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娘子超凶的 - xp1024.com
《药师娘子超凶的》


第1章 首席药师

“竹娘,傻闺女哟,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今日你就是磕死在这里,那顾秀才也不会有半分心疼,你这是糟践自己个儿啊……”

女人哀哀的哭泣,吵得盛竹脑壳儿疼。

她张口想说话,喉咙眼却被一块帕子堵着,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连手脚也被草绳捆住了。

这哪是要成亲的新娘子,分明就是一头准备烫毛的生猪嘛!

盛竹在心里骂娘。

她带领团队奋斗了一千多个日夜,好不容易研究出了治疗胃癌的特效药,应世界卫生组织邀请去欧洲做演讲,哪知道半空中忽然窜出一只愤怒的大鸟,吧唧,给飞机捅了个窟窿。

然后她就穿越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大启国,成了一名体重一百八,脸上还有块大红斑的十七岁丑村姑。

而眼前这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正是原主盛竹的亲娘——周婆子。

周婆子五十出头的年纪,脸色蜡黄,皮肤干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脱水的橙子,只有眼里不断掉落的泪水,还能看出一点生气。

“竹娘,你别怪娘,娘也是没法子,今儿已是官老爷定的最后期限了,要是你还嫁不出去,你爹跟你两个哥哥,就都回不来了呀…”

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盛竹又想骂人了。

这个朝代有个超级变态的规定,女子凡是年满十七还未婚者,罚款,拖一个月罚四百文,没钱?也行,蹲大狱吧。

然后,再由官府强行拉郎配,至于配给谁,配得好不好,那就得看人品了。

大概是这姑娘人品不咋地,配给了十里外青山坳一个姓沈的男人,听说不光人长得难看,家里穷,脾气还不好,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还不算,那沈家爹娘几年前先后没了,丢下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活,原主这一嫁过去,又当嫂子又当娘,想想都崩溃。

原主自然是不肯的,除了嫌弃对方穷,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她早就有心上人了,正是周婆子口中提到的顾秀才。

顾秀才今年十九,长得斯文俊秀,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村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心仪他,原主也不例外。

可惜那顾秀才眼光高,谁也没瞧上,不管原主如何痴缠,人家就是不为所动,见了面都恨不得绕道走,更别说娶她了。

这不,今天是原主出嫁的日子,整个梅花村的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原主又哭又闹,死活不肯上花轿,结果无意间瞥见人群后的顾秀才,当时人就发疯了,冲着大门一头碰上去,本来是想吓唬周婆子的,哪知道没操作好,撞得太重,挂了……

想到这里,盛竹的头更疼了。

她忍着难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暴躁的时候,得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说。

“唔唔唔——”

盛竹不再挣扎,仿佛认命了似的,可怜兮兮瞅着周婆子,希望能唤醒对方心里的母女之情,好帮她解开绳子。

周婆子果然心疼闺女,见状急忙擦了擦眼泪,问她:“竹娘,你可是答应嫁了?”

盛竹赶紧点头。

能不嫁么?原主都把路走死了。

至于嫁过去之后怎么办,先不想,想也没用,且行且看吧。

周婆子神色一松,手刚碰到绳子,身后就猛然扑过来两个年轻妇人,一左一右拽住了她的胳膊。

其中个子高瘦,有一双细长柳叶眉的妇人道:“娘,不能松开啊!万一小妹又要跑呢?”

另一名肤色微黑,长得壮实的妇人也道:“是啊娘,爹跟大哥还有当家的还在牢里关着呢,小妹要是跑了,咱家可怎么跟官老爷交代呀!”

正是原主的大嫂王氏和二嫂许氏。

周婆子的手就僵在了空气里,脸色犹豫不定。

盛竹:“……”她连忙拼命摇头,嘴里唔唔唔一番,表示自己绝对不跑。

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王氏和许氏根本不睬她,直接将周婆子扒拉到身后,然后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像扔垃圾一般,抬着盛竹就往院子外面走。

我去,就不能温柔点儿吗?

盛竹想了想,干脆懒得挣扎了,免得噗通摔地上,疼的还是自己。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古代碧蓝的天空,原生态的土砖院墙,还有……居高临下打量她的一大群面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同情有鄙夷,也有幸灾乐祸的。

被人像看耍猴一样看着,盛竹有点尴尬。

她活了28年,从小就是品学兼忧的好孩子,高考考进了首都名牌医科大学,博士毕业后从事前景可观的生物制药行业,凭借自己的天分和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公司大boss的赏识,升职加薪,成了首席制药师。

像这么丢脸的场面,她一辈子都没经历过,那滋味儿真的是…唔,一言难尽。

耳边,恍惚听到有个女人打趣说:“哎哟,顾家兄弟,人家盛二姑娘为了你,宁愿磕死也不肯上花轿,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啊,莫非你就丁点儿不感动?依嫂子看,不如你就勉为其难,收了她吧?”

人群一阵哄笑,接着,又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传进了盛竹的耳朵里。

“刘三家的,瞎咧咧啥呢,人家顾秀才这样的人才样貌,是盛竹那丑丫头配得上的?”

“就是。也不瞧瞧自己啥模样,长得又痴又肥不说,还懒得跟头猪似的,听说自个儿的月事带都扔给嫂子洗,这样的闺女要不是官老爷做媒,哪个敢要?”

“可怜那沈家大郎,娶了这样的婆娘回去,真是祖宗没积德,倒了八辈子血霉咯!还好顾秀才一直避着她,要是让她赖上了,好好的大白菜可就被猪拱了……”

盛竹郁卒。

想当年,人家好歹也是医大校花来着,没想到一朝穿越,成了钟无艳……

余光忽然瞥到人群中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袭白色长衫,斯文俊秀。

正是原主暗恋的那个顾秀才。

见盛竹看过来,顾秀才的俊脸难看到了极点,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了。

第2章 坐拥天下美男

盛竹被两个嫂子粗鲁地塞进了花轿,然后,一个红盖头扔到了她的脑袋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紧接着,听到外面许氏一声大吼:“快,抬走!”

盛竹黑线,送瘟神呢这是?

花轿动了起来,一步一摇,摇得她恶心想吐,她闭上眼,靠在轿壁上定了定神。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捣鼓脚上的草绳,好在周婆子疼闺女,没让绑得太紧,原主虽然胖,脚倒是小巧,没多久就挣脱了。然后又往外顶帕子,直到舌尖儿都麻木了,嘴里的帕子才终于被吐了出来。

盛竹感觉舒坦多了。

靠在轿壁上,她长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好好的一个首席制药师,眼瞅着就要名利双收,住别墅娶美男,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了,眨眼间,全成了泡影。

“想走上人生巅峰吗?”一个机械的男声忽然响起。

“谁?”盛竹吓了一跳。

她在花轿里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人。

机械音:“不用找了,宿主,我在你的脑子里。”

盛竹:“……寄生虫?”

机械音沉默了好几秒,然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气急败坏:“宿主,把一个超文明系统叫成丑陋的寄生虫,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系统?还是超文明系统?

盛竹眼睛一亮,这不是穿越人士发家致富、虐渣打脸和谈情说爱的必备神器么?

“你是哪个部门的?修仙?宅斗?捉鬼?还是种田?”按照她现在身处的大环境来看,田园系统的可能性最大。

系统嗤笑:“宿主,请别拿本统跟那些低级人工智能相比,这是对本统赤果果的侮辱。本统可是超文明系统,是你无法想象的强大!”

这么牛掰?

盛竹心里一喜,“那赶紧的,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捆了这一路,血液都不通畅了。

系统一噎:“…这个,本统做不到。”

盛竹:“那变个鸡腿出来也行,我快饿死了。”

系统开始暴躁:“…本统变不出来。”

盛竹翻了个白眼:“这不行那不行,我要你有什么用?”

系统终于发飙了:“……我只是个统,统的宗旨是给宿主提供辅助,不是什么都替宿主做了,宿主只要躺赢就行!说好的学霸呢,智商在穿越的时候跑丢了?”

嚯,还是个毒舌系统,有意思。

盛竹换了个姿势,然后气定神闲地开了口:“那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听完再决定要不要绑定你。”

很快,她的眼前就浮现出一个虚拟屏幕,屏幕上是一间教室,破破烂烂的,连个窗户都没有。教室的讲台上,站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身材圆嘟嘟的,囧囧的眉毛,绿豆眼,小小的嘴巴噘得能挂油瓶。

最特别的,是他只穿了条卡通小裤衩。

盛竹噗嗤一声乐了:“我说,你这长得也太那个啥了,当初设计你的人是怎么想的?”

跟蜡笔小新似的,忒有喜感了。

系统恼羞成怒,小胖手叉在没有丝毫曲线的腰上,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软糯的娃娃音:“本统是宇宙第一帅,你们这些人类,一点审美都没有!”

它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从讲桌上拿起教棍,抡起小短手往黑板上一点,上面立刻出现了几行字。

【想成为亿万富翁吗?想坐拥天下美男吗?想走上人生至高巅峰吗?巅峰系统,来自银河系超文明星球的独特创造,将带你领略不一样的人生轨迹。还等什么呢?赶快绑定它吧!】

真是一段很有诱惑力的广告词啊,金钱、美色、权势,这世上能拒绝的人还真不多。

不过,天上掉馅儿饼的事,盛竹从来不信,因为相信的人,最后基本上都被坑了。

她挑眉,似笑非笑:“我要是不绑定呢?”

“不绑定?”系统跳了起来,绿豆眼睁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想成为亿万富豪吗?不想坐拥天下美男吗?不想走上人生巅峰吗?”

盛竹耸了耸肩:“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赚,要那么多做什么?再说,这又不是女尊社会,别说天下美男,就是两个,我都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你可别坑我了。”

系统:“……”

这真是他遇到过的,最理智,最没有上进心的宿主了。

既然利诱不行,那就来硬的,威逼吧。

“我告诉你,要是不绑定本统,你的命运将会极其悲惨,到时候可别后悔!”

盛竹老神在在,“哦?说说看,有多悲惨?”

系统冷哼道:“你会跟一只公鸡拜堂;老公还没见面就死翘翘了;你带着三个小叔子小姑子在这个世界苦苦挣扎,二叔子被人举报科考作弊,流放边疆,没多久就病死了;三叔子跟人打架,腿被打断了,一辈子瘫痪;小姑子从小体弱多病,没活过十岁;你因为长得太丑,被人鄙视瞧不起,想改嫁都没人要,娘家也不待见你,最后孤独终老。”

盛竹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去,这么惨?”

不至于吧,她怎么说也是堂堂一现代女博士,到了古代就混成这样?

她不信,打死也不信!

肯定是系统为了让她绑定,故意吓唬她的。

正要说话,花轿忽然落了地,轿门被打开,一双粗糙的手伸进来,将她用力扯了下去。

噗通,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盛竹脸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红盖头都摔飞了,嘴唇磕到牙齿上,一股子铁锈味。

疼,真特么疼啊。

从穿越过来就一直倍感憋屈的盛竹,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她从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然后眯眼看向那个始作俑者,一脚踹了过去。

“有病啊你?有病就吃药!”

要是在现代,被人这么对待,她非得让那人尝尝自己亲手做的黑暗药丸不可。

第3章 她的新郎

那人大概没料到盛竹会还手——哦不,是还脚,被踢了个正着,膝盖一弯,噗通跪到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旁边立刻有人上前搀扶起她,盛竹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四十多岁的女人,吊梢眉,刻薄脸,连下巴上那颗米粒大的黑痣都散发着令人不喜的气息。

果然是一副欠揍的长相。

大黑痣气得直喘粗气,“盛氏,你刚进门就对长辈动手,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孝道了?今日,我就替我那过世的弟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的媳妇!”

说完,她冲过来,脸色狰狞地扬起了巴掌。

盛竹淡定地抬起了脚,她倒要看看,是大黑痣的手快,还是她的脚快。

那巴掌顿在了半空中,五根手指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将落不落。

“你,你……”

“你什么你?”盛竹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是谁啊,喊打喊杀的,我认识你吗?”

莫名其妙,好好的让她做一个安静的新娘子不行吗?非得搞事情,搞不赢还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演给谁看呀。

哦,忘了,周围还真有一大群人呢,估摸着都是青山坳的村民。

果然,不管什么朝代什么地方,从来都不缺吃瓜群众。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那好心的婆娘就开口提醒道:“盛氏,那是沈篱的大伯母!”

沈篱……盛竹在记忆里搜了一遍,没搜到这个人,但是能猜到,应该是她那个便宜老公的名字。

沈篱的大伯母,也就是她的大伯母了。

还真是长辈呢。

盛竹后退了两步,脸上堆起笑容:“原来是大伯母啊,您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是哪个狗拿耗子的疯子,要给我来个下马威呢!”

大黑痣气了个倒仰。

吃瓜群众都忍不住噗嗤噗嗤地笑出了声。

沈家大房和二房那点事儿,全村人谁不知道,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懒得掺和罢了。

想不到二房这个长媳,看起来丑得瘆人,性子倒是硬,以后赖氏再想从二房搜刮好处,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眼看赖氏下不来台,要开始撒泼了,旁边的人赶紧提醒道:“时候不早了,还是先拜堂吧,别误了吉时。”

说着回头朝花轿旁边一直沉着脸默不作声的少年招了招手,“愣着干啥,还不快过来!”

盛竹的视线就落到了那少年身上。

少年身量中等,穿着一身大红新郎服,看得出来有些年份了,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衣裳破旧,脸倒是长得出奇的好看,皮肤很白,面如冠玉,整个儿一翩翩美少年。

就是瘦了点,另外,脸色也难看了点。

盛竹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夭寿啊,这便宜老公也太小了点吧?虽然长得好,可是!真的真的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啊……这万恶的旧社会!

随即心里又是一喜。

那破系统说她会跟公鸡拜堂,还说两人没见面新郎就死了,果然都是骗她的。

看来什么命运悲惨孤独终老,也完全不可信。

少年走过来,先是解开了捆着她双手的草绳,然后将红绸布的一头往她手里一塞,脸上丁点儿没有一个新郎官的喜色,只不冷不热地道:“跟着我。”

穿过院子,就进了屋。

盛竹四下一打量……这哪是屋啊,分明就是大一号的牛栏嘛。屋顶全是茅草堆成的,墙壁是灰扑扑的泥砖,除了一个小小的厅堂,就只有东西两间房。

家具就更寒掺了,一张蛀了虫的八仙桌,四条断了腿的长条凳,另外,就是几样锄头簸箕之类的农具。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觉得侮辱了这个词。

盛竹正唏嘘,头上忽然被再次蒙上了红盖头,有个男高音喊:“一拜天地!”

她赶紧回神,想象着电视里古人拜堂的样子,对着供桌方向拜了一拜,接着是二拜高堂,她便宜公婆都去世了,所以高堂的位置是空的,也就是走走仪式。

“夫妻对拜!”

盛竹转过身,正要朝着新郎的方向弯下腰,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咯咯咯。”

盛竹:“……”

她猛然掀开盖头,抬眼望去,就看见了一双滴溜溜的黑豆眼珠子。

好一只威武雄壮的大公鸡!

盛竹此刻的心情是崩溃的。怎么会这样,她的新郎呢?

视线上移,那抱着公鸡的美少年也正木着脸看她,“大嫂,你要做什么?”

大嫂…嫂…嫂……

噗!盛竹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所以,是她搞错了人,眼前这美少年根本就不是她的新郎,而是她的小!叔!子!

怪不得她之前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律法规定,女子满十七必须出嫁,男子满二十必须娶妻,否则,将由官府强行配婚。

这样算来,她那个便宜老公至少也有二十岁了,怎么会看起来那么小。而且听说他又丑又凶,跟眼前的美少年根本一点也对不上号。

盛竹闭了闭眼,然后,艰难地开了口:“你大哥……”

她的小叔子,也就是沈家二郎沈砚道:“大哥去县里修河堤了,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

新郎官不在家,这婚事又必须抓紧办,所以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弟弟代替哥哥迎亲,再用公鸡拜堂。

盛竹无力地挥了挥手,“行吧,接着拜。”

跟威武雄壮的公鸡夫妻对拜后,盛竹被送进了东边那间房。

等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她立刻关上了房门,开始紧急呼叫:“系统,巅峰系统,在吗?”

系统的娃娃音在她脑海里慢悠悠响起:“不在。”

盛竹:“……别贫,我有正经事问你。”

系统打了个哈欠:“如果你要问的,是你的命运会不会真的像我说的那么悲惨,我可以正经回答你:会!”

盛竹咬紧了唇,沉默。

不得不说,看到公鸡拜堂的那一刻,她的自信心动摇了。

谁说现代人就一定比古代人能干?在这个不熟悉的朝代,人命不值钱,王法高于一切,稍不注意就是灭顶之灾。

那么,她混到孤独终老的地步,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我绑定你,你能看到我的未来吗?”

“看不到。绑定了我,就等于产生了变数,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但不管怎么变,绝对不会比你现在更糟糕。”

它骄傲地抬起下巴,“你别忘了,我可是超文明系统。你只要好好做任务,其它的,都交给本统,保证让你成为亿万富豪,坐拥天下美男,走上人生巅峰!”

盛竹翻了个白眼:“行了别插播广告了,好好给我说说,怎么绑定?”

第4章 别被人欺负了

“很简单,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听好。”系统两只小胖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问,“盛竹女士,你是否愿意跟巅峰系统070913号缔结盟约,无论健康还是中毒,原装还是重装,格式化还是出厂设置,你都信任它,维护它,接纳它,永远对它不离不弃,直至生命尽头吗?”

盛竹:“……”

系统提醒道:“说‘ido’。”

do你妹啊,这词谁设计的,缺爱缺成这样吗?

她敷衍地完成了绑定,眼前的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几行数据。

宿主:盛竹(一级)

颜值:0积分(满分10)

健康:0积分(满分10)

财富:0积分(满分10)

情缘:0积分(满分10)

“本统一共分为九级,我会发布任务给你,完成后会得到相应的积分,每一项的积分达到满分后,就会升一级,同时按照等级解锁系统商城,到时候你就可以买买买了。”

都是一样的套路,很好理解。

盛竹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道:“这样,以后我就叫你九筒吧,咱们现在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也显得亲热一点。”

系统耸耸肩表示可以接受。

翠花都叫过了,还会介意九筒吗?

一人一统刚刚达成协议,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露出半张怯生生的小脸,头发黄黄的,扎着双丫髻,是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丫头。

“大嫂,吃饭了。”

她好像很怕盛竹,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说完也不等盛竹反应,扭头就跑了。

盛竹起身出了房门。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热闹的村民们都不见了,只有八仙桌旁坐了三个人,除了沈砚,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黑脸少年,再就是刚才叫她吃饭的小丫头。

沈砚站起来,介绍道:“大嫂,这是三弟沈峥和小妹沈溪。”

盛竹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三弟,小妹。”

沈溪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又马上压低了脑袋,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大嫂”;沈峥却摆着一张臭脸,连眼角尾风都没给她一个,完全当她不存在。

盛竹也不介意,她是个成年人,跟小屁孩有什么好计较的。

再说,原主在成亲当天做出那样丢脸的事来,也不怪沈家人心里不痛快。

她在桌旁坐下,看向了桌面。

沈砚面色坦然,道:“大嫂,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只能委屈你跟着我们一起吃苦了。”

四碗野菜粥,一人一个粗面馍馍,这就是晚饭了。

确实很苦。

盛竹早有心理准备,只笑笑道:“不委屈,一家人嘛,本来就该同甘共苦。”

这话一出,沈砚就愣了一下,连沈峥都忍不住抬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听说这个女人又懒又馋,还惯会撒泼耍横么?

难道是初来乍到,假装贤惠?

盛竹也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她早就饿坏了,端起面前的野菜粥就大口喝了起来。

粥很稀,有股淡淡的涩味,不好喝,倒也不至于难以入口。就是那个粗面馍馍,太硬了,噎得她直想翻白眼。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

饭后,等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沈砚才再次开了口:“大嫂,你刚到我们家,有些事情还不熟悉,本来应该大哥跟你讲的,既然大哥不在家,那我就多嘴提几句。”

盛竹点头:“你说,我听着。”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做事能考虑得这么周全,很难得了。

沈砚接着将自家的情况一一道来。

沈家共有四口人,大哥沈篱,年二十有一,半月前去了县城服徭役;老二沈砚,刚满十六,在镇上青云书院求学;老三沈峥,十四岁,在村里张木匠处当学徒;最小的妹妹沈溪,八岁,因为娘胎里没养好,从小体弱多病,常年吃药。

另外,还有一个大姐沈桃,嫁去了九里屯,婆家是做豆腐生意的,谈不上殷实,倒也还过得去。

沈家没田没地,只有门口一小块开出来的菜园子,种些应季的蔬菜。

也没有鸡鸭禽兽,哦,倒是有一条瘦狗,是沈溪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日常工作就是陪小主人玩耍,顺便看家护院。

说到这里,沈砚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有一点需得提醒大嫂:祖父虽然已经去世了,但祖母还在,分家时有文书,每月需给祖母五百文养老银,逢年过节也少不得孝敬。”

五百文?盛竹有些不解。

赡养老人是应该的,但是按照她脑子里原主的记忆来换算,五百文大概可以买半石米,也就是一百斤大米,在这个物资严重缺乏的时代,是不是多了点儿?

况且家里都这么艰难了,二叔子要读书,小姑子要吃药,三叔子还是学徒没工钱,她那便宜老公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连老婆都娶不起,身为祖母,不说贴补,怎么还要这么高的赡养费?

