|
《遇见暮声》 第一章 暮声 六月的上海比弗吉尼亚略微凉爽一些，顾晖推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远远瞧见举着牌子等候的工作人员，便跟着上车去酒店暂住。 Daniel开始汇报明日的行程：“明天上午进公司入职，主持例会，下午同宇晟中方负责人签署合同，傍晚商务会谈，地点在希尔顿。” 顾晖疲惫的倒在椅背上，眯眼打量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此刻凌晨两点半，窗外一片璀璨通明。 “Keep quiet，流程我都知道了。” 话落，她反倒忍不住笑了一声，即便现在回国，还是改不了随口英语的习惯。 Denile微微耸肩，一口吴侬软语的口音：“抱歉顾总，我只是觉得您大概不知道宇晟中方的负责人是谁。” 顾晖诧异，Denile微笑：“温知夏。” 回忆在模糊的记忆里拉扯，盛夏的蔷薇花，墙角斑驳的光影，空气里烤焦的味道，记忆忽暗忽明，拉皮条一般。 瞬间匿了影子，瞬间匿了芳华。 看出她的犹豫，Denile道：“如果您觉得有所不妥，我现在可以调动行程，安排副总去会谈。” 顾晖以为回来首要是工作，没想到相同的记忆，相同的地点，将她瞬间拉扯回二十岁那年的学生时代。蔷薇花的气息蔓延在周身，她坐在墙头晃着腿，吃着芒果味的冰淇淋发出满足的叹息。 “顾晖，你考虑清楚了，跟了小爷我，这辈子你就只能是我的人。”他在旁边搂着她的肩膀，得意的眼睛快要翘到天上去。 “知道了，啰嗦。” 她脸一杨就吻住他，被冰淇淋镇的冰凉的唇瓣擦过他炙热的脸庞。吃干抹净后，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哈哈大笑。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到达酒店，一路颠簸让顾晖疲惫不堪。Denile替她拉着行李箱跟在身后，即便她不说，顾晖也知道是谁的意思，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明天上午公司见，如果您不想参加宇晟的商业会谈，可以随时通知我，Good night.顾总。” 顾晖要了一瓶红酒，觉得有些头疼，熬夜到太晚，眼睛已经很疼，可丝毫没有睡意。 安静的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耳边似乎有少男少女嘈杂的声音。鼻尖也有盛夏烤焦的味道，教室的风扇在头顶旋转。 “温知夏，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他穿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衣，眼睛是深邃的双眼皮，笑起来很温暖，轮廓有点深，三好青年的样子。懒洋洋的看她半晌，最后摊手：“抱歉，实在找不出什么优点，大概因为我眼神不好。” 后来想起来，她们都一样是极其自负的人。但她的自负与旁人的自负不同，她的自负更多的是处于自卑，而他则是因为信心太足。 顾晖靠在窗棂上浅眠，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亮。 顾晖挑挑拣拣，选了套干练的黑色长裙。她习惯了将自己打扮成干练强势的模样，或许因为认为这样不会让别人看低自己。 旋即，前往新繁公司总部大楼。 Denile火急火燎的迎上来：“顾总，宇晟那边说行程临时有调动，下午要飞去国外。所以一大早就来了公司，希望能现在将合同的事定下来。” 顾晖整个人一顿：“负责人亲自来了？” “是。” 新繁的会议室里放着极有线条感的桌椅，原木色，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样式，中间部分全是磨砂的玻璃，从会议室外路过的人只能看见一个头顶亦或是脚踝，顾晖第一次如此讨厌这样的设计。 如若不是如此，她的难堪大概不会被所有人瞧见。 Denile敲门后推开玻璃门，对里面等候的人讪笑：“温总morning。” 顾晖踩着高跟鞋踱步到门口，不理会对方惊愕的模样，在几个人的注视下踏进会议室。微笑道：“如果一个公司的高层信誉有问题，那么这个公司是否值得合作，或许还要再考量。” 顾晖将视线落到温知夏身上，她想她此刻的笑容必然是张扬的。而他眉眼如初，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那双曾经明亮的仿佛窗外坠落的星光的眸子里，却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笑意。 Denile看出此刻气氛紧绷，于是试图破冰：“这位是新繁新上任的副总顾晖，顾总，这位就是项目中方的负责人温知夏，此次合作由温总对接。” 温知夏站起身，一米八几的身高瞬间盖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次的合作是个长跑项目，看到顾总我忽然觉得这次的合作我似乎需要再考量。毕竟顾总的为人，我们都清楚。” 他声音里有很浓重的鄙夷的味道。 顾晖瞬间拉下女高管冷傲的面孔，冷笑一声：“既然温总觉得我们新繁没办法胜任这个项目，那请温总另寻合作方，Denile送客。” Denile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边冷冽的目光便狠狠扫了过来，像是夹杂着冬日倒春寒的冷冽：“如果我说我想单独跟顾总谈谈呢？” 一分钟后，整个办公室被清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晖干脆利落的靠在了桌边，双手环胸看着窗外。她的短发利落的垂在耳边，昔日温暖阳光的一个人，此刻连背影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温知夏看她许久，终于开口：“除了工作的事，你没什么别的想跟我说？” “你不会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这么幼稚的问题吧？”顾晖回身，语气淡淡：“原本是想放到工作之余来谈，既然现在你问起。温知夏，我从未爱过你，我们之间早就已经是过去式。” 他的眉心跳动：“你把我当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把你当什么，如果当初你能对我多一分关心和在意，哪怕只有一分，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顾晖掷地有声。 他的嘴唇压抑成淡紫色，堂堂七尺男儿憋红了眼眶：“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没心思跟你叙旧，如果打算放弃项目的合作请早说，走好不送。” 顾晖转身就走，却在手攀上门把的一瞬间被人拉回来，旋即，被人死死压在玻璃门上，翻天覆地的吻附了上来。 他的呼吸间夹杂着某种痛楚。 顾晖，你可知道，我曾爱你到痴狂，也曾寻你到绝望。 作者群聊号码：279887213 第二章 难堪 顾晖从会议室落荒而逃，直到不经意看见外面一群偷偷摸摸看戏的员工。这才懊恼的发现会议室的玻璃是透明的，刚刚她所有的难堪，都被她们瞧在了眼里。 果然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顾晖拧紧了眉头，低斥一声：“Daniel，带我去办公室。” 她想她很努力想要塑造的女强人的角色，大概要垮掉了，毕竟这是回国任职后第一次同员工见面。 温知夏停在会议室，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怎么就忘记了，那时候他曾在唯一一次有机会同她通话时诅咒她。 他说：“顾晖，我祝你这一生所求，皆不可得。” 那时候他多傲娇，多自负，一直到现在他还觉得是她离不开他。可是现实总是会在他自以为是的时候，狠狠给他一个巴掌，告诉他一切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 那时候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她的眼泪是透明的。 “温知夏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为什么你永远要到最后才能发现自己的问题所在。为什么你不能多关心我一点，我不想再迁就你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空气里有冰冷霜华的味道，那时他太过自负：“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如果你觉得我无法给你想要的，要不要分手？” 那时候她是什么反应来着，忘记了。 只记得那天的天很冷，他在寒风里望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然后同样朝着反方向离开，他总以为人定胜天。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找他，没想到那样匆匆一别，竟然是最后一次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见她。 “你说什么？”Daniel惊愕的望着顾晖。 顾晖还在置气：“就是你所听到的那样，既然对方觉得我们没办法胜任这个项目，那就推掉，拒绝合作。” “顾总，您不能因为个人恩怨牵扯到公司，这个是你回国后负责的第一个项目……” 顾晖打断她的话：“有任何问题我担着，你只管照做。” 上午的时间被突然占用，又已经是午休时间。顾晖只好将例会推到下午，跟着Daniel乘坐电梯下楼去用午餐。 但奇奇怪怪的缘分总是莫名其妙让人聚到一起，电梯门还未合上，便被门外一只手拦住，门开，她又看见了那张冰冷的扑克脸。 顾晖往旁边挪了挪，移开视线不看他。 反倒Daniel十分狗腿的同他微笑。 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很压抑，有一种无所遁形的不自在。顾晖只好低头盯着脚尖，电梯门一开，便急不可耐的冲了出去。 Daniel急急忙忙追出去：“顾总，咱们不去员工餐厅吃饭了？” 顾晖脚下步伐匆忙，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直接一头撞在来人身上，对方被她撞的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 这道歉的话才刚说出口，顾晖的眉头便更狠的皱了起来。对方穿一件浅蓝色one piece长裙，质地丝绒，长发披落肩头，气质十分温婉。 顾晖瞬间被拉扯回痛苦的深渊，她被拉扯着头发压在地上的画面。她在寒冬被人拿着水管浇的浑身湿透的画面，还有那个人低低咒骂，往她嘴里塞零食的画面。 “顾晖……”对方看见她，显得十分惊讶。又将视线落在身后的温知夏身上，勉强微笑：“知夏哥，阿姨说你胃不好，让我来给你送胃药。” 顾晖几乎冷笑，她瞬间变脸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原本她这次回来，就是想将过去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本以为回来应该先站稳脚跟，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这些，熟悉的老朋友。 “顾总。”Daniel悄悄扯了下顾晖的衣袖。 “去外面吃。”顾晖目不斜视。 还未抬脚离开，温晗已经软糯开口：“顾晖，几年不见了，难得我们有缘分碰到，一起吃个午饭叙叙旧，你意下如何？” 顾晖选择性忽视，直接迈开腿走出了新繁大楼。 Daniel推荐她吃了一家粤菜馆，但顾晖一直心不在焉，这城市的人口数以万计，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让她在不合适的时间遇见不合适的人？ 吃过午饭便回公司主持例会，父亲的电话在例会结束后打来。大概是她私自拒绝和宇晟的合作项目传进了父亲耳朵里，所以父亲开口便切入主题。 “为了让你站稳脚跟，所有事情我都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你只需要签下合同就可以，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以后的事急不得，你忘记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顾晖有些懊恼的扶额：“可是父亲，为什么在我回国接下这个项目之前你不告诉我，对方的负责人是温知夏，你明知道我……” “你只是想要回国站稳脚跟，你有认真了解过这个项目的产品吗？你知道产品定位是什么吗，你又知道宇晟的Target customer定位是什么年龄段吗？不要意气用事，这个项目宇晟投了很多钱，如果违约，我们将面临高额赔偿。” 顾晖被这番话噎的说不出话，一瞬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 她只能道歉：“抱歉父亲。” 温知夏按照行程如期出国，顾晖只得等他回来再预约时间。并且亲身体验，介入了解产品的使用以及定位，希望在温知夏回来之前拿出更合理的规划书。 温知夏于三天后回国，顾晖在Daniel的陪同下前往宇晟。 踏进他的办公室，Daniel为上次的事向他道歉，并且将新的规划书交给他，那人却嘴角一杨，冷言道：“没记错的话上次顾总已经决定放弃我们的合作。” 顾晖知道他是故意用这话来噎她，所以勉强微笑，微微颔首：“抱歉上次的事是我冒昧，我连夜重新整理了策划书，希望温总能给机会，尽快将合作的事敲定下来。” 他笑：“产品定位有问题。” 顾晖气不打一处来：“你根本没有看我的策划书，哪来的结论？” 温知夏危襟正坐，轻飘飘的将策划书推开：“新繁提出针对的客户是85后，但现在人口老龄化严重。而对于运动这件事，更多坚持的反倒是老年人，你们产品的定位太过片面。” 他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偏偏要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尤其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最能刺激到她。 第三章 剪影 顾晖抬了抬眼睛，刚要回怼，便看见Daniel在旁边给她使眼色。 “是，你说的问题我有考虑过。但我们的运动软件需要在智能手机上使用，至于你刚刚所说的老年人，我想目前来说大部分老年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 温知夏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冷怼：“顾总怕是在国外呆的太久，回国后也没有认真做过市场调查，所以才会有此偏见。” 顾晖哑声。 他很得意的抬眼：“其次，顾总有亲自体验过你们的产品吗？作为项目负责人，没有亲自体验过自己的产品，你凭什么觉得客户会买账？” 他说的很对，句句在理。 顾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将重心都放在营销方案和合作平台上，根本没关心过他刚刚所提起的。 看见顾晖哑口无言的模样，温知夏半是讥讽半是无奈的摇头。 “真怀疑你的能力，是怎么坐到副总这个位置的。” 顾晖咬牙，气的笑出声：“我是怎样坐到这个位置的与你无关，至少我是凭自己的能力，而温总不过是子承父业，有什么资格怀疑我的能力？” Daniel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最后只能极力打圆场：“你们二位要不先冷静一下，温总您起码应该先看看新的策划书，这是顾总花了好几天做的策划书。你有什么新的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力达到您的要求。” 顾晖习惯性抬手，示意Daniel安静。 旋即问他：“既然这么看不起我的策划书，不知道温总有何高见。” 温知夏依旧是那副轻蔑的态度：“我的意见已经很明确，产品定位不准确。其次，目前国内类似的产品有很多，也有成功的先例，你凭什么认为你们设计的产品会在上线后迅速占领一席之地？最后，顾总跟这个项目多长时间了？随随便便塞个人搪塞我们宇晟，新繁现在缺人到这种程度？” 这个人在她面前永远这样自负。 “温知夏。”顾晖气的快要冒烟，“在我回国之前，这个项目进展一直很顺利。在我回来之后，你一直在挑刺，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你没有参杂一点私人感情吗？” 他笑的很浅，但不怒自威。 “如你所说，如果觉得不妥，新繁可以选择更换项目负责人。” 果然遇见他，便是回国后第一个大劫。顾晖严重怀疑他此刻的态度，是在报复她昨天的冷漠。 温知夏扬了扬唇角：“一起吃午饭。” 顾晖觉得不可理喻，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sorry？” 他又重复了一遍：“一起吃午饭。” “不好意思，没时间。” “顾总。”他这样刻意叫她，让她觉得十分生疏。“我可以为新繁提出解决方案，陪我一起吃午饭。” 原以为他像以前一样大肆挥霍，没想到现在做了高管，似乎反而比以前更抠门。 因为他请她吃的，居然是宇晟公司的员工餐。午餐时间，整个员工餐厅都是用餐的员工。顾晖跟着他刚进餐厅，便引起了一阵阵围观。 顾晖跟着他取餐，低头看着高跟鞋一阵气恼。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在他对面，顾晖食不下咽。只想立时将项目合作的事定下来，以免近期时刻跟他见面。 用筷子戳着盘里的米饭，顾晖问：“关于我们运动产品的事，你……” 温知夏吃的很专心：“我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工作的事。” 顾晖还是说：“我只是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参加私人感情，认真的对待我们的合作。” “你觉得我在为难你？”他微笑，“有这样的错觉是因为你觉得我对你还有感情，还是因为你觉得我恨你恨到愿意拿公司的利益来做代价？” 顾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那一点明亮的光。 是，没必要，对他而言，无论那种都不是，也犯不着费这么大心思。 旁边有员工在拿手机偷偷拍照，偏偏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阳光十分明媚。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透进来，他的半张脸近乎半透明，有一种恬静的错觉。 顾晖不自然的抬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其实这局面早应该习以为常才是，毕竟从那时候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最出众的存在，走到哪里都有人欣赏爱慕。 她觉得有点难堪，感觉自己像个做了坏事的小丑，滑稽又可笑。好在电话铃声拯救了她，是安宴的电话。 顾晖接听电话：“喂，安宴。” “是，我已经在处理了。你放心，一切都没问题。” 她脸色微微苍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都知道，无论遇到谁我都不会动摇，我知道自己回来的目的。所以你不用为了我特意回来……” “安宴……” 对方根本不听她的劝阻，直接挂了电话。 听她这样亲昵自然的叫安宴的名字，温知夏忽然觉得食不下咽。五年，他竟然陪了她五年。而过去他所付出的感情早已经灰飞烟灭，消耗殆尽了。 午饭后顾晖直接留下来同他讨论合作的细节，Daniel先回公司处理其他的事。 两个人又一起吃了晚餐才分开，顾晖坚持AA制。要把钱给他，莫名其妙的又加上了微信。饭后温知夏送她回去，但并没有直接送她回酒店，反而将车停在了路边。 顾晖认出这里，他们以往最常去的淮海路。 顾晖诧异：“不是要送我回去吗，为什么送我来这里？” 温知夏率先推开车门：“下来陪我走一走。” 他话语里都是强势命令的味道，根本没打算同她商量。顾晖原本想扭头就走，可又怕影响到合作的事，只能跟着上前。 夜半十分，微风很凉。 温知夏走在前面，江离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竟然有一瞬间隐约觉得回到了在一起的时候。她记得他们第一次亲吻，便是在这条路上。 那时候她喜滋滋的同他讲，系里有一个男生跟她表白。对方长相上乘，知书达理，家境优越，问他觉得意下如何。 温知夏抬手戳她脑门儿：“那你怎么不选我，我比他帅，比他多才多金。” 顾晖懊恼的皱眉：“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下一秒，他低头生涩的吻上她。 第四章 遇见 那是顾晖的初吻，她被他吓得魂飞魄散。鼻尖都是他的味道，他的头顶有温暖的灯光，照在他头顶衬得他头发也变成橘黄色。那一刻他与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显得十分温和儒雅。 过了很久他才移开唇，看着顾晖吓呆了看着他的样子，尴尬的移开视线瞪她：“看什么看，你跟我走的这样近，不是为了向我表白吗？傻子，这种事情应该让男生来做。” “可是你为什么……” “我没说过我不喜欢你。” 顾晖呆呆的低下头，最后反倒不知所措的笑了。 然后温知夏示弱般朝她伸出手，顾晖将手伸进他的掌心。滚烫的温度，一直到现在还铭记于心。 此刻看着他熟悉的背影，顾晖竟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悸动的错觉。 “顾晖？”他一连叫了她好几声顾晖才回神。 “什么？” 路边的风既柔又凉，他定定看她半晌。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走，算起来我们就在一起八年了，或许我们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顾晖嗤一声笑出来：“真是没看出来，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居然也会缅怀过去。” 他似乎瞬间有些动容，张了张嘴：“顾晖，我想跟你说……” “缅怀过去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和温初晗很好。”她抬起眼睛和他对视，眼底有一点明亮的光。“但是温知夏我必须告诉你，就算你和她之间真的成了夫妻。以后我也不会给她留情面，有些账，我会一笔一笔算清楚。” 他的眉头瞬间狠狠皱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顾晖已经大步转身，径直上了车。 回到酒店之后顾晖趴在床上，在网站上看房子。毕竟回来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住的地方，稳定下来再说。 这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还是学生的时候。 她在学校的天台被扒光了衣服，寒风凛冽。她只能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然后被她们倒上面粉和冷水，那些粉尘和冷水在她头发上凝结成一缕一缕的。 她似乎被人死死地压着，无法发出声音，无法呐喊也无法求救。她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些屈辱和暴力，胸腔里像是塞满了石头，又硬又疼，哽的她无法呼吸。 顾晖从梦中惊醒，泪水湿了大片枕头，这才发现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 她满头大汗，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的微光，渐渐露出一个决绝的表情。欠她的，她会一笔一笔讨回来，没有人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她会亲自宣判那些人的命运！ 没想到第二天就有房东给她打电话，让她亲自去看房子。顾晖抽时间看了房子，套一的户型，拎包入住，临近地铁，房东拿到了绿卡要出国去，所以便宜将房子出租。 各方面都很合适，于是当即就签下了合同，将不多的行李全搬回来。 过了两天恰逢一年一度的产业讨论峰会，新繁虽然是新入驻的分公司，但也被邀请，顾晖便带着Daniel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去参加。 但因为认识的人少，所以从头到尾她都很闲，没什么应酬的时间。 但一同参加的还有温知夏及他身后的温初晗，两个人被一群记者围着脱不了身。各个方面的问题都有涉及，但温知夏显然很不耐烦，更多的都是温初晗在打圆场。 顾晖懒散的移开视线，等着最后冷餐会开始。便遣散了几名员工，只留Daniel在身边，流窜在各个角落专心吃东西。 温知夏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记者的追问又应酬完一群同行，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显冷漠，星目剑眉。 温初晗在旁边殷勤的递上饮料，温知夏不动声色抬手推开：“你去找他们，我一个人呆会。” 温初晗微笑：“我刚看见顾晖也来了，我听说她现在是新繁公司的员工。我们也好久没见了，知夏哥不打算去跟她打个招呼吗？” 温知夏看她一眼，还未来得及问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温初晗便已经大步朝顾晖迈过去。 他皱了皱眉，还是觉得这种时候不要过去添乱比较好，于是止步。 顾晖听Daniel介绍在场的同僚，并未察觉到即将面对的局面，温初晗便已经到了面前。 “顾晖，好巧啊，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顾晖神色到还算自然，只是淡淡睨她。 “你有事吗？” 温初晗笑的人畜无害：“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头两天听说你是新繁的员工。没想到你刚回国就能来参加今天的宴会，所以特意来跟你打声招呼。” Daniel皱了皱眉头，已经看出这女人对顾晖嚣张跋扈的态度，于是本能的想要解释。 “顾总是……” 还未开口，顾晖便打断她的话。 “本来以为这场合还算高端，没想到现在看来也不尽然。”顾晖微微颔首：“抱歉，失陪。” 温初晗却笑容依旧，转身对着顾晖的背影开口：“这次宇晟同新繁的合作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但是如今看来，新繁公司的能力也不过如此。连你这样一个新员工也能来参加产业峰会，我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了。” 顾晖已经面有不悦。 Daniel自然也是个聪明人，当然能听出温初晗似乎不知道顾晖真实的身份，所以才口无遮拦。 顾晖只是笑说：“今日本就是产业峰会，与我们两个公司之间的合作无关。”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帮忙带个话。如果新繁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拿出合适的策划书，就不要吊着连累宇晟，毕竟知夏哥是项目负责人，出了差错他也不好交差。” 温初晗一番话说的十分嚣张，丝毫没把新繁公司放在眼里。 顾晖微笑着回头，轻笑：“如你所说，对于合作这件事，温知夏才是项目负责人，合作是相互磨合的过程，请问温小姐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番话？还是希望温小姐在说话时注意自己的措辞，别为自己带来困扰才好。” 温初晗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瞬间十分尴尬。 第五章 简安 察觉到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朝这边张望，她面色略微尴尬，但还是挺直了脖子：“我喜欢怎样说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把我刚刚的话传达给新繁的负责人即可。” 顾晖微笑，并不言语。 一道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尴尬：“请问是顾总吗？” 顾晖扭头去看，便看见一个戴着眼睛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旁边。而他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他脸上同样带着戏谑的笑意。 竟然是安宴，他没有提前通知回来的消息，而且今日的宴会。他应当并没有收到邀请，所以只穿了休闲的白体恤，俨然阳光大男孩的模样。 顾晖收回视线：“您是？” 那男人笑了笑：“我是廖斌，受你父亲所托，他有几个商业上的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 顾晖顿时了然，这些父亲早在她离开之前便有交涉过。“原来是廖叔叔，刚刚我还一直在找您，您不用客气，叫我顾晖就好。” 温初晗在旁边脸色已经略微有些尴尬，更是错愕的望着顾晖和廖斌。她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脑子里已经有了轮廓，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什么。 廖斌微微颔首：“请跟我来。” 两个人正要离开，温初晗已经张望着问出口：“等一下。” 她显然十分意外，看着顾晖，过了好几秒，才勉强微笑：“廖先生，你认识顾晖？您刚刚叫她顾总，她不是新繁公司的员工吗？” 廖斌回头看她一眼，像是看井底之蛙那般看她。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顾总是新繁的副总，请你说话的时候，注意自己的措辞。” 许是没想到这样的变故，又联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温初晗脸色顿时惨白。 而顾晖已经跟着廖斌带着Daniel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安宴立马跟上去，走在顾晖身边，朝她坏坏的微笑。 “小灰灰，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又将视线转移到Daniel身上，“这就是你国内的助理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顾晖的男朋友，你可以叫我安宴。”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在一个未谈过恋爱的少女面前，露出这样一个微笑。安宴其实是那种看着就很贵气的公子哥的类型，左耳上有一颗耳钉，笑的时候右边嘴角有一个梨涡。 实打实的少女杀手。 顾晖目不斜视，“你注意点，别带坏我的人。” 安宴凑到她旁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足以表明他们之间的亲密：“老实说，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一点也不惊讶吗，一点也不想表示对我的欢迎吗？” 顾晖呲的笑一声：“你的出现永远不会给我惊喜，只会给我惊吓。” 安宴撇嘴：“没良心的家伙。” 两个人跟着廖斌前去见了几个重要的朋友，又是商界的前辈，所以不免多聊了几句取经，等从包厢出来的时候，整个宴会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廖叔叔，今天麻烦你了。”顾晖微笑着朝廖斌颔首。 这个人是父亲曾经的合作伙伴，此次新繁开拓国内市场，注入分公司。就是因为有他的帮忙才能如此顺利，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顾晖对他自然会多几分敬畏之心。 廖斌身上有一种平和的气息：“不用客气，我跟你父亲也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几岁的小丫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顾晖保持沉默，乖乖跟在他身后。 对于小时候的事，她只能选择沉默。 有人来催促廖斌，今日他还有商局要参加。于是同顾晖匆匆告别，便离开了宴会。 Daniel探头：“顾总，您要等到宴会结束再离开，还是现在就走？” 顾晖还未答话，安宴便抢先开口：“你直接回去吧，我会送她回去。” Daniel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晖，等待她的回答。在顾晖回国之前，她便同董事长交涉过关于顾晖的事。只是，并没有听董事长提起，顾总已经有男朋友的事。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和安宴一起回去。”顾晖挥了挥手。 她这样说无非就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Daniel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点头，提前离开。 直到Daniel离开，顾晖才长舒一口气，转身面对安宴。和他对视，清冷的灯光下，他的眸子仿佛临溪下一弯漆黑的岩石，带着几分痞坏的气质。 顾晖咬唇：“你提前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宴脸上戏谑的笑意也一点点暗淡下去，他顿了顿才说：“你回来之后的表现我都听说了，为什么回国之后面对和宇晟的合作，你的能力就下降了，顾晖，这不是你应有的水平，也不是你应该有的态度。” 他这番话说出来虽然平淡如水，但很明显刺到了顾晖心里的弦。她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提前回来就是为了监视我，时刻提醒我应该用什么态度对他吗？” 安宴摇头：“不，是你父亲的意思，他会尽快回来，到时候我的父母也会来上海，将我们两家的联姻确定下来。” 顾晖一愣，眉头狠狠的皱起来。 “是你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 安宴轻笑：“你不是说已经不在乎了吗？那还有什么好介意的，你需要把你的心定下来。” 是，她需要把心定下来。但绝对不是用这样的方式，不能因为她的事情，平白搭上安宴的一生。 这种复杂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上下起浮，无法平静，顾晖困顿的摇头：“我会把心定下来，但不是你现在告诉我的这种方式。” 安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上那一串黑曜石做的手链推上去，露出手腕上狰狞的伤痕，长长的，褐色的伤痕。 他紧紧盯着她，步步紧逼：“看清楚，你是不是忘记它了，忘记你回来是做什么的，别忘记你答应Jessica的事情。” 他说的每句话都仿佛惊雷，一直打在她的心头。顾晖紧紧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鲜红的鲜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有Jessica请求她一定要答应的事。 “安宴……”顾晖有些懦弱无能，只能望着他。 第六章 过往 安宴皱了皱眉，他不怕她在外人面前那副女强人的样子，最怕的，便是她用这样无助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眼睛里已经饱含了泪水，黑葡萄一般的瞳仁，像是带着氤氲的水汽，随时都能掉出眼泪似的，只要微微一动便会落出来。 安宴抬手扶额，又伸手去拉住她的手：“算了，反正后续我会一直留在上海陪你，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吧，现在先跟我回去。” 他带着顾晖就走，没走几步，便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温知夏。他身后跟着温初晗，几个人对视，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安宴冷眼看着对面那个目光极具侵略性的男人，这么久不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仿佛雕塑一般，精致帅气的不像话，眉眼间有岑贵至极的韵致。 顾晖一直低着头，平日里她要靠自己撑着。而现在安宴在，她便可以理直气壮的依靠他，什么也不用担心。 温知夏一直神色复杂的看着顾晖，眼底忽暗忽明的像是沼泽。 “顾总。”擦肩而过的瞬间，温知夏叫住她。 安宴本就不待见他，压根没打算理会他的存在。可是他这样一喊，顾晖便已经本能的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有事吗？” “没事。”温知夏微微一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记明天把新的策划书发给我。宇晟的时间有限，如果新繁还不能拿出新的方案，恐怕我要申请更换项目负责人。” “策划书明天会准时发到你邮箱，抱歉，我要先带我女朋友回家了。”安宴拉着顾晖的手紧了紧，话落便带着顾晖走了。 他开始怀疑这次让她回来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或许，她内心还不够坚定，没有到能够独自面对这一切的地步。 看着安宴脸色不是很好看，顾晖原本有些怅然，上了车才长叹一口气：“没多久不见，安大少爷脾气越来越大了，居然还给我脸色看。” 安宴将车驶出停车位，他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其实很有魅力。以往在弗吉尼亚的时候，他无数次开车带她出去，就像是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次他开车，顾晖便会盯着他发呆。 “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安宴目不斜视：“回来之前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时候欺负你的人基本已经不在上海，我能帮你做的，就是尽量把最后那次的几个人揪出来。” 有风拂过耳畔，提起过去，顾晖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潮水般的寂寞。 “安宴……”顾晖扭头看向窗外。“商业联姻的事，一定要接受吗？” 呲的一声，安宴将车停在路边。 他的声音很平静：“这么抗拒只是单纯的因为不爱我，还是因为不想让他看见。” 顾晖用力瞪大了眼睛，将心里最后一次酸凉逼回去。她的声音很小：“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事，把你牵扯进来。” 安宴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 “不要再拿我当借口了，到底因为什么你我都清楚，顾晖，这几年你还是这样一点也没变。” 他的每句话都像尖刀，扎得她肝肠寸断，血肉模糊。 她低着头并未回答，他却固执的将盛夏的话继续说完：“不管怎样，这次的联姻我不会放弃。你也不可以拒绝，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反悔。” 紧接着他继续发动车子，开车回去。 安宴回来也还没租房子，所以只能先在顾晖那里将就一下，回去的路上顾晖一直在发呆。 如果不是安宴提起，恐怕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她几乎绝望的想，五年……原来五年的时间，她一点也没变。明知道靠近只会受伤，明知道过去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才会发生，可她竟然还是爱他。 承认吧顾晖，你只是一个只会逃避自己真实想法的蜗牛罢了。 顾晖租的是套一，只有一个房间可以住，好在客厅的沙发拼凑起来可以勉强一下。她实在太累了，将被单全部扔到沙发上，匆匆洗漱，倒在床上就睡了。 明明很困，可是倒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她掏出手机，不自觉点到温知夏的微信朋友圈。这才发现这个人的朋友圈几乎没有一点生活动态，全部都是关于工作的消息。 果真是个工作狂…… 只是没想到温初晗会主动约她见面，正好顾晖在宇晟公司交涉了一些合作细节的东西。出了公司之后，便去她说的那家咖啡厅赴约。 温初晗穿一件天蓝色长裙，长发披落肩头，宛然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知性少女。如今衣服大都以天蓝色为主，是因为温知夏喜欢么？ 她倒也还算客气：“你喝点什么？” 顾晖勉强笑笑：“黑咖啡不加糖，谢谢。” 似乎对她这句话有些意外，毕竟顾晖以前是最怕苦的。 温初晗轻轻搅动咖啡：“你不好奇我约你，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重要吗？”顾晖整个人慵懒的往后一靠。“我们之间能聊的就只有那两件事，而你今天找我来，无非是为了温知夏。” 温初晗点头：“既然你猜到了，我也就不废话了。我希望这次的合作之后，你可以不要再见温知夏，你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既然那个时候你选择放弃，现在就不应该回来打扰他。” 顾晖长舒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她。 似乎只要看到她，她脑子里就会不自觉的闪现出那天发生过的一切。倾盆大雨，青草的味道，还有那几个男人丑恶的嘴脸。 可是再怎么恨她，再怎么想要扑过去将她撕碎，现在也只能忍着。 顾晖偏了偏头：“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番话？” “我会是知夏哥的未婚妻，我会跟他结婚，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是有目的的。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请你不要再打扰他。” 又是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顾晖低笑一声，拿起面前的黑咖啡抿了一口。 她现在似乎变得十分阴郁，莫名让她觉得不安，温初晗皱眉：“你笑什么？” 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顾晖轻轻抬头。和他对视，她笑的很轻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道当初那几个是谁找来的？即便我知道，也没有证据证明，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第七章 女朋友 温初晗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凝固，但很快她便继续微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晖点头：“不知道无所谓，我会慢慢让你想起来。” 温初晗脸上的表情已经十分勉强，似乎发现顾晖此次回来变了太多。似乎和之前那个任人欺负的顾晖完全不同了，所以更加小心翼翼的打量她。 她记忆里的顾晖，永远都是那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只能任人欺负的女孩子，绝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强势。 不管她现在是什么样，在她心里都没差，挡道了不该挡的人，就应该有承受后果的觉悟，以前是，现在也是。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要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该染指的人就离远一些，免得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晖近乎嘲讽的微笑：“温小姐，类似的话，早在高中的时候你就跟我讲过，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我从未忘记过。” 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那时候温初晗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对她进行暴力欺辱，或许后来她在大学后不会那样懦弱，也就不会和温子夏分开了。 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施暴者，却从未想过这样做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后果，又会为自己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后果。 如果要归根结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温初晗！ 温初晗脸上的表情已经十分勉强，像是瞬间被人抓住了命脉。 “你什么意思？”她尴尬的笑一声，“那个时候只是开玩笑的，我以为你会懂，就算你没有忘记过那又怎样？难道现在你还想为那个时候的事讨个公道？” 她果然一点也没变，像以前一样自以为是，蛮不讲理。狭隘，虚伪，却不自知。 顾晖胸口莫名堵得慌，她深吸一口气：“高中时候的事情，我已经无所谓。我要说的，是大学毕业前，你找人侵犯我的事。” 温初晗脸上的表情顿时惨白，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顾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这样勇敢的面对，曾经她最害怕，最不愿意提起的事。 温初晗有几分语无伦次：“你……就算你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你凭什么把责任扣在我头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件事是我找人做的？” 两个人争论的厉害，都没有人注意到窗外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顾晖的脸上，衬着她微侧的脸庞像是海上的明月，雪白皎洁得不可思议。 想到那件事给自己造成的后果，顾晖成功被激怒：“我说过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因为我会让你付出同等的代价。至于温知夏，既然你那么在意他，我更不会轻易放手。有本事，你就来试试看，这一次是你会赢还是我会赢。” “顾晖！” 顾晖很清楚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也知道怎样说能够把她激怒。 果不其然，下一秒，气急败坏的温初晗已经抓起桌上的咖啡杯，一杯咖啡直接朝顾晖泼了过来。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衣，此刻衬衣都被褐色的咖啡沁湿，显得十分狼狈。 温初晗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指甲快要戳到顾晖的眼皮：“你别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顾晖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扯出纸巾默默擦拭衬衣。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问温知夏低沉的声音。 温初晗瞬间捏紧了拳头，狠狠的瞪了顾晖一眼，知道自己是落进她的圈套里了，她刚刚狠戾泼她咖啡的样子，肯定全落进了温知夏眼里。 “知夏哥……”温初晗十分慌乱的解释。“不是，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只是因为……顾晖说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你重新回到她的身边，我一时生气才会这样做，我只是……” 顾晖看也不看她，起身抓着手提包就准备走。 她笑：“这个桥段，温小姐不觉得特别眼熟吗？当初被泼咖啡的是你，受害者是你。今天被泼咖啡的人是我？是受害者还是你，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她呆在安宴身边这么久，别的没学会，怼人这一条倒是学到了精髓。 温初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温知夏目光一直落在顾晖身上，他刚刚看到她发的朋友圈，说约了朋友在这里，所以他才会过来。 可现在看到的这一切……足够表明他的顾晖已经不是过去的顾晖了。 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太阳，现在也变成了会算计别人的人了。 从旁边路过的时候，顾晖刻意提醒温知夏。 “温总既然有闲情逸致来咖啡厅闲聊，就应当花些时间好好教教你女朋友，在外人面前应当如何为人处事，别让她丢了你们宇晟的脸才好。” 好好教教你女朋友？ 温知夏几乎冷笑一声，他确实没有尽到做男朋友的义务，当初应当好好教教她该怎样做别人的女朋友，或许这样，她便能有点责任心，不会不辞而别。 下一秒，他已经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紧贴着手臂，顾晖眉头狠狠皱起来：“温总还有事吗？” 温知夏垂眸看她：“初晗不懂事，弄脏了你的衣服，我赔给你一件。” 这话是在间接承认温初晗是他的女朋友？ 顾晖用力挣脱他的手：“不用了，一件衣服而已，受不起温总大恩。” 温知夏依旧紧抓着她的手臂不放手，眼底*的占有欲克制的刚刚好。 “我相信顾总应该也不希望我们的合作，因为这件小事闹得不愉快。我也不希望看到顾总以后再拿这件事情说事，所以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最好。” 顾晖挣脱不过，最终还是被他拖去了旁边的服装店。 顾晖原本是想要自己选衣服，可是一进店温知夏便很强势的把这件事情包办了。并且美言其说是为了弥补她，于是便很放肆的挑了许多衣服，推给她去试。 并且在她穿着衣服出来之后，他还会像男朋友一般对这些着装进行评价，pass掉那些穿着不是很合适的衣服。 第八章 解释 “哇，小姐这裙子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太适合你了。让你男朋友看看吧，他一定会觉得你很漂亮的。” 顾晖换了一身淡紫色齐膝长裙，一脸生无可恋的从更衣室出来，便收到了店员的强烈好评，可心里却因为店员的那句男朋友有些飘忽。 她是齐耳的短发，气质十分清冷，所以看着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温知夏正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店里的杂志在看。目不斜视，像是没有任何东西能打扰到他。 顾晖连连看了他好几眼，明知道现在他的看法已经不重要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因为接下来要顾及他的想法而慌乱。 她忽然想起以前，那时候她总是像个假小子一样穿长衣长裤。很少穿裙子，几乎不怎么打扮自己。因为自卑，也因为不想让他看到她身上的伤痕。 温知夏和她约会，看完电影后牵着她去公园散步。他一脸严肃的看她许久，最后他说：“嗯……虽然你一直是这样，但是能不能稍微花点心思在我身上哄我开心？” 那时候她大概缺一根筋吧，只是茫然的问他：“为什么要哄你开心，你不高兴吗？” 温知夏无奈的表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后来他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一条裙子。那天她换上裙子出去过生日的时候，他很开心。 过去？ 顾晖近乎自嘲的微笑，醒醒吧顾晖，他在乎的永远只有他自己的感受。从未考虑过你想要什么，你已经尝到后果了，难道还要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吗？ 失神的时候，温知夏已经走到她身边。 “你想穿这条裙子离开？” “……都可以。” 她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 温知夏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柜台的方向。 “把之前试的那几件也一起包起来。” 顾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连忙转身去柜台阻止他：“不用了，就我身上这件就可以了。” 温知夏依旧固执的将卡递给店员：“不用管她，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他做事总是这样一意孤行，从不愿意跟她商量，也不在乎她的看法。 顾晖抬眼瞪他：“你没必要这样，我不希望明天在公司听到别人说我勒索你的消息。再说了，你不是觉得刚刚那几件不好看吗？干嘛还要包起来？” 他很可疑的微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欣赏水平。” 顾晖被他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就算过去她像个假小子一样，不懂得打扮自己。起码现在，她已经不是了。 温知夏突然抬手就要抱住她，顾晖本能的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他。 “你干什么？” 他扬了扬手里的剪刀：“你想穿着这个吊牌出去？” 见她无话可说，温知夏重新抬手。两条胳膊环过她的肩膀，几乎以一种半拥抱的姿态伸手去拿她身后的吊牌。 顾晖僵在他的臂弯里不敢动，怕自己一动就会碰到他。他的怀抱里有熟悉的薄荷香气，周身的温度像是熔岩一般炙热，顾晖莫名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他靠的太近，呼吸打在她的额头。顾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而他只要微微一动，低头便能吻到她的额头。 看她僵硬的不敢乱动，温知夏的嘴角微微上扬。 “走吧，送你回公司。”他很自然的随手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走在前面。 顾晖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狠狠在心底鄙夷自己丝毫没有定力。 顾晖，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觉得可以和他在一起吗？你已经脏了啊，脏到连你自己都嫌弃自己。 想到这些，她心底那股子要折磨自己疏远的劲儿又涌了起来。她淡漠了表情，抬腿跟上去。 他在前面，往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顾晖顿了顿才说：“你不用送我回去，我自己打车就可以回去了。” 他脚步慢下来：“既然要向你赔罪，理应一件事情做到底才是。” 最后还是他开车送她回去，车里都是他的味道，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毫无抵抗力。顾晖开了车窗，让窗外的风吹进来，感觉才好一些。 沉默阻隔在两个人之间，顾晖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温知夏随手放了一首歌，只听见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唱道。 ‘ Cause all of me Loves all of you All your perfect imperfections Even winning all your edges ……’ 这首歌听着，就有一种散不去的淡淡的哀愁在其中。 她忽然想起被人侵犯后，得了抑郁症去国外，刚刚适应生活里没有温知夏的那段日子。 她几乎想他想到发疯，无论做什么，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发呆的时候，听歌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能想到他。顾晖想，如果那时候不是因为心里有这样一个他，或许她坚持不到现在。 不知道开了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几个红绿灯。直到温知夏停下车，看她许久之后叫她，顾晖才惊觉自己发了呆。 “我到了？”她看了一眼车窗外，新繁的公司logo印入眼帘。“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的衣服，我先回去了。” 她伸手想打开车门下去，却发现车门被锁住，根本打不开。 顾晖艰难的回身提醒他：“不好意思，你忘了开车门了。” 温知夏沉默了片刻，说：“你真的就打算直接下车就走，连一句要跟我说的话也没有？” 他的眸光太过炙热，那双眸子里的侵略性太强，顾晖下意识躲避。 片刻后，她抬起眼睛笑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这回答成功激怒了温知夏，他死死盯着顾晖。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顾晖又伸手去开车门，只是依旧是徒劳的。 温知夏很努力的平复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她不愿意面对，有些话问出来很傻，他还是要问清楚，既然不打算放弃，便要主动寻求机会。 “过去你觉得我不重视你，忽略了你的感受，大可直接说出来。我太了解你，这点小事不至于让你直接逃走。其实你不告而别，我也已经接受了，重点是你现在要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所以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这是你欠我的。” 第九章 晚宴 空气有片刻的凝结，阳光如此炙热。 顾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一阵阵酸楚愧疚撕扯，而他坚定的问出剩下的半句话：“为什么不辞而别，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为什么不辞而别？ 这几年她经历了太多别人不曾经历过的折磨，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挺不过来。 告诉他又怎样，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即便现在说出来也不能挽回什么，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你知道吗。”顾晖重新和他对视，已经红了眼眶，她说：“如果那时候你能这样关心我，我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可是现在，你问的太晚了。” “到底为什么？” 温知夏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事情，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头绪，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温知夏，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和安宴订婚。” 五雷轰顶。 温知夏几乎瞬间僵在那里。 “你又在发呆，今天你呆在公司的时间不到五个小时，这已经是你第四次发呆了。”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安宴直接靠在桌边，端睨顾晖。 顾晖看他一眼，从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文件上：“我只是在想公司的事。” 安宴依旧不依不饶：“见了他一面，就开始动摇了？” “你不要对号入座好不好。”顾晖故作轻松：“你不去忙你的事，呆在我办公室干什么？” 即便知道说这样的谎话根本瞒不过他，但她还是本能的选择而隐瞒。如果说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是她自己，那么安宴必定排在第二，无法撼动的第二。 安宴突然笑了：“原本觉得应该往后拖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没有必要，越早越好。” 顾晖原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转念想到父亲还未确定回国日期的事。顿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联姻的事。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嘴又无法成言。她欠他这么多，该怎么报答他，又能拿什么报答他？ 更重要的是，做事一向拖拖拉拉的安宴。第一次让顾晖见识到了他做事的果决，父亲于两天后回国，下午顾晖还在加班。 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让她准备好，六点去参加晚宴。 晚宴定在略微偏远的休闲山庄，正逢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在二环堵的一塌糊涂，顾晖手肘撑在车窗上，歪着头看窗外。 Daniel在旁边提醒她：“顾总，小心你的头发，压塌了就不好看了。” 顾晖百无聊赖，回头看她：“Daniel，你相过亲吗？” “没有呢，像我这种条件的人，就算相亲，也遇不上安副总这么优秀的人。说起来，顾总你真的很幸运。有安副总这么优秀的男人，全心全意的守在你身边。” 顾晖忍不住发笑：“你什么也不知道。” 真正失去过的人，才会更加珍惜。 车子一路向前行驶，顾晖有些怅然的想。如果真的和安宴结婚，那么至少将安氏这个合作公司巩固下来了，她也算完成了答应的一件事。 Louis你看到了吗，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 Daniel提醒她：“顾总，山庄到了。” 她莫名紧张：“你去吗？” Daniel笑说：“这种场合我就不去了，不过我在外面等着您。” 好吧，认命了。 顾晖简单整理了礼服，推开车门下车。 今日的高跟鞋都是全新的，有点磨脚。脚后跟隐约磨出一点红色的血肉，顾晖蹬了蹬脚，眼看着时间还差三分钟就到六点了，于是加快脚步开始往山庄里面跑。 却不想直接和迎面而来的人装了个满怀，顾晖被冲击力撞的后退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前面的人一把抓住手腕，撞在他的肩膀上。 对方穿一件黑色体恤衫，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笑的时候脸颊一侧有酒窝，眉眼带笑，像高中时的温知夏，一颦一笑都带着少年独有的明朗。 他的反应比顾晖快很多，瞬间就笑了。 “还不松开吗?看来很享受在我怀抱里的感觉？” 顾晖顿时一惊，连忙从他怀里弹出来。 她看一眼手机，距离六点只剩最后一分钟，顾晖来不及多说，匆匆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便提起裙摆继续往里跑。 鸭舌帽少年望着她的背影笑出声，真是没见过这么呆的女生。 “你怎么还在这？” 少年回身瞧见温知夏面无表情的走过来，耸了耸肩：“刚刚有点意外耽搁一下，不是姐夫，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别叫我姐夫。”温知夏从他身边略过。 少年微微挑眉，做了个很古怪的表情，立马跟上去。 顾晖一路狂奔，穿过喷水池，跑进走廊，终于看见了古风古韵的宴会大厅。她松了一口气，平复着气息往里面走。 她今日身着浅蓝色的礼服，下配黑色高跟鞋，头发挽成精美的发髻，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脖颈间一条珍珠项链，闪耀的星光瞬间将她美丽清纯的脸烘托的尊贵而又矜持。 她还在门口整理呼吸，便有服务员迎上来。 “许小姐到了。” 许小姐…… 从她回国开始，便没再听见别人这样称呼过她。她微微颔首，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服务生讨好的笑笑：“许先生交代过了，许小姐气质独特，一眼就能看出来与旁人不同，想来我不会认错。” 顾晖笑了笑，仰头深呼吸。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安宴的长辈，但一想到这次晚宴的意义不同，便觉得压力接踵而至。 穿过走廊，便来到了包厢门口。 服务生开了门，顾晖一眼便瞧见了正在和旁人谈笑的许父，许连抻。 “父亲。” 许连抻回头见她来了，立刻笑颜如花，对她道：“快过来，见过你安伯父安伯母。” 顾晖连忙笑着颔首：“安伯父安伯母。” 此刻父亲坐主位，他的右边便是安宴的父母。再旁边是安宴的舅舅舅妈，许连抻左边是安宴，安宴旁边则是为她留的一个位置。 第十章 联姻 安宴的手在桌下偷偷将她的手纳入掌心，他笑：“迟到可不是你的风格。” 顾晖尴尬的笑一声：“没办法，你不知道今天路上有多堵。” 旁边的长辈看她们感情甚笃，都很默契的对视微笑。 安宴的父亲是销售出身，后来抓准了时机在香港买下了一块地皮。就此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跨国地产公司总裁，不仅仅是地产，还有影视商场科研环保等诸多方面都有涉及。 算得上是实业集团中的佼佼者，新繁原本同安家的企业没有太多的交集。但就是因为顾晖和安宴的关系，两家近几年私交甚好。 虽然外界八卦市斤对安家传言颇多，安家唯有安宴一个独子，所以安宴从小便被宠坏了，一直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安家长辈将顾晖当成未来儿媳妇看待，不时嘘寒问暖，十分贴心。 有时候顾晖也会想，如果她没有认识louis，没有成为许家的女儿。他们还会允许她这个落魄，一无所有，劣迹斑斑的人成为他们的儿媳妇吗？ 答案或许是否定的，但能拥有现在这些，她已经觉得很幸运。 这些年跟着许连抻参加过无数商业饭局，无论是胆量还是酒量都已经练出来。更是练就了皮笑肉不笑的标准笑容，还有一颗遇事波澜不惊的心。 安父用慈爱的目光看她：“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顾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做国内分公司的副总了。” 顾晖微笑：“安伯父谬赞了，其实我什么也不懂，多亏安宴一直在提醒我，帮我打点。” 她此刻唯一能做能报答安宴的，大概就是努力在长辈面前，做出一副他们很恩爱的样子。这样，安宴便不会因为一意孤行要和她在一起，而承受过多的压力。 一顿饭顾晖一直假装低头吃菜，安宴为她夹了许多她爱吃的菜。外人也只当她们俩有悄悄话要讲，并不打算打扰他们。 顾晖心里很不舒服，说不清楚是愧疚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席间饭吃到一半，安父突然起身举杯。 “今日难得我们两家能聚在一起，我们安家已经许久没有过这么多好事了。” 许连抻笑着问：“喔，有哪几桩好事？” 安父道：“第一件事，就是业诚筹备了三年之久的凯撒地产项目大获成功，下个星期就会举行开盘仪式。” 顾晖本能的想，难怪他们和许连抻这么有默契，都选择这个时候回来，原来是因为国内正好有地产开盘。 此时一直不发言的安母突然开口：“至于第二件事……”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顾晖身上，顾晖心里一紧。大概已经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安父和安母会心一笑：“第二件事就是庆祝我们安家能得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媳。” 话落，安宴那两位一直不怎么开口的舅舅舅妈已经起身，举杯很狗腿的恭喜这桩喜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调温度刚刚好，太容易犯困的原因。顾晖莫名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还处于一个飘忽的状态，像是处于梦境。 这就……是儿媳了？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手却被安宴紧紧拽住。她回头，正对上他的笑脸。 那双眸子里，仿佛有黑夜之星的点缀，星河一般，显得格外闪亮。 两边的大人都已经开始庆祝聊开了，顾晖等了一会。被安宴握住的手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只好回头凑近他，示弱般道：“你握的我手心里全是汗水，你先松开我，我去个洗手间，很快回来。” 安宴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啄了一口，眉眼含笑：“给你十分钟。” 顾晖微微颔首，提着裙摆逃离了包厢。 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脸，方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刚的局面……她明明应该拒绝的，可是她却没有拒绝。 顾晖抬头，镜子里那个人双目呆滞。脸颊略微一点红晕，上一次这样心烦意乱，似乎还是几年前。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louis躺在躺椅上，虚弱的看着夕阳，抬手努力想要感受最后一丝温暖的样子。她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她说：“顾晖，无论如何，请你替我活下去，请你一定要替我活下去。” 眼眶瞬间潮热，顾晖抬手捂住脸。 转身跌跌撞撞的想找个地方吹吹凉风，冷静一下。 如果是louis，面对联姻的局面，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对她来说，能活下来都已经是极大的恩赐，而她现在所占有的一切都是原本属于louis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联姻都是最好的选择。不仅能够断了她的念想，还能完成答应louis的约定。 更何况，如果没有安宴，这世上大概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爱她的人了。 找了好一阵，终于山庄找到二楼的阳台。此刻暮色已至，月亮高挂在天上，皎洁的悠悠的月华笼罩了整个山庄。 微风拂面，顾晖双手撑在栏杆上。深吸一口气，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最后她又认命般苦笑一声，顾晖，你实在是太贪心了。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你还想要什么？是你亲口答应过的，你已经答应过，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她转身，差点又一次撞在一个人身上。 对方穿天蓝色衬衣，脖颈间一根规规矩矩的领带。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知夏，因为他最爱的便是天蓝色。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选衣服或任何用品，总是条件反射般选择天蓝色。 她刚准备绕开他直接离开，没想到温知夏低沉的声音便传进了耳朵：“顾晖，我本来以为你还有最后一点良心。” 她吓得瞪大眼睛，一颗心怦怦直跳。 是幻觉么，不然她才刚想到他，他怎么会就变魔术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她几乎不会说话了：“你怎么在这……” “很不希望我出现在这，怕我会打扰到你和安宴的好事，是吗？”他轻笑一声，几乎将所有的情绪都泄露在这一声讥讽的笑里。 顾晖知道他又要挖苦她了，所以想也不想就要走。 却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炙热的怀抱里，后背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第十一章 告白 他的脸离得太近，顾晖不敢乱动，像是恐惧到了极点的人，连呼吸也不敢，只能一瞬不瞬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他。 她甚至可以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那个因为惶恐面色泛白的自己。 “温知夏你干什么……”顾晖的心脏砰砰乱跳，她慌乱的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他的脸笼罩在微弱的光晕里，他沉默了一瞬才说：“连一个解释也不打算给我，你就要直接嫁给安宴？顾晖，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想走就走，随便丢弃别人，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温热的风徐徐吹过，这是回国后，他第一次这样正面质问她事情的原委。 原来不过是没有放下，不过是因为知道她来见安宴的家长，情绪便渐渐焦躁失控。 顾晖觉得有点冷，心里空荡荡的。明明内心深处的情感还未浮现出来，可是眼泪便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汹涌的落下来。 她沉默了一瞬，抬手擦掉眼泪，倔强的看他：“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人。这几年的时间，还不够你看清楚吗？” 他的面部线条渐渐紧绷，捏着她手臂的手骤然收紧，疼痛让顾晖脸色更加苍白。 顾晖沉声：“放开！” 温知夏已经望着她不说话。 顾晖突然破涕为笑：“温总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如果让别人看见你跟我在这里拉拉扯扯，相信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就算你恨我，要折磨我，也应该挑好时间和地点，你说是吗？” “顾晖，即便你有了安宴，我也希望你一辈子不能幸福。” 他俊朗的脸色渐渐趋于平静，“我希望你生一次，死一次。却生不如死，心肺俱裂。听不得他的声音，闻不得他的气息，触不得他的身子。我希望你无助，可怜，自卑到绝望，靠别人的施舍苟活！为了爱你，为了等你，我所承受过的一切，你必须全部承受一遍！” 顾晖的眼泪更猛烈的从眼泪流淌出来，她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嘴唇压抑成薄薄的淡紫色，胸腔里像是堵满了石头，哽到无法呼吸。 他曾经以为，如果哪天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以最理智的姿态迅速隔绝与她有关的一切，可是越是刻意，反弹的情绪来的便有多猛烈。 思念像野草般疯狂生长，嫉妒使他失去理智。 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顾晖将喉头的哽咽咽回去：“说够了吗，我对不起你的不过是不辞而别。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你恨我，就算你要折磨我。那就尽管来，我欠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还给你。” 温知夏绷紧了下颌：“道歉。” 顾晖麻木的开口：“对不起……” 他点头：“很好！既然觉得对不起我，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应该弥补过去的过错，现在还来得及。你必须跟安宴退婚，在我决定原谅你之前，你没资格婚娶，没资格生子。” “温知夏……”顾晖缩着肩膀，眼底浮现出一丝狼狈。“你别闹了行吗？” 她不可以再听下去了，不可以任由自己和他纠缠下去了。她能够猜到他的意图，所以在她动摇之前，必须结束这狼狈难堪的过程。 “我犯过的错，我来弥补。请你不要牵连到安宴，所有的事情和他无关。” 她此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痴心妄想，以为自己可以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所以才会为自己招来那么多祸端。 “那我呢？我算什么？这几年我的等待算什么？”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和他对视：“顾晖，当初你来招惹我决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一言一行，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后果和影响？” 他的声音很轻，每句话都平平淡淡。 可每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利刃，狠狠刺到她。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泪无声的淌湿了脸庞，胸腔里压抑了太多破碎的悲，微风拂面，却吹不散这浓烈的寂寞如稠。 温知夏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我们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你告诉过安宴吗？既然你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就应当承认自己是个*……” ‘啪。’ 似乎终于无法忍受他对自己刻意的羞辱，顾晖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突然抬手捂住脸失声痛哭，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里透出来。 “够了吧！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从未了解过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从未了解过我发生了什么。你永远只单方面在意你自己的感受，如果你不明白，我现在告诉你。离开你之后的那五年，你刚刚诅咒我的无助，可怜，自卑到绝望，靠别人的施舍苟活，我都已经承受过了。” 她狠狠抽气：“现在我会好好活着，但活着不是为了和你纠缠，我要让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接受法律的制裁。如果这样还不足够，在我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之后，我会选择立即死去！” 温知夏眉头狠狠的皱起来，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丝狼狈。他脸上有一抹破碎的悲悯，她的解释，像是将他瞬间打入十八层地狱那般，毫无商量的余地。 “所以，你要跟安宴结婚，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红了眼眶，自嘲般失笑，心脏的负荷像是达到了顶峰，他伸手捏住了心脏处的衣服，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那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对不起……” 顾晖伸手推他。 她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她怕自己会因为没办法面对他羞愧致死，会因为克制不住内心真实的想法再次做出错误的决定。 “顾晖，顾晖……” 身后有安宴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见她一直没回去，所以找了上来。 