唔,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啊……

不过她才刚进门,不好提出异议,免得落得个不孝的罪名,只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沈砚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沈峥在旁边看不过眼,插话道:“还有顶重要的一件事,大伯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留点儿心,别被人哄了,也别被人欺负了,反正到时候要出了事,我可不管的啊。”

沈砚立刻喝止他:“三弟,别胡说!”

沈峥撇了撇嘴,扭过头去生闷气。

盛竹心下了然,怪不得今天下花轿的时候那大黑痣要给她耍阴招呢,敢情两家人不合啊。

“好,多谢三弟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三人说话的时候,小丫头沈溪一直乖巧坐着,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马上站起来要去洗碗,被沈峥一把抢了过去。

“还没灶台高呢洗什么碗,家里统共就这几个碗,摔了你饿肚子啊?去,边儿玩去!”

沈溪哦了声,很听话地出了屋。

屋外院子里趴着一条瘦巴巴的大黄狗,见她出来了,马上站起来,摇头摆尾地看着她。

沈溪摸了摸它的脑袋,蹲下来很小声地问:“白眉,你饿了吗?”

白眉咧开嘴,口水掉了下来。

沈溪回头朝屋里瞄了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半个烧红薯,飞快地塞进了白眉的嘴里,叮嘱它道:“这是我晌午特意给你留的,千万不要让二哥跟三哥知道哦,特别是三哥,不然我又要挨骂了。”

一只四脚兽哪里听得懂她的话,只顾着狼吞虎咽。

她托着腮,忧伤地叹了口气:“哎,要是你也能跟二柱家的虎子一样,自己会找吃的就好了……”

第5章 立规矩

屋里,盛竹正要回房,被沈砚叫住了。

“大嫂,你的嫁妆都在房间柜子里,里面应该有换洗的衣物。”

这孩子真是细心……盛竹想。

她身上还穿着红嫁衣,正为晚上换什么衣服发愁呢,这下好了,解决了。

回到房间一检查,果然在旧衣柜里发现了一个包袱,除了几套换洗衣服外,还有一副半新不旧的银手镯。

周婆子到底是心疼这个闺女的,她两个嫂子也没有做得太绝。

将要换的衣服拿出来放到床上,盛竹打开房门,准备去打水过来擦洗身子,一低头,却在房门口看到了满满一桶热水。

她心里一动,探头望了望,没发现人。

失笑……这小三儿,看着脸黑嘴毒不好相处,其实心地一点也不坏。

洗漱完毕后,盛竹倒头就睡了,木板床硬邦邦的,底下铺得都是稻草,只有一床发黄的棉絮,好在夏季快要到了,晚上也不冷。

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梦。

机身在摇晃,人群在尖叫,穿着制服的空姐脸色惨白地呼吁大家冷静,可没有人听,所有人都慌了。

有人大哭,有人大骂,机舱里一片混乱。

她坐在靠窗座位上,戴着应急氧气罩,绝望地等待死亡。

“盛竹!”有人在大声呼喊她的名字,那声音焦急,颤抖,还有些耳熟。

是谁?她努力扭头去看,飞机却在这时候直直地往下坠去,几秒钟后,轰然落地。

她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啊!”盛竹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恐惧。

她捂着胸口定了定神,这才开始回想梦里的情景,事实上,那并不完全是梦,而是她死前的最后一幕。

那个喊她的人,她到最后都没有看清他的脸,只知道是个男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也许是某个不太熟的同事,也许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甚至,也许根本就不是在喊她,而是喊另外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人。

盛竹自嘲地笑笑,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但事实上,死亡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转头看向窗外,天蒙蒙亮,时候还早。

她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房门忽然被人拍得嘭嘭响,一个女人叫道:“盛氏,起来了!”

大清早的,谁这么讨嫌?盛竹皱了皱眉,披上外衫过去开门。

是大黑痣,也就是沈篱的大伯母——赖氏。

赖氏斜瞥着她,满脸嫌弃,“都什么时辰了,居然还在睡懒觉!新媳妇头三天要给婆家人做早饭,你莫不是忘了吧?”

盛竹还真忘了,或者说,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档子事。

不过无所谓了,入乡随俗嘛,要说前世除了制药之外她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大概就是捣鼓各种吃的吧。

想当年,她跟国内顶级大厨崔一刀是忘年交,还跟他学了大半年的厨艺,她在这方面很有天分,崔一刀就曾经开玩笑地说,还好盛竹志不在此,否则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

所以,做饭什么的,难不倒她。

盛竹笑道:“行,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赖氏的视线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打了个转儿,不耐烦地催促道:“别磨磨蹭蹭的,动作快一点!”

说完,像只将要上场的斗鸡一样,抬着下巴走了。

盛竹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又在包袱里翻出了一把木梳。

她不会梳这个时代的发型,太复杂了,最主要吧,以她目前这个长相和身材,就是梳出花儿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索性就绑了个前世常见的丸子头,方便干活。

打理好自己后,盛竹带上房门走了出来,刚进厅堂,就被唬了一跳。

人好多,而且鸦雀无声,气氛很是诡异。

左边靠门的方向站着三个人,正是沈砚、沈峥和沈溪,几个孩子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沈砚沉着脸,沈峥鼓着腮,沈溪则畏缩地拽着自家二哥的衣摆,一副害怕的样子。

右边靠桌的地方站了两个人,除了赖氏,还有一个十五六岁勉强称得上清秀的姑娘,姑娘正用轻蔑的眼神瞥着她。

神态跟赖氏如出一辙。

视线往上移,就看到了上首位正襟危坐的老太太,穿着青布对襟褙子,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圆髻,脸上的褶皱深刻得好像一把刀,透着强势和固执。

盛竹眼神闪了闪,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想来是特意做给她看的了。

她询问地看向了沈砚。

沈砚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提醒道:“大嫂,还不快见过祖母。”

果然是那位老祖宗……盛竹明白了,于是堆起笑容,上前学电视里那样福了福,“祖母安好。”

严婆子耷拉的眼皮抬了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尤其在她肥硕的身材上顿了顿,这才开口道:“大郎媳妇,我知道你在娘家娇养惯了,平日里很少做活。但既然进了我沈家门,就得遵循我沈家的规矩,以后寅时起床,准备两家人的早饭,打扫屋舍,洗衣喂鸡,一样都不能少,可记住了?”

两家?

沈砚神情一变,猛地抬头看向严婆子,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沈峥脸色涨红,愤愤不平。

反之,另一边的赖氏则面有得色,赖氏的女儿沈芙蓉更是差点没笑出声来。

本来她是大房唯一的女儿,在家也是受宠的,平时也就是绣绣花,嫂子苏氏做饭的时候打打下手,顺便偷吃几口菜。可自从苏氏又怀上了,据说还是个男胎后,原本该苏氏做的活计就落到了她身上。

现在好了,以后这些活儿都归盛氏这个丑八怪了,她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就忍不住带了出来。

盛竹暗暗翻了个白眼。

当她傻啊?虽说古代女人命苦,嫁到夫家后大都是做牛做马任劳任怨,但没道理做自家的牛,还得顺带帮隔壁家犁田不是?

她忽地转头看向沈砚,质问道:“二弟,你为什么骗我?”

第6章 老糊涂

所有人都愣住了,沈砚更是一脸茫然,“大嫂,我何时骗过你?”

“还说没有!昨日你明明告诉过我,说咱家已经被分出来了,还有分家文书为凭,今日祖母却让我干两家的活儿,不是你骗我,难道是祖母老糊涂了不成?”

沈砚:“……”

这,这话叫他怎么接?

他偷瞄了一眼上座的老糊涂,哦不,是祖母,果然严婆子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他眼珠一转,急忙打圆场:“不是,大嫂你误会了,咱家确实是被分出来了,这事全村人都知道。祖母这么安排,应该…应该是想让你这几日多去老宅走动走动,也好跟大伯母和堂嫂他们熟悉一下。”

不愧是读书人,这脑子转得就是快。

盛竹马上转怒为喜,“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呢,祖母怎么会是这等苛刻的人。”

她看向严婆子,笑眯眯地道:“孙媳听祖母的话,一定常去您那边走动,只要祖母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就行。”

严婆子的目光在沈砚身上狠狠剐了一遍,心里暗自冷笑。

跟他那个短命死鬼爹一个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过再聪明又如何?大启重孝道,只要沈砚还想考科举,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二郎说得对,祖母不是老糊涂,当然记得分家一事。”严婆子看向盛竹,皮笑肉不笑,“你婆母不在了,长嫂如母,这个家以后都要靠你来操持了。这几日,你就先跟在你大伯母后面,好好学学怎么为人做事吧。”

“是,祖母。”盛竹乖巧应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大房对他们二房根本就是不怀好意,这老祖宗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偏心得很,对二房的人特别苛刻。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走着瞧。

反正想让她做白工,门儿都没有!

说了这么些话,严婆子和赖氏沈芙蓉一点要走的样子都没有,赖氏还催促道:“大郎媳妇,天儿不早了,赶紧去做饭吧,你祖母一大早就过来看你,还饿着肚子呢。”

看她?分明是来下马威加蹭饭的好吧……

盛竹笑了笑,转头问沈峥,“三弟,灶屋在哪里?”

沈峥愤愤地瞪了赖氏一眼,领着盛竹进了位于院子角落的灶屋。

灶屋很小,也就四五个平方,土砖砌成的简易灶台,灶台上除了几个盘子和碗筷,空荡荡的。柴火倒是现成有的,然而盛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食材。

“三弟,早上吃什么?”她问。

沈峥也不说话,扭头就走了,不一会儿,提了个布袋进来,里面有几碗糙米,七八个红薯,外加小半袋白面。

“家里能吃的都在这儿了。哼,要不是我藏得严实,连这点东西都被大伯母他们抢走了。”

昨日迎亲,靠的是村里几个族亲帮忙,大房的人倒是来了,却只是看热闹的,还趁乱从他们家挖走了好几勺猪油。

盛竹叹气。看来这家是真穷啊,吃了上顿没上顿的……

想了想,她让沈峥帮忙烧火,自己去门口菜园子拔了一把小葱过来,手脚麻利地做了几个葱油薄饼。

没什么调料,味道肯定比不上前世,但糊弄古代人,想来应该是足够了。

“堂嫂,祖母让我来问,早饭好了吗?”

沈芙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眼巴巴瞅着那两盘子葱油饼,直咽口水。

那饼不知道怎么做的,看着又酥又亮,香味扑鼻,太诱人了。

盛竹一边将最后一个葱油饼装盆,一边答应道:“好了,这就送过去。”

沈芙蓉连忙进来端起了那两盘葱油饼,嘴里殷勤地道:“堂嫂,我帮你。”她故意落后两步,趁盛竹不注意,低头飞快地咬了一小口。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盛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笑了笑,没作声。

进了厅堂,严婆子和赖氏已经在八仙桌旁坐好了,沈砚和沈溪没上桌,兄妹两个沉默地站在门边,跟下人一样。

薄饼刚上桌,沈芙蓉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一个,被赖氏拍了一巴掌。

她假意瞪了女儿一眼,“没规矩,你祖母还没吃呢。”

沈芙蓉讪讪地笑,顺势将手里的饼恭敬地递给了严婆子,讨好地道:“祖母,您先吃。”

严婆子嗯了声,接过来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嚼。

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皱了皱眉。

不是听说这个盛氏不光蠢笨丑陋,而且什么都不会,这才拖到十七岁还嫁不出去吗?就是因为这个,她才特意花了二两银子收买了衙门里的人,趁沈篱那个王八羔子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给他娶了房这么“好”的媳妇。

可这饼怎么……

严婆子心里犯起了嘀咕。

赖氏和沈芙蓉没想那么多,她们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薄饼上,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比起肉来竟然也丝毫不差。

很快,两盘薄饼就都见了底。

赖氏打了个饱隔儿,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大郎媳妇,手艺还过得去。这样,你再去多做几个来,我带回去给你大伯父他们也尝尝。”

盛竹笑了笑,“行啊。”

她回头对沈峥道:“三弟,去,跟大伯母回老宅拿些白面回来。至于油盐和小葱这些就算了,咱家还有,就不跟大伯母要了。”

“慢着!”赖氏稀里糊涂的,等反应过来后,立马跳了起来,“你这什么意思?咱两家虽说分家了,但一撇写不出两个沈字,莫非吃你几个饼,你还要跟我计较那点子白面不成?要是这样,等沈篱回来,我倒要找他评评理!”

呵,居然拿她便宜老公来压她,她好怕哦。

盛竹心里不屑,面上却笑吟吟地解释道:“大伯母,你误会了。我要真是那么小气的人,那这半个月来你从我们家‘借’走的十斤米、六条鱼、五颗糖、一斤盐……哦,还有昨儿挖走的几勺猪油,我不就都嚷嚷着让你还了么?你看,我根本就不张这个口,那就是因为咱两家是至亲骨肉。这么多东西我都舍得了,还会在乎区区几个不值钱的饼吗?”

第7章 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她叹了口气,苦着脸,“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不瞒大伯母说,嫁过来之前我是不乐意的,为此还跟爹娘闹腾过,就是因为听说这家里穷啊。可我真没想到,居然穷得连晌午饭在哪儿都不知道,别说再做几个饼,就是一个饼都做不出来了,就剩下菜园子里那几把小葱了。”

大房时常过来顺东西的黑历史,是沈峥烧火的时候抱怨给她听的,盛竹都记在了心里,这会儿正好拿来堵赖氏的口。

又吃又拿的,脸咋那么大呢?

赖氏的大脸涨得通红。

盛竹说得好听,不让她还,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嘲讽大房的贪婪和霸道。

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以前他们从二房拿什么东西,只要瞅着沈篱不在家就行,沈砚顾忌着科举,生怕落得个不孝的名声,不敢明着反抗;沈峥倒是脾气爆,但有严婆子那座大山压着,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沈溪就更不用说了,病怏怏的小丫头片子,不顶用。

本以为沈篱出了门,二房没了主心骨,还不随他们怎么折腾,没想到这个盛氏居然不是个好拿捏的主,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还偏偏让人抓不着错儿。

赖氏心里气恼,一时之间又不知怎么反驳,只好祭出自己的拿手绝活——撒泼。

她冲地上呸了一口,叉起老腰:“小贱蹄子,吃你几个饼,前八百年后八百年的事儿都翻出来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告诉你盛氏,你公婆不在了,家里没个长辈,我这个大伯母就能当二房的半个家!拿你们点儿东西怎么了?那也是为了你们好,是帮你们孝敬祖母的,就算沈篱在家,也断不敢放半个屁!”

这是吵不赢,胡搅蛮缠,拿孝道压人了。

盛竹看了眼严婆子,见她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一般,就知道严婆子是站在赖氏那一头的。

想到之前这偏心的老太婆跟赖氏那个泼妇都是这么欺负沈砚和沈峥他们几个的,她心里就有点不爽,更多的则是不耐烦。

家里都没米下锅了,谁有心情在这跟几个三观扭曲的古代人扯嘴皮子。

盛竹收敛了笑容,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股子压迫:“大伯母的手伸得够长的,管家管到了侄子家里,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但是以后,孝敬祖母的事自有我这个二房长媳去做,就不劳烦大伯母费心了。”

赖氏下巴上的大黑痣一凸,就要开口骂人,被严婆子的眼色止住了。

严婆子浑浊的眼睛微眯,隐隐有精光闪现。

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大户人家做过事,还是有几分见识的。这盛氏说话行事滴水不漏,一个脏字儿不吐却能刺得人半死,让她莫名想起了以前主家的夫人和小姐们。

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会有这等心机吗?

难道她看走了眼,这女人根本不是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哼,就算不是又何妨,来日方长,她是长辈,要磋磨一个孙媳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反正二房这辈子想从泥沟里爬起来,除非她死了!

严婆子施施然起了身,板着棺材脸道:“行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呢,都吵什么吵。赖氏,芙蓉,人也见过了,饭也吃过了,家里还有一堆活计等着做呢,都跟我回去!”

赖氏和沈芙蓉忙答应“是”,一左一右搀着严婆子出了门。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盛竹莫名觉得好笑。

没有老夫人的命,却偏要做出一副老夫人的姿态,也不嫌累得慌。

一转头,就看到沈砚、沈峥和沈溪都眼巴巴瞅着她。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沈砚红着脸,轻轻咳嗽了两声,“那个,大嫂…你饿吗?”

盛竹:“…还好。”

沈峥就直接多了,一屁股在桌旁坐下,往桌上的空盘扫了一眼,不满地哼道:“他们倒是吃饱了,我们还饿着呢。那么香的葱油饼,全便宜了那群小偷……”

便宜…呵呵,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盛竹眼神微闪,没接这个话题,走过去拉起了沈溪的小手,笑眯眯地道:“走,小妹,嫂子给你做好吃的去!”

一刻钟后,四个人围着桌子吃着香喷喷的葱油拌面。

沈峥呼噜呼噜往嘴里吸面条,简直停不下来,真的真的太好吃了,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大嫂,你的手艺真好!”

“你慢点吃。”盛竹失笑,这孩子跟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这就叫好了?那以后我要做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你还能走得动道吗?”

沈峥目瞪口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他咽了咽口水,“大嫂,这些你都会做?”

盛竹点头,“会啊,只要有食材。”

别说这些,就是满汉全席她也是会的,不过她得先抽空去街上逛逛,看看这个时代都有些什么作料。

“还想着作料呢?宿主,你是不是忘了这家里有多穷了?”

系统忽然在她的脑海里开了口。

盛竹动作一顿,然后不动声色的,边吃边在意识里跟它交流:“九筒,你有什么挣钱的好点子吗?”

“挣钱不在本统的服务区,本统只负责发布任务。现在,本统要发布第一个任务了:在七日内挣到十两银子,成功后将获得五个积分。另外,免费送你一个新手大礼包,有惊喜哦。”

十两银子?盛竹差点没噎着。

在这个朝代,普通公职人员年薪也就将将十五两银子,一亩上好的肥田也才五两左右,系统让她去挣十两?

还要在七天内,疯了吧?

盛竹呵呵:“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去抢呢?”

系统:“抢也可以,这个并不违反我们的规则。不过你要考虑下后果,抢完了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盛竹无语,懒得再搭理它,三两口吃完面后,就开始向沈砚和沈峥打听青山坳的情况,看哪里有商机可以挣到快钱。

青山坳背山靠水,距离最近的青云镇有十五里左右,因为大部分是山路,不太好走,所以步行需要一个多时辰。村口有牛车,每天一班,准点儿出发,一趟三文钱。

“后山都有什么,人参有没有,灵芝呢?”她问。

三小只齐刷刷抬眼看她,像看弱智一样。

第8章 不忍直视

沈砚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里不带一丝鄙夷:“大嫂,后山能去的地方早就被村里人摸遍了,别说人参灵芝,就是牛屎菇都得下雨后立马去守着,不然就没了。”

盛竹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她听明白了,古代生活条件本来就差,遇上灾年卖儿卖女吃树皮都是常有的事儿,别说灵芝和人参,就是大白菜也早就被人挖走了,哪里还轮得到她。

所以,山上除了不能吃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哎,怎么人家穿越女都能靠山发财,轮到她竟连牛屎菇都没份呢盛竹十分泄气,果然她不是穿越大神的亲闺女啊。

沈溪一直默不作声,这会儿忽然道:“不是的,后山有很多宝贝,大哥每次进山都会带宝贝回来。”

宝贝?盛竹眼睛一亮。

她正要开口问,就听沈峥大声呵斥道:“小妹,别胡说!大哥怎么一样,大哥是天生神力,这才能进深山打猎。深山里都是豺狼虎豹,平常人进去了就是一个死,连大哥那么厉害的人,都还时常带着伤回来。这等危险的地方,你咋能怂恿大嫂去呢?”

沈溪瞬间红了眼眶,抽泣道:“我,我没有……”

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并不是存心哄盛竹进深山,但被沈峥这么一说,好像她想害死盛竹似的,心里顿时又委屈又害怕,生怕盛竹当了真,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

盛竹忙将她瘦弱的身体搂进怀里,哄道:“小妹乖,不哭,啊?大嫂相信你。”

说着,一巴掌拍到了沈峥的后脑勺上,将沈峥拍了个踉跄,“小三儿,说话过不过脑子的?快,给小妹道歉!”

沈峥捂着后脑勺一脸懵。

他说啥了?小妹为啥就哭了呢?

不对,关键是,这女人凭啥打他?她又不是他娘!

沈峥跳了起来,指着盛竹怒气冲冲地道:“喂,丑女人,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话音未落,后脑勺又挨了一记,他嘶的一声回头,就看见亲亲二哥杵在他面前,眯着眼不善地瞧他。

“三弟,怎么跟大嫂说话的?立刻,向大嫂和小妹道歉!”

沈峥:“……”

他到底做错啥了?!

瞪着牛眼,他大声嚷嚷道:“喂,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再拍我脑袋,我可还手啊!”

沈溪噗嗤一声笑了。

她凑到盛竹耳边,悄悄道:“三哥的样子好傻。”

盛竹也笑了,同样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就是。你刚才还为了一个傻子的话哭鼻子呢,也是个小傻子。”

姑嫂两个完全不管那边气得跟河豚似的沈峥,自顾自地说着话,小姑娘的脸色也由雨转了晴。

沈峥转身大步往外走,黑着脸嚷嚷道:“我去师父家了,懒得理你们!书上说的都是对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师父是张木匠,张木匠手艺好,找他打家具的人很多,想跟他学手艺的人更多。但他挑来挑去,不知怎的挑中了沈峥,虽然不给工钱,但教徒弟还是挺用心的。

沈峥走后,盛竹想了想,还是打算上山一趟。

不亲自去看看,她不死心。

沈砚见劝不住,只好细细叮嘱了她一番,只能在外围转转,千万不能进深山,否则要是遇到了野兽,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他倒是想陪盛竹一起去,但两人年龄相仿,大哥又不在家,还是少一块儿往林子里钻吧,免得招来闲话。

就这样,盛竹出了家门,往后山走。

沈家的茅草屋位于青山坳的最东边,距离后山是最近的,步行一刻钟就到了。路上碰到了一些村里人,个个看着她的眼神都很古怪,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盛竹隐约听到了几个词,似乎是“好丑”“可惜”之类的。

她也不在意。

丑不是她的错,出来吓人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没办法,得先填饱肚子才有精力去考虑长相的问题。

进了山,果然像沈砚说的,什么人参灵芝,影子都不见一个,更别说弯腰就能拣兔子了,纯属扯淡。

绕着山走了半个多时辰,一无所获,还累得像条狗。

盛竹扶着树直喘气,这个身体素质真是不行啊,不好看就不说了,走三步喘两喘是什么鬼?看来得赶紧瘦身了,不然容易加重心脏负荷,对健康不利。

她扶着腰慢吞吞地下了山,垂头丧气地往家走。

到哪儿去挣那十两银子呢……

心里想着,脚下不停,经过半路上一个池塘时,她停下了脚步。

自从穿越过来后,盛竹还没正式照过镜子,并不是她不敢照,而是新房里空荡荡的,连块玻璃都没有。她脑海里所有关于自己外貌的印象都来自于原主的记忆,以及周围人的冷嘲热讽。

盛竹蹲下身往水边探了探头,透过平静的水面,模模糊糊的,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脸。

脸型不确定,因为太胖了,只能看到满下巴的肥肉;眼睛不确定,因为只剩下一条缝了,看不出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鼻子和嘴巴倒是还算秀气,然而被脸颊上那块刺眼的红斑一衬托,瞬间没了存在感。

丑,简直丑得不忍直视。

盛竹抽了抽嘴角,心里愧疚了一秒钟。

这么吓人的一张脸,也真亏了三小只面对她时还能吃得下那么一大碗葱油拌面。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要缩回头,水面忽然荡漾起细细的波纹,接着,一条筷子长的鱼明晃晃地在她面前翻了肚皮。

盛竹:“……”这是什么神操作?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将那条鱼捞了上来。是一条草鱼,嘴巴还在一张一合,鱼鳞也很新鲜,不像是受伤或者中毒。

难道是被她丑晕的?

盛竹自嘲,古有西施浣纱沉鱼,今有盛竹照水晕鱼,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一气之下,她随手折了一根柳枝,从鱼腮里穿过去,提着就回家了。

院子里,沈溪正在逗狗玩,见盛竹回来,马上迎上来叫了一声“大嫂”。盛竹将还在垂死挣扎的草鱼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道:“待会儿给你做葱油鱼片,想不想吃?”

沈溪咽下了口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用力点头:“嗯,大嫂好厉害。”

说着转身就往门口的菜园子跑,“我去拔葱!”

那只皮毛暗淡,浑身没有二两肉的大黄狗也颠颠儿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

盛竹笑了笑,径直提着鱼进了灶屋,开始杀鱼,一番开膛破肚之后,鱼终于被处理干净了。

她正准备把鱼片了,沈砚突然走了进来。

他看着盛竹的眼神很复杂,开口道:“大嫂,祖母跟大伯母腹泻不止。”

第9章 没见过这么丑的

盛竹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抬头,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哦,是吗,严不严重?”

沈砚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他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又觉得问不出口,最终只轻叹了口气,道:“祖母让你去老宅一趟。”

“行,我现在就去。“盛竹的脸上半点没有惊慌,只随手在鱼身上抹了点盐,又舀了一瓢水洗了个手,这才转身往灶屋外面走。

沈砚追了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大哥不在家,他身为弟弟,总归要替哥哥多看顾着点儿大嫂的。

想到等下要面临的艰难处境,沈砚的眉头皱得死紧,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

盛竹侧过头看他,嫌弃地道:“年纪轻轻的,怎么总跟个老头子似的愁眉苦脸,能不能有点朝气?听说过一句话吗,人生就像一面镜子,你笑它也笑,你哭它跟着你哭,所以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沈砚怔了一怔。

这种说法他还是头回听说,但细思起来,竟似乎有些道理。

他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

盛竹这才赞许地点头:“嗯孺子可教也。这才对嘛,你看,笑起来多俊!”

沈砚的笑容瞬间缩了回去,别过脸不看她,耳根却红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夸过他——除了他娘。

想起娘,他的眼睛微微酸涩,要是当初他能再勇敢一点,去祖母那里跪也好求也好,多少讨一点粮食回来,也许娘就不会饿死了吧

叔嫂两个走了不过半刻钟就到了老宅,老宅在村子中间,跟周围其他人家相比,房屋明显要好一些,青砖黑瓦房,土砖院墙,比二房的破院子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临进门前,沈砚到底还是没忍住,提醒道:“大嫂,待会儿祖母要是为难你,你尽量忍一忍,她毕竟是长辈,要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利。”

盛竹不置可否。

古代名声是很重要,但她素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恐怕会让沈砚失望了。

刚进老宅,就看到堂屋里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汉子背着手来回踱步,脸上阴云密布。几米远的四方桌旁,歪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眼神虚浮的年轻男人,他倒是看起来半点也不着急,手里还握着一把花生,嚼得咯嘣响。

沈砚走过去叫了声:“大伯父。”

沈大伯停下了脚步,不阴不阳地瞅了他一眼,嗯了声,视线便落到了他身后的盛竹身上。

“你就是大郎媳妇?”他问。

盛竹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是,大伯父。”

桌旁的年轻男人——也就是沈大伯和赖氏唯一的儿子沈金宝也看了过来,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在盛竹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忽地噗嗤一声笑了。

“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他冲盛竹轻佻地挑了挑眉,“嗳,弟妹,你说要是沈篱回来看见自己的婆娘长得这个德行,会不会吓得直接晕过去啊?哈哈哈!”

这话一出,沈砚立刻变了脸色,压抑着怒气道:“堂兄,请注意你的言辞!”

“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丑嘛,又不是什么金贵人物,还不许人提了?”沈金宝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讥讽,“我说小二,她才刚进门一天你就维护上了,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吧?啧啧啧,口味可真重!”

沈砚是读书人,将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哪里受得了这种污蔑,顿时就气得脸色发白,恨不得将沈金宝砍个十块八块的拿去喂狗。

“你少血口喷人!我沈砚行得正站得直,从来不做亏心事,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找族长爷爷评评理!”

沈姓在青山坳算是大姓,族长跟沈砚的爷爷同辈,六十多岁了,脾气跟他的身子骨一样的硬,最恨人嚼舌根搬弄是非,要真闹到他那去,还真讨不了好。

沈金宝将花生米往桌上的碟子里一扔,嗤笑道:“读书人就是怂包,几句玩笑话都开不起,没劲。”

沈砚还待再争辩,盛竹拦住了他的话头,“算了二弟,你说不过他的。”

沈金宝心里得意,刚要夸这个丑八怪有自知之明,就听她继续道:“人都习惯以己度人,堂哥自己是这等龌龊的人,眼里自然也只看得见龌龊的事,会开这种玩笑,不稀奇。”

她瞥了眼沈金宝,“再说了,恶狗咬人,人难道还要咬回去吗?没得让自己沾了一嘴毛。”

这是把沈金宝比喻成畜生了,沈金宝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臭婆娘,你骂谁呢?!”

盛竹像是没听见似的,只转头对沈砚道:“你看,他连人话都听不懂,跟他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白白浪费口水,何必呢?”

沈砚也冷静了下来,马上顺势答应道:“大嫂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他心里暗爽,这些年来,沈金宝仗着祖母的威风对他们二房冷嘲热讽,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从来没有丝毫顾忌,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在口舌上占了上风。

大嫂威武!

沈金宝哪肯罢休,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被他爹给喊住了。

“行了!吵够了没?你们祖母还在屋里躺着呢,你们是巴不得她老人家有事是不是?”

说完这话,沈大伯看向了沈砚,满脸不悦地道:“尤其是你!二郎,你是读书人,怎么能跟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一般,扯那些没油盐的嘴皮子?读了那么些年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吗!”

沈砚抿了抿唇,没说话。

盛竹暗暗冷笑,沈大伯明知道是自己儿子先挑的事,却还是把屎盆子扣到了沈砚身上,真够“公正”的。

果然小三儿说的没错,这大房就没有一个好人。

屋里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主屋的帘布被拉开,一个五十来岁郎中模样的男人走了出来。

沈大伯忙迎了上去,“葛大夫,我娘怎么样?没事吧?”

葛大夫面色有些纠结,沉吟片刻后才道:“这个还真不好说。要说吃坏了肚子吧,脉象应该是虚浮无力,患者腹痛不止。但你娘的状况则完全相反,经过这番折腾后,人看着极虚,脉象却甚是和缓,像是体内的积食停滞都被冲刷一空,身子反倒比之前还要强一些。”

这沈大伯听着有些玄乎,急忙追问:“听你的意思,莫非泻了这一场还是好事?”

葛大夫点头,笑道:“正是。”

沈大伯神色犹疑地看了盛竹一眼,又问:“那我婆娘呢,她也是从早晨吃过几个葱油饼之后就腹泻不止,不知情况如何?”

葛大夫安慰道:“我把过脉了,都是一样的症状,没有大碍。”

既然都这样说了,沈大伯也就放下心来,给了诊金,让儿子送葛大夫出了门。

屋里,严婆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大郎媳妇,你进来。”

沈砚神色一紧,担忧地看着盛竹,盛竹冲他安抚地笑笑,掀起帘布走了进去。

严婆子斜躺在镂空红木床上,床边站着沈芙蓉,沈芙蓉咬着唇,却还是藏不住脸上满满的幸灾乐祸。

大概是人年纪大了怕风,木窗棂关得严严实实的,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盛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盛氏,跪下!”

第10章 偏不信邪

跪?盛竹无语,古人怎么都喜欢来这套,犯了错要你跪,身份高要你跪,见个官要你跪,看不顺眼都要你跪,怎么的,跪一跪你是能长肉还是能长寿啊?

也怨不得小燕子要自制“跪的容易”了。

她笑了笑,道:“祖母,我腿疼,您说什么我都保证好好听着,跪就免了吧。”

严婆子坐了起来,树皮一样的手颤巍巍地指着盛竹:“好好你个盛氏,进门第二天就给我这老婆子下毒,谁给你的胆子?!”

“下毒?”盛竹眨了眨眼,辩解道,“祖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您说我下毒,可有证据?”

沈芙蓉立刻插嘴道:“当然有!祖母跟我娘今日就只吃了你做的葱油饼,回来没多久就开始腹泻,不是你还有谁?”

盛竹看向她,似笑非笑,“哦,原来是这样推算的。那芙蓉妹妹,我倒要问问看,明明都吃过我做的葱油饼,为什么祖母和大伯母都腹泻不止,唯独你半点事没有,莫非真正下毒的人是你?”

沈芙蓉差点没气疯,“你胡说啥呢,那是我亲祖母跟亲娘,我怎么可能下毒!”

说着扑到床边急切地解释道:“祖母,您别听她的,真不是我做的!”

严婆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不成器的东西,三言两语就被人带沟里去了,一点不像她爹,倒将她娘像了个十成十,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她推开孙女,眯眼看向盛竹,阴着老脸道:“这么说来,是我冤枉你了?”

盛竹笑道:“倒也不算冤枉,那饼毕竟是我亲手做的。说来也奇怪,都是一样的饼,芙蓉妹妹吃了没事,您跟大伯母吃了就闹肚子,我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我的手艺跟您和大伯母的胃口不合。”

严婆子冷笑:“这理由倒是新鲜,听说过八字不合,没听过胃口不合的。成啊,我老婆子偏就不信邪!盛氏,你现在就去给我煮碗面过来,我倒要瞧瞧,吃了会不会死!”

小贱人想在她跟前耍把戏,还嫩了点!

盛竹面有难色:“还是算了吧,祖母这好不容易缓过来,万一又给吃坏了,我可怎么跟大伯父交代”

“用不着交代,吃坏了也不怪你。”严婆子朝沈芙蓉使了个眼色,“去,跟在你堂嫂边上好好学学,仔细看清楚了。”

这是让沈芙蓉去监视盛竹,免得她从中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沈芙蓉虽然不怎么聪明,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连忙点头,“知道了祖母,我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得意地冲盛竹抬了抬下巴,等着看这个丑八怪的好戏。

盛竹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那就听祖母的吧。”

她老老实实跟在沈芙蓉身后进了大房的灶屋,半刻钟后,一碗色泽鲜亮的青菜鸡蛋面就被沈芙蓉端了进来,摆在了床前的小几上。

严婆子盯着那碗面看了良久,问沈芙蓉:“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沈芙蓉非常肯定地道,“堂嫂先是放了两勺猪油,然后丢入青菜翻炒,接着加水,烧开后放面条,打鸡蛋,再之后就是放盐放醋,其它什么都没放。”

她看得很仔细,绝对没有错。

严婆子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一碗面两勺油,这败家娘们!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菜叶放进嘴里,细细尝了尝,清脆爽口,不老不生,正正好。又吃了一口面条,不咸不淡,很劲道,比金宝媳妇苏氏的手艺强多了。

严婆子拉了一上午,肠胃空空,正饿着呢,很快就把这碗面吃得精光,她放下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手艺着实不错。

要说盛竹在食物里下毒,她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那小蹄子是丑,又不是疯,刚进门就毒死两个长辈,除非不想活了。

至于之前腹泻不止,想来只是凑巧罢了。

严婆子将盛竹叫了进来,脸色和缓了些,“大郎媳妇,面我已经吃完了,很合我的胃口。这样吧,二房没田没地,你闲着也是闲着,以后每日早午晚过来这边做饭,就当是给祖母换换口味。”

“好啊,能孝敬祖母是孙媳的福气。”盛竹笑眯眯地道,“就是我这心里呀,有些过意不去。您不知道,我天生饿得快,一天要吃四顿,一顿要吃三碗,要不然就头晕眼花,什么都干不了。不然您瞧我这身板,能这么胖么?”

啥?不过是让她做几顿饭而已,还得供她吃?想得可真美。而且这饭量也太吓人了吧,比两个成年男人吃得都多!

严婆子眼角抽搐了一下,随手端起边上的茶水压了压惊。

也不知道是水太凉,还是她心里不舒服,竟有些作呕。

“芙蓉,这水怎么是冷的?”

她皱眉不悦地问。

沈芙蓉忙接过茶杯,讪讪地解释道:“今儿不是祖母跟我娘身子都不爽利么,我忙前忙后的,还没来得及烧水我这就去烧!”

转身刚迈出一步,就听身后猛然传来了剧烈的呕吐声,紧接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她倏地回头,目瞪口呆地看见严婆子趴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呕吐,刚吃进去的面条都从原路返了回来。

啪!手中的茶杯滚落在地。

沈芙蓉吓破了胆,忍不住惊叫一声:“祖母!”

外面的沈大伯、沈金宝和沈砚听见这凄厉的喊叫,全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严婆子归天了,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等看清屋里的情景,几个人都傻眼了。

沈大伯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跑到床边搀起严婆子,“娘!娘您没事吧?”

下泻刚好,怎么又改上吐了呢?

严婆子吐得昏天黑地,简直要去了半条命,哪里还有力气回答他,眼睛在屋里缓缓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盛竹身上。

那目光充满了怀疑,不解,还有愤怒。

沈芙蓉立马叫道:“是大堂嫂!祖母吃了她煮的面就变成这样了,是她害的祖母!”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门边的盛竹。

盛竹抬起头,眼眶微红,面带委屈地道:“祖母,我早就说了我的手艺跟您的胃口不合,您非是不听,还说出了事定不怪我。您看,果真出事了吧,如今芙蓉妹妹指责我,大伯父也定饶不了我,您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第11章 是我活该

严婆子气得脸皮直颤,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就白活这几十年了。

怪不得,原来这小贱人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先是在葱油饼里动手脚,让她跟赖氏腹泻,然后又佯装无辜,让自己吃了她做的面条,最后都吐了出来,造成“她的手艺跟祖母的胃口不合”这一事实。

想到自己居然还提前给了盛竹“免死金牌”,严婆子眼前就一阵阵发黑。同时,对盛竹产生了警惕之心,能在芙蓉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足以证明这个女人手段高明。

真是万万没想到,她千挑万选给沈篱娶回来的蠢婆娘居然有如此心计,沈篱本来就不听话,如今有了盛竹这个更不受掌控的媳妇,以后岂不是要上天?

严婆子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话,就是吐死也得兑现。

“是!你之前是有提醒过我,我老了,脑子不好使,非要吃你做的东西!我活该!”

严婆子紧绷着脸,咬牙切齿地道,听起来似乎是在为盛竹开脱,可实际上分明已经怒到了极点。

沈大伯跟儿子沈金宝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疑惑不解。

他老娘这辈子什么都吃,唯一不吃的就是哑巴亏,今日这是怎么了?

但严婆子已经开口说了这话,他做大伯的也不好揪着侄媳妇不放,于是命令道:“芙蓉,去拿灶灰过来收拾一下。”又吩咐沈金宝,“快,赶紧再去请葛大夫过来瞧瞧。”

沈芙蓉恨恨地瞪了盛竹一眼,凭什么这个丑八怪搞出来的事要自己来收拾残局?面是她做的,地上那一滩恶心的东西也应该由她来收拾才对啊!

当然了,她也只敢在心里腹诽,祖母跟爹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要是敢推脱,估计她爹会直接一巴掌扇过来。

沈芙蓉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沈大伯起身过去开了窗,又伺候严婆子簌了口,扶着她在床上躺好,这才回头不悦地看向了盛竹:“行了,既然你祖母说不关你的事,这里你也帮不上忙,就和二郎先回去吧。”

盛竹哦了声,转身掀开帘布走了出去,沈砚望了眼床上的祖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叔嫂二人都没说话,一路沉默地往家的方向走。

直到走到二房的破院子门前,沈砚才开了口:“大嫂,祖母生病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盛竹脚步微顿,侧头看着边上神情严肃的美少年,挑眉一笑:“我说没有,你信吗?”

沈砚低头,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没说话。

可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很明显,他不信。

盛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道:“你看,这颗石子那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也许只是在你走路的时候硌到你的脚心,疼那么一下下就过去了。可你要是不管它,或者只是不轻不重地踢它一下,下次你经过这条路时,它依然还在,依然还硌你的脚。所以呢,我们要做的不是无视它,而是彻底挪开它,你懂吗?”

沈砚本就是个极聪明的少年,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心蓦地一动,忍不住多看了盛竹好几眼。

还是那张猪头脸,还是那个圆滚滚的身材,跟昨日在盛家看到的那个撒泼打滚寻死腻活的女人没有两样。

不,还是有区别的,她的眼神变了,没有那时的癫狂和愤怒,只有淡定和从容。

一个人会在短短时间内改变那么大吗?沈砚有些怀疑,但细一思量,很快就想通了。

当时他亲眼看见盛竹一头撞到大门上,那么决绝地自尽,想来应该很喜欢她那心上人吧,却被迫嫁给了大哥,其中所受的打击定然十分巨大,所以导致了她性格大变,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大概是死心了,打算安分过日子了吧。

既然是这样,他就更不能让大嫂胡来了,“你的意思我懂。可祖母到底是我们的长辈,你这样剑走偏锋,就不怕她日后想办法折腾你吗?祖母那个人我比你更了解,她一向强势,绝不会容忍晚辈爬到自己的头上。”

盛竹勾了勾唇:“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今天我要不这么做,以后就得每天给大房洗衣做饭当牛做马,伺候他们一家子了,凭什么?又不给我工钱。这样闹一闹,祖母以后肯定不敢再吃我做的饭了,我就能把心思都花在咱自家身上,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得赶紧想办法挣钱才是。”

系统给她发布的十两银子的任务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说起钱,沈砚又想叹气了。

本来大哥临走的时候给家里留了一两银子,足够他们兄妹三个这个月的花用,结果大哥前脚刚走,后脚赖氏就过来了,说祖母走路摔了一跤,需要用上好的药膏才能治好,撒泼骂娘硬是要走了一半。他想着还有五百钱呢,省着点吃也够用了,谁知道过了没几天,衙门就来人了,说给他大哥配了个娘子,让他们两日后就去迎亲。

他哪敢随便答应,这可关乎他大哥的一辈子啊,于是急忙拿出手里剩余的钱打算交罚金,好免了这门婚事,哪成想那衙门里的人死活不收,非要按章办事,还威胁说不娶就抓他们进牢房。

沈砚是个读书人,以后是要考进士做官的,坐牢就等于给他的人生抹上了污点,他不能不慎重。

最关键的是,如果他跟三弟都去坐牢了,小妹该怎么办,谁照顾她,还不被大房的人给欺负死。那赖氏早就看小妹不顺眼了,嚷嚷着说她这个药罐子拖累了一家人,还不如干脆让她早死早超升,也好省下药钱给祖母补身子。

无奈之下,沈砚只好求了族里的长辈,匆匆忙忙准备了花轿和新郎服,花了五百钱替大哥将盛竹娶进了门。

然后,他手里分文都不剩了。

第12章 盛氏美颜

想到家里穷成这样,大嫂嫁过来不仅不能享福,还要被祖母诸多刁难,沈砚心里有些愧疚,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大嫂其实没有说错,再不想办法挣钱,一家人就真的要饿死了。

农家子没有别的出路,大哥打猎也好,三弟学手艺也罢,都只能糊口而已,二房改变命运的希望,其实全在他身上。

美少年顿时感到压力倍增,俊脸皱得跟包子似的,到家后,背着手神色凝重地进了房间,拿起一本《四书》开始翻看起来。

盛竹也懒得管他,笑眯眯地招呼沈溪进了厨房,姑嫂二人一个灶上一个灶下,很快就整出了两个菜,一个清炒白萝卜,萝卜是门口菜园子里现拔的,新鲜爽口;一个是葱油鱼片,用的正是上午被她的“盛氏美颜”给吓晕的那条草鱼。

她倒是想弄个重口味的,比如水煮鱼片什么的,更容易下饭,然而家里除了油盐什么作料都没有,只能将就将就,做个清淡的。

就当是减肥好了。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看来口味只算一般的两道菜,居然让三小只吃得差点连盘子都吞了下去,尤其是沈峥,愣是把最后一滴油都刮自己碗里去了。

“大嫂,你这也做得太好吃了!为什么一样的鱼,在我手里就是一具带着腥味的尸体,在你手上就能变成美味的食物,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

秘方?盛竹忽然灵光一闪。

她急忙问:“你们以前没吃过葱油鱼片吗?”