顾晖整个人一惊，下意识就要推开他。 温知夏同样注意到了这呼喊，他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往里推，伸手拉过阳台的窗帘将他们遮住，身体紧紧压制她。 顾晖的眼泪湿了掌心，他突然低头吻上去，炙热的深沉的吻瞬间将她包围。 第十二章 尊严 他的气息瞬间侵占了所有，他滚烫的气息几乎瞬间灼伤她的心脏。 他那么浓烈哀痛的气息包裹着她，曾几何时，他也曾在学校里避开所有人偷偷亲吻她，只是那时的亲吻是青涩的，空气里永远有着青草的香气，粉红的气息。 似是因为想到了那些，顾晖突然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拥着她深吻。 不过是片刻的恍惚，那些让她痛苦无法自持的画面便又出现在脑海里。 她意识模糊，她的眼前是一块白布，那个人脱掉了她的衣服。冰凉的温度，让人作呕的气息，他喷洒在她脖颈间的气息，还有让人几近晕厥的痛楚。 那个人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的话，他说：‘顾晖，我就是要你记住我一辈子，如果这样他温知夏还愿意要你，我衷心的祝福你们！’ 她的身体更加剧烈的颤抖，安宴前来寻找的脚步声也已经渐行渐远。顾晖沉下面容，不愿意让这样肮脏的自己和他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她突然狠狠咬了他一口，在他松懈的时候猛的推开他。 温知夏措不及防后退了两步，他嘴唇被咬出了一个红肿的伤口。他眯起眼睛看她，她这样决绝推开他的动作，让他如此狼狈。 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薄线，如同心脏疼痛的力度。 顾晖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仿佛时光的脚步，无声无息但脚步轻巧。 “温知夏，真的太晚了，我没办法再跟你在一起了。”顾晖的肩头微微颤抖，“无论如何，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她无法告诉他为什么，那理由太过扎心。连她自己都嫌弃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觉得，温知夏会接受这样肮脏的她？ 她依旧低着头：“温知夏，为了爱你，我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追究下去，请让我在你面前，保持最后一丝尊严。” 温知夏渐渐沉下了面容，他眼底忽暗忽明的仿佛沼泽。 他僵硬的脊背微微挺了挺：“顾晖，从来没有单方面停止的恋情。我会查清所有事情的始末，如果我对不起你，我会用尽一切来弥补你成全你。但如果是你错了，你必须得到我的原谅才能婚娶。” 顾晖错愕的望着他，她动了动嘴唇，原本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决绝的转身离开，顾晖望着他的背影。 视线和她说分手那天的记忆重叠起来，那时候她躲在远处看了他很久。她原以为她会放下所谓的骄傲和自尊，回头来追她。可是他没有，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那个离不开他，无论他怎样做都不会离开的顾晖。 顾晖露出一个很难过的笑容。 温知夏，若那时候你的热情和关切能有现在的十分之一，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倒退，回程的时候，整个街道灯火通明。 许连抻只是回国小住两日，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之后，便会回国外总公司，所以这两日都住在酒店。 安宴为了安抚父母，陪着安父安母回家去了。所以只有她和Daniel及随行的司机返程，一上车，顾晖便板着脸，迅速进入工作模式。 Daniel悻悻然：“顾总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过程不顺利吗？” 顾晖想了想，对司机道：“先送我去公司吧，Daniel你通知研发部的人回公司加班，和宇晟公司的合作项目，我想做一个交接。” Daniel显得十分错愕：“可是大家都已经下班了，而且项目的事情进展很顺利。这时候叫大家加班，是不是不太合理？” 听她这样说似乎的确不太合适，顾晖又说：“那帮我联系把跟宇晟项目的人召集起来，你去跟财务报告，这些人这个月的加班费翻倍。” 见她这样迫切的要求开会，甚至宁愿把她们的加班费翻倍。Daniel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性，所以点头答应，立马开始联系。 到达公司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整栋大楼有四分之一的办公室都亮着灯。顾晖先去办公室的休息间换下身上的礼服。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又将头发扎起来。 累的时候，丝毫不想顾及什么形象。 到达会议室，整个会议室座无虚席。顾晖尽量将所有事情压缩起来讲，把关于宇晟合作项目的交接事宜都讲清楚了，又强调了项目的重要性。 最后她说出了会议最重要的一件事，她说：“最后一件事就是，宇晟的合作项目。接下来我会交给研发部的廖经理继续跟进，具体数据和进程，我会让Daniel交给你。”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惊呆了。 这是顾晖回国任职国内分公司副总之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还未完全完成，便甩手将项目负责权交给了廖经理！ “顾总……”Daniel率先反应过来，十分错愕的惊呼。“您不能擅自这样做，如果要更换项目负责人，我们应该提前跟宇晟那边打招呼才是。” 顾晖依旧淡然：“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联系宇晟的负责人，解释清楚。” 她没办法开口承认，她只是没办法因为合作的事继续跟温知夏有接触。没办法继续跟他见面，只要一见到他，心里的酸楚和愧疚感便会汹涌袭来。 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相信安宴也一定会十分支持的。 散会后，司机送她回家，回家的路上，顾晖就发微信将整件事情的原委跟温知夏说了。 但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的理由，理由用的很是冠冕堂皇。这条微信发出去，她便直接将手机关机，闭着眼睛浅眠，一路直奔租住的房子。 温知夏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正在回家的路上。看清这条消息的所有内容，他猛的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旁边的紧急停车道上。 他紧紧捏住手机，自嘲般笑了。 为了彻底断绝和他的联系，连合作的见面，也不愿意再有？ 顾晖，这世上会有比你还要狠心的女人？ 打了两通电话，她的手机都是关机。温知夏沉下面容，重新发动车子，直奔某个地方而去。 第十三章 真相 温知夏的车速一路狂飙，他没关车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因为车速太快，脸颊被风吹的有些疼。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过去的诸多事宜，有他们刚在一起时的画面。也有后来热恋时的画面，更有最后分开之后的画面。 他想起曾经，每一次顾晖见到温初晗之后的不对劲。她甚至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他，是否可以从此以后不再同温初晗有任何联系。 那时候他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可是后来的事情和顾晖说的那些话联系在一起。他似乎可以联想到什么，顾晖是爱他的。这一点，他今天已经证实过了。 当初她离开必然有苦衷。 顾晖总是说，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到底想要什么，到底在乎什么。他们之间的阻隔，不仅仅是这五年的分开，更多的，需要他亲自去查清楚。 不管怎么样，在天塌下来之前，他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安宴！ 此刻已经晚上十点多，路边的车流已经变少，街道依旧一片璀璨通明。 凉风毫无阻碍的拍打在他脸上，让温知夏此刻格外的清晰。透过薄凉的风，路灯一盏一盏的从眼前掠过，一颗颗都像流星般迅速消失。 他想起自己和顾晖的过去，就像流星一般。曾经那样璀璨耀眼，他曾经付出过最真挚的感情，以为那会是一辈子，但却无法阻止它匆匆逝去。即便他一直不死心的守在原地，曾经的感情也回不来了。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而他，只是没有了顾晖。 车子停在某个公寓楼下，温知夏下车。直奔小区门口而去，大抵因为记住他曾经来过几次，所以门口的保安并没有难为他，直接为他开门让他进去。 温知夏进了公寓楼的电梯，宽敞明亮的电梯里，三面都是镜子。他站在电梯中间，身姿修长挺拔。 温知夏微微抬眸，面无表情的与自己对视。 他脑子里全都是顾晖哭着摇头，说没办法跟他继续下去的样子。 她明明爱他……无论如何，只要她愿意回来，他就会一直在原地等着她。 电梯门口，温知夏迈开长腿走出去。径直朝着右边的公寓而去， 从头到尾他一直面无表情，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抬手敲了门，片刻后，门被打开，温初晗敷着面膜一脸惊愕的望着他。 “知……知夏哥？”她慌张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幅乱糟糟的样子。“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去参加方董的生日宴会了吗？” 温知夏淡淡的撇了她一眼，推开她进了屋子。 温初晗如梦初醒，连忙关上门跟上去。 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大晚上的来找她还能有什么事？ 温初晗按耐住狂跳的心，勉强笑了笑：“知夏哥……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知夏淡漠的目光落在她那张无辜的脸上，他眉头拧的很紧：“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妹妹看待，不管过去发生的事情有多奇怪，有多少说不通的地方，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他这副严肃的样子和现在的说词让温初晗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寡淡下来。 “你现在说这些什么意思……” 温知夏的表情越发冷漠：“我不想逼问你，所以在我亲自查出事情的真相之前，你最好主动把真相告诉我。” 温初晗脸色微微一般。 温知夏转身靠近她，巨大的压迫感让温初晗不敢和他对视。 他说：“顾晖为什么会不辞而别，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为什么。五年前，你对她，或者，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温初晗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些话？是因为顾晖把真相告诉他了？ 可是如果温知夏早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绝不会亲自来质问她。他这样的人，一定会不屑于再看她一眼，而她应该会直接收到起诉信才是。 自我安慰法成功，温初晗微微抬头和他对视。 她的眼里瞬间就含满了泪水：“我不知道你听谁胡说了什么，所以这时候将来质问我。知夏哥，我们认识已经有十几年了吧。你还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顾晖离开那是她自己的决定，就算真的有什么苦衷，你凭什么说跟我有关系？”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认为你一直在我面前演戏，我就看不出任何破绽吗？” 他的声音不辨喜怒，无悲无喜，让人摸不透情绪。 温初晗惨白了小脸，她嘴角下沉：“我一直在你面前演戏？好，那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知夏对她没有太大耐心：“你是不打算主动开口告诉我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你就可以怀疑我。既然你已经不打算相信我，那么无论我做什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温初晗苦笑一声，伪装用的眼泪恰到好处的落下来，哭红了鼻尖，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在水里侵泡过，格外惹人怜爱。 温知夏微微眯眼：“以后你不要再来见我，关于公司的事，我会安排杜坤成和你对接。五年前发生的事，我会查清始末，到时候我不会护着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以最迅速的姿态隔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交集，亦将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收回。将最后一丝怜悯抛弃，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眼看着他离开，温初晗整个人大惊。 连忙扑过去展开双臂拦在他面前，她又惊又怕。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一种错觉，如果这一次不说清楚，以后就再也没有解释的余地了。 而他会说到做到，再也不见她。 “不要，不可以！” 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右肩的睡衣无意滑落下来。露出半边香肩，她哭着摇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曾经伤害过她？她这样说，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你回到她身边，只是为了赶走我这个情敌而已！更何况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顾晖了，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第十四章 跟我走 如今的顾晖，会使心机，会耍手段。 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顾晖了，更何况她现在和安宴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她这一次回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许就是为了用这样的方法来报复他们。 温知夏沉默了片刻，笑说：“温初晗，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求之不得的东西，就一定要使心机耍手段？”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温初晗眼眶一红，眼波流转。 她缓步上前，来到温知夏面前，她颤声唤他：“顾晖上次约我见面，她已经大概跟我说过她离开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作出决定了，这个决定也是正确的，现在的她，配不上你。” 她以如此温柔的语调，希望能唤醒他心底那根怜悯的弦，也希望他能看清现在真正的处境。 “你刚刚说什么？”温知夏微微眯眼。 温初晗微微仰头看着他，灯光下依稀可见他唇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但就算你不承认这也是事实，她配不上你。” 对于顾晖，即便最后她没有和那个人配合那样做。她也始终配不上他！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双亲的孤儿，如何配得上温知夏。 许是因为一直到现在，她眼里的顾晖还是之前那个任人欺辱的孤儿。所以面对这些指控，她才能如此淡然处之。一个下贱的孤儿，如何斗得过财阀。 她伸手将半肩已经滑落的睡衣拉的更低，丝质的睡衣从身上落下去。花瓣一般，在脚边开出了一朵花。 她的衣裙已经褪去，芊芊玉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光。 同一时间，温知夏扭头移开了视线，温初晗有片刻的动容。她顺势扑过去，被温知夏摁住了肩膀。 他讥诮的微笑：“刚刚我说的话我都会做到，今天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温初晗脸色一白：“知夏哥……” 他毫不留情的绕开她走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温初晗站在原地，一股莫名的凉意侵袭了全身。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死死捏紧了拳头。 “啊！” 良久之后，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声，抬手将旁边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 顾晖？ 那样的打击都没能让她看清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的处境。无所谓，如果她已经死心，她可以放过她。但如果她还不死心，她会让她再经历一次。 无论如何，哪怕要和他决裂。 温初晗近乎绝望的想，为什么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有她，就总是会有顾晖和她竞争。 高中的时候，学校面对交换生的全英文演讲。她足足准备了两个月，想要拿到这个机会。可最后竟然被顾晖抢走，那一次她已经开始警告她。 可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警告，甚至在老师的帮助下，同温知夏这个标准的美式发音请教，修改发音的问题。 无论她多努力，只要有顾晖，她永远都是第二。 学习如此也就罢了，就连温知夏也是一样。他可以爱所有人，爱任何一个比她优秀的人，她都认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顾晖？ 她努力在他面前经营了十多年的形象，居然抵不过她顾晖的一句。她一句话，温知夏便可以怀疑她，把所有责任推到她身上。 呵…… 温初晗裹着毯子站在落地窗前，近乎绝望的想，顾晖，你可真是好样的。 温知夏开着车在四环兜圈子，凌晨十分，整座城市都已经陷入昏睡，前方的街灯一闪一闪的，像渴睡的人在眨眼睛，十分安静，他将车在高架桥上。 吹着凉风，莫名的让人安静下来。 楼宇之上还有隐约的灯光闪烁，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黯然神伤。 偶尔身后隐约有车呼啸开过的声音，隐约似轻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远的仿佛另一个世界。 顾晖同样一夜未眠，第二天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她隐约看着电脑里的数据，只觉得头昏脑胀。于是起身拿上咖啡杯，准备泡一杯咖啡，提提神。 刚走到茶水间门口，便听见里面有议论的声音。 见她来了，一个个都立马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顾晖不明所以，这两天她身上应该没什么爆炸性的新闻吧。 她好不容易泡好咖啡，刚抿了一口。 Daniel便火急火燎的找了过来，“顾总，你快出来，大厅外面出事了。” 顾晖放下咖啡杯，隐约觉得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Daniel推着她往外走：“你快出来吧，今天这事看来只有你能解决了。” 顾晖跟着Daniel走出去，还未出电梯。便看见大厅里聚集了许多人，温知夏占身高优势，所以顾晖一眼便看见了他。穿一件黑色衬衣，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态度强势的往里走。 他的气场很强大，如此招摇过市的走过办公场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很多人聚在一起，为了一赌这位总裁的真容。 看见顾晖出来了，他微微一笑，大步走过去，Daniel下意识上前将顾晖拦在身后。 温知夏停下步子，眉梢一杨，含笑：“既然顾总出来了，关于项目合作的事想跟你谈谈。” 他看向顾晖：“顾总，记得上次我就提醒过你要抓紧机会。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像新繁抛出橄榄枝，孰是孰非你考虑清楚。” 旁边围观的人太多，大都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 顾晖面色微微泛白：“项目合作的事，我已经交给廖经理，昨天晚上我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如果温总还有什么问题，请联系她。” “如果你这时候撂挑子，我会立马终止协议。”他丝毫没有犹豫，开始倒数：“三个数跟我走，三……” 顾晖没动，新繁是国内第一个分公司，第一个项目能否在市场投放成功，自然至关重要。 “二。” 顾晖依旧站在原地。 “一……” 温知夏眉眼一冷，拿出手机打电话：“把合同烧了，立马终止和新繁签署的协议。” 第十五章 换人 “我跟你谈！”顾晖皱眉，顶着巨大的压力，有些头疼的扶额，“我跟你谈还不行吗？” 他一定是提前做了交涉，知道运动APP的项目无论是对顾晖，还是对国内这个第一个分公司来说都至关重要，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用这个威胁她。 此刻，她应当直截了当的拒绝。不顾一切跟他划清界限，才是那个当初在他面前傲娇有脾气的顾晖应该做的事。 Daniel在前面带路，顾晖和他平排。 Daniel是顾晖的秘书，平日里和她接触最多，对他们俩之间这种尴尬的氛围也最熟悉，她保持微笑：“温总请，顾总请。” 温知夏也显得很客套的样子，但顾晖还是等他进了办公室之后，才跟着进去。 有些尴尬的话还是应当两个人单独讲比较好，于是顾晖拍了拍Daniel的肩膀，吩咐道：“去准备热茶。” 在Daniel注意到她的目光时，顾晖悄悄告诉她：“打个电话给安宴。” 等Daniel离开办公室，顾晖才转身和他对视。他的唇上那块结痂的地方看着很突兀，想到它的来源，顾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自顾自走到位置上坐下。 她故作轻松，去寻找关于运动APP的资料：“温总请坐，不必客气。” 温知夏看了她好几眼，才在她对面坐下。 他此刻的样子似乎比较放松，跟那天晚上咄咄逼人，质问她的样子仿佛完全是两个人。带着一种类似学生时代的气息，显得干净儒雅：“为什么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把项目移交给其他人？你是项目负责人，如果这就是你对这个项目的态度，我想我更应该趁早做出决断才是。” 这态度……丝毫没有提起关于她们私人感情的问题，似乎完全只是来询问项目的合作。顾晖倒觉得自己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对温知夏来说，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只有延续这个项目的合作，等到下一次有合作的机会。才能在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有机会继续接近她。 顾晖暗自叹了一口气：“关于你之前提出的建议和问题，我们团队已经重新进行市场调研，并且加班加点解决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会把项目交给项目部的廖经理。” 他打断她的话：“那么细节的问题呢，关于APP解压和闪退的bug。你口中的廖经理是什么人，这个项目出了任何问题，她能负责？既然要合作，请顾总全心全意投入进来。不要单方面为了儿女情长，耽搁了项目进程。” 这个人确实聪明而且优秀。 他总是能够在顾晖沾沾自喜，以为已经做得足够好的时候。挑出一些致命的毛病，让她无法反驳。 顾晖哑声，好半天说不出话。 她几乎可以用余光看到温知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为了安抚他，顾晖只好硬着头皮承诺：“抱歉是我的疏忽，我会尽快……” 温知夏声线冷硬，更多了几分讥讽的味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问题，却无法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只能证明你这个项目负责人不够格，如果我是许董事长，我不会有半点犹豫，会立即更换负责人。” 大抵因为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挑起来了，顾晖呼吸有些急促。 “好。”她掷地有声：“既然温总这么迫切想解决这些问题，请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之后，我一定彻底将这些问题解决，也请温总调整时间，一个星期后来新繁参加项目上线会议。” 他双手十指交叉，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好，我等着。” 顾晖长舒一口气，这个人总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有足够的能力让她随时炸毛。 温知夏从办公室离开的瞬间，顾晖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闭上眼睛大口呼吸，没有人知道她刚刚用了多大的定力绷住情绪。 Daniel从办公室外进来：“顾总……温总走了，事情解决了吗？” 本来就一夜未眠，刚刚神经又一直紧绷着。此刻一放松下来，顾晖便觉得累到了极点，只想立马趴在桌子上睡着。 她说：“你给安宴回个电话，让他不用赶过来了，这边的事情我都解决了。” 毕竟安宴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谁有义乌为了她的事情随时待命。 Daniel点头：“好的。” 把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处理完，顾晖便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将Daniel递上来的文案看完，顾晖催促她：“告诉程序部那边，一个星期内必须解决APP解压和闪退的bug。市场部那边的调研报告，还有用户体验报告一起发到我的电脑。” Daniel诧异：“怎么突然这么急？” 顾晖浑身紧绷：“不够显而易见嘛，自然是因为宇晟那边下了死命令。如果我不能在一个星期内解决这些问题，宇晟会要求更换项目负责人。” 要在国内站稳脚跟，是个长久计划。如果第一个项目便以失败告终，恐怕以后再打开国内市场会更难。 整个下午顾晖几乎咖啡不离手，一头扎进程序部。亲自着手，争取尽快解决APP的bug，连下午还有什么行程都忘记了。 直到安宴打不通她的电话，将电话打到Daniel那里。 Daniel拿着手机进来提醒她：“顾总，安先生打不通你的电话，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他说有重要的事找你。” 顾晖正望着大屏幕上的PPT，和其他员工讨论的热火朝天。 “你们继续，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出了会议室，顾晖拿出手机来看。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安宴打来的，她在进会议室之前就关了静音，难怪没接到。 “安宴。” 他关切的声音传过来：“听说温知夏来公司找你麻烦了，你没事吧？” 顾晖顿了顿才说：“没事，你不用担心，都是工作上的事。我承诺在一周之后将运动APP的bug全部修复，所以最近可能会一直在公司加班。” 安宴沉默了片刻才问：“上次聚餐结束的时候，你答应我们的事，你忘记了吗？” 顾晖茫然：“什么？” 她记忆力一向很好，尤其还是关于他母亲约定的事，按理说应该早已经牢牢记在心上才是。 第十六章 你好 安宴嘴角兀自下沉，事实应该是她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上次分别时，她一直心不在焉的，根本未将这约定听进去。 半晌没有听见他的回复，顾晖有些不安：“安宴你还在听吗？” “我在。”他勉强微笑，提醒她：“我父母马上要离开上海了，所以上次分开的时候，邀请你今天来舅舅家，参加家宴。” 家宴？ 顾晖心头一紧，完全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这回事。但既然话到了这个份上，她自然不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临时将手头的工作放下，急匆匆赶去舅舅老宅参加家宴。 但手头上的事情太紧急，等她完全做完交接的时候，依旧是一个小时之后。 顾晖回让Daniel回办公室帮她拿手提包，谁知道没等来手提包，反而等来了一脸不安的Daniel，她有些悻悻然。 “顾总，董事长来了，现在在你办公室等你。” 顾晖整个人一僵，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许连抻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有提起过国内分公司的事，顾晖本以为他对自己已经足够放心，所以才不闻不问。 现在看来，不是不问，只是时候未到。 跟着Daniel赶回办公室外，Daniel开了门，顾晖规规矩矩的站在办公室中间，叫了一声：“董事长。” 这是许连抻定的规矩，他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不喜欢任何人在公司和他攀关系。 许连抻坐在椅子上，脸上没什么笑容：“过来坐，有些事情问你。” 顾晖乖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离开之前在美国市场投放的APP口碑和销量都很好，现在已经正式投放市场使用了。”他的右手边放着一张所谓的全家福，照片上是许连抻，顾晖还有jessica。 顾晖笑了笑：“我只负责投放市场，是董事长后续工作做得好。” “那么，为什么到了国内你的能力就下降了？” 他身子向前探了探：“louis，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哥哥已经做了甩手掌柜，无论如何你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他叫她louis，或许老年丧女的他。是真的将她当成了louis，宁愿这样封闭自己，假装那些伤痛都不存在。 顾晖解释说：“您知道的，当初我们涉及研发的APP都是综合国外市场的标准。第一次接触国内标准的APP，自然会有些小毛病，我会尽快解决的。” 许连抻沉闷的应了一声，继续问：“那宇晟的负责人呢，听说他之所以同意这次的合作，就是因为你是项目负责人。” 顾晖更加不安，许连抻这个人太聪明。顾晖对他半是敬畏半是惧怕，他有着洞悉所有东西的本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瞒住他。 “商人最应该注重的便是利益，您说过，这是我们在国内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无论如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也应当将所有个人感情抛在脑后，以项目的利益至上。” 顾晖沉着道。 许连抻赞许般点头：“很好。” “上次不是约好了，你今天要去安宴舅舅家参加家宴？” 顾晖木然：“是的。” 许连抻挥挥手：“你快去吧，别迟到了扣印象分。” 顾晖退出办公室，霎那间心情却有些飘忽起来。 这世上，有一个家庭条件如此优秀，还对你一心一意的男人。重要的是双方父母都极力赞成这桩婚事，这种好事别人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可惜，最遗憾的便是，她并不爱安宴。 顾晖自己开车前往老宅，这次回来她一直不明白温知夏那样优秀傲娇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视爱如命。 可是她恰恰忘记了，曾几何时，她也跟他一样，对他们的那段感情十分珍视。 那时候为了离他近一点，她不顾自己的擅长，跟随他的脚步选择了金融学。 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在学校也是一样。她千辛万苦成为他同校学妹的时候，他已经在学校打响了名号。 别人一提起温知夏便知道，他是金融系的优等生，奖学金拿到手软还不算，还是个温柔体贴，帅气多金的学长。 她是孤儿，学费全靠奖学金和做兼职打工的钱。可就是为了爱他，选了个自己不擅长的专业，那一年她无缘奖学金，只能更努力的打工。 温知夏是学校旁边咖啡厅的常客，每天中午，他都会带着电脑来喝一杯咖啡，靠在窗边坐一中午。那是她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对顾晖来说，那时候的温知夏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缕曙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好像看着这样干净阳光的一个人，便觉得生活中还有值得期待的事情。 顾晖记得很清楚，有次周末下午店长的妻子受伤去医院。让她帮忙看店，结果她在店里等了一晚上，也没能等到店长回来关门。 好在那天温知夏一直在店里，他坐了很久，直到天黑了才问她。 “你们今天不打烊吗？” 顾晖说：“店长还没回来，我得在这看店。” 他想了想，很友善的样子，半开玩笑的说：“让你一个女孩子留在这守店会不会不安全，正好明天星期一，不然我就在这陪你吧。我好像经常看见你在这兼职，你叫什么名字？” 顾晖有些着急：“我叫顾晖。” 他笑说：“很好听的名字，我是温知夏。” 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顾晖又惊又喜，解释说：“我是湖南人，芙蓉国里尽朝晖，所以赵妈妈给我取名叫顾晖。” 温知夏柔柔一笑：“很高兴认识你，顾晖。”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顾晖被身后汽车的鸣笛声惊醒。她回过神，这才发现信号灯早已经变过来。于是松开刹车，连忙踩下油门将车驶出去。 她身上穿的还是今天的工作服，略带休闲的感觉。她喜欢挑休闲风格的衣服，因为穿着舒服。 她想了想又觉得，对她来说，她能自己做主的也只有这些了。 如今这坚强又孤独的人生，她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 还要选择什么，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再草草过完这一生，便是接下来应该做的事。 第十七章 把他还给我 上海的七月依旧燥热，路边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不时有几片树叶飘落下来，擦着车身而过。 老宅太偏远远，谜一样的小巷子。弯弯曲曲的，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地图，只怕自己在哪个巷口开错了方向。 结果老远就看见一个人立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远远看着他的身影。衣摆被风撩起来，正往她这边看。 顾晖连忙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去。 “安宴，你怎么在这外面？” 他朝顾晖伸出手，笑的眼睛弯弯：“还不是怕你这个路痴找不到路，到时候我还得出来接你，所以提前出来接你，免得你走丢了。” 顾晖仰头笑了笑，此刻放松下来，心底里那份傻气瞬间全冒出来，任由安宴将她的手纳入掌心。 “没关系，我开了导航，不会走丢的。” 安宴望着她，意有所指：“就算真的走丢了我也不怕，反正人走丢了，我可以找回来。” 但要是心走丢了，又该怎么找回来？ 两个人手牵手往回走，凉风习习，倒也还算舒适。小巷虽然偏远，但打扫得很干净，颇有几分旧时偏古风的感觉。 老宅外墙都是石雕，很精致的雕刻。不过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藤蔓上开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空气中隐约暗香浮动，十分怡人。 跟着安宴敲门进屋之前，顾晖莫名有些紧张。虽然上次已经见过一次，但安父安母，以及舅舅舅妈都对她十分热情。 尤其安母完全拿她当小孩子看，刚进门就很热情的让她在院里坐下。又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茉莉花茶，滚烫的茶水，水汽氤氲。 喝在嘴里，唇齿间一点淡淡的香气。 又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塞给她，她将她当成未来的儿媳妇看待：“louis多吃点，我和舅妈现在准备晚饭，你第一次来，让安宴带你去后院转转。” 顾晖很乖巧的微笑：“谢谢阿姨。” 最后还是跟着安宴一起去后院转一转，院子里朝南的方向种了一颗枣树。枝繁叶茂，此刻暮色低垂，隐约有虫鸣的声音。 安宴问她：“今天的事，一点也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吗？” 顾晖不知该怎么回答，看了他好几秒才说：“我麻烦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明明是我可以解决的事，还要给你徒增困扰。” 她总是待他这样不近不远，明明觉得两个人之间已经很近。可终究是隔着一道鸿沟，她不愿意将内心真实的想法展露在他面前。 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人打破僵局，一时间显得很尴尬。 最后还是顾晖先开口：“上次你不是说有那几个人的消息吗，找到他们现在在哪了吗？” 安宴摇头：“于鹏生这几年行踪一直不稳定，每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所以现在还没办法确定他在哪，不过你不用担心，至少你手上有证据，一定可以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顾晖轻轻点头。 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估计那个人现在也早已经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只当她已经死了，绝不会有勇气主动翻案。 第二天接着一头扎进工作当中，她忙着修复APP的bug。忙着收集用户体验报告，忙得连午饭都是让人打包送来办公室，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的，就希望一个星期后，能让温知夏另眼相看。 顾晖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才从大楼里出来，抬手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 顾晖从地下停车场将车开出来，累的眼皮一直在打架。就在她准备加速直接开车回家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突然就冲了上来，双臂展开拦她的车。 顾晖瞪大眼睛，慌忙踩下刹车。 那人立马扑过来，敲她的车窗。 顾晖将车窗降下来，外面居然是温初晗。她满面愁容，从未打扮得如此干净干练，亦没有如此柔弱可怜过。 她紧紧扒着车窗：“顾晖，我要跟你谈谈，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跟我谈一谈。” 顾晖瞬间觉得头大，她原本是想直接绝尘而去。但又想到她刚刚所做的危险举动，最后还是只能将车停下，和她去了旁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星巴克。 她要了一杯热牛奶，顾晖要了一杯热可可。 她双手捏着杯子，原来的卷发被拉直，妆容很淡，一袭白裙着身，整个人几乎焕然一新，也难怪顾晖刚刚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顾晖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在她面前卖惨。是因为知道她不吃威胁那一套，所以现在改变方法了吗？ 她的长发披落肩头：“我和知夏哥……” 又是温知夏，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要说些什么。顾晖懒得听下去，干脆利落的打断她的话：“你和温知夏的事请你自己私下去处理，我不想听你讲述你们之间的种种。抱歉啊，我明天还有工作，要回去休息了。” 温初晗抬起眼睛，眼中有泪：“我知道你已经和安宴订婚了……我也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家人，怎么坐到新繁副总这个位置的。我只是想请求你，既然你已经决定和安宴结婚，能不能不要再纠缠知夏哥？” 顾晖杵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纠缠他了？” 就算上次故意气她，说不会放弃温知夏。那也只是开玩笑的话，她没心情纠结这些情情爱爱，只想找到证据报仇。 想了想，她又说：“如果你是说项目合作的事，那你应该去跟温知夏说。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早点把项目合作的事敲定下来，我就不会再跟他见面。” 温初晗今日显得十分安静，顾晖话音刚落。她的肩头便微微耸动，直接抽泣了起来。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知道他还放不下你，即便你有了未婚夫，他还是不肯放弃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顾晖……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可我不一样，如果我失去知夏哥，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晖有些头疼，她深吸一口气。 “你不会失去他，即便你失去他，你也不会一无所有。” 第十八章 一出好戏 温初晗哭的格外惹人怜爱：“因为你，他说以后再也不会见我，他说要和我一刀两断。” 听见这话，顾晖愣了一下。 她从未想过温知夏背地里为她做了这些，他会对温初晗说出这样狠心的话。是因为已经察觉到什么，还是……单纯的不想和她结婚？ 顾晖斟酌了片刻，开口道：“那是你们的问题，我只能保证我自己的行为，无法控制他的做法。” 这话更像是直接甩锅，毕竟人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温初晗咬住下唇：“只有你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只有你可以帮我了，顾晖，我求求你，我求你帮帮我……” 顾晖皱眉：“我没办法帮你。” “求求你了！”她突然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去，特卑微的拉住了顾晖的手。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在顾晖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卑微，柔弱到了极点。 她死死拽着顾晖的衣服不肯松开，哭的撕心裂肺：“我求求你了，你把知夏哥还给我……只有你能帮我了，顾晖，我求你……” 好在这时候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多，店里除了两个服务生没有其他人。不然的话，旁人怕是还以为她把她怎么样了。 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多虔诚，多惹人怜爱。 若不是顾晖知道她的本性，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怕是都要被她欺骗了。 “你先起来，你先起来行不行？”顾晖拉不动她，觉得有几分恼怒。“温初晗，你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弱者？温知夏不爱你就是不爱你，就算你当初不是用那样的手段对我，而是直接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会有其她人走进他的生活，而你，你从未体验过，你根本不会懂。” 她也不管这时候说这些她能不能听进去，就只是想说几句一直想说的话。 一个人影突然闯入视线，一把拽住温初晗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扯起来，紧紧扣在了怀里。 顾晖抬起眼睛，正对上那个人的眼睛。 他穿黑色T恤衫，戴一顶白色鸭舌帽，很漂亮的眼睛，有点眼熟，她还来不及想在哪里见过，对方便已经皱着眉头开口：“你就是顾晖？” 旁边的服务生没事可做，也在旁边看戏。瞧见温初晗这幅可怜劲，任谁看，都会觉得是顾晖欺负了她。 想到过去她对自己做过的一切，顾晖更加面无表情：“是又怎样？” 那男孩子已经讥枭的望着她，嘴角凝起冰冷的弧度：“上次见面，本来以为你是个不错的人。现在看来，果然人不可貌相。” 人不可貌相？ 温初晗这到底是说了她多少坏话，大家才会对她有这样的误解。 “呵。”顾晖轻笑一声，将心底里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这一声里。 此刻她应当为自己辩解，但她并不会这样做。她有自己的态度，不屑于在一个伤害过自己的情敌面前废话。 顾晖伸手将手提包拿起来：“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其次，如果不愿意看她这幅可怜劲就管好她，别让她大半夜来骚扰我。最后，我不管你们今天这出戏是为了什么，你和温知夏的事与我无关，别妄想把不属于我的责任推到我身上。” 她抓着包从旁边走过，还不忘回头讥讽她：“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就一直是强势高傲的样子，今天倒是让我开了眼界了。你若是在温知夏面前也这样楚楚可怜，说不定他会喜欢。” 说完这话顾晖就溜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参合进任何复杂的局面，但面对温初晗，个人尊严不可以有任何差池。 顾晖满腔怒火，重新开车回去。 这一折腾此刻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她反倒清醒了许多，丝毫没有睡意。 她回想刚刚在星巴克遇见那个男生，看着是很眼熟，但确实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但转念一想，不就是那天在休闲山庄撞见的少年吗？ 他竟然还和温初晗有关系，这世界可真小，兜兜转转都是这几个人在身边。 顾晖没心思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再过几天就要提交改版后的APP数据给温知夏。她怕出了什么差池，所以后面几天一直呆在公司，和程序部的人待在一起，蓬头垢面的，连脸也懒得洗。 偏偏改版后的程序还是达不到要求，她这几天脾气很大，动不动就要发火，所以整个程序部的人见到她一般都是绕道走。 顾晖想，大家怎么会怕她一个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八岁的小姑娘。 “顾总，你已经连续三个通宵没有好好休息了。不然你先去休息一会，我会盯着他们。”Daniel递给她一瓶水。 顾晖将瓶子捏的吱吱作响，疲惫不堪：“后天温知夏就来参加我们的线上会议，这是他给我的最后通告。如果这次还不能解决现有的bug，他就要申请换项目负责人了！Daniel，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Daniel点头，安抚道：“我知道，你别担心，我相信温总不会真的那么不近人情的。” 顾晖哑声，怎么不会！ 他现在这样讨厌她，肯定恨不得各种找她的麻烦。 Daniel提议道：“要不然让安先生来帮你看看，他不是IT方面的大神吗，说不定能给你一些意见。” 顾晖有些犹豫，她不太想一直打扰安宴。最近他为了收购一块景区的地皮也一直出差，这种时候让他来帮忙，确实不太合适。 犹豫的时候，手机上有电话打进来。 是温知夏的电话，顾晖身子本能的紧绷。他一定是看时间不多了，所以故意打电话来督促她。 “温总……” 温知夏的声音很平静：“听你这声音里的可怜劲儿，就知道，即便我后天来参加你们的线上会议，那些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 顾晖顿时有一种被看扁了的感觉。 “不劳你费心，你只需要按时来参加就可以。” 温知夏说：“你还记得过两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晖愣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果然不记得了。”他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好好准备，会议后，我陪你过生日。” 第十九章 生日 生日？ 顾晖瞪大眼睛，经他一提醒才发现她居然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说。 “我的生日不劳温总费心，更何况我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谈私事。” 她说完这话才发现电话早已经被挂断，又长叹一口气。为什么事情都堆积到同一个时间，各种各样的压力接踵而至，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Daniel在旁边惊愕：“顾总，原来后天是你的生日？” 顾晖拍拍脸颊试图清醒：“是啊，马上就是二十八岁的老剩女了。” Daniel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她微笑：“其实顾总还很年轻，如果不提起，估计别人都以为你才二十岁。” 顾晖失笑，二十岁……如果真是那个年纪，她现在应该还是一个学生。随心所欲，哪会有现在这般忧虑。 “顾总有想好明天生日要怎么过吗？”Daniel问道。 顾晖转身重新坐回椅子上，八爪鱼一般瘫软了手脚。望着大屏幕上的PPT，只觉得眼睛一阵阵刺痛。 “我哪有心情过生日，只盼着明天的会议能顺利。要是宇晟那边找我麻烦，我连饭碗都快保不住了，还过什么生日啊。” Daniel想了想说：“可是你的形象也很重要啊，毕竟你代表的是我们新繁。所以，你今晚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顾晖刚想要拒绝，Daniel便举着手机对着她的脸，镜片里反射出她的脸，黑眼圈，蜡黄脸，整个人像是大病一场一般邋遢。顾晖吓了一跳，连连惊呼：“我现在这么丑吗？不行，晚上还是回去保养一下，好好睡一觉吧。” Daniel莞尔一笑：“这才是二十几岁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顾晖皱眉：“我都快三十了。” 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便是十八岁到二十岁这十年。 可是顾晖回头去想，这十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来了，除了和温知夏在一起那段日子，似乎一丝一毫美好的回忆也没有留下。 她难得按时下班，估计因为太累了，所以回家连晚饭也懒得吃，匆匆洗漱趴回床上，半边脸庞枕在细密的棉质枕套里，几乎是一秒钟后，她就睡着了。 休息好了，到公司匆匆过完一天，才勉强将所有事情解决掉。 Daniel忍不住笑：“顾总今天好像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是吗？”她笑了笑，“可能我怕皮肤松弛，所以多笑一笑，把皮绷紧一点。” 第二天早上顾晖给自己准备早饭，煎蛋烤面包加一杯鲜榨橙汁。这胃早已经习惯了西式早餐，简单又方便。 她实在猜不透温知夏今天会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毕竟于他，抹不掉顾晖前男友这个称号。更何况她曾经这样深深伤害他，再心胸宽广的人，也很难做到平衡。 顾晖穿一件白色衬衣，胸前系一根蝴蝶结。下半身是她在弗吉尼亚最爱的那条白色阔腿裤，化了淡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难得出门的时候，更是发现天气没有往常的燥热，阳光很盛但一点也不焦躁。空气清新，她突然之间就有了好心情。 结果在电梯里就碰到程序部的经理，他低着头看鞋尖。顾晖觉得这举动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很热情的拍他肩膀：“方经理，今天气色不错嘛。” 对方低着头：“哈哈，是啊，顾总今天气色也很好。” 大概怀抱着一种拿下温知夏，让他刮目相看的心态，顾晖口出狂言：“很好，今天的会议好好表现。如果能一举拿下宇晟的负责人，晚上我请你们程序部所有员工吃饭。” 听到这话，方经理眼睛都直了：“顾总你说真的吗？” 顾晖说：“Of course，你觉得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方经理顿时笑了：“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冲您这句话，无论如何，今天我们一定会联手拿下宇晟的负责人。” 顾晖嫣然一笑：“加油。” 从头到尾旁边两个到其他楼层没怎么见过的员工一直往旁边缩，几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等方经理出了电梯，顾晖才注意到旁边的人。 顾晖几乎本能的诧异：“人又不多，你们躲那么远干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 电梯门叮了一声，弹开，两个女孩子慌慌张张逃出电梯。 顾晖一脸莫名，这么怕她，她现在在员工当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片刻后她也到达三十二楼，才迈腿走出去。Daniel便迎了上来，“顾总，我们的人都到齐了，会议室也准备好了。” 顾晖点头，径直走进会议室。 新繁几个员工都已经提前来到会议室，将今日会议需要的资料提前准备好。眼看着会议时间到了，宇晟的负责人还未到办公室。 所有人都盯着门口，门外却探出一个戴着帽子，陌生的脸，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栀子花，香气怡人。 他轻声问：“请问，哪位是许顾晖小姐？” 会议室大概七八个人，闻言通通将视线调转到长桌尽头正低头看资料的顾晖身上。 Daniel和顾晖对视一眼，第一个起身迎上去：“不好意思，见我们顾总需要提前预约，跟前台沟通一下，请这位先生出去。” 那人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我是受人所托，给许小姐送花的。” 顾晖将头发拢到耳后：“谁让你送的？” 对方被这严肃的气氛吓了一跳：“我不知道，我就是跑个腿。” 顾晖尴尬的咳嗽一声，让Daniel将花接了过来。她将花中间的卡片抽出来，上面寥寥无几的几个大字，张牙舞爪的文体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安宴之手。 ‘congratulations小灰灰，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顾晖有些无奈，随手将卡片放回去，将花递给Daniel：“帮我把花放回办公室，再联系一下，看看宇晟那边的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Daniel点头：“好的。” 旁边的人大概对这景象也想讨论几句，但碍于顾晖还在，只能作罢。 片刻后Daniel便回来了，她进了会议室冲顾晖使眼色。顾晖刚把视线落在他的身后，温知夏修长的身影便进了会议室，他的胸前一片火红的色彩。 第二十章 威胁 那是一束火红的玫瑰花，他单手捧花，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被他走出了半生那么长。 顾晖移开视线，侧身让开位置：“温总大驾光临参加我们的研讨会，大家还不鼓掌欢迎。” 她努力想要绷紧自己冷漠女高管的形象，怒目而视。旁边的人纷纷配合鼓掌，只有温知夏目不斜视，将手中的花递给她。 他说：“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见。顾晖没想到他会在工作的时候做这样的举动，只能笑着收下花打圆场：“谢谢温总，Daniel帮我把花放去办公室。” 顾晖将花递给Daniel，旋即侧身将位置让给他。旁边的程序部经理很自觉的将位置让出来，顾晖微微颔首，坐下。 温知夏也没说话，终于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顾晖松了一口气，示意讲解人员可以开始讲解。 谁知温知夏却是这时候开了口：“昨天已经跟你讲过了，餐厅我已经定好了。” 顾晖心头更是慌乱，连忙催促：“温总时间有限，Wendy开始讲解方案吧，不要浪费时间。”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行程只有这一个会议，所以不必着急。”温知夏看着她，丝毫不顾及会议室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场。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十分暧昧，顾晖这下彻底知道了。这个人根本没打算认真对待今天的会议，顾晖顿了顿才说：“温总，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不要打扰会议进程，ok？” “你们随意。”他笑的暧昧：“我相信你的能力，更何况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你过生日。” 即便是顾晖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再次面对他的甜言蜜语。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如麻。 顾晖有些恼怒的瞪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有什么事私下说，你非要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吗？” 温知夏目不斜视，终于低头看起了面前到底资料，声音瞬间恢复清冷：“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修改了一个星期的产品烂到了什么程度。” 一场会议让顾晖如同身处战场，还是战火连天那种。 温知夏不改刁钻的本性，一连十多个问题掷地有声。一开始旁人还能帮着解释反驳几句，到后来都失了信心，只剩顾晖麻木的回答他的质疑。 顾晖眼看着其他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瞬间焉了。只觉得心头有火，又无法发泄出来。 温知夏还在继续：“最后一点，某品牌的APP无论营销方案还是使用方法都和你们的大同小异，如果只是借鉴，没有创新，怎么赢得市场？还是说，你根本只是抱着复制粘贴的心态？” 顾晖不甘示弱：“你说的APP，人家是成功的先例。借鉴是本意，但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有什么不对？关于我们研发的APP，温总又了解多少？”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他们争执的厉害，旁人根本插不上话。 顾晖接着说：“无论哪个品牌的APP都没办法做到百分之百，让所有人满意。我们的APP国内上线之后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目前收集的用户体验报告，满意程度皆是五颗星。” 顾晖很努力对他微笑。 她想，今天一过她就是二十八岁的老剩女了。还需要每天这样大动肝火，不提前衰老才怪。 他笑的很可疑：“还是这样理直气壮。” 顾晖根本不看他，怕下一秒就要气得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这人总是这样，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总能随时牵动她的情绪。 温知夏将手中的笔丢掉，摊手：“看来今天的意见没办法达到统一，会议可以结束了。” 顾晖气的发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他人都已经悻悻离去，只剩顾晖和温知夏还有Daniel留在会议室。 Daniel有些为难：“顾总，稍后你还有个会议……” 顾晖将面前的资料和文件夹迅速整理好，起身要走。却因为温知夏挡住去路无法前行，她终于抬起眼睛看他：“温总还不离开吗？” 他说：“私下你要怎样都可以，但工作不是儿戏。” 还是这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项目负责人是她。恐怕这个APP早已经上市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我明白，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不陪温总闲聊了，麻烦让让。” 温知夏依旧拦着她，窗外刺眼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间照射进来。橘黄色的光线凝聚在他眼底，流淌成了星河。 他眼底有深邃复杂的情绪：“晚上七点，塞纳河餐厅，我等你。” 顾晖说：“我很忙，没时间。” 温知夏漫不经心的点头，旋即道：“听说许董事长还在国内没有离开，正好，我应该跟他说说，更换项目负责人的事。” 顾晖瞬间炸毛：“温知夏你有完没完，这样威胁我有意思吗？” 他微微眯眼：“若你觉得不合适，大可以不接受我的威胁。” 好，很好！ 顾晖一把推开他，大步离开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才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一白一红两束风格完全不同的花，安安静静的放在桌面上。 就像他们现在给她的感觉一样，以前的温知夏就像一朵气焰内敛但透着蓬勃朝气的栀子花。 而安宴则像一朵盛情绽放的玫瑰，性格张扬，只一眼便能吸引住别人的眼球。 可现在，一切都反了过来。 温知夏变成了那朵盛情绽放的玫瑰，而安宴才是气焰内敛的栀子花。 片刻后顾晖收到了安宴的电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小灰灰，我托人送的花你收到了吗？” 顾晖沉吟：“收到了，谢谢。” 安宴说：“听说温知夏今天又找你麻烦了，你还扛得住吗？要我帮忙吗？” 她还什么也没说，但这么快安宴就又知道了。顾晖下意识看向门口的Daniel，对方很迅速的移开了视线。 顾晖略微思索，旋即道：“你今天忙吗？” “忙是当然的，不过我当然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已经提前推掉工作，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吃你最爱的日料好不好？” 第二十一章 好友再见 这让人头疼的局面，顾晖沉默了许久，突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说：“这样吧，晚上七点你来公司接我，到时候我告诉你我想去哪。” 挂断电话，顾晖长舒了一口气。 Daniel显得有些错愕，明知道是不该多嘴的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顾总，你该不会，想让安先生陪你去赴今天晚上的约吧？” 顾晖想，她想说的应该是顾晖你是不是疯了，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但她此刻更关心的问题，不是怎么面对今天晚上的困境。 而是该如何处理身边的人成了安宴的眼线这件事，有任何事情她应当第一时间自己处理，每日活在安宴的监视之下，即便是温知夏，她也会觉得不舒服。 顾晖靠在桌边，双手环胸。 “Daniel，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成为我的秘书的？” Daniel想了想，答：“是董事长让副总安排的面试，我有幸通过层层选拔，成为您的秘书。” 顾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们合作到现在不过一个月，说起来你对我的脾气秉性还不太了解。有些事情，我觉得应当跟你说清楚。” 大概已经猜到顾晖要说什么，Daniel瞬间沉默下来。 “我不管随时让你汇报我的情况是谁的意思，我都希望今天的事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为难，请你告诉那个人，有任何事亲自问我，不要通过你。” 这显然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 Daniel有些悻悻然，只能点头同意。 察觉到她瞬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顾晖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这样死气沉沉的，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好的。”Daniel脸色缓和了一点，“不过，今天晚上这种情况，需要我陪你去吗？” 顾晖想了想：“晚上我可能会喝酒，如果我超过两个小时没发信息给你，你就来塞纳河接我。” “好的。” 顾晖站在落地窗后，凝望窗外如新笋般攀升而立的高楼大厦。窗外有一缕阳光正好照到她眼睛上，微微刺痛她的眼。 她想起自己现在强势的样子，又联想到十年前的今天。那时候她也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待任何人都是亲和的。但是如今，却成了员工心中的噩梦。 其实哪有那么多改变，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好发挥罢了。 她有些怅然的想，顾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千万不要变成自己曾经最讨的样子。 顾晖在公司继续解决APP的问题，直到六点半安宴的电话打来，提醒她该下楼离开了。顾晖才匆匆将手头的工作交接，以最快的速度下楼。 安宴今日一身白色定制西装，倚靠在车身上，这个平时懒散惯了的人突然这样正装出现。顾晖反倒觉得不适应了，连连看了他好几眼。 “怎么？”安宴摆了个自认为很有魅力的pose，“看着我帅气的样子，移不开眼睛了？” 顾晖失笑，朝他走过去：“什么时候你能正经一点。” 为顾晖拉开车门，片刻后安宴也上车。 安宴将车驶出停车位：“早上说让我来接你，有想好要去哪吗？” 顾晖沉吟片刻：“去塞纳河。” 塞纳河餐厅位于江滩对岸，极富雅致的情调，餐厅内有人工假山环绕，每日有歌手驻唱，极富小桥流水的韵致。从二楼餐厅往外望去，江水变成细细的白练，对岸奢华的建筑仿佛微缩的盆景。 法国菜是温知夏的最爱，但这种地方向来是最富情调的。世界级的酒窖是这里的特色，但那些酒老板不卖，权当镇店之宝来看了。 顾晖和安宴姗姗来迟，服务费将他们引到二楼的露台。 这个位置向来是最难预定的，顾晖远远的便看见温知夏背对她坐在不远处。 露台是纯开放式，头顶是凌乱且有序的璀璨星星灯，这个角度正好望见江滩的景色，在浅浅的夜色里倒映着零碎的温暖光点，惬意又浪漫。 微风拂面，不骄不躁，抿一杯红酒，谈人生谈理想，不知有多惬意。 “顾晖……这就是你让我陪你来的地方？”安宴一脸错愕的望着她，趁着温知夏还未发现他们，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顾晖干脆破罐子破摔：“今天，其实是温知夏说要为我庆祝生日。你知道他现在是我的客户，我总不好拒绝。所以，让你以男朋友的身份陪我来，不算过分吧？” 安宴因为她那句男朋友瞬间心花怒放，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她这段时间太忙了，脸上的肉肉消失了不少，丝毫没有之前软绵绵的手感好。 安宴牵着她的手走上露台，顾晖一直低着头，直到走近了才发现温知夏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对方一头波浪卷长发，清凉的浅粉色单肩礼服。气质优雅又大方，看见她，反倒先噗嗤笑了。 “怎么这幅表情，不认识我了？” 顾晖心头一哽，她怎么会不记得。 和她从记事起便是好友，同样是孤儿的顾冉静。她离开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就连冉静也不知道，她必然是恨她的。 只是她记忆里的顾冉静，比她更像假小子。生涩单纯，哪有现在的半分优雅和妩媚。 “冉静。” 顾冉静低笑：“呵，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叫出我的名字。” 她们同样姓顾，因为孤儿院的院长便姓顾，所以后来孤儿院的孩子都跟她姓顾。 顾晖说不出话来，安宴只能体贴的为她拉开椅子，扶着她在顾冉静旁边坐下。而他自己，则坐在温知夏旁边。 相比较安宴的静心打扮，温知夏显得随和许多。他换下了西服，穿着白色休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和会议上咄咄逼人的他不同，整个人显得温顺了不少。 顾晖的气压很低，她现在只想质问温知夏，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今天冉静也会来，如果他早说，他早说，或许她…… “怎么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因为我在这儿？如果你提前知道我会来，是不是今天压根就不会来了？”冉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小心思就这样被看穿，她果然还是很了解她。 顾晖微笑：“当然不会，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 “是啊。”冉静笑的很浅，“就像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一样的道理。” 顾晖捏紧了手中的刀叉，没错。她们都以为是她不辞而别，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过错。没有人会怀疑到温初晗头上，即便，从头到尾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安宴再也忍不住开口：“够了冉静，你是顾晖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理解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这些话。” “气氛别这么僵硬嘛，好像我说错什么了一样。”冉静笑了一声，“差点忘记关心我们今天的男主角，安大少爷，这几年跟顾晖在国外过的很开怀吧，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啊。” 安宴莞尔一笑：“谢谢。” 温知夏沉着脸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正巧服务生过来点单，几个人点了餐。餐桌上又陷入一片死寂，安宴不时问起顾晖几句关于工作的事。 沉默了许久，温知夏终于开口：“你不是说不喜欢在私下的时候谈工作？” 他的眸子沉的吓人，余光紧盯着安宴。 安宴对他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笑：“这么明显的拒绝温总都感觉不出来吗，小灰灰不是不想私下谈工作，只是不想私下跟你有交流。” 两个人之间的气流瞬间澎湃激进。 顾晖手中捧着热牛奶，微微一笑：“只是不想打扰温总的时间。” 温知夏冷笑出声：“几年不见，还是这副不上进的样子。” “你说谁呢你！”安宴猛地转身，身下的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巨大的声响。 顾晖知道他的脾气，尤其还是面对温知夏。所以连忙伸手拦住他，“安宴。” 安宴被安抚下来，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一顿晚饭吃的及其糟心，顾晖觉得，这大概是她过过的，最糟心的一个生日。 如果下午没叫安宴来或许还好，可是没想到顾冉静也来了，这下局面比预想之中还要更尴尬。 安宴十分熟练的将盘子中的番茄拨给顾晖，她爱吃番茄，不爱吃鸡肉。 顾晖道了声：“谢谢。” 温知夏脸色骤变，只是看她们俩默契的举动，便让他食不下咽。大概因为妒忌使然，他略微皱眉。“没长进就是没长进，还是和以前一样粗俗。” 顾晖还未开口，安宴便微笑，目不斜视开始护犊子，抢先一步发言：“用这样难听的话骂一个女孩子，温总难道觉得自己很有修养？” 顾晖忍了又忍，只觉得这是她参加的最错误的饭局。 她一言不发将热牛奶饮尽：“安宴把我爱吃的东西给我，纯粹只是男朋友的习惯，实在不好意思脏了温总的眼睛。还有你安宴，你要是再给我添麻烦，就立刻离开。” “抱歉。”安宴得意的冲她笑了笑，“接下来我一定，尽到一个做男朋友应尽的责任。” 一阵凉风袭来，顾晖只觉得指端开始泛凉。 第二十二章 画地为牢 顾冉静忍不住笑出声：“顾晖，这世上，我该到哪里去找比你还残忍的人？” 顾晖猛地皱眉，她琢磨这句话听着很耳熟，上次温知夏也对她说过这句话。 她顿了顿才说：“只要你想找，任何一个人都会比我残忍。你们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现象，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应该知道。” 顾冉静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你觉得我说你残忍，只是在指责你不辞而别？” 顾晖语结：“不然呢……” 顾冉静失笑：“还是这么理直气壮。” 对于这些事情，顾晖实在不愿意多做任何解释。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并且他们对她的误解已经够深了。哪怕现在说出来，也不能对自己的局面有任何帮助。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即便温知夏知道了那时候发生的事，也不会怪她，不会嫌弃她。只会亲自动手，替她报复回去。 但没有必要，如今的局面已经够乱，她实在不想让局面更乱。 就这样在这十分诡异的气氛里吃完晚饭，饭后顾冉静主动开口。 “我想和顾晖谈一谈，叙叙旧，你们二位，能不能先回避一下，在外面等我们？” 她的卷发波浪一般微微晃动，一颦一笑间都充满了妩媚成熟的气息。 温知夏没有别的意见，只等着安宴的回复。安宴知道她们单独待在一起，一定会问起过去，所以多少还是有些担心顾晖的情况，于是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试图安抚她：“你们好好聊，我就在外面等你。” 话落，两个人便离开了露台。 露台上一瞬间只剩下顾晖和顾冉静两个人，顾冉静起身站在护栏后，一只手握着墨镜，另一只手感受着微风从指端徐徐吹过。 看着她熟悉但又陌生的背影，顾晖只觉得内心的情感空荡荡的，并不觉得心痛，就是莫名其妙的难过。 等了好一会，顾晖才缓缓抬腿走到她旁边，和她并肩而立。 “没什么要主动跟我说的吗？”顾冉静目不斜视，每句话都像深深的叹息。 顾晖涩涩的开口：“你变了很多，虽然我不知道这几年你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还好吗？” “我当然好，从酒吧服务员做到现在的酒吧老板，每天躺着数钱，不知道过得有多滋润。唯一失策的，可能就是毕业后交往的男朋友在我怀孕后抛弃了我，为了报复他，我流掉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顾晖惊愕的望向顾冉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其中她一个人又经历了多少苦楚？ 她移开视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冉静，我知道你怪我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但是那个时候的一切都太匆忙了，有些话，现在我不能告诉你，唯一可以说的，就是我离开的时候得了抑郁症，如果不逃离这里，我应该就死在那个时候了。” “所以你把我当什么呢？”顾冉静侧身看她，“其实综合后来的事，我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温知夏我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曾经说过，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在一起。顾冉静做到了，她却没有遵守诺言。 顾晖握紧了拳头：“你已经猜到了？” 顾冉静轻蔑的笑一笑：“我不关心，我也不想知道。你应该把一切温知夏解释清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什么也不说，就可以和他一刀两断？” “呵，顾晖，其实你一点也不了解他。你只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如果不查清楚那时候的事，他永远也不可能放弃。” 顾晖眼眶咻的红了，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潮水般的寂寞。 顾晖说：“他不会的，现在他和温初晗很好。” “顾晖！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冉静，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我的苦衷，你不会明白。”顾晖只能麻木的重复这句话。 “呵。”她笑出声。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仰头看天，顶灯仿佛星星一般熠熠生辉。 她曾经听说，潮起潮落都跟月亮的引力有关，相爱的人总是能够牵动对方的情绪，而现在，温知夏的月亮出现了，他的浪潮，即将开始波涛汹涌。 直到顾冉静离开，顾晖还站在原地。 过去的几年，对他们任何人来说都是煎熬的。可悲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又怎么能像年轻时那样冲动，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她第一次独自一个人站在这个位置，江滩的水流汹涌。隐约听见细碎的流水声，很久之后她才收敛好情绪，转身离开露台。 安宴已经回外面车里等她，只剩下温知夏还在石阶下等她。 他站在石阶下面，顾晖站在比他高一阶的位置，才于他平视。 他问：“五年前，设计陷害你的人除了温初晗还有谁，是我身边的人，是吗？” 