沈峥摇头,“鱼倒是吃了不少,不过我们只会煎鱼、烧鱼和烤鱼,有时候舍不得油,就干脆扔水里煮,熟了后再放一点点盐调个味。好吃是不怎么好吃的,不过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盛竹压抑住内心的欢喜,又问:“那你知道鱼羊鲜吗?”

沈峥瞪大了牛眼,“什么是鱼羊鲜?”他撇撇嘴,“我见识少你可别哄我,有这道菜吗?你还是问二哥吧,他在镇上读书见过世面,指不定听说过。”

沈砚苦笑,道:“我也没听过。”

他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从来没问过同窗一句“今天你吃了吗”,所以,就更不知道对方吃的是大鱼大肉还是青菜萝卜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就他目前所知的食谱里,绝对没有“鱼羊鲜”这道菜。

盛竹的眼睛更亮了,“二弟,你对镇上的情况比我熟,你说,如果我把食谱卖给镇上的酒楼,他们会不会买?”

这个沈砚也说不好,在他看来,酒楼是有钱人才能进去吃饭的地方,他吃不起,当然也就从来没关注过。

不过家里已经没有存粮了,什么办法都要试一试。

想了想,他道:“我有个同窗家里就是开酒楼的,大嫂要真想卖食谱,不如明日我们去镇上问问看,若是他有兴趣最好,若是没兴趣,我们就再想别的法子。”

盛竹大喜,现成的门路不用白不用啊。

“行,那就这么定了!”

饭后,沈峥照常去了师父张木匠家,沈溪身子弱,几个兄长平素都不让她干活,只能在院子里逗狗玩。

沈砚刚准备回房继续看书,被盛竹叫住了。

她示意他看向院子里的小姑娘,压低了声音问:“小妹似乎不太爱出门,她是不是没有玩得比较好的小伙伴?”

像沈溪这个年纪,应该像别的小孩一样到处疯才正常啊,怎么能老是躲在家里跟狗玩,对她的身体也不好。

沈砚眸色微沉,好半天才说道:“小妹她比较特殊,村里的孩子都不爱理睬她,所以”

盛竹眯起了眼睛,什么意思,小屁孩之间也拉帮结派搞孤立?

“怎么回事?”她问。

沈砚苦笑着解释道:“这件事要从两年前说起了。那时候小妹虽然体弱,但定时吃药,平常也看不太出来。她喜欢到处跑,喜欢跟别的孩子玩,最喜欢的是去山上摘野花,把家里装扮得像花房一样,到处都是香气。但是有一次,她被一个孩子从背后推下了山坡,昏迷了足足两日”

盛竹的心揪了起来,“后来呢?”

“后来,村里的葛大夫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大伯母带着她儿子沈金宝跑过来,嚷嚷着让我们把四妹扔进山沟里喂狼,省得死在家里不吉利,还说这么小的孩子,又是个女娃,不配有棺材,更不配进祖坟。”

“大哥很生气,一脚将沈金宝踹到了门外,这才算将他们吓住了,没敢再说什么。之后我们抱着小妹去了镇上的百草堂,也算小妹命不该绝,那日百草堂坐堂的是告老还乡的秦御医,他医术高明,妙手仁心,总算把小妹救了回来。”

“虽然没死,可秦御医说了,小妹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本来好好养着兴许能活到成年,可经过这一场变故后,也许都活不过十岁”

说到这里,沈砚红了眼眶,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接着道:“我们打听到,推小妹下山的是村长家的孙子林春旺,那小子比小妹大三岁,从小被宠坏了,仗着身份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他之所以推小妹下山,仅仅是因为瞧着四妹篮子里的花好看,要抢去给他家的猪吃。小妹当然不肯,林春旺就唆使另外两个跟他一般大的孩子把她推了下去。”

“更可恨的是,小妹病重的时候,那三家人竟然没有一家过来赔礼道歉的。不光如此,他们还倒打一耙,说小妹是自己滚下山的,不关他们家儿子的事,说我们要讹钱。”

听到这里,盛竹只觉怒气上涌。

人心真是最可怕的东西,这种谬论也亏他们说得出口。

她追问道:“后来怎样了?”

沈砚继续道:“三弟脾气火爆,当时就要冲过去教训教训那三个坏小子,被大哥拦住了。大哥让我们在家照顾小妹,然后自己上门,将那三个孩子的爹都打了个半死。”

第13章 凶名

盛竹差点被口水呛着,“你是说,你大哥没打人家孩子,打的是孩子他爹?”

“是。大哥说了,养不教父之过,只养不教的爹,该打。”

这话有意思啊嘿。

盛竹头一次对自己的便宜老公产生了好奇,这个男人的三观嗯,不知道算不算正,反正还挺对她的脾气。

“那也应该只有那三家跟咱家结了怨啊,其他孩子呢,为什么也不乐意跟小妹玩?”

沈砚嘴角扬起了讥讽的弧度:“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谣言,说小妹有病,碰着就晕,挨着就倒,村里好多孩子都被家人叮嘱过,不许再跟小妹在一起玩耍,怕到时候出了事大哥找他们算账。”

盛竹恍然大悟,原来沈篱的凶名是这么来的。

怪不得之前有传言说他又丑又凶,一言不合就打人呢。要她说,那些人就是欠揍,这个家本来就没有爹娘护着,沈篱要是再怂,还不知道会被外人欺负成什么样。

她安慰道:“放心吧,小妹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的,将来,她也一定能交到很多真朋友。”

沈砚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苦涩。

小妹已经八岁了,她还有多久的将来呢?连秦御医都束手无策,怕是只有药神在世才能救得了她了。

说起药,沈砚忽然就想起了严婆子,问盛竹:“大嫂,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都吃了你做的葱油饼,祖母跟大伯母都腹泻不止,唯独堂姐没事呢?”

“这个嘛,道理其实很简单。”见沈砚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盛竹狡黠地笑了,“等你考上秀才的那天,我一定告诉你。”

沈砚:“”

感觉压力又大了一点怎么办?

他乖乖哦了声,带着抓心挠肝的心情回房间看书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盛竹笑了笑,这孩子真的讨人喜欢,聪明、勤奋、关键还长得好看,将来要真有幸考上了功名,不知会被多少权贵榜下捉婿呢。

要是能再阳光一点,不那么老成就更完美了。

她抬脚走到门口的菜园子边上,那里不声不响长着一棵草,是她今天早上拔葱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学名叫绿绒草,是一味药,汁液有解毒的功效。

只不过,解毒的过程有些不雅。

严婆子和赖氏年纪大了,体内有很多沉积的毒素,吃了那些混合着绿绒草汁液的葱油饼后,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清空肠胃为止;沈芙蓉不一样,她年轻,身体好,排几次气就好了,症状不明显。

也因此,盛竹才能排除自己的嫌疑,毕竟都吃一样的东西,凭啥别人没事你有事,只能说明问题不是出在食物上,而是出在你自己身上,怪得了谁?

至于为什么严婆子吃了面条后会呕吐不止,道理就更简单了。严婆子以为是她动了手脚,其实真不是,那沈芙蓉两只眼睛鼓得像蛤蟆一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又不会魔术,哪能在那姑娘眼皮底下搞鬼。

事实上,出问题的是那两勺猪油。本来严婆子刚拉空肚子,吃清淡的最好,偏偏她为了证明自己的胃口跟盛竹的手艺很合拍,非点名让盛竹做面条给她吃。送到手边的机会,盛竹当然不会客气,于是问心无愧地给严婆子多加了点油,还是猪油。

严婆子的老胃哪受得了这么重的油腥,不吐就有鬼了。

当然,盛竹还是很注意分寸的,这些小手段并不会对严婆子的身体造成伤害,特别是那绿绒草的汁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她还不至于那么恶毒,为了打消大房让她做白工的念头,就对一个老人下毒手。

盛竹起身招呼沈溪:“小妹,要不要陪大嫂去塘边洗衣服?”

沈溪的眼里亮起了星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摇头道,“还是不要了,二哥会担心的。”

最主要的是,她害怕出去看见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像躲瘟疫似的,这种感觉会让她心情低落。

盛竹蹲下来与她平视,满脸的恳求:“小妹,好妹妹,就陪我去吧,大嫂以前从来没洗过衣服,不知道怎么洗,你教教我好不好?”

其实这话半真半假,上辈子主要靠的是洗衣机,这辈子原主在娘家懒得出奇,月事带都是让嫂子洗的,自己就没动过一次手,所以对于怎么用皂角洗衣服,盛竹是完全懵的。

沈溪毕竟是个孩子,还是十分善良的孩子,见盛竹似乎真的不会洗衣服,就有些于心不忍,咬了咬唇,到底点头答应了。

她先是进屋翻出三四个棕褐色的皂角,又打了半盆子温水过来,教盛竹先剥出皂角里面的种子,壳子放进水里揉碎,随着手的搅动,很快就有许多泡沫跑出来。

盛竹试着把自己昨天穿的红嫁衣放进去洗了洗,别说,还真挺好用,比现代的洗衣粉也不差什么,而且天然无刺激。

她让沈溪去房里将沈砚和沈峥兄弟俩的脏衣服都拿了出来,先在皂角水里搓洗了一遍,然后放到木盆里,抱着就出门了。

青山坳背山面水,光吃水的池塘就有好几个,离二房最近的也就五十米左右。盛竹身子胖,木盆又重,难免有些吃力,沈溪很懂事,见状立刻伸手从木盆里拿出来两件湿衣服自己提着,算是给她减轻了点重量。

盛竹也没有拒绝,反而笑着鼓励道:“小妹真厉害,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让沈溪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对她的病情有好处,一是能锻炼她的身体,再一个也可以增强小姑娘的自信心,让她知道她不是只会拖累家人的废物。

果然,只不过一句简单的认可,沈溪瘦弱的小脸就像栀子花开,瞬间绽放开来。

她害羞地低下头,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半下午的,池塘边没什么人,只有两个人刚洗完衣服在拧被子,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长得算不上多美貌,但脸蛋圆圆的,屁股大大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属于长辈们基本上都会喜欢的类型。

能干,好生养。

见到那两人,沈溪畏缩了一下,怯生生地叫了声:“林婶子,半夏姐。”

中年女人微微一愣,随即亲热地打招呼:“哟,是小溪啊,真是老长时间没见你出门了,可想死我了。以后啊,别老窝家里边,有空就来婶子家坐坐,啊?”

她的目光转向盛竹,笑着说:“这是大郎媳妇吧?长得可真是好!”

盛竹呵呵:“我谢谢你啊。”

这人莫不是故意的吧?哪壶不提开哪壶,她长得好不好自己不清楚么?

弯腰将木盆放到岸边,找了个安全的位置给沈溪,让她洗一些袜子毛巾之类的小物件,自己在旁边蹲下来,给衣服汰水。

林婶子朝少女使了个眼色,又冲盛竹努了努嘴,满脸鄙夷地道:“看见没,这就是沈篱娶的婆娘,丑成那个样子,跟你根本没法比。呵,等着瞧吧,沈篱回来后铁定会休了她的!”

语气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第14章 娃娃亲

林半夏拉了拉她的袖子,又偷瞄了一眼那边正跟沈溪说话的盛竹,低声道:“娘,你小声点儿,她可是官老爷配给沈大哥的娘子,只要没犯七出之条,是不能随便休的。”

林婶子端起衣服往家走,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道:“怕啥?就凭盛氏脸上那么大一块斑,就实实在在犯了恶疾这一条,沈篱要真铁了心休她,官老爷也不好使。”

她撇撇嘴,“沈篱那个没良心的,想当年你跟他有婚约的时候,对咱多客气啊,回回上门都不空手。自打退婚后,翻脸不认人了,见面都跟不认识似的,连个婶子都不叫。哼,要我说啊,活该他娶了个丑婆娘!”

林半夏神色有些黯然,勉强笑了笑,没出声。

见女儿闷闷不乐,林婶子有点讪讪的。女儿心里还有沈篱这件事,她是很清楚的,可当娘的,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掉泥坑里呢。

沈家二房,那就是掉进去爬都爬不上来的大坑啊!

是,沈篱是还不错,有把子力气,会打猎,养活老婆孩子甚至孝敬丈人丈母娘那都不在话下。要是他孤家寡人没牵没绊的,她也就不退这门娃娃亲了。

可沈二郎要科考,考得上还好,考不上就是个无底洞;沈三郎是个棒槌,迟早会给家里惹祸;最可怕的还是沈小妹,月月要吃药,那药死贵死贵的,一副药顶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花用。

有这三个拖累在,沈篱啥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她便劝道:“闺女,你放心,娘已经托刘媒婆帮你相看婆家了,刘媒婆认识的有钱哥儿多,门路又广,她可是给娘打了包票的,不说官太太,起码也是秀才娘子,掌柜夫人,吃喝不愁的人家,怎么着都比嫁给沈篱强。”

林半夏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半晌,乖巧地点头嗯了声,“娘,我都听你的。”

林婶子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望了眼池塘边那个丑陋不堪的妇人,心底的郁气散了许多。对嘛,沈家那个泥坑就应该留给盛氏那样的女人,她家半夏长得好,性子又好,哪哪儿都好,就该是官太太的命,过舒心快活的日子。

盛竹不知道林家母女这些个活泛心思,要知道了,肯定要问上一句:“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古代讲究门当户对,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那是童话,个别上位成功的那叫奇迹,瞎猫碰上死耗子娄了个如意郎君那叫狗屎运,一个普通村姑妄想当官太太,那对方不是瘸子就是傻子。

当然了,就算盛竹知道了,她也没心思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光家里这三个半大孩子都操心不过来呢。

姑嫂俩洗干净衣服后,说说笑笑地回了家。

晚饭没悬念,吃的是红薯,菜园子里除了还剩几棵白萝卜和小葱外,啥都不剩了。

想到明天要去镇上,说不定能完成系统发布的第一个任务,挣到十两银子,盛竹就莫名有些兴奋。洗漱完毕后,她提出让小姑子跟她一起睡,免得跟两个哥哥挤在一个房间,虽说中间拉了帘子,被外人知道了也总归不好听。

沈砚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小妹她个儿小,身体差,大嫂你你晚上翻身不?”

盛竹:“”这是怕她睡迷糊了,庞大的身躯会把沈溪给压死?

好吧,她被这个理由完美地说服了,毕竟上辈子从记事起,她就没跟任何人睡过一个被窝,所以也不确定自己晚上有没有翻身的习惯。

万一真把小姑子压死了,那就罪过大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三个孩子外加一个胖子都起得很早,早饭是用家里最后一点白面烫的饼,没有作料,盛竹感觉没滋没味的,但几个孩子依然吃得很香。

最主要的是,这个饼可以放久一点不会坏,今天她要跟沈砚去镇上卖菜谱挣钱,沈峥兄妹俩留守家中,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吧,有这个饼打底,就能挨一天。

临走时,盛竹拉着沈溪的小手道:“在家乖乖的哈,大嫂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糕点。”

沈溪眉眼弯弯,“我最喜欢吃大嫂做的饭。”

真是嘴甜的小丫头,盛竹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里涌上怜惜。眼看时候不早了,到镇上的路还那么远,只好跟在沈砚身后,往村头走去。

村头的牛车已经就位,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赶车的老铁头瞧见沈砚,老脸笑成了菊花,问他:“二郎今日要回书院么?”

沈砚苦笑:“家中还有事,要晚几日才能回,今日先去镇上办点事。”

青云书院十日一休沐,沈砚时常坐老铁头的牛车来回,两人很是熟稔,因此说话也很随意。

沈家大郎娶媳妇的事,村里人都知道,老铁头也不例外,尤其新郎官还不在家,娶的又是那样一个据说又懒又丑的婆娘,就更轰动了。

老铁头看了眼沈砚旁边的盛竹,咧了咧嘴。

活了五十多年,头一次见这么这么有特色的小媳妇,真是令人一见难忘啊。

小媳妇冲他笑了笑,脸上的红斑愈发狰狞,“大爷,走不走?”

老铁头在她身上粗粗一掠,心想这一个顶好几个呢,算了,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人,那当是结个善缘,走就走吧。

“行,大郎媳妇,上来吧。”

小媳妇又冲他呲了呲牙,“大爷,我没钱,不走。”

老铁头又气又笑,这小妇人,咋还逗着他玩儿呢?得,看在沈篱兄弟俩的份上,这善缘就再结得深一些吧。

“没事,啥时候有了啥时候给,不急。”

说着,扬起鞭子甩了个响,沈砚也不好拒绝,急忙招呼盛竹上了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往青云镇而去。

坐在盛竹对面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婆子边上坐着的青年眉眼跟她有些相似,应该是一对母子。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认识。

那婆子也是先瞧了一眼盛竹,寒暄了几句后,便道:“你们莫不是也得了消息,要去县上看沈篱的?”

沈砚吃了一惊,急忙问:“我大哥怎么了?”

盛竹心里也是惊涛骇浪,之前系统可是说了,按照正常发展轨迹,她那便宜老公极有可能跟她没见面就会死翘翘,难道,就是今天?

第15章 沈篱

婆子愁眉苦脸地道:“这事儿我也是才听说的,我们家孩子他老姑的邻居在衙门里当差,正巧跟着县太爷在堤坝那边督工,听他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昨儿个堤坝有一处不知怎的塌了,那河水跟出山老虎似的,嗷嗷叫着往下冲,淹了一个村子不说,连那边上修河堤的几十个汉子也都被冲没了。”

说着,她红了眼眶,“我真是后悔啊,当初大牛他爹就说修河堤不是人干的活儿,十个去五个回,犯不着拿命去赌,还不如花几两银子免了徭役,也买个安心。是我是我这老婆子糊涂,想着又不是农忙,干啥平白花那些钱,留着给老二娶个媳妇多好”

那青年也低下了头,满脸的担忧和愧疚。

沈砚早听得心惊肉跳,急忙追问:“那些人后来怎样了,有没有找回来?还活着吗?”

婆子摇了摇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哪里还有命在,听说县太爷已经叫人在造名册了,死的是哪些人现在谁都不知道。我实在放心不下,就算见不到人,去县上打听一下也是好的。”

她儿子祝大牛跟沈篱一同去服徭役,如今祝大牛没有音讯,沈篱自然也没有。

沈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大哥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大哥要是没了,这个家也就完了。

他四体不勤,只会死读书;三弟性子冲动,离出师还远得很;小妹的药钱怎么办,还有大嫂,可怜她才刚嫁过来就要守寡

对了,大嫂!

沈砚猛地抬眸,也顾不得边上有人,偏头对盛竹急切地道:“大嫂,我想去县上看看大哥!”

盛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你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她绑定了系统产生了变数,命改了,那沈篱呢?也会跟着改吗?

想了想,她道:“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

毕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虽说没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夫妻感情,但当着外人面总不好表现得太冷漠,这样沈砚心里也不会舒服。

沈砚果然很感动,美少年清亮的眼眸里都是水光,冲她用力地一点头:“嗯!”

县城距离青云镇并不太远,但靠老铁头的牛车肯定是没办法晃悠过去的,一是太慢了,二是他的牛根本进不了城门,得交额外的车马费,就跟现代高速公路要对外来车辆收过路费一样的道理。

所以他们得重新找马车去。

那么问题来了,车费怎么办,两人身无分文,总不能靠两条腿走去吧?

最后还是大牛他娘心地好,给借了两百文,刨去来回路费一百文,盛竹另外给了老铁头六文,是来时的牛车钱,又花三十文买了四个大馒头,两盒绿豆糕,托老铁头带回家去给沈峥兄妹俩。

她和沈砚去县城,最快也得明天回,光靠家里那几个饼哪能够吃的。

就这样一路风尘赶路,总算在日落的时候见到了太源县高大的城门,还有城墙上飞檐翘角的瞭望塔。

四个人被挨个检查盘问,轮到盛竹时,守门的年轻士兵嘴角直抽抽,只看了一眼就挥挥手让她赶紧进去,似乎多瞄片刻都是受罪。

这倒也省事了,进了城后,天也黑了下来。

太源县晚上有宵禁,被抓到大晚上的在街上溜达,是会被抓起来的。

几人只好找了家便宜客栈住进去,沈砚跟祝大牛他弟住一间,盛竹跟那婆子一间,虽然盛竹不是故意的,但便宜没好货,客栈的床绝对不超过一米二,迷糊中她硬是用她当仁不让的肉体将婆子挤到了地板上。

婆子一脸懵:“”

盛竹则庆幸不已,还好沈砚没答应让沈溪跟她睡,否则小姑娘恐怕已经去天堂跟她爹娘告自己的状了。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奔堤坝。

然而还没上坝就被几个穿着衙役服饰的男人拦住了,“干啥的?这里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婆子毕竟年纪大,还是有几分生活阅历的,于是偷偷塞了十几个铜板到其中一人手里,恳求道:“各位官爷,我想打听一下,我儿子祝大牛现在如何了,可还活着?”

那衙役将铜板往怀里一塞,眼珠转了转,回忆道:“祝大牛?没听过这个人啊。”

转头问其他几个衙役:“你们认识吗?”

衙役们都摇头,这次修河堤上头非常重视,还派了九皇子过来巡查,整个太源县都抽了人过来服徭役,乌泱泱的,谁会记得小小一个祝大牛啊。

婆子还待再问,那衙役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始挥舞着木棒赶人。

沈砚急了眼,喊道:“那沈篱呢?各位大哥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沈篱?”衙役的动作忽地一顿,脸色忽明忽暗,眯着眼瞧着沈砚,“你是他什么人?”

沈砚忙道:“我是他二弟。”余光瞥到旁边的盛竹,生怕自己一个人分量不够,又指着她道,“这是我大嫂,是沈篱的娘子!”

衙役们上上下下打量了盛竹好一会儿,脸色都古怪起来,其中一人抱胸斜睨着她,满脸嫌弃:“你是沈篱的娘子?嗤,莫不是冒充的吧,沈篱眼睛又没瞎!”

盛竹真想呵呵,一群狗眼看人丑的家伙,哼。

不过她倒是听出话音来了,从这几个人的态度看,很明显是认识沈篱的。

她便好脾气地笑了笑,“各位官爷,不知道我家相公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请他出来见一面?”

几个衙役对视了一眼,然后凑堆嘀咕了半天,终于答应了。

“行,你们几个就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们叫。”

说完,其中一人抬脚往不远处的几排临时工棚走去。

盛竹等人都松了口气,既然说去叫人,那就证明沈篱肯定是活着的,至于祝大牛,等沈篱来了问问就知道了。

半刻钟后,那个衙役终于出来了,身后跟了一个男人。

第16章 嫌弃

盛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可以确认,是心动的咳咳,心动过速的感觉。

如果没错的话,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老公沈篱了。

他长得很魁梧,目测足有一米九高,穿着露胳膊露腿的短打,黝黑的肌肉在初夏的阳光下散发着强烈荷尔蒙的味道,特别是那双蒲扇一样的大掌,感觉一拳下去能砸死头牛。

盛竹咽了咽口水,本来她还觉得三小只夸大了沈篱的能力,毕竟进深山打猎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并不多,现在看到真人,她信了。

好强悍一男的!

视线再往上移,果然脸跟身子很协调,大方脸,高鼻梁,脸上的线条硬邦邦的,跟前世小说里描写的男主有五分像——所谓的“如刀刻一般“。

另外五分之所以扣除,是因为同样是刀刻的面容,人家男主就能帅到掉渣,他却怎么看怎么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

盛竹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位大哥的长相真不是她的菜呀。而且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万一将来夫妻俩闹别扭了,嘭一拳头揍过来,她还有命在吗?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天都黑了,眼前金星直冒。婆子见她身子摇晃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住她,问道:“大郎媳妇,你咋的了?莫不是中暑了吧?”

沈砚闻声急忙走过来,跟婆子一起将盛竹搀到堤坝边的草地上坐下,四处望了望,没找到卖水的茶棚,只好道:“大嫂,你先在此处歇着,我去见他,再讨碗水过来。”

盛竹闭了闭眼,点头。

她这身子严重缺乏锻炼,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其实早就乏了,再加上刚才见到沈篱心情激荡,就有些受不住了。

让沈砚去见他哥也好,那倒霉催的估计到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婆,就让沈砚先给他打个预防针吧,省得吓着他。

沈砚起身往那边去了,盛竹远远望着,见他跟那大高个说了几句话,那大高个就笑容满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过了会儿,大概沈砚终于提到她了,大高个侧头朝盛竹这边看过来,盛竹的视力还是不错的,很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震惊和嫌弃。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嫌弃老娘,老娘还嫌弃你呢。个子那么高,肌肉那么多,你怎么不去卖肉啊你!

撇过头懒得再看那个男人,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将来两人要是相处得好,就井水不犯河水;要是相处不好,就干脆一拍两散,她不耽误沈篱娶貌美如花美娇娘,沈篱也别想阻止她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哼!

那兄弟俩也没说多久的话,不过半刻钟沈砚就回来了,紧绷了一天的俊脸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白开水。

等盛竹喝完水,他才开口道:“放心吧大嫂,大哥好着呢,再过十来天就能回家了。”

盛竹心情复杂地嗯了声。

她有啥不放心的,就那大高个,谁能打得过他。再说了,看那几个衙役对沈篱的态度,就知道他在这里混得还不错,至少不用担心挨打受饿被人欺负了。

祝大牛的娘跟弟弟也高兴,虽然没见到人,但沈砚帮他们打听过了,祝大牛除了瘦了点,啥事儿没有。

既然都达到了目的,盛竹也感觉好多了,一行四人就准备返程。大牛他娘念念叨叨,说县城真是住不起,物价比青云镇高多了,光包子都比那边贵两个铜板,云云。

盛竹倒是饶有兴致地将街边的景象看了个仔细,她将来肯定不可能窝在那个小山村一辈子,要挣钱就要寻找商机,美食也好,制药也好,迟早她会靠着自己的本事打进青云镇,打进太源县,甚至是打进府城,京城!

理想是很丰满的,但是现实也很骨干,她现在不光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债,家里三个孩子嗷嗷待哺,得赶紧挣到第一桶金才是。

这样想着,盛竹就没什么心思继续逛下去了,想早点赶到青云镇,试试卖菜谱的事。

四人刚走到城门口,就被黑压压一大片人头惊着了,许多百姓堵在道路两边,往城东那条街道翘首以望,脸上都是好奇和敬畏。

十几个守城门的士兵不时将他们往外推搡,嘴里呼喝着:“退后!都退后!别冲撞了贵人!”

看架势,似乎是某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要出城。

盛竹本来就虚,哪受得了这般拥挤,转身就想往外跑。只可惜,有些时候不是你想跑,想跑就能跑的,刚抬脚,就听见震耳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于是,她身后的人全拥了过来,彻底将她推到了最前面。

耳边恍惚听到了沈砚的喊声,但她连回头都艰难,只好强忍着难受,等这不知名的贵人走了再去跟他汇合。

很快,就看到了车马粼粼,旗帜飘飘。最前方是几十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侍卫们个个佩戴腰刀,威风凛凛。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装饰极其奢华的三驾马车,马车两侧分别走着五名丫鬟婆子,显然车里的人身份十分高贵。

几个绿呢官轿屁颠颠跟在最后面,应该是本地的县令乡绅们。

百姓们都躁动起来,有人兴奋地高呼:“九皇子!”

带刀侍卫齐刷刷亮出了刀,阴森森的刀光吓得那人噗通跪到了地上,人的本性都是从心的,简称“怂”,于是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盛竹左右望了望,见大家都认怂了,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古代没人权啊!于是很果断地也跟着跪下了。

她又不傻,这时候装什么x,不知道枪最喜欢打的就是出头鸟么?

队伍停了下来,三驾马车的珍珠帘子被掀开,出来了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少女,少女笑颜如花,朝众人一抬手,“各位父老乡亲免礼,九皇子说了,太源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他心甚悦之。今日急着赶路,就此别过。”

众人顿时一脸的荣幸和享受,像被主人撸了毛的哈士奇。

少女转身进了车驾,恭敬地对里面身穿玄色缎衣,戴着紫玉发冠,眉宇间一股桀骜不驯的俊秀男子道:“主子,可以出城了。”

九皇子勾了勾唇,斜斜地靠在榻上,姿态慵懒地道:“走吧,看了好几天的穷山恶水,也是时候去京城见识见识了。”

少女抬眼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眸。

总觉得主子似乎哪里不一样了,明明京城是主子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何还要说去那里“见识见识”?京城有哪个地方是主子没见识过的?

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见她这么温顺,九皇子反而有些不爽,随手将边上的帘子掀开了一条缝,目光随意往外一扫。

人群依然跪着,到处是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老百姓,跟他这几日在别处见到的景象没什么两样。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人群前方那个一身青衣,挽着丸子头的胖妇人身上。

第17章 错过

那个妇人很显眼,不是因为她庞大的身躯,也不是因为她丑陋的脸,而是她的神色,很淡定,淡定中还带着一丝敷衍,跟周围其他人的诚惶诚恐很不一样。

九皇子狭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百姓对皇权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而他在这个妇人身上并没有感受到这种敬畏,要么,就是她脑子有问题,不懂害怕;要么,就是她思想有问题,认为皇家人并不比别人多点什么,也就是所谓的“平等”。

难道,是她?

九皇子猛地坐直了身子,命令身边的少女道:“紫烟,去,把外面那个脸上有块红斑的胖女人带过来!”

紫烟脸色一变,“莫非她就是上次在驿站刺杀主子的刺客?好,我这就去命人抓起来,严刑拷打!”

刺客?还严刑拷打?

九皇子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她,差点将她戳了个窟窿,“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发散思维呢?谁告诉你她是刺客了,你家刺客长那么胖啊?”

真是猪脑子,就那体格别说杀人了,跑步都成问题。

紫烟被骂得粉脸通红,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地嘀咕道:“那主子为什么要叫她过来嘛,难不成是看中了她,要带回京城不成?”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主子自己长得好看,又看惯了宫里各色各样的美人,平常姿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那么丑的女人了。

所以,不能怪她往刺客那方面想。

九皇子却唇角微翘,“也不是不行。”

紫烟吓傻了。完了,她家主子的口味突然变得这么重,这要让瑾妃娘娘知道了,非把她剥皮抽筋了不可!

她正要极力说服主子放弃这个惊悚的念头,九皇子的贴身侍卫龙胆掀开珍珠帘进来了,道:“主子,太源县县令张全安求见,说有件好事要禀报,还说您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高兴?”九皇子冷笑,“河堤都塌了,死了那么多人,可见这就是个豆腐渣工程,他张全安居然还有脸说让我高兴,可笑。”

龙胆却黑的脸上都是问号:“主子,啥叫豆腐渣工程?”

九皇子一挥手,“行了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跟你们这些人交流真累。去,让那张全安过来,我倒要听听,他这条网子里的鱼还想怎么蹦跶。”

龙胆领命出去了。

九皇子又瞪了紫烟一眼,“搞什么飞机,让你去把那个女人带过来呢,还傻站着干什么,要不要等过完年再去啊?”

紫烟不敢再说话,赶紧麻溜地滚了出去。

片刻后,太源县令张全安进来了,四十出头的年纪,蓄着两撇八字须,眼神贼亮,一看就是个善钻营的人。

“九殿下。”他行了个大礼。

九皇子睨了他一眼,随手从小几上的银盘里拿起一颗葡萄,边剥皮边语气淡淡地问:“说吧,什么喜事?”

张全安谄媚地道:“是这样的,九殿下今日启程回京,下官素来两袖清风,也没什么钱置办好的临别礼物,所以,想送两个人给您。”

人?不会是女人吧?古代就兴这一套,动不动就给上级塞小老婆,腻歪。

九皇子嗤笑:“老张啊,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我本殿下要女人还用得着你送?”光他身边的宫女都不知道有多少,而且个顶个的清秀佳人,再说了,这穷乡僻壤的山水能养出什么美女来。

张全安一愣,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殿下您误会了,下官要送的不是女人,是男人。”

咳咳咳!九皇子被葡萄籽呛着了。

他抬手拒绝了张全安的服侍,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块帕子,随手擦了擦嘴,这才抬头无语地看着张全安。

是,他的名声是不怎么好听,什么好男风,什么断袖之癖,但这么明晃晃地给他塞男人,合适吗?

他眯起眼,咬牙切齿地道:“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皇子一怒,乌纱不保。

张全安吓得噗通跪下了,啪啪给自己甩了两个耳光,“九殿下息怒,是下官没说清楚,下官该死!是这样的,您也知道,这次堤坝溃塌,多亏沈篱和郭子顺力挽狂澜,用巨木将缺口堵住,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他二人天生神力,有万夫莫敌之勇,只要稍加调教,日后必定能成为九殿下的左膀右臂,护殿下周全。所以,下官已经命人将他们带过来了,这份礼物,不知道殿下可喜欢?”

张全安同进士出身,从主簿做到县丞,再一步步爬到如今这太源县的县令之位,最善长的就是揣摩上官的心思。

昨日他就看出来了,九皇子对那沈篱和郭子顺赞许有加,夸他们神勇,还奖励了每人十两银子。

那么,把这两个人作为礼物送给九皇子,想必他一定会高兴吧?到时候进了京,嘴上也能留点情,至少保住他一家老小的命。

九皇子的目光忽地锐利起来,低下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男人,呵呵问道:“沈篱跟郭子顺都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

张全安神情一窒,马上答道:“自然。能跟在九殿下身边伺候是他们的福分,哪有不甘愿的道理。”

说得真好听。

九皇子笑了,“老张,做人呢,一定要善良。我猜,你是拿人家的老娘和幼妹相威胁了吧?”

他确实看中了那两人,尤其是那个沈篱,不仅天生神力,而且心眼正,又懂得变通,最关键的是,长得好看啊,跟他有的一比,放跟前就是天天瞧着也舒心不是?

那个郭子顺也不错,人高马大,有一身蛮力,唯一的缺点就是心眼太实在了,但这种人也有个好处,指哪儿打哪儿,好使。

只可惜,昨天他就问过,沈篱说家里有弟弟妹妹要养活,离不开;郭子顺说母亲年纪大了,不远游,都拒绝上京城。

他是招募人才,当然要人家心甘情愿才行,否则就是个隐患,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反咬一口。所以,也就没有勉强,反正来日方长,等他去京城站稳了脚跟,需要他们的时候再说不迟。

没想到这张县令为了讨好自己,居然用家人的安危逼迫他们,真够缺德的。

张全安冷汗都下来了,忙不迭地磕头,“九殿下,下官下官也是为了您”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本殿下还急着赶路呢。”九皇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去立刻把沈篱跟郭子顺给我放了,少一根毫毛要你的命,听明白了没有?”

“是是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赶紧滚,看着你心烦!”

张全安屁都不敢放一个,弓着腰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九皇子没好气地丢了颗葡萄进嘴里,想了想,喊道:“紫烟?”

紫烟掀起帘子进来,表情有些不好看。

“主子。”

“人呢?带来没有?”

“人人不见了。”

九皇子霍然站起,“你说什么?”他立刻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往外看,果然,之前那胖女人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转头,怀疑地看着紫烟,“不会是你故意把人弄不见的吧?”

紫烟忙喊冤:“主子,您要的人,奴婢哪有胆子敢私藏,奴婢刚才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着,肯定是回家了。”

她偷偷瞄了眼主子的脸色,试探地问:“要不,奴婢再派人去找找?”

九皇子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别大费周章了,省得扰民。”

也许那根本就不是她,她那么精致的一个人,就算变成了丑八怪,也不可能让自己邋遢成那样,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都是灰,跟个疯婆子似的。

罢了,等他的势力足够大,再派人全国寻找,总会找到的。

不多时,队伍开拔,浩浩荡荡地往城外行去,越来越远。

第18章 少年未来可期

盛竹坐在离城门口几十米远的一家杂货铺里,手里拿着一粒胡椒,正在向老板娘问价。

“什么?这一粒就要两文钱??”

她忍不住惊呼。

老板娘笑道:“那可不,这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用处广啊,可以调味、治病,制作香料,还可以用来炼丹,需求这么大,偏就南方能种,能不贵么?”

原来如此,那就贵得很合理了。

她又问:“那辣椒呢,这个哪里都能种,总不至于也贵吧?”

老板娘满脸疑惑:“妹子,啥是辣椒?”

盛竹傻眼。日了狗了,这个朝代不会没有辣椒吧,那得少多少美味啊!

她艰难地比划,“就是长形的,有大有小,绿色,熟了就会变成红色,味道跟胡椒有点像,但比它更辣……老板娘,你见多识广,肯定知道这种东西吧?”

老板娘蹙眉冥思苦想了半天,摇头:“没见过。”

盛竹正要补充说明,铺子里进了几个客人,老板娘立刻迎了上去,她只好放下胡椒出了杂货铺。

遥遥一望,发现城门那边的热闹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于是快步往那边走,去跟沈砚几个汇合。

沈砚正急得满头汗,刚才九皇子的排场太大,他素来谨慎,连头都没抬,就怕惹祸上身。谁知道能抬头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大嫂凭空失踪了。

三人在城门口找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人,没办法,只得向守城门的士兵打听。

那年轻士兵很淡定,道:“你说的那个妇人我记得。放心吧小兄弟,人保管丢不了,拐子也是长了眼睛的。”

这沈砚竟无言以对。

正考虑要不要去报官,就见盛竹从一个屋角走出来,他心里一松,急忙迎了上去。

“大嫂,你去了哪里,没事吧?”

盛竹尬笑,“抱歉抱歉,刚才内急,所以去附近店里方便了一下。”

这话是真的,之前在堤坝那里喝了一大碗白开水,原主这身子虽然虚,但毕竟年轻,没多久就感觉到了急不可耐。

偏那什么九皇子的车驾半天不肯挪步,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偷偷往后移,几个带刀侍卫很警觉,立刻就发现了,视线像刀子一样扫过来,她无奈,只得捧着肚子作出一副随时会就地拉给他们看的表情,这才算安全地从人群中溜了出来。

古代没有随处可见的公共厕所,她见那家杂货铺的老板娘面善,想来是个好说话的人,就进去借了个茅房,出来后直接走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打算在铺子里买点东西,算是报答老板娘的“一尿之恩”。

考虑到手头紧,就挑了个自认为最便宜的胡椒,结果就有了上面那一幕。

既然人找到了,时辰也不早了,几人不再耽搁,租了一辆马车,急急忙忙地往青云镇赶。

路上,盛竹又旁敲侧击地向婆子打听了一番,最后终于确认了,这个时代真的没有辣椒这种东西,只有胡椒和芥辣,也就是现代人说的黄芥末。

聊胜于无吧,盛竹在心里叹气。

她最爱的毛血旺、剁椒鱼头、水煮肉片、辣子鸡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好想哭。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午时进了青云镇。祝大牛他娘跟弟弟担心家里,连晌午饭都顾不上吃,就急匆匆地往回赶,盛竹和沈砚还要去卖菜谱挣钱,两家人就在路口道了别。

盛竹从不喜欢亏待自己,于是花八文钱买了四个肉包,跟沈砚一人吃了两个。别说,古代人实诚,一个肉包有现代两个大,吃得饱饱的。

那包子铺老板见他们噎住了,还好心地附赠了一人一碗稀饭,虽说稀得能照见人影,但味道还挺香。

良心商家啊!

吃饱喝足后,叔嫂俩就准备干大事了,沈砚领着盛竹一直往东走,不多时,就看到了位于街道尽头的青云书院。

青云书院背靠小青山,南北傍着落霞湖,从远处看,就像湖面静静徜徉的绿瓦红墙,别有一番韵味。

书院采用的是合院式,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高高的门匾上题着金黄色的“青云书院”四个大字,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门房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看见沈砚,堆起笑脸问:“沈公子可是复学回来了?”

沈砚长得俊俏,待人又和气,读书更是用心,深得夫子们的喜爱。据说今年秋闱就要下场,凭他的成绩,哪怕考不上秀才,童生肯定是板上钉钉的,少年未来可期。

所以,老头对他很是客气。

沈砚笑道:“家中事还未了,恐怕要多等两日才能复学。可否请陈伯进去帮我喊一声庞天赐庞公子,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这是举手之劳,陈伯自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笑呵呵地去了,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就飞奔了出来。

盛竹打眼一瞧,这位庞公子不愧是酒楼少东家,油水那个足啊,个头不高,都横向发展了,虽说都是胖子界的担当,但她是虚胖,人家庞公子却是实打实的敦实厚重。

“子墨,你怎么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庞天赐兴奋地扑了过来,将沈砚撞了个趔趄。

子墨是沈砚的字,两人同住一间宿舍,虽说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但感情很要好。庞天赐是个外放的性子,爱憎分明,对喜欢的人恨不得跟在对方身后摇尾巴,要是讨厌一个人,就是打他旁边路过他都要伸脚绊一跤,说好听点是“脚痒”,说难听点,就是“脚贱”。

好在他有个好爹,庞老爷极宠这三代单传的独苗苗,反正庞家有酒楼,还经营布庄和米铺,钱多,不怕赔。

这次沈砚因为替大哥迎亲请了几天假,庞天赐一个人无聊,愣是赔了好几次钱,听说沈砚回来了,立刻摇着尾巴冲了上来。

沈砚急忙推开他,整理了下衣服,肃着脸道:“说过多少次了,你我皆是男子,要注意距离,别动手动脚的!”

庞天赐也不介意,笑眯眯地拉着他就要进书院,“走!我老爹今天给我送了驴打滚来,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要是好吃,下次我让他再多送个十斤八斤的来。”

沈砚用力将他的爪子从自己的袖子上扒拉开,“急什么,我有比驴打滚更好吃的东西给你,管叫你吃了舒服得在地上打滚!”