顾晖慌乱的移开眼睛，心跳漏了一拍，“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谢谢你来陪我过生日，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说完这句话，顾晖不顾形象慌乱逃走。 直到上了安宴的车，看到他熟悉的轮廓。才勉强稳定下来，各种灯光幻化成透彻的光影，车窗上有斑驳的轮廓。 这一夜的天气很符合心情，下起了小雨。原本沉闷的天气，瞬间得到了缓解，顾晖像往常一样起来洗漱，准备开车去公司。 顾晖站在镜子前，看着浓重的黑眼圈一阵心烦。她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孩子，还没结婚就有了这么严重的黑眼圈，以后可怎么办。 熬夜这个习惯大概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初到弗吉尼亚。因为抑郁症，整夜整夜的活在惶恐之中，只要安宴离开，便会格外没有安全感。 似乎无论从外人的角度，还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嫁给安宴，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顾晖到达公司，刚出电梯，Daniel便迎了上来，并且小心翼翼的提醒她。 “顾总，宇晟的温总在你办公室等你。虽然没有预约，但他坚持要见你，我们拦不住。” “他有说来干什么吗？” Daniel摇头：“他没说，不过，他带了早餐来。” 顾晖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前几天都还好好的，话也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又来了？ 顾晖加快脚步：“我记得董事长通知过今天要开董事会，今天的会议是几点？” Daniel说：“上午十点。” 顾晖盘算了一下，必须在许连抻到达公司之前把温知夏打发走，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 温知夏正半依靠在她的办公桌上，胸前口袋露出一小段范思哲方巾的一角，浅蓝色衬衣显得气质温和儒雅。侧颜雕塑般挺拔，十分悠闲的喝着咖啡。 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还是学生的时候。他低头看书时下巴的角度，看书时摩挲书角的小动作。温知夏最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每次都像逆着光似的。 因为他，顾晖疯狂的迷恋上图书馆，就像必不可少的精神寄托。 顾晖敛了敛嘴角，态度平和的出现在他面前。“温总，不知道今天大驾光临，有什么新的指教？” 她少女时期所有的隐忍和温柔几乎都和温知夏有关，现在她只想为自己而活，不想继续围着他转了。 他丝毫不在意顾晖不太友善的态度，自顾自朝她眨眼：“没吃早饭吧。” 顾晖错愕的皱眉，这动作是在……卖萌？ 下一秒，煎饼和酸奶已经递到她面前。 “我知道你习惯性不吃早餐，但你作为我的项目负责人，不按时补充营养，脑子不够用怎么行？记得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搭配，煎饼和酸奶。正好路过，顺手帮你买了。” 顾晖脑子里一片乱麻，五年前的习惯，她早已经丢掉了。 熟悉的味道，将她尘封许久的记忆唤醒。可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只觉得难过，她早已经打算丢弃过去的一切习惯，成为新的顾晖了。 顾晖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撒谎不是一个好习惯，这话是你说的。”温知夏将吸管插好，“怎么，在国外呆了五年，连自己以前最爱的食物也不想再尝试了？” 顾晖沉默着，她感觉自己又掉进了一个困局，画地为牢。 “对了，还有你以前最爱的零食。你应该也很久没有吃过了，我已经让助理去买了，大概下午可以送到你的办公室。” 他一件一件的叙述，像是回到了五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他继续说：“你不是说希望我可以单独为你一个人弹奏你想听的钢琴曲，我预定好了位置。今天晚上就可以去，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够了！” 顾晖厉声打断他的话，她一直努力低着头。但即便如此，她想温知夏应该还是一样，可以看到她变红的眼眶。 “温知夏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些事情我早就已经忘记了。我现在不爱吃那些，我现在也不爱你，那个时候的事，你现在提起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十三章 回到过去 顾晖原本是要歇斯底里的，可是却无法放任自己的情绪。这是在公司，她无法让任何风言风语影响自己的计划，也无法让这些风言风语传进许连抻耳朵里。 她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Daniel早已经退出办公室，小小的办公室太.安静，安静到顾晖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温知夏看了她半晌，他的眸子忽暗忽明的仿佛沼泽，他突然起身，直直逼近她。 像是已经恨透了她，那情绪爱恨交织，空余了寂寥：“你忘了，可是我从来都没忘过。” 顾晖低头盯着脚尖，脸色苍白，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一动不动。 他问：“凭什么你走了之后可以活得那么潇洒，我却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三言两语，噬骨灼心。 顾晖强忍着不肯让眼泪流出来：“那都已经过去了。” 她的声线有些颤抖，为了克制这种颤抖，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 温知夏几乎冷笑：“是啊，都过去了。我说过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还要带着安宴出现在我面前？” 顾晖开始浑身发抖。 他步步紧逼：“我为了等你晕倒在你家楼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抛下一切辛辛苦苦找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温知夏的声音很低，像是压抑着汹涌的情绪：“我已经决定放下了，我决定再也不提起你，不想起你，就当这世上没有你的存在。你却在这个时候带着新的男朋友回来，顾晖，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原来还在背后做过这些吗？ 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样傲娇的一个人。一定会以最强势的姿态宣告再也不爱她，只当她是个过客罢了。 顾晖僵硬着不敢说话，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臂。狠狠一推，她的腰狠狠撞在办公桌上，还未坐反应，温知夏已经直接将双臂撑在桌上，将她环在中间。 她们之间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气，也能听到他因为愤怒沉重的咻咻的鼻音。 顾晖咬牙，冷言道：“我的心是石头做的，所以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怜悯。你要和我就恨吧，不管你想怎样，我都接受。” 她说完这话，门口有尖锐的敲门声响起。顾晖推开他，整理形象的瞬间，偷偷擦掉刚刚没能忍住的眼泪，说了句：“请进。” Daniel面色沉重的推开门，说：“顾总，董事长找你。” 随后，许连抻便出现在门口。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身后的温知夏身上，顾晖不知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否还自然。也不知道许连抻是否早已经对这些事有所耳闻，所以有些紧张。 顾晖连忙说：“温总对于运动APP的事，有些新的要求要提，所以特意过来提醒我。” 许连抻倒还算神色自然，只是轻轻点头道：“温总费心了，我会督促顾晖尽快完善现有的不足。” 温知夏也瞬间收敛了情绪，刚刚的暴戾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事情急不来，距离我们的合约还有三个月，顾总不必感到太大压力。” 许连抻沉吟：“她太稚嫩，多锻炼是好的。” 温知夏却笑了笑：“女孩子终究不适合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不过顾晖天分很高，不管学什么都快，迟早会适应的。” “谢谢董事长和温总的关心，抛开私下的生活，你们都是我的前辈，我应当向你们多学习才是。”顾晖及时打断尴尬的对话。 顾晖有些怅然的想，这几年变的不仅仅是她自己。温知夏也一样，不仅学会了表面客套，还能瞬间收敛自己的情绪。 许连抻微笑：“今日的董事会，是分公司第一次据新董事会，你好好表现，不然不能服众。” 顾晖点头：“我明白。” 许连抻又道：“昨天安宴为了陪你过生日，特意推掉了一个大客户，你别成天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有时间多陪陪他。” “好的。” 他满意的点头，旋即又问：“昨天生日过得开心吗？” 想到昨天，顾晖轻轻偏头瞟了一眼旁边的温知夏，缓缓开口道：“谢谢董事长关心，昨天过得很开心。” 片刻后，顾晖目送许连抻离开。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发烧一般，有些滚烫。她长舒一口气，瞬间放松下来，刚想坐回去，又发现温知夏还在办公室，只能继续端着架子。 他面色柔和了许多，片刻后认真的道：“我已经知道了，那时候你离开的原因，和温初晗有关系，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顾晖，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和安宴结婚？” 顾晖僵住：“给你一点时间……” 温知夏激动的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没有放下，我也知道离开不是你的错。我们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得逞，达到他们的目的？” 为什么，这个问题她也没想过，就只是偏执的认为自己已经不配获得幸福，已经不能再掺合进温知夏的生活。 “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他再次开口的时候，顾晖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有些急切的笑笑：“你别开玩笑了。” 温知夏看向她，眸子深沉的仿佛是海：“你不爱安宴，他可以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要逃避对我的爱，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就像一望无际的大海，连风都没有的海面，丝毫看不出波浪。 顾晖冷冷笑了笑：“温知夏，既然你已经知道过去我离开你是事出有因，你可曾调查过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连为什么都没查清楚，凭什么觉得我还愿意回你身边？” 顾晖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过去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现在，我不愿意做那个，任何事情都只能围绕着温知夏转的顾晖了。” 她笑的勉强：“我不是顾晖，我叫许顾晖。” 整个会议顾晖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许连抻几次点名提醒她，顾晖才勉强撑到了会议结束。 说内心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你一直深爱着的人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希望能再给彼此一次机会。都说初恋像薄荷糖，淡淡的苦，涩涩的甜，回想起来确实如此。 甜蜜的回忆之后，剩下的，便只余空荡荡的寂寥。 会议后，顾晖沉着脸从会议室出来。许连抻在会议后便告诉她，‘会议结束，后来我办公室，有话跟你说。’ 顾晖几乎用脚趾头想，也可以猜到这次肯定免不了挨骂了。可是刚和许连抻一起从会议室出来，Daniel便上前提醒她：“顾总，安先生来了，在办公室等你。” 顾晖本能的诧异：“他怎么会来？” Daniel说：“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所以……” 顾晖转身看向许连抻，许是因为听见安宴来了。觉得他们俩的感情能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所以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挥了挥手道：“那你去吧，正好马上中午了，你们一起去吃个饭。” 顾晖点头，跟着Daniel一起回到办公室。 安宴正坐在她的办公椅上，他身上穿的是工作服，很显然是在工作时间赶过来的，他面色凝重。正在看电脑，顾晖连忙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顾晖走到他身后，也看向电脑。“这么急着过来，是不是有于鹏生的消息了？” 安宴目不斜视，依旧盯着电脑，电脑界面上显示的是一段视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视频里有个模糊但熟悉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顾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就是他…… 那个人，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虽然她一直被蒙着眼睛，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那个人也一直压抑着声音，但她还是在他喘气的时候，敏感的听出了他的本音。 想到这里，顾晖紧紧捏住拳头，一双眸子像是要将电脑屏幕盯穿一般。 安宴回身将手搭在她手上，将她紧接着的拳头松开。她只要情绪一激动，就会做出自残的举动。 “这是小奥去机场出差时碰巧遇见的，因为她没见过本人，只看过照片，所以不确定是不是于鹏生本人。就尾随他，拍下了他从机场到上出租车的过程。” 顾晖态度十分坚定：“一定是他，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第一次见到于鹏生的时候，是在大一时，尾随温知夏去图书馆的时候。正好碰见他被几个人推到学校的监控死角欺负，那些人抢走了他的钱，还对他各种羞辱。 这种场面像极了她被欺负的时候，所以顾晖在那些人走后，上前去给他递上了一块手帕。 她说：“不要难过，不要悲伤。只有你强大起来，才能彻底走出这样的困境。” 那个看起来瘦瘦小小，做事唯唯诺诺的人。曾经她以为他们是同一种人，还曾经在他低落的时候帮助他，现在看来，那时候的一切，都是她太过天真。 第二十四章 谢谢对不起 有些人的卑劣，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即便他也是一个受欺负的弱者，但如果因为那样。他便变成对方，欺负比他更加弱小的人，那他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察觉到顾晖的情绪瞬间低落，捏的指骨泛白。安宴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试图让她平复情绪。 “不要着急，只要他出现了，事情就能有转机。” 顾晖紧紧盯着频幕上他的身影，咬牙点点头。她手头上还有证据，现在着急也没用，一切都只能从头计较。 安宴想了想说：“我会让人调查于鹏生这趟回来的行程，等凯撒的开盘仪式结束之后，我会帮你联系律师，咨询起诉的相关事宜。” 提起起诉，顾晖心头略微一点惶恐。 她不是不知道起诉意味着什么，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这件已经被埋藏的事情，便会被所有人知晓。 那时候别人会怎么看她，又会怎样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呢？ 顾晖无法想象，但即使是身败名裂，她也一定要将这件事情进行下去。 “谢谢你，安宴。”她勉强笑一笑。 “你又来了。”安宴瞬间哭笑不得，“你自己数一数，从我带着你出国开始到现在，你跟我说过多少次谢谢和对不起了？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必向我道歉。” 谢谢和对不起已经完全不能表达她的感激和愧疚，顾晖想，要是真要报答他，恐怕得等下辈子了，这辈子，安宴想要的，她给不了。 回国一个多月，分公司的业务也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轨。顾晖开始更加忙碌，但温知夏提出的APP存在的问题也是真实存在的。实在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又因为于鹏生的出现，顾晖心里十分烦闷。 一夜没怎么睡着，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第二日，天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顾晖便起身了，穿了套轻薄的运动服。准备让自己清醒一下，或许能有新的解决方案。 公寓楼隔壁有个运动公园，位置适中，环境很好，很漂亮宽大的塑胶跑道，吸引了周围的不少人来运动。 这是顾晖回国之后第一次来公园运动，所以并未料到，不过早上六点半，运动场上就已经堆积了密密麻麻的人运动。 顾晖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做有氧运动算了。 毕竟她原本就是想来跑步，顺便测试一下公司研发的运动APP到底还有哪些不足。 转身的瞬间，却直接撞在一个人的怀抱里，那个人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扶住她，反而是直接单手将她抱住。 “还没开始就准备放弃了，看来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坚韧。可是为什么在关于温知夏的事情上，你却能坚持到现在还不肯放弃？”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对方笑得很浅。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他十分富有少年的青春气息。 顾晖微微眯眼，没什么好脸色：“又是你？” 就是上次在咖啡厅，帮着温初晗一起训斥她的那个男生。说起来，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和温初晗有关的人，她一个也不想认识。 她挣了挣，才发现挣脱不开。 顾晖厉声：“能松开我了吗？” 对方并不松手，反而继续拉着她：“本来想找机会去你公司跟你谈一谈，但既然这么有缘分，就现在把话说清楚。” 顾晖没好气：“我认识你吗？” 他像是提醒她：“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那又怎样？” “从现在开始我们认识了，先陪我跑两圈。”他微微一笑，直接抓着顾晖的手开跑，顾晖挣扎了一段时间，发现周围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也只好逆来顺受跟着他跑了起来。 几圈下来，呼吸开始沉重起来，顾晖的衣衫湿透，脸颊略微一点红晕。她实在跑不动了，直接挥手停下来，坐在旁边的花坛边上。 男生在她面前，扔给她一瓶水。 顾晖拧开水瓶，仰头灌了几大口，又拿出手机看APP的情况。根据她的心率和跑动的步数速度，自动计算出了她今日消耗的卡路里。并且统计她现在的综合体重等，显示她现在的身体健康程度，后台亦有相应的奖励金，不多，但算是一种奖励。 “顾晖。” 顾晖杵眉，头也不抬，回答：“有话快说，等我整理好就要走了。” 他终于切入正题：“你一点也不好奇我是谁吗，还是说，就算我跟你提起关于温知夏的事，你也没兴趣？” 顾晖收起手机，从地上爬起来：“让我远离温知夏的人是温初晗，现在主动跟我提起他的人是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是，不要把你们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她抬脚就要走，对方伸手拦住她。 “你和温知夏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位先生。”顾晖停下脚步。“我想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些问题。” 他不依不饶：“现在温知夏和我姐相处的很好，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出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零点。所以，算我拜托你，无论如何，请你不要再打扰他们。” 顾晖惊愕：“你姐？” 他点头。 “你是温初明？” 他再点头。 前几天的诧异瞬间都解开了，面前这个就是温初晗那位在国外的科学家弟弟，据说他十几岁就发现了一颗从未被人发现命名过的小行星，现在是一名科学家。 “大科学家，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我跟你解释不清楚。不过，温知夏只是我们新繁的合作方，除此之外，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眉头拧得很紧：“可是你的出现……” 顾晖打断他的话：“我连出现在这个城市的资格也没有吗，你姐姐是不是跟你说，我就是为了接近温知夏才会和他合作。所以现在有了危机感，想让我彻底离开温知夏的生活。” 温初明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顾晖笑出声：“果然还是这么理直气壮。” 他又说：“那你猜在我去质问温知夏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顾晖并不过脑子：“他说他和温初晗本来就不算情侣关系，即便和我有什么，也与你们无关，更用不着向你们报备。” 这下他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大抵没想到顾晖居然能一字不落的将温知夏的话复述。 “现在的情况，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顾晖想了想才问：“好，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眼里，你姐姐温初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温初明说：“知性优雅，善解人意，很善良的一个人。” 顾晖揉了揉手腕，点头。 既然他是这样的评价，那么便没有什么好聊的，就算聊，也聊不到一块去。 “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私底下跟温知夏见面，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们之间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有未婚夫，如果你实在不想让我见温知夏，你可以劝说温知夏单方面毁约，当然，该赔偿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她微笑，然后转身就走。 Daniel早已经提醒她，将工作行程发到她的手机上。 顾晖简单的洗漱之后，没有吃早餐，直接前往公司。 她没想到温初晗的弟弟居然也卷了进来，但是很显然。他们一家人对温初晗以前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似乎并不知情。 所以，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有证据能够拆穿她的谎言，让所有人看清她的真面目。不知道她的家人会是怎样的心情，顾晖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第二天就是业诚公司的新地产开盘仪式，安家的场子。顾晖自然是要去捧场的，下午便提前下班，约了造型，简单整理之后，由Daniel陪同着，前去参加宴会。 顾晖在车上接到许连抻的电话。 “今日地小，佛多，你自己注意点。毕竟都是合作方，宇晟那边肯定也会派人参加。注意自己的措辞，不要给安宴徒增麻烦。” 顾晖答：“我知道。” 许连抻接着说：“还有你不知道的，温家是地产大亨。安家这次没少巴结他们，项目才能顺利进行到现在。温知夏若是去了，温初晗必然也会去，那么，她的父母也有很大可能会参加。你跟安宴说明情况，时间差不多就离开。” 顾晖挂断了电话。 因了他刚刚那一席话，立即就让Daniel掏出镜子。擦掉了唇上艳红色的口红，换上了不怎么起眼的淡橘色。 温初晗父母的大名，她自然是听过的。 一个稳坐市长的位置，另一个则是有名的女强人。掌管着旗下的地产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尽管后面她起诉温初晗已经是定数，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所以还是应当规矩些，不要冲撞了这两尊大佛才好。 顾晖姗姗来迟，到达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今日选用露天的场地，现场灯光闪烁，名流们身着华服，谈笑风生，气氛十分和谐。 安宴和安父正站在台上发言，顾晖环顾四周，没看到她应该避开的人，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台上的安宴。 他今日一席黑色西装，显得十分温和儒雅。不说话的时候气质清冷，有几分不羁的冷意。 第二十五章 遇见他 安宴这样的人，若是没有遇见她。单凭家境，便能吸引一大票女孩子贴上来。 只是不明白安宴怎么会纠缠上她的，脑海中有他的出现开始。他便像个苍蝇一样，不停的在她周围打转，一直一意孤行的叫她小灰灰。 第一次见面，是在某天被温初晗身边那几个人强迫着带去学校天台。她们不在一个系，下午没课，便将顾晖拉去了天台。 顾晖被她们团团围住，那时候她已经是十分桀骜不驯的性子。所以只是冷眼看她们，只是下一瞬，火辣辣的巴掌就印在了脸上。 上了大学之后，温初晗便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许是因为怕流言蜚语传进温知夏的耳朵里，所以她并未亲自出现，只是让她的几个跟班来。 这几个人分别是高中就跟着温初晗的萧茗，还有因为家境巴结温初晗的罗兰，以及主意最多的简言萱。 罗兰向来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她伸手拍顾晖的脸：“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居然还敢跟温知夏出现在同一个教室里，顾晖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顾晖珉紧了下唇：“那是必须去的专业课。” 另一个巴掌也狠狠打了过来。 萧茗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脸上挂着鄙夷的神情，冷眼看她：“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别那么矫情，你喜欢温知夏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不知道温知夏最讨厌你这副哭丧的表情吗，成天摆着脸给谁看呢？” 顾晖心头微微泛酸，那个时候，她喜欢温知夏，确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她不说话，简言萱狠狠推她一把，顾晖因为这力道后退了好几步。 “跟你说话呢，装什么死！谁不知道你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每天想着怎么勾引温知夏，啧啧，你才多大就那么饥渴了？” “初晗姐让我来告诉你，这周她会来光顾你打工的咖啡厅，好好等着喔。” 顾晖沉吟片刻：“店里有监控，如果我是她，一定不会选这种会留下证据的地方。” 简言萱暴怒：“你他妈现在还敢顶嘴！” 紧接着一个空水瓶便被扔了过来，擦着她的脸颊而过。顾晖习以为常，微微侧开脸躲过，依旧面无表情。 她还没反应过来，简言萱已经拿着一瓶可乐从她头顶倒下。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沁湿了衣衫，冰冷的温度让顾晖浑身一颤。 旋即，腹部硬生生挨了一脚，剧痛让她无法直立，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顾晖，听说下个星期是你的生日。你好像没什么朋友啊，不如我们帮你过生日怎么样，顺便把你的男神叫来，保证让你过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萧茗双手环胸，笑的虚伪，让顾晖一阵阵恶寒。 罗兰笑着搭话：“温知夏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动的，我看初晗姐要是愿意亲自开口，说不定他能给这个面子。” 这幅嘴脸真是，太恶心。 “你们特么有完没完，温知夏来温知夏去的，吵死了，跑到我的地盘还特么这么猖狂！”这声音慵懒中夹杂着不满，倒是瞬间让她们几个都闭了嘴。 顾晖循着声音去看，另一道墙转角处露出一双黑色运动鞋，一道修长的影子最先出现。 安宴锐利的眸光扫了过来，又像是看到垃圾那般移开了视线。 那时候安宴在学校也算个名人，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根本无心上课，在学校没少惹事，但因为安父是学校投资人之一，旁人见他都是尽量绕道走。 “安宴……”简言萱最先反应过来。 安宴舌尖顶着右边脸颊，满脸怒色走过来。 “要打架找个清静的地方，还特么不走，等着老子破例对女人动手？” 几个人悻悻然，对视一眼，选择了低头，很快退出天台。 顾晖被那一脚踢到了小腹，一阵阵剧痛从小腹窜出来。又因为刚刚那瓶倒在身上的可乐被体温烘干，身上又黏又冷。 顾晖原本是蹲着，可是骤然看见那双黑色运动鞋不断朝自己靠近。几乎是本能的站起来，捂着肚子惶恐的瞪他。 安宴眉头一凝，面色有些阴郁：“给我道歉。” 顾晖不明所以，依旧瞪着他。 “靠，跟你说话呢，你是猪吗，脑子被打傻了？”他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瞬间侵袭了全身。 顾晖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开口：“对不起……” 安宴呵了一声，她脸上那两个巴掌印清晰可见，看着有些触目惊心。被这样欺负都没反应，这么没脾气，活该被欺负。 下一秒，他做了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他把自己的外套和还未开封的矿泉水直接扔给她，顾晖惶恐的看着他，那双眸子像是小鹿般惶恐不安，意识到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他扭头就走。 越过她时，说了句：“外套洗干净还给我，计算机系安宴。” 顾晖双手几乎一直颤抖，她近乎苦涩的看着手里的外套。是因为嫌弃她弄脏了他的地盘吧，所以连眼神里都带着那么明显的鄙夷。 其实，他的大名早已经有所耳闻，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叫安宴的。 后来的事情，她记得不那么清楚了。 因为还外套的事又被其他人传来传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安宴有了交集。 他很聒噪，也很闲。 恬不知耻的留下顾晖的电话，说是要挑个时间让顾晖请他吃饭，感谢他上次挺身而出的帮助。 他叫她小灰灰，带顾晖去了许多以前从未去过的地方。也因为他，后来温初晗那一帮人收敛了许多，并没什么机会继续欺负她。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成了他的跟班，也成了顾晖除了顾冉静之外，最值得信任的朋友，没有之一。以至于后来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能够全然信任他，任由他安排一切带着她出国。 五年的陪伴，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为了她收敛自己的心性，从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变成如今这样的阳光暖男，一切的一切，顾晖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能够遇上安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不是一个不懂感激的人，尤其经历的比别人多那么多。更懂得人情世故，但多年来，相处上似乎都是他们在互相迁就，生活中的许多方面融合不到一起。 比如安宴说大海很美，顾晖却说淹死过人。 直到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顾晖才回过神来。 Daniel早已经被遣散，去往角落里蹭吃蹭喝。 顾晖因为想到那些糟心不堪回首的过去，她面上的表情更冷。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回头去看，却正好看见安宴含笑望着她。 他伸手拍拍她的头：“想什么呢？这幅表情，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顾晖轻轻摇头，勉强微笑：“没事，只是看到你，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安宴眸光闪了闪，大概是几年来相处的默契。她只是提起，他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于是他将手中的香槟递给她，故作轻松告诉她。 “这几天忙完我就有时间了，到时候来帮你看看运动APP的细节。等我们都把手头的事情忙完，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他像个征求妻子意见的丈夫，笑的时候很暖。那种爱意，即便嘴上不说，眼睛里的爱慕也清晰可见。 心头有暖流划过，暖暖的，顾晖无法拒绝他，只能忍着低落的情绪，点头答应。 安宴环顾四周：“今天晚上温初晗的父母也来了，我担心你的情绪。要不然让Daniel陪着你去休息室休息，今天的场子确实不适合你，我会告诉父亲，你人到了就好。” “好。” 顾晖并不犹豫，这本来也就是她的本意。 安宴交代完毕之后便转身去了另一边，同其他名流交谈。 顾晖稳了稳情绪，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槟。余光敏感的捕捉到了不远处炙热的目光，她下意识扭头去看，正对上温知夏的黑眸。 早知道他今日会来，她本就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的交集。更何况今天还是业诚的场子，无论如何她不能闹出笑话。不仅是为了安宴，更是为了自己。 顾晖不动声色的低头往前走，还没走两步。肩膀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中的香槟瞬间泼在对方的衣服上。 “抱歉……” 顾晖道歉的话还没说完，一记耳光便重重的劈了过来，直直打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下手极狠，打得她整个人一个踉跄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清脆作响，四分五裂，半边白皙的脸庞瞬间红肿起来。 顾晖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稳住身子回身去看。温初晗的母亲彭贤琼正犀利的看着她，她胸前的衣襟湿透，但依旧不影响她全然霸气的姿态。 顾晖只是低头向前走，并未注意到旁边是否有人。但她很确定，刚刚那一下是彭贤琼故意撞她的。 “顾小姐只顾着看男人，看不见旁边有人吗？”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凌厉和威仪逼得顾晖气势生生落下。“还是看我们温家好欺负，如今直接欺负到我这个主母头上了？” 顾晖怎会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碍于这是安宴的场子，只能沉心，稳住脸面。 第二十六章 麻雀和凤凰 她和温初晗之间那些诸多的纠葛，别人不知。但彭贤琼自然一清二楚，尤其前段时间因为顾晖回来，温知夏那样狠狠拒绝温初晗，彭贤琼这样的女强人，怎会允许她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如今逮到机会教训顾晖，自然可以理解。 按照顾晖如今的脾气，受了这样的委屈。必然要讨回去的，但如今她要考虑的东西更多，不能随便轻举妄动。 顾晖沉了沉嘴角，道：“抱歉，我没注意。” 她这话才刚说完，彭贤琼又是一巴掌劈过来。还没落下，顾晖便拧眉犀利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温知夏在旁边狠狠皱眉。 安宴想要上前但被顾晖的目光阻止。 只有温初晗站在人群后，眼底掠过一丝恨意。 “彭总。”顾晖迅速恢复笑意，“您觉得我冒犯了您，打我一巴掌我受了，可接二连三打我，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还有，若是您觉得我做了任何冒犯您的事，大可走法律程序，怎么判，我相信法律自会有公正的判决。” 她原本是出于礼貌，松开了彭贤琼的手。 可下一秒，彭贤琼便毫不留情的将刚刚那一巴掌补了过来。打在顾晖另外半张脸上，声音又沉又凌厉：“既然做了勾引别人未婚夫的事，何必敢做不敢当？顾晖，你是什么身份，以为成了许家的养女，以别人的身份站在这里，就真可以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了？” 几年前就勾搭着温知夏，没想到几年后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不过是个没人要的下贱孤儿，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彭贤琼之所以如此趾高气扬，不仅仅因为她自己本身的地位在那儿。单单只说温初晗父亲市长的位置，旁人见了也会多给几分薄面。 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有看戏的，有鄙夷的，有同情的。 顾晖垂下眼眸，正酝酿着应该说些什么。温知夏挺拔的身影便走了过来，他将她护在身后，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他欣长挺拔的背影。 “如顾总所说，彭总若是有证据大可直接起诉走法律程序。”他目光如炬，嘴角凝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同理，若是彭总拿不出证据，彭总怕是要担上诽谤的罪名。” 彭贤琼脸色微微一白。 她的眸子在对上温知夏那瞬间柔和了许多，但脸色还是因为温知夏为顾晖出头苍白了许多。 她训斥：“知夏，我是你岳母，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讲话？” 大概因为再也无法忍受眼看着温知夏将顾晖护在身后，安宴眉头狠狠皱起来，心里那股焦躁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大步上前，单手将顾晖揽进怀里，站在一旁面对温知夏和彭贤琼，绝对的表示自己的主治权。 他舒展的眉心有很淡的冷意，笑容浅的似有若无：“顾晖是新繁公司的副总，也是许董事长名正言顺收养的女儿。我安家堂堂正正的名门，顾晖也是我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需要麻雀变凤凰，有我在，她就是枝头的凤凰。” 彭贤琼压抑的怒声：“那就请安副总管好自己的未婚妻，别让她随随便便出来勾搭别人的未婚夫。既然顾小姐已经有了未婚夫，还请本分一点，不要饥不择食盯着别人的未婚夫才好。” 安宴微笑：“彭总口中的别人的未婚夫是谁？” 几个人瞬间都齐刷刷的将视线落在温知夏身上。 他原本一直紧皱着眉头，但此刻温初晗和彭贤琼这样紧张的望着他。急切的希望他能开口，为她们扳回这一局。 他反倒淡漠了表情。 他说：“彭总怕是对我和你女儿的事有什么误会，我温知夏，从未承认过温初晗是我的女朋友，更不会承认她是我的未婚妻。” “知夏哥！” 忍无可忍般，温初晗惨白了小脸。从后面冲到了前面，咬唇看他。眼眶里的泪水盈盈欲落，仿佛受了极大羞辱般。 彭贤琼怒目圆瞪：“温知夏，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我们的支持，你以为你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温知夏潋滟的眸光一冷，看向彭贤琼，含笑说：“合作归合作，我相信彭总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落下一个倒贴的名号，您说是吗？” 他这个人，素来温和。 旁人都知道温知夏和温初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密。温知夏极少与人发生什么争执，也从来不曾如此毒舌。可是今日却少见的冷了脸，甚至不顾青梅竹马的名分。 彭贤琼险些败下阵来，被这番话怼的无话可说。 温初晗一个健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彭贤琼的手腕。扬起脸，她永远这幅骄傲的样子。因为她有资本，不用任何人认可，便可像个傲娇的公主般。 温知夏那番话像是利箭，狠狠刺穿她的胸口。他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可如今却为了顾晖这样羞辱她，究竟他本来就是一个薄情的人，还是为了谁而改变了。 她原本以为还有一线转机，现在才发现，早已经覆水难收，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她看着顾晖说：“顾晖，有些事情不拆穿，是给你留最后一丝面子。其次，知夏哥是不是忘记了你答应过的事，要是你记忆力不好，我不介意提醒你。最后，是麻雀还是凤凰用不着你来评价，我们心里都有数。” 顾晖毫无惧色，只是微微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脊背，和她对视。 她的眼眶却莫名有些犯潮，是，她知道温初晗在提醒她什么。即便她现在换了身份回来，那件事情还是发生了。在生命里根深蒂固，挥之不去。 顾晖能感觉到安宴的手臂，一直在旁边紧紧搂着她。她其实什么也不怕，就只是不想在那个人面前提起不堪的过去罢了。 顾晖突然笑说：“我只是弄脏了彭总的衣服，您却连着打了我两个耳光。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彭总是新晟的董事长，眼高于天，我一直以为像您这样的人，无论眼光还是气量，都会比旁人略高一筹。” 她又看向温初晗，笑着说：“温小姐说得对，过去的事情我们心里都有数。差点忘了提醒温小姐，我们之间有笔帐还没算，等这阵忙过了，请温小姐等着接收律师函。” 温初晗寒声：“你勾引我未婚夫在先，羞辱我母亲在后。你还有脸起诉我？顾晖，我给你脸，你别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怎么了！” “就欺负你怎么了？” 顾晖忍无可忍，脱口大吼。 她扭头去看，刚刚那句话，她几乎和安宴同时说出来。安宴那双眸子里总是波澜不惊，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说完这些话，安宴搂着顾晖就走了，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他们。 温知夏深深看着那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眸光暗了暗。也抬腿离开了现场，留下彭贤琼母女和一场子围观的人。 安宴搂着顾晖到休息室坐下，刚刚那般强势的态度，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一松懈下来，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了。 安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看着她红肿的小脸一阵阵心疼，忍不住轻轻拥住她。 轻声安慰：“没关系，我们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可以告倒他们。等这段时间忙过了，等新繁在国内站稳脚跟的时候，我们就正式起诉。” 顾晖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她顿了顿才说：“对不起。” “怎么又莫名其妙跟我道歉？” 她说：“原本在来之前父亲就跟我说过，让我千万注意不要因为私事给你惹事，今晚是业诚的场子。可是我还是没忍住，不会因为这件事给业诚带来什么麻烦吧？”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安宴嫌弃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有任何人欺负你只管还回去。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兜着，不要让别人欺负你，不要在外面给我丢面子。” 顾晖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她说了太多谢谢，似乎除了嫁给他，已经找不到任何更好的感谢他的方式。 安宴微凉的手再次敷上她红肿的小脸，眉头就拧了起来：“很疼吗？” 顾晖摇头：“不疼。” 安宴犹自克制不住一般，重新将她搂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畔。 “不管受什么委屈，想还回去就还回去。哪怕捅破了天我也能补，我最怕看到你心死的样子，就像五年前，你明白吗？” 顾晖还没回答，安宴的手机便有电话打进来。他拿出手机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安父的声音，安宴沉默着听了半晌，挂断电话，站起身。 “外面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你先好好休息，我让人拿冰袋来给你冰敷。就在这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其实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他们刚刚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出来。凭彭贤琼的本事，自然能闹的鸡飞狗跳。 这样一想，顾晖便更觉得愧疚。 于是万万不敢多留安宴，怕耽搁了什么。安宴又交代了几句，才匆匆离去。 有夜风从窗口的方向吹进来，吹散了顾晖心头的难堪和不安。 第二十七章 对不起 让顾晖悲戚的心情突然有了好转。 她将略微有些颤抖的双手摁在脸上，脸颊上的刺痛让她格外清醒。她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她一直隐忍克制。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已经将对那个人的感情克制着压回去了。可是今天晚上受到这样的羞辱，她几乎是本能的不想让他听见这些难堪的事情。 别人怎么看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安宴在旁边搂着她的时候，她的余光一直看着他。不想要听见安宴介绍自己是他的未婚妻，不想看见他克制的表情。 思念总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一路窜升到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身处一片荒芜的草地，星星之火不时冒出来，越来越强，渐渐形成燎原之势。 为了爱他承受的那一切还不够吗？ 还不打算放弃吗？ 顾晖敷在脸上的手突然狠狠捏了一下自己脸颊上的肉，疼痛让她清醒了许多。从包里里拿出手机，她原本是想要发消息。 可是拿到手机的一瞬间，怒火又猛的从心里蹿升出来。她握着手机许久，突然猛的将手机朝对面的墙壁摔过去。手机往回弹了一段距离，重重地摔下地上。 顾晖低着头。 片刻之后，情绪终于得到克制。她长舒一口气，起身离开了休息室，想要出去透透气。 目光略微一扫，就看见了休息室后面还有个精美的喷水池。顾晖面无表情，迅速走到喷水池边。 夏季的黄昏，喷水池边光线朦胧。背后有许多巨大的梧桐树，喷灌系统在噗噗地喷散着水珠。有几滴溅到她的手背上，微微一点凉意。 顾晖仰头看天，天上有淡淡的星带，不知是不是银河。 上海的夜晚是很少能看见繁星的，但今夜却繁星点点，一颗颗星子挂在天上，抬头去看像是钻石。 顾晖抬腿走向另一边的树荫下，坐在长椅上仰头看天，两边的植被林荫成立。夜风徐徐吹来，吹的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 今天晚上的局面，也算是彻底跟温初晗把局面挑明了，以后要做的事怕是要提前应对了。还不知道今日得罪了彭贤琼，安宴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父亲知道她回来的目的，所以特意让她做国内分公司的副总。只是条件是，要等分公司彻底在国内站稳脚跟，还有，等和安宴婚礼之后，再做起诉。 大概这样，既不会影响到公司，有安宴这个丈夫在，也能为她减轻一些流言蜚语的攻击。 她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动作，突然听到身后树荫中，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身后有人！ “谁？”顾晖警觉的站起身，回头去看。 这后面种着好几颗巨大的法国梧桐树，灯光昏暗。树荫下像是被墨汁涂过，漆黑深重无声无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佛另一个世界那般遥远。 等那脚步声重新传入她耳朵时，黑暗中的人缓缓朝她走来。熟悉挺拔的身影渐渐笼罩在光晕里，他脸上有克制的表情。他脱去了外套，此刻纯白的衬衫在灯光下蕴成了一圈圈光晕。 等顾晖彻底看清温知夏隐忍沉怒的脸，顾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尤是克制的，让人分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像是一道分水岭，往左往右都满是荆棘，分不清好坏。 温知夏直接上前，抓着她的手将她带进了刚刚那一片漆黑的树荫下。 “你干什么！” 顾晖迅速转身面对他，这样方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这样压抑的他让顾晖有一瞬间的恐惧，顾晖被他渗人的气息逼的连连后退。 他一步步逼近。 顾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气息瞬间又刺了起来，惊涛骇浪般汹涌。除了后退，再无法做出任何语言或举动。 周围都是巨大的法国梧桐树，他的脸笼罩在微弱的光晕里。这样的黑暗，让顾晖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大学的那几年。 他带着她偷偷躲到学校后的树林里，避开所有人的打扰。偷偷亲吻她，那时的味道总是炙热烤焦的，粉红粉红的冒着幸福的泡泡，还有大片蔷薇花的味道。 她似乎还在那几年里，从未走出来过。 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无法遗忘。就像是绑住了无形的枷锁。 他被优柔寡断的性子束缚了步子。 而她被残存的爱火燃烧了仅存的理智。 等她的后背撞在梧桐树树干上，无路可退。她的呼吸突然沉重起来，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晕消失了。 她越是克制着不肯开口，就越显得决绝的残忍。 像是再也无法隐忍她这样清冷的态度，温知夏突然欺身上前，双手摁在她身后的梧桐树上，将她锁在双臂狭小的空间里。 温知夏突然偏头倾轧下去，顾晖瑟缩了一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他却并没有吻下去，只是停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交融，暧昧游离。 他在漆黑的树荫下，盯住她的眼睛，寒声：“不愿意承认还是无法忘记我是吗？所以宁愿拉着安宴当挡箭牌，也不愿意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感情。” 顾晖深吸一口气，她想动，但微微一动便能触到他的唇，高压使她快要窒息。 “既然知道我是安宴的未婚妻，你还拉着我在这里暧昧不清，你该不会想告诉我，现在你喜欢玩这种拉拉扯扯的游戏？” “顾晖！” 他压抑的声音又沉怒了几分，克制让他的声音冷硬又低沉，他几乎咬牙一字一顿：“我，温知夏。从未主动招惹过你，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将我所有的热情和爱都给了你，即便你不辞而别，我也一直坚信你有苦衷。我知道你会回来，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认为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未来更好的重逢。但事实并不是我所想的这样，因为你，我生一次死一次，整夜在爱恨交织里度过。你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扪心自问，我可曾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我可曾在这段感情里让你难过过？” 他的声音压抑的很：“在一起的那几年，就算是我自找的。对我而言，我宁愿是我主动说了分开，主动告诉你我不爱你了。” 顾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孱弱。 “你觉得我对不起你，好我认。你说我不知道你为了爱我承受了什么，是因为你不肯告诉我。即便发生了那些过程，我也有知晓的权利。”只有在漆黑不见五指的环境下，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悲戚，他才能犀利的说出这般残忍的话。“无论你现在有什么样的态度呆在我身边我和共事，我都要告诉你。我从未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在一起那三年，是你情我愿。时至今日，你赋予我的一切我都不稀罕。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你。” 顾晖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断裂，她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夜色这般安静，安静到她清楚的听见眼泪掉落的声音。无声无息，只有类似哮喘的喘息，颤抖着压抑成淡紫色的唇色，证明了她情绪的崩溃。 她以为自己想要以最决绝的姿态远离他，即便再也不见也无所谓。可是当他说除这些残忍的话，她心脏的跳动，仿佛还未绽放就颓败的花，缓缓凋零。 她以为的坚持，她克制的情感，被他残忍的撕碎，踩在脚下。 她一直觉得悲哀，一直想要远离他。可此刻，连悲哀都显得那么自作多情。 顾晖捂着脸，吼间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她想道歉，可是开不了口。 终于在他暴怒转身离去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颤声：“对不起……温知夏，对不起……” 温知夏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凝结。 “对不起……”她哭到无法自持，在他面前展露这么可笑可悲的情绪，多矫情。 他说的没有错，任何人都没有错。错的是她，她不该自作多情表明自己的心意，不该痴心妄想以为可以和他在一起。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不该妄想着讨回什么公道。 就像小时候一样，因为孤儿院没钱。在同学们换上新的校服时，她和顾冉静只能穿着旧的校服，那么另类。 顾妈妈说过，她们和别人比不得。所以要比别人更加努力，即便努力也得不到回报。 人，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该痴心妄想。 温知夏珉紧了唇，下意识上前一步。 可是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无法控制一般，在他脚边蹲了下去，泪水汹涌的打湿了脸庞。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打扰到你，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打完官司……然后，消失在你的视线里，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很努力的想要擦干泪水，她没有资格哭的，没有资格这样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毁了他们彼此的人生，打破了那么多人原本该有的命运轨迹，都是她的错。 第二十八章 要不要回来 温知夏眉心跳动，听着她的抽泣声流水般划过耳畔，痛哭如履薄冰，瞬间泯灭一切。 他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曾经那样爱她，那时候的悸动和爱慕都是真实存在的。他曾拥有过，他一直以为那会是一辈子。 顾晖一直在哭，肩头微微耸动，隐忍的抽泣声流水般划过耳畔。 温知夏从未见她如此悲戚过，仿佛只有立时死了，立时扑进火里，才能化解满腔的悲痛。 他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很久，一直到她的哭泣声渐渐淡下来。他才蹲下去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因为哭的太久，她的眼睛已经肿的厉害。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但这边两个人都没有发现。 安宴焦急的从喷水池的方向寻来，顾晖不知道去了哪里。明明说好要等他回来的，可是她又走了。不知道是一个人出来透气，还是因为今天那个人也在宴会上。 目光巡视了一圈，没发现顾晖的身影。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顾晖细碎压抑的哭泣声。他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林荫深处，那里有他的顾晖心碎的哭泣声。模糊的光线下，他只能看见他们站在一起，似乎靠的很近。 安宴心头一紧，几乎本能的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她们。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温知夏又说了什么。顾晖这个人其实一直很坚韧，除了离开上海，到达弗吉尼亚之后，心理医生给她疏导之后，她失控痛哭的那一次，他再也没见过她哭得这样伤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冲上去将顾晖拉到身后。警告温知夏，让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他的顾晖已经这样难过，如果他这时候冲上去，她是不是会更难过？ 到底是止住了步子。 温知夏一直盯着她，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说：“顾晖，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还愿意回来吗，如果你愿意，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安宴猛地看向顾晖的方向。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划了一刀，他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无法承受的钝痛。 他紧握着的拳头松了松，明明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选择了停下，想要亲耳听到顾晖的回答。 顾晖一直低着头，声音太小，他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可就在下一瞬，温知夏突然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强势的的吻了上去。 她说了什么，她的回答是什么呢？ 她那样爱他，现在温知夏这样卑微的问她要不要回来。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我愿意。 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在另一个人怀里，任他亲吻。 心痛，这种熟悉的感觉和五年前的心痛感重叠起来。过了这么久，千山万水，他以为事情有了反转的余地，没想到不过是殊途无归罢了。 他的指尖有些颤抖，嘴角兀自下沉。 心脏处像是被人硬生生刨开了一个洞，呼呼的往里灌着冷风，连疼痛感都没有了，一切都是麻木的。 他几乎自嘲的笑了笑，讥讽的转身，一步步离去。 他没能听见顾晖刚刚的回答，她说：“对不起，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温知夏几乎是暴怒，强势的亲吻，逼得她连连后退。后背抵在了梧桐树宽大的树身上，他觉得有多讥讽，有多愤怒，此刻的吻就有多炙热。 他炙热的吻一路下滑到她的脖颈之间，吸吮出刺眼的痕迹。他的呼吸喘得很粗，在克制的愤怒和欲.望之中，抬头凝望她的眼睛。 “你要走就走的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如果你做不到离开，就别惹我生气。你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安宴结婚生子，这辈子也别妄想。”他猛的伸手扳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至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否则，我不介意跟你纠缠至死。” 他的情绪几乎转瞬就溃不成军。 温知夏大概是第二次这样狼狈，他这辈子唯一最狼狈的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顾晖从那片树荫下走出来时，温知夏已经离开多时。 她重新回到休息室，摔坏的手机被人放在茶几上。她试了下，勉强还能开机。只是这几天还有工作的事要忙，所以她立马打了个电话给Daniel，让她帮她买个新的手机，明天带去公司。 她不知道安宴去了哪里，问了Daniel才知道，安宴已经离开了。 说到这里，Daniel又小心翼翼的问顾晖：“顾总，您是不是跟安先生闹矛盾了？还是说，今天晚上的事真的给他造成什么麻烦了？” 顾晖不明所以：“怎么这样说？” Daniel说：“刚刚安先生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难看。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顾晖心头一沉，自然不知道安宴已经看到刚刚她和温知夏的一切。还以为是彭贤琼那边给他施加了什么压力，所以更觉得不安。 她一边离开宴会场地，一边打电话给安宴。可是他一直没有接听，安宴从来不会不接她电话，只要是她的电话一直都是秒接。 现在这样看来，大概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顾晖一个人开车回去，脑子里却全是今天晚上发生的混乱的事情。不仅得罪了彭贤琼，还牵连到了安宴。还有温知夏那边也一样，太多事情纠缠在一起，让她脑子都快炸掉了。 ‘你还愿意回来吗，如果你愿意，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这句话一直在脑子里转啊转，他又要来动摇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了。若不是那时候还有一丝理智存在，她几乎就要痛哭流涕答应他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半夜十二点。 顾晖出了电梯，本能的伸手去包里拿钥匙，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家门口。 安宴跌坐在地上，像是喝醉了。领口凌乱，领带被扯开，松松垮垮的在胸前。 顾晖惊了一下，连忙奔过去，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脸。 “安宴，安宴你醒醒……”她眉头紧紧皱起来，不明白他怎么会醉成这样，并且出现在她家门口。“你怎么在这？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安宴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顾晖只好先起身开门，然后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带着他进门。 顾晖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又为他倒了杯水喂他喝完。就在她拿着空杯子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安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去。 “安宴……”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安宴打断了。 他像是醉得太厉害了，但眸子却是清醒的，口齿清晰：“顾晖，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留在我身边？”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顾晖整个人猛的一颤。 他抬起眼睛盯着她，笑的苦涩，笑的自嘲，他的另一只手暧昧的抚上她的脸颊。 “告诉我，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留在我身边？” 这样的安宴是顾晖从未见过的，他一直都是开朗阳光的模样。从未这样阴郁过，骤然看见他痛苦如履薄冰的样子，顾晖慌乱的不知所措。 他微微眯眼，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用我做挡箭牌挡住温知夏，究竟是因为你真的不爱他了。还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脏了，配不上他。” 顾晖脸色一白，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安宴依旧微笑：“他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我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是吗？你觉得你配不上他，你事事都为他着想，你可曾想过我的想法，我是否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你？” 顾晖脸色由白渐渐变成了铁青色，有一种被当面戳破的难堪感。 她动了动嘴唇，说：“你喝醉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明天清醒了再说。” 安宴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但很快便稳住了。 他由是克制着，声音低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你不过就是凭着我喜欢你，所以肆意糟蹋我的感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在想着回去跟他在一起。” 屋子里一点光亮也没有，顾晖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连呼吸也不敢。 “安宴。”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所以很努力的平复情绪。“我没打算回去他身边，我也没想过糟蹋你的感情。我知道你喝多了，我去拿毛巾给你，你洗漱一下，清醒一下。” 安宴依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另一只手却伸到她的勃颈间，微微拉开她的衣领，露出了刺眼的红痕。 “呵呵呵呵……”他低低的笑出来，浑身脱力一般趴在她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肩窝，他笑：“你根本只是需要我帮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我罢了！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无条件在你身边转来转去，听你的差遣。温知夏他和我不同，如果他知道真相，他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破败的你。” “安宴！” 顾晖厉声打断他的话。 安宴浓烈的怒意侵蚀了她，他捧起她的脸，紧紧盯着她现在的表情。 第二十九章 抵死纠缠 顾晖瞬间像是被一支利箭刺穿了胸腔，她声线颤抖。 她困顿而迷惑的望着他：“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宴浓厚的愤怒和妒忌淹没了她，他捧着她的脸。突然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顾晖，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会嫁给我吗？” “我已经答应过你了，我说过不会反悔。今天我们都已经很累了，我知道你喝了酒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争论下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顾晖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可是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她像是被他牢牢锁住，无法逃离他的怀抱，无法逃离他的双手，无法逃离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他的气息全方位的笼罩了她。 “答应过我了？”他冷笑了一声，忽然凑近她耳畔，说：“原来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已经习惯了撒谎。你今天见过他了，你已经答应他要回他身边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顾晖像是瞬间被晴天霹雳劈中，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一切，所以今天晚上所有反常的反应，都只是因为他看到了。 安宴说：“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成全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出事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崩溃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 他步步紧逼，顾晖一直后退，猝不及防的撞在身后的立柜上。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倾轧在她身上，将她挤在狭小的空间里。 “我可以为你承受一切流言蜚语，即便你心里没有我，也没有关系。可是顾晖，你到底还要残忍到什么地步？” 顾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像是哮喘一般喘息着。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顾晖一直压抑着。像是已经流了太多眼泪，再也哭不出来了一样，她始终没有掉眼泪。安宴决绝的说出最后一句话：“那个从头到尾只顾自己的想法，眼里只有他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好？” “他没有哪里好，他一点也不好，一点也比不上你。”顾晖终于开口，像是忍无可忍，压抑不住情绪。 顾晖颤声：“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可是爱情不是这样的，爱情不是一味的自我牺牲和付出。爱情是相爱相惜的，如果我打算和他在一起，我不会等到现在。我也不会答应跟你订婚，不管你听到了什么，误会了什么，我没有答应他。” 她抬起眼睛和他对视，头顶是水晶灯，折射出晶莹的光线，在她眼底流淌成了星河。 安宴依旧拦着她，顾晖倔强和他对视了片刻。他像是终于清醒了一点，一言不发喘息着看着她。 “你承认你爱他了。”他笑了笑，“顾晖，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在你回国之后，迅速回来守着你的原因。” 顾晖凄惶难安：“安宴，我跟你说过的。我没有心了，我没办法给你真心，但我分得清对错，我知道现在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没有任何意义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安宴突然怒不可竭的低喝一声，“你的前半生给了温知夏，你的心给了温知夏。你的后半生要留给那些个伤害过你的人，你把一切都留给了他们。留给我的有什么？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为了你放弃了一切可能，我的一切都在围着你转。你知道温初晗的父母是多难缠的人？你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业诚会面临多大的危机？你知道吗？” 温知夏是重要的，报仇是重要的，报答许连抻是重要的。是他自作多情，自找的，可是他有什么错？ 顾晖面色苍白。 她死死抿住了薄唇，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片刻后她突然伸手去推他。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找温知夏。我会把一切跟他说清楚，我会一个人打完官司。在此之前，我会开发布会宣布我们分手的消息。等我做完这一切，如果你还愿意娶我，我会嫁给你，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为你生儿育女。” 安宴猛的一震，渐渐抿紧薄唇，愤怒的双眸明亮又凌厉：“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可去的玩具吗？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顾晖的思绪乱极了，脑子里像是要炸掉了，有一瞬间，有熟悉的焦躁和神经质的感觉涌上来，顾晖捂着头哭喊：“安宴，我求你了，不要再逼我了。” 她越哭越焦虑，越焦虑就越神经质，她的挣扎开始强硬起来。 安宴越来越愤怒，眼底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愤怒。不甘和恨意轮番袭来，面前这个人，他最爱的人，他最不舍的人。 顾晖突然用力推开了他，伸手想去拿包离开。弯腰的瞬间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安宴一把抓住了手臂，他满身怒气，一只手遏制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扳住她的后颈深吻下去。 顾晖被他逼的连连后退，重心不稳，摔在了沙发上。 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倾轧在她身上，吻的深，带着暴怒的气息，狂风暴雨般将她包围。 他爱的绝望，怒的真切。 顾晖死死闭着唇偏头挣扎，安宴一只手将她的双臂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朝身下探去，褪去她的底裤。 顾晖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突然偏过头死死咬在他的嘴唇上。直至血腥气在口腔里蔓延开，他满身怒气，欲望克制的刚刚好，已经做好了准备。 抵死纠缠，纠缠至死，至死方休。 窒息的感觉从胸口涌上来，上一次可怕的梦魇和破碎的记忆涌出来。顾晖的眼泪终于汹涌的落出来，她侧过脸，终于避开他窒息的亲吻。 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她都知道，安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最不想伤害她，所以，他现在这样失控只是因为爱她，仅此而已。 “安宴……”她哭着叫他，试图唤醒他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她说：“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知道的，我只能相信你，现在难道连你也要这样对我吗……” 安宴像是被人点中了穴道一般，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脸颊离她半指长的距离，她的身影在自己笼罩的阴影之下，他清楚的捕捉到她视死如归的脸。 她的脸上满是斑驳的泪水，不知道磕破了谁的嘴唇。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中格外浓重，却像兴奋剂一般，很刺激，有毒，却无解。 像是脑海中错乱的记忆，那些温馨的片段，总让他放肆，让他误以为自己有索取的机会和理由。 顾晖一直在哭泣，他沉默了许久。 终于从她身上翻身下来，他的脊背微微挺了挺，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 他说完这句话，就径直转身，打开门转身离去。 从察觉到这种不该有的爱慕情愫，他就一直在克制。后来所有的陪伴和关心，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要走到她身边，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所有路障。 至于以后的路，来日方长。 可是现在才知道，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要更长，更艰难。 顾晖一直在喘气，胸腔里像是填满了石头一般。让她呼吸不畅，哽咽的厉害。 她喘息了很久才缓过来，然后捂住自己的胸口。颤抖着下了沙发，一鼓作气冲到门口的方向，将门反锁，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她又用力将窗口处的茶几搬到门口，死死抵住门。 旋即，靠着门缓缓滑落到地上。 顾晖坐在地上很久，仰头看着窗外。 不知是斑驳的月光还是窗外的灯光洒了进来，银灰色的光，就像她在弗吉尼亚时，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从床上坐起来时看到的画面。 她几乎一夜未眠，一直到凌晨四五点，才疲惫得有些受不住了，于是迷迷糊糊的趴在门口的茶几上，沉沉睡去。 可是睡得并不安稳，大概是因为受了安宴的刺激。她又梦到了那件事发生的那天，那时候正是大学毕业的前夕。 那时候她和顾冉静一起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很偏僻，每天都需要起很早赶车去学校。但因为有时兼职工作的地方会加班到很晚，回学校时，宿舍早已经关门了。 所以她和顾冉静只好在外面租房子，头一天晚上她加了班，又回家匆匆赶毕业论文，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从家里出来，偏僻的弯弯曲曲的小巷。 顾晖打着哈欠从小巷里出来，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直到一双手飞快的从她身后捂住她的嘴，直接将她拖上一辆停在旁边的面包车。她被毛巾捂住了口鼻，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她首先嗅到的是青草的味道，还有雨后尘土浓重的味道。耳边还有倾盆大雨的声音，可是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嘴里也塞了毛巾，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顾晖挣扎了一下，旋即，听到了旁边男人低沉的声音。 第三十章 变态 “她醒了，我们走了，人我们已经给你带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事。” “放心吧，我会做到。” 第一道声音很低沉，听上去大概有三十岁左右。第二道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还是略显稚嫩，年纪不大，顾晖觉得很熟悉。然后就是很轻的脚步声，夹杂在雨声里，很近很近，几乎是从她的耳边擦过。 顾晖浑身无力，连手臂也抬不起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会是这种症状，肯定是被人下药了。可是会是谁……温初晗吗？ 她那个人虽然骄纵，但不至于卑劣到这种程度。更何况她的预感很不好，怕发生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赶不上毕业论文，毕业的事还能不能顺利是个谜。 甚至连她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也成了一个谜。 片刻后，周围只剩下大雨的声音。 一只炙热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很温柔的动作。 沙哑的声音传入耳朵：“我说过的，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会是我的。” 是谁，到底是谁！ 顾晖的手无力的握了握，意识是骤然清醒的。可是浑身却使不上一点劲，对方的声音刻意压制着，听不出本来的本音。 他的手很温柔的在她脸上抚摸，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缠绵。而他接下来说的话，更让顾晖觉得他已经接近病态了。 他说：“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怎么会用这样的方法对你？顾晖，我那么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机会呢。我们是同一种人啊，只有我们在一起，才是天生一对。” 有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他俯下身，轻轻吻在了顾晖的脸颊上。甚至在那一瞬间，他贪恋痴迷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舒爽的叹息。 无耻，变态！ 顾晖珉紧了嘴唇，只能在心里将他骂了千百遍，无声的呼唤温知夏的名字。 可是这种时候，怨天尤人也没有用，谁能来救她？ 旋即，他的手缓缓伸到她的胸口。几乎是颤抖着解开了她衣服的纽扣，缓缓往上游走，握住了她的丰盈。顾晖浑身一颤，眼泪就汹涌的从眼角落了出来。 对方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一直喘息着。有气息骤然靠近，顾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用尽全力偏开头，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你不愿意？”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因为她的拒绝受伤了一般。他讥讽的笑一声，“也是，你看上温知夏了。可是你能确定他是真的爱你吗，你确定他会像我这样爱你吗？顾晖，我就是要你记我一辈子，如果这样他温知夏还愿意要你，我衷心的祝福你们。” 话落，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她的胸口。 脖颈被他吻了个遍，湿湿的，风吹过时，凉意从冰冷的皮肤渗入。 顾晖几乎要将自己的舌尖咬出血，可是依旧无法阻止。 衣服被扯开的时候，她感觉到脖子上的项链吊坠顺势滑到了脖子后面。她骤然想起来，那是安宴特意买给她的录音笔，只要按一下按钮，就可以开始自动录音。 一阵脱衣服解皮带的声音传进耳朵，顾晖脖子尽量往后仰，只希望能打开录音笔录音。即便今天被毁了，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他的手拂过她裸露的每一寸肌肤，顾晖柔嫩的肌肤和他掌心带着薄茧的皮肤形成明显的落差。 察觉到这个细节，她脑子里已经有一个人的身影呼之欲出，可是太恐惧太紧张，脑子直接当机，什么也想不起来。 “顾晖，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他翻身俯在她身上，亲吻她白嫩的耳垂。“今天这件事情之后，如果温知夏还要你，我再也不会打扰你，如果他不要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变态…… 这个人已经病态了！ 顾晖抿住唇无声的颤抖，眼泪几乎要将蒙住她眼睛的那块布全部打湿。 他知道他无法停下来，也无法继续等下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顾晖才是同一种人，只有他们才是最配的。 从顾晖第一次对他伸出手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一点，每每看见她乐此不疲的往温知夏那边倒贴过去。他就越发愤怒，在他心里，她是最好的，所以她应该得到最好的宠爱，而不是一味的倒贴过去。 温知夏只会让她伤心难过，从来不会在意她的想法。 虽然她一如既往的对他好，但是他知道。顾晖已经完全走出被霸凌的阴影，可是他没有啊。他依旧是那个一无是处被欺负的人，除了她！ 他都听见了，毕业之后温知夏就要带她去国外旅游。温知夏曾经在私下提起他的计划，他会再过会最想去的地方，准备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 可是怎么可能啊？ 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他该怎么办？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比他更适合，更爱顾晖呢？ 所以，即便要用这种变态的方式。他也一定要做，他懦弱了那么久，唯一能自己伸手抓紧的，只有她了。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他的身下。 只属于他一个人，任由他亲吻抚摸。 那么变态一点，又有什么不可。 他的力气很大，但动作温柔，并不强势，他很在乎是否会弄疼顾晖。 原本顾晖还一直尝试着想要挣扎，直到一切都来不及，被侵入的瞬间。刺痛让她发出小声的呜咽，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一般，再也停不下来。 只希望她成功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如果她可以或者离开这里，如果还有这个机会。她一定要亲手将伤害过她的人碎尸万段！ “顾晖……你要记得我，一辈子记得，我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那个人。”他喘着粗气，呼吸急促。 顾晖将舌尖咬破了，血腥的气息在嘴里蔓延。 会的，一定会记住你的，我他妈记你一辈子！ 痛。 身体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绝望又痛苦，悲哀又薄凉。 她想嚎啕大哭，可是没有力气。只能艰难的从嗓子里发出呜咽声，从男人的视角看过去，像是只受了伤的小兽，等人抚慰那般。 她不知道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等她有力气抬起手的时候。还没伸手碰到他，就被他的双手摁住，压在脸颊两侧。 他附身，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 这一次顾晖没有躲，绝望，心死。 耳朵里嗡嗡的一片，什么也听不清。她只觉得口腔和鼻息里都是血腥的气息，她任由他摆布，全然已经麻木了。 她脑子里浮现出那个人温暖的笑容，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腔里提不上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有嗡嗡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响，顾晖瑟缩了一下，从梦境中醒来。这才发现自己枕在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那时候发生的一切都还那么清晰，原来她从未忘记过。只是故作坚强，将那些抛在脑后，用所谓的工作和忙碌来麻木自己的神经。 而昨天晚上，受了那点刺激，可怕的记忆和梦魇就又潮水般袭来了。 她动了动手，才发现手臂上全是自己的泪水。甚至有更多的泪水落在了茶几上，一片湿润。 顾晖摸了摸额头，眼睛一片刺痛。 直到嗡嗡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才发现刚刚听到的声音是电话的声音。昨天晚上手机屏幕已经摔坏了，勉强还能接电话。她拿起手机，看见是Daniel，才接听电话。 Daniel火急火燎的叫她：“顾总，你没事吧？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你再不接，我都准备来你家找你了。” 顾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 “我没事，你先等着，上午有重要的行程就安排副总先去，其她的事等我来了再说。” Daniel说：“不用了，因为联系不上你，我把电话打到安先生那里。他说你昨天晚上很晚才睡，所以让我把行程整理一下，今天已经没什么重要的行程了，您先好好休息。” 提起安宴的名字，顾晖心脏像是被钝刀划过，一阵刺痛。 她顿了顿才说：“我知道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对了顾总，您的手机已经买好了。” “嗯。”顾晖挂了电话。 Daniel原本是想在说些什么，可是又想到安宴说，什么也不要多说，让她好好休息就行。就又闭上了嘴，毕竟安宴这个男朋友肯定比自己要更了解她的情况。 顾晖放下手机，无力的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 今天的太阳很好，她这样望过去，正好看见阳光从纱窗照射进来。空气里有点点尘埃，仿佛万点金沙，漂浮着在空中打着旋儿。 她起身走进卧室，将放在打开放置在角落的密码箱。输入密码，取出箱子里的东西。 是那个类似项链的录音笔，那时候就是因为安宴怕她有什么紧急情况。万一再被其他人欺负，可以及时录音，留下证据，以绝后患。 虽然那时候她百般不愿，但好在最后在安燕的坚持下，带上了这个项链。 所以，才能在最后，留下以后起诉最关键的证据。 第三十一章 殊途无归 顾晖将小小的录音笔放在掌心，双手却不自觉握紧。 从衣柜里拿了一套白色职业装，顾晖转身进了浴室。 水汽氤氲，脖颈上的皮被她搓红。如果不是刺痛感太严重，她大概不会停下来。这是她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醒来之后先洗澡。 似乎这样才可以洗清满身的泥泞，让自己干净一些。 纤细的指端从镜片划过，她面无表情的与自己对视。清楚的看见自己眼底的光由明变暗，旋即深不见底，而后又覆上层层薄雾。 像是活火山蠢蠢欲动了许多时日，在最终喷血的那一秒，出乎意料的静止了。 虽然Daniel说已经给她请了假，下午不用去公司。但顾晖还是放不下，依旧固执的前往公司。 Daniel正在办公室外忙碌，瞧见顾晖来了公司简直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迎上来，像是不认识她一般上下打量她。 “顾总，不是说今天您休息吗，怎么还是来公司了？” 顾晖坐回椅子上，顺手拿起Daniel放在桌边的新买的手机，将内存卡和电话卡都拿出来放进新手机里：“没什么事，只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下午有精神了当然要来公司，对了，手机的钱记得找财务报销。” “哈？”Daniel愕然，“我记得您的手机……不是因公报废吧。” 顾晖将手机开机，忙着熟悉新手机的性能，头也不抬的道：“Daniel，你的智商应该都费在工作上了。” Daniel依旧诧异：“什么？” 顾晖将手机放在一旁，开始看文件：“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些今天的新闻，有什么特殊的消息吗？” Daniel似乎还在纠结刚刚的问题，但顾晖开口问了。她又只好回答，所以皱眉冥思苦想许久，才想起应该回答的话。 她说：“是的，今天新晟宣布和华雅合作新项目的事了。” 听见新晟公司，顾晖瞬间想到彭贤琼强势的模样。能让这个女强人同意合作的新项目，看来倒是个新鲜事，于是她眼神示意Daniel继续说下去。 “上海的能源环保实验新区，新晟联合华雅，一共投资70个亿。” 顾晖骤然想起上次曾在产业峰会上听别人提起过这件事，这个项目虽然听起来是个新兴产业。但背后的利益关系复杂的很，尤其彭贤琼这样的女强人，怕是会将主动权完全握在新晟手中。 “这个项目一般集团怕是不敢接，华雅怎么会参与？明眼人都知道这个项目复杂的很，是一趟浑水。”顾晖诧异。 Daniel笑说：“今天的新闻发布会，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了。” 那好吧。 顾晖长舒一口气，轻轻点头。 不管新晟那边做出什么举动，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也不关心。现在最好的局面还是各不相干，不仅是工作，温知夏也是一样。 微信有新消息提醒，顾晖拿起手机来看，看到一个好友添加。还未点开头像，她便已经猜到这是谁的微信了。 她所认识的人当中，除了顾冉静会用这样幼稚的头像，大概不会有其他人。 上一次生日见面之后，一直没来得及联系她。她现在主动加她的微信，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其实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她不生气。 顾晖同意之后标好备注，想发点消息，但又不知道该发些什么。最后反倒是顾冉静先发了消息过来，一个定位，还有一句语音。 她说，‘在安宴那里要到了你的微信，上次匆匆一别，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此刻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距离下班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了。于是顾晖匆匆交代了一下，便提前离开公司，前往咖啡厅。 赶到咖啡厅的时候，顾冉静已经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她一袭白色长裙，长卷发披落肩头，从背后望去，俨然一个知性优雅的干练女性。 她正望着窗外，夕阳从窗口照射进来。她的半边脸庞近乎半透明，有点像冰做的，像是呵一口气就会化了。 顾晖刚走到她身后，她便回身，露出一个还算恬静的笑容：“请坐。” 顾晖回之一笑，在她对面坐下，要了一杯黑咖啡。 “原本那天晚上就想留个你的联系方式，但是后来走的太匆忙了，虽然现在也不算晚。” 顾晖说：“嗯，那天是走的太匆忙了。最近我一直都在忙工作的事，所以没时间联系你。”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顾冉静打断她的话，“你这人可真是，该解释的不解释，不该解释的非要解释给我听。” “抱歉。” 顾冉静生气的瞪她：“顾晖，你能不能有点脾气？” 以前就这样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回来还是这副样子。真想知道，她现在这样该怎么起诉，怎么让那些人受到惩罚。 顾晖偏了偏头：“你怎么了？” 顾冉静气急：“我都已经知道了，安宴把所有事情都跟我说了。我知道现在提起你会觉得难过，但我只是想站在朋友的立场问你。你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为什么那个时候你宁愿把一切告诉安宴，跟他离开，也不愿意向我透露一丝一毫？” 说完她还不解气，又添了一句：“你是不是傻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的是他们，为什么你要离开？” 顾晖轻轻搅动咖啡，坐直身子，神色有些恍惚。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伤疤正在被人一层层揭开，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但突然面对，还是会觉得蚀骨灼心。 “说了又怎样？就可以让他们受到惩罚吗？那件事情之后我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和温知夏。所以我请求安宴带我离开，冉静，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们。但是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顾冉静气红了眼，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莹莹欲落。 像是知道再多的责怪和废话都没有用，没有挽回的余地。她喘出一口很沉重的气息，平复一下情绪，才重新扭头来看她。 “那现在呢，你这个时候回来，是有什么办法讨回公道吗？” “嗯，我手上有……体液，还有其他证据。” 顾冉静不解：“那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赶紧起诉？” 顾晖轻轻摇头，此刻的心情就像窗外的余晖那般。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失去了本来的光辉和色彩。 “我在国外发生了很多事情，是新繁的许董事长收养我做养女，成为他法律上的女儿，我才有今天的位置。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等分公司在国内站稳脚跟才能起诉。” 想到她曾经一个人受了那么多委屈和屈辱，并且艰难的度过这几年。顾冉静没由来的心疼，她用力将眼底最后一丝薄凉逼回去。 她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那安宴和温知夏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的要跟安宴结婚吗？温知夏他……” “冉静。”顾晖叫住她。 顾冉静再一次这样认真的看她，才发现她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往的顾晖总是充满朝气的，像太阳那般温暖。可是现在，她太平静，像是已经心死了。 “从高中到大学，我一直在围着温知夏打转。为了爱他，我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现在我不想再做那个，只会围着温知夏转的顾晖了。” 她顿了顿才说：“我跟他之间有缘无份，这辈子也没可能了。跟何况，除了安宴，我该去哪里找出第二个像他对我这样好的人呢？” 终究是没可能了。 她曾经那样爱他，曾经拥有过他，一直以为那会是一辈子。可是挣扎了太久，终究挣不过这样的结果。他还在原地，就在她面前，可是隔的太远，她再也触不到了。 能够再见到他，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在自己面前。连梦里都吝啬得不曾出现过，隔着千山万水，早已经殊途无归了。 最后怎么离开的顾晖已经不知道了，她的思绪飘的很远。到了最后起身离开时，她还本能的恳求她。 “冉静，不要告诉温知夏。否则他那样的性格，一定更加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想处理完这些事情就回弗吉尼亚，不想再徒生事端了。” 顾冉静深深的看着她，点头答应。 大概现在知道了一切，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固执，不肯告诉任何人，所以不再为难。 顾晖从咖啡厅出来，夕阳已经只剩残羹。 刚才还明媚的阳光瞬间暗淡下来，整座城市都一点点被笼罩在暮色中。 中午吃饭吃的太晚，所以到了现在一点也不饿。她回公司的时候正好碰上Daniel下班，两个人接触虽然很多，但一直是因为工作。 于是顾晖约Daniel去旁边商场逛一逛，顺便吃晚饭。Daniel自然没有拒绝，两个人在商场逛了许久。 顾晖挑了一套春夏百搭小套裙，粉嫩粉嫩的颜色。看起来清爽又可爱，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与她平时黑白工作服的样子大相径庭。 Daniel夸赞她：“顾总，你今天很漂亮。” 顾晖不知为何，想起一句老套的对答，她勉强微笑：“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不漂亮？” 第三十二章 温初明 Daniel微笑：“不是的，您今天看着年轻了不少。” “噗。”这话倒是逗笑了顾晖，她整理了下头发，“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严肃点别人怎么能服气我这样一个小姑娘。” “顾总很有责任心，更何况您的能力在那。其实不需要这些表面装饰，有时候大家怕您不是因为您凶，而是因为惧怕被您的能力碾压。”Daniel真诚的道。 顾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粉色套裙，微微笑了笑，笑容里无限寂寥。 她说：“其实我也挺喜欢今天这身衣服，小女生喜欢的颜色，裙摆是荷叶边，精致又简单。” Daniel能看懂她的情绪，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买单后便直接出了店面，商量着接下来去哪逛，又去吃什么东西。 顾晖刚回上海不久，对周遭的食物和现都不是很熟悉。于是一边低头看手机的大众点评，一边跟Daniel交谈。并未注意前面是否有人，结果直接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对方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看见她便偏头微笑。 “还以为你会注意到我，没想到还是跟上次一样呆。不过说起来我们也真是有缘分，在哪都能撞上。” 温初明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加牛仔裤，习惯性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精致俊朗的脸庞，人都说爱屋及乌，那么恨一个人到一定地步，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 顾晖一看见他便想起温初晗那张丑恶的嘴脸，于是想也没想就拉着Daniel绕开他向前走。 “不好意思，有点忙。” 温初明毫不避讳的凑上来，走在顾晖旁边，又看了眼她手里的袋子：“你们要逛街吗？正好我也想买点东西送人，你们都是女孩子，应该眼光会差不多，你要不然帮我选选？” 顾晖皱眉，心里想着温初明这性格跟他姐姐确实有很大不同。温初晗那样的人，从不会这样热情似火，主动讨好谁。 但她还是不耐烦：“大科学家你不用工作吗？再说了，我跟你很熟吗？” 下一秒温初明一把夺走她手上的袋子。 “虽然不熟，但我们有缘分啊，我们两个人也相当于知根知底了吧。你想去哪儿？我帮你拎东西。” 顾晖挑眉：“你姐姐那么讨厌我，你却跟我走的这么近，你觉得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他吹了声口哨，眉眼带笑：“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然后他便一直走在前面。 什么叫她是她，我是我。 明明上次看见温初晗在她面前哭得那么厉害，还跟温初晗同仇敌忾，用那种仇视的目光瞪她来着。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怎么放在男人这也是一样。 Daniel一脸茫然，但又按耐不住八卦的性子，于是悄悄问顾晖：“顾总，这个人是？” 顾晖简言：“温知夏未婚妻的弟弟。” Daniel一张嘴渐渐变成了o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般。 温初明在前面随便进了一家店，顾晖因为买的东西还在他手上，所以只能跟着进去，但看他这样清车熟路的样子像是店里的常客。 果然刚走进去便听见店员开口说：“温先生来了，嗯，您今天这又是陪着？” 顾晖嗤笑一声：“看来温大少爷平时桃花不少，你要为你的红颜知己买东西就请自便，我没那个时间陪你闲逛。” 温初明神色倒还算自然，只是微笑：“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该不会是因为上次我凶你的原因吧，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顾晖伸手：“把东西还我。” 他反倒唇角一扬，顺势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面去看鞋。一只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同时还能看鞋，顾晖倒觉得是个新鲜体验了。 “温初明你能不能松开我，你有病吧。我跟你又不熟，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我干什么？” Daniel跟在后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莫名尴尬。 “你穿几码的鞋？”他随手拿上一双白色铆钉平底鞋。 “什么？” “你怎么总是这么呆？”他腾出一只手敲敲顾晖的头：“我问你穿几码的鞋？” 顾晖被催的七荤八素，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答了句：“36吧……” 他看了眼鞋子尺码，点头：“正好是36的鞋，过来试一下。” 整个过程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从没打算跟顾晖商量那般。 顾晖被他推着坐下，旋即，他直接蹲在她面前，眼看着就要亲手替她脱鞋。顾晖心里一惊，连忙弯腰，伸手阻止他。 “温初明你干嘛……你不是要给你那位女朋友买东西吗？现在这是干什么？” 他抬起眼睛，笑的眼睛弯弯，少年明朗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夏日里一阵和煦的微风，夹杂着蔷薇花的气息。 他说：“她的身高体重都跟你差不多，正好也是36码，你帮我试试，作为报答，待会请你吃饭。” 顾晖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可是看见那样真诚的眸子，又瞬间无话可说。她微微抿唇，眼睁睁看着温初明替她脱下高跟鞋，动作轻柔的将平底鞋替她套上。 他问顾晖：“你喜欢吗？” 顾晖表情复杂：“还行吧。” 她有些不明白，同一个家庭出来的人。为什么为人处世的方法和性格差距这么大，温初明虽然有些痞子气，但毋庸置疑不是一个坏人。 他瞬间乐开了花：“替我包了，谢谢。” 顾晖有些幽怨的穿上自己的鞋子，顿了顿，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袋子，转身就走。 温初明结了账匆匆追上来，走在她旁边：“喂，你去哪，刚刚说过了要请你吃饭，你这时候走了，我怎么请你吃饭。” 顾晖终于忍无可忍：“你让我帮的忙我已经帮了，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我和你姐姐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张。上次你不是还帮着她骂我人不可貌相吗？温大少爷，如果你这时候来只是为了劝我远离你姐姐，那就大可不必了。” 她完全想不明白这个上次还骂她人不可貌相的人，怎么会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各种纠缠他，并且扬言要跟她做朋友。 温初明依旧微笑：“我知道，但是我跟你说过了，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能因为你和她的恩怨就抹杀我交朋友的权利吧？” Daniel在旁边噤声不说话。 最后半推半就的就跟他去了一家泰国餐厅，顾晖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一口气点了许多菜，Daniel也渐渐放开了手脚。 Daniel虽然看着干练成熟，但大概也是没谈过恋爱的少女。温初明那张嘴不是一般的会讲，几句话就撩的Daniel面红耳赤。 顾晖喂了一口冬荫功汤进嘴里，有些悻悻的想，幸好她早已经过了少女时代，否则怕是也会跟Daniel一个反应。 饭后，温初明前去买单。 顾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今天一整天安宴都没有联系过她。这几乎是这几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除非出差实在没时间，安宴也会提前通知她，跟她保持联系。 大概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她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的反应太过偏激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没有及时推开温知夏。让安宴看到那些让人误会的场景，昨天晚上他大概不会那样生气。 顾晖真是恨透了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任何事情，明明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决断。可是在真的面对，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又会动摇决心。 就像刚刚，在温初明态度强势的拉着她买东西，请她吃饭的时候。明明可以拒绝，但还是没有拒绝。 出了商场，Daniel打车回去。 温初明侧脸看她，笑说：“其实我能看透你的心思，我知道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顾晖嗤之以鼻：“写在脸上的东西，谁都能看出来。” 他不管不顾：“带你去个地方吧，那里可是我的秘密场所。看在你今天帮我忙的份上，带你去，我保证你去了之后心情一定会变好。” 顾晖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吸入鼻尖时，莫名让人清醒。 “温初明，我们才见几面啊，你就已经这么了解我，这么能拿捏我的心思了？”顾晖咬住下唇，全然只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他自信的快要爆棚：“不仅这样，我还知道你是狮子座吧。至于那些不开心的事，或许跟感情有关，不然就是公司的事，我猜的对吗？” 这个样子，还真是像那时候的温知夏和安宴的结合体。 温暖，阳光，自信，大气，不记仇。 “所以你跟我走的这么近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如果你是为了你姐姐来接近我，那你……” “你为什么总要把我跟我姐姐联系在一起？”他似乎很不解，帽檐下的脸有了不满的神色，他说：“上次……我不是故意说那样的话，我只是觉得，我姐姐这样讨厌你，一定有她的原因。但是接触下来，我觉得你似乎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不堪。至少，我没看见过你去纠缠温知夏。所以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第三十三章 世界的狂欢 顾晖嗤的笑出来，“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好笑？” 他大概听懂了这些层讥讽的意思，于是故意曲解道：“天生自带的幽默细胞，我这么优秀，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很苦恼。” 顾晖轻轻点头：“是啊，撩妹技能也满点了，到达了撩妹的最高境界，撩人于无形。” 他笑的更加开怀，笑的眼睛弯弯，头顶有浅蓝色的光晕。这样子真是像极了高中时的温知夏，顾晖脸上的笑容暗淡下来，微微移开了视线。 “既然对我评价这么高，那你呢，有没有中招？” 想起温初晗，顾晖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一场妯娌之战，真是想到就让人头疼。 她摇头：“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你没机会了。” 他颇有些诧异的看了顾晖一眼，又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一次在山庄看见你，你就是那个跟业诚集团独子联姻的许家千金吧。” “可不就是我吗。” “看你这样不开心的样子，我就知道这次的联姻你肯定不是自愿的。”他朝着顾晖眨眼，笑容极富感染力。“走，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保证让你忘掉所有不愉快。” 话落，他便带着顾晖前往他的车旁。 一路往前驶去，上车之后两个人都很安静。能够清楚的听到车子转弯时发出轻微的滴答声，顾晖扭头看窗外，心情不知为何飘忽起来。 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子灵巧的穿梭在被暮色和灯光笼罩的大地下。 不知什么时候，温初明打开了车窗。让窗外的风灌进车里，海盐的气息扑面而来，顾晖愕然，扭头去看，正好看见柔软的沙滩和星星灯。 “下车。”他径自推开车门，下了车。 眼看着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顾晖想起明天还有别的工作。突然有些后悔，一时冲动跟他来这里，不知道还要弄到几点才能回去。 她面色犹豫：“你说的秘密基地就是这？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温初明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又笑出来：“你可真怂，你不会怀疑我要拐卖你吧？” 顾晖生平最受不得别人用激将法，立马回他：“你才怂，我只是觉得这里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好玩的。有这个时间陪你乱转，我还不如回去睡大头觉。” 温初明笑而不语。 他迎着风，风将他额前的碎发撩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湿润的海风让人神清气爽。 片刻后他又看了看手表，说：“别着急，应该马上就好了。” 他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成功引起了顾晖的好奇心：“这么神秘，难道有什么秘密活动？” “跟我来。” 他努了努嘴角，一把拽住顾晖的手腕，带着她走向海滩。立在沙滩上，远远看见远处灯塔上的顶灯，气氛温和又美好。 “好玩的来了。”他突然看向不远处的方向。 顾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一群穿着简单但时尚的男孩子扛着箱子，朝他们面前的这片海滩走过来。 “这是？” 温初明笑的开怀，他解释：“他们是一个乐队，每周会来这片海滩举行一两次移动club。足够的酒，足够热闹，只属于年轻人的狂欢。看来今天我们运气挺好的，正好碰上了。” 顾晖点头，又问：“可是海边哪来的电？” 温初明拍拍她的脑袋：“你这种智商的人……是真的存在在这个地球上的吗？看后面，除了直通电，还有个东西叫发电机。” 古板的思维限制了顾晖的看法：“那干嘛还要费这么大劲，我们还不如直接去酒吧算了，酒吧里也有驻唱啊。” 温初明很嫌弃：“你活的也太没情调了，懂不懂什么叫情趣啊？” 顾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的，可温初明已经再次带着她靠近那群年轻人。他们动作很娴熟，很快就准备好了乐器，周围围满了男男女女的熟客。 有用钢架支撑起来的舞台灯，有dj台，有音质不错的大音响，还有成捆成捆的啤酒。温初明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扔进舞台旁边的小木箱里，旋即带着她挤进了人群中间。 摇滚的音乐迅速响了起来，人群开始鼎沸，随着音乐摇摆，狂欢的气息扑面而来，将顾晖笼罩其中。 温初明的声音很大，在她耳边：“竭尽所能狂欢，你会爱上这种歇斯底里的感觉。卸下你所有的心事和伪装，放松一点。” 顾晖迈不开手脚，大概因为她一直生活的太本分。根本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活，而温初明与她完全不同，他生活在年轻人的中心。 狂欢，歇斯底里，年轻。 她将自己封存起来，过的比从前更加小心翼翼，她早已经失去了那颗朝气蓬勃的心脏。 这样的感觉让顾晖都快要有一种错觉，她天生就是属于孤独和寂寞的。 而世界的狂欢，与她无关。 音乐的声音很大，几乎震耳欲聋。湿润的海风徐徐吹来，明明应该觉得冷的。可是她丝毫没有觉得，反而身体里有什么燥热的气息在咆哮，让她身体一阵阵发热。 顾晖看着身边喝着啤酒，爽朗大笑的男女，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潮水般的寂寞。 她笑了笑，也跟着扭动起来。 顾晖，就当是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让你做回本来的自己，今晚过后，顾晖依旧会离你远去，而你，是许顾晖。 头顶是繁星璀璨的夜空，星辉将月华掩盖了去。 顾晖突然想起第一次跟着温知夏去酒吧的场景，她是全场最拘束的那个人。全程缩在角落里，不时抿一口度数最低的鸡尾酒，看着别人的狂欢。 那天温知夏玩得很开心，喝了很多久，到最后他大概跟别人玩游戏输了。突然就转身来搂住她的腰，咻的亲吻她。 那吻很甜，带着丝丝水果的香气。 大概酒不醉人人自醉，亦或是环境的关系。顾晖只愣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搂住他的腰，回吻他。 回忆总是撕心裂肺的痛，她第一次突破自己，这样放纵，身边却早已经不是他了。 她开始和这样的迷离融合，沉醉在紫醉金迷中，整个人极度飘忽。 台上的歌曲突然换了风格，变成了一首婉转悠长的情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顾晖还握着一瓶酒呼喊，欢呼，于是旁边有不少人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温初明看了她几秒，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强势的让她安静下来。 她被迫停下来和他对视，他的瞳仁应该是琥珀色的，像是没有凝固的琥珀色，带着奇异的松软。顾晖甚至可以在他的瞳仁里，看到那个茫然失措的自己。 灯光正好闪到他们头顶，旁边有人发现了这对俊男靓女的组合。于是开始欢呼，她们欢呼的声音盖过了音乐，耳边只剩下看热闹的声音。 她们欢呼：“kiss，kiss，kiss，kiss……” 这种一边鼓掌一边欢呼的时候，居然还能听出很强烈的节奏感。 顾晖茫然的看他，正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她想着，玩一玩总不能当真吧。 更何况，温初明应该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她只是眼神示意他，出于给他面子，没有推开他。 他身上有独特的荷尔蒙的气息，在顾晖愕然之际，他突然迅速的低下头来，低头咬住她的唇。 于是全场开始欢呼，顾晖愣了几秒，开始激烈反抗。 可是温初明搂的很紧，搂着她的腰并未松开。唇上带着酒气和滚烫的气息，疯狂的亲吻。 周围也有其他情侣亲吻，纸醉金迷，浓郁的情欲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 顾晖抬脚将高跟鞋根踩在他的脚上，大概是踩痛了他。他才松开手，弯腰去捂自己的脚。 “你穿高跟鞋呢，不用这么狠吧……” 顾晖气急，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扇在他脸上。她气的胸口急促起伏，眼睛泛红。 那瞬间温初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他眼里有茫然和不可置信，沉默着没再说话。 顾晖气的浑身发抖，转身就走，大步离开了这片海滩。沿着来时的公路往前走，大概今天穿着高跟鞋走了太多路，所以实在太累了。 她干脆直接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拿着手机的瞬间，却不知道该打给谁。最后只是叫了辆车，等待司机送她回去。 顾晖坐在长椅上，浑身冰凉。海风不停的吹打，她突然想起初到弗吉尼亚时，她一个人坐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突然很想很想温知夏。但每个人行色匆匆，去往不同的目的地，却连一张相似的脸庞也没有。 在那个陌生的国度，找不到温知夏，除了安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 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刚刚的画面，她本以为温初明和他姐姐温初晗不同。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那样阳光的少年，刚刚却像个往返夜店的老手，轻浮又卑劣。 顾晖开始后悔认识他，后悔鬼使神差的跟他走的这样近。 她看着自己的手，努力回忆刚刚那一巴掌有没有用尽全力。 第三十四章 聚众闹事 她这个人太容易把自己逼入死角，所以一路上她都在为了那件事情愤怒。眼底有隐约的红丝，心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炸了一遍又一遍，十分难受。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顾晖将钥匙扔在沙发上。一下子瘫软下来，手机上依旧没有安宴的信息，她心里越发不安。 不知道这一次安宴是不是真的生她的气了，所以一直不联系她。 夜色很深，有些微凉，现在已经是初秋。 她给安宴发了条信息：‘无论什么时候醒来，看到之后，请给我回个信息。’ 顾晖忽然觉得浑身黏腻，觉得自己很脏，就像五年前那样嫌弃自己。于是迅速进浴室，洗了个澡。 一夜未眠到天明，她一直坐在小小的阳台上看着星空。天空是很奇异的幽蓝色，仿佛一粒葡萄冻，上面撒了些细银碎。她看着星辰一颗颗被隐去，夜色渐渐被鱼肚白取代。 眼睛又酸又痛，顾晖瘫倒在阳台的躺椅上，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浅眠了一会。 第二天一大早，顾晖便起来了，面无表情的整理好，前往公司。 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又加上晚上没有睡好的原因。顾晖脾气很大，一连几个方案报上来都被否了，例会上，几个管理人员也不可避免的被骂了一通。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今天顾总心情不好，做事都得小心着点。 Daniel推门而入，怀里抱了一叠文件。 “顾总，这里有些需要您签字的文件。等下我们要去西郊的工厂，董事长定下的城西二号桥的样品质量有问题，需要您亲自去一趟。” 顾晖点头，接过文件开始签字。 刚签了一份文件，她便停下笔，叫住Daniel。 “昨天你说安宴打电话替我请了假，除此之外，他还有没有说别的？或者，后来他还有再联系过你吗？” “没有呢。”Daniel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晖摇头：“没事，你去忙吧。” 将文件全部签阅之后，Daniel已经安排好了车子在公司楼下。顾晖马不停蹄上车前往西郊工厂，连午饭都是在车上解决的。 饭后Daniel简单汇报了二号桥工程的施工情况，这个项目是业诚那边包下来的项目。大概因为两家联姻的关系，项目才落到了他们头上。 因为项目是整体承包，所以所有材料都由自己生产。最重要的就是水泥和钢筋，前期材料的准备，间接关系到整个项目的质量。 到达工厂之后，戴上安全帽进入工厂。就一直站着忙碌，好在今天顾晖学聪明了，穿的是平跟鞋，所以走动起来也不算麻烦。 一忙就是几个小时，顾晖还在和工厂的人商量。结果Daniel突然就急匆匆的举着手机走过来，说：“安先生的电话，您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就打到我这儿来了，好像有很紧急的事情。” 顾晖没来得及洗手，只能让Daniel举着手机，她将脸凑过去接听。 “安宴？” 只这一声，安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这边有点紧急情况，我这人手不够，你帮忙叫些保安到业诚来。但是你不要过来，我可以自己解决。” 顾晖一脸莫名，不过听他这样严肃的口吻，便知道事情的情况有些严重。 于是她也顾不上自己手脏不脏，直接接过电话，继续追问：“你要把情况给我说清楚啊，到底怎么了？如果有紧急情况，叫保安是没用的，直接报警吧。” 安宴沉默了片刻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不用担心，帮我叫几个人就好，我可以自己解决。我这有点乱，我先挂电话了。”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顾晖将手机移开耳边，看了一眼被挂断的电话。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安宴那边乱哄哄的声音她都听见了。 她总是这样麻烦他，安宴却一直把所有事情都咽回肚子里，从来不肯跟她说。她不能总是这样自私，总得为他做些什么。 于是顾晖脱掉防护服，回身望向身后还在等候的几个技术人员。 “今天就到这里吧，就按照我们刚刚讨论的比例。等你们做好样品之后，再送过来检验。”顾晖转身急匆匆向前走：“Daniel赶紧安排车，我们去一趟业诚公司。” 车子很快到达业诚公司，期间顾晖联系了新繁的几个安保人员，让他们坐车赶去业诚。因为安宴没接电话，她一颗心一直提心吊胆的。 到达业诚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业诚的公司正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保安在门口围成了一个圈，挡着那群人不让他们靠近，外面则是一群人拿着榔头木棍，吵的很厉害。 衣着简单屡烂，有些人蓬头垢面的，像是农民工的样子。 顾晖刚要下车，Daniel便一脸担忧的拦住她：“顾总，您还是先不要下去了吧，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顾晖固执的下车，这才听清那群人嚷嚷着要讨公道什么的。 Daniel只怕顾晖有什么意外，所以连忙跟在她身后，给安宴打电话。 顾晖一眼便看见了安宴身边的得力助手，那个叫肖亮的大个子。肖亮看见她也惊呆了，连忙从旁边挤过来，将她拉到安全区域。 他有些焦虑的扶额：“许小姐你怎么来了？” 顾晖只问：“这是什么情况？安宴呢，他没事吧？” 肖亮说：“他们是景区那块地产的拆迁户，之前的工程拆了一半，他们一直没有收到拆迁款。听说业诚收购了那块地产，就聚众闹事，跑来公司索要拆迁款。” “二次拆迁？”顾晖愕然。“如果之前的拆迁款没有赔偿完毕，业诚为什么还要拍下这块地？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肖亮同样很纠结：“是啊，但是公司在拍下这块地之前。没有听说是二次拆迁，估计是被人刻意压下来了，现在形势太恶劣了，安总正在楼上联系相关人员，希望要一个解决方法。”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顾晖想起安宴上次喜滋滋的跟她讲拍卖会上的情况，他说，新晟原本是要跟他抢的。可是后来来了一个人，不知道在彭贤琼耳边说了什么，她突然就放弃了。 联想到现在的局面，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彭贤琼设下的一个局。更何况能把二次拆迁这种情况压下来，瞒得密不透风的，除了彭贤琼这个市长老公，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了。 交谈间，Daniel联系到了安宴，他戴着口罩和帽子，从后门溜过来，抓着顾晖就走。 “不是叫你别来吗？”他低声训斥。“这里太危险了，先跟我上楼。” 顾晖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安稳了不少。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乖乖跟着他，准备从消防通道上楼去。 结果两个人转身刚走了几步，不知道是谁眼尖，高喊了一声：“管事的老总来了，大家快围住他，别让他们跑了！” 话落，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朝这边看过来。 已经有人举着榔头木棍冲过来，这种感觉让人头皮发麻。顾晖眼看着那根木棍就要敲下来，身体本能的作出反应，她冲到安宴面前，双臂紧紧护住他，像是母鸡保护自己的孩子那般。 碰的一声，木棍敲打在背部，很沉闷的声音。 “唔……” 顾晖咬住下唇没有叫出来，灼热的呼吸却清楚的洒在安宴的肩头。 很炙热的温度，安宴身子本能的颤了颤。顾晖身子本能的前倾，全身的重量都倾轧在安宴身上，安宴被这力道压的后退了好几步。 眼看着又有人要冲上来，安宴目光发狠，一只手搂住她，侧身将她往身后藏。 顾晖本能的回头去看，正好看见安宴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那人的手腕。一用力便将他丢了出去，那男人被推的后退了好几步，摔在了地上。 顾晖胸腔里闷闷的，呼吸不畅，堵的厉害，她紧紧拽住安宴的衣服，努力平复着气息。 安宴依旧能感觉到她呼吸很乱，于是更紧的搂住她，将她往身后藏去。许是因为这一行为彻底惹怒了他，他连眼睛都是红的，空气一片死寂，血腥的气息格外浓重。 而那个被推倒在地上的男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干脆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拍着大腿哭狼嚎。 “不得了了……打人了，老总打人了……快来人呐，老总打人了……”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因为他这哭闹，瞬间又围了上来。 “坑了我们的血汗钱还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报警你们快报警，叫警察来。” “就是，拆迁前说的好好的，又是赔钱又是分房子的，骗我们签字，现在还打人了，不得了了……” “杀千刀的，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 一群人鬼哭狼嚎，整个公司门口乱成了一团。 眼看着事情有些失控，肖亮连忙报了警，又将大厦里所有安保人员全部叫出来，将安宴和顾晖等人护在身后，挡住了嚎叫的人群。 肖亮让人拿了喇叭出来，他举着喇叭喊：“大家不要着急，你们说的情况，我们会一一核实，如果是真的，绝对不会少你们的拆迁款……” 第三十五章 被人陷害 形式略微有几分严峻，那群人不顾一切向前冲，保安几乎快要拦不住了。 “你们骗谁呀，等来等去也没个结果，媒体把消息都压下来了，你们别想只手遮天，今天我们一定要讨个说法……” “那块地你们已经收购了，别想抵赖！” 二次开发这种事情能够瞒得密不透风，甚至落在安宴手里，顾晖很肯定这是有预谋的。 更何况，新晟是国内最大的地产公司，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放弃竞标？ 其中的原因绝对不简单，如果只是有人单纯的想把这块地甩出去倒还好。但如果是彭贤琼因为她的原因故意陷害，她根本没办法容忍。 顾晖呼吸十分孱弱，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胸腔里血气翻涌，喉咙里发咸。 人群又一次躁动起来，保安被步步逼退，有人突然大力推了安宴一把。安宴只是本能的护住怀里的顾晖，但那人的手还是碰到了顾晖的肩膀。 安宴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般，气息骤然下沉，像是夹杂着倒春寒的冷冽那般。 他低声告诉顾晖：“不要离开我身边，跟紧我。” 安宴带着她走出保安的包围圈，站在一旁空旷的位置，直接面对他们，拿过肖亮手中的喇叭，一只手将喇叭放在嘴边，另一只手护着顾晖，低喝了一声。 “安静！” 大概因为这一声声音足够响亮，此刻他的气场足够强大。众人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子倒春寒的凉意，这一声低斥，成功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目光扫过那群激动的肇事者，接着道：“我是业诚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安宴，今天站在这里讨公道的。只要核实是业诚份内的事情，应负的责任，业诚责无旁贷。” 他第一次这样厉声喊话，第一次这样动怒。 低沉的声音如此怒喝，足够震慑全场了。更加上他刚刚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将一个壮汉推倒，也足够证明他的身手不凡。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去，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动手。 他寒声：“关于凯撒地产具体情况和项目进程，我们由专人负责对接。把这个项目的相关人员全部叫到公司，把现场的所有人安排到会议室，统一解决问题。” 肖亮点头：“明白。” 然后就转身去处理。 只是片刻就将所有情况安排妥当，业诚高管人员纷纷出来安抚现场群众的情况。项目相关负责人也赶来，着手处理问题。 一直到做完这些，安宴才面色阴沉，问Daniel：“你们的车在哪？” Daniel回身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在那里。” 下一秒，安宴俯身一把将顾晖抱起来，抱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安宴……”顾晖急而轻促的唤他，“你干什么？现在情况这么严峻，你这个副总要赶紧回去，公司需要你。” 他面色更沉：“闭嘴！” 被他这样一训斥，顾晖情绪瞬间有些低落。她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觉得喉咙里发咸，像是要吐出红色来。于是只好闭嘴，硬生生将这种不适感压回去。 将顾晖放在车上，他指挥Daniel去开车，紧接着自己也上了后座。Daniel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将车子中间的隔板升了起来。 安宴呼吸一直很沉，大概还在生气：“很难受吗？” 顾晖轻轻摇头。 “现在送你去医院，做一个全身的检查。”他皱了皱眉，又说：“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遇到危险你需要做的就是躲在我身后，而不是冲在我面前，明白吗？” 顾晖看他片刻，眼眶慢慢红了。 她胸口的血气翻涌的厉害，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紧紧拽住安宴的衣服，看她这样难受的样子，安宴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搂住。 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车窗外有寒光照入，照亮他的面部轮廓，明明是一样的轮廓。可是线条看着比以往硬了许多，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结果还没到医院，疲惫就一波波袭来，席卷了顾晖的意识。她觉得混混沌沌的很想睡觉。但胸口的疼痛，又无法让她进入沉眠。 下车之后安宴依旧强势的抱着她下车，送去做了全身检查。 其实不严重，就只是轻微内出血，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了。 顾晖先上了车在外面等候，安宴拿了药之后也跟着上车。整个过程，他一直一言不发，但顾晖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他这个人，一旦生起气来，不会跟人家大吵大闹，亦或是发泄。只会保持沉默，现在这样，便是怒到了极点。像是一块坠入大海的石头那般，无声无息，没有回音，没有言语。任凭对方说什么，他都保持缄默。 虽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但顾晖还是希望能把事情说清楚。 她叫他：“安宴，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事情很蹊跷？为什么收购这块地那么久都没有任何音讯，偏偏在我和彭贤琼发生争执之后，有那么多人跑来讨要公道？” 安宴不说话。 她又说：“你先跟我说实话，如果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彭贤琼故意这样陷害你的话。是不是一个大危机，业诚能顺利处理吗？” “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做？”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半晌才说出这一句话。 顾晖哑然失声，他太了解她了，所以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透露半句，他就已经猜到了。 安宴沉重的喘息：“你会低声下气的去给彭贤琼道歉！”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 “顾晖你不要这样，你不需要这样做。我说过，任何事情我会替你担着。我生气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我没做到好好保护你，让你卷进来，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顾晖有几分无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由分说：“我现在陪你回去，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你的事情我会替你做，在你完全恢复之前，不要操心任何公司有关的事情。” 在顾晖面前，他一直都是一个有求必应的形象。很少有这样命令式的口吻，顾晖知道多说无益，所以默默选择服从。 回家之后吃过药，她趴在软软的沙发上。回想着这件事情的始末，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之前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温初晗，那时候在学校里对她做过的一切。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不太合适，但是最贴切的。 她梦见第一次见温初晗的时候，因为顾妈妈跟她说。小时候在孤儿院门口捡到她时，包裹着她的衣服是一件很名贵的驼色大衣，有人认出那是上海某*店的大衣。 她一直觉得，可能亲生父母跟上海有关系。所以不顾一切阻碍独自一人来到上海上高中，甚至，一个人打零工凑自己的生活费。 那时候顾冉静没有陪她到上海上高中，顾晖成天忙的晕头转向。刚入学没那几周因为工作的事一直请假，甚至连军训也没有参加。 她一个人忙忙碌碌，等差不多稳定下来住进学校宿舍的时候，留给她的便只剩那一个最差的床位了。 因为彭贤琼舍不得自己女儿吃一点苦的原因，温初晗从小到大没有住过校，一直都是走读。 但因为温知夏选择了住校的原因，她便也闹着要住校。彭贤琼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学校住不安稳，便让人搬了一张双人床进来，占了宿舍大半个位置。 顾晖到达宿舍时，只剩下角落里那个还有些损坏的床。 就是因为缺席这一段时间，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跟温初晗打成了一片，关系十分熟络。 不仅仅因为温初晗家世好，长得美，她这种张扬自信的性格，就容易吸引别人不自觉靠近。尤其是罗兰和萧茗，那时候就已经和温初晗是好友。 顾晖因为忙着学习和工作，即便住进宿舍之后，也跟她们没几句话。好不容易等到后来闲下来，那几个人已经打成一片。 无论是吃饭，上课，睡觉，逛街。 几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孤独吗？ 其实并不。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心思本就敏感细腻。不敢轻易交心，更何况她从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中过来的。尤其她每天都是生人勿近的样子，更融不进她们的圈子。 直到后来她第一次见到温知夏，顾晖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边走边看。路过操场，一个篮球突然就咚咚的跳了过来，落在她的脚边。 “喂。”这是温知夏第一次叫她。 顾晖回头去看他时，正好看见他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他说：“小学妹，帮我把球扔回来好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只剩阳光迎面而来，顾晖无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书。心脏砰砰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大概因为刻意注意一个人，后来，顾晖便总是不自觉的寻找他的身影。 会在下午跟着一群犯花痴的女生去篮球场看他比赛，看他挥洒汗水，尽致淋漓的样子。 也看……温初晗亲昵的为他递上水和毛巾时，他笑着接过说谢谢，两个人亲昵互动的样子。 第三十六章 婚礼日程 那种感觉就像躲在黑暗中，偷偷的觊觎触不可及的那一点光亮。虽然羡慕，虽然想要靠近，但一直清楚自己的位置，从不敢参与半分。 直到后来，一场演讲比赛打破了这种平衡。 市里的英语演讲比赛，每个班级推选一两个人固定时间参加演讲培训。最后在全校选出三个人，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演讲比赛。 顾晖在初中时，英语成绩就一直是班级遥遥领先的。温初晗家境优渥，从小就在双语环境中长大，无论口语交流还是整体水平都很好，所以老师推荐她们一起参加演讲培训。 顾晖赶去阶梯教室参加演讲培训的时候，其他班级的人都已经选好了位置，整个教室座无虚席。 除了……温知夏左手边的位置。 而他的右边，坐着温初晗。 顾晖脑子瞬间当机，踌躇了许久才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许是因为那时候还不认识他，更重要的是他旁边坐的是温初晗。那两个人不时凑在一起讨论，全然当她不存在。所以培训时间，顾晖一句话也没能跟他说上。 虽然在他旁边不能集中精力，但一腔热情都被旁边那两个人亲密的样子浇灭。顾晖只能强行转移注意力，仔细听老师讲的知识点。 后来，老师渐渐发现顾晖的学习能力很强。更加看好她的能力，但她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口语发音有一股浓重的湖南口音。 传说中的塑料英语，一开口就很容易让人出戏。 正好那几天温初晗因为家里有事没能来请假，就是那几天，老师做了个很重大的决定。让温知夏帮忙辅导，改正顾晖的口音。 顾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瞬间的惊愕，她回头去看他的表情。正好看见他也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那双漆黑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更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在老师离开教室之后。阶梯教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顾晖双手僵硬的垂在两侧，眼睛东瞟西瞟的，就是不敢看他。 然后他呲的笑出声，说：“小学妹，我很可怕吗？” 快要窒息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 和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一起，脑子里顾及的东西很多。怕自己说错话扣印象分，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和他独处的机会。 那天之后，每天下课之后都会有和他独处的时间。当然，在他为她纠正发音的时候，她是没办法看他的。否则，就会瞬间陷在他那双黑眸里，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顾晖会因为他一句小小的夸奖而兴奋雀跃，也会因为他的批评而失落。 有一天他勒令顾晖将演讲的稿子背下，希望她做到脱稿演讲。 顾晖敲着脑袋死记硬背许久，等她感觉自己可以让他检验成果的时候。回头就看见他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顾晖屏住呼吸，因为怕吵醒她，小心翼翼的连呼吸也不敢。 他的脸颊上覆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很浅的金黄色。睫毛安安静静的搭在眼帘上，呼吸清浅。 顾晖有些怅然的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无论眼睛，鼻子，嘴巴还是整体面部轮廓都那么好看，就像被雕刻出来的一样。 想着，她就不自觉趴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他很久。 就在她伸出手，想碰一碰他的鼻尖的时候。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稿子背好了吗？” 他刚睡醒，声音沙哑。 顾晖和他对视了几秒，突然转过去捂住自己的心脏。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暗自懊恼，果然一遇见他，所以有的定力都为零。 结果可想而知，被他一吓，好不容易背好的稿子瞬间全忘到了脑后。 但好在最后成功改掉了口音，和温知夏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一起被选去参加演讲比赛。 噩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从比赛回来之后，整个宿舍的人对她的态度开始大变，大概因为那一次她挡到了温初晗的道，也可能是因为她和温知夏走的太近，于是一些小小的玩笑就开始了。 会在回宿舍推开门时被从天而降的一桶水淋成落汤鸡，会在刷牙的杯子里看见死的蟑螂。会在体育课时找不到自己的运动服，被捉弄着，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这些都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后来。 那些人变本加厉，开始打她骂她。录制一些私人隐私的视频，用来威胁她。 这场梦太长了，顾晖梦到过去的种种。 受过的种种委屈，那些爱恨情仇一一从脑海中闪过。眼角还未有纹路，心上已经满是尘霜。 顾晖醒来时，原本是想看看时间。可是手机忘记了充电，早已经自动关机了。她连忙将电充上，开机。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有安宴打来的，也有Daniel的电话。 脑子睡得还有点懵，顾晖反应了很久，才先给Daniel回了个电话。 Daniel很快接听电话，她说：“顾总，您醒了吗？” “嗯。”顾晖一只手接听电话，另一只手将短发往后拢，“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安先生跟董事长沟通了，这几天您的工作都会交给廖经理暂时接手，您只要安心休息就可以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这样犹豫的口吻，顾晖莫名有点不安。 Daniel说：“关于运动APP的事，宇晟的温总要求更换项目负责人。” 顾晖沉默了片刻。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突然听见这个消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她顿了顿才说：“我知道了。” “那您那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再给我打电话。”Daniel也有几分悻悻，只怕顾晖因为这件事生气。 挂断电话之后，顾晖瞬间瘫软在沙发上。温知夏这次，应该也是下定决心要跟她一刀两断了吧。 这样的局面其实挺好的，他们都不用再为难。 她原本是想回个电话给安宴，结果还未来得及打过去。就接到了许连抻那边打来的电话，她猜他大概是因为温知夏要求更换项目负责人的事，来兴师问罪的。 她知道许连抻发起脾气来很麻烦，所以有些头疼的扶额。 但最后还是接听了电话。 “父亲。” “怎么回事？” 简短的四个字，明明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但顾晖知道，他此刻很生气。 顾晖解释：“您不是希望我可以和他少些来往吗，那天我把所有话跟他讲清楚了。或许他也觉得，现在这样处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方式。” 许连抻声线冷硬：“我问的不是这个。” 顾晖愣了一下，等待他的下文。 “我指的是上次业诚的开盘仪式，我明明已经嘱咐过你不要给安宴添麻烦。你为什么就是记不住我说的话？” 原来他说的是那件事，顾晖一时间百口莫辩。可是那天的局面她能怎么办呢，难道要一直忍着，任由她打到解气吗？ “父亲，那天的事情我真的……” 许连抻打断她的话：“不要解释，我不想听过程，我只看结果。louis，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需要你独当一面，而不是时刻给我添麻烦。” “我知道了。”顾晖垂下眼帘。 许连抻在电话那头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才勉强平稳情绪。 片刻后他又说：“这次你给业诚捅了这么大娄子，一定要时刻和安宴保持联系，和他好好的。” “好……” “还有最后一点，我同安宴的父母商量过了。既然你一个人没办法独当一面，有安宴帮衬着你自然更好。所以你们俩的婚事还是尽早办为好，我们看过日子了，下个月情人节是个好日子，就在那天定下吧。” 轰隆一声，像是瞬间五雷轰顶。 顾晖有几分慌乱，但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什么也没说。 10月14日，情人节么？ 后面许连抻又唠叨了许多话，顾晖一直没有听进去。反倒把他最后一句话听进去了，他说：“你哥哥回国来了，大概明天到，你提前跟他联系。” 顾晖瞪大眼睛：“Jessica要回来了？” 许连抻训斥她：“怎么这么没礼貌，那是你哥。” 顾晖笑了笑：“抱歉父亲，我只是没想到哥回来的这么突然。你放心吧，我明天会去机场接他，好好接待他的。” 挂断电话，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Jessica这个人神出鬼没的，成天为了追寻自己的艺术理想四处游荡。连许连抻也拿他没办法，所以这不才把自己当成louis来培养，希望她能独当一面吗。 顾晖想着Jessica回来没地方住，又想起上次对面的那套房子似乎清空了。于是想着联系一下房东，如果可以，替Jessica把那套房子先订下。 下午安宴来接她去吃饭，到底因为凯撒地产的事忙得晕头转向。他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顾晖看他那样累，原本是想替他开车，可是安宴不让，顾晖只好作罢。 正好是下班的时候，车子在二环堵的一塌糊涂。 在最拥挤的地段，车窗外有最美的夕阳光。 第三十七章 美玉和石头 安宴看起来疲惫又慵懒，顾晖一直看着车窗外。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但顾晖知道，不仅仅是她，他也一样，心里多少会有疙瘩。 所以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说声对不起。 车子被夹在拥挤的车流中，缓慢的前行。他随手放了一首法语歌，旋律婉转，一个男人嗓音沙哑，极轻的低吟，让人瞬间就放松下来。 不知为何今天车子堵的更严重，蚂蚁般前行，不时往前开一点。 “小灰灰……” “安宴。” 两个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安宴笑了笑：“你先说。” 她的声音很低：“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不会瞒着你。” 他的目光有几分动容，大概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道歉。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笑了笑，说：“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太冲动，说了那些伤害你的话。” 他腾出右手来握住她的手。 “顾晖，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隐瞒。至于其他，其实都不重要。” 到底是觉得有些心虚吧，顾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余晖。 她说：“谢谢你……”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就附身过来亲吻她。 温热的气息萦绕，她身上有纯粹的沐浴露的气息。他微微睁眼，就看见她长长的睫毛搭在眼帘上，微微颤抖，上上下下的像是刷在他的心尖儿上。 等他移开唇，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她鸵鸟般躲避的样子，轻轻发笑。 顾晖一睁眼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漆黑的眼睛，正好信号灯已经变过来。身后的车开始鸣笛催促，顾晖推开他。 催促他：“开车。”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她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子。看着窗外片刻，又扭头问他。 “你要带我去吃什么？” 安宴目不斜视，车子转了个弯，驶向另一边：“我差点忘记了，我们先去给舅舅舅妈买点东西。她们听说你为了我受伤了，一直责怪我，所以特意为你做了佛跳墙。今天带你去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明天我们一起去接Jessica。” 安宴将车开到市中心一家购物中心。 此刻九月末，商场里的温度刚好不冷不热，温度怡人，一进门就能闻到祖马龙香独特的味道。 顾晖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好。安宴便按照自己的看法，去挑选腕表和项链这些饰品。 两个人进了一家Casio*店，他应该是常客，但顾晖从未来过。乃至于刚进店，店员张口就是，“安先生来了，我们家有几款新上市的产品，您要不要看看？” 安宴将她搂到柜台前，侧脸问她：“你觉得呢？” 店员迅速跟上：“这位是？” 安宴莞尔一笑：“我未婚妻。” “啊。”那店员十分懂眼色的看了顾晖一眼，忙笑着应承道：“原来是安太太，安太太真是年轻漂亮。刚刚您进来，还以为是安先生等我妹妹呢。” 顾晖悻悻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在安宴认真的为舅舅挑选手表的时候，顾晖就百无聊赖的看向了其他的产品。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黑色的手表上，她突然想起。那时候的温知夏，就很喜欢戴手表。每次打篮球的时候，手腕上的手表就会顺其自然的落在温初晗手中，温初晗就拿着他的手表，在远处享受着所有人的猜疑和艳羡。 结果回神的时候，耳边突然就传来店员更加热情的声音：“欢迎温先生。” 她本能的朝门口看过去，正好看见温知夏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还跟了另一个女孩子，她一身浅蓝色onepiece丝质长裙，盈盈可握的腰身，卷发披落肩头。 温知夏回身让她先走前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子突然就笑了，笑容十分甜美，左侧脸颊上一个小小的梨涡，气质温婉干净。 这是……新欢？ 顾晖垂下眼帘，果然，没有了温初晗。他身边还是会有其她女孩子出现，这样也挺好的，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不至于跟他再有任何牵连。 店员开始为温知夏介绍新品，他原本是笑着往里走。 可是目光略微一扫，就看见顾晖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的方向。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淡漠疏离，他眼底有深不见底的暗潮。