第19章 造化弄人

盛竹噗嗤一声笑了,这俩孩子,真逗。

她的笑声将庞天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庞天赐问:“这位是”

沈砚忙介绍:“这是我大嫂。”

庞天赐还是很有家教的,并没有大刺刺地打量盛竹,只用余光微微扫了一眼。

忽地,他收起了嬉皮笑脸,将沈砚拉到一边,绷着脸道:“子墨,我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人,轻易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但我真心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整那些个虚的,你实话告诉我,你家欠了这女人多少钱?你说个数,我立马借给你,不要利息!”

这话从何说起?

沈砚懵了片刻,否认道:“没有的事,我们家没欠大嫂钱,真的。”

庞天赐却怎么也不信,冷哼道:“骗谁呢?我见过你大哥,长得不比你差,他能看得上这么个我不是说她丑啊,我只是说实话,她这样的,跟你大哥真的一点儿也不配。不是欠账之恩,为何要以身相许?”

沈砚哭笑不得,只好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总的来讲一句话:造化弄人啊!

听说是官老爷给配的婚,庞天赐这才勉强信了,见沈砚言语态度里对盛竹颇为认同,也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转身,冲盛竹行了一礼,叫了声:“嫂子。”

盛竹也还了一礼,笑道:“庞公子客气了,二弟在书院多得你的照顾,我跟他大哥心里都很是感激。今日来镇上,本来是想将一个家传菜谱卖给玲珑轩的,听说玲珑轩的老板是个女人,女人能理解女人的难处,想必能给我一个好价钱。可后来听二弟说,庞公子家也是开酒楼的,而且似乎跟玲珑轩还是竞争对手,既然如此,那菜谱当然要优先卖给自己人了,你说是不是?”

庞天赐被她这一顿忽悠,只记住了“自己人”三个字,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是!玲珑轩哪能跟我们庞记酒楼比,那就不是个正经吃饭的地方,莺莺燕燕的吵得要死,不适合嫂子去。这样,我领着嫂子去见见我们庞记的大掌柜,保管给你一个合理的价钱!”

他早就想贴补沈砚了,奈何沈砚看着外表软和,性子却是极硬,死活不肯接受。

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甭管这丑八咳咳,嫂子拿出什么菜谱来,就算说路边的狗屎是一道好菜,他也会脸不红心不跳地让大掌柜给钱。

心里暗暗鞠了一把心酸泪,想给兄弟银子花,咋就这么难呢?

庞天赐转头跟陈伯交代了一句,说他出门放个风,很快就回来。陈伯知道他财大气粗,平时也得了他不少好处,自然放行。

反正是午休时间,没什么事夫子们一般也不会过问。

一路上,庞天赐都像范进中举了似的,疯癫得不行,一会儿叉着腰哈哈大笑,一会儿扯着沈砚的袖子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回头冲着身后的盛竹诡异地笑。

盛竹:“”

这孩子莫不是兴奋过度了吧?不就一个菜谱,庞家家大业大,养出来的孩子眼皮子不可能那么浅啊。

她撇过脸,懒得再瞧那傻子。

那傻子领着两人兜兜转转,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家酒楼,三层高,古风古韵,门前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很是喜庆。

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大堂里除了角落那张桌旁还有两个汉子在吃吃喝喝,其它都是空的。

庞天赐刚迈进去,跑堂小哥就立马迎了上来,脸上笑开了花:“少爷,您来了?”

庞天赐嗯了声,大马金刀往桌前一坐,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道:“少爷我今天带了朋友过来,去,看看厨房都有些什么好货,做几道过来!”

跑堂小哥连忙应了,腿脚麻利地冲去了后厨,几个弹指间,就端着一个木盆出来了。

“少爷,巧了,今儿庄子里送来了您最爱吃的河鲜,瞧瞧,还新鲜着呢!”

盛竹侧身看了一眼,是河虾,用冰镇着。

庞天赐眉头皱得死紧,斜着跑堂小哥,“这是什么?”

跑堂小哥一脸莫名:“虾啊少爷。”

庞天赐踢了他一脚,“你才瞎!这是死虾!你敢拿死虾糊弄少爷我?”

他的好兄弟,怎么能吃死虾呢?

跑堂小哥委屈地辩解:“这个小的也没法子啊,现在天儿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水养过不了多久就会发臭,到时候就卖不出去了。”

还敢顶嘴?庞天赐抬脚又想踢他,跑堂小哥赶紧端着木盆跑回了后厨。

沈砚劝道:“算了,都这个时辰了,待会儿你还要回书院上课呢,就别吃了,咱们办正事要紧。”

他的话还是好使的,庞天赐也不想着踢人了,让人去把大掌柜叫过来。

大掌柜姓秦,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像尊弥勒佛,问庞天赐:“少爷,是不是又想吃什么好东西了?你只管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凡是我能弄到手的东西,立马给你弄过来!”

他是个老油条,自然知道东家对这唯一的儿子有多看重,不用说,将来庞家的生意肯定都要交到庞天赐手中的,提前讨好他准没错。

庞天赐对他的态度还算尊敬,毕竟要培养出一个忠心的大掌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虽然爱胡闹,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

“秦叔,是这样的,这位盛娘子是我好兄弟的大嫂,她手上有个家传菜谱,你看看值多少钱。”

说着,还冲秦掌柜拼命使眼色,意思是让他照顾照顾。

至于那是个什么菜谱,他根本不在意。

秦掌柜不一样,他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怎么能做赔本的买卖,况且,看那位小娘子的穿着打扮,也不像能做出好菜的样子。

只不过少东家的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的。

于是,他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是吗?行啊,那就劳烦盛娘子将菜谱给我瞧上一眼,要真是新奇美味,价钱好商量。”

盛竹笑了笑:“菜谱暂时没有。不过我可以现场做出来给您尝尝,要是觉得好吃,您就开个价;要是觉得不合口味,那就当我们今天只是跟着少东家过来增长见识的,如何?”

第20章 胳膊肘往外拐

这话有些意思啊。

秦掌柜不由仔细打量了下盛竹,难道这小娘子除了貌很惊人,厨艺也很惊人?不然怎能如此有底气。

他心思一转,笑道:“盛娘子果然快人快语。行,那就请移步后厨吧,我和少东家在这里坐等好菜出锅!”

为避嫌,秦掌柜把大厨们都叫了出来,只留刚才那个跑堂小哥在里面帮忙烧火,跑堂小哥不会做菜,就算偷偷记下了顺序,也学不会。

盛竹其实并不介意让别人看,她是庞天赐带来的,秦掌柜就算有心算计她,也没那个胆;其次,她只是一个普通村妇,虽然秦掌柜掩饰得很好,但她还是能看出来,人家并没有把她当成一棵葱,估计也就是比地上的泥巴强一点,谁会相信泥巴里裹着金子呢?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金子发光,闪瞎秦掌柜的眯眯眼。

庞记不愧是青云镇上数一数二的酒楼,后厨很大,足有几十个平方,各种厨具和菜肉摆放得井然有序,一溜儿灶台上,满满的都是作料。

盛竹上前查看了下,很惊喜。

除了没有辣椒和味精,其它的油盐酱醋糖和葱蒜、生姜、花椒都有,虽然跟现代成熟的工艺还是有一定差别,但做出美味佳肴,足够了。

跑堂小哥很懂分寸,早早的在灶前坐好了,眼睛也不乱瞟,只道:“盛娘子,需要火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

盛竹笑着道谢。

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处理好的羊腿肉,先用盐、胡椒粉、酱油、淀粉和花雕腌制备用,然后从桶里捞出了一条一斤多的鲫鱼,开膛破肚去鳞片,清洗干净。

“可以生火了,要中火。”

跑堂小哥生火的技术不错,很快锅就热了起来。

盛竹先放入三勺油,将鲫鱼煎至两面金黄,再倒入一碗清水,煮沸后放入腌制好的羊肉片,加酱油、盐、糖,青菜和胡椒粉,用大火收汁。

一刻钟后,色香味俱全的鱼羊鲜就完成了。

跑堂小哥埋头烧火,眼睛很老实,奈何鼻子不听话,那股子浓烈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瞬间打开了他的味蕾。

就像明知道眼前站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美女,很想看,却又不敢。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盛娘子,你这做的是什么菜,也太香了!”

盛竹舀了半碗汤递给他,笑眯眯地道:“闻起来香不作数,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跑堂小哥心里是拒绝的,怕掌柜知道了扣他工钱,身体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再来一口呜呜呜,根本停不下来好吗?

直到把半碗汤都喝完了,他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崇拜地看着盛竹,“好喝,太好喝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盛竹笑了,“好喝你就多喝点。”又盛了小半碗给他,然后将锅里的鱼羊鲜装盘,撒上香菜,端着往大堂去了。

大堂里,庞天赐拉着沈砚聊得正欢,秦掌柜陪坐在一旁,笑吟吟听着,也不插话。见盛竹出来了,马上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看,就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庞天赐和沈砚也停下了话头,三个人的视线全落到了那道菜上。

金黄的鱼,酥烂的肉,浓稠的汁,上面以绿色的香菜点缀,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秦掌柜是个识货的人,顿时眼前一亮,马上命人拿了几个碗过来,先盛给了庞天赐,再递了一碗给沈砚,最好一碗才是自己的。

第一口入了腹,三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诧异,惊喜,不满。

不是对盛竹不满,而是不满足于只吃一口,秦掌柜和庞天赐赶紧又吃第二口,第三口沈砚倒还好,他一向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想给外人留下狼吞虎咽像几辈子没吃过饭的穷酸相,依然不紧不慢的。

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虽然早知道大嫂手艺好,这两天的葱油拌面也好,葱油鱼片也好,已经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

可跟手里这碗汤相比,都不足一提。

真的好吃到想哭。

相比较沈砚的内敛,庞天赐就外放得多了,不过片刻碗就见了底,他伸手又去盛了第二碗,边吃还边踢了旁边的跑堂小哥一脚,瓮声瓮气地叫道:“去,给少爷我盛碗米饭过来不,端一锅过来!少爷我能吃十碗!”

十碗?那不得把人撑死了么?

跑堂小哥哪敢应,求救地看向自家掌柜,却发现自家掌柜也没好到哪里去,只顾着埋头喝汤,完全没接收到他的视线。

他只好苦着脸去后厨盛了两碗米饭过来,要真端一锅去,少爷吃坏了肚子,活计丢了还是小事,他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

见庞天赐吃了一碗饭还想再吃,盛竹急忙制止:“庞公子,凡事过犹不及,再好吃的东西吃太多也容易腻,不如留着肚子等下次再吃怎么样?”

庞天赐这才放了碗,满足地喟叹一声,靠在桌旁拍肚皮。

“嫂子,真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我真是羡慕死子墨了,天天可以吃到这么美味的菜!”

盛竹微微一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不怕庞公子和秦掌柜见笑,要不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哪里舍得把这祖传菜谱卖给别人,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么,就等着卖了银钱好买米呢。”

这话也就是说,菜也尝过了,味道你们也认可了,可以谈谈价钱的事情了吧?

秦掌柜当然听得出她的话音,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笑道:“菜确实不错,最腥的鱼,和最膻的羊,居然能调和出最鲜的食物,着实令人惊奇。”

他垂眸做沉思状,半晌,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伸出了五根手指,“我出这个价,五”

话还没说完,就听庞天赐叫了起来:“五十两!好,我觉得很合理!”

秦掌柜身子一歪,差点没被他家少东家的狮子大开口给气中风了。

五十两,你咋不去抢呢?

还有,你到底是谁家的娃,能不能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第21章 胖子的悲哀

秦掌柜捂着自己脆弱的老心脏,挤出笑脸道:“少爷,五十两是不是有点儿太那个了?”

庞天赐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秦叔说得也对,五十两确实少了点。不过没事,盛娘子是我好兄弟的大嫂,也就是我的大嫂,都是自己人,她不会跟咱计较那十两八两的。”

秦掌柜:“”

少爷啊,您可长点儿心吧,那划拉出去的可是您自个儿家的银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爷根本不在乎钱,在乎的是他那同窗兄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塞人家肚子里去,更别提区区几十两银子了。

秦掌柜不好明着反对,只得腆着老脸道:“少爷,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啊。盛娘子这道菜确实是好菜,甚至可以拿来当做我们庞记酒楼的招牌菜,可说到底,那毕竟也只是一道菜,值不了那么多钱。再说了,咱们镇上像少爷这样能吃得起这道菜的人有多少?真不多。又是羊又是鱼的,食材贵了,这利润也就薄了,咱们还是要考虑一下回本的问题。”

他是生意人,在商言商,照顾一下少爷的朋友是可以的,但不能太过了,东家肯定也不希望儿子的朋友只是看中了他的钱,拿少爷当傻子耍。

听了他的话,庞天赐不高兴了。

“秦叔,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不管,我只问你一句:这菜好不好吃?你要敢说不好吃,这辈子都不许吃,吃了就走路摔跤,解手掉坑,吃饭塞鼻孔!你敢不敢说?”

秦掌柜:“这”

他还真不敢,所谓食髓知味,要是没吃过也就罢了,尝过甜头再不让吃,那谁能受得了。

但是再怎么说,也绝对不能给五十两银子,五十两是什么概念,能买十亩良田了!

自己辛苦一年劳心劳力也才挣八十两好不?

秦掌柜满脸苦涩。

两人大眼瞪小眼,争持不下。

盛竹笑了笑,道:“庞公子,多谢你。不过这事还是听秦掌柜的吧,他是内行人,又是你们家的大掌柜,我信得过他,他不会故意给我压价的。”

她很感激庞天赐,但做人应该有底线,庞天赐真心把沈砚当朋友,人活一辈子,能有个真心的朋友多难啊,她不能仗着对方的真心去获取不该有的利益。

这道鱼羊鲜虽然新奇,但就像秦掌柜说的,也只是一道菜而已,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别人琢磨出来,就算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也差不到哪儿去。

华夏人的模仿能力举世第一,要不然,上辈子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盗版和假药,就像蟑螂一样,怎么都灭不尽。

沈砚也道:“是啊天赐,咱俩都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还是别掺和了,让大嫂跟秦掌柜去谈吧。”

庞天赐气鼓鼓地踢了踢桌脚,扭身走到一旁,抄着手不说话了。

秦掌柜总算松了口气,对盛竹叔嫂俩的印象好了许多,也不说五两了,直接给了个实价,道:“盛娘子,我出十二两银子买你这个菜谱,你看能不能接受?”

盛竹也知道这已经到顶了,点头,“秦掌柜是个实在人,当然没问题。这样,我再多送一道菜,你凑个十五两给我如何?”

多送一道菜?

秦掌柜顿时来了兴趣,命人去取了笔和纸过来,让盛竹把两道菜的菜谱都写下。

看到桌上的笔墨纸砚,盛竹忍不住扶额。

完了,她不会写毛笔字。就算会写,她也不敢写啊,原主就一大字不识的村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要是突然会写字了还不把人吓着?

想了想,盛竹把位置让给了沈砚,“二弟,你的字好看,我说你写。”

沈砚忙走过来拿起了毛笔,先将白纸抚平,然后按照盛竹的口述,一字不漏地写下了菜谱,除了鱼羊鲜,还有一道五香熏鱼。

“如果没有鲫鱼,鱼羊鲜也可以采用鲤鱼或者鲈鱼。五香熏鱼一般用草鱼,这道菜适合下酒,做法比较简单,意思一下收三两银子就行了。”

秦掌柜大喜。

这个划算,来酒楼吃饭的大都是男人,男人多少都会喝点酒,配上这道菜再合适不过了。

写好后,吹干,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菜谱,盛竹又进后厨给庞记的大厨亲身讲解了一遍做法,这才算是正式履行完了合同。

临走时,秦掌柜又补了一个契约,讲定以后这两道菜的所有权都归庞记酒楼了,没有庞记的允许,连盛竹自己都不能做。

这个最基本的契约精神盛竹还是有的,再说,她脑海中的菜谱不说几百也有几十,少两个有什么打紧。

走出庞记酒楼,日头已经西斜了,庞天赐惨叫一声,连道别的话都顾不上说,撩起衣袍就往书院的方向狂奔。

看着他凌乱的背影,盛竹有些愧疚,“他迟到了不会被夫子打手心吧?”

沈砚扬起了唇角,安慰道:“放心吧,我们夫子不打人。”盛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他继续道,“但是会罚抄《老子》十遍。”

盛竹:“”还不如打手心呢。

怀里揣着十五两银子,叔嫂俩的底气足了许多,直接沿着街道走,一路买买买。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温饱问题,家里已经一点余粮都没有了,盛竹买了一石大米,也就是两百斤,光这就花掉了一两银子。

她倒是不想这么败家呢,奈何人家老板说了,要送到门这是最起码的购买量。她虚胖,光是支撑自己身上的肥肉都够呛,沈砚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靠他们两个扛米回家,估计得爬回去。

除了米,还有十斤猪肉,一块猪肝,二十斤白面,应季的蔬菜和鸡蛋当然也少不了。最要紧的是油盐酱醋糖这些作料,没有这些东西,盛竹感觉做菜就像走路不让甩手似的,浑身不自在。

想了想,又去了趟成衣店,她陪嫁过来的衣服都比较厚,天渐渐热起来了,得买两套薄一点的。

结果进去一瞧,泪流满面。

别说xxxl号,就是l号都难得寻到一件,样式还土爆了。

盛竹叹气,胖子的悲哀啊没办法,给三小只每人买了两件后,自己在隔壁布庄扯了几块颜色淡雅一点的布,打算回去花点钱找村里手艺好的女人按照自己的身材定制两件。

之后又拐去了素心斋,买了两盒桂花糕和一盒马蹄糕,这些其实她都会做,不过出远门嘛,给孩子带点好吃的是传统,有利于促进家庭和谐。

不知不觉将整条街逛了个遍,花了三两多银子,要不是沈砚提醒,盛竹可能还会逛下去,女人这种生物,喜欢逛街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两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提到了米铺,一股脑搬上了驴车,人也跟着坐了上去。

送米的大哥很好说话,笑呵呵地道:“妹子啊,让这位小兄弟跟我坐前面去吧,你坐这头来,把两袋米挪那头去,这样就刚刚好了,不怕翻车。”

盛竹咬牙切齿:“呵呵,大哥你脑子真好使!”

有没有一点眼力的,她能跟那两百斤大米一样重吗?人家再怎么样,也肯定比那米少个十五斤好不好!

第22章 比大哥好看吗?

驴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在日暮的时候进了青山坳,夏季天黑得迟,路上不时有扛着锄头回家的村民经过。

沈芙蓉背着一筐猪草不紧不慢地往家走,脸臭得跟踩了牛粪似的,心里更是愤恨不已。

本来之前都说好了,等盛氏那个丑八怪一进门,就把活儿都丢给她干,结果倒好,活儿没干成,还把祖母整得上吐下泻的,光药钱就花了好几百文,那女人还屁事儿没有,听说去了镇上挣钱,挣个屁的钱,长得那么丑,看着都倒胃口,谁会给她活干?

哼,肯定是怕他们找她算账,找借口躲风头去了

她低头将一块绊脚的石头踢出老远,石头滚到了路中央,被车轱辘压过,驴车颠簸了一下,车上的女人硕大的身子晃了晃,连忙伸手抓紧了车架,这才没跌下去。

沈芙蓉眯眼一瞧,那不正是盛氏么?

她张口就要喊,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到了车上那满满当当的东西上,米袋、猪肉、青菜、红薯、布匹居然还有一篮子鸡蛋!

沈芙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房这是发财了?那女人真挣着钱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大钱!

她眼珠一转,转身拔腿就跑,抄小路飞奔回了家。

沈大伯和赖氏夫妻俩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沈金宝一向不着家,这会儿也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沈金宝的妻子苏氏挺着个大肚子跟两岁多的女儿冬儿在择菜。

严婆子年纪大了,上次被盛竹折腾那一回后,身体倒没出什么大问题,吃几副药就好了,但心里那股莫名的怒火一直下不去,这会儿正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院门打开的吱呀声,她睁开眼,见孙女跑得头发都散了,一副狼狈样,不由皱起了眉,不悦地道:“做什么毛毛躁躁的,被狗追了?”

沈芙蓉扶着腰,气喘吁吁地道:“祖母,盛氏盛氏回来了!”

严婆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现在听不得那个女人的名字,一听就想吐,“回来就回来了,莫非还要我这个当祖母的敲锣打鼓迎接她不成?”

沈芙蓉忙摆手,“不是的祖母,我刚看到盛氏坐着驴车回来,车上好多好东西!那米看样子至少得有好几百斤!还有肉,布哦,还有菜和蛋!”

竟有这种事?严婆子疑惑,这么多东西,算起来没有几两银子可打不住,二房哪来那么多钱。

“你真看仔细了?真是盛氏买回来的?”

“绝对没有错!”沈芙蓉一脸笃定地点头,“那驴车是朝着村东头去的,盛氏跟二郎又坐在上面,不是他们买的还能是谁?”