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跟着前面的女孩子去看表去了。 顾晖长舒了一口气，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只是那瞬间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一口气哽在了胸腔里。 她清楚的听见那边传来的交谈声，店员问他们，这手表是为谁买的。 女孩子盈盈一笑说：“给我父亲买的。” 顾晖有些怅然，这么快就见家长了。还特意来挑礼物，不过，没听过这是哪家的姑娘，长相甜美，温婉可人。能让温知夏这么快勾搭上的，恐怕家境不一般。 然后便是温知夏一系列细致的询问，大抵希望能准确挑中对方会喜欢的那一款。 “小灰灰。” 听见安宴的声音，她立马走回去，站在他的身侧，看他挑选出来的那一款手表。 手表上的指针正滴答的转着，像是隔着这五年缓慢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挺好的。”她勉强笑了一声：“你比较了解舅舅，你选的他一定会喜欢的。” 安宴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头：“你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公司上了，一会到了老宅，千万不要再提工作的事，好好养伤，明白吗？” 顾晖几不可闻的点点头。 安宴回身去，告诉店员，定下了那一款。 店员笑吟吟的取出来，让人拿去打包。旋即又向他介绍：“安先生要不要再看看我们店上的新款，这是我们Casio最新的新品，目前全上海只有十块。” 安宴低眉去看，确实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很合他的眼缘，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便有一道更快的声音说：“我要了，请帮我包起来。” 安宴回身看，这才看见温知夏站在身后。一只手夹着卡递给店员，嘴角有柔和的笑，还有他身后的另一个女孩子。 他渐渐淡漠了眉眼，这个人总是这样。前几天还要死要活的纠缠顾晖呢，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温总就算看上了什么东西，是不是也应该分个先来后到？” 温知夏收回手：“你指的是什么？” 安宴目光落在那块手表上，又看向温知夏，微微眯起眼睛：“你又抢我的。” 温知夏冷笑：“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抢我的。”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顾晖脸色寸寸苍白下去。她本是想开口打断这尴尬的局面，可还未开口，温知夏身后的女孩子便已经上前一步，看着顾晖，饶有兴趣的问：“你不是那个……在业诚开盘仪式上，得罪了彭总那个人吗？” 挨过那一顿打之后，她现在名气这么大么？ 顾晖微笑：“没想到我现在名气这么大，看来温总这是要见家长。既然是见家长，自然应该把自己收拾的气派一些。” 她扯了扯唇角：“安宴，你不该夺人所爱。” 迅速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安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轻轻点头，接过店员放在柜台上的袋子，轻轻揽住顾晖的肩膀。 笑道：“你说得对，既然温总喜欢，那我就让给你好了。只希望温总收敛自己的心思，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在外面胡来，免得惹火上身。” 顾晖微微侧目，朝温知夏看过去。好巧不巧正好和温知夏的目光撞在一起，蜻蜓点水般触碰，如风般清冷不经意，他收回视线，突然挑眉。 “是啊，有了美玉，谁还稀罕石头。” 他反手将身后的女孩子拉到前面，说：“介绍一下，这位是华雅集团千金，第一顺位继承人叶梦寻。安先生说话的时候还是应当多注意，也就是我这样的老朋友，别为别人带来困扰才好。” 叶梦寻丝毫没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反倒笑着伸手。 “你好，我是叶梦寻。” 安宴十分冷淡的伸手，几乎只触到指尖就放下。 顾晖嘴角兀自下沉：“舅舅还在等我们，我们先赶紧回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安宴倒是轻松：“好，我们走。” 还未转身，温知夏冷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顾总若是能花三分之一精力放在工作上，也不至于丢了APP的项目。原本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会有点长进，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尽然。” 他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刀刀见血，扎的她肝肠寸断，血肉模糊，几乎连最后的知觉都没有了。 她觉得很难过，但不想表露出这种凄凉哀伤的情绪。像是在卖惨，所以她很努力的瞪大了眼睛，用力将心里最后一丝薄凉逼回去。 安宴有些恼怒，但顾晖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所以只能作罢。 她原本是看着门口的方向深呼吸，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店门口一闪而过。 第三十八章 滚出他的生活 顾晖浑身一颤，一种异样的感觉窜上心头。她根本不顾身后几个人的反应，突然抬腿就跑，朝那道熟悉的身影追出去。 是他！ 她不会看错，就是那个人。 她几乎浑身发颤，可是追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顾晖沉下面容四处搜寻，一瞬间也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其他。明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是还是想立时扑上去，将他碎尸万段，让他去该去的地方赎罪。 “顾晖……”安宴匆匆从店里追出来，迅速追上她。“你怎么了？” “安宴。”顾晖焦急的回身抓住他的手臂，眼中忽暗忽明的光影半明半亮。“我刚刚看到于鹏生了，我真的看到他了。” 提起这个名字，安宴的脸色也瞬间沉下来。 “你确定？” 顾晖皱眉：“我不会看错的，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可是……我刚走出来，他就不见了。” 安宴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焦灼和迫切，像是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角。越焦急越惶恐不安，就越神经质。 所以他立马搂住了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你先冷静一下，就算刚刚真的看到他了。你现在有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让他知道你有证据，并且打算起诉他。不然一旦他畏罪潜逃，以后想翻身就更难了。” 道理她何尝不懂，可是眼睁睁看着毁了她的那个人在眼前却什么也不能做。对她来说，简直比将整颗心放进油锅里炸，还要更煎熬。 “冷静下来。”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不急于这一时，无论如何，我会替你讨回公道。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我可以打点好一切，让你不必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 顾晖闭上眼睛平复了很久，她开始怀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以后的起诉。其实已经计划很久了，她不应该这样情绪化的。 她突然仰起头来看他：“安宴，我们会很快结婚，举行婚礼的对吧。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起诉了，对吧？” 他眼底有些许怅然：“会的。” 即便，知道她突然这样主动迫切只是为了起诉。 会的，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安宴带着顾晖从商场坐直升电梯下楼去，温知夏才和叶梦寻从专.卖店出来。 叶梦寻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方看去，正好看到那两个人坐透明的直升电梯下楼去。她偏了偏头，微微挑眉。这个人还真有意思，明明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却一直忍着，假装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看刚刚的局面，这几个人之间，大概有许多故事可以听。 她顿了顿，才八卦说：“想追上去就追上去呗，眼睛都快望直了。” 温知夏收回视线：“谢谢你帮忙，我先送你回去。” “我陪你出来挑礼物，你居然一点表示感谢的诚意都没有。起码应该请我吃个饭吧？” “想来叶小姐饭局很多，不缺我这一顿。”他微微一笑，“不过既然你亲自开口了，那就下次吧。等下次有时间，一定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温知夏送叶梦寻回家，旋即开车离开。 一路兜兜转转似乎不知道该去哪里，每到一个路口，他就习惯性的右转。每一次转弯时，都听见转向灯嗒嗒的轻响，就像眼泪掉落的声音。 最后远远的看见酒吧闪烁的招牌，他才停下车，不知道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将车开到这里来了。 温知夏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隐忍的情绪源源不断的从体内迸发出来。 他们的过往，他们的曾经，他们的现在和未来。都一一在脑子里咆哮，她明明已经作出选择了。明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入戏，可是心上的缺口，仿佛洪水决堤般越来越大，不断动摇他的意志力。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自制的人，但或许，这些自制力，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会时浅时厚。 她和安宴拥抱的画面，她面对自己风轻云淡的画面…… 他曾经有多爱她，曾经有多绝望。此刻就有多恨她，也就有多思念她。 但这分明是错误的。 温知夏脸色铁青，眼底也氤氲着一层阴霾。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已经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那就这样吧，从此以后，就当生命中从来没有她的存在。就当她只是一个过客，让她带着和他有关的一切，一起滚出他的生活！ 他拿出手机，电话簿里有她的电话号码。手指在那串号码上摩挲片刻，他紧紧握着手机很久，最后猛地将手里的手机砸了出去，手机摔在挡风玻璃上，又反弹回来，落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他打开天窗，靠在座椅上，冷眼看着天空中淡的似有若无的星子。 片刻后，终究是推开车门，朝着不远处二楼的星河酒吧走去。 顾冉静大概也没想到他这个许久没来的常客，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所以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来招待他，送了他一杯威士忌。 顾晖离开之后，最伤心的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人了。所以后来，顾冉静接手成为这家酒吧的大老板，温知夏便经常来这里捧场，一来二去就成了常客。 大概也因为，除了顾冉静，他也不知道还能和谁一起，聊起顾晖。 顾冉静一身黑色单肩长裙，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温总可是好久没来了，怎么突然想起今天过来？” 温知夏低眉：“你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吗？” 顾冉静一脸天真：“我以前也这样叫你，也没见你多说什么，今天怎么突然挑起刺来了。我猜猜看，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了吧？” 温知夏动作一顿，没有回答。 只是一只手握着手中的玻璃杯，缓缓晃动杯里的酒，微微侧目。 “你私下约她谈过吗？”温知夏声音有些沉。 “你说谁？” “……不想回答算了。” 顾冉静笑说：“我发现你越来越急躁了，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向我打听她的情况？” 温知夏一时语塞，回想一下，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半晌，他说：“我们之间除了谈她，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谈。” 他沉目：“不想说就算了。” 顾冉静凝神，想起那天跟顾晖谈话时她说的那些话。 她原本一直觉得温知夏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得到的只是顾晖的不辞而别。可是顾晖说出那些缘由之后，她又觉得可怜的其实不仅仅是温知夏一个人，顾晖也一样过得很煎熬。 但如今，如果她把真相告诉他，温知夏一定会竭尽全力把顾晖追回来。如果顾晖愿意回来，那最可怜的那个人就变成了安宴。 三个人之间，无论怎样，都会有一个人受到伤害。 想了想，她说：“顾晖现在挺好的，有爱她的人，也有她奋斗的目标。” 像是无法理解她这番言辞，温知夏突然打断她的话：“所以你现在跟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你也觉得我这五年的等待什么也不算。我不应该阻止他们寻求真爱，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是吗？” 顾冉静摇头：“我可没这样说。” 他一仰头就把杯里的酒都喝光了，顾冉静挥手，叫人给他添满。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不过温知夏，我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就够了。如果放在以前，我会觉得你跟她最合适，但是现在，你真的不应该继续下去。” 温知夏看了她一眼，拿过杯子，珉了一口。 他的脸色很难看：“你明知道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我的那个人。现在你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 看着他痛苦如履薄冰的样子，联想到以前那个骄傲自满的温知夏。顾冉静莫名觉得不忍心，她沉默了许久，挥手让人给她拿了两瓶酒。 一瓶酒留给自己，另一瓶推给温知夏。 她说：“顾晖是有苦衷的，如果她跟你在一起，痛苦为难的不仅是安宴还有你的家人。但如果她和安宴在一起，只需要等你放下，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他突然停下动作，犀利的转头看她。 他突然说：“你也知道为什么了。” 顾冉静嘴角兀自下沉，她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可是面对他这样锐利的眸光，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沉默，等于承认。 温知夏皱了皱眉，突然觉得很烦躁。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将冉静刚刚给他的那瓶酒倒进杯子里。接连喝了七八杯，他才停下动作。 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这烈酒太过辛烈。又或许他挤压在心里的情绪太苦，太容易让人喝醉。他的脸颊上有不正常的潮红，莫名的让人怦然心动。 他低着头失笑：“你也知道了，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才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你们把我当什么，她到底把我当什么！” 顾冉静看他许久，心里莫名有一丝感同身受的薄凉，她低声说。 “因为如果让你知道，后果太严重。” 第三十九章 他知道了一切 他一言不发又喝了一杯酒，顾冉静也觉得心里憋屈的厉害，于是也开了酒，倒了一杯在杯子里，和他一起喝酒。 他的身后有斑斓旋转的灯光，各种色调照亮了他的轮廓。他整个人都被笼罩上一层温暖的光晕，现在这种场合，一眼望去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他突然咚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敲在吧台上。 “告诉我。”他目光如炬。 顾冉静连脸上最后一丝平静都无法维持，她勉强动了动嘴唇，说“温知夏，你不要为难我。” “你必须告诉我。” 顾冉静抓狂“你这是逼我！” “即便我不逼你，你也会告诉我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她沉默着看他许久，突然笑了“你现在是有多了解我啊，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告诉你？” 温知夏沉吟“没有理由，但你会的。” “你非要今天知道答案？” “一定要。”他目光淡淡。 顾冉静沉默许久，最后仰头看天。反倒笑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是这个人宁愿在她面前装傻，她将面前那瓶酒推给他。 她深思烦扰“喝了这瓶酒，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或许他喝完这一瓶会醉，记不住她说的话。也或许他会醉到没有意识，起码到了那个时候，今天晚上，还有一晚上安稳的日子可以过。 长夜沾湿何由彻。 那些恶毒，不堪的过往一字一句的钻进他的耳朵里。像是有人拿着刀一刀一刀划在他的皮肤上，很痛，可是无处可逃。 顾冉静将过去的一切都告诉他，包括顾晖在高中和大学时因为温初晗受到的那些欺凌。以及最后为了和他在一起，被人侵犯狼狈离开的事情。 很长很长的时间，十余年来那样漫长的时间，明明发生了很多事。可是寥寥无几的几句话，就能完全将那些话描述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听到所有真相的那一刻，温知夏硬生生将手里的玻璃杯捏碎。破碎的玻璃扎破了他的掌心，痛的很清醒。 他红着眼眶眼睛虚无的盯着某处，脸色苍白的可怕。胸口急促的起伏，仿佛毕生的追求，一直堵着的那口气，被人瞬间抽走，只剩下苦涩的，脆弱的呼吸。 一直傲娇的坚持，憎恨，明知道她是有苦衷的，却还是一次次用那些话伤害她。 心脏像是被曝光在寒冬腊月，冻开了冰窟，冰冷的刺骨的寒风吹在心口的血窟上。 “温知夏……”顾冉静吓白了脸。 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也没想到这两瓶酒下肚之后，他还能如此清醒。 他缓缓将所有狼狈的情绪都收敛起来，迅速将自己整理妥当，然后转身离开。 顾冉静慌乱的上前拦住他，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偏激的事。也怕因为自己说出真相，毁了几个人之间好不容易现有的平衡。 “你要去哪？你该不会想这时候去见她吧？”她慌乱的摇头“温知夏你还不明白吗，这才是顾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真相的原因！” 温知夏猛地一震，默了一瞬，似是在平复情绪的浪潮，他沉声“谢谢你，冉静。” 顾冉静脸上的表情僵住，她没办法再开口了。 这么多年来，哪怕她不止一次帮助宿醉的他，让人帮忙送他回去，销毁他所有的难堪。 他也从不曾这样认真的跟她说过谢谢，他知道，她没办法拒绝。 到家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送走了安宴，顾晖拿了红酒和高脚杯到阳台上小休。 结果才刚坐下抿了一口红酒，电话铃声就打断了她的思路。因为没觉得会是谁的电话，她很慵懒的喂了一声。 谁知道刚开口，电话那头便传来深沉又淡漠的口吻“你在哪？” 顾晖顿时清醒过来，反问他“你有事吗？” “我在以前我们最常去的那家塞纳河餐厅，你过来找我。” 顾晖疲惫不堪“没记错的话，你已经申请更换项目负责人。现在于公于私我们之间都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他依旧是不容推辞的态度“即便你不是项目负责人，也不要忘记宇晟是新繁的甲方，你现在需要无条件遵循我的要求，我要你现在立刻来找我。” 顾晖咬住下唇，不知道这个头两天还可以羞辱她的人又要搞什么。只能瘟怒答了声好，难整理后开车前往塞纳河餐厅。 现在的温知夏，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他。 现在的他，时时刻刻保持着冷漠的态度，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塞纳河餐厅，灯光昏暗但很有情调。香味扑朔迷离，像是夜空下璀璨的烟花，华丽绚烂。 看见温知夏的时候，他背对着顾晖坐在靠窗的位置。浅酌红酒，灯光忽暗忽明的，像是一汪沼泽，让人深陷沉沦。 顾晖穿着轻柔的白色西服套装，穿着平跟鞋靠近他。 不远处有驻唱正在低吟浅唱，声音沙哑低沉。 顾晖没有客套的跟他打招呼，直接在他对面坐下。看着桌上的红酒，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有简单的牛排鹅肝，她伸手晃了晃酒杯，没有言语。 温知夏抬起眼睛看她半晌，说“打扰到你和安宴了？” 顾晖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紧接着又来了一句“打扰到了也没办法，因为我就是故意的。” 顾晖抬眼看他，他嘴角兀自下沉。 她不打算跟他废话“有什么话你说吧，不管会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我都已经来了。” 又是一长串的沉默，就在顾晖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一直放在桌下的右手，掌心里还有破碎的玻璃渣，血肉模糊，血液已经凝固在手掌上。 她眉心一跳“你做什么了？手怎么会伤成这样？你没有做紧急处理吗？你现在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他喝了一口酒。 “你还会关心我吗？” 顾晖觉得有些头疼，明明头两天所有的话都已经说清楚了。他也一副这辈子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交集的样子，可是他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温知夏也变成了那种喜欢玩欲擒故纵的人。 “如果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我就不奉陪了，你自己叫助理来送你去医院。” 他的眉眼忽然变得很深邃。 “顾晖，过去的一切，都是我们自找的，你说是吧？” 顾晖微微一愣，立马岔开话题“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是你的新女朋友吗，这样挺好的，温初晗不适合你。” “谁适合我你说的不算，我自己心里有定论。” “那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 他打断她的话“我会帮你找到于鹏生，在你起诉这件事情上，你需要任何帮助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但是只有一点，我不允许你为了报复温初晗把自己曝光。” 顾晖惊愕的望着他。 “你说什么？” 温知夏左手揉着太阳穴，身上的西服十分服帖，柔和的光影投在他脸上，让他此刻的表情稍微缓和了几分。 他说“我都已经知道了。” 顾晖惊愕地听着他从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这样的默契和揣度让她心生畏惧。 她明明还没有做到那一步，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就已经猜到她下一步的举动，也猜到她未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顾晖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块透明的石头，丝毫没有伪装的可能。 “顾晖，我很抱歉现在才知道这一切。也很抱歉之前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那些话，对不起。” 餐厅里的空调温度开的刚刚好，不冷也不热。可是顾晖却感觉自己瞬间掉进冰湖那般寒冷，她沉默着和他对视。 眼泪突然就汹涌的落了出来，全然毫无征兆的。明明内心深处的情感还是空白，并未感觉到太大的悲伤，可是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他知道了这一切会是怎样的反应，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突然。 她用尽全力伪装隐瞒的，此刻在他面前轰然崩塌。再多的伪装，都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哭，她以什么身份在这做这样的举动？ 那时候的她，心如死灰。 因他一念生，因他一念死。 人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对她来说，大概便是如此。 可是现在他的道歉，在她看来却变得那么可悲。知道的太不是时候了，这个道歉来得太晚，即便她接受了，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过去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那些被霸凌的事情是她自找的。那些羞辱和凌迟也是她自找的，是她痴心妄想，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事情。 所以不怪任何人。 她只愿现在讨回公道，然后，一切就都归于尘埃。 她哀伤的望着他，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肆无忌惮的流泪。 她欠安宴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了，所以，绝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纠缠不清。 她抬手擦干眼泪，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 。 第四十章 我想你了 她低着头，对过去，对那五年最难熬的时间只字不提，任何人都有资格，她没有的。 温知夏握紧了右手，碎玻璃渣扎进掌心，痛到撕心裂肺，他几乎咬牙切齿“除了这些话，你再也没有其他的话跟我说了吗？” “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温知夏，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我不可以再伤害任何人，所以，阻止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嫁给安宴。” 她所有的热情和希冀，都在那五年被磨平了。心脏一次次被凌迟，一如她手腕上那道又长又深的疤一样，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温知夏丝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直视她的眼睛，表情严肃又专注，眼底有势在必得的侵略性。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她深吸一口气，和他对视。“你是温知夏，你是堂堂正正的名门，你会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在一起。你们会结婚生子，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 一和他对视，手肿起来的情绪转瞬便又溃不成军，“如果你在为过去而耿耿于怀，那么对不起温知夏，我为我擅自出现在你的世界里而道歉。” 如此苍白的语言，希望可以让他看清如今的局面。 “道歉？”他突然笑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顾晖打断他的话，“对不起。” 是不敢面对他的，可是强迫自己和他对视“对不起，温知夏。” 温知夏渐渐绷紧了下颚，气息逐渐寒冷下来“是你先招惹我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从来没有单方面喊停的爱情。” 顾晖摇头，用力将自己蜷缩起来，希望能蜷缩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你别说了。”顾晖一只手捂住耳朵，努力将自己狼狈的情绪收敛起来。“诸如此类的话，今天晚上这一次就够了，我不希望以后还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她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是不可以，不能听。 在他说出已经知道一切的那一刻开始，顾晖就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又惊又惧又怕。想要结束这样难堪的对话，逃离这个难堪的夜晚。 她眼底有破碎的光影，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岸崩离析。 温知夏漂亮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一丝狼狈。 顾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就起身“对不起。” 温知夏迅速起身将她堵在位置上，不让她离开。 顾晖完全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够了温知夏！”她和他对视，像以前一样，微微喘息“到此为止。” 她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回心转意，即便你要恨我也好。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对于这段感情，我没有亏欠你什么。” 她推开他，从餐厅逃了出去。 温知夏的眸子渐渐沉郁下去，将所有的屈辱和爱恨都咽回肚子里去。 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分就分，说停就停。 一切都在围绕着他身边的人走，从没有人问过他想要的是什么。他能否接受这样的开始和结束，凭什么要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后果？ 顾晖从餐厅落荒而逃，抓着手提包走在路边。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她一边走—边哭。丝毫不顾及形象，在路边痛哭流涕。 如果放在以前，温知夏这样低声下气的哀求她原谅他，回他身边，她还这样拒绝他的话，他一定会指着她的脑门吼她。 ‘顾晖，玩笑开过就不好笑了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要是真跟小爷我分手，以后就算你哭着回来求我，我也不会再管你。’ 温知夏，温知夏。 为什么你总是要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错误，为什么你总是要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来动摇我的决定。 她其实没事的，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呆着，默默的舔食伤口罢了。 顾晖失魂落魄的走了许久，最后站在天桥上眺望桥下。车流十分湍急，一一呼啸着从桥下走过。 桥边有许多路灯，一颗颗的都像星星那般明亮，像是在望着她眨眼睛。 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哭不出来了，可是终究是忍不住。也根本不敢回孤儿院去看望顾妈妈和院长，因为她们一直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得到幸福。 可是现在她就要亲手将她最爱的那个人推开了，又怎么能寻得到幸福呢？ 她曾经的生活就像是流星那般短暂，她还未来得及感受到这种绚烂，那幸福便已经从她指尖匆匆溜走了。 她一步步走回来，一切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再苦再累，只有她一个人，只能她一个人扛着。 顾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身后的人来来往往。桥下的车也过了一波又一波，一直到车流渐渐平息下来，身后的行人路过的频率也越来越缓慢。 她被风吹的浑身发凉，冷到有点发抖。 这座城市已经沉沉睡去，从高架桥上望去。四周的楼宇略微一点灯光，汽车呼啸而过，隐约似轻雷，明明近在咫尺，却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她站在护栏边，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已经不是顾晖了，她是louis，她是许顾晖。 凌晨一点多顾晖才回到家，快接近小区的时候，街边有几盏路灯坏了。那条街的灯光显得十分暗淡，路边一个人也没有，有点慎人。 顾晖不自觉抓紧手里的手机，快步向前走去。可是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一道修长的影子折射在路面上。 顾晖心里一紧，上一次可怕的回忆涌入脑海。她拿出手机，悄悄点开自拍模式，镜头对准后面。 画面里果然有一个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她身后。顾晖停下脚步，不动声色的收起手机，回头去看。 那个人立马低下头，也停在了原地。 有人在跟踪她！ 这是顾晖目前得出的唯一结论。 至于是谁，还无法得出答案。 远远看着小区的位置，离她现在的距离不到五十米，她沉默了一瞬，突然拔腿就跑，冲到了小区门口，逃出门禁卡开了门，一股脑冲进了小区。 一直到跑回楼梯口，她才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大概那一次留给她的阴影实在太深了，无论刚刚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都要警惕一些才好，人不能一直栽在在同一个错误上。 远远瞧着顾晖冲回了小区，不远处的男人突然扬起脸，渐渐露出一个笑容来。 终于……回来了吗？ 还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果然还是放不下这里的一切。本来还想为了那件事负责来着，不过没关系，现在回来也不算晚。 她的滋味，他怀念很久了…… 晚上只睡了四五个小时，第二天十点多，顾晖被电话吵醒。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接电话，安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灰灰，昨天晚上回去的那么早，你现在还没醒吗？” 眼睛还很痛，顾晖努力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时间，又将手机放回耳边。 回答他“昨天晚上没睡好，对了，我哥他几点的飞机来着？” 安宴说“十一点半就到了。” 十一点半…… 顾晖揉了揉头发，挣扎着坐起来“我知道了，我现在起来洗漱。” “我现在过来接你，顺便给你带点吃的。然后我们一起去机场接jessica吃午饭，下午看他想去哪，就陪他去，我这个妹夫也该尽尽地主之宜了。” 顾晖被他这声妹夫逗笑。 挂了电话之后就起来洗漱，等着安宴来接他。 说起来，她和jessica也已经很久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完成自己梦想中的一部分了？ 在弗吉尼亚的那五年，她才真正的感受到有家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即便到后来她需要做louis的替身才能得到这些，她也心甘情愿。 安宴来的很快，吃了点面包牛奶，两个人就一起出发去机场。 好在今天不算很堵，在预计的时间到达了机场。 在大厅等了很久，顾晖一直盯着出口的位置，说起来，这么久不见jessica，还真的挺想他的。 等了几分钟，便瞧见jessica带着白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今日一身米兰色休闲外套，黑色长裤。微微侧着脸，混血的五官精致又挺拔。 缓缓推着行李箱，从远处走近。 顾晖按耐住内心的喜悦，一直等他走到面前，才扬起脸庞，欢喜的叫了声。 “jessica，你终于舍得回来见我了。” jessica微微皱眉“你叫我什么？” 顾晖呲的一声笑出来，扑过去抱住他，在他耳边叫了声“哥。” 耳边果然传来jessica嫌弃的声音“你是不是傻啊。” 顾晖不管不顾的抱住他，将脸藏在他的肩膀上，掩盖住脸上的笑容，说“我想你了。” 大概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jessica微微一愣。 “大艺术家jessica终于舍得露面了，欢迎回国。” 这高颜值的组合吸引了不少旁人的注意，不远处有几个小姑娘拿出手机偷偷拍照。jessica毫不介意，朝她们微微一笑。 成功引起了几个女孩子欣喜的惊呼声。 。 第四十一章 你眼里没有我 顾晖低头笑的很浅，及时松开jessica。 jessica伸手和安宴来了个美式问候，这番和谐的样子，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 “多亏有你一直照顾louis，否则，她这么笨，公司的事肯定搞不定。” 听见他这样自然的叫自己louis，顾晖心里半是酸楚半是怅然，她扯出一抹浅笑，故意睨他“喂，你还好意思说我。是谁成天要追寻自己的艺术理想，害父亲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在我身上。” 安宴微笑“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jessica看了顾晖一眼，眼中朦胧有雾气“你还是太儿戏。” 顾晖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只得移开视线“刚见面气氛就要这么尴尬吗？” “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上海。”jessica意味不明的说“更重要的是留在你身边督促你，完成订婚宴。” 顾晖心脏一紧，更加不敢看他。 从机场出来，安宴的车就停在外面。顾晖安排工作人员先将jessica的行李送回去，旋即，同安宴一起先送jessica去吃午饭。 安宴安排的餐厅在外滩，是上海著名的米其林餐厅。 三个人一起用餐，上一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的时候。似乎还是在弗吉尼亚，那时候jessica还没大胆的违抗许连抻的话，顾晖还在求学，而jessica勉强管理着公司的事。 安宴的表现平时更加亲密一些，jessica倒是豁达“我刚回来人生地不熟，要多谢你们的款待了。” 安宴微微一笑“做兄弟的应该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很好，两人从小就认识。只是jessica一直在国外上学，而安宴则在国内，所以并没有太多接触。 一直到后来顾晖同安宴一起去了弗吉尼亚，才重新有了交集。那时候顾晖从未想过，还能有家人，有这样好的家世背景。 jessica和安宴聊的很愉悦“听说你为了louis得罪了合作方？” 安宴表情很淡，抬手用餐巾为顾晖拭去嘴边的酱渍。“是对方欺人太甚，怪不得任何人。” 顾晖知道因为这件事安宴的父母心里一直不太舒服，但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压力。并未让任何流言蜚语传进她耳朵里，她心里感激不尽，却不争气的心虚。 jessica毫不避讳“能够遇上你，是louis的福气。我这次回来，正好赶上你们的婚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饭后jessica要先去酒店休息，安宴和顾晖则要去公司。于是jessica便先跟着工作人员去酒店，安宴开车送她回公司。 新繁公司在浦东新区，一路上交通还算流畅。 一路上顾晖都没怎么说话，大概因为jessica那番话影响到了心情。 安宴反倒主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有跟jessica聊过吗，他上次跟我说，准备自费在上海办个人画展。” 顾晖笑“他什么时候有那么多拿得出手的作品了？” 安宴猛地将车驶出去，顾晖整个人失重压在座椅上，不自觉握紧了安全带，他却坏坏一笑“你对jessica有误解，他这一年并不是在玩，是真的在追寻梦想。” 顾晖瞠目“你们什么时候聊了那么多？” 安宴回头看她一眼“你呢，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顾晖细细的思索半响，才发现自己连一个梦想也没有。 以前的梦想是什么来着？ 对了，有一个家。有她爱的人，也有爱她的人。然后生几个孩子，弥补她从小到大缺失的爱。 她只得悻悻的答“我的梦想就是，世界和平。” 这回答成功逗笑了安宴。 “我以为你会说，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顾晖摇头“我现在所拥有的人生是半道被规划进来的，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那你为什么要接手新繁，如果你拒绝，你知道你会过得比现在更轻松。”他问。 顾晖答的轻松“这是一种报答，也因为我需要一个足够优秀的身份。父亲对我那么好，jessica撒手不管，我既然做了他的女儿，就没有别的选择。” 安宴愣愣的道“你不必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一个人扛下所有。” 顾晖摆手“我一直这样坚强啊。” 此刻红灯，安宴将车停在斑马线前。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从斑马线上走过，他眼中却只有她“你只是故作坚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虽然你一直低着头，但我知道，你眼睛里都是眼泪和伤心。” 顾晖一愣，哈哈笑道“没想到你除了土味情话，装文艺青年还挺在行。” 安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从未走进过你心里。” 顾晖手指冰凉，只说“绿灯了。” 送走安宴之后，顾晖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为今天的一系列事情感到烦闷不已。 一转身就发现daniel已经在身后等着。 “顾总？”daniel叫了她第三声，顾晖才反应过来。 顾晖沉吟“我们上楼。” 下午急匆匆的投入工作当中，二号桥的新样品已经送来公司检验过了。比起上一次的，这次的样品确实达到了标准。 但她依旧不敢马虎，不仅因为新繁这个国内的第一个分公司。现在公司涉及领域较广，也因为工程类项目是每年最稳定也是持续最久的。这个项目还是靠业诚那边的人脉得来的，她着实不敢马虎。 顾晖同项目总监，以及主要负责人多次确认用料质量以及施工安全问题。几个主要负责人都连声答应，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开完会顾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一刻也不停歇。 刚刚的会议持续两个小时，此刻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头也不抬，就对对面的人说了声“给我来杯水。” 然后对面就伸过来一只手，玻璃杯握在手中，水的温度刚刚好。 顾晖说了声谢谢，一口气喝光了一杯水，将杯子放在一旁就继续忙碌。 daniel终是忍不住“顾总……” “怎么？”顾晖抬起头，正好看见温知夏抱着胳膊，一脸严肃的站在旁边。 顾晖几乎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那般无所适从。 她心里慌得很，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公司的安保该加强了，怎么每次她的办公室他温知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不受限制的。 “你怎么来了？”这话说出来她才发现自己语气太过激进，于是又硬生生改口“温总是为了运动app的事来的？不过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已经不是我，daniel让廖经理安排会议室。” 温知夏向前走了几步，但坐在办公桌上，说“不用，我来只是有几句话跟你说。” 顾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不耐烦，她自认为话已经说的够清楚。完全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但又碍于对方是合作甲方，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温知夏看出她的不耐烦“你不用觉得为难，我只是来告诉你，app的方案已经定了，是你最后一次提交给我的方案。” 顾晖和他对视“可是你上次说你不满意，而且申请更换项目负责人了。” 温知夏左手插在裤兜里，低眉将手中的文件推给她“你第一次的方案就不错，不过最后一次提交给我的更好。” “那你那个时候还把我的方案贬的一文不值，我……”顾晖原本是想争论几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于是哑声。 她的语气委屈到不行。 顾晖突然想起来，温知夏这个人，向来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 温知夏低头摩挲手腕的腕表，并不看她“因为我不想让你这么顺利就成功，也不想承认，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顾晖。” 其实旧爱重逢最好的默契，就是对过往的事只字不提。 顾晖扯出一抹浅笑“温总觉得满意了就行，如果还有其他的细节要沟通，请让你的助理联系廖经理。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闲聊了。” 他原本是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另一个不速之客由daniel领着进了办公室。 对方笑声爽朗，一进办公室就自顾自在顾晖对面的位置坐下了。顾晖看见他，连忙颔首打招呼。 “廖叔叔您怎么来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产业峰会上，廖斌给她介绍了许多前辈。让她迅速对国内实业公司的实力有了大致了解，不过没想到他会主动来公司，顾晖着实有些惊讶。 廖斌笑说“听说你还在会客，不过会议已经结束了。眼瞧着快要下班了，怕今天不来就没时间了，所以就不请自来了，没打扰到你吧？” 顾晖连连笑说“廖叔叔可是个大忙人，今天能忙里抽闲来公司，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廖斌赞许般点头“不愧是许连抻的女儿，果然聪明，我今天来的确是有公事要找你商量。” 顾晖又看了一眼温知夏，又看了看daniel，daniel领会，于是主动上前对温知夏道“时间不早了，温总需要我帮您叫廖经理来吗？” 温知夏却笑笑“不用，这么急着赶我走，怕我泄露你的商业机密？” 顾晖脸色尴尬，反倒是廖斌笑着解围。 “不妨事不妨事，正好温总也在，在商界上你也算是顾晖的前辈，还能给她把把关提点建议。” 。 第四十二章 分包项目 顾晖想，廖斌应当是不知道她和温知夏之间曾经的关系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们毫无交集，至于现在，他也只知道她是许连抻的女儿。 温知夏看她一眼，笑道“既然廖先生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顾晖只好移开视线“看来是有大事要说了，廖叔叔请讲。” 廖斌挥挥手示意他们都放松，然后缓缓开口道“二号桥这个项目各方面都很重视啊，无论压力还是工程都很巨大，louis你不考虑分包出去吗？” 顾晖摇头“目前来说没有这个想法。” 廖斌沉吟片刻，微笑道“louis你太拼了，即便你现在接手新繁的分公司。也要时刻记住你只是一个女孩子，没必要把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我听说jessica已经回来了，有轻松一点的选择，何乐而不为？” 这样讲她要是还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顾晖就真是傻子了。 对廖斌此行的目的已经猜到大概，顾晖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廖叔叔什么时候对工程也感兴趣了？” 廖斌笑说“工程项目是新繁的强项，我一直是个门外汉，这不是想接着老朋友的实力试试水吗。” 顾晖余光悄悄去看温知夏的表情，他只是低眉顺眼。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在意，但顾晖知道他露出这种表情代表着什么。 顾晖想了想，说了个委婉但又给对方留下面子的理由“廖叔叔的心意我都懂，只是这是新繁接手的第一个工程。我的方案是整体施工，如果廖叔叔坚持，我可能要先征询父亲的意见。” daniel早已经为温知夏和廖斌上好了茶水，廖斌饮了一口茶水才说“我已经见过你父亲了，他说你还在公司开会，所以我才这时候赶过来的。” 顾晖轻轻偏头，手指摩挲过桌角“那，父亲怎么说？” 温知夏坐在顾晖旁边的桌角，低眉和她对视，他的眼睛仿佛临溪下一湾漆黑的岩石，熠熠生辉般明亮。 廖斌故意模仿许连抻的口吻“这个项目虽然各方面都盯得紧，但项目部的人做事都很严谨，louis有自己的见解，应该应付的来。” 顾晖点头，这口吻模仿的很像，的确是许连抻会说的话。 廖斌又问“那louis你意下如何？” 顾晖第二次抬起眼睛和温知夏对视，他朝她轻轻眨眼。许是这样细微的动作被廖斌察觉到了，他又接着抛出橄榄枝。 “louis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不会不给叔叔这个机会吧。下半年我手里还有几个大项目的工程，要是合作成功了，我们再一起做。” 顾晖心里暗自悻悻然，她可不是什么聪明人。比起他们这些个老狐狸，她的道行浅的微不足道。 温知夏没给她任何意见，一副事不关己，全凭她自己做主的样子。顾晖暗自咬牙，分析如今的局面。 且不说廖斌是许连抻的老同学，许连抻那番话也更像是默认。否则按他的性子，应当直接拒绝才是。他态度这样坚决，又拿出后半年的几个工程做橄榄枝，要是不同意分包，怕是惹火上身。 她干脆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廖叔叔言重了，您本来就是我的前辈。无论阅历还是眼界都应当比我更高一筹，有您帮衬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有什么需要的，您知会我一声就行了。” 场面话都已经说足了，廖斌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他说“你能同意分包给我，当然再好不过了。别的忙我帮不上，不过钢筋水泥这些我有渠道，这方面我来做，保证按最低价给你进最好的货。” 顾晖连忙笑说“正好我们材料短缺，叔叔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真是一阵及时雨。那今天先这样，后续的具体数量和价格，到时候我安排专人来对接，劳烦叔叔费心了。” 这些客套话，顾晖见得太多，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温知夏全程在旁边喝茶水，玩手机，一句话也没说。 没想到顾晖如此爽朗，几句话就能将事情定下来。廖斌十分欢喜，又寒暄了几句，终于离开了办公室。 顾晖刚刚还伪装着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直到这时候顾晖才抬起眼睛睨向温知夏，催促他“热闹看够了吗？温总可以离开了吗？” 沉默了许久的温知夏终于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没有任何立场开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意见，你不应该给这个面子。” 顾晖伸手拿过桌边的水杯，猛灌了一大口“你又不知道我的立场，随口一说谁都会，他的身份……这个面子我不给不行。” 温知夏点头，没再言语。 下一秒却伸手拿过她刚刚喝过的水杯，毫不避讳她口红留下的唇印，将杯中的水喝尽。 “那是我用过的……”顾晖慌忙弹起来，将他手中的水杯抢过来。 他的目光淡淡，依旧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她对视“我连你嘴上的口红都吃过，一个唇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顾晖被这句话噎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巧daniel进来整理资料，看见这怪异的气氛。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顾晖抿唇道“daniel，你通知下去，二号桥的工程即将分包出去，今天晚上的会议取消，不用加班了，让大家下班吧。” daniel点头“好的，那顾总您还要留下来加班吗？” 顾晖余光看向温知夏，怕他突然开口邀约她吃饭。于是犹豫着用什么说辞先赶走他比较合适，结果还没开口，jessica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顾晖连忙接听电话。 “哥？” jessica声音沙哑，显然因为时差的关系刚刚睡醒“女强人，我饿了，这点你应该下班了吧。快回来接我，带我去吃饭。” 顾晖没好气“我都忙了一天了，你不能让我消停会？要不然我让人给你送车过去？” “我没有国内驾照，被抓住无证驾驶关进警局的话，还不是要你来保释我。”jessica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 。 第四十三章 全面撤资 顾晖有些头疼的扶额，余光瞧见温知夏在旁边看她。她又硬生生换了一副软糯的口吻“好，我现在安排人来接你，等你到公司，我带你去附近吃一家特别好吃的日料。” jessica笑说“顾总，今天靠你带我浪了。” 挂了电话温知夏还在办公室里没有离开，顾晖又看他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你还不走？” 温知夏看她半晌，突然宠溺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明天我会开始处理温初晗那边的事，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牵连。顾晖，等我，等下次我再来见你的时候。我不是任何人，我只是你的温知夏。” 顾晖站在书桌后，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像是立在海边，观望着惊涛骇浪，明知道应该逃走，身体却僵硬着无法作出反应。 直到温知夏离开，顾晖才捂住头恨不得去撞墙。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应该拒绝的，可是她的心没办法拒绝他。 顾晖突然惶恐起来，要是他真为了自己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她该怎么面对？以后再见到安宴又该怎么面对他？ 她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jessica就赶来了公司。由daniel引领着在楼下大厅等候，公司的人都未见过jessica，下班的员工骤然看见他，都纷纷侧目猜测这位帅哥的真实身份。 顾晖连忙赶着下楼去。 见到jessica这个亲人，她心情才勉强好一些。于是笑得眼睛弯弯，心底里那份傻气全冒出来。 扬起脸朝他微笑“你开车好不好，我今天好累。” jessica挑眉“有那么累吗？” 顾晖抬眼睨他“如果你想来试试，我不介意跟父亲讲……” jessica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将她脸颊上的肉肉都堆起来，撅着嘴特别好笑。他及时止损“我错了，我不说了。” 这个动作像是在损坏她的形象，可是顾晖却被这个动作暖到，像是见到无比绚丽的盛景，她伸手将他的魔爪丢开。 jessica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看你这么累的份上，我来开车。大不了被抓到了，我们一起进局子。做兄妹这么多年，一起蹲局子也算是新鲜体验，你说是吧？” 顾晖嗤笑，很魔怔的点头，任由他抓着她的手腕带她离开公司。 他的车速并不快，车窗里后撤的灯光并没有连成光带。 在每一个转弯的街道，就小心翼翼的问她，往左还是往右，前行还是右转。 车里放着一张他最爱的cd。 jessica开口问她“听说你和安宴准备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去旅行？” 顾晖答“有这个打算，还没定下来，毕竟最近的事太多。” 他说“我的意见，你们可以等婚礼之后再去旅行。” “jessica。”顾晖打断他的话。“我们什么都没有定，你不要再给我压力了。父亲那边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请你近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 jessica将车右转“安宴说，他想陪你去特卡波，那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他希望你可以忘掉过去的一切，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顾晖心乱如麻，脑子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那是在学校图书室，她拿着一本介绍特卡波星空的书，幻想以后一定要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去特卡波。 后来，她和温知夏在一起了。他问她“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等我们毕业以后，我就陪你去好不好？” 她指着书上唯美的星空图案说“特卡波，那里有全世界最美的星光，我想和你一起去特卡波。” 光影斑驳，微风习习。 他曾经在他的公寓里为她腾出一个小房间，制造一个小影厅，3d的画面，带着她提前体验了一把伸手即是天空的感觉，他牵着她的手，眼前都是触手可及的星星。 他的窗外放了一盆蔷薇花，当五光十色的流星从她眼前划过，夏季微风卷起微弱的蔷薇花香在周身萦绕。 那是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她从不敢让自己想起。 于是顾晖口是心非的答“我不想去特卡波，我只想回湖南，回去看看顾妈妈和钟院长。” 人的一生很奇妙，爱而不得，失之交臂是常态。 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心里。 听说这些秘密是为了让你成长为更好的自己，所以要存封在心里。 良久，jessica深深的叹了一口气“louis，你明白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已经选择过了，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jessica是个很固执理性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练就了一双慧眼，能第一时间清楚的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可是这样的人在面对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往往会迷失方向。 于感情，于亲情，于事业，都是如此。 曾经他和她一起亲眼见证了louis的死亡，一个人慢慢的没了生气。绝望的看着天空，用力感受最后一丝余温的时候，那种无力和消极的情绪，可以影响在场的所有人。 回家后，顾晖站在卧室窗口。 脑子里细细的将今日的事情好好缕了一遍，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温知夏。所以如今能做的，便是顺其自然，等着婚礼开始，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便能断了她的念想了。 第二天她依旧准时到公司，准备先将头天和廖斌谈好分包工程的事确定下来。 结果刚到公司，daniel便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说“顾总不得了了，宇晟怕是要出事了，今天一大早宇晟那边就宣布，全面撤资和新晟有关的全部公司和项目。并且，温总正在计划将其名下所有与新晟有关的股份全部抛售转让……” “噗……” 顾晖喝进嘴里的水一口喷了出来。 她捏紧拳头，几乎浑身颤抖。 然后跌跌撞撞的拿出手机给温知夏打电话，可是他没接。他这个人总是这样，认定了一件事，除非真到了黄河，否则绝不会死心。 他向来是行动派，不是语言派。 所以昨天他只说让她等他，并未对接下来的举动提及分毫。 如今他这样做，无疑是自杀式行为，将宇晟和新晟都推向风口浪尖。 欢迎大家加入读者群，群聊号码279887213 。 第四十四章 焦急和不安 宇晟之所以能一直屹立不倒，不仅因为新晟庞大的资金注入。同时有温初晗父亲利用职务之便，在项目审批上为其提供便利。 其名下有同新晟的多家子公司成为暴利行业的中流砥柱，以资抵债，让宇晟一直走到商业顶端，足够支撑宇晟公司旗下各大项目开发以及企业的正常运营。 这些子公司里，温知夏是第一大股东，绝对控股，而彭贤琼为第二大股东。 现在温知夏突然宣布撤资抛售，便是直接抛弃了这些原本养活宇晟的暴利盈利，让两个公司都陷入经济危机中。 顾晖顾不上今日的行程，匆匆忙忙出了公司，就想要去找他，想阻止他。 可是还未走出办公室，便被jessica拦住。他的目光很坚毅，带着一丝了然。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所以父亲让我来阻止你。这是宇晟那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要再掺和进去。” 顾晖有几分慌乱“哥，他没必要这样做的。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我只是去劝他，我不会多说其他的，你快让开，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劝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去劝他？”jessica伸手摁住她的肩膀，“louis，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利弊。” 顾晖被逼回办公室，无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温知夏的举动。 之后，温知夏毫不犹豫宣布旗下多家原有企业倒闭。 像是一夜之间就被掏空了，不仅陷入巨大的债务危机中，也陷入了庞大的借贷危机中。 温知夏迅速抛售多个以地产为首的盈利产业，将质押抛售套现所得的庞大资金全部用于弥补宇晟现断开的资金产业链。 同时找到多家国外公司签订合作项目，利用人脉搭桥引线，及时注入资金，力求将损失降到最小，不至于乱了阵脚。 这一举动不仅让温知夏的父亲暴怒，也让彭贤琼一群人傻了眼。 彭贤琼甚至慌乱起来，她们注资巨大资金和温知夏合作的上市公司股票暴跌。濒临破产的地步，损失价值无法估量。更何况旗下诸多地产项目需要注资，连同能源环保新项目一起收到牵连。 温知夏不怕，他知道自己输得起。 哪怕旗下只剩一个产业，他也能及时卷土重来，迅速回到之前的位置。 只是让新晟那边傻了眼，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温初晗便一直开始联系温知夏，试图询问他阻止他，可是一切都来不及。 一如他以往的做事风格，又快又狠，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她在宇晟公司楼下等他时，他拒绝见她，下班时从消防通道离开。她在他的公寓楼下等他时，他便能一夜不归。 她将电话打到温知夏父亲那里，温父一直摇头叹息。似乎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温初晗几乎心如死灰。 以前一直视她如珍宝的彭贤琼也生平第一次对她发火，质问她为什么还要招惹顾晖。明明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等着嫁给温知夏，一切便都能归于尘埃，可她偏偏不。 事情到了这样的局面，即便找到温知夏，也无法挽回。 温初晗两天后在温知夏公寓楼下等到他的车，于是她不顾形象，不顾保安的阻拦冲进公寓楼的停车场。拦住他的车，在他的车外等他下车。 温初晗一身素白色连衣裙，长发扎成马尾。展开双臂拦住他，连续几天未眠让她脸色苍白，双眼遍布红丝，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格外颓糜。 温知夏很快下车，两个人再一次对视，他的眼里满是冷漠疏离。 “温知夏……”这是她这几天第一次开口说话，她几乎失声“你什么意思啊？” 温知夏不言语，只是站在原地许久。最后他上前几步，突然从包里夹出几张照片。那几张照片是当时顾晖被于鹏生那一伙人绑走拉上车之后，在附近交通电子眼上截下来的照片。 他冷眼看她“是不是你联合于鹏生做的？” 温初晗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原本想要质问他的底气和怒意瞬间被冲垮。 温知夏将照片扔在她脸上，又问“是不是你？” 停车场里没有人，只有他们说话的声音带来微弱的回声，压抑到了极致的寒。 温初晗低头看向那几张照片，一张司机露脸的。一张车全身但没有车牌号的，还有一张隐约拍到顾晖面部轮廓的。 温初晗抬头看他“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这样说，就因为这件连证据都没有的事情，你就撤资，把同新晟旗下合作的项目全部抛售？” “证据？”温知夏轻笑了一声。 他生平第一次对她动怒，许是因为最近所找到的种种证据，都证明这件事情和温初晗脱不了关系。他无法冷静，托关系找到当时的监控，截下了这几张图片。 焦急和心碎，痛苦不安。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之前还抱着一丝希望。或许这件事与温初晗无关，直到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他不得不承认的时候。 这个他从小到大一直当成亲妹妹看待的人，这个他曾经打心底里疼爱过的妹妹。原来背地里这样不堪，他的顾晖，曾经受到过这样大的伤害。 “我想问你最后一次，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温知夏突然怒喝一声。 温初晗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温知夏突然变得很陌生。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那样温和儒雅的一个人，居然也会这样动怒？ 她僵在原地很久，半晌，颤声“是啊，既然你都已经调查出来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你能拿我怎么样？温知夏，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如果这些年没有新晟的接济，你以为你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 温知夏骤然绷紧了下颚，面色阴沉下来。 她彻底被他这样的态度激怒了，心底的傲气和桀骜涌上来。她扬起下颚，继续恨声“是我们新晟在宇晟出危机的时候注资，帮你渡过难关。是我帮于鹏生出主意，找来那群人，强暴了顾晖！那又怎样，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 。 第四十五章 决裂 温初晗轻笑出声，恨声道“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和于鹏生安宴纠缠不清，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在出事之后选择和安宴一起走？你以为她为什么在回来之后欲擒故纵和你纠缠不清？你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 温知夏几乎从她承认的那一刻开始，便沉下面容，不再言语了。 像是被封印了五感的机器人，没有心跳，没有情绪，没有焦躁和不安。又像是一座沉睡的活火山，只等爆发的那一刻，带来让人颤栗的惊涛骇浪。 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嘴唇压抑成淡淡的淡紫色。 一直以来，他总是温和儒雅的。良好的家教让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克制的，他向来克制惯了，所以总是很懂得压抑自己的情绪。但他如今这样铁青的脸色，意味着他是真的动了怒。 大概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温初晗的手有些颤抖，她颤声说“温知夏，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为什么做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为了你拒绝了太多优秀的人，我从小到大只在你的身边。我为了你不顾所有人的阻碍让母亲投资宇晟，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我为你做这一切的时候，她顾晖在哪里？她算什么？” “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母亲和我订婚，又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从未承认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利用我得到了那么多，现在却要把我拒之门外。温知夏，你又算什么好人？”提起这些过往，温初晗便更加悲伤的不能自已。“就算这件事情我错了，我做的太过偏激了。可是这一切跟新晟有什么关系？跟我的母亲有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她被你气的晕倒，现在还在医院里！” “我爱顾晖，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隐忍的语气略微有几分僵硬。 他稳步上前，一把扼住了她的下颚，目光明亮凶骇得吓人“如果那时候我的话不够清楚，现在我再告诉你一次。温初晗，我和顾晖之间的感情从来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她是什么样的人也轮不到你来评价。不是每个人都要为你的一厢情愿买单！” 温初晗的身子猛的瑟缩了一下，他这些话算什么？ 她说了那么多，控诉了那么多。他听进去的，不过是那寥寥无几的几个字。 心寒透了顶。 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用这样卑劣的态度对她。 该说是痛苦，还是悲哀？ 她呼吸有些沉重，看了他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温知夏……”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温知夏嗤笑一声，“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从此以后，我和你再无瓜葛。” 眼看着他就要离去，温初晗突然大喝一声。 “温知夏！” 她惨白着脸笑出声“你以为你这样做能对新晟造成多大的影响吗？吃亏的不过是你自己，你别忘记你一直有把柄在我手上。我随时可以让你们家家破人亡，你以为你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和我母亲抗衡？” 温知夏绷紧了薄唇，怒意喷薄欲出，修长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并不言语。 “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父亲或许不知道。但我可是一清二楚，十多年前你让我别说，我就不说。那都建立在爱你的基础上，如果你非要跟我撕破脸面，你觉得我还会听你的话让你好过？” “哈。”她冷笑一声“你别做梦了！” 她渐渐沉下面容，曾经她有多骄傲，面对温知夏时有多卑微和小心翼翼，此刻骨子里的傲气便反弹得有多厉害。她沉下心，眼神冷硬又笃定“你温知夏也没什么了不起，没有我母亲的帮助。你能走到今天？如果没有新晟的资金扶持，你的产业会缩水到什么程度，要我提醒你？温知夏你听清楚，我温初晗不是一个会哭着回来求你的女孩子！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我会把那时候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来，毫无保留。” 她愤怒的将地上的几张照片全部捡起来，全部撕碎，扔向空中。 碎片散落下来的瞬间，她看见他铁青的脸。四目相对间，像是略过昔日的爱恨交织，昔日的友情爱慕都是假的，只有眼前决裂的憎怨才是真实的。 大概被气的不轻，她伸手抚了抚额头。 整理好情绪后戴上口罩，转身离开了停车场。 温知夏在原地站了很久，脑子里有昔日破碎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 母亲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将他护在怀里，他在她身下，惶然失措的看着她满脸是血的样子。那个男人就站在旁边，却还是选择了逃走，任由母亲失血过多，到最后渐渐昏迷。 她一直在说“不要走……救救他，救救知夏，救救我的孩子……” 他将一切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眼睁睁看着母亲身上的体温越来越低，她一直叫他。 “知夏，知夏……”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也无法在父亲赶来时做出任何解释，因为母亲深爱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他被太多太多的枷锁束缚了手脚。 温知夏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转身从停车场走出去。 他走到公寓楼下，按下电梯准备上楼去。可是突然就有一只纤细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将他扯到一旁的楼道里。 面前的人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她的身上有很熟悉的香气。 他动了动嘴唇“顾晖？” 顾晖抬起眼睛和他对视，她的呼吸不是太稳。简单的套了一套牛仔外套，短发利落的垂在耳后。 她的眼是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面有最美的光，她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所以不能多呆。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完我就会走。” “你是单纯的想劝我，还是要对我这两天所做的事情做什么评价？” 顾晖说“所以你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我？” 他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平静“不全是，更多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 第四十六章 我求你不要走 他这样的回答，其实在顾晖的意料之中。他向来喜欢把一切闷在心里，有什么也不肯告诉她。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以前她们之间，才会有那些诸多的隔阂存在。 顾晖犹豫了片刻才说“所以，你现在这样做，没有考虑到事后会承担的后果吗？” “后果？”他的双眼里像是带着利刃“哪怕因为这次的决定，宇晟面临破产，与你有什么关系？” “温知夏……” 他冷笑一声“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我是你的什么人？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质问我这些，不是你让我离你远点，现在你又要来招惹我？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他像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再也不愿意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所以不再躲避，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们之间面临的问题。 顾晖点头“好，既然你这样说。作为宇晟的乙方，在我们的合作没有完全完成之前，宇晟出了这样的事。我必须考虑到宇晟是否还能支付新繁后续的费用，我这样讲，够清楚了吗？” 上海这座城市，一半热闹，一半清冷。 就像温知夏的眼睛，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但又有骨子里的傲气让人毋庸置疑的折服。 她以强硬的姿态面对他，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焰。 温知夏却冷言“顾晖，你走吧。” 顾晖微微挑眉“你说什么？” 温知夏说“顾晖，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我的一切。我可以一直等你，但这一切都要在你愿意回来和我在一起的前提下。你和安宴的婚期不过还剩下两个星期，如果你不打算回来我身边，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些。” 他说的果决又无奈，却仿佛一根刺，狠狠的刺到她。 顾晖说“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太过偏激，想让你考虑清楚。” 温知夏猛地看向她，丝毫不留情面“顾晖，合作方的人没权力管我，除非你是我的妻子。” “你好好冷静一下，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他伸手扼住她的后颈“为了一次误会就要搭上你自己的一生，顾晖，你的脑子呢？你以往跟我说的那些大道理呢？” 他猛地低头，鼻息相闻的距离和她对视“退一万步来讲，你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顾晖被他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得哑口无声。在生活上，他更像是她的导师。教她生活，教她开拓眼界。 她在他的教导下学会从容不迫，学会如何嘴硬，如何把一切压回心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张了张嘴，所有的硬气都被击垮“你说得对，我只会逃避，我没脑子。我也不应该来这里劝你，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她抬腿上前要离开。 温知夏却死死的将她挡住，不让她离开。 顾晖往左边移动，他便也移到左边挡住她。她再往右，温知夏也同样往右。 这动作暧昧又霸道，顾晖抬起眼睛想训斥他，可是下一秒就被他紧紧拥入怀中，他的声音迷茫的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 他说“顾晖，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就像母亲那样，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点离他远去。离他越来越远，他怎么抓也抓不到。他不停的呼唤她，可是一切都只是枉然。 如果说，不再失去的代价是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也愿意。 鼻息里都是他熟悉的味道，顾晖从未听他这样软下语气向自己示好。一颗心又涨又软，苦涩极了。 顾晖想起他们的曾经，他以往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的。永远都是最好最优秀的一面，从来不会把任何负面的情绪带给她。 她从未想过这些优秀的背后发生过什么，有没有什么秘密。 其实顾冉静说的并没有错，她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拼命的吸取温知夏身上的正能量和温暖，自私的靠他照耀着她心底最阴暗的那一层。却从未主动关心过他的心里是否也有阴暗面，那时候她哭诉温知夏从未问过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不然，分明是她，从未关心过他。 这才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啊。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去了他的公寓。被他半抱着，心底因为他刚刚软弱的模样不忍。 他的公寓很清冷，整体的色调呈灰黑色。黑色的地毯，灰色的沙发，灰色的窗帘，灰色的茶几。 温知夏从玄关处拿出一双女式拖鞋，正好是她的尺码。顾晖换完了鞋，还未来得及打量他的公寓，便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腰。 “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一次来我这里的公寓。” 他的鼻息就贴在她的耳根子上，软软的，湿湿的，让人不自觉颤栗。 顾晖说“是，大学的时候，你不愿意回家住在学校里，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还有自己的公寓。” 温知夏有些疲惫的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沙哑“这个公寓没有装修，所有的家具和摆设都是我自己随便弄的。因为你曾经说过，你希望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公寓，你要亲自设计公寓里的一切，我一直都记得。” 她竟然不知道，那时候那么随便的一句话，能让他记到现在。 她微微偏头，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睫毛“你声音有点不对劲，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太累了。” 太紧绷太累了，但是因为她在。一颗心瞬间就放松下来，所以突然觉得好疲惫。 顾晖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那你要休息吗？” 温知夏扬起脸吻在她的额头上，每一次呼吸里都有她的味道。他的声音微弱的可怜“我太累了，陪我睡一会儿，可以吗？” 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的。 他一直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找回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宝。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他一只手枕在她的头下，另一只手搂住她。 温知夏凑上前吻住她的唇，轻轻的，细细的研磨，浅尝辄止。 他说“谢谢你能来找我，还能陪我，顾晖，你晓得我有多开心吗？” 就像是要到了糖果的孩子，太容易满足。 他闭着眼睛睡的很快，顾晖就一直看着他的睡颜，心情却复杂得很。 。 第四十七章 我们都变了 她知道这样做是错的，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 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以前也总以为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就是放下吗，不就是离开温知夏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事实总是在她自以为是的时候给她重重一击，告诉她，一切不过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从她一开始选择和温知夏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从那时起，就注定她的名字要和温知夏紧紧绑在一起。除非哪天他主动放手，否则她就永远也解不开这种毒。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她那样纠缠他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一言一行是否会给身边的人或者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以至于到了现在，寸步难行。 往前往后都是荆棘，看不到尽头。 每一次在他面前说断绝关系这种话时，她心里的苦楚不比他的少。 顾晖抬眼看向他，他的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满脸都是疲惫，想来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但是此刻放松下来，就像个疲惫的孩子那样，紧紧抱住她，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沉沉睡去。 她不自觉的伸手，指端触在他的眉眼之上。 从前，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便被彻底吸引住无法移开视线了，他的眼睛很好看，明亮纯粹，漆黑的毫无杂质，哪怕怒到极点，像是有乌云席卷了这片蓝天，也甘愿让人沉溺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 指端一路下滑，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和薄唇上。 他的薄唇温软，嘴角兀自下沉，顾晖想起以往见到的温知夏，从来都是嘴角上扬的。可现在，从她回来开始，几乎就没见他笑过。 她莫名觉得很难过，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无声无息的晕染开来，她抿了抿嘴唇，凑上前去，触了触他的唇。 顾晖想，大概是因为孤儿的原因。从小她就很缺爱，也是一个很敏感，很容易胡思乱想的人。想到过去或未来，都会不自觉湿了眼眶。 所以她这样的人，大概闲不得。 只有不停的拿工作，和其他事情麻痹自己的神经，才能将那些事情赶出脑子。 顾晖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就像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她不知不觉就这样沉沉睡去。这里没有噩梦，没有压力，没有愧疚和不安，只有安全和舒适。 温知夏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以一种极其舒适的姿势枕在自己怀中，整个人虾米般微微蜷缩，像是在母体里那般。 听说保持这种睡姿的人，大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他心里微微一紧，又突然松散开。像是枯燥的海绵，吸满了水，瞬间饱满到不可思议，心里有一块地方在急速的柔软退化。 他没有拉窗帘，窗外的余晖正好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不时变换着角度，仿佛时光的痕迹，无声无息但脚步轻巧。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睡得很沉稳。他的气息干净而温暖， 像小孩子那般，带着淡淡的奶香气，很好闻的味道，他看她很久。 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但其实又什么都没想。 这种场景和画面，他曾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没想到还能这样幸运，再次拥到她。 他的手还一直搂着她的腰，被压的有点麻。但舍不得收回来，只是默默的收了收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这大概就是幸福吧，这几年和她分开的时间，他学的最多最快的，就是珍惜。 一直到窗外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下，他终于感觉到有什么轻微的震动。 于是伸手去摸，终于在她的外套里摸到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关了静音，上面全是安宴和jessica打来的电话。因此，每次电话被挂断时，总会在最后震动一下。 温知夏将她的手机扔到一旁，终于还是先行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去了厨房。 顾晖是被饭菜的香气引诱醒来的，太好闻的味道。她本能的翻了个身，差点摔下床去。一瞬间从梦中惊醒，眼睛看到天蓝色的窗帘，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在温知夏家里。 顾晖从床上起来，踱步到客厅。 正好看见厨房里那个忙碌的影子，他正在炒菜。一手拿着铲子，另一只手扶着锅，忙的热火朝天。 顾晖微微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当初那个连煮水饺都不会的大少爷，现在居然能这么熟练的自己做饭。 她就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他很久，一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人都是容易满足但又很贪心的，就像此刻，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得很满足了，但又希望能一直站在这里看下去。 她想起那时候，第一次跟他到他学校附近的公寓。因为头一天突然转凉，她没来得及穿外套，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夏衣上了一天的课，结果周五下午去他那，第二天一醒来就浑身瘫软，高烧不止。 温知夏为她买了退烧药，在顾晖嚷着肚子饿的时候。他自告奋勇为她煮速冻水饺，结果大少爷根本不会做，水还没开就放下饺子，水也不够多，结果最后硬生生端去一盘粘在一起的半生饺子。 她当时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她真的很饿，笑的是他居然能傻到这种程度。 最后还是她顶着发烧的身子起来将剩下的速冻水饺煮出来，两人一人一半。 一直到温知夏炒完菜，将菜放到盘里摆盘完毕。回身才看见她倚靠在门框上，偏着头看着他，但目光没有聚焦，思绪早就已经跑远了。 “醒了？” 他温和的声音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顾晖看了他一眼，站直身子。 她顿了顿才说“真是没想到，你现在真会做这些……” 温知夏拿了两个饭碗准备盛饭，“我们分开了五年，这五年变的不仅是你，我们都变了太多。” 顾晖没言语。 他将饭菜都端上桌，招呼她吃饭。 顾晖心情还是复杂，但还是乖乖跟着他上了桌。 其实家里的食材不多，只有鸡蛋西红柿黄瓜，难得他做了两菜一汤出来。 。 第四十八章 工地事故 顾晖坐在他对面，伸手夹了黄瓜喂进嘴里。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顾晖连连看了他好几眼，心思根本不在吃上头。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她们两个人之间其实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可是现在反倒沉默了，安静的有点可怕。 “睡着的时候你做梦了吗？” 他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顾晖愣了一下才说“没有。” 其实以往每天晚上都会做梦的，但都是噩梦。今天居然什么梦也没做，可能因为和他待在一起，觉得安全了吧。 温知夏说“我梦到你了。” 顾晖的手一顿。 他说“我梦到以前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家。家里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要养一只宠物，每天给你的丈夫做饭，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他伸出手，隔着桌子的距离将她的左手纳入掌心。 “现在我还在这里，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为你对抗全世界，回来我身边，我给你最想要的那个家。其他的一切，我和你一起扛下，好不好？” 顾晖愣愣的感受着他掌心炙热的温度，心里汹涌流动的澎湃波涛是她这些年压抑的，本来的自己。 几年来，第一次，想要做回本来的自己。 她咬唇，终于还是将手收了回来“你不知道我去国外这五年发生了什么，我答应了太多人太多事。温知夏，不是我现在不爱你，也不是我不想回你身边，是我不能。” 太多太多枷锁束缚住她的脚步。 她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勇气，转瞬便又崩塌。像是犯了滔天大罪的人，不肯给自己一个救赎的机会。 “我爱你，但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不能让你为了我被别人指指点点，我也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人的一生无论经历什么，好的坏的，都是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 所以，无论这辈子过得如何，都要感谢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 温知夏回答“是不是如果我可以替你摆平这一切，我可以阻止你所担心的所有事，你就可以回来我身边？” 顾晖垂下眼帘“你做不到的。” 温知夏重新抓住她的手，微笑道“只要你给我这个答案，我就可以做到。顾晖，不要放弃，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 这番话让顾晖心头一暖，但理智还是瞬间回归大脑。 她问“就算我答应你，你又能怎么做？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和你还有安宴之间的问题了，更牵连到安家和许家，还有其他人。” “我可以把你欠他们的都还给他们，你只需要还你欠我的就好。” “你别闹了。” 两个人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温知夏担忧的望着她“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你，生活不是这样的。人活着不能只是为了一味的赎罪和报答，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顾晖眨着眼睛“我现在这样就够了。” 他很担忧，眉头拧成了死结“顾晖……你怎么了？” 顾晖莫名“我怎么了？” 他的大拇指在她脸颊上擦过“你哭了。” 顾晖连忙伸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通，手脚冰凉。 “我没哭。” “在我面前你可以想哭就哭，但是，请不要让别的男人看见你的眼泪。你已经很坚强，你已经做的很好。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家，回到这个家里，你不是任何人，你只用做我的顾晖。” 顾晖看着他，心中的大石头轰然倒地。 她忍不住失声痛哭，捂着脸哭的一塌糊涂。 这是她时隔五年之后，迎来的第一次情绪失控大爆发。 顾晖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后来饭菜都凉了。温知夏看她情绪平复下来，才转身去厨房简单收拾。 顾晖想她是很贪心的，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只是因为对方是温知夏，便拿出优柔寡断做幌子，一直赖在他的身边犹豫不决。 她哭够了才起身，到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风景。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应该已经下了很久了，路面有些许积水。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这才看见手机上有诸多未接电话。有安宴的，有jessica的，有daniel的，还有二号桥项目经理的。 看见这些人都给自己打电话来，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连忙给daniel回了个电话。 daniel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一接到顾晖的电话，便火急火燎的说“顾总，你可算接我电话了，你现在在哪，二号桥工地出事了。” 顾晖心脏猛地一跳“什么情况？” daniel沉声“雨天路滑，加班的时候，压路司机操作失误，连人带车摔下路基。” 咚！ 这一刻，顾晖连头皮都感觉到了恐惧。 她连忙问“叫救护车了吗，现在人怎么样？” 这是她第一次接手国内的工程项目，要是真出了严重的事，恐怕麻烦很大。 daniel说“我们第一时间就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也来的很快，但是……人在去医院的途中，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死了。” 顾晖眼皮狂跳，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去温知夏的床上拿上外套和包，走到门口准备换鞋直接去现场。 她一边走一边嘱咐“全面封锁所有消息，我现在过来。做好现场安抚工作，切记千万不能让媒体曝光。还有司机家属，态度一定要诚恳安抚好他们的情绪。” 她跌跌撞撞的挂了电话，便冲到门口去换鞋。 温知夏从厨房出来，看见她这焦急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要去哪？” 顾晖说“没办法给你多做解释，工地出了人命，我得现在赶过去解决。” 她已经换好了鞋子。 温知夏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也跑过来换鞋“我陪你去，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急不得。” 顾晖顾不得多言，打开门就先行冲了出去。 温知夏也以最快的速度跟上，两个人进了电梯。又去了地下停车场取车，温知夏知道她此刻心烦意乱，所以只是安静的开车，并不多言。 。 第四十九章 事故 到达工地已经时，天色已暗。 整个天空被暮色笼罩，只有不远处的远光灯和路边的几盏路灯孤单的闪烁。二号桥附近的场面太混乱，围满了人，温知夏只能将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顾晖下车关上门，什么也顾不上，抬腿便朝着二号桥施工的场地奔去。 这种时候，人命关天。 二号桥施工场所外围了几个安保人员，内里有个简易搭建的指挥棚，将混乱的场子从中间隔开。 顾晖远远跑过去，daniel瞧见顾晖终于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迎上去。 “顾总，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但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死者家属已经来了。” 顾晖又是一惊，只能说“先去现场看看。” 两个人加快脚步从指挥棚的方向走近施工场地，有人元看见daniel跟着顾晖走近。便猜到了顾晖的身份，于是高喊了一声“来了来了，管事的来了。” 一群工人模样的人大步围了过来，顾晖便止住了步子，站在原地沉着应对。那群人走近之后，像是怕顾晖离开没人负责似的，瞬间就将她团团围住。 眼看着被人团团围住，顾晖便弯腰鞠躬，主动开口道歉“实在抱歉发生这样的意外……” “你就是管事儿的？我告诉你，我要起诉，你们明知道路基不稳，还让我大哥开车！那你们这分明就是谋杀……” 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年轻男人便大骂着伸手推了顾晖一把。好在她今日穿的是平跟鞋，只是后退了两步。 daniel慌乱的扶住顾晖，顾晖稳住身子。沉下面容，再次道歉“我刚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现在还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到底是怎样。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给你们家属一个交代。” 人群开始涌动，七嘴八舌的骂一些很难听的话，个个恨不得把手指甲戳到顾晖眼皮子上。 那个年轻男人仗着人多势众，情绪更是激进“我告诉你，你们这是草菅人命……给个交代今天别想走……” 男人一拍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杀人了，杀人了……” 几个工头和几个安保人员上前来把围成一圈的人架开，顾晖才得以喘息，迈开步子重新回到指挥棚。 指挥棚里也乱成了一锅粥，顾晖好不容易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站定。 “daniel，尸体呢……” daniel说“尸体被刚刚那个家属带人抢走了，死活不肯给我们。” 此刻温知夏也处理好停车的事走了进来，daniel看见他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人命关天的时候，都急得火烧眉毛了。 事情的经过他大概已经有定论了，于是直接问daniel“司机是否是新繁的员工？劳务合同呢？” daniel说“因为压路的工作不大，几天就可以做完。所以司机只是兼职，日结工资，没有签署劳务合同。” 顾晖将手指伸进口中，牙齿狠狠咬住大拇指。希望疼痛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越焦急就越神经质，越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温知夏皱眉，不知道她哪来的坏习惯，于是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指从口中拉出来。 顾晖愣了一下才问“土地施工方的负责人，不是廖斌吗？他人呢？什么时候到？” daniel答“打了几个电话问，说堵车已经在路上了。” 工程项目她在国外已经接手过好几个，这是第一次接受国内工程。就出了这摊子事，偏偏她是负责人，底下的人都等着她的安排，她只能强忍着不安，等廖斌等人到了再做打算。 地理监工火急火燎的从外面冲进来“顾总，有好几家媒体记者听到风声赶过来了，我们拦不下来，刚刚还和他们发生了口角冲突。” 顾晖更是差点直接跳起来。 这种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定论，要是再被媒体曝光，形势势必雪上加霜。 顾晖抬脚就要出去亲自处理，温知夏却拦住她。 他的目光依旧温和，和她对视，像是跨越了生死的年轮，回到了最初她最依赖他的时候，让人看着不自觉安稳。 他说“网络媒体方面是宇晟的强项，你在这里等廖斌来。我去替你处理，你放心，有我在，这件事不会被曝光的。” 说完，他拍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指挥棚。 顾晖眼睛一酸，差点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哭出来。她抬手捂住眼睛，许久，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她又在棚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廖斌方的人到来。结果廖斌并未亲自出席，反而是让他的秘书前来，懒懒散散的样子瞬间就激怒了顾晖。 对方自称姓黄，是很官方的说辞“抱歉顾总，我们廖总有事出差去了。他对这件事也表示很忧心，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顾总您先……” 顾晖打断他的话“你们廖总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对方尴尬的笑了一声“这个……我们廖总在国外，少则两三天，多则半个月。” 顾晖直接气笑了，合作的时候好话说尽，一到出事儿了就各种推辞。 她没什么心情给他好脸色，于是厉声“黄秘书，请你转告你们廖总。无论他现在到底在哪，请务必现身和我商议对策。这个项目廖总是土地施工负责方，虽然他并没有正式踏足工程项目，但传出去，无论对他个人的名声还是对公司，总是不好的。” 顾晖精神紧绷长达几个小时，只觉得口干舌燥。daniel从旁边第一给她一瓶矿泉水，她仰头就喝了大半瓶。 结果还未将口中的水完全咽下，刚刚那个年轻男人便不顾众人的阻拦，径直冲进了指挥棚，又一次狠狠推了顾晖一把。 daniel连忙将顾晖护在身后，顾晖被吓得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对方红着眼睛，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人那般，恶狠狠的吼道“我告诉你们，我哥去年刚结婚。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他养活，现在他被你们害死了，你们必须赔钱补偿！否则我就上诉，曝光你们这个黑心公司……” 好话都已经说尽了，顾晖终于被他这态度激怒。 只能压抑着内心的厌恶问他“赔偿也要定裁，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 第五十章 赔偿 空气都是死寂的，蔓延着血腥的气息。顾晖瘟怒，挥开daniel走到前面和男人对峙。 她接着道“等我们查清事情的始末，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这样闹事没有任何意义，死者为大，先安排死者下葬，丧葬费由新繁出。” 男人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根木棍，已经做好了抗衡的准备。 顾晖心烦意乱，想先出去看看外面温知夏和记者交涉的怎么样。结果年轻男人一看她要走，伸手又推了她一把，顺势扬起了手里的木棍。 他红着一双眼睛“你去哪！你别想走，你说要查清事情的始末，我就在这陪你等。想就此息事宁人，想也别想！” 顾晖靠在daniel身上，几乎觉得不可理喻。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不会跑，我说了你没必要这样。” “你说的倒轻松，死的又不是你家里人，你当然无所谓。”他又紧了紧手里的木棍，扬声“给钱，不然我们不会拉走尸体，你们也别想安宁。” 她不是没见过生活在最底层，靠劳动力生活的工人。只是那些人大都憨厚朴实，而面前这个人，激进的像个发怒的豹子，根本听不进任何道理，见人就咬。 顾晖压抑着心中的厌恶问他“你想要多少？” 男人扬声“两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像是大片乌云遮住了阳光，她站在阴霾下，那片乌云离她越来越近，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顾晖压抑的怒声“先生，你先冷静一点，就算赔偿也是需要时间的。” 她拿出手机想先给许连抻打个电话，可是刚拿出手机，便被对面的男人拍在地上。 他不依不饶，一把抓住顾晖刚刚拿手机的手。面目狰狞，几乎扭曲。 daniel勃然大怒“请你放尊重一点！我们尊重您是死者家属，所以对你一再忍让，请你也给我们最起码的尊重。” 旁边的工头和几个工人都在围观，却不会有人上前。他们才是处于一个层次更有同感的人，顾晖此刻的态度，他们也更想知道。 daniel一直护着顾晖，同闹事家属周旋。 闹事的男人却突然被人拎住了衣领，推到了一旁，温知夏眉眼沉沉，寒声“把你的手拿开，滚！”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着制服，举止干练的男人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将指挥棚内的闲杂人等全部清了出去，棚内瞬间只剩下温知夏，顾晖，daniel，还有几个工头。 温知夏声音依旧带着沉稳“不用担心，我已经交涉好了，这两天不会被曝光的。” 顾晖低声“我知道了，谢谢你。” 温知夏满眼担忧“不用跟我说谢谢，你应该先想解决办法。” 想办法……顾晖又一次神经质的咬住手指。 过去的几年，因为要成为louis，成为许连抻的女儿，掌管公司内部大大小小的事务。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学的，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商业谈判，树立威信。 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一点点学的，可是如今牵扯到人命，她是真的手足无措。 第一次觉得自己所能掌握的东西如此浅薄，不过遇到一点事情，就慌乱不知所措，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顾晖抿住薄唇，蹲下身捡起掉落的手机，无力感侵袭而来。 门口再次有骚动，顾晖抬眼去看。 jessica穿着灰色风衣，戴着鸭舌帽，从门口走了进来。 巨大的压力和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倾泻出来，顾晖的短发在推搡中炸开，白皙的脸颊脏兮兮的，狼狈如斯。 她迅速上前，不顾jessica的表情，一把抱住他。声音哽咽“jessica你个坏人，你怎么才来！” jessica取下口罩，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又没有通知我，我一看到消息就立马赶过来了。父亲也已经知道了，他说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他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顾晖微微一愣。 这不是相信，这是许连抻强行给她的压力。就算处理不来，也一定要处理好。 这就是做louis需要付出的代价。 想到这些，顾晖借着jessica高大身影的影子，将眼角的一点湿润擦干，退出他的怀抱。 jessica看到了不远处的温知夏，温知夏也正在看着他。大概看到了顾晖对这个家人的依赖，也看到了他们之间没有杂质的亲情，温知夏目光十分柔和。 顾晖简单介绍“哥，这位是宇晟的温知夏，这是我哥jessica。” 两个人对视，颔首。 大概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紧急，大家的心思都在怎么处理上。没有人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气氛略微缓和了一点。 眼见一连来了好几个重要人物，廖斌的黄秘书不知从哪钻出来。谄媚的笑说“顾总，我把您刚刚的话都转述给我们廖总了，他很赞同您的决定。” 然后又点头哈腰的对jessica说“许先生您好，我们廖总已经再以最快的速度飞回来，惊扰许先生了。” 人都是要挑软柿子捏的。 顾晖对廖斌态度谦卑，念在他是前辈和许连抻好友的份上。连他的秘书此番见jessica来了，也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口吻，小心翼翼的。 顾晖问“你们廖总有什么指示吗？” 黄秘书说“我们廖总专门派我来处理这件事，吩咐我一切听从顾总安排。” “处理？”jessica眉眼沉沉，眼底掠过一抹瘟怒，“你口中所谓的处理，就是坐在外面喝茶？” 大概是jessica刚刚来的时候在外面撞见黄秘书了，他如此不留情面的揭穿，黄秘书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黄秘书笑了笑说“许先生您误会了，在外面和受害者家属交谈了半晌，有点口渴。” 顾晖冷哼一声，实在不想理会这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狗腿子。 jessica沉声“人在哪。” louis答“刚刚温总带人赶出去了，现在都被拦在棚外。” jessica不再多言，迈开步子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眉目坚毅，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顾晖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做，如果他愿意回来做，他会比自己做得出色很多。 被拦在外面的一群人见里面的人出来了，又开始躁动起来。纷纷推搡着，想越过保安冲进里面。 。 第五十一章 处理 jessica沉着脸，目光略微一扫。便落在了刚刚那个闹事的人头上，他这般嚣张的态度，任人一看就知道是带头闹事的。 jessica很高，一米八几的身高不是白长的。站在现场瞬间足以俯视所有人，他身上有霸气的气焰，莫名其妙的，那些人嚷嚷的声音变小了些。 那个年轻男人见了jessica，便猜到这个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但还是梗着脖子吼道“就算你们今天把天王老子请来了，我们也不怕，你们要是不赔偿我们就告！看看你们能不能封得住所有人的嘴，能不能斗得过法律！”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群人就像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般，也跟着开始起哄。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jessica显得格外淡然，他冷了眉眼“你们要多少钱才肯罢休？” 年轻男人答得又快又干脆“两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jessica眯了眯眼，步步逼近他“你是受害者的弟弟？” 男人比jessica矮了大半个头，但还是梗着脖子和他对视“是又怎样！我告诉你，我们一家子人都等着我哥养活，你们害死了人就得赔钱。” jessica点头“对于这件事我也表示很痛心，但现在更痛心的应当是你的态度。” 男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jessica，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jessica接着道“你哥尸骨未寒，你首先想到的不是让他入土为安，反而是敲诈勒索，你如今带人在这聚众闹事。让他的尸体在这种地方，灵魂得不到安息，实在让人痛心。” 他这个人，虽然一直在国外长大，但这几年中文突然突飞猛进，诸多成语词语用的很恰当。 在对方错愕之际，jessica再次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夹杂着压迫感侵袭了全身。 他一字一顿“我给你四百万，前面有两百万是赔偿，后面两百万，买你的命。” 他的声音很低，但字字珠玑。 话落，刚刚还在怂恿着闹事的一群人，瞬间都安静下来，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顾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瞬间安稳下来。jessica对许连抻来说，或许不是一个好儿子，但对顾晖来说，他是个十足的好哥哥。 当然，这一切都借了louis的光。 男人有些慌乱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弄了十多秒才结巴着说“我告诉你……我们只是要讨个公道，你别威胁我！” jessica眉眼很淡，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如果你对我的话有任何质疑，你可以试试看。” 四周都是保安，还有jessica带来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保镖。对方眼瞧着占了下风，一时间也不敢继续造次。 大概被jessica这番话刺激到了，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男人突然就丢掉手里的木棍，一屁股坐在地上，猛拍大腿开始哭喊“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就是要讨个公道而已……我们一家子人都等着我哥养活，他还有个一岁的女儿，现在他死了，叫我们怎么活呀……” 一个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很是凄惨。 顾晖余光看向jessica，他的目光有片刻动容。 那年轻男人背后一些年长的长辈也开始跟着哭泣，现场气氛有些压抑。 顾晖知道，虽然现在有她顶替了louis的位置。但是她终究不是她，哪怕jessica再怎么刻意把顾晖当成她，这种场面，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顾晖沉默了片刻，便迈开腿走上前，10分诚恳的对男人说。 “我也曾经尝过失去家人的滋味，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人命无价，我没打算为难你们，我已经说过了，等我查清事情的始末，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交代。绝不会让你们的亲人枉死，我是二号桥项目负责人许顾晖，我在此向所有人保证，今天晚上我说的话，一定都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她一边抹着泪，一边把坐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 “城子，这位老板说的对，你哥他现在尸骨未寒，死者为大，我们应该让他入土为安，我相信这位老板会给我们一个交代，咱们先回家给你哥办理后事吧……”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年轻女人。 叫了声“嫂子……” 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男人的情绪有了转变，他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方才说“好，我嫂子发话了，今天就听嫂子的，你说的，丧葬钱你们公司出。” 江离挥了挥手，louis便上前来，将应该信封递了过来，里面鼓鼓的都是顾晖刚刚让人抓紧时间取来的现金。 顾晖把钱递给那个年轻女人，低眉说“发生这样的意外，真的很抱歉，这里有五万块钱，您先拿回去办葬礼，我们一定会尽快给您，和您的家人一个交代。” 女人接过钱，像是受到了刺激那般红了眼眶。抬起眼睛和顾晖对视一眼，只是因为太压抑了，她嘴唇是淡紫色的。 她紧紧捏着那个信封，嘴唇剧烈的颤抖，下一秒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身后的一群人连忙接住她，七嘴八舌的叫她，掐她的人中。 等这边人群散了，顾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头和jessica对视。 橘色的灯光下，他的头发蕴成了一圈圈光晕。他的气息难得的柔和，顾晖从未想过有一天，jessica会像个盖世英雄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拯救她的难堪。 jessica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算是抚慰她的情绪。 旋即又看向温知夏“多谢温总今天帮忙。” 温知夏深深的看了一眼顾晖，摇头“不用谢，你是顾晖的哥哥，顾晖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话虽然听着别有深意，但jessica并没有多言。 只是拉着顾晖上了他来时的车，温知夏则独自一人去找他的车，自己开车回去。 长时间神经紧绷，此刻一放松下来。顾晖便觉得浑身瘫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了。 jessica一直在后座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就像抚慰什么炸毛的小动物那般，轻轻地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顾晖脑子里全是刚刚那个男人歇斯底里的样子，她不由得想起当初那个歇斯底里的自己。 。 第五十二章 曝光 她以为那天是自己的世界末日，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晴天。可是她在那里有了新的家人，有了新的身份。 有时候，你以为的绝路，很有可能就是上天为你打开的另一扇门。 jessica像是沉思了很久，看顾晖像是陷入呆滞中。但还是忍不住问她“今天我见到的那个，就是你之前一直提起，放不下的温知夏？” 顾晖思绪被强行拉回来，她垂下眼帘，终究是对于自己早上偷偷跑掉的事有些愧疚。 所以很抱歉的对他微笑“嗯，对不起哥。这几天你一直看着我，不肯让我去跟他谈一谈。我心里实在担心，所以，抱歉。” jessica是个很看得开的人，他一直都懂得顾晖心里的苦楚。 他想了想才说“你自己把握分寸，别的话我不多说，我只说一句，珍惜眼前人，懂吗？” 顾晖垂下眼帘，点头。 只是头靠在身后的座椅上，瞬间思绪就被黑洞吞噬。 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觉醒来，所有的爱恨纠葛都随风散开。 顾晖感觉有什么暖洋洋的气息从脸上拂过，睁开眼，便看见车顶上的空调气息直直的吹在她的脸上。 她揉了揉眼睛，爬起身来，嘴角略微有点湿润。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伸手去拉车门，却看见jessica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晖诧异的看他，却发现他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jessica哭笑不得“你趴在我的腿上睡了两个小时。” 顾晖惊愕“回来有这么远吗，你腿麻了吧？作为报答，下次我给你捶捶腿。”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正好从她刚刚枕过的大腿上扫过。却看见一块很可疑的水渍，她定神看了两眼，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顿时惶恐的瞪大眼睛。 缓缓抬起眼睛，正对上jessica嫌弃的眼神。 顾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居然睡了两个小时，最关键的是，居然把口水流到了jessica的裤子上。 苍天呐，大地呀。 顾晖痛苦的捂住脸，感觉什么叫脸都不知道了。 “我……我先回去了，你赶紧去酒店休息吧，晚安。”她伸手推开车门，像是一阵风，从车上落荒而逃。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口，jessica才望着被她口水打湿的那块布料龇牙，他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妹妹，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的，宠着呗。 顾晖一股脑冲进电梯，直到电梯开始显示往上升，她才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和电梯镜面里的自己对视。 顾晖疲惫的回到家，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变故。又觉得很心累，虽然温知夏帮忙封锁了媒体的报道。但是赔偿是定然要的，世上最悲痛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不知为何她情绪有些失落，但仍旧以最快的速度上床休息，面对第二天高强度的工作。 第二天她依旧自己开车，没想到堵车太厉害。足足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中途daniel有电话打进来，她想也没想就接了，daniel火急火燎的叫她。 “顾总，出事了。” “怎么了？” 顾晖心里一紧，不自觉放慢车速。 daniel慌张的道“昨天二号桥的事故，被一个小报社报道出来了。” 顾晖慌乱的踩下刹车，将车停在紧急停车带上。 “昨天温知夏不是都已经交涉好了吗？怎么还会被曝光？是哪家媒体？” daniel答“瑰丽报社，是一家不起眼的个体报社，私人企业，昨天没有来现场。” 顾晖头疼的扶额，这么说肯定是有人私下把消息卖出去了。她真是大意了，消息传的这么快，相信很快就会人尽皆知，这下许连抻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 在这种节骨眼上被人曝光，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我马上来公司，你帮我查一下昨天死者家属的住址。” “好，我都明白。” 顾晖重新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往新繁公司。到达公司门口的时候，daniel便迅速迎了上来。 顾晖步子走得很快，几步就走到电梯门口，进了电梯，daniel跟在她身边汇报情况“我已经调查好了死者家属住址，另外，董事长已经接到了消息，请您到办公室之后，跟他进行线上会议。” 顾晖心里一阵阵打鼓，沉着脸不言语。 线上会议时，许连抻那边正是晚上九点多，窗外一片漆黑。视频刚刚接通，顾晖便听见他沉怒摔东西的声音，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许连抻助理的脸庞。 对方对她颔首“louis。” 顾晖站在办公桌前，捏紧拳头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也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顾晖战战兢兢的叫了声“董事长。” 许连抻目光犀利的扫过来，明明隔着几千几万里的距离。顾晖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犀利又透明，怒意喷薄而出。 “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跟所有媒体报社联系好了，绝对不会被曝光吗？” 顾晖不敢看他，只能低头说“确实已经都压下来了，这是一家小报社，这一家报社没有接到一手线报。” 许连抻怒声“昨天和媒体的交涉，是你自己亲自谈的吗？” 顾晖心里一直打鼓，他知道，许连抻肯定听到风声了，他这根本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她的头埋得很低“不是……” 许连抻一下子靠回身后的椅子上，愤怒的敲打桌子。 “我早就告诉过你，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你都当耳旁风了吗？还有那些小报社，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他们没有职业道德，谁说都不管用，公关一定要一一到位。”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挨过骂了。 “对不起董事长，是我的失误。” 顾晖强忍着崩溃的情绪，继续线上会议。 “这本来就是你的失误！”许连抻沉声，“这是我们国内的第一个工程项目，就闹出这样的丑闻，一系列责任你承担得起吗？louis你听好，今天周五，下周一之前我不要再听到任何关于集团的传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事情给我摆平。” 有眼泪从眼角落下，顾晖慌乱的闭上眼睛“好的。” 。 第五十三章 阴阳两隔 线上会议终于被挂断，顾晖回过身，将眼角的湿润擦掉。 正巧这时门口有人敲门，她连忙恢复平时的严肃。 应了声“进。” daniel从门外推门而入，见顾晖脸色不是很好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只是说“安先生来了。” 顾晖微微愣了一下“我不是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吗？他怎么会来？” 其实安宴总是这样的，能够在她伤心难过痛苦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给予她最多的安慰，和最宽阔的怀抱。 daniel说“毕竟早上被媒体曝光了，他肯定也在其他地方听到了风声。所以不顾现在出差，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她顿了顿又说“安先生很在乎你，怕给你压力，所以一直等在楼下，他让我转告你不用着急，等你准备好见他，他才会上来。” 顾晖心头一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笼罩在心上，让她几乎无法维持表面平静。 顾晖很努力的平复情绪“daniel，你让人去那个瑰丽报社把他们已经上市和没有上市的早报全部买回来，虽然现在有点晚，但还是尽量减少曝光率。” daniel点头“好的。” “现在你赶紧去安排，还有，让法务部出面，一定要彻查事故的起因和经过。另外，再催一下廖斌那边，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约他见面，我要尽快跟他面谈。” 廖斌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天，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无论拖到什么时候，事情总归还是要解决的。 daniel应下“我都明白。” 顾晖又思考了许久，继续吩咐“你让人把事故受害者家人的具体资料都发到我电脑上，下午我应该会亲自去见他的家人面谈，昨天那个……他的妻子现在是做什么的？” daniel说“生孩子之前是超市的营业员，生孩子之后在家带了半年孩子，直到最近才跟着她丈夫在工地上干活，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件事。” 才刚刚生了孩子，夫妻俩下定决心出来工作，就这样阴阳两隔了。 就像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顾晖疲惫的挥挥手“你先去办我刚交代的事，顺便请安宴上来。” “好的。”daniel很快退出办公室。 顾晖有些疲惫的在办公椅上坐下，将整个脸颊都埋在掌心里。 几分钟后，门口有推门的声音。 她将脸仰起来，便对上了安宴的眼睛。他的眼里有淡淡的血丝，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的胡茬，很显然，一夜未眠，刚下飞机就赶来公司见她了。 她总是习惯了依赖他，任何事情，只要发生，她脑子里第一想法就是安宴会帮她处理。可是这一次，他第一次不在她身边。 她才发现过去她总是过分依赖他，所以，遇到一点点事便慌乱不知所措，只能依靠别人来解决。 她一看见他，便觉得安心了几分。 安宴眉眼沉沉“还好吗？” 顾晖微笑“安宴，你看见了吗，这一次没有你，我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安宴轻轻点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棒的。” 他一步步走到她的办公桌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 “昨天晚上没睡好？” 顾晖如实回答“嗯，第一次遇上人命。” 他又伸手揉揉她的头，语调又轻又柔“听daniel说，刚刚你在和许伯父线上会议，是不是挨骂了，是不是又哭了？” 顾晖感觉自己像个被质问的小孩子，她突然伸手捂住脸，像是整颗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再也不愿意回答。 安宴昨天丢下手头上的工作，赶最近一班飞机飞回来，又因为担心她，所以一直没有睡觉。而现在来公司看她，确认她没事之后，便先回去休息了。 顾晖也将自己的情绪全部抛到脑后，拿着daniel交给她的地址，便一个人开车前往受害者家。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末，上海零零碎碎的刮起了凉风。顾晖穿着一件较休闲的灰色外套，一路兜兜转转，在小巷和弄堂之间来回穿梭。 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她终于找到一片老式居民楼。 钢筋水泥混合着奇怪的味道，还有自行车的铃声不时刺耳的从耳边闪过，自行车飞快的从身边狭窄的小巷子里略过。 这种环境顾晖其实并不陌生，因为小时候在湖南，孤儿院附近就全是这种老式居民楼。那时候她跟着顾冉静去好朋友家里玩，每天在这样的旧楼里穿梭，五六层的高度，每天爬好几次也不觉得累。 顾晖迈开腿，往居民楼里面走了走，看了眼地址上的十一号，确定地址后，敲了敲左手边的那间屋子。 房间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谁啊？” 顾晖深吸一口气“黄阿姨您好，我是新繁公司的，今天来您这想跟你谈谈。” 话落，屋子里好一会都没回应。 顾晖在门口等了好几分钟，才听见里面有人对话，旋即，有人朝门口走来，打开了门。 开门的正是昨天在工地上劝说闹事者收手的人，应该是死者妻子。对方脸色蜡黄，双目红肿，十分憔悴，相比较昨天见面时，仿佛一夜便苍老了许多。 顾晖只觉得心里难受，愧疚得紧。 但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又硬生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将手中的燕窝奶粉等礼品递过去“黄太太您好，我代表公司来看看你们家人。” 对方眼眶一红，就又要哭了，但还是忍住，侧开身子让顾晖进去了。 屋子里东西十分简单，简单的桌椅和沙发，木桌上放着一个老旧的电视，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坐在沙发上，也红着眼眶，疲惫的打量顾晖，应该就是死者的母亲。 已经褪皮的沙发旁，放着一个儿童座椅，一个只长了四颗牙的小孩子手里拿着玩具，嘴角淌着口水，正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顾晖。 在这种悲痛的时候，只有这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无辜的望着她，朝着她微笑。 顾晖心里一阵酸楚，鼻头隐隐泛酸。 。 第五十四章 天塌了 年轻女人为顾晖倒了杯水，顾晖轻轻道谢，对她笑笑。 老妇人对女人说“我跟这位小姑娘单独谈谈，你先带着孩子进去避避。” 女人目光十分动容“妈……” 老妇人又劝“去吧，听话。” 女人看了顾晖几眼，终于还是抱着孩子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眼见着人都进去了，客厅里只剩下顾晖和老妇人两个人。顾晖才开口说“黄阿姨，我今天来……” “听说你是那个工地项目的负责人？” 老妇人突然打断顾晖的话。 “听说他们叫你顾总，你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成为大老板，了不起……” 顾晖心中一阵酸楚，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妇人眼角有泪水滑落，她抬手拭了拭眼泪，说“昨天晚上城子才连夜带着他哥的尸体回老家去，要葬在老家。怕长途车孩子吃不消，晓丽才留下照顾我和孩子。晓丽说你会查清楚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知道你肯定会给，但是既然今天你来了，我也想好好跟你谈一谈……” 顾晖微微矗眉，她这个人，其实生平不怕跟那些强者对峙，反而更怕面对老太太这样的弱者，怕他们的悲悯会触动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弦。 会想起过去自己的惨痛经历，就像此刻。面前这个老太太的无助直直的戳进她心里，让她心里半是酸楚薄凉，半是愧疚。 她抿了抿唇“阿姨您说，我都听着呢。”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老式的中山装，整个人很消瘦。仿佛浑身只剩下骨头那般，她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都是这样，老太太浑身都被笼罩在忧郁悲伤之中。 她说“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辉子，小儿子城子，你们都见过了。” “我们一家人十多年前来到上海打拼，就为了让我两个孩子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我们买不起房子，只能住在这种地方。孩子他爸也是在工地上干活的，那时候还能挣点钱，勉强够家里的开销，几年前也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丧了命……” 说到这里，她整个人便更加悲戚，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那般，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气。 “辉子不喜欢读书，从小就喜欢跟着他爸学设计，说喜欢建房子，说长大了要建座新房子给我住。后来他爸去了，他就辍学也去工地上工作。我经常跟他说换一份工作，他总是不听，说我们没文化，就只能干这些苦力活……” 她哽咽“他每个月都按时把钱交给我，说一定要供他弟弟读大学。他就睡在工地上，每个月回来看我一次。每次回来，双手都磨的血肉模糊，不成样子……我心疼他，他每次都跟我说，妈我没事，我一定能养活你和弟弟。” “后来他在工地附近的超市认识了晓丽，晓丽是个地道的湖南姑娘。人踏实肯干，对我又孝顺，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连婚礼和戒指都没有就嫁给了我们辉子。有了孩子还坚持去超市上班，一直到生了孩子没办法才休息了一年。” 她整个人像是哮喘那般，狠狠喘气。 “城子大学毕业了，要去找工作了，说先去跟他哥吃点苦，干两个月再去踏踏实实的工作，本来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谁诚想……” 窗口的光很微弱，但却足够照亮面前这个老太太的无助和悲痛。 顾晖薄唇的血色褪尽，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人能对这样的悲剧无动于衷，熟视无睹。 老妇人泣不成声，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造孽呀，我的辉子，那么踏实肯干的一个人，这辈子一点福都没想到，就这么没了……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多大的孽，才克死了我老公，又克死了我儿子，有多大苦多大难都冲着我来，我不怕死啊，我的辉子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她捂着眼睛哭，几乎失声。 她突然就猛的从沙发上起身，跪在地上，给顾晖作揖，给她磕头“我求求你了，小姑娘，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换，我只要我的辉子回来……我替他去死，多大苦多大难我都替他承受，我替他死啊……” 顾晖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也在老太太对面跪下，双手扶着她，想将她拉起来。 “阿姨，您别这样，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希望看到的。天灾，没有人预料得到，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节哀顺变，这样您的儿子在天之灵，才会安息。” 老太太颤抖着双手抓住顾晖的手，哭泣道“我的辉子啊，我的辉子，我的儿啊……” 像是忽而风起云涌，空气中都是压抑的尘埃，顾晖对她的悲痛感同身受，渐渐红了眼眶。 她说“阿姨您别伤心，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查些事情的始末，不会让您的儿子枉死，请您一定相信我。”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说“我听晓丽说，他接这个活是别人介绍的。这么危险的工作，我的辉子为什么要去做？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他，啊……” 顾晖拼命摇头。 “不会的阿姨，您的儿子很善良，他这样善良的人，对任何人都是善良的，不会有人要害他的。” “是啊。”老太太泣不成声。“我的辉子从小到大就是那么善良，他从来不欺负同学，从来不骂人，从来不打架……又孝顺又听话，他可乖了……” 她稳了稳情绪，又抬起眼睛看顾晖“小姑娘，那天城子情绪可能是失控了点，推了你，给你们带来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顾晖心头一酸，差点直接哭出来。 她是个孤儿，没有经历过家人间的生离死别。 在来这里之前，她还以为，或许这一家人和那天那个闹事的年轻人一样。都是唯利是图的，或许要用更多的钱来解决。 可是并不是这样，再多的利益，也抵不过一家人平平淡淡的幸福时光。 她突然想起louis，她去世时，顾晖虽然悲痛难过，却始终无法对许连抻和jessica的悲伤感同身受。 。 第五十五章 窒息的恐惧 她一个外人尚且可以对这种悲痛感同身受，红了眼眶。 至于当事人，他们心里又该是怎样难过？ 尤其是老太太大儿子这样的，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当一个家里的顶梁柱塌下的那一瞬间，便是这个家的天，塌了。 老太太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她家里的事，顾晖一直坐在旁边听着。直到后来她的儿媳将孩子哄睡了，才出来，对老太太说。 “妈，你别说了，城子带着他哥回家去了，我得照顾好你和孩子。要是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一个人怎么撑起这个家啊……” 老太太泪眼朦胧，伸手去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失声痛哭。 从黄家出来，顾晖仰头看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在黄家呆的太久，此刻已经是下午，夕阳挂在天上，很绚丽的色彩，顾晖却突然想起自己初到弗吉尼亚时。 那时候她抬头看天，蔚蓝成风，很多漂亮的自然色，可她却只看得到天空中的乌云。那些漂亮的色彩在她眼中就像被自动屏蔽了一样，她知道一个人要经历多少折磨和悲痛，才能浴火重生。 江离从长长的巷子里走出来，走着走着，眼泪就不自觉掉了出来。 她还以为下雨了，伸手去摸脸颊，这才发现都是眼睛里掉出来的泪水，脸颊上冰凉冰凉的。 她走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没能绕出去，好像在巷子里又转了一圈。 顾晖擦掉眼泪，努力回忆着该从哪里出去。余光却看见不远处有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她皱了皱眉。 周围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天边的彩霞已经快要散尽了，只剩下最后一抹光晕投向大地。她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平跟鞋踩在地上声音不大，她隐约可以听见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重叠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身后慢慢响起。 顾晖心头的不安一点点凝结起来，她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骤然加快。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前跑去，可是身后的人也跟着跑了上来。 “救命……唔……” 她第一声尖叫还未发出来，便被人一把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横过她的下颚，扣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拖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涌了上来，上一次可怕的记忆与现在的恐惧感重叠。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本能的抬腿去踢身后的人，那人没有躲开，被她硬生生踢在了右腿上。 旋即，他的身子偏开，躲开了她后面踢过去的几脚。 顾晖无法呼吸，整个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心脏在胸腔里拼命乱撞。 可是身后的人却在这时候放轻了手上的力度，给了她一丝呼吸的空间。 旋即，温热的气息贴上了她的耳根，那个人压低声音，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呵气如兰，他一字一顿的道“你回来了，我很想你。” “你是谁……” 顾晖张了张嘴，很努力的开口，可是嗓子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她的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只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大喊了一声“顾晖！” 便大步朝她跑了过来，身后的人轻笑一声，说了句“我们之间，来日方长啊。” 旋即，身后的人松开了双手，她的身子没有了支撑，软软的倒向了地上。倒下去的瞬间，她看见那个人的背影，高挑，瘦弱，他的声音刻意压抑着低沉。 他是谁…… 喉咙火烧火燎般疼，顾晖像只虾米般蜷缩着身子。捂着喉咙，痛苦的喘息，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激起的一层尘土，吸进了鼻腔里。 “顾晖！” 有人快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让她的身子枕在他的腿上。 头顶的路灯照亮了她的脸，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脖子上都是青紫的痕迹。她紧紧皱着眉头，仿佛垂死挣扎的鱼，大口喘息着，呼吸新鲜空气。 “顾晖，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 有人焦急呼唤她的声音就在耳畔，顾晖的眼睛渐渐恢复焦距。她看清了安宴的脸，她轻轻摇头说“调查监控，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是谁……”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鬼。 安宴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他突然浑身颤抖，眼睛又黑又冷，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却又小心翼翼的为她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隙。 过了一会，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朝外面的走去。 将她放在车上，安宴将她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打开，喂她喝水。 顾晖抿了一口温热的水在嘴里，咽下去的瞬间。喉咙仿佛针扎一般疼，她只喝了一口，便又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安宴用力捏紧了拳头，手指捏的咯咯作响“我听daniel你一个人来了这边，下午三点多就过来了。怕太晚你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才会赶过来，没想到正好遇上这件事！” 他的嗓音寒得像冰“于鹏生！我一定会抓住他，一定会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顾晖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只能虚弱的点头，再点头。 似乎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这个人已经猖狂到了一种境界。完全不把之前的事情放在眼里，这个人，已经变态了。 顾晖看着他熟悉的侧脸，想到刚刚自己垂死挣扎的样子，那一种快要窒息的颤栗感还在心尖上，她艰难的开口“安宴，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尤其是父亲，我不想让他担心，好吗？” 安宴侧目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顾晖说“黄家的家境，比我想象的还要惨。我想，我一定要为他们争取到最好的处理方法，但是廖斌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了，在此之前，我不希望我的私事耽搁进程。” 他看着她，渐渐红了眼眶。 “好。” 他曾说过，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她。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天涯还是海角。 安宴叫了人来将顾晖的车开回去，他则亲自开车送她回去。 顾晖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想起刚刚的一幕，仍旧觉得心还在颤抖，一种陌生的窒息的恐惧渐渐笼罩全身。 。 第五十六章 夜上有月 那个人…… 虽然他今天的穿衣风格跟以往有很大不同，又或许是过了这几年，声音有了变化。但顾晖知道，就是他。 她曾经说过，她一定会记他一辈子。所以即便他化成灰，她也可以第一时间认出来。 他是真的疯了吗？ 不然怎么会疯狂的做出这么多事，甚至在这种随时有人来往的旧城区，想要掐死她？ 他不是想要杀了她吗，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又松手了？ 顾晖有些痛苦的伸手捂住脸，第一次，感觉自己这样渺小。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什么用也没有。那个人还是轻而易举就可以伤害到她，如果今天安宴没有赶过来，她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如果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的过程，她宁愿死去，即便立时死去，她也不愿意继续纠缠下去。 她有些疲惫的瘫软在椅背上，喉咙还是很痛。每一次咽口水，都可以感觉到那种刺痛感。 夜上有月，城际星星点点。 安宴将车停在她所住的小区外，顾晖因为高度疲惫和恐惧。一颗心觉得安稳之后，便倚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他有些心疼的转头看她，她的呼吸很均匀。睫毛不时微微颤抖，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有多恐惧，才会常常在睡梦中也瑟瑟发抖，像在母体里那般，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 他明白她所有的痛苦，知道她过去所承受的一切。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顾晖，那必定是安宴。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了解她，愿意为她付出的人了。 安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眉心隐隐跳动。 顾晖，顾晖……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更加黯淡。他怕再不叫醒她就要过了门禁时间了，于是轻轻推了她一下。 “顾晖，你到了。” 顾晖睁开眼睛，刚想开口说话，喉咙里便一阵骚痒。她又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对他微笑“谢谢。” 安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得仿佛夏夜里一阵和煦的微风，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安心又沉稳“不要担心，从明天开始，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顾晖失笑“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夸张，一点也不夸张。”他眉眼沉沉，眼底迅速凝结起渗人的戾气，又像是潭底深不见底的巍峨冰山。“如果今天我没有来，我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顾晖，我不希望自己以后说到如果这个词。” 她终究没有任何勇气拒绝，只说“好。” 顾晖想了想才问“听说你把手头的工作放下就回来了，那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嗯，我把手头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就回来了。” 他再次伸手摸摸她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你今天在黄家谈了那么长时间，情况如何？” 顾晖答“虽然他们家的情况比我想象中更为糟糕，但是黄老太太特别好说话。我应该可以应付的来，也可以在星期一之前给父亲一个交代。” 他捻起一个温柔的笑“你很棒，我记得当初最开始的时候。你连一个小小的会议都搞不定，被一屋子董事逼问的哑口无言，最后还强忍着眼泪，被许伯父骂了一通。” 她想起那样稚嫩的自己，也不由得失笑。时光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教会你许多，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许多你不舍，不想失去的东西。 对她来说，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需要向前看，远离顾晖这个人，只做许顾晖和louis就够了。 可是想起那些悲惨的过去，一会是想到未来生活中会没有那个人，她便悲伤的不能自已。这种不受控制的心痛和难过，是她自己没有办法控制的。 安宴脸上的笑容不变，侧着脸看她，目光深邃复杂“顾晖，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在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可以是我。” ‘我不贪婪的要你的心，更不贪婪地强迫你把你的人给我。我只是希望在你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希望你，在遇到危险和困难时可以想到，你的身后有个人，他叫安宴。’ 仅此而已。 顾晖心中酸楚却感动，点头。 可是安宴你知道吗，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怕麻烦他的。可是现在，她却越来越害怕麻烦他，害怕以后自己无法报答他给她的一切。 遇到事情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不想要让他担心。 顾晖在安宴的陪同下回家，他将她送到门口，就此止步。 顾晖疲惫的朝他微笑“安宴，今天谢谢你。” 安宴笑的有些无奈“你不要总是跟我说谢谢，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到现在还是这么疏远。” 顾晖又笑了笑，伸手便要关门。 他却一只手迅速挡住门，在她错愕抬头的时候。轻轻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他说“你忘记了跟我说晚安。” 