严婆子满是褶子的眼皮耷拉下来,沉默半晌后,开口道:“芙蓉,这两日你累一点,有空就去二房那边瞧瞧,看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沈芙蓉大喜,忙信誓旦旦地道:“知道了祖母,我一定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只要确认了二房真有那么多好东西,到时候祖母一出马,管它肉还是蛋,还不统统都是自家的,哈。

旁边择菜的苏氏抬头看了祖孙俩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巴掌大的脸上一片木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送货的驴车一路晃到了二房的院门口,沈砚下车喊人,沈峥和沈溪外加一条瘦皮狗很快就闻声出来了,看见车上那老多东西,两人都傻眼了。

盛竹吭哧吭哧地爬下了车,有气无力地道:“愣着干什么,小三儿,赶紧的往里搬啊。”

她实在没劲儿了,这一顿山路颠簸,三尺的腰就跟加了酵母的面团一样,发胀得厉害。减肥大业迫在眉睫了,不然以后还有的罪受。

沈峥这才如梦初醒,也顾不上问,连忙跟沈砚一起,手脚麻利地将东西都搬进了屋。

盛竹给了送米小哥五文钱小费,算是感谢人家的帮忙。

当然了,要是这小哥情商再高一点,没把她跟两百斤大米划成等号,她发誓,她肯定会再多给一文的。

这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屋里点上了煤油灯,盛竹休息了会儿就进了灶屋,虽然累,晚饭总还是要吃的。

沈砚负责满足弟弟妹妹的好奇心,把这一路上的事情都细细说给了他们听,听得两小只一愣一愣的,尤其是沈溪,眼神里都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二哥,你真的见到九皇子了吗,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比大哥还好看?”

小姑娘好奇地问。

沈砚苦笑:“那样尊贵的人,哪是我们这等小民能轻易见到的,我只是看到了九皇子的车驾而已。”

也许将来有一天,等他考上了进士,会有缘在京城见面吧。

到时候,他一定回来告诉小妹,九皇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么俊美。

沈峥对男人不感兴趣,对钱更有兴趣,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二哥,那这十几两银子怎么花?要不买两块田吧?”

家中有田,心里不慌,哪怕收成不好呢,至少不用担心被饿死。

当初从老宅分出来的时候,严婆子只给了十斤粗粮和这间破茅屋,其它什么都没给。那时候沈父刚刚去世,沈母带着三个年幼的儿子,肚子里还怀着小女儿,好不容易熬到生下孩子,却因为营养不良和操劳过度,导致了沈溪先天不足,时常生病。

而沈母,也在第二年的饥荒里,为了省下口粮给几个孩子,活活饿死了。

所以沈峥对于买田置地,有着非同寻常的渴望。

沈砚道:“这事还得问大嫂,钱是大嫂挣的,自然该她做主。”

果然,在晚饭的时候,他问出了这句话。

盛竹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买田是可以的,不过有件事先要说清楚,我不会种田。”

她一个出身城市家庭的学霸,让她讲理论知识她可以讲一天,让她实地干活,不好意思,干不了。

就跟《天龙八部》里的王语嫣一个样,武功秘籍说得头头是道,打起架来狗屁不是。

所以,真要买田她不反对,但指望她是不行的。

第23章手礼包

沈峥急忙解释:“大嫂,咋能让你下田呢?大哥说了,男子汉大丈夫,站是一片天,坐是一畦地,脏活累活都是男人的事儿,不能让女人动手。放心吧,有我呢,我会种田!再说了,你为了给家里挣银子,把祖传的菜谱都给卖了,我们要再让你去外面吃苦受累,还是人吗?”

对盛竹,他最开始是满腔不满的,特别是听说她临上花轿的时候还在为别的男人要死要活,差点气到爆炸,为自己的大哥不值。

大哥那么好,要不是官老爷逼迫,凭啥要娶个这样的媳妇?

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发现盛竹根本就不像传言中的那么不堪,除了长得丑,其它的,他挑不出毛病。大嫂聪明,勤快,爱笑,还会做好吃的,带来了很久没有的属于家的感觉。

还有,她对小妹好,非常好,这一点是最最打动他的。

于是,不满的情绪渐渐消散,被感激替代。

盛竹哪里知道这孩子想了那么多,她的注意力全在沈篱的那句话上。

脏活累活都是男人的事么没想到看着四肢发达的大傻个,思想觉悟居然这么高,应该会是个好男人吧?

不过,想到在县城他看自己时那嫌弃的眼神,盛竹心里依然有些不爽。

呵,男人,都是看脸的动物。

转念一想,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没有充分了解彼此之前,谁不是只看脸呢?她也不能免俗。

将偏掉的思维拉了回来,盛竹点头道:“行,既然小三这么想买田,那就买吧。你在村里留意一下,看谁家想卖田,地也行,咱先买上两亩,等以后挣得多了,再慢慢升级做地主老爷。”

三小只都笑了起来。

有两亩田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做什么地主老爷,想都不敢想。

买田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吃完晚饭后,一家人洗吧洗吧就各自回了房,古代没什么娱乐,都是吃完就睡。

盛竹把门关好,然后坐上了床,开始呼唤系统:“九筒,出来!”

面前的虚拟屏幕慢慢展开,系统还是那副蜡笔小新的囧样,扭着小屁股,手捧几片花瓣朝天一撒。

“恭喜宿主,超额完成第一个任务,九筒为你点赞哦!”

“得了,别扯这些没用的。”盛竹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好了么,任务完成就有新手大礼包送,赶紧的,拿出来吧。”

系统叉着圆滚滚的腰,不满地道:“你这女人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就不能表现得激动一点?兴奋一点?让我的虚荣心也膨胀一点?”

盛竹无语:“你一个机器人要什么虚荣心,你有心吗,你只有芯吧?”

系统:“”好气哦。

它抬起手,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红黄绿三个箱子,“自己抽吧,抽中哪个就是哪个。”

盛竹随口道:“那就绿色吧,感觉这个颜色最安全。”

话音刚落,啪,绿色盒子爆开了,一颗纽扣大的白色药丸跳了出来,上面刻着几个显眼的字:“洗髓丹。”

盛竹瞪大了眼睛。

我去,这也太牛了吧,洗髓丹不是修仙世界才有的东西么?据说可以打通人的五经八脉,修身炼体,排毒养颜,好处多到数不清。

她大喜过望,终于可以改造这个破身子了,终于不用到哪里都万众瞩目了!

手心里忽地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果然是那颗洗髓丹,盛竹正要往嘴里送,就听系统鬼叫一声:“慢着!”

她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向它。

系统一副憋笑憋不住的欠揍表情,“喂,女人,你可是首席制药师,难道不知道吃药之前要先看说明书的么?”

说明书?盛竹拿着药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在“洗髓丹”下面发现了一行肉眼几乎都会忽略的小字。

“警告:仅限犬用。”

盛竹:“我xxxx!”

系统捧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哈哈哈,太好笑了!”别的宿主随便抽抽也是瘦身丸,祛斑膏什么的,这女人倒好,抽的东西只能给狗用。

噗,手气真背,可是莫名想笑怎么办?

盛竹闭了闭眼,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斜着系统:“这把不算,我要重抽。”

系统摊手,“抱歉,新手礼包每个宿主都只有一次机会,这是设定好的程序,我也没办法。”

顿了顿,它安慰道,“放心吧,程序是不会出错的,每个礼包里的东西虽然不一样,但都是根据你所处的环境计算出来的,是目前最适合你的东西。这颗洗髓丹你吃不了,你们家狗可以吃啊。”

狗吃了想干嘛,奔月还是成精啊?

盛竹咬牙算了,抽都抽了,总不能扔了吧,只能便宜狗了。

她懒得再理系统,郁闷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在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条瘦皮狗——白眉。

白眉的样子很惨,皮毛黯淡无光,浑身没有二两肉,走路都颤巍巍的,一脸苦相。

之前沈溪跟她提过,白眉是她在外面捡回来的,当时它被几个孩子抓住了,说要吃狗肉,是她于心不忍,拦住了他们。那些孩子害怕沈篱,不敢对她怎么样,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后来就一直养在家里,不过沈家穷,人都没什么好吃的,更别提狗了,所以养了那么久,也还是病怏怏,跟它的主人一个样。

盛竹蹲下来,摸了摸白眉的脑袋,叹道:“行吧,也算是你的造化,希望你会脱胎换骨吧。”

她将那颗丹药喂给了白眉吃,又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可惜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盛竹打了个哈欠,困了,想睡觉了。

可能药效发挥需要时间,还是明天早上再来看看吧想着,她转身回了房。

第24章 狗精诞生

大抵是奔波了两日,人疲乏了,这一夜盛竹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做,直到凌晨,喜鹊的聒噪透过纸糊的木制窗棂传进来,才吵醒了她。

盛竹的脑子在经过片刻的短路之后,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喂给白眉吃的那颗洗髓丹,于是一骨碌坐起来,穿好衣服梳好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晨曦含羞带怯,在东边的山顶处半遮半掩,微晕的光照进篱笆院,带着不真实的朦胧。

她先是看了眼白眉日常爱呆的角落,又环视了一圈,没发现狗,连根狗毛都没见到。白眉跟它的主子一样,都不爱出门,要么趴在墙角晒太阳,要么跑到菜园子里吃草,最常做的,就是跟沈溪玩你丢我捡的游戏。

可这会儿沈溪人还没起床,狗却不见了。

盛竹回屋确认了一下,沈溪的房门是关着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白眉应该不在里面。她想了想,走出院子,开始沿着门口那条路寻找。

刚走了不过几十米,就看到池塘边站着一条黄色的狗,像尊石像似的动也不动,只低头看着水面,跟之前盛竹对水照镜的姿势一模一样。

盛竹的脚步微顿,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白眉是一条颓废的狗,也是一条饥饿的狗,人说饱暖思**,当温饱这种最基本的需求都不能保证的时候,没有谁会去太过在意其它,包括自己的外表。

狗也一样。

或许,它不是在照镜子,而是在考虑怎么抓池塘里的鱼?

盛竹慢慢朝它靠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慈母一般温柔:“白眉?”

白眉狗身一震,机械地回过头来,眼神复杂,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狗嘴却咧出了一口大白牙。

盛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忙拍着自己的胸脯镇镇魂。

我去,微笑狗?吓死宝宝了!

她定了定神,走过去蹲在白眉的旁边,目光与它平视,手伸出,试探地道:“来,白眉,握个手。”

狗狗白色的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听话地把一只爪子放进了她的手心。盛竹忍住了内心的卧槽,又道:“树上三只鸟,你吼一嗓子,吓掉了两只,你吃了一只,还剩几只鸟?”

白眉:“”汪汪。

它的内心是崩溃的,明明昨天晚上还在苟延残喘,结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脑子清醒得不像狗脑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恨不得冲进山里找老虎打一架。

这种反常吓坏了它,它那聪明的大脑很快就运转开来,想起了盛竹给它吃的那颗东西,难道那不是糖?它从篱笆缝里钻了出去,跑到水边照镜子,看自己是不是变了样子,结果,它失望了,根本一点也没有变帅。

但随着盛竹的到来,它又震惊了,因为它居然可以听懂人类的话!

白眉有点害怕,这个女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她能让它变得聪明有力量,应该也能让它变得跟以前一样,又废又柴。所以,它要讨好她,以后除了小主人,这个女人就是它的老大了。

于是,白眉围着盛竹转了几个圈,又冲她呲牙咧嘴,露出了谄媚的笑。

盛竹满头黑线:“别别别,你保持正常就好,别再笑了,我瘆得慌。”

听到这话,白眉倏地收起了嘴角,不满地呜呜叫了几声,又拿脑袋来拱她,盛竹无奈,只得抱住了它的狗头,避免让它舔到自己的脸。

脑海中,系统哈哈大笑,得意地道:“怎么样,见识到洗髓丹的威力了吧?你们家的狗现在可不得了,智商相当于人类十岁左右的孩子,攻击力绝对不比豹子弱,再加上犬类本身的敏锐性,别说看家护院,就是上前线打仗那也不带怂的。最重要的是,犬类天生的忠诚度高,你又是它的再生父母,以后就等于多了一个不用设防的朋友、打手、保镖和保姆,开心不?”

其他的都好理解,保姆是什么鬼?盛竹在心里发出了疑问。

系统道:“是不是傻?你小姑子常年生病,得要人跟着照顾吧?有了升级版的白眉,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你跟沈家兄弟几个就不用特意腾出人手了,可以忙自己的事,不是方便多了?”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好处多多呢。

盛竹对于抽奖抽到犬用洗髓丹的事总算释怀了,心里也高兴了起来,忍不住又开始测试起白眉的智商,想看系统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远处的池塘边,几个妇人正在洗衣裳,不时聊些八卦。

其中有个年轻媳妇笑着问:“林家婶子,你们家半夏今年也快十七了吧,找着婆家了吗?要不我给介绍一个?”

林婶子,正是林半夏的娘郑氏,闻言心中冷笑,这秦五媳妇是隔壁村嫁过来的,娘家七个姐妹,只有一个独苗子弟弟,养得不成体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附近好人家的闺女没人愿嫁,眼瞅着就快二十一了,到时候每个月四百文的罚金都要逼死人,心里恐怕已经急得不行,正瞎猫抓鱼,广撒网呢。

没想到居然敢把主意打她家半夏身上,呸,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配不配!

郑氏低头,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手里的棒槌打得啪啪响,淡淡地道:“我们家半夏长得好,不愁嫁,用不着你费心。”

秦五媳妇哪里不懂她的意思,顿时就有点讪讪的,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气氛陷入了尴尬,一时间,几个洗衣裳的妇人都不说话了,还是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妇人脑瓜子灵活,笑道,“要我说啊,半夏这闺女就是命好,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一看就好生养,将来呀,一定能嫁个如意郎君。还好林家嫂子你当初退了跟沈家二房的那门亲事,不然啊,你瞧瞧”她冲不远处正在给白眉测智商的盛竹努努嘴,“就得跟她一样,疯疯癫癫的,沦落到跟狗玩了。”

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句尖酸刻薄的话就这么突兀地传进了盛竹的耳朵里,当然,也传进了白眉的耳朵里。

一人一狗,两张丑脸同时转过来,看向了那几个妇人。

第25章 疯癫

清晨的阳光很明媚,本该暖洋洋的,可此刻,几个女人却觉得浑身冰凉,并不是盛竹的气场有多么强大,或是那条瘦皮狗有多么凶狠,实在是那两张脸太丑了!

尤其是盛竹脸上那婴儿手掌大小的红斑,本来就显眼,被晨曦这么一照,越发的恐怖,就好像一只红色八爪章鱼牢牢地扒在她的脸上,令人心底发毛。

几人看得眼皮直颤,纷纷低下头使劲搓衣服,都不再开口。

片刻后,却听得头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位大婶,你刚才是在说我吗?”

那妇人脸一燥,恨不得给自己这张破嘴甩一巴掌。真是的,那郑氏跟秦五媳妇闹膈应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这是吃饱了撑的非要凑上去解围,结果倒好,话赶话就赶到了盛氏这儿,还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心里暗叫倒霉,谁知道这丑婆娘耳朵这么好使,跟狗玩居然还能分心。

她只好抬头看向站在岸边的盛竹,强笑着解释道:“沈篱家的,你听错了,我没说你,我说的是是我娘家的一个疯婆子。”

盛竹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家夫君,想到沈篱的那些黑历史,妇人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沈篱可以为了给自己妹子出气就把那几个娃的老子都揍了个半死,谁知道会不会为了给自己的媳妇出气,再把她当家的给揍个半死呢。

不敢惹,惹不起啊!

听了妇人的诡辩,盛竹微微一笑,道:“大婶,其实你没有说错,我确实有点疯疯癫癫的,而且我疯起来自己都怕,也说不准哪天发作了,就想给那些舌头太长的人修剪修剪。”

她蹲下身,示意脚边的狗狗伸出舌头,然后两根手指作剪刀状,再配上音效:“咔!一刀下去,血就喷了出来,咔!又一刀下去,舌头就掉了下来。嗯这样世界就安静多了。”

白眉吓得呲溜一下缩回自己的舌头。

呜呜呜,吓唬长舌妇就吓唬嘛,干嘛拿它做示范,想想那场景就好恶心。

那妇人更是听得脸色煞白,连衣服都顾不上洗了,端起木盆就慌慌张张地往家跑,边跑还边回头看,生怕盛竹真的追上来要剪她的舌头。

她先前想错了,可怕的不是沈篱,而是沈篱他婆娘!

那不光是个丑八怪,还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看着妇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盛竹耸肩,心想胆子真小,这样就吓跑了,她还以为要再“交流”几句呢。

别怪她得理不饶人,二房本来在村里就处境艰难,今天她要是再认怂,以后那些长舌妇的舌头恐怕会直接长在她身上。

所以,发现一条剪掉一条才是上策。

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人。

秦五媳妇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连忙朝她讨好地笑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然后脚底抹油,端起衣服飞快地走了。

就剩下了林半夏的娘郑氏。

郑氏前几天刚见过盛竹,自然知道她不是疯子,但盛竹对待背后说她闲话的人态度那么强硬,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来这盛氏不是个气量大的这样想着,郑氏就开了口:“大郎媳妇,你可千万别多心。是,沈篱跟我家半夏是有娃娃亲,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放心,我们家半夏是个好姑娘,懂得分寸,绝对不会沾染有妇之夫的!”

盛竹放心不放心她不知道,但她其实是有点不放心的。昨儿个刘媒婆上门了,给半夏说了一门亲,对方是镇上绣庄老板娘的独子,家境殷实,男方今年十八,长得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文采好,据说已经是童生了,今年秋天会再下场,而且很有希望考中秀才。

若是成了,她家半夏可就是秀才娘子了。

这么好的一门亲,郑氏当然满意,就等着男方下个月来下聘呢。

所以她担心,怕盛竹因为半夏曾经跟沈篱定过亲而嫉恨半夏,甚至抹黑她,那就大大不妙了,毕竟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名节。

盛竹哪里知道郑氏心里的这些个弯弯绕绕。定过亲而已,在她看来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谈过几场说分就分的恋爱呀?况且她对沈篱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情,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而吃醋。

她便笑了笑,道:“林婶子,多心的不是我,而是你。”

说完,也不管郑氏信不信,拍了下白眉的脑袋,转身回家。

沈砚三兄妹都已经起来了,正眼巴巴站在院子里,像等着被投喂的企鹅。见盛竹进了门,三双眼睛都亮了,沈溪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仰着头问:“大嫂,今天早晨可以再吃葱油拌面吗?”

盛竹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不可以。昨天买了那么多食材,咱们吃点新鲜的,不如就云吞吧,喜欢吗?”

沈溪的身子弱,吃这个容易消化又有营养,最合适不过了。

果然,三小只都吃得津津有味,舍不得放碗。

饭后,沈峥去村长家里打听买田的事情了,盛竹忙着处理剩下的猪肉,这个时代没有冰箱,只能将猪肉放进清水里,再撒上盐和花椒,可以保存三到四天不会坏。

沈砚跟在旁边打转,欲言又止。

盛竹见不得他那个样子,不耐烦地道:“有话就说,有那啥就放,别吞吞吐吐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

请假

抱歉,这两天搬家,太累了,电脑的网线也还没装好,今天先不更了哦。

第26章 万万没想到

沈砚大囧,红着脸道:“大嫂,离三年一次的科考只剩下两个月了,所以我想想明日就回书院复课。”

科考?她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盛竹边给猪肉抹盐边道:“就这事啊?行,你尽管放心地去吧,家里的事有我呢。”

沈砚满脸惭愧,“那三弟跟小妹,就都托付给大嫂了。”

大哥不在家,论理该他撑着门户,可这秋闱不比别的,错过就要等三年,而他不想再等下去了。大哥虽然会打猎,但每次进山都有生命危险,不是长久之计;三弟就算出师了,这辈子也就是个手艺人,庸庸碌碌;小妹的病更是十万火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得赶紧寻访神医救治。

而要改变家人的命运,科举入仕是唯一的出路。

盛竹不知道沈砚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不过古代人重视科举,她还是知道的,于是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托付不托付的。我给你保证,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他们俩,行不行?”

沈砚自然是相信她的,毕竟这几日盛竹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惊喜。

刚处理好猪肉,沈峥就从村长家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

他是个急性子,不等盛竹跟沈砚张口问,就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村长说了,如今世道安稳,只要有田就不怕饿死,所以大伙儿轻易都舍不得卖。不过,如果我们实在想买,后山山脚下有几块空地倒是无主的,村长说考虑到村里就咱家没田没地,可以便宜一点卖给我们,统共五亩三分,只要十两银子。”

这个价格还真是不贵,比市价便宜了至少一半。

沈砚却皱起了眉,道:“那地我知道,是以前逃荒过来的人开出来的山地,也试种过,但不管多好的种子,多用心栽种,地里就是不出粮食,所以那些人后来才不得不离开咱们青山坳,去别的地方讨生活了。”

也就是说,那些地根本一文不值。

村长明着说是为他们着想,实际上根本就是想诓他们家的银子。

沈峥顿时就泄了气,“那怎么办?难不成要去隔壁村买?”

别说隔壁村有没有,就是有干活也不方便啊,他还得抽空去师父家当学徒,时间根本不够用。

兄弟两个坐在桌旁愁眉苦脸。

盛竹眼珠一转,在脑海中呼叫系统:“九筒,你有办法测试出地的肥瘦吗?”

系统嗤笑:“请把‘吗’字去掉谢谢。别说地的肥瘦,就是人,只要你摸她一下,我都能立刻测出她将来能不能生儿子!”

盛竹:“”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容易办了。

她提议道:“这样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实地考察一番再做决定怎么样?”