旋即，他猛的转身。在顾晖还未看清的时候，他已经迅速消失在门口。 第二天她的喉咙依旧很痛，像是快要没办法说话。但偏生许连抻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下周一之前，把二号桥工程事故这件事情解决。 所以即便是周末，她也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公司加班，为工程事故跑前跑后疏通关系。 daniel跟她一起加班，半是欣喜半是忧虑的向她报告“新闻媒体这一方面基本上压下来了，大致不会再被曝光。只是当时在场的人数比较杂乱，不排除别有用心的人像上次一样，把消息卖出去。” 顾晖只得点头“那就继续排查，一定要将风险降到最低。” daniel点头。 顾晖这两天都系着丝巾，挡住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她既然不想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让担心她的人胡思乱想，便应当更加小心翼翼。 daniel又说“廖斌那边已经联系上了，说下午就有时间，可以跟您见一面，将此次赔偿的事确定下来。” 顾晖沉着道“你看一下我今天下午的行程表，安排时间。” 她以为事情大概可以尽快结束了，可是却有一份更劲爆的资料传到她手中。 二号桥项目压路施工时，是黄辉造假证上岗，廖斌方并未彻查证件真假，才导致此次的惨剧发生。 。 第五十七章 面谈 下午顾晖终是跟廖斌见了一面，细节商谈此次赔偿的事情。 最终定下了赔偿方案，自然没有两百万那么多。黄辉并未拿到压路机上岗证，平时工地上的工费是两百一天，但因为压路工程不大，只是兼职，所以价格也高出一百。 为了做这多一百块钱的工作，造假上岗证，这才导致压路施工时操作失误，连人带车翻下路基，失血过多而亡。 且录取黄辉的是廖斌方，所以双方责任互抵，实际赔偿款只有一百万，顾晖方和廖斌方各付五十万。 赔偿的方案一定下来，这件事就算过去大半了。 但顾晖心中还是想继续做点什么，黄家的儿媳是个老实人，这种人做事踏实，可以考虑帮忙谋个职位。 至于老太太的二儿子黄诚，大学刚刚毕业。不知学的是什么专业，如果可以，大概可以在了解后，帮助他安排相应的职位，这样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也算是有保障了。 顾晖知道这样做无非又要动用自己的人际关系，所以都还在考量中，但会具体落实下去。 下午，顾晖碍于嗓子不太舒服，原本想早些回去休息，可是没想到一个始料未及的人会约她见面。 温知夏的父亲，温祁山。 记忆中，顾晖只匆匆看过他一眼。 还是那时候她和温知夏在一起，她在周末时去他学校外的公寓找他玩。她和他在客厅里玩游戏，玩的很开心。可是后来温知夏的父亲突然到访，她手忙脚乱，只能躲进他的卧室里。 在温知夏在外面应付他父亲时，她躲在卧室里惴惴不安。在他父亲快要离开时，她悄悄将门拉开，偷偷看了一眼他父亲。 他戴着眼镜，气质温和儒雅，颇有一种书生气质。和温知夏的气质不太像，但他们的眼睛却是一样的好看。 可以说，父子俩都有一张好皮相。 他这时候打电话来约她见面，顾晖其实可以猜到为了什么。 毕竟前段时间她和温知夏合作的事倒没什么，那都是出于工作。但后来他的种种行为显然已经超出了工作的范围，并且，他将名下的股份抛售，虽然尽了全力扑救，但终究是会造成很大损失。 更重要的是多年来的合作伙伴新晟，算是彻底瓦解了合作关系。 这些事情都是温知夏自己的决定，是怪不了任何人，但是归根结底，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 顾晖约了温祁山在星巴克，她自己开车，提前到了星巴克。 因为这两天嗓子疼的原因，她只要了一杯温水。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了一会儿，很奇怪，她的心情居然莫名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早应该拿出一个决断，不应该这样纠缠下去。否则对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但始终缺点味道，缺点催化剂。 或许他的父亲，就是最后一道催化剂。 “你好，是顾晖吗？”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顾晖扭头去看，面前的人和那那一日系一位匆匆一瞥的模样重叠起来。他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温和儒雅，时光在他面前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让他这个人更多了一分魅力。 顾晖微微颔首“温叔叔，您好。” 她举止倒还算落落大方，温祁山点头，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来问他喝什么，他也只是要了一杯热牛奶。 他主动开口“我相信你知道，我今天约你见面是为了什么。” 顾晖点头“我知道您约我见面肯定是因为温知夏，但具体为了什么，抱歉，我还真不知道。” 他将外套搭在身后的沙发上，目光深邃但不渗人，他说“前段时间知夏将他手中所持有的和新晟所有股份全部抛售，我们宇晟虽然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但旗下仍有好几个子公司倒闭。这件事情，我相信你已经听说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咖啡香，似有若无的香气，闻着很舒服，但顾晖忽然觉得嗓子很疼，于是抿了口热水。 顾晖抿唇“是，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温总他向来是个懂得克制的人，但您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您真的了解他，就应当知道，温初晗并不适合他。” 这些话，在今天和温祁山见面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讲出来。 她是旁观者，亦是温知夏曾经的女朋友。那三年的时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她太过了解他。 在这世上，他跟任何一个女孩子在一起都会有不同的可能性。但那个人绝对不能是温初晗，那个太过偏激，把爱当成一切的人，甚至可以为此犯法的人。 温祁山的手握住了面前的杯子“感情是他们自己的事，我相信我的儿子可以处理的很好。但在生意场上，任何事情都是利益为先。他一直知道这个道理，更何况新晟和我们合作多年，他分得清其中的利弊。”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不喜欢温初晗，那么早在几年前，他就可以做出决断，而不会等到现在。 顾晖叫他“温叔叔……” 温祁山却突然抬手，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说再多废话都没有用，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跟你说。如果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见他，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和未婚夫，那就不要再见他了，既然要残忍，就残忍到底。给了他希望之后，再让希望破碎，对他来说太残忍。” 其实已经猜到了，但在听到他说出来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止不住疼了一下。 “关于过去的种种，包括我让温知夏所受到的伤害，我跟您道歉。”她露出一个很难过的微笑。 就是他这种温和儒雅，跟她好好谈道理的样子，才更让顾晖无所适从。如果他歇斯底里的跟她大闹，甚至口无遮拦的责怪她，她还可以反驳两句。 看见这样的顾晖和温知夏，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般。眸光突然就深邃下来，眼底是无尽的哀伤。 他叹了一口气，说“顾晖，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过去的一切没有谁对谁错，我只是想告诉你，前尘旧梦，往事随风，你们都不应该执着于过去，要看向未来。” 。 第五十八章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前尘旧梦，往事随风。 这句话她曾经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可是现在，她才第一次真正的面对这句话的含义。 顾晖笑的勉强“我都明白。” 她几乎是从咖啡厅落荒而逃，从未觉得自己这样狼狈过。 她走在路上，眼睛莫名很酸痛。可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为了温知夏流的眼泪已经够多了。既然决定要放开，那就放开吧。 失去一个人又能有多痛，失掉的不过是一颗心。不过是从此以后，那些爱恨情长都要一一从记忆里消除罢了。 片刻后她接到安宴的电话。 安宴说“那天你从黄家出来的监控我已经帮你要到手了，我看了一遍，他裹得很严实，而且戴着口罩和帽子，所以没能看见脸，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你可以自己亲自看一遍。” 顾晖一言不发赶回公司，打开电脑将邮箱里的视频导出来，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 从她从黄家出来之后，走进第二条巷子开始，他便一直跟着她。只因为那时候她沉浸在黄家失去亲人的哀痛中，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那个人倒也不慌不忙，就像是逗她玩一样，一直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她。 顾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盯住的猎物，毫无逃跑的可能。 确实如安宴所说的那样，他裹得太严实了，没办法看到脸。但从身形和整个人的体态来看，隐约可以看出是于鹏生。 想到这个名字，顾晖便觉得心里针扎一般疼。如果不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后来也不会跟着安宴出国，现在所面临的种种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她心里莫名很难过，可是又不知道还能找谁。 她突然想起顾冉静，似乎回来这么久，除了上一次谈过之后。她也没再找过她，既然决定回来了，到时可以多找机会见面聊天。 于是她打了个电话给顾冉静，想约她见面叙叙旧。 顾冉静很热情的邀请她去她的酒吧，旋即给她发了个地址来。顾晖犹豫之后还是自己开车去了，就算是给她捧捧场。 她自己开车，很快就到了顾冉静的酒吧。 结果刚刚上了二楼，开门进去，便有人迎面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冉静？”顾晖惊呼。 这样的顾冉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化了浓妆，整个人看着特别有气场。很像那种影视剧里的女强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强烈的御姐风。 顾冉静一只手揽住她，在她耳边说“weletoybar。” 这是顾晖第一次来到冉静的酒吧，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最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人。如今却成了酒吧的老板，每天熟练的应付在场的客人。 酒吧的顶部是裸露的管道，全部被喷成了银白色，夜晚时分人很多，台上一支烟嗓乐队唱着欧美摇滚，气氛很嗨。 顾冉静带着她走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又叫waiter拿了几瓶红酒以及其他的好酒过来，她特别热情的给顾晖倒酒，一边倒酒一边问她。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顾晖笑“就是想起很久没见了，所以找你聚一聚。” 顾冉静将手中的酒杯递给她，笑得更加欢快“真是没想到，日理万机的顾总还能有时间来找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她这样的口吻让顾晖觉得很疏离，面前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顾冉静了。 顾晖撇了撇嘴“你非得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跟我讲话吗？” 顾冉静又是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及形象，露出一口白白的细牙。她以前从未见过她这样放声大笑，像是给某牙膏做广告似的。 “那我不逗你了，我知道如果没事，你不会轻易来找我的，说吧，到底怎么啦？又和温知夏有关？” 顾晖弯了弯唇角，举杯和她碰杯。 “冉静，恭喜我吧，我就要彻彻底底和温知夏说再见了。” 听闻于此，顾冉静惊愕的抬手捧住她的脸，试图从她眼底探寻更多秘密。 她皱眉“这是怎么了？” 顾晖喝了一口酒说“今天他父亲来找我谈过了，他父亲说，希望我们能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她的表情僵住“你同意了？” 顾晖点头“不是同不同意的问题，我跟他之间，早就已经过去了。” 冉静凄然一笑“可是我能看得出来，你心里还爱着他，他也一样，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甚至到了现在，他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顾晖，你的事情是我上次说漏了嘴……但，你确实不能对他这样残忍。” 顾晖摇头“只是因为他在我生命中占有的时间太长了，我没办法一下子忘记。” 看她这副下定决心的样子，顾冉静突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又给她倒了酒，笑容里无限凄凉。 她说“七情六欲真的扰人心智，好在现在我已经清醒了，不再受它的折磨。” 顾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顾喉咙的刺痛，只想单纯的发泄，就当在最后这个，就像遗忘他的夜晚，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 顾晖有些难过的看着她“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此刻台上的音乐突然换了风格，换成一首特别轻柔煽情的情歌，轻缓的音乐在不大的酒吧里响起，这种环境下，总是能够让人失去理智，陷入狂欢。 顾冉静的手指轻轻在玻璃杯上敲打，说“克制自己。” 顾晖不明所以。 顾冉静继续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就是这样，很简单的道理。”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如同她现在所处的一切，她喜欢安宴，所以放肆的挥霍这种炙热的感情。她爱温知夏，却因为不得不离开他而克制自己。她同样喜欢许连抻和jessica，所以她愿意为了他们抛弃自己的姓名，活成louis的样子。 这样想着，顾晖便觉得心里难过。 她仰头喝酒，不再言语。 顾冉静拍拍她的头，如同过去抚慰她的情绪那般。 旋即，她转身上台去，跟乐队主唱说了些什么，旋即坐在凳子上为她唱起了歌。 。 第五十九章 你喜欢我什么 顾冉静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头发披散在身后，她在唱歌之前对顾晖微微一笑。 大概觉得害羞，她刻意用英语对全场人说“thissongisforybestfriendguhuitoday，weleback，iwillalwaysbeyourbestfriend，andiwishyouhappess。” 顾晖就坐在原地，看着光芒四射的舞台上的她。 她唱的是一首《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她记得这首歌，孤儿院对面的小区旁边，是个居委会，居委会里面有个大喇叭。每天下午都会放歌，那时候总是放一些老哥，唯一一首比较流行的歌，也就只有这个了。 她在台上轻轻吟唱。 ‘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 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相信 朋友比情人还死心塌地 就算我忙恋爱把你冷冻结冰 你也不会恨我只是骂我几句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确定 朋友比情人更懂得倾听……’ 很熟悉的旋律，她的嗓音甜美，唱出了不同的韵味。 让顾晖感觉自己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孤儿院，夏天的时候，花五毛钱买一根冰棍，一分为二，一半自己吃，另一半给顾冉静。 盛夏的天气，经常有孩子中暑。顾妈妈怕他们中暑，不允许她们中午跑出去玩，顾冉静便带着她偷偷从宿舍窗户跳出去，在外面玩得浑身是汗，回来面对的，便是顾妈妈的厉声训斥。 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比任何人都长。因此早就是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是最亲近的家人。 多年来，她一直想要遗忘过去，成为现在的，强势干练的许顾晖和louis。 她以为过去的回忆都是苦涩痛苦的，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原来还那么甜，在心间。 顾晖从来不知道原来顾冉静唱歌这么好听，在台上时十分自信，魅力四射，那一瞬间顾晖是真的被她的歌声迷住了。 在台下听顾冉静唱歌时，顾晖又倒了好几杯酒喝。她没有吃晚饭，现在空腹喝酒，忽而觉得有些醉意朦胧。 下台后，顾冉静继续跟她干杯。 顾晖微笑“没想到你唱歌居然这么好听。” 顾冉静很得意的偏头“那是当然，你对我的了解太短浅了，我还有很多你没发现的技能。” 顾晖微醺“比如说？” 顾冉静捂着嘴偷笑“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你现在回来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顾晖此刻酒劲上头，于是将脸撑在掌心中，捂着脸昏昏欲睡。 顾冉静飘忽的声音在她耳边“你可真是因祸得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有贵人相助。看你现在多好，家人也有了，身份也有了，还有两个那么爱你的男人，顾晖，我一直都好羡慕你，你怎么就那么好运……” 耳边都是嘈杂的音乐声，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那个人语气略带惊讶“你们怎么喝成这样？” 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她就迷迷糊糊的被抱起来了。 她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那个人的味道很熟悉。很有安全感，她的手挣扎了两下，便软软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往他胸口的方向埋进去，蹭了蹭。 顾晖被放上车，旋即又被人抱着走了很远的距离。 整个过程她一直是昏昏欲睡的，但却没有陷入沉眠。大概酒不醉人人自醉，脑子尚且是清醒的，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直到那个人把她抱进房间，大概是他关门的时候不小心将她的头在门上磕了一下。她捂着头呜咽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没事吧？”他低着头问她。 顾晖突然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温知夏……” 他微微一愣。 “温知夏……”顾晖醉声喊他，她的脸完全埋在他的胸口，她突然低低的抽泣起来“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那天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却没有来，你不接我电话……” 哭声压抑而又隐忍，散发着无法克制的悲戚“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不想再做顾晖了，我不想变回那个只能受别人欺负的顾晖……louis……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她隐忍的哭泣，双肩颤抖。 是有多难过，多隐忍，多大的压力。才会在醉酒之后，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和压力。 她离开的时候，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接到他的电话，他却说‘顾晖，我祝你这一生所求，皆不可得。’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伤害她？ 为什么大家都要把罪名扣在她头上？ 为什么大家都要说她抛弃了温知夏？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那些人那么狠心，人命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尊严对他们来说算什么？ 活下去，对她来说，真的太难了。 难到她只能提着这口气，坚定的朝着最后一个目标走去。哪怕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也要找回自己的尊严。 她哭着哭着，就开始笑。 那个人将她放到床上，她却很不配合的爬起来。又勾住了他的脖颈，她的目光迷离却清明。 她只是想回来报仇而已，然后再报答那些拯救她，让她重生的人。 她不打算再招惹温知夏的，可是他却一次次的找上门，害得她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她更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微微仰着头眯眼看他，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但她的心始终是清醒的，她咯咯的笑，问“你喜欢我什么？” 她的衣衫凌乱，脸颊上是绯红的红晕。 温知夏看了她很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微凉的温度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说“你是我的心脏。” 你是我的心脏，和你呆在一起，我的心才会跳动，若你走了，我的心便也跟着死了。 顾晖笑得更放肆了，她一把抓住温知夏领口的衣服，踮起脚尖凑近他的唇，没有实际性的触碰，只是危险的撩拨，她长长的睫毛上有淡淡的水光。 她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他的嘴唇，她说“温知夏，我在弗吉尼亚的时候，总是想起你，那里那么多人，连一个和你相似的身影都没有。” 。 第六十章 别碰我 她的目光在他的脸庞上游离“以后别再见我了，温知夏，我们以后各不相干，我就要成为安宴的妻子了，我不希望我这辈子欠他那么多……” 她原本还沉浸在醉酒的失态中，可是温知夏突然附身将她挤压咋墙壁上。大概被她这番话刺伤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永远也不会！” 腰间贴着一只滚烫的手，顾晖突然从醉酒的浑噩中惊醒过来。在看见温知夏熟悉的眉眼时，她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这几年的时间，她对他身上的气息依旧很熟悉。 “温知……”她惶然开口。 可是她的后半句话被温知夏强势的堵了回去，他强势的亲吻她的唇。带着深沉的怒意和火热的激情，将她沉沉的淹没进他的怀抱里。 顾晖在这种压倒式，窒息的亲吻中彻底惊醒，他的手顺着衣摆往上，贴上了她后背柔软的肌肤。 她的双臂被他紧紧扣在墙壁上，他皱起高挺的鼻梁，像只被激怒的野兽。拖着她的身体，稳稳的跨上了他的腰。 旋即，将她压在了身后柔软的床铺上。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你想做到的我都帮你实现，但你不能和安宴结婚。不要躲着我，不要抗拒我。” 顾晖闭着眼睛，脑子里有片刻的模糊。人在醉酒后，自制力是很薄弱的。尤其在面对温知夏这样的，她曾经这样深爱的人，更是丝毫没有自制力可言。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不回答。 温知夏微凉的唇再次覆盖在她的唇上，他温热的气息，低沉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是星星之火，渐渐形成燎原之势，让她深深沉沉的淹没进去。 顾晖感觉自己像只漂泊在茫茫海面，失去航向的船只。找不到尽头，不时触碰到沿海的樵石，明知道一旦撞上便会粉身碎骨，却还是奋不顾身。 当察觉到温知夏的手在褪去她的底裤时，她开始激烈的挣扎起来。避开他窒息的亲吻和爱抚，可是他的吻更强势的落在了她她的耳垂，脸颊之上。 “温知夏！”她闭着眼睛，没有办法睁开眼看他，她说“你不要碰我，我很脏。” 她脖子上的丝巾被撩开，隐约露出脖颈上刺眼的，青紫的痕迹，看着十分可怖。温知夏的心，像是瞬间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疼痛仿佛水中涟漪，由小到大一圈一圈扩散开。 他皱眉，伸手去扯她脖子上的丝巾，这痕迹……是因为什么？ 可是顾晖突然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的起身想要开门离开。 大概因为太难过，酒精再一次冲上脑门。有天旋地转的晕眩感，那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就像她此刻一样，悲伤痛苦轮番交织之后，酒的后劲彻底上来了，她突然浑身瘫软，往地上倒去。 温知夏自然而然的将她揽进怀里，想要让她好好休息，克制自己失控的情绪，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就只是停在原地。 良久之后，才将她放回床上。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了整个城市，淅淅沥沥的雨声密集的敲打在窗户上，有很重的滂沱感。 顾晖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窗口白色的窗帘。 脑子里还有很密集的被敲打的阵痛，她抬手捂住眼，挡住刺眼的光线。再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侧身看向四周，看格局，应该是酒店。 她怎么会在酒店…… 顾晖沿着这个问题慢慢攀爬，思绪回到昨晚。她突然想起睡过去之前和温知夏那些疯狂又亲密的举动，她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似乎已经被换成了新的浴袍，她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 更惶恐的看向周围，看见了坐在窗口，正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温知夏。 顾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温知夏？” 温知夏缓缓回过身，和她对视，她的眼里有些细碎的血丝，大概是因为一夜未眠。 他对她微笑“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昨天晚上睡着之后突然吐了，我叫了服务生来给你换衣服。” 顾晖心头的一口气突然散开，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她低下头，很久之后才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冉静呢？” 温知夏起身，抬手揉了揉眉心“你不用担心她，酒吧是她的场子，就算她喝醉了，也会有人替她善后。” 顾晖点头，看了眼旁边带着酒气脏兮兮的衣服，又拿起旁边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daniel，daniel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顾晖说“daniel，我现在在酒店，等下我把我的位置发给你，你帮我把办公室的备用衣服带过来。” daniel顿了顿才说“那个顾总……安先生一直在找你，早上的时候托人查到了你的地址，现在已经过来了。” 顾晖心头一紧，顿时从刚醒来的浑浑噩噩中惊醒，她立马掀开被子下床，也顾不上现在是什么局面，连忙去推温知夏。 “你先出去，帮我找服务生，要一套她们的衣服，工作服也可以，你要完衣服之后直接离开，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她这样慌乱的态度是因为什么，温知夏心里已经有了预期。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于是便随着她的意，朝门口走去。 可是刚打开门，温知夏的动作，便这样僵在了那里。 “温知夏？你怎么在这？” 安宴捏紧了手中的袋子，探头朝房间内看去。顾晖就穿着白色浴袍，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的望着他。 有一种被当面捉奸的尴尬感，顾晖只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里快要炸掉了。 “安宴……”顾晖连忙冲到门口，三个人站在一起，局面尴尬而怪异。“不是……我昨天晚上在冉静的酒吧里面喝多了，然后正巧碰到他，所以最后……” 温知夏却突然打断她的话“与顾晖无关，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喝醉了。是我担心她出事，所以把她送到酒店，我们什么也没有。” 他希望自己能够公平的将顾晖竞争回来，而不是靠某些小手段，他从来最厌烦那些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从来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开始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 第六十一章 和他有什么 顾晖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在安宴面前，她永远是无所适从的。她希望可以报答他这么多年的陪伴和帮助，不希望伤害到他，可是事情却总是事与愿违。 温知夏原本秉承着承担一切的态度，可是到最后，安宴也只是说“你走吧。” 顾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睛。 安宴再次重复“谢谢你把顾晖带来休息，现在我来了，你走吧。” 他说得果决又刺耳，顾晖听着心中却十分酸楚难过。 温知夏沉默了一瞬，他的气息骤然柔软下去，声音很低，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安宴，如果可以，我想找时间跟你谈谈。” 温知夏离开后，安宴进入房间，关门。 顾晖不等他开口，便主动说“对不起，只是想找冉静叙叙旧的，我不知道怎么会遇上他。” 安宴咻的看向她，威严又不留情面的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打你的手机没人接电话，怕你出事，我找了你一晚上。” “安宴，我去找冉静喝酒，是因为温知夏的父亲……” 安宴冷笑“为了他？” 顾晖呼吸一滞“安宴，你不要这样，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安宴漫不经心的点头“那好，你告诉我，事情是怎样。就像上次在商场看见温知夏和那个女孩子站在一起买腕表的时候，你告诉我，他们之间有什么？” 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但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顾晖踌躇了一会没有开口，安宴继续咄咄逼人“你跟温知夏的父亲见了面，你去找顾冉静喝酒。你的每件事情我都在别人的口中听说，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他踱步到顾晖身边，犹如乌云积压，压抑难动“你以什么样的身份跟他父亲见面？合作方？朋友？还是旧爱？” 顾晖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强撑着尊严看着他，咬唇不语。 安宴凄然一笑“你的脑子呢？你下定了决心呢？顾晖，你的承诺呢？”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一直以来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不做你不要的。不给你不想的，我不勉强你，只求你别这样娱乐我。” 在这世界上，或许只有安宴这样质问她，这样指责她，她没有资格开口解释，也没有资格开口反驳。 顾晖张了张嘴，一股凉意从脚底蹿升到头顶，侵袭了全身。 “如果你只是觉得愧疚，觉得想报答我，大可以不用选这种方式。现在我知道了，我说过我永远也不会勉强你，任何事情只要你开口。”他轻轻叹息，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还来得及，需不需要退婚，全凭你一句话。” 顾晖浑身发颤，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席卷了全身。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划开，那种痛涟漪般由小到大，在心里一圈一圈扩散开。 他的眼睛像是黑夜里捕兽的猎豹，看到人的心里冰冷刺骨。 顾晖讷讷不成言，无法开口，无法表达此刻的情绪。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该怎么选，每一步都需要她的深思熟虑，充分考虑到这样做会伤害到哪些人。 顾晖惶恐的低着头，这种时候才能清晰的感受到，一切都因她而起，她所谓的宽容善良，所谓的报答报复，所谓的独立坚强，全都是伤人的刺。 她满身伤痕离开温知夏时，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那个人。她以为因为他承受了这一切，逃到没人看见的地方疗伤，就是爱他爱到极致的表现。 她知道自己心底不愿意放手，所谓的爱情鸡汤都是失败者的借口。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尽全力去爱的感情，到最后只是一场春秋大梦。 她是这样，安宴和温知夏也是这样。 顾晖忍住眼泪，一颗心仿佛再一次从云端跌到谷底。 她抬了抬眼睛，没有解释，只是陈述“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不想看见自己变成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昨天温知夏的父亲来找我，希望我放下过去，以后不要再和温知夏见面。” 安宴沉沉的看着她，半晌却问“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你觉得难过，才跑去喝酒。” 顾晖有些恍神，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在忙，不想打扰你。” 安宴却背过身去，声音淡的像是水中月“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你的男朋友，那么这些事，我都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不用拿怕打扰我做借口，你只是不爱我罢了。” 顾晖说“安宴，我和温知夏昨天晚上真的没什么……” 安宴缓缓回过头，深深的望着她“要是我和我的前女友在酒店共度一夜，你觉得会有什么？” 他大步迈出房间的门，并不回头。 记忆里的秋总是又长又凉，泛黄的世界，一片萧条，仿佛叠加了整个炎夏的时间那么长。 今年的秋也一样，这是顾晖时隔五年之后，再一次见到上海的秋。 公司里很多人都添加了厚衣服，到达大厦后，再脱掉外套，只穿一件夏季的t恤。 daniel提醒顾晖，马上就是宇晟运动app的产品发布会，于是顾晖越发忙碌起来。 从那天和安宴不欢而散之后，顾晖便再也没见过他和温知夏。她知道安宴在刻意躲着她，可是她却是故意躲着温知夏。 宇晟的产品发布会迫在眉睫，顾晖忙的晕头转向，也没什么精力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强人，到了三十好几的年纪也不肯结婚。 七情六欲着实扰人心智，有时比商场上的的尔虞我诈更让人忧心。 温知夏这个负责人却每天见不到踪影，大概在忙其他的事。 到这时候，她早已经将温初晗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却隐约听到风声，新晟大概是要变天了。先是温知夏撤资抛售股份，牵连到能源环保实验新区的新项目。 和宇晟联合注册的几个子公司无法上市，好几个项目盈利严重缩水，甚至连温初晗那个位高权重的市长父亲也被爆出了丑闻。 。 第六十二章 温家变天 大抵是因为有人匿名举报他利用职务之便，非法收取他人财物，地产等。并且利用职务之便为其妻子彭贤琼审批多个地产项目，谋取私利。 到底是匿名举报的人没有提供确凿的证据，所以温初晗的父亲温天景只是被拘留配合调查，这些罪名加起来，一旦证据确凿，便是将他们一家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大概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顾晖听到这消息时，正在会议室同相关人员确定ks软件（keepsportg）面向全国的发布会。 daniel拿着咖啡进入会议室，放在桌边后，在顾晖耳边耳语，将新晟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她。 顾晖愣了一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突然的变故。温天景是个聪明人，多年来能够稳坐市长的位置受众人爱戴拥护，必然有他自己的一套手段。 如果突然之间被人匿名举报，肯定不是一时兴趣，必然是经过长期预谋的。 这样看来，温知夏抛售股份撤资似乎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那时候他没有这样做，或许现在宇晟会受到更多牵连。 想到这个名字，顾晖的手顿了一下。 难道是他…… 即便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和温初晗彻底决裂，温知夏应该也不至于这样做。毕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即便决裂，还是有情义在的。 但最近温知夏一直不见人影，就连她想要跟他沟通ks发布会的事。他也只是让助理过来沟通，而他自己没有亲自出现。 大屏幕上是从此发布会的ppt文稿，wendy正在做详细讲解。 念及此，顾晖起身。 “你们继续，我马上回来。” 她走出会议室，daniel也跟着一起走出来。顾晖径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想先联系一下温知夏，看看他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目前还没有看到媒体对这件事情的任何报道，那就意味着还在调查阶段。或者是有人刻意压下来制止了公开，皆只有部分人听到了风声。 “daniel，你刚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daniel说“昨天下午，消息压得很紧，目前没有多少人知道。新晟一直以来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地产公司，上次温总撤资的事还没完全消化，又摊上这次的事，如果一旦查明证实，以后想要翻身恐怕就难了。” 顾晖悻悻然，虽然她和温初晗之前有诸多纠葛恩怨。但这些恩怨与公司无关，她也不想做什么白莲花圣母婊，轻易原谅她。 只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以后温初晗背后没了靠台，到最后打官司的时候，她应该会更加容易胜诉。 她想了想又问“新晟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 daniel摇头“没有具体了解过，不过听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前段时间她们的董事长进了医院，听说还在休养阶段，就拖着病体回公司主持大局了。” 公司出现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一个高层出来主持大局，是很危险的局面。 人都是懂趋利避害这个道理的，所以之前努力巴结新晟，以及那些合作方，现在对新晟肯定都是避之不及的。 她斗不过财阀，但若她背后的财阀倒台了，一切又另当别论。 顾晖进入新晟公司的官网首页，一边滑动鼠标一边吩咐daniel“这件事情你继续盯着，有任何后续情况都随时跟我报告。” daniel点头“好的。” 顾晖又说“另外，下午宇晟的人来参加我们会议的时候，你记得跟她说，马上就是ks的发布会了，请她转告他们温总，希望他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跟我们核对一下流程。” daniel一一应下“好。” daniel看她应该交代完了，刚准备拿着文件退出办公室，顾晖便又叫住她。 “daniel，听说安宴最近因公出国，他有联系过你吗？” 最近安宴一直没有联系过她，甚至听不见他的一点音讯。她对于这种感觉很不安，有些事情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时候，就会让人惶恐不安。 daniel犹豫了片刻，最后她说“抱歉顾总，安先生最近没有联系过我。” 心里像是扎了一根针，隐隐生疼，顾晖轻轻点头，将这情绪掩盖下去。 安宴这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如他所说的那样，要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他说过，如果想要退婚，现在还来得及。全凭一她句话，只要她开口，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成全她。 顾晖抬了抬眼睛，眼底一片涩意。长时间的会议让她的嗓子有些干涩“安宴在美国，应该有很多公务要处理，所以没时间跟我联系也是正常的。” daniel轻轻叹了一口气，顾晖今日一身西服套装，却莫名显得身形消瘦。 daniel说“顾总，我知道我不应该插嘴你的事。我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我知道一件事，沟通永远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许你可以主动联系他。” 顾晖勉强微笑“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误会，是我太优柔寡断，是我的责任。” daniel表情凝重“但你不应该保持现在的态度，如果在你和安先生的感情中，你能拿出工作上三分之一的果断，应该也不至于这么纠结。” 顾晖缓缓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是我不想做，只是我怕……怕我现在作出决定，以后自己会后悔。和一个爱你的人在一起，你无法确定以后你们是不是会幸福，无法确定你是不是可以跟他过一辈子，这样的感情和婚姻，真的应该存在吗？” 顾晖收回手，靠在椅背上。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眼帘下的黑眼圈很重，但皮肤却很白皙，仿佛一块薄冰，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太阳融化了。 “或许等我静一静，我会想明白我该怎么做，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daniel微微蹙眉“那，要是你一直想不明白呢？” 顾晖苦涩的笑一声“那就不嫁了，这辈子和工作为伴，孤独终老。” 她以前总觉得孤独终老是件很可怕的事，可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却发现，孤独终老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话说出来，她心中却是一阵苦闷。 。 第六十三章 KS发布会 “顾总……”daniel欲言又止。 顾晖疲惫的抚了抚额“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会，你去安排，下午再对一次ks发布会的流程。” daniel嗯了一声，拿着文件便退出了办公室。 顾晖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刚刚的问题上，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一生过得特别凄惨，但转头一想过去，她也欠了别人那么多，恐怕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如果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么无论发生了多么不愉快的事，都应当在发布会之后亲自去找安宴。 她给温知夏打了几通电话，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接。 眼看着明天就是ks的发布会，却一直联系不到温知夏，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晚上回家时已经是十点多，顾晖开了门，却意外看见屋里的灯亮着。她换了鞋往里面走去，便看见jessica正坐在窗口的书桌旁，开着电脑应该是在看什么资料。 他穿一件麻质外套，侧颜轮廓挺拔。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请自来，明明对面那个套一的房子已经给他租下来了。他不呆在自己家里，反而跑来她这，顾晖轻手轻脚的过去，准备吓一吓他。 谁知道还未走到他身后，他略带疲惫的声音便响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晖有些丧气，干脆直着身子走过去，看了眼他面前的电脑“你不在自己家里呆着，干嘛跑来我这，真后悔给你我家钥匙。” jessica头也不回“你家不就是我家，还没嫁人呢，就跟我分那么清楚。” 顾晖撇嘴嘟囔“我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呢，你还给我添堵。” 他正在电脑界面上搜索婚纱摄影之类的，顾晖凑近看了一眼，眉毛便纠结在了一起。 “婚纱摄影？”她莫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你这么快就给我找到嫂子了？” jessica喝了一口水，旋即转身，一双深邃的眸子很认真的看着她“这不是给我看的，是你和安宴。别忘记你答应父亲的事，十月十五就是你们的订婚宴了。” 顾晖脸上的笑容僵住，顿时手脚冰凉。 她移开视线，悻悻的说“我和安宴最近闹了些矛盾，他在国外出差。恐怕是没有办法按时拍摄婚纱照了，大概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行。” jessica脸上的表情不再严肃，嘴角含着笑“你就作吧，我发现你就典型的驴，打一下走一步。” 顾晖瞪大眼睛“你才是驴呢！jessica你现在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jessica轻轻一笑，偏头说“反正父亲和安宴父母那边已经商量好了，无论你们怎么想，十五号的订婚宴都会按时举行。” 她以为自己一直活在一场朦胧的梦里，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朦胧的。一直到这一天真的即将到来，她才发现，她好像必须要从这场春秋大梦中醒来了。 连着几天加班没好好休息，顾晖本来以为自己会因为订婚的事失眠，没想到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被daniel的电话吵醒。 daniel说“顾总，你还没醒吗，ks的发布会就要开始了。” 顾晖从床上坐起来，问了句“昨天让你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吗，联系到温知夏了吗？” daniel点头“我已经让温总的助理将话转达了，听说他最近手头的事情有点多，所以可能会晚一点来体育场，我马上把你今天的行程表发给你。” 以前的温知夏不是这样，无论执行力还是决策力都很果断。 但最近他的态度确实太过懒散，不知道是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早已经不把ks的发布会放在心上了。 顾晖沉吟片刻，说“你不用去公司了，直接去体育场做准备。” “好的。” 她想了想又说“再跟温知夏的助理确认一下，他到底几点能够来发布会现场。” daniel一一应下“我都明白。” 顾晖在去公司的路上买了包子和豆浆，一边吃一边开车，今日路段不算堵，她很顺利的到达公司。 她今天的行程安排不算满，只是在会议室叮嘱了今日发布会的相关负责人。旋即又一次确认ppt演讲稿，便出发去体育场，准备参加ks发布会。 在车上时，顾晖想起上次二号桥的事被媒体曝光的事。觉得不放心，又打了个电话嘱咐daniel。 “到场的每个媒体都要检查证件，通知安保人员做好安保工作。还有宣传部，安排及时配合宇晟公司的宣传。” daniel大概忙到晕头转向，匆匆应下，便挂断了电话。 顾晖从体育场侧门进入现场，现场的工作人员正在试音，紧急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顾晖在后台确认她的流程，她知道这场发布会有多重要。 发布会很热闹，多家媒体都应约而来。还有各行业精英，大都是应宇晟方的邀约而来。更有打探项目的风投巨鳄，毕竟虽然现在国内的运动app已经有还几个，也有占尽先机的。 但早在发布会前，她们放出去的slogan便很大胆，号称‘ks会是一款引领你爱上运动的全国运动领航者。’ 和她在国外参加发布会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她负责的。好与坏都间接牵连到公司，多少人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又有多少人等着看她出差错。 温知夏还没到，只有几个宇晟中层在场内协助，daniel还在忙。 以往在国外，任何大型的发布会或需要她出席的场合。安宴和哥哥总有一个人会陪在她身边的，可是这一次他们偏偏都不在。 顾晖心里没底，只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 手机上没有他们打来的电话，顾晖悻悻的想，他们俩可真小气。这种生死关头，居然真的放任她一个人在这。 daniel场外进入后台，对她说“顾总，发布会正式开始了。” 顾晖匆匆起身，站在舞台侧面的幕布后等着上场。舞台上灯光压得很暗，舞台上打出一道光束。 主持人穿着白色西服套装上场，嘴角含笑，气势如虹。 他的声音很低沉，听着让人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顾晖看了眼时间，环顾四周并没有在现场看到温知夏。 蓝白交错的灯光，与现场的舞台交织，相得益彰。ks的整体设计以及logo都很特别，不得不说，这个角度观赏，算得上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 。 第六十四章 发布会成功 顾晖将齐耳短发拢到耳后，她今日一身白色西装着身。红唇一点，眸光熠熠，妆容偏暖，唇色偏橘，加上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俨然一个商业女强人的形象。 daniel来到她旁边“顾总，等下就是你上场了。” 顾晖又拢了拢头发“温知夏还没来？” daniel摇头“刚刚问了他的助理，说是在来的路上，大概还要十多分钟才到。” 顾晖悻悻的点头，温知夏你可真是好样的！ 台上开始播放ks的广告词和提前设计好的slogan，旋即是产品介绍的视频。 台下的记者开始着手拍摄摄影，她们在等这一刻。顾晖也同样在等这一刻，ks就像是她含辛茹苦养育的一个孩子，在长达将近一年的努力后，终于和大众见面。 “ks会是一款引领你爱上运动的全国运动领航者。” 身后贴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念出了这句整个广告策划部争执几天后，定下来的slogan。 顾晖回头，终于看见姗姗来迟的温知夏。像是一种缘分，更像是一种默契，他今日也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他俊朗如神抵的脸上有很浅的笑容。 顾晖慢慢将手拽成一个拳头，低眉敛目说“温总终于舍得出现了，我以为今天的发布会你不来了。” 温知夏微笑“总归是宇晟的产品，出了岔子我也不好交差，还是来盯着放心一些。” 温知夏径直往后台走去，考虑到马上就要上台，顾晖也跟过去，身后跟着好几个工作人员。 温知夏走在她前面，他走的很快，目不斜视的问她“还记得以前你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顾晖说“我想你的问题，与我们今天的发布会无关。” “你说过，你是一个很胆小很害怕失去的人。你希望有人可以做你的依靠，让你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考虑后果。你不喜欢任何事情只能靠自己，但你还是变成了你最开始不希望成为的样子。” 两个人都已经走到后台，温知夏突然朝她，掌心握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一颗已经隐约偏红，小小的野桃核。 那是她送给温知夏的礼物，一颗穿在红绳上的野桃核。 在老家，传说这种野桃核串成的项链或手链有辟邪的效果。在她离开孤儿院来上海上学之前，顾妈妈亲自去摘了野桃，用野桃核和红绳，为她和顾冉静一人做了一条项链。 她和温知夏在一起的第二年，温知夏的生日，她将这个一直视若珍宝的项链送给了他。 因为野桃核戴的越久，核的颜色就会越深越红。凹凸不平的纹路越平和，握在掌心越来越光滑温润。 如果不是这时候他把这个东西拿出来，顾晖几乎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心里空落落的，顾晖有些艰难的抬头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东西拿出来。 温知夏说“这个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你说它可以给你带来勇气和好运。” 顾晖立着不动。 daniel凑上来，小声的在顾晖耳边说“顾总，该你上场了。” 顾晖转身就走，温知夏却突然拽住她的手臂，在她转头时，他的双臂已经环绕住她，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只是动作轻柔且灵巧的，将那颗野桃核做的项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的大拇指轻柔的划过她的脸颊。 后台的灯光在他脸颊笼罩上一层氤氲的白色光晕，他俊美的容颜像是一块薄冰，干净透明。 他说“goodck。” 顾晖心尖一颤，迅速后退了两步，转身上台。 现在她比当初多了一百倍的勇气，也多了一百颗心脏。 顾晖伸手触了触那颗还带着他体温的野桃核。 谢谢你。 她曾经很喜欢一句话，‘当你避开一切不好的事发生时，你就拒绝了一切其他可能的存在。’ 或许人本来就是懦弱的，所以那时候她懦弱的选择了逃避，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倘若面前是独木桥，而桥下是汹涌的波涛骇浪，那么只有鲜少数人会选择上桥。 而她，顾晖，懦弱的选择了和多数人站在一起，远远避开这样的危险。 站在原地，停滞不前。 jessica说的没错，她就是属驴的，打一下走一步。在事情真正降临在头上之前，她选择逃避，但她很清楚，她做得到，赶鸭子上架，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就像此刻，ks的发布会，一切只能靠她自己，她别无选择，站上了发布会的舞台。 她听到主持人说“下面有请ks项目主理人，新繁集团副总顾晖上台致辞。” 面前是数以千人，还有诸多媒体的照相机和摄影机。她握着话筒，面带微笑，从容的上台。 她的上场并没有让现场的气氛有什么波动，零零碎碎的闪光灯和稀稀拉拉的掌声。 她只是个毫不起眼的生意人，在这偌大的上海，国际贸易中心。生意人多的如同街头的小商贩，更何况，她只是个回国不过几个月，毫无名声可言的新人。 顾晖知道她的分量很低，但起码，在今日这个场合，她要证明自己的分量所在。 顾晖调整了呼吸，笑容熟练又老道。 “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ks的发布会，在我正式宣布ks上线之前。我想讲一讲在ks这个产品完善期间，我亲自体验时，考虑到的几个问题。” “一开始ks的产品定位主要是针对70到90后这个年龄段，但后来我们的targetclient却更多的开始针对老年人口。众所周知，现在是个快餐时代，无论哪个行业节奏都很快。那么闲少有年轻人能够在工作之余，坚持运动。我们的ks，不仅有诸多运动教程，还会在检测运动达到一定程度时，予以运动奖励金，这是提高大家热爱运动的吸引点之一。” “近两年来，人口老龄化已经成为我国一个极为严峻的社会问题，严重影响着我国社会、经济等各方面的发展。人口老龄化的数据，在中国这片沃土上占了十分庞大的一个数字。” “美国一项权威研究的结果显示，不常锻炼的人与经常锻炼的人相比，死亡风险高出390。而时常不锻炼的人，无论什么运动，坚持几分种就会气喘吁吁，与运动能力强的人相比，这类人的死亡风险要高出500。” 顾晖一边指着大屏幕上的数据介绍，一边转身重新面对舞台。 “所以，我们ks的出现，就是来解决这些问题的。希望通过ks的带动，能够让大家重视运动这件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通过网络科技将运动推广到每家每户，延缓人口老龄化的现状。” 顾晖调整了站姿和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此刻，会场里的掌声比她一开始上台时热烈了许多，也有更多的闪光灯落在她身上。 顾晖微笑，她认真的样子特别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继续说“考虑到用户体验年龄跨度很大，我们有一个非常好的概念。专针对不同年龄段的用户提供了不同的运动素材，当然，这些素材都是权威人士验证有效的。” “我们重点专注于客户体验，在ks上线前，为了测评软件应用，宇晟集团的温总，可谓是用心良苦。” 说这话的时候，她余光看见站在不远处西装革履的温知夏。他唇角微扬，不动声色的跟她眨眼，表示赞许。 顾晖收回视线，露出一个很自信的笑“简而言之就是，ks是我们新繁和宇晟集团联手打造的一款新型运动app，相信在今天正式上线之后，会给大家带来很多惊喜。” 台下的闪光灯更多的亮了起来，顾晖余光看向台下的工作人员，轻轻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下一环节。 大屏幕后响起了极大的音乐声。 顾晖后退了几步，转头看着大屏幕。 大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ks的logo。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台下的闪光灯更甚。 这样，她的任务算是圆满成功了吧…… 顾晖在大家的注意力被大屏幕吸引时退下舞台，走到不远处daniel的身边。 顾晖喘了一口气，顿时松懈下来。 daniel赞许般点头“顾总，你刚刚的表现很好，比昨天彩排的表现好太多了，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顾晖点头“这就叫赶鸭子上架，我不行也得行。” 她继续说道“我刚刚把你在台上的表现拍下来发给安先生了，他说你的表现很好，让我转告你，恭喜你发布会圆满成功。” 顾晖欣喜“联系上安宴了？” daniel颔首“他应该还在忙，说一直不联系你是故意的，希望给你一些压力，让你在发布会上好好表现。” 难怪，她就说，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真的这么狠心，一直不联系她。 她只能苦笑“我也只能谢谢他的良苦用心吧。” 温知夏从另一边走过来“恭喜，你刚刚表现很好。” 顾晖微笑“谢谢。” 直到整个发布会结束，顾晖才彻底放松下来。温知夏并没有急着离开，直到现场的媒体离开，其他工作人员开始撤场，他才对顾晖说。 “总算忙完了一件事，今天晚上我们团队聚餐，要不要叫上你的团队一起，好好放松一下。” 。 第六十五章 人生苦短 没有施压，仿佛就是合作方正常的庆祝。 她想起jessica跟她说的婚纱照的事，现在距离十月十五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便是她和安宴的订婚宴，无论她愿不愿意，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她本能的想要保持距离，算是剥离与他之间的最后一丝痛苦和难堪。 她说“抱歉，今天晚上我……” “louis。”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jessica修长的身影从黑暗处走出来，他的怀中是一束洁白的百合。他将花送给顾晖，对温知夏微微颔首。“正好温总也在，恭喜你们发布会圆满成功。” 他对顾晖微笑“你的表现我都看到了，做的很好。” 温知夏再次发出邀请“我正和顾总说，这几个月都辛苦了。带上团队一起去聚餐，许先生要一起吗？” 不知道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有几分，只是此刻这样遇见，气氛就尴尬而怪异。 “不了。”jessica偏头看了眼顾晖。“晚上我要先带louis去试婚纱，她和安宴的订婚宴在十月十五。如果到时候温总有时间，欢迎你来参加。” 顾晖半握着拳的手瞬间捏紧，指甲深深的嵌进皮肤里，而她的另一只手却在微微发抖。 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面对温知夏，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直做一只只会逃避的蜗牛。以为一直这样逃避下去，便永远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难堪。 她用这样的痛楚来掩盖自己心里的欲死不能，欲给不能的自嘲，但还是能感觉到温知夏投过来的目光，犀利而又透明。 直到上车，她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jessica坐在旁边突然失笑“还没跟他讲过？” 顾晖张张嘴，强忍着心里的不快说“jessica……我可不可以问你，louis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可以活下来，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jessica的脸色有片刻的恍惚，他想了想才说“嫁给她爱的人，环游世界，然后以余生去报答身边每一个人。” 她垂下眼帘，半晌问“我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jessica伸手握住她的手“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逃避的事。或许父亲不会把压力都放在你身上，你也就不会这样为难了。”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顾晖勾了勾唇角“是我不该招惹他，我不该贪心的要太多。” jessica处着眉头，以为她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些残忍的事实，于是安慰她“你不要总是这样，你是louis，你是我的妹妹，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你有自己的思想和选择的权利，不要总是把自己当成机器人。” 顾晖摇头“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不配……” jessica眼神忽然一阵凌厉“顾晖，不要胡说八道！” 顾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jessica面色恢复如常，摸摸她的头说“把手头的工作推一推，好好休息，迎接你的订婚宴。安宴很爱你，除了他，这世上你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爱你的人。你要珍惜眼前人，懂吗？” 顾晖点头。 看她情绪似乎缓过来了，jessica淡淡的笑了笑“等你订婚宴以后，我会自费举办画展，到时候请你来参加。” 顾晖继续点头。 jessica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柔声说“我知道你今天很累了，婚纱就先不选了，我们回去。” 司机送他们回去，就在楼下随便吃了晚饭。其实才下午四点多，但顾晖一回家便倒在沙发上，疲惫的沉沉睡去。 她将自己左手的手腕抬起来，手腕上是很丑陋的疤痕。 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天的情绪又失控了。创伤后心理应激障碍，轻度抑郁症？ 脑子里又一次浮现出louis的脸，她的脸被笼罩在夕阳温暖的光晕里，她说“顾晖，请你替我活下去，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替我活下去。” 从今以后，你就是louis。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发生的事情很多，时间的跨度很大。 像是将她这二十几年来所经历的事情全部重现了一遍。 “顾晖，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管你去了哪，顾妈妈随时欢迎你回来。” “顾晖，你考虑清楚了，跟了小爷我，这辈子你就只能是我的人。” “我祝你这一生所求，皆不可得。” “人生就只有这一次，如果你死了，才是合了那群人的意。”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louis，你是许顾晖。” “顾晖，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还愿意回来吗，如果你愿意，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现在还来得及，需不需要退婚，全凭你一句话。” 那个人说，goodck。 其实没有那么苦，至少她知道在这世上。有爱她的人，有她在乎的人，还有人一直在等她。 还未开放便凋零的爱情，还未开花便凋零的青春。人世间的苦难太多，她所承受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只是短时间内承受的太多，全部浓缩在了她最好的年纪里。所以给她造成的影响太大，海啸般磕磕碰碰，刻在骨子里磨灭不掉。 往后的每一天，都应该是顺风顺水的，都是甜的。 她爱的，爱她的，所有人都在。 她将所有情绪埋藏，固执的向前看。 ks上线后，用户体验次数迅速突破百万。顾晖得以一丝喘息的机会，但安宴还在国外忙碌，他不肯联系她，时差的问题让她无法联系到他。 就这样忙了一周，她在空闲之余叫来daniel，想去工地看看，来次突袭。 她从办公室走出来，一边穿外套一边说“说起来，好像从上次到工地事故之后，一切就都挺顺利的。” daniel手中拿着笔记本，点头赞同“一直风平浪静的没有任何风声，我想比起之前，廖总那边应该警惕了很多。” 顾晖进了电梯，按下一楼“王艳林呢，有什么说法吗？” 王艳林是二号桥项目新繁的代表发，全权处理工地事务。进料，人员裁减，工期，大大小小的事务全由他负责。 一直风平浪静的倒是好事，她也乐得清闲。但自从上次工地出事之后，她就一直很后悔同意分包的事，即便廖斌如今那边再怎么警惕，总归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 第六十六章 措手不及 顾晖叮嘱“我们现在过去的事情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 这种时候就是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才能最清楚的看到现场真实的情况。 此刻已经是上海的十一月份，路边的树叶一夕间便都被侵染成了金黄色，零零落落的落在了大街小巷。湿漉漉的霜意，薄凉，瞬间就侵入理肌。 顾晖和daniel一起上车，车里开着暖暖的空调，车窗上腾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顾晖想起五年前离开时，在上海过的最后一个冬天。她熬夜亲手织了一条围巾送给温知夏，她记得他看到那条围巾时，很嫌弃的表情。 他撇嘴说阵脚好差，可是套上脖子之后东扯西扯舍不得取下来。 她曾经听说，情侣之间不能送围巾，一旦送了就会分手。没想到那个冬天，真的是她几年来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 她不愿意相信这些残忍的魔咒，其实与送什么东西无关。也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关，只是有缘无分罢了。 公司离二号桥不远，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现场。顾晖让daniel把车停在远处的辅道上，两个人徒步走进去。 工地的蓝色铁门虚掩着，门卫不在门卫室。往里走去，便有许多施工的声音传进耳朵，施工现场一片忙碌，似是井井有条的样子。 顾晖松了一口气。 原本上次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廖斌有些推脱的态度，顾晖对廖斌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没想到现在看来，他承包的那块似乎完成的十分妥帖。 顾晖想她应该放下上次事件的偏见，找个时间拜访一下廖斌。如果他真是一个靠谱的合作商，那么往后他们接手的工程项目应当会更多。 因为近期接手工程项目的时间比较多，所以顾晖一直穿的是平跟鞋。施工场所里路况不是太好，daniel穿着高跟鞋一路都走得很艰难。 指挥部在最里面，简陋的指挥所，daniel上前敲了门，开门的是个穿着工地服眉目清秀的年轻男人。他看见daniel，先是皱了皱眉，又瞥见后面的顾晖，连连惊呼。 “顾总，你怎么来了？” 顾晖颔首“过来看看，王经理在吗？” 对方犹豫着点头“王经理在的。” 顾晖再次点头“麻烦你帮我叫王经理。” 男人点头，很快溜出指挥部，顾晖这才和daniel一起进了指挥所。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王艳林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进入指挥所。很热情的给顾晖和daniel倒茶，笑着问“顾总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这工地里可不好呆。” 顾晖接过茶水，放在一旁“不碍事，我就过来看看，没什么特别的事。” 许连抻的产业一开始是在国外起步的，现在公司几大元老都是一开始和他并肩奋战的，许连抻是最大股东，绝对控股，其下其他元老或多或少也有些股份。 顾晖不仅是子承父业，还是个半道出现的养女。因此比louis更加小心翼翼，对他们态度也更加谦卑。 王艳林的父亲也是公司重要的元老，王艳林比顾晖略微年长一些，她尊敬他，只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 顾晖笑说“最近手头的事情太多，怕再有上次的事发生，所以不敢怠慢，现在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工程进度。” 王艳林更是满脸堆笑“听父亲讲，以前董事长赶工程进度，三天只睡了五个小时，加起来只吃了三顿饭，最后忙完直接累到晕倒。” 顾晖点头“是啊，父亲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现在他应该好好歇歇。” 她知道许连抻在工作上有多拼，他甚至没有完全按照他自己的工作标准来要求顾晖，否则顾晖一定是吃不消的。 王艳林摇着头叹气“虽然现在压力都在你身上，但是你也要注意多休息，不要太拼，万事还是身体为主。” 道理她都懂，就像人知道熬夜不好，但还是一直熬夜，是一样的道理。 顾晖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她又简单问了几句，便切入今日来的主题“王经理，之前一直没腾出时间，我今天来是想看看近几个月的进出货报价单。” 王艳林的笑容凝在嘴角，他愣了一下，便点头哈哈笑道“预算我也是压了又压，但是没办法，今年原材料价格涨的厉害，成本还是超出了一些。” 顾晖挑眉“原材料不是廖总的渠道么？我记得对接时，廖总给的是市场最低价。” 王艳林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知道把人逼的太紧也不好，顾晖想了想，便给了个台阶下“也是，调查时就发现今年经济环境不好，各方面预算都要比去年高出一些。” 王艳林连连点头附和。 顾晖低眉，勾了勾唇“但还是麻烦王经理，拿近几个月的材料进出报价表来给我看看，我心里好有个数，这样回公司也好跟父亲有个交代。” 这本来就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王艳林嘴角的笑容再次僵住，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明觉厉的神色，最后还是起身“行，你稍等，我现在去给你取。” 他大步离开指挥部，顾晖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daniel说“我觉得这个王经理看着有些不对劲。” 顾晖摇头“不是不对劲，是肯定有问题。” “那报价单……” 顾晖低眉笑说“我们来的匆忙，他来不及准备假的报价单。所以，今天我们肯定看不到报价单。” daniel愕然，旋即也哑声不语。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王艳林不满责骂的声音才远远的从外面传进来“这个晓琳……怎么正好今天轮休，跑那么远去玩，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他进了指挥部，满脸懊恼。 顾晖微笑“怎么了这是？” 王艳林说“我们项目部保管材料报价单的出纳，这两天正好轮休，刚刚打电话好像说，出去游玩了，可能得过两天才回来。反正这两天也不着急，要不然等她回来了，我差人给你送去公司。” 顾晖抿唇，一时间没有言语。 王艳林大步走过来，关切道“这工地上尘土大，最近又降温。你跑来跑去确实麻烦，过两天我差人给你送去公司，就省得你来回跑了。” 。 第六十七章 起因 一言中的。 如她所想，今日定是拿不到真正的报价单了。 daniel在旁边轻轻扯了扯顾晖的衣袖，顾晖自然知道王艳林的心思。就等她回公司以后，赶出一份掺水的报价单，差人送来公司。 在公事上，她不是个偏执的傻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事，她不会做。 于是顾晖点头，缓缓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也不打扰你继续工作了，二号桥的工程很重要，有任何情况及时告诉我，辛苦了。” 王艳林如释重负的点头，殷勤的起身送她出指挥所。 顾晖笑道“王经理就别送了，我们的车就在外面。” 简单寒暄了几句，王艳林回了指挥所。 和daniel往外走，顾晖一直没说话。 她脸上伪装用的笑容也瞬间消失，daniel跟在她身侧，顾晖想了想才说“我记得之前和廖斌签合同的时候，我让你带人去他的材料厂看过，还记得在哪吗？” daniel连连点头“记得的，只是有点偏远。” 顾晖低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多，还来得及。 “现在去一趟，调查下情况。” daniel顺从的开车，将车驶离施工现场。 窗外是蓝天白云，难得下午阳光明媚，顾晖半开着车窗。阳光不时变换着角度从车窗照射进来，空气里有淡淡的青草的气息。 车里安静的可以听见车子转弯时哒哒的声音，像是眼泪掉落的声音。 daniel突然笑说“听说等安先生回来，顾总就要去拍婚纱照了，先说声恭喜。” 一直到现在，快要接近半年的相处，顾晖才和daniel熟络起来，成为朋友一般的存在。 顾晖将手肘撑在车窗上“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daniel不解“怎么说？” 顾晖说“今年是个多事之秋，二号桥项目恐怕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要是忙起来，说不定会将婚期延后也不一定。” 说完这话，daniel也沉默了片刻。 最后她点头，终是赞同了她这个说法“事后我听说，廖总的背景并不清白，和其他几个企业的合作，口碑也不怎么好。” “但他毕竟是董事长的同学，在董事长决定开拓国内分公司的时候，他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顾晖想了想又说“有时候，第一印象还真是会给人造成不少困扰。” 她记得第一次看见廖斌时，他为人温和，处事谦卑有礼，顾晖一直以为，这是个值得她好好学习的前辈。 daniel余光看了眼顾晖的脸色，皱眉道“要不然你就别去了，改天找其他人去调查。若是被发现了，有调查结果还好，没查出什么，到时候廖总向董事长提起，不免伤了和气。” “如果其中真的有猫腻，我相信董事长也希望我彻查到底。如果本来就没问题，廖斌也只能说问心无愧。但我总觉得他这个人不靠谱，当时就不应该给这个面子。” 顾晖想起那天廖斌离开后，温知夏说他的意见，认为她不应该给这个面子。 那时候她还嗤之以鼻，不以为然，或许那时候温知夏就知道廖斌有问题。其实是在提醒她，只是她并没在意。 daniel只能点头“希望是我们想太多了，毕竟以往也有工程超出预算。” 顾晖点头。 廖斌入股的砂石场在城郊，确实有些偏僻。好在她们今日开的车只是辆奥迪，倒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下车后，顾晖和daniel在工厂附近走访了一圈。简单询问了沙石和水泥的价格，结论是没有任何问题，若按照走访得来的价格算起来，超出预算似乎是正常的。 下午阳光明媚，一连几个小时的走访让顾晖口干舌燥。自从进公司之后，她几乎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自出来调查。 daniel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说“单价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今天问的是对公报价。一般真正价格比公价低四成，我刚刚让人查了下其他工厂砂石价格，今年货价确实涨了。” 顾晖沉了沉声，既然查不出任何问题，那就只能先做罢了。 今天先是去工地视察，然后又跑来这里，好几个小时马不停蹄的。她看了眼daniel灰头土脸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天辛苦你了，我去买水，等下我们就回去。” daniel笑说“不辛苦。” 顾晖笑了笑，她们的车子停在工厂的马路对岸，工厂旁边便是一个不大的便利店，招牌有些老旧，白色的招牌扑了不少尘土。 顾晖越过马路，正好旁边工厂有两个人走出来，也进了那家便利店。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进店便很熟练的让店主给他们拿了两包烟。就在店门口拆开，一人一支，旋即找店主借火。 顾晖原本是径直走到放水的位置，准备去拿矿泉水，手上刚拿上一瓶水，便听见那两个人聊了起来。 “这回姓王的倒是大方了一次，眼看着这么大笔生意，回扣给少了，老板也不会同意。” 顾晖的手顿了一下，她拿完两瓶水，又转身走向另一边的货架，假装挑选其他货物。 高点的男人吸了口烟，说“咱们要的价格也不低啊，他哪来那么多钱给回扣？” 另一个人猛吸了两口烟，点开一瓶水灌进嘴里“他要的次品，给的是一级品的价格，这利润率，能不多返一些？” “这次玩的这么大，被发现了还能干的下去吗？” 男人很讥讽的笑了一声“有钱不赚是混蛋，风险大点也要干。再说了，有廖总给他兜着，他还怕什么。” 啪嗒一声，顾晖夹在胳膊间的水掉在地上，发出不大的声响，那边两个人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连忙低下头，将水捡起来，随手从货架上抽了一包零食。起身去收银台结账，结账后，另外两个人还在闲聊抽烟。 怕继续呆下去会被怀疑，顾晖慌张退出了便利店，沉着脸走向马路对岸。 上车，关门。 daniel看她手中还拿了包零食，忍不住笑了一声“顾总还是小孩子心性。” 顾晖将水递给她“回公司吧，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看她这样严肃，daniel也收敛起笑容，问“怎么了？” 顾晖冷冷道“价格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东西。” 。 第六十八章 偷工减料 daniel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顾晖看了眼手机，此刻是下午四点多。如果要回二号桥现场去抓个正着，时间方面应该是来得及的。 于是她又改变主意“算了，不回公司了，我们去二号桥现场。” 虽然不解，但daniel选择照做。 今天一天，她往返二号桥两次。好在不是没有任何收获，一旦让她抓到现成的证据！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奥迪车从马路上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尘埃。 两个吸烟的男人看了眼这辆车，那个高瘦的男人将烟扔在脚下，踩灭。走了两步，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连忙叫住同伴“你有没有觉得，刚刚从店里出去那个女的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另一个人烟还没吸完，抽着烟想了想，也倒吸一口凉气“那女的，我好像在二号桥工地见过她，她不是那什么……宇晟公司的负责人吗？” 两个人惶恐对视，不知道刚刚那些对话顾晖听到了多少，唯恐自己坏了事。 “坏事儿了，快快，回去告诉廖总！”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今天这车已经在工地来过两次。顾晖怕引起别人注意，便让daniel将车停在了较远的地方，两人徒步走向工地里。 现场的照明灯十分刺眼，桥头已经出现雏形，机器工作时的轰鸣声传入耳朵。 工地的门卫正在门卫室，看见顾晖，便立马起身从门卫室出来。 “顾总，怎么这时候来了？” 顾晖看他一眼“来看看。” 她懒得跟他废话，知道自己一来，肯定会引起注意，怕是要不了几分钟，王艳林便会收到风声赶过来。 于是她加快步伐往里走去，那门卫哎了好几声，在背后喊到“顾总，工地里危险的很，你不戴安全帽进去太危险了……” daniel紧紧跟在顾晖身后，知道她这样严肃恼怒的状态，必然是知道了什么。于是她尽量不多言，不给她造成任何麻烦。 桥头堆着山丘高的砂石料，顾晖上前去，抓起一把砂石料，放在掌心捏了捏。摸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她余光看向不远处，桥头裸露在外的钢筋。 她只怕时间来不及，便指挥daniel“daniel，你去看看桥头的钢筋水泥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为你拖延时间，一旦发现任何问题，就立马拍下来传云端备份。” “好。”daniel应下，抬腿走向桥头。 顾晖想着去门口拖延时间，还未迈开步子，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艳林带着一大群人蜂拥而至。 王艳林脸上挂着笑，晦暗不明的说“顾总，这大下午的，天都快黑了，你这时候来工地有什么事吗？有事你直接跟我说啊，我住的离这近，几步路的事。” 顾晖直起身子，冷冷的和他对视。 她来工地不过才几分钟，按理说王艳林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难道他早上就发现了什么端倪？还是说，哪里出了问题？ 她低声道“惊扰王经理了，我就是过来看看。” 王艳林笑颜如花“顾总今天两次来工地视察，是对我们的整体施工有什么不满意吗？” 他眼底隐约有火花迸发，顾晖看得懂他的眼神。他身后跟着那么多人，想来是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如果这时候跟他闹了矛盾，想要彻查这件事就更难了。这种时候不能打草惊蛇，更何况她只是听说，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即便闹到父亲那去，她也不占任何优势。 顾晖说“那倒没有，就是下午看到一些工地出事故的报道，心里有点不安，所以来看看。” “顾总还信这些？” 桥头的风很大，隐约吹得人有些发冷，顾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笑说“王经理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是个地道的湖南人，这种事情在我们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上次就发生过意外，总要更小心才是。” 两个人各怀心思，表面平和，内地里早已经刀光剑影横飞。 王艳林赞许般点头“顾总说的是。” 顾晖微微颔首“我来看了一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工地的事就劳烦王经理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桥头人影晃动，daniel还未回来。 “好嘞，顾总慢走，记得下次有什么事，别这么大费周章的跑来了，直接打个电话跟我说就好了嘛。” 顾晖笑着点头“会的。” 她裹紧了大衣往外走去，在外面的车里等了很久。终于看见daniel匆匆跑了出来，她衣服上沾了许多尘土，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顾晖连忙打开车门，daniel顺势坐了上来，砰一声关上车门。 她伸手为daniel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被发现了吗？情况怎么样？” daniel将手机递给她，手机界面上正式图片视频的界面，有十多张daniel刚拍下的照片。 daniel说“刚刚我怕被他们发现我，我就出不来了，所以找了个监控死角翻墙出来的。顾总，还真让你发现了，确实有问题。” 顾晖将图片放大来看，daniel买的是双摄像头的手机。此刻用来拍照正好可以清晰的拍到，水泥钢筋裸露出来的部分有些异样，可以看到一些异物填充的空隙。 顾晖点头“刚刚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砂石堆朝外走的地上，散落了一些零碎的砂石。我们要过来的事，应该在砂石场的时候就被发现了，所以王艳林才能做这样充足的准备。” “这么说……”daniel惊愕“在我们来之前，那些有问题的砂石就已经被转移了？” 顾晖把手机递给daniel“没错。” 她心头大怒，工程项目一直是新繁的强项。就是因为每个负责人都尽职尽责，从未在任何一个工序上掺水，偷工减料的事从未发生过。 可是这次，桥头这么重要的部分就这样偷工减料，保证不了稳固性。还不知道后续的施工会怎样敷衍，要是到时候出了问题，谁能负这个责？ 顾晖气的脸色发白，她说“不能继续打草惊蛇了，我们手上有证据就行了。先回去吧，等我收集更多证据，一定要让父亲撤王艳林的职！” 。 第六十九章 重回弗吉尼亚 daniel欲言又止。 “顾总，可是王经理的父亲是公司的老人。连董事长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在我们拆穿他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请教一下董事长的意思？” 顾晖心下了然，在这些前辈面前。她的资历最浅，若是一意孤行，很有可能引火上身，给自己带来麻烦。 她沉默了片刻，说“正好安宴也在国外，或许我可以近期出一次国，跟父亲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daniel点头，再没有多言。 顾晖订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离开之前她并没有通知安宴和许连抻。毕竟这次是私人行程，为了不引起王艳林那边的人怀疑，还是不对外公开比较好。 到达弗吉尼亚时，是当地傍晚。 刚一出机场，便是扑面而来的凉气，秋天来的又快又彻底。 弗吉尼亚位于美国东部大西洋沿岸，是美国最初的十三州之一。 顾晖想起自己在这里度过了两年难忘的求学时光，还有后来，接手许连抻的安排，成为公司的副总。 那时候的一切都是被安排的，她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这块土地，仍旧带给她许多不一样的记忆。爱恨在此，生死在此，重生在此，蜕变也在此。 顾晖在daniel的陪同下前往安宴的住处，位于charlottesville的山景房。 远远望去，首先看见的是灰色的外墙。以及白色的楼梯，可是她并没有见到安宴，反而等来了安宴的助理，叫孙昊。 是个瘦瘦高高的上海人，消瘦却能干，面部轮廓特别鲜明，对顾晖的到来，他也颇感意外。 顾晖说“来之前没有提前告诉安宴，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顺便我有些私事要做。” 孙昊连连惊呼“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听安先生说你会来。幸好我回来取文件碰到你们，不然你们可能要等很久。那我把钥匙给你，让我打个电话告诉安先生吗？” 顾晖咬唇“他好像很忙，项目谈的怎么样？” “许小姐，我先带你进去吧。”孙昊像是有什么急事要赶紧离开，没什么心思跟她在这闲聊。 顾晖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任由他领着自己再次进入安宴的房子里。 整个房子的装修风格都偏西式，落地窗前铺有地毯以及富有生活气息的茶几沙发。屋内放了许多盆栽和鲜花，温馨的色调，很有家的感觉。 孙昊一边带她们进门一边说“这次的项目谈的很慢，收购不是很顺利。” 他带着顾晖和daniel进屋，将钥匙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墙壁上挂着几幅特别有艺术气息的插画，这些话都是出自jessica之手。几年前，她刚刚成为louis的时候，安宴才买下这栋山景房。 装修风格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意见来的，最后jessica送了他这几幅插画，说是恭喜他的乔迁之喜。 顾晖实在有些疲惫，便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了。她怕孙昊一走，就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了，于是连忙继续问他“所以，按照现在的进度的话，安宴还要在这边呆很久？” 孙昊去厨房为她和daniel一人拿来一瓶水，说“这个不确定，这次收购不是很顺利，安先生一直在忙，心情也不是很好。” 顾晖抿唇，她知道自己对于安宴的关心有些过少了。她从来只在乎自己的工作，没有问过他的项目进程，没有问过他现在的情况。 她心中有些自责，想着万万不能再耽搁他的时间了。 于是连连说“那你快去送资料吧，别耽搁了进程。还有，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到来影响他的工作，所以你不要告诉他我来了。” 孙昊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顾晖熟练的在厨房里做了一些简单的食物，和daniel吃了午饭。 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在飞机上没有睡好，又有时差的缘故。吃过午饭之后，她便有些犯困了。 只想着先见安宴一面，跟他交代一些事情，顺便问问他关于这次项目进程的事，然后再去找许连抻，私下询问他对二号桥项目的看法，才决定后续的做法。 顾晖将客房整理出来，让daniel入住。 在安宴家里，是有她单独的房间的，只是因为许久没有回来住，被子什么的都被撤走了。 她躺在床上补觉，但其实并没有睡的很沉。直到半夜，楼下传来动静，她便一个激灵，套了件外套就匆匆朝楼下跑去。 走到楼梯口的瞬间，她听见了安宴说话的声音，顾晖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it&039;searlytheorng，iaalittletired，i&039;llgetyourbedrooready，follow。” 旋即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well,thankyouforyourhardwork。” 简单的听他们的聊天，顾晖便已经听出了大概，这应该是公司的工作人员，或者是其他跟此次工作有关的人。 撞见安宴带另一个女孩回家，虽然她心中是不介意的。但依旧莫名觉得很尴尬，顾晖站在二楼的走廊处，一时间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 眼看着那边两个人已经朝楼上走来，她干脆咬牙，从走廊走了出来，站上了第一级台阶。 她叫他“安宴。” “ohygod……” 她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显然吓到了他带回来的女孩子，对方发出一声惊呼，颤抖了一下，捂住了嘴唇。 许是因为太疲惫了，安宴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他不可置信的看了她几秒，突然呆滞的叫出声。 “顾晖？你怎么会在这儿？”那点呆滞很快被他眼底的欣喜压下去，但他面部的表情控制的很好，没有任何变化。 顾晖说“想来看看你的项目进程，顺便我有些事情要来问问父亲。”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像是想起什么，他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今天，是孙昊给你开的门？” “嗯，不想打扰你工作，所以没让他告诉你。” 安宴带回来那位金发碧眼的女生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又觉得自己站在旁边有些尴尬，便出声“exce，thisis……” 安宴深吸了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太平静，让顾晖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欣喜还是其他，或许他还在为上次她和温知夏的事而生气。 他向对方介绍道“betsy，lettroduceyou，thisisygirlfriendlouis。” 。 第七十章 你从不在乎我 那位叫betsy的女孩子顿时笑着跟她打招呼“hellolouis，nicetoetyou。” 顾晖微笑“nicetoetyoutoo。” 想起刚刚安宴说要安排betsy上楼去休息，而客房的房间已经被daniel占了，顾晖连忙说。 “那个……我带了daniel过来出差，安排她睡在客房了。你让betsy去睡我那个房间吧，我在楼下睡沙发就好。” 不知道安宴在想些什么，他迅速安排betsy休息，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才在楼下找到准备在沙发上入睡的顾晖，她正在看他放在茶几上的电脑，电脑屏幕上是全英文的收购方案。 安宴说“betsy是这次项目的主理人，太晚了，我怕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把她带过来了。” 即便两个人之间产生了矛盾，但他依旧是她的男朋友，该解释的话，他一定会解释清楚，他向来是这样，从来不拖泥带水。 顾晖点头“我知道。” 两个人相望无言，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尴尬的局面。 安宴顺势在她旁边坐下“项目出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二号桥的项目，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但是我怕自己的判断失误，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来问问父亲的意见，顺便……来看看你。” 安宴眉心舒展，似乎所有的疲惫都因为她后面那句来看看你瞬间消失殆尽。 他弯了弯唇角，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那群人都是老狐狸，你要自己注意安全。” 顾晖说“是呢，我都马上把他抓现行了，还是不小心让他逃掉了。安宴你知道吗，ks发布会的时候，是人生第一次我主理的产品，你和jessica都不在我身边。” 能感觉到安宴微微一愣，目光莫名有些闪躲，他说“我看到发布会的视频了，你做的很好。” 顾晖轻轻转身，便对上了他的眼睛。似乎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他是她的家人，和她呆在一起心中就莫名的安慰。 “那你呢，听说收购计划不是很顺利。” 安宴揉了揉她的脸，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热情和浮躁。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也许是因为还在生她的气。 他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去我的房间休息，我在楼下睡。” 顾晖本能的就要拒绝“不用了，我下午在飞机上已经睡了一会儿，你……” “你去睡吧。”安宴态度笃定。“我们好不容易才再见面，我不希望一见面就又因为这些小事争论。” 像是一剂安稳药，她瞬间无法再继续开口和他争执。乖乖上楼去，去他的房间休息。 窗外有零零碎碎坠落的星光，顾晖一夜辗转，终于在凌晨睡着。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安宴已经做好了早餐，daniel已经在楼下等候，那位betsy也早已经离开了。见她终于下楼了，daniel立马起身唤她。 “顾总你终于醒了，我联系了董事长，据说董事长目前不在charlottesville，或许今天下午会赶回来。” 顾晖浑身无力，点头答“我知道了。” 吃早餐的时候，顾晖问起安宴今天的行程“现在还早，你今天有什么行程？” 安宴并没有看她“去一趟景区，今天约了地质学家过来勘探。” 她原本想说陪他一起，可是碍于他如此冷淡的态度。心便直直的下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旁边的daniel小心翼翼的问“顾总，既然董事长要下午才能回来，那上午是不是不用安排你的行程了？” 顾晖点头。 daniel又特别兴奋的说“那……上午我可以请一上午假吗？” “怎么了？你不舒服啊？”顾晖不明所以。 “不是的。”daniel解释说“只是我第一次到charlottesville，觉得很好奇，想四处去转一转，看看风景什么的。” 顾晖扑哧一声笑出来，只怪daniel平日里太老成的样子。她都忘记了她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到一个新的国度，这里有新国度的信仰和新的世界观，她竟然是好奇的。 “准了，但记得及时报备联系我，免得出了什么问题。” daniel笑颜如花“谢谢顾总。” 这下她唯一的选择也没有了，只能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着安宴说“我陪你去景区。” 他似乎有些意外，或许对她说的话意外，又或许是对他自己的反应有些意外。他的眸中终于浮现一丝熟悉的温暖，他沉默了片刻后说“外面很冷，我知道你没带外套，等下带一件我的厚外套穿上。” 他的态度似乎终于有些缓和，顾晖连连点头。 简单整理后，从安宴衣柜里拿了一件黑色紧身羽绒服，套在身上，便跟着他出门上车，前往景区。 顾晖晚上没睡好，在车上摇摇晃晃的看了会风景，便再次沉沉睡去。朦胧中，有人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她知道那是安宴，她知道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只求安稳，就足够了。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卑微，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只求安稳，求不要再伤害到任何人。如果那时候她可以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或许后来的诸多事情，都可以避免。 醒来时，她发现车子早已经停下了，安宴手肘撑在车窗上，正看着窗外。 顾晖轻轻叫他“安宴。” “看你睡着了，正好那边的专家还没到，想让你多睡一会，所以没有叫醒你。”他回头看着她，眼中灰蒙蒙的像是处在天空中的雾气。 “顾晖，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一直都处在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 顾晖呆滞“为什么要突然这说……” 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问会让她很难过吗？ 他说“是不是你已经在考虑退婚的事，只要我一言不发，你就可以一直拖着婚期，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顾晖，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事情，你不说，我也不说，就会一直横在我们中间，永远都是误会。” 窗外寒风凛冽，枫叶凋零的落下，小道一旁是潺潺的溪水，另一旁是硕大的枫树林。 他稳稳地注视她的眼睛，丝毫没有逃避。 安宴这个名字，就像横在她心上的一把。每喊一声，都能感觉到心中柔情翻滚，安稳又痛苦。 。 第七十一章 和好如初 他和温知夏一样都长得很好看，但两个人都好看是不同的。 温知夏像是上帝精雕细琢后，又细细打量一番，整张脸精致的不像话。 而安宴于他，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气质清冷，但面对她时，总是活泼开朗的，他的眉眼间有岑贵至极的韵味，喜怒哀乐犹如春夏秋冬四季不同的风景。 她知道此刻的伪装毫无意义，便收敛起笑容，低眉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退婚。你对我很重要，我一直都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可是……” 可是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面对温知夏时，她没有办法拒绝他，不忍心伤害他，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也不想伤害到安宴，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辜负他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 天秤座的人就是这样，优柔寡断，不懂得如何拒绝对方。 这种人以为这是善良，但殊不知这种善良在无形中会伤害到更多的人。顾晖就是如此，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而活得更痛苦。 “就像昨天晚上，你看见我带了别的女孩子回家，你心里在意么？”他语气平静的仿佛只是日常聊天。 顾晖矗眉“你这是什么问题？你们是同事，让我听到你们的对话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安宴看了看她，轻轻抬手摸摸她的头“不，不是这样，你只是不在意而已。” “安宴。”顾晖认真凝望他的眼睛“不是你说的那样，因为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永远不会那样。” “只是因为相信我？” 顾晖点头重复“是，只是因为相信你。” 过去的不愉快仿佛过眼云烟，转瞬就消失了。有时候顾晖觉得安宴像个小孩子，情绪来的也快，去得也快，总是没心没肺的。 他从不轻易憎恨一个人，一旦真的记在了心里，那便是一辈子。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但是怎么办，我这边收购景区项目大概还需要很久，我们的订婚宴恐怕没办法按时举行了。” 顾晖弯了弯眼睛“没事，一个形式而已，都不重要。更何况我也有很多工作，我会等你回上海。” 安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笑意“所以，在你心里，终究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顾晖只当这是他的玩笑话，便笑着点头应了一声。 窗外有凋零的枫叶擦着车窗落下，顾晖觉得那片枫叶形状似乎与其他枫叶不太一样。刚想探头去看，安宴便轻轻扣住了她的头。 “我也一样，对我来说工作很重要，你也一样很重要。我不可以离开业诚，也不可以离开你。” 森林小道的怡人风景看不到尽头。 他宽厚的胸膛将整个charlottesville的寒风遮挡的严严实实。 有电话铃声响起，安宴看了眼时间，便继续发动车子往山上走去。 他说“时间已经快到了，等下我让孙昊带你去暖暖身子吃点东西，我的会议会很快，大概三四个小时就可以结束，会议结束后我们回学校去看看。” 他将整个行程安排的妥妥当当，和他在一起她总是什么也不用担心，安安稳稳的顺从他的决定就好。 这个景区位于一方山岭脚下，最开始计划开发成度假村。但工程进行到一半，原来的开发商突然卷款逃跑，计划中的度假村变成了烂尾楼，欠了许多债务。 于是这块地开始面向全球私企招商，业诚的总公司本就在charlottesville，自然位于选定的开发商首位。 只是业诚更多接手都是地产项目，关于景区项目方面，对比其他几家公司欠缺了一些经验。但安宴看准了旅游热潮，以及越来越多的国人前来旅游，硬生生说服了安父，想要拿下这个烂尾楼。 安宴在弗吉尼亚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月，今日就是要表明收购意向和一些开发计划。 顾晖看着窗外的风景说“在国内呆了这几个月，发现外国人和国人在生意上处理方式确实不太一样。外国人更多直来直往，不喜欢绕弯子，国人却喜欢打太极。” 安宴也认同这一点。 “所以今天我会速战速决。” 顾晖乖乖跟着孙昊前去休息，就在山脚下的一家餐厅。已经提前准备了甜点和热茶，顾晖喝了口热茶，暖暖的温度蔓延到心间，十分舒畅。 她自顾自舀了一勺蛋糕喂进嘴里，问孙昊“现在这个项目，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 孙昊说“伽蓝集团。” 顾晖将那一整块蛋糕都喂进嘴里“业诚缺少的只是经验，我昨天大概看了一下安宴的策划书。过多的将整体方案用在营销上，这显然是毫无意义的，这里的景色很好，显然已经没有必要。你们需要做的是专注于服务和用户体验，口碑相传，留住游客。” 没想到顾晖对于他们的策划书还能有这样的见解，难怪她如今独当一面，亦不需要安宴的帮助。 “可是为什么你之前没有跟安先生提出来？”孙昊说“今天主要提我们的意见，再听听对方的条件。或许可以双方各退一步，各取所需。” 顾晖笑而不语。 景区还未正式开发，这栋烂尾楼没有安装暖气。坐在这里虽然喝着热水，但着实有些冷。 她搓了搓手“你是上海人，应该也听说过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这句话对吧。伽蓝集团确实比我们有经验，但做他们太擅长的事，反而不会有新意，一成不变的模式会让游客感到厌烦。所以现在的景区，更多要讲究新意不是吗？” 孙昊点头表示赞同。 顾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她身上还穿着安宴的羽绒服外套，暖暖地熨贴在身体上。 “好了，带我去他们的会议室吧。” “什么？”孙昊显得十分为难。 “我听说伽蓝集团也逼得很紧，如果今天不能拿下，恐怕以后就更难了，你不是也很赞同我刚刚的说法吗？你放心，我是安宴的未婚妻，不会给他添乱的。”她拿着手机补了口红，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 。 第七十二章 大放光彩 孙昊原本还有些犹豫，考虑到对方是未来的老板娘，也不好拒绝，便带着顾晖前往他们的会议室。 会议室在不远处酒店的侧面，那里有个圆形的玻璃房，门外挂着一块极大的木头做的招牌，木牌上面刻了一行英语，‘recharge。’ 本来应该算是类似累了的时候，充当休息人体充电宝的地方。 顾晖跟在孙昊身后，走进了那间玻璃房，没想到外面看着不怎么样，内里却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他们的会议室在四楼，从电梯出来后，顾晖便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顾晖和孙昊步步逼近，安宴正在和几个老外还有两个华人面孔的合作商谈论合作细节。 敲门后推门而入，顾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笑得熟练且老道，她用标准的英语对在场的人说“sorryi&039;te” 安宴显然有些惊讶，也没想到顾晖会在这时候前来会议室。他和顾晖身后的孙昊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迅速起身，揽着顾晖跟在场的人介绍。 “troduce，thisisywifelouis，sheisalsoasuessfulbesan,” 屋内加上安宴三男两女，只有坐在最左侧的男子是黑人，其余都是白人。 白人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热情和人前的虚伪，那两个男人开始鼓掌，赞叹顾晖看着十分有成功女士的气质。但他们偏偏忘了，他们连顾晖到底是什么来路，位于公司什么位置都不清楚。 顾晖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安宴牵着她在他身侧的位子坐下，孙昊顺便拿了份他们会议的资料递给顾晖，顾晖轻轻道了声谢，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资料上。 安宴悄悄耳语“不是让孙昊带你再去逛逛吗，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顾晖微笑“听你的孙助理说你现在的情况有点棘手，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特意来跟你并肩作战。” “你确定你可以……”并不是怀疑她的能力，而是因为她对这个项目了解并不多，不明白他现在面临的困境是什么，所以有所怀疑。 顾晖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放心，如果等下我的言辞有任何不当，你及时提醒我，我会住口。” 这里位于四楼，窗帘大开，透过全透明的玻璃，可以正好忘见外面的风景。 在顾辉眼中，一年四季最美的季节便是秋。短暂美丽，人们往往还没来得及欣赏渐红的枫叶，便被冬日的狂风席卷肆虐。 得不到的是最珍贵的，秋日的短暂和绝美的风景也是它最独特的地方。 许是顾晖的出现有些突兀，又因为他们刚刚耳语那几句。现场的几个人都安静下来，那位黑人男士有些诧异的打断短暂沉默的现象，问“exce，doyouneedtospendtheetg？” 安宴轻轻抬起眼睛，连语气也骄傲了几分，他摇头道“don&039;tneed，let&039;soveon。” 他对她是信任的，否则他不会见她这样匆匆来到会议室，也丝毫没有疑问。 一位身材纤细的白人女孩为顾晖送来一杯热咖啡，她微微笑了笑，向她颔首表示感谢。 这边会议继续，坐在正中间的那位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白人用英语的说。 “珈蓝开出的条件比你们的诱人许多，这一点你应当很清楚。他们的经验也比你们丰富许多，从综合角度来看，我们找不到任何理由选择你们。” 她双手十指交叉，指端不时在桌面上敲打，发出不大的声音，显得有些。 安宴点头，谦逊道“珈蓝集团在业务能力上，确实比我们经验丰富许多。但您不能因为我们业诚出现的比他们晚，就直接否认了我们的业务能力。” 白人女人旁边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笑得很浅，旋即说“就是因为如此，今天我们才会来到这里。我想我们的条件已经很清楚了，除非你们能够追加投资资金，让我们看到你们的诚意。” 闻言，安宴将视线落在了顾晖身上。 顾晖一直在低头看资料，察觉到安宴的目光，便立马抬起头，十分端庄的看向长桌对面的人，用流利的英语道“恕我冒昧，robert先生。” 那男人眸光一闪，顿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 “我记得我没有做自我介绍，你认识我？” 顾晖微笑“您的项链看起来很特别，像是有些年头了，上面有雕刻的您家族的称呼，所以冒昧猜测了一下。” 对方明显惊讶了一下，旋即赞叹道“louis小姐，你真让人惊喜。” 她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又看到他脖子上的项链不仅有英语的家族称呼，还刻着一串中文版本的名字，想来也是和国人有些渊源的。 于是她更加笃定自信“据我了解，目前我们集团在出资方面排行应当排在前两名，这已经足够表明我们的诚意。”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刚刚因为有些不耐烦的白人女性身上，微笑说“没有太多经验是我们的劣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我们的优势。” 其他人都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顾晖娓娓道来“珈蓝集团旗下的几个景区经营模式都大同小异，显然已经没有太多新鲜感。他们固守成规，经营模式太过刻板。西方教育提倡的便是新意，我们业诚此次针对的，便是新意二字。” 她接着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西方人，你们从小接触的便是这样的理念，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珈蓝集团十多年的经验只能说是先天条件，但并不占后天优势。” 顾晖目光扫过其他人，微微挑眉。 “景区的景色很美，足以吸引大批游客前来观光旅游。但这里位置偏僻，名声不算太大。因此我们需要做的是专注于服务和用户体验，口碑相传，留住游客。” 她看向robert，故意用中文说“说句冒昧的话，robert先生应该听过一句中文，叫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robert笑着点头，如同顾晖猜测的那样，他懂中文。 。 第七十三章 她的见解 他一字一顿，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i&039;veheardofit，青出于蓝胜于蓝。” 没想到他还懂这句话，顾晖眼底闪过一抹赞叹的神色。安宴也有些意外，他之前是没有了解到robert还懂中文的，如果不是顾晖说起，恐怕合作之后他都不会知道。 旋即他又说起来语速较快的英文“珈蓝集团的实力很强大，他们有专业的经营团队。他们预计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收费的公园景区，以他们自身的知名度做推广。” robert微微耸肩“按照目前的策划来看，我更相信他们的实力与计划。” 顾晖酌了一口黑咖啡，咖啡香浓醇厚，十分提神。她抬起眼睛，十分真诚的对robert说“既然robert先生懂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个道理，就应该给我们一些机会。我们会有全新的经营理念，而不是固守成规的pyandpaste。” robert来了兴致“like？” 她只是简单的看了资料，并没有过多了解安宴这个项目的计划。但是早在之前她就有涉及跨界项目的经验，道理都是一样的，放在哪里都行得通。 脑子里不断闪过温知夏质问她有没有认真做市场调研，考虑到用户体验的画面。 从回忆中回神，顾晖说“现在是一个电子信息迅速发展的时代，许多实体产业都慢慢从市场退出。但景区和度假是永远无法被取代的，如我刚刚所说，我们要更加注重口碑和用户体验。我想，花太多金钱和精力在推广营销上，显然是得不到相应的回报的。” 她的每句话都是现在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她并不是当局者，在这个项目上，她更像一个旁观者，所以一切感受都出自旁观的角度。 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就是她现在的感受。 顾晖有些不安的看向安宴，她的每句话都是临时发挥。根本没有提前跟他商量过，如果这些话有任何问题，都可能对他们此次的合作造成影响。 她正好捕捉到安宴的目光，他也正在看着她，眼底有骄傲赞同的神色。 顾晖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接着道“我并没有要完全拒绝电子信息的意思，或许二者可以相结合。在景区开发后，邀请一些有知名度的名人来体验，中国有一群人叫tercelebrity，他们有知名度，也比明星更加亲民，更接近普通人，他们会是很好的人选。” 对面的一群人神色有所松动，顾晖勾了勾唇角。 “景区的景色很美，一年四季都很宜人，让人流连忘返。我想不会缺少游客，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最好的体验，留住他们，口碑相传。” 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相信来过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人在疲惫后，首先需要的就是放松，这就体现出了酒店与餐厅等休息点的重要性。 她笑得十分老道“除此之外就是景区内的配套设施，五星级酒店，餐厅或许会引进一些地道的中国菜，还有游乐场所，温泉馆。做好这些之后，我想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着游客前来。” 她一直在不断灌输自己的想法，但单看对面好几个人都在附和着点头，便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原本一直沉默的安宴也在这时候开了口，他开始附和顾晖的话“还有一件事，我们业诚在国内与希尔顿达成了合作协议。相信在这些配套设施上，可以发挥我们业诚的最大实力。” 屋子里开了暖气，明明已经脱了外套，还是觉得有几分燥热，或许是激动的，也或许是暖气的原因。 短暂的沉默后，对面以robert为首的一群人纷纷开始鼓掌。 顾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庆幸自己的临时意见没有被她们嫌弃。 robert连连惊呼“louis小姐，你是太让人惊喜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期待以后会有和你的合作。” 顾晖伸手与他言谢“robert先生您太客气了，是我的荣幸。” 旁边那位大概四十几岁的白人女性站起身，赞许般点头，最后对安宴说“rann，yourwifeisexcellent，it&039;saazg,” 安宴点头，附和“yes，ywifeisexcellent,” 顾晖转头和安宴对视，他们两个在工作上总是这样默契。只有这种时候，顾晖才能感觉自己特别有存在感，不会像平时一样死气沉沉，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她心中十分欣喜，一直以来都是安宴帮她，好不容易她也有一次机会帮安宴，她自然很高兴。 混乱间，顾晖听见robert问“so，whencaniseethenewpnngbook？” 安宴笑容愉悦，以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回答他“今天是星期五，我想下周一之前一定会让你满意。”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几个前来参加会议的人都没有吃午饭，安宴安排他们去用餐，他自然也要陪同。 正好这时候daniel来了电话，说许连抻已经回来了。于是她来不及吃午饭，便匆匆赶回总公司去见许连抻。 总公司的员工大都是当地人，只有些许少数的华人。顾晖到达公司时，第一件事便是联系许连抻的秘书。 对方早已经在总公司楼下等候，许连抻的秘书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黑人女性，以前跟顾晖有过交接，两个人算是认识，但并不熟络。 远远的瞧见顾晖，她便十分热情的拥抱她。 “hey，louis，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顾晖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又为她介绍了身后的daniel，便跟着她乘坐电梯上楼去见许连抻。 亦有些认识她的员工跟顾晖打招呼，再次回到这里，想起曾经在这里努力奋斗的场景，心中竟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到达许连抻的办公室，他正在低头看文件。许久不见，依旧是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简单寒暄后，顾晖将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以及困惑想法全部告诉了他。 他一直是淡淡的表情，直到最后顾晖说完，他才取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他问“因为你没有证据，所以你这次来找我，就是想通过我发号施令，调查王艳林？” 顾晖犹豫“不是……” 。 第七十四章 他的不安全感 其实她没有打算让许连抻下令，更多的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然后自己回去瞒着所有人调查下去，虽然这样做很冒险，也很有可能被发现之后得罪公司元老，但是在公司的事情上，她向来很固执。 许连抻用一种笃定毋庸置疑的口吻问她“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你会站在这里？” 顾晖无言以对，在生活中，许连抻或许不是很了解她，但是在工作上，他确实很懂她的行事风格。 “董事长，我只是想说，现在出现了这样的问题，难道你希望我撒手不管，任由他们继续下去吗？”她有几分激动“你应该知道原材料对于一个桥的质量有多重要，现在仅仅只是桥头，就这样敷衍了事。以后建成之后如果出了问题，谁能负这个责？” 她不仅仅是在为自己去负责任而考虑，也在为公司的未来做考虑。 几年前，新繁在美国市场遇到大危机，业绩被拉低好几个点，差点被同行另一个大公司并购。这两年好不容易起死回生，万事都应当小心才是。 许连抻沉吟片刻“你下定决心要查下去了？” 顾晖反问“您不希望我查下去吗？” 许连抻生性是个多疑的人，他做事十分严谨。能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顾晖来做，说明他信任她，她不可以辜负这份信任。 “就算是我多心了，查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也让我们大家放心一些，但如果真的有问题，被这一颗老鼠屎毁了整个项目，就得不偿失了。” 许连抻在线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应当是打到国内的。根本不顾现在国内是什么时间点，对方能不能接听，就直接播了过去。 他说“安插两个信得过的人在二号桥工地里，不要对外透露，随时准备配合顾总的调查。” 他是在帮助她调查。 顾晖还是第一次得到他的大力支持，于是心情愉悦，眉开眼笑。 顾晖安抚他“谢谢董事长，我会小心行事。” 他问“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顾晖沉吟“大概明天。” 此次来就是找他商讨这件事，顺便看看安宴。所以其实也没打算多呆，她怕在国外呆的太久，一直不回去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到时候他们有了充足的准备，想调查取证就更难了。 许连抻主动关心她和安宴的事“你安伯父伯母也在charlottesville，既然来了，晚上找个时间去拜访他们一下，别落人口舌。” 顾晖一如既往的顺从“好的。” 从总公司出来，顾晖第一时间给安宴打了电话，他那边已经结束了会议，他的团队高效率的，将顾晖今天提出的方案全部整理出了大纲。 坐在车里，顾晖并不问他去哪，只是因为信任他，便沉默着跟他走。 她有些怅然“我今天突然冒出来，说了我自己想的方案，预算应该会高出很多，不会给你带来很大困扰吧？” “嗯，大概高出了接近一千九百万美元。”安宴声音听着很平稳“但是你的方案，能让我们每年的利润和业绩提升好几个点。” 顾晖愣了一下才笑出声。 她眉宇间都染上了喜悦，笑说“我今天听见他们夸我是天才了。” 安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我听见了，我的未婚妻是个天才。” 她第一次在工作上帮到安宴，这种喜悦难以言喻。她终于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何事情只能靠安宴，什么都不会做的顾晖了。 她喜滋滋的微笑，笑弯了眼睛“那我是不是可以骄傲一下了。” 安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当然，你一直都应该很骄傲。” 他的眼睛就在眼前，深情而又宠溺。顾晖不自在的移开眼睛，一扭头便看见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这地方看着有点眼熟，要去的地方大概是…… 于是她随口一问“这是要去哪？” “不记得路了吗。”安宴眉头微蹙“我妈知道你回来了很高兴，让我今晚无论如何带你回去吃饭。我听daniel说，你们明天就要回去？” 顾晖眨眼点头。 大概因为见过他的父母太多次，也知道他们对自己都很好。所以顾晖倒是没有不安，反倒说“你知道吗，下午我爸也跟我说，让我晚上跟你一起去看看你的父母。” 安宴轻轻搂住她的肩膀“顾晖……我们会很快再次见面的，对不对？” 顾晖将头往后靠“当然，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你刚刚还说我的方案很好，这么快又不相信我了。” 他说“心理学上，一个人一旦不停的确认一件事情，都是心里的不安全感在作祟。” 他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所以，我的小灰灰，你知道吗，我的不安全感都来自于你。” 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有难以言喻的疼痛漫过心头。她在安宴那里索取了那么多安全感，到最后留给他的，全是不安全感和恐惧不安。 有多爱就有多恨，顾晖，总的说起来，你欠他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安宴父母的住处是国家公园旁边的私人住宅，中世纪古堡风格的建筑。因为庄园里种了很多玫瑰花，因此得名玫瑰庄园。 顾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daniel却被面前这豪华的庄园震惊到了。 daniel不远万里陪着顾晖一起来出差，虽然是见安宴的父母，但毕竟她只身一人，将她落下也不好，于是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庄园里有喷灌系统正在噗噗的喷水，茵茵绿草已经有些泛黄。一行人穿过一扇金属包裹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厅里巨大的壁画画作，琉璃瓦相互交映着，在水晶灯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安母早已经等候多时，见顾晖来了，便十分热情的上前与她拥抱。 顾晖叫她“阿姨。” 安母笑意盈盈，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我的好女儿回来了，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都忙得没有好好吃饭。” 她把顾晖当成亲女儿看待，甚至比真正的家人还亲。哪怕在目前这个阶段，他们所给予她的一切，都是她负重前行的负担。 。 第七十五章 取消订婚宴 顾晖觉得自己很幸运，不仅有这样爱她的安宴，还有这么好的叔叔阿姨一直照顾她。她应该觉得满足才是，实在不该胡思乱想那么多了。 安母又欣喜的看了眼顾晖身上的衣服，安宴的外套套在她身上很大。她认出是安宴的衣服，于是笑得更加欣喜。 安母拍拍她的肩膀“把外套脱了先坐会，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顾晖温顺的点头，又想起daniel还在后面，便反手将daniel拖过来，向安母介绍“阿姨，这是我的助理daniel，她这次陪我出国来处理这些事情。” 安母也十分亲切的跟daniel颔首示意“辛苦了，看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瘦，晚上多吃一点，好好补补。” daniel笑着说是。 等安母去厨房忙碌，顾晖安排daniel在沙发上坐着休息等候。她远远的看过去，落地窗前放了个中式风格的藤椅，窗外是大片大片的花圃，安宴正躺在藤椅上休息。 此刻已经晚上七点多，光线已暗，实在看不出什么风景。 顾晖抬腿朝他走过去，他没什么反应，顾晖便伸手戳了下他的额头。 安宴猛的睁开眼，十分警惕的握住了顾晖的手。他的目光森冷，有一瞬间看着她像是在看陌生人那般。 顾晖被这表情镇住，她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咧嘴说“你怎么了……你弄疼我了。” 安宴这才松开手，他突然起身。身高的差距让顾晖只能站到他的胸前，她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下巴。 安宴长舒了一口气“对不起……” 顾晖问的犹豫“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 顾晖眸光微闪“是不是最近项目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才这么累。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就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走。” “顾晖。”安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突然哀伤的看着她“外面空气挺好的，能不能陪我去外面走走？” 他的目光太过哀伤，就像带着一种浓浓的告别的味道。顾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来，她面前的安宴都是十分温和充满活力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她没办法拒绝他，便点头说好。 裹上厚重的外套，换了鞋子之后便跟他出了门。外面的温度比白天还要低很多，顾晖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庄园。 玫瑰庄园旁就是个国家公园，外面有很多明亮的路灯。走在小道上，四周都是少有的灯火，就像是某些电影里出现的场景，有种迟暮的美好。 顾晖任由他拉着她走了一会，她终究觉得这样的安宴不对劲，便主动开口说“安宴，不是说过，有任何事我们都不要瞒着对方吗，你到底怎么了？” 他这才停下脚步。 他说“顾晖，我们的婚礼取消吧。” 顾晖整个人如遭雷劈，虽然婚礼对她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这是她能报答安宴最好的办法，此刻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为什么？” 他的头顶有一盏路灯，橘黄色的光，将他的头发蕴成一圈圈光晕。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任何事情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勉强你。”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痛处。“我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现在举行婚礼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勉强的事情。所以，取消吧。” 她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只是因为他曾经的诺言。不想让自己食言，便做出这样的决定。 顾晖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安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安宴自顾自说“即便要举行订婚宴，我们的时间在十月十五号。还有三天，应该也来不及了，订婚宴取消吧，你还有时间考虑清楚。”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顾晖有些艰难的低下头，其实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他现在这样说，只是让她觉得更难过。 “我考虑清楚了，我早就跟你说过。”顾晖有些急切的握住他的手，“安宴你不要这样，你这个样子，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么多愧疚感，她欠他的，早就已经还不清了。 如果她真的选择退婚，那么不仅是身边的人，就连她自己也会鄙视这样的自己。 “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一旦真的实施，你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知道。”顾晖重复。 她也很想要跟他道歉，想要跟他说对不起。可是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济于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人生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怎么样继续下去都无所谓。 安宴突然凄然一笑，他的眼底有明晃晃的薄冰，极具嘲讽的味道。 “顾晖你知道吗，如果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能有一丝对我的爱，我都会无条件选择相信你。” 我爱你，我爱着你，拿生命爱着你，我懂得爱的含义。 所以哪怕是欺骗，我也同样接受。 顾晖有些难过的低下头，他却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颚，缓缓附身，深深沉沉全方位的覆盖，将她拥进怀里。他的衣服很大，顾晖几乎整个人都淹没在羽绒服滚烫的温度里。 他的亲吻细腻而又缠绵，深沉的，滚烫的亲吻。 忽而风起，再多的严寒都被他宽厚的胸膛遮挡，他的温度足够消融所有的冰雪。 饭桌上气氛依旧和谐，许是大家都是真心实意的对待桌上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所以气氛便格外温馨，像是久别重逢的一家人。 安母一直给顾晖和daniel夹菜，平日里话最多的安宴却格外沉默。 安父说“说起来再过几天就是你们的订婚宴了，安宴，你要快点把手头的事交接完……” 一直没说话的安宴也开了口“这次景区的开发项目多亏顾晖的点子，才能成功拿下。不过后续还有很多琐碎的事要忙，近期恐怕没办法跟她见面了。” “那就先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做。”安父提议。 安宴说“项目很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那你能不能准时回国？” “不能。” “订婚宴怎么办？”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犹豫“取消。” 。 第七十六章 出事 “胡闹！”安父十分严肃的将手里的筷子一放，语气严肃“消息都已经发出去了，你说取消就取消，有没有问过louis的意见，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 安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立马拍拍安宴的手，叮嘱他。 “是不是闹矛盾了？你是男孩子，要多体恤女人的不易。”她又看了眼顾晖，然后说“听妈的话，订婚宴照常举行。” 顾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捏紧了手里的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她最懂得安宴此刻的心理，她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取消订婚宴。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她考虑，可是她却无法开口。 安宴说“你们放心吧，我和顾晖之间很好。没有任何矛盾，主要是考虑到我们最近都太忙了，实在挤不出时间，订婚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们自己知道，彼此很好就够了。” 闻言，两位长辈都把目光落在了顾晖身上。 询问她安宴话里的真伪“louis你说，是不是安宴欺负你了？” 顾晖连连摇头“没有，安宴对我特别好。我跟他商量过了，我们都太忙，确实怕挤不出时间，所以……取消吧。” 听闻他们两人没有吵架，两个长辈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也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跳，最后安母无可奈何的摇头。 “你们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再过两天就是订婚宴了，才说要取消。” 安宴说“是我提出来的，跟她没有关系。”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在维护她。 这个夜晚寒风肆虐，饭后安宴开车，将她和daniel一起带回他的山景房。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到达别墅之后。安宴将送给顾晖的回国礼物送给她时，才说。 “这是我妈准备的，让你带回去吃。”他站在客厅的水晶灯下，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光晕里，显得有几分不真实。他说“明天你离开的时候我应该在公司，就没办法送你了。你回去之后自己小心，等我几天我就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叮嘱她，似乎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变化。可是顾晖还是能感觉到一种刻意的疏远，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过礼品后，也只是说“我会小心的，你辛苦了，我在上海等你。” 安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去准备铺在沙发上的毛毯和被子。 隐瞒是无形中最伤人的刺。 第二天顾晖就飞回了上海，出国这两天。公司里已经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她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留在公司加班。 同时让人留意二号桥工地的情况，她上次没能拿到直接的证据。这次准备找个好时机，再去一次工地，拿到直接证据后，让王艳林直接下台！ 许连抻安插在二号桥工地的人起了作用，对方给她通风报信，并确认王艳林这两天不在工地。 她才决定动身，和daniel一起去工地。 在此之前，她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踪。 顾晖和daniel在工地门口见到了许连抻安排的人，对方自称小刘，简单寒暄之后。顾晖便跟着他一起进入工地，门卫有些惊讶的探出头，像是想说些什么。 想到上次的情况，顾晖便直接指挥小刘留在门卫室。 “你就留在这里，不要让他给任何人通风报信，告诉他是董事长的意思。” 小刘点头答应，直接去了门卫室。 顾晖带着daniel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往桥头的方向走去。桥面还没有开始施工，桥头已经初具雏形。顾晖安排daniel在后面放风，自己则大步走向了桥头。 这次的桥头距离上一次daniel拍到的情况，已经又建了一大段。桥头的路面坑坑洼洼的，她伸手敲了敲桥头的水泥板，拿出手机准备实时拍给许连抻看。 此刻已经是傍晚，天色已暗。 顾晖一个人站在桥头，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这段时间降水量不多，河里的水不算湍急。 她用指纹解锁后，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光线看桥头的情况。和daniel上次拍给她的情况一样，钢筋水泥间有些异物填充的空隙。 她瞬间勃然大怒，没想到被警醒之后，他们居然还敢这样偷工减料。 廖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和王艳林一起黑吃黑，中饱私囊，吃了不少回扣。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她绝对不会看着不管。 顾晖点开相机，对着桥头的异样连拍了好多照片。正准备给许连抻发过去，便听见身后有人说。 “桥头风大，小心掉下去……” 很陌生的男人声音，顾晖本能的颤了一下，她刚想回头看。右腿小腿上便硬生生挨了一棍，这一棍子下手很重，她整个人半跪下去。紧接着头部也被打了一棍子，脑袋一阵眩晕。 她的手一松，手机就落在了地下。 紧接着，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在掉进河里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意识全无，湍急的河水不断的灌入她的口鼻，冰冷的，窒息的温度席卷了全身。 顾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站在二号桥的桥中间，温知夏和安宴分别站在桥的两端。他们拼命的朝她跑去，可是他们身后的桥正在一段一段的坍塌，她不知该怎么办。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突然安宴脚下的那一段桥直接塌陷。他猛的坠入了河中，同一时间温知夏也掉进了河里。 两个人被汹涌的河水吞噬，转瞬就找不到踪影。 她趴在桥面上嚎啕大哭，歇斯底里的呐喊。骤然间，她所处的那一段桥面也开始晃动，轰隆一声，巨大的塌陷声传进耳朵，她直接坠进了河水中。 大概是掉下去时磕到了头，她的脑袋一阵阵的发疼。胸腔里窒息的紧，就在她因为缺氧面色铁青，快要窒息的时候。 有人掰开了她的嘴，空气灌进了肺里。 有许多仪器急促嗡鸣的声音，有人大喊“she&039;sawake，aheartbeat，preparefortheshock……” 她再次陷入沉睡。 再有意识时，首先是剧烈的咳嗽，连带着大脑和身体一阵阵钝痛。 有人拍打她的脸颊，一直叫她“顾晖……顾晖，louis你醒醒……” 。 第七十七章 你最重要 顾晖十分费力的睁开眼，眼皮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眼前是一片明晃晃的白，她睁开眼睛，眼前是脸上山丘般耸立的氧气罩，头顶是刺眼的白。 耳边传来安宴惊呼的声音“顾晖，顾晖……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 意识渐渐回笼，她感觉自己的右手被安宴紧紧握住。他附身弯腰，上半身就在她的眼前，这下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她看着他的脸，想要说话，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徒劳的张了张嘴。 浑身都很痛，没有力气，疲惫得像是下一秒就又要睡过去。 “顾晖……你终于醒了。”他眼底几乎有明恍恍的泪水。“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吗？” 顾晖迷迷糊糊的想，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吗？她明明感觉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再醒来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病房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她的右腿打上了石膏，被吊在了空中。左手扎着针，大概是注入了太多液体的原因，左手一片冰凉。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起来，将目光落到了安宴脸上，想从他口里探究些什么。 安宴知道她想问什么，便握紧她的手说给她听。 “你在二号桥视察的时候掉进河里了，许伯父安排的人说很可能不是意外。你的助理daniel已经失踪了，你头部磕在石头上受了重伤，睡了很久，许伯父一直在调查，苦于没有任何证据。” 顾晖又想起梦里的场景，大桥垮塌时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安宴和温知夏掉进河里时她的撕心裂肺和绝望，心脏便无端疼痛起来。 安宴一直在收敛情绪，不希望他太慌乱，影响到她的状况。 从十多米高的高空坠到河里，河流湍急，河底都是乱石。她睡了接近半个月，能捡回一条命已经要烧高香了。 她想起掉进河里之前的画面，她拿了手机在现场拍照。想要当做证据拍给许连抻看，结果有人用木棍打了她的右腿和头部，然后就把她推进了河里。 可是她手机里还有照片…… 还有daniel一直在后面放风，甚至还有门卫室的小刘！ 可是，安宴说……daniel失踪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晖睫毛微微颤抖，这是蓄意谋杀！那些人容不下她，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她不能在这里躺下去了，随时都会很危险。 顾晖只是一动，呼吸便急促起来，旁边的仪器也开始发出急促的嗡鸣。 安宴轻轻摁住她的双肩，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你不要着急，不要害怕，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这里不会有危险的。”他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的东西，我会一一解答给你听，你身体还没有恢复，不适合太激动。” 顾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安宴松了一口气，顾晖这才看见他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脸上也满是疲惫的痕迹，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 “daniel从你出事那天就消失了，我们无法判定她是不是也出了事。目前已经报警，她的家里人说，daniel没有联系过他们，警方正在尽全力找到她。” “许伯父安排的人警觉发现了动静，这才带人跳进河里，把你拖到岸边。他也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中。”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医生告诉我，你头部的伤最严重，很有可能致命。他说，如果超过二十天你还没有醒来，可能这辈子就再也……” 他十分后怕的将她的手纳入掌心，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没事的，我知道你不会有事，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为你讨回公道，你什么也不要担心……” 像是从一场巨大的梦魇中清醒过来，她心脏的跳动都还十分不规律。 有安宴在，她没必要担心那么多的。他会保护她，会为她安排好一切。她垂了垂睫毛，发现除了双手，其他地方都动弹不了。 安宴接着说“你身上多处骨折，最严重的伤在头部和腿上。只有一点我无法理解，许伯父虽然听你说了那些可疑的事，但他并没有其他动作，反而让王艳林升了职，他现在跟你平起平坐，同任副总。” 闻言，顾晖瞬间又激动起来。 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把那些话传达给许连抻了，就算他找不到证据。也不应该让王艳林这种人升职！这样下去会毁了整个公司的！ 她很是激动，拼尽全力张，发出来的都是微弱的气息。 但安宴还是看懂了她的口型，他皱眉问“你在问廖斌？” 顾晖垂了垂睫毛。 安宴说“许伯父彻查了整个现场的所有原材料，确认都是与报价单上价格相对应的材料，没有任何问题。廖斌在你昏迷时来看过你，但因为你在重症监护室，只有我和许伯父能进来看你，廖斌和王艳林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顾晖凝聚在心口的一口气散了，她那么拼命的提防。终究低估了这些人的残忍，为了权和利，他们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安宴伸手拢了拢她额前的碎发“还有三天的观察期，这三天你乖乖待在监护室，有天大的事也等到三天后再说。” 病房里是封闭的空间，连窗帘都没开，隐约可以听见仪器工作的声音。 她被安宴握着的手动了动，缓缓从他掌心抽离。然后做出了打电话的手势，安宴看了一眼之后就明白了。 “你要你的手机？” 顾晖再次垂了垂睫毛。 安宴声音有些急促，声线略微颤抖“你的手机摔坏了，所有信息都没办法恢复。你现在不要担心这些，好好度过这三天观察期。对我来说，钱和都是水底沙石，你最重要，你最重要了……” 顾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即便全身都痛。还是心脏的疼痛最突出，她眼角莫名其妙的划出一串泪水。 安宴去叫医生来给她做一系列的检查，她望着天花板，只看了几分钟。就再也没有任何思考的精力，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第七十八章 悸动苏醒 再次醒来时，屋内依旧只有微弱的白光。重症监护室四周都是封闭的，这里永无星辰，亦无黎明。 顾晖扬了扬脖子，费力的偏过头往旁边看去。病床上是守候她许久疲惫睡去的安宴，他一直握着她的手。 想让他睡得舒服一些，于是没有叫醒他。顾晖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像是一团融化的棉花糖，乱成了一片浆糊。 她迷迷糊糊的想，这大概是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离死这么近。 她和安宴匆匆一别，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好在订婚宴已经提前取消，否则订婚宴上只有他这个新郎出现，怕是很尴尬。 老天爷赏脸，才让她一次次在鬼门关徘徊，最后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即便刚刚经历生死，心中却依旧平静得可怕。似乎此生已经了无牵挂，即便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可惜的。 病房里十分安静，除了仪器工作的声音以外，什么也听不到。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次醒来，比上一次醒来要清醒一些。 也更清楚的感觉到身体各个部位的疼痛，疼的快要麻木了。 她骤然想起掉进河里之前的事，她拿着手机拍照时。背后还有人告诉她，桥头风大，小心掉下去，然后她刚想回头看，就被人打了两棍子推进了河里。 她和daniel是晚上去的，当时工地上已经没有人。 也就是说，有人抓紧了这个空隙，要置她于死地。她左思右想，只能是她的行为给他们带来了某些困扰，为了不被拆穿，他们选择了杀人灭口。 至于daniel，她相信daniel不会不会背叛她。她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躲起来了，要不然，就是也遇害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心跳也逐渐上升，旁边的仪器急促的嗡鸣，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然后安宴就猛的直起身子，另一只手也在同一时间攀上了呼叫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晖费力的摇头，他最近都是这样提心吊胆的吗？他一定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样下去怎么行！ 安宴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louis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顾晖努力调整呼吸，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同一时间医生和护士也赶了进来，见她醒了，便上前为她换药，医生看了看她的眼睛，又俯身问了她几个问题。 “头晕吗，脑袋沉不沉？” “能看清吗？” “双手有没有力气能不能动？” 顾晖点头摇头做简单的答复，几个护士为顾晖做了基本的检查。然后医生刷刷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最后十分欣慰的点头，对安宴说。 “恭喜，许小姐度过危险期了，如果你们愿意，今天晚上就可以出icu了。” 安宴半是欣喜，半是不安“不是说要三天，现在就出icu能行吗？” 医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一头白发，回头看着顾晖笑的十分慈祥“小姑娘意志很坚强，比预想中恢复的快，各项指标都已经稳定。不过，我看她比你还更急着想离开icu呢。” 事实确实是这样，顾晖恨不得现在立马爬起来，立马去调查事情的真相，她想讨回公道，也想立马找到daniel。 安宴看向顾晖，她努力微笑，想示意他不要担心。 见她终于度过了危险期，甚至可以离开icu。安宴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他起身问了医生一些话，最后确定了等明天再办手续。 送走了医生，安宴又回到病床边坐下。看她满身是伤的样子，满眼都是不赞同。 “顾晖，我就知道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明知道二号桥的项目已经有问题。还敢自己一个人跑去现场，好在这一次已经化险为夷，如果那天晚上没有人救你，你再也醒不过来呢，你有考虑过吗？” 他声音轻柔，并没有斥责的味道，就只是询问她。 顾晖也觉得很抱歉，她总是没有及时考虑到后果，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一次到底是栽了大跟头。 “安宴……”她一张嘴说话，氧气罩里就聚集了许多白雾水汽。 顾晖皱了皱眉，到底是这半个月躺在病床上没有说话，嗓子干涸的厉害，一开口就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似的。 他的眼眶一直是红的，大概是没有睡好的原因。 疼痛不绝于耳，一点点涌上了脑袋。疼得她睡不着，渐渐的，额前也冒出了细汗。 “安宴，我好疼……我全身都疼，好疼好疼。” 她以前其实是个特别坚强的人，可是后来和安宴在一起之后。各种小脾气被他宠得越发骄纵，渐渐的，变得越发矫情。 许是这一次濒临死亡，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什么。她无法失去安宴，永远也没办法失去他了。 他满眼心疼，可是也没办法，最后轻轻为她按着手臂和头按摩放松，希望能为她减轻一些疼痛。 像是一阵风刮过心头，有什么东西迅速苏醒盛开，又立马颓败。她垂着眼帘不敢看他，他很专注，而她闭上眼睛逃避，此刻这种不适与他给她的安稳，成了她的避风港。 心头明晃晃的闪过许多过往，仿佛有什么东西，还未开花，便已经颓败的凋零了。 他柔声给她说这些天发生的事“许伯父碍于身份不方便，只是私下让人调查这次的事。我也有让人去查，你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十分凌厉“无论是于鹏生温初晗，还是现在的王艳林和廖斌，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伤害你。” 心头的悸动无法停止，发达的泪腺总是在不适合的时间泄露她的心绪，顾晖紧紧闭着眼睛，只怕自己一睁开眼就要流泪。 最后她稳了许久才睁开眼，用一双泪眼有些担忧的问“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好？该不会这辈子都要瘸着腿过日子吧？” 安宴说“不会的，医生都说了你恢复的比预期好很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的，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乖乖接受治疗。” 他在的时候，总是十分安心，顾晖垂了垂睫毛，安宴找了张看护床搭在旁边。顾晖分他一半被子，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半个月来第一次陷入沉眠。 。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