沈砚苦笑:“大嫂,地好不好,哪是凭眼睛看就能看出来的,况且我们又都没有经验,怕是做不得准。”

他们没有,系统有啊。

盛竹也不跟兄弟俩在这里掰扯了,直接站了起来,道:“听我的吧,东西好不好,看了才知道。小妹不是喜欢花吗,看完地正好带她上山摘些回来,也免得她一个人在家里无聊。”

钱是盛竹挣的,买不买自然也是她说了算,兄弟俩也就不再纠结了,一家四口外加一条狗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沈溪有两年没上过山了,自从那次被村长的孙子林春望推下山后,她就缩在了自家那小小的篱笆院里,不敢再见人。

虽然大哥每次进山打猎都会摘些野花回来送给她,但终究比不上自己亲手采摘的快乐。

那几块地就在山脚下,距离沈家那破茅屋不过一刻钟的距离,地里不出庄稼,却长了一地的荆棘。

沈峥的脸色更加郁闷了,气哼哼地道:“村长肯定是记恨上次大哥把他儿子打得半死的账,这样的破地居然好意思要我们十两,我看哪,十文都未必有人要!”

沈砚也深以为然。

青山坳的村长林大河本来就不是什么公私分明的人,况且那林春旺还是他最喜欢的长孙,不记恨大哥就怪了。

盛竹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地的泥土上,她用手抓了一小把碾了碾,细沙状的,果然是沙地。

“九筒,测试出来了吗?”

系统很快就给了结果:“二级沙地,种麦麦死,种花花亡,想要收成纯粹是做梦。”

盛竹暗暗叹气,看来买田置地的事情只能挪后再说了,正要跟沈峥说,系统忽然咦了一声:“等等,测试结果还没完。”

过了一会儿,它就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啊,这地居然是个宝地!”

盛竹精神一振,忙问:“什么意思,难道这地底下埋了宝藏?”

系统噎住了,无语:“宿主,咱能别总想着不劳而获吗?脚踏实地行不行?宝地就一定是埋了宝藏的地?就不能是出产宝贝的地?”

宝贝什么宝贝?盛竹的脑门上都是问号。

系统问道:“你可是首席制药师,应该知道有一种药材叫天麻吧?”

这个盛竹当然知道,天麻的药用价值很高,像什么头痛眩晕、肢体麻木、小儿惊风、癫痫、抽搐、破伤风等等,都有很好的疗效。

难道系统的意思是,这块破地种庄稼不行,种天麻倒是不错?

“不是不错。”系统在她脑海中嘚瑟地说道,“是非常不错!这个时代的天麻主要依靠野生资源,所以价格居高不下,其中以乌红天麻最贵,每斤起码在二十两银子以上,你说是不是宝地?”

盛竹差点喜形于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面部的神经错乱,忙问:“那天麻种子呢,哪里有?”

这个系统忽然沉默了。

好半天才开口道:“系统商城就有的卖,但是你第一级还没解锁,商城进不去,也买不了啊,除非”

第27章 咣咣撞大墙

“除非什么?”盛竹问。

“除非你不走寻常路。”系统道,“从第一级升到第二级需要四十个积分,上次的任务你挣了五个积分,还差三十五个。一般来说,像你这种菜鸟,本统的建议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做四五个小任务基本上就能升级了。但现在你需要天麻种子,就得开通商城,要开通商城就必须升到二级,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接受至少三十五积分的任务。”

盛竹听明白了,但同时也警惕起来,天上不可能掉馅儿饼,这个任务绝对不简单。

她瞅了眼那边正绕着沙地转圈圈的三小只跟狗狗,继续在脑海中跟系统交流:“说吧,什么任务,我先听听看。”

系统道:“原主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撞墙自尽死的。”

“没错,那个男人叫顾禹行,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原主从小就喜欢顾秀才,喜欢到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咣咣撞大墙。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不仅不感动,反而极其厌恶她,连句话都没跟她说过。所以,原主死不瞑目,如果你能替她完成遗愿,就能获得五十个积分”

盛竹:“打住,我结婚了!我不想被浸猪笼,好好地活着不行吗?”

别说五十个积分的任务,就是五百个也不能够啊,这是出轨,是原则问题。再说了,她跟沈篱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好歹也占着夫妻之名,人家一头黑发多清爽,干嘛非得给他染个色,过不过分?

这脑缺系统,真是时刻不忘让她坐拥天下美男,也不想想她有没有那个实力,哼。

“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系统抓狂,“原主哪有你那么污,人家思想比你单纯多了,她只是想让那顾秀才主动跟她说句话,仅此而已!你想到哪儿去了?”

原来是这样,确实是她想得有点多。

咳咳,盛竹清了清嗓子,掩饰住自己的尴尬,然后道:“这个容易啊,只要那顾秀才不是哑巴,我踢他一脚他也总会骂我一句吧?”

系统嗤笑:“想得太美,你以为本统是傻子吗,要真这么容易,还会值五十个积分?那顾秀才确实不是哑巴,但人家是高冷男神面瘫脸,说的最多的是嗯、啊、哦和之乎者也,想撬开他的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任务有两个硬性要求,第一,得要男神主动跟你说话,你不能使用暴力手段,比如踢他打他骂他逼迫他开口;第二,一次性说的话不能少于三十个字,不包括标点符号。”

盛竹:“”

真是个奇葩任务,奇葩男人。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拒绝,“算了,我是个有夫之妇,原主喜欢顾秀才的事又闹得天下皆知,我还是不要再跟这个男人纠缠了吧,免得以后有嘴说不清。”

虽说大启国的风气并不十分古板,女人也可以抛头露面谋生计,官府为了增加人口甚至有鼓励寡妇再嫁这些措施,但再开放也是古代,女人的名节一旦毁了,会让全家人都抬不起头的。

系统也不勉强,“行啊,你看着办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个任务你现在不做,将来也必须要做的,这是你占用原主身体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否则,就算你瘦下来了,你也跑不动。”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必须完成?

还有,什么叫瘦了也跑不动?

盛竹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系统说:“难道你没有发现么,这几天你稍微活动一下就累得半死,有时候还喘不过气,你以为是太胖的关系——当然了,这也是原因之一,但还有个原因,是因为原主的灵魂还遗留在这具身体里,一身二魂,不重才怪了。”

盛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也就是说,她的身体里其实还住着一只鬼?

不会将来还要进行跟她来一场什么抢夺身体的戏码吧?

系统很清楚她在想什么,连忙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的,她死了就是死了,除非跟你一样幸运地遇到了一只统,否则就得乖乖去投胎。只不过你一天不完成她的遗愿,她的灵魂就会残缺不全,就算勉强投胎,下辈子也只会是个傻子。”

听了这话,盛竹心里多少有点不好受。

再怎么说,她也是占用了人家的身体,从道德上来讲,也确实应该帮助原主完成心愿,可心里,到底还是抗拒跟那个顾秀才有任何交集。

沉默了会儿,她道:“我考虑考虑吧。”

在脑海中结束跟系统的交流,盛竹往三小只那边走过去,笑着问他们:“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沈峥满脸失落,道:“这地看样子不行,连草都长不起来,只有这些刺刺木,更别说庄稼了。”他虽然很渴望买地,但也是有理智的,不产粮食的地买了有什么用。

盛竹笑道:“没事,咱不急,再慢慢打听打听,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有人想卖了呢。”

也只能这样了。

几个人在盛竹的建议下上了山,山上人参蘑菇难找,野花却到处都是,开得极其旺盛。沈溪瘦弱白皙的小脸上都是笑容,像只蝴蝶一样在花丛中穿来穿去,很快就采了一大把。

临下山的时候,却发现白眉不见了。

沈溪很担心,“白眉从来不会乱跑的,会不会被狼吃掉了?”

这个盛竹也说不准,系统是说过白眉的实力不比豹子弱,但她还没见识过,所以也不敢打包票。

但面上还是安慰道:“不会的,这里是近山,哪里有什么狼,连只山鸡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见白眉嘴里叼着一只山鸡,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将山鸡扔在地上,仰着脑袋摇头摆尾的求表扬。

盛竹瞧了一眼那鸡,脖子被咬断了,刚断气的样子,很明显是遭了眼前这只狗狗的毒手。

沈峥迅速把山鸡提到了手上,另外一只手高兴得摸了摸白眉的脑袋,夸道:“好样的,晚上咱们家有鸡汤喝了。白眉,到时候我做主,把鸡屁股赏给你吃!”

第28章 三朝回门

白眉嗷呜一声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拿狗眼鄙夷地瞅他,它狗生头一回杀生,小心脏到现在还噗通噗通止不住的恐慌,这黑脸小子就拿鸡屁股给它压惊?

哼,小气鬼!

它转头期待地看向了自家老大。

盛竹自然察觉到了狗子的不满,忍住笑,煞有介事地批评沈峥:“小三儿,白眉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一个鸡屁股怎么够?最起码也得再加一份鸡脑子,正好以形补形。”

白眉狗身一僵,直直地栽倒在地。

没人性啊,虐狗就这么好玩吗?虐一次不够还虐第二次,要气死狗啊!

它这样灵动的举动,将盛竹几个逗得哈哈大笑,尤其是沈溪,扑上去捧着它的脸左看右看,惊喜又疑惑:“白眉,你是吃了仙药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玩儿了?”

白眉摇摇尾巴,冲她咧嘴一笑。

狗子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狗子不能说。

几人拿鸡的拿鸡,拿花的拿花,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当天晚上,那只山鸡就被拔了毛,熬得酥脆肉糜进了众人的肚子,盛竹还特意挑了些色彩鲜艳的鸡毛给沈溪做了几个毽子,小姑娘新奇得不行,和狗子一个踢一个捡,玩得不亦乐乎。

第二天,盛竹起得很早,洗漱完后进灶屋把猪肉都剁碎做成馅儿,然后用白面搅拌,又加萝卜丝儿和作料,捏成团,放锅里小火炸熟。

她留了一盘子,剩下的都用篮子装好,提到了正屋。

沈砚今天要赶牛车回书院复课,因此起得也早,刚打理好自己进厅堂,就闻到了一股喷香的味道。

“大嫂,那是什么?”他问。

“猪肉萝卜丸子。”盛竹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他,“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沈砚夹起一个放进嘴里,嚼了嚼,有点鲜,有点咸,还有点好吃。又咬了一口,唔…不是有点好吃,是好好吃,吃了还想吃!

他不是个贪口腹之欲的人,却也没忍住吃了三个,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盛竹给篮子盖上布,道:“这些你带去书院分给要好的同窗,尤其是庞公子,人家上次帮了那么大忙,咱也应该表示下感谢。”

人情往来是门学问,她希望沈砚不要只顾着死读书,而忘了怎么去交朋友和识人心,这样就算将来真的金榜题名,在官场上也是走不远的。

回屋拿出了之前给沈砚买的两套新衣服,又从身上摸出三百文钱,一并放到桌上,道:“这是给你的零花钱。”

沈砚哪里肯要,忙摆手:“不用了大嫂,我平日里吃住都在书院,不花钱!”

盛竹不由分说都塞进了包袱里,“出门在外哪能不带点防身银子,万一有急用呢?”别说,有时候真的是一文钱急死英雄汉,最好有备无患。

沈砚心里滚过暖暖的潮水,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细心地为他准备行囊,关心他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没有钱花。

他的喉咙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忙轻咳两声,道:“好,我听大嫂的。”

盛竹看出了美少年的情绪波动,心里也有些感慨,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沈篱是个大男人,估计平时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关心自己的兄弟。

她心念一转,忽然肃着脸道:“不过有句话大嫂必须提醒你,钱只能用在正事上,比如改善伙食,笔墨纸砚之类的,都是可以的。但是,绝对绝对不可以拿去喝花酒!听见没?”

少年的脸刷的红成了喜庆的布,“我,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

说完,脚步凌乱地跑掉了。

盛竹扬起了唇角,就知道这句话能让这老成的小叔子掉马甲,嘿嘿。

她摸着下巴想,沈砚也十六了,要在现代才刚刚上高中,但在这个时代,却有不少人已经当爹了,实在不敢想象。她并不赞成早婚早育,且不说会分散沈砚读书的注意力,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成个鬼的亲。

摇了摇头,盛竹转身往外走,肉丸子虽然好吃,但有点油腻不适合多吃,她想再去煮几碗面条当早餐。

刚走进院子,就看见白眉叼着一只彩色山鸡从半人高的篱笆院墙跃了进来,这只山鸡明显比昨天那只大得多,还活着,被白眉甩到地上后,马上跳起来想飞,嘴里咯咯乱叫,显然是彻底惊慌失措了。

盛竹忙一把将它抓住,从篱笆墙上扯出一根藤条缠住了它的双腿,然后蹲下来拍着那只眉飞色舞的狗子,笑道:“厉害呀白眉,要是你能保持这个战绩,一天给我叼一只山鸡回来,咱家很快就能脱贫致富了!”

白眉冲她得意地汪汪两声。

然后迈着英雄般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进屋找自己的小主人邀功去了。

盛竹失笑,果然有实力就是不一样,现在的白眉哪里还有一点当初的颓废,那装x的小样儿,跟个暴发户似的。

面条煮好,沈峥跟沈溪兄妹俩也起来了,一家人吃过早饭,沈峥如往常一般去了他师父家。盛竹为了消食,也为了不让沈溪在家封闭着,硬是拉着她去村口给沈砚送行。

村口的牛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个十七八岁的壮实小伙子见沈砚过来了,赶紧打招呼,“二郎。”

沈砚看了眼他脚边零零散散的几样东西,有鸡蛋,也有菜,还有几样山货,于是随口问了一句:“东喜哥,你这是要去镇上卖东西么?”

张东喜红了脸,往身旁低头羞涩的小妇人身上一瞄,又赶紧拉回视线,憨憨地笑道:“不是,今儿我家娘子三朝回门,我陪她一起回娘家。”

回门?沈砚吃了一惊。

算起来,张东喜成亲的时候他正好去县上看大哥了,所以不知道这事。

忍不住看向盛竹,心里有些愧疚,大嫂嫁过来也有好些天了,他居然把回门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沈砚也不好说什么,只接过盛竹手中装着肉丸子的竹篮,道:“大嫂,这几日家里不忙,你有空也回梅花村看看吧。”

盛竹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其实也忘了回门这事,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结婚,没有经验。

不过既然提起来了,总归要回去看看的,若是那边的父母兄嫂人还不错,就为原主尽尽孝;若都是极品奇葩,那就算了,她不喜欢找虐,反正这个时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少来往就是。

正好,也顺便看能不能遇到那个顾秀才,要是能再顺便诳他说几句话,那就更完美了。

第29章 顾秀才

送走沈砚,姑嫂两个带着白眉原路晃悠回了家。

盛竹把衣服洗了,又煮了一锅红薯粥留着中午沈溪跟沈峥吃,她准备回娘家了。

回娘家该带些什么呢?她想起了上辈子那首经典的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鸡正好,院子里就有一只,还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彩色山鸡,应该不至于给原主爹娘丢面儿;鸭就算了,家里没有,倒是上次买的两块布还在,拿出一块给她便宜娘做身衣裳倒挺合适。

胖娃娃呃,她要真背一娃娃回去,估计她爹娘当场就得晕过去,毕竟嫁过来才那么几天,哪怕跟沈篱已经圆了房,造人也是需要时间跟程序的。

就这样,盛竹带着一只鸡,一块布,十个鸡蛋,还有荷包里揣着的两百文钱,踏上了回门之旅。

梅花村距离青山坳有十里之遥,当初她坐在花轿里,也没有留意过路线,不过百度导航不在,她还有一张嘴啊,问就是了。

走过蜿蜒的山路,途径好几个村落,终于在中午时分进了梅花村,而她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呼哧带喘。

盛竹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村口的大石头上,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低头看着脚边那只全程都在试图逃走的山鸡,脚伸过去,拨了拨。

“就不能稍微配合一点嘛,山鸡大哥?实在不行,要不我现在就用石头给你彻底解脱了,然后拿你的肉体去送给我娘,相信我娘也会高兴的,你看怎么样?”

山鸡大哥哪里听得懂她叽叽咕咕说什么,估计已经认命了,这会儿只顾着瘫在地上装死,半点反应都没有。

盛竹当然也不奢望它的反应,毕竟她知道的,也就白眉那只狗子运气好,成了精而已。

她歇息了会儿,正要起身继续走,就听头顶传来了一个男人带着嘲讽的声音:“哟,这不是盛二姑娘么?哦不,如今应该改口了,叫盛娘子才对。哈哈哈!”

盛竹闻声抬头。

村口并肩走来了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眉目风流,穿着招摇的紫色长衫,手拿一柄水墨折扇,斜勾着唇,典型的二世祖模样;还有一个身材颀长,穿着一袭白色长衫,斯文俊秀。

她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了关于这两人的记忆。

正是村里梁员外家的独子梁辰,和原主为了他咣咣撞大墙的男人——顾禹行。

见盛竹不说话,只顾盯着自己这边猛瞧,梁辰折扇一收,指着盛竹道:“呔!我说盛娘子,从前你跟顾兄男未婚女未嫁,你缠着他,我只当你眼光好脸皮厚没有自知之明,但现在你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该懂得避嫌,别再对着顾兄露出这副色眯眯的样子来!我警告你啊,从现在开始,不得靠近顾兄三尺之内,听见没有?”

警告?还三尺?过分了吧。

盛竹本来不打算理睬他二人,听到梁辰这番话,反而激起了她心里的反骨,她站了起来,弯腰提起那只死一般的彩色山鸡,直直地朝那两人走了过去。

梁辰脸色大变,急忙拉着顾禹行往后退,一边气急败坏地道:“喂,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可叫人了啊!”

盛竹似笑非笑,“你叫啊,尽管叫破喉咙,看到时候是你们吃亏还是我吃亏。”

梁辰是童生,顾禹行已经是秀才,这次秋闱两人铁定都要下场的,要是被人发现跟有夫之妇纠缠不清,别管是谁纠缠谁,传出去都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她是不怎么怕的,最多也就是恢复单身而已,反正她有手艺,饿不死,梁辰跟顾秀才可就未必了,这可是关乎前途命运的事情。

梁辰气得脸涨红,骂道:“简直不知廉耻!顾兄前世是造了什么孽,今生才遇到你这样死缠烂打的女人。你不要以为顾兄从来没说过你骂过你,你就当他也心悦你,我告诉你盛氏,离他远一点,要敢污了顾兄的名声,我我跟你没完!”

切,还真是一对好基友呢。

盛竹翻了个白眼。

恨就恨这顾秀才是个闷的,要是直接了当地跟原主说清楚,哪怕说的话再难听呢,至少也能让她彻底死心,不至于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死不瞑目。

最最可恨的是,平白让她多了个“让顾秀才主动说话超过三十个字”的奇葩任务。

她睨了一眼顾禹行,长得是挺好,冷冷淡淡的小白脸,是小姑娘会飞蛾扑火的类型。不过她是不怎么喜欢的,锯嘴葫芦,什么都闷在心里面,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跟这种人在一起,她能活活憋死。

盛竹懒得理睬顾禹行,反正她也没奢望能完成任务,就他那样的冷淡性子,别说三十个字,三个字都难。

她直接转向了梁辰,嗤笑道:“梁公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离他三尺开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咱大启国陛下的土地,我身为大启国的子民,自然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你管得着吗你?要我离他远点,行,以后让你这位顾兄看见我躲三尺开外,别污了我的名声!”

说着,她冷笑,“明明是我先坐在这里的,你们要真是怕我纠缠不清,为什么不绕路,或者直接无视我也行,你们却偏偏凑上来嘲讽几句,不过是自认为高人一等,把我当傻子,找乐子而已。说真的,我不想骂你,但你真特么的骨头痒!”

梁辰:“”

这话分析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是啊,他刚才为何要凑上来,直接走人不行么?说到底,还真的是盛竹说的那样,想看这傻姑娘的笑话。

现在笑话没看成,还被人怼了一顿,貌似亏了。

他偏头看向顾禹行。

顾禹行淡淡的面孔上有了一丝裂缝,眼神复杂地睨了盛竹一眼。

要是以前,梁辰这么说她,她铁定会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哪怕心里再生气,再难过,也会因为梁辰跟自己关系好而隐忍不发。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卑微的,卑微到了极点,别说如今这般咄咄逼人的姿态,就是大声说话都没有过,而今天,她变了。

是因为嫁了人,终于对他没有幻想了吧?

第30章 泼妇

顾禹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梗在喉咙里那根令人不舒服的鱼刺,终于在今天被拔了出来,浑身轻松。

他扯了一下梁辰,面上如古井无波,语气更是淡然如水,道:“走吧。”

梁辰向来听顾禹行的话,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冲盛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泼妇!”

只可惜,如今的盛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骂不还口的傻姑娘了,她的人生格言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骂我一句,我还人一嘴毛!

于是,盛竹想都没想,手里的山鸡就脱手而出,直接甩向了那两位青年才俊,正中梁辰的脑门儿。

梁辰傻了。

他是看出来盛竹跟以前不一样了,但万万没想到,只不过简简单单的“泼妇”两个字,竟会令她如此不一样。

那个丑女人,她居然居然敢朝自己扔鸡!

被扔出来的山鸡大哥也很无辜。

它招谁惹谁了,连装个死都不安宁,非要逼它出绝招是不是?山鸡虽然变不了凤凰,但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山鸡大哥表示很愤怒,爪子被捆住了,没事,咱还有两只灵活的翅膀,扑棱扑棱,将梁辰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搅得支离散乱,尖尖的嘴巴也不闲着,我啄,我啄,我啄啄啄

“啊——”

梁辰连声鬼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双手在头顶乱挥乱舞,这个举动直接把山鸡大哥吓出了翔,赶紧扇动翅膀扑到地上,继续装死。

顾禹行这下没法淡定了,急忙上前检查好友的状况,关心地问道:“辰弟,你无事吧?”

无事怎么可能无事?

梁辰欲哭无泪,虽然看不到,但想也想得到,自己现在会是何等狼狈的模样。

“呸,呸呸!”他吐出嘴里的几根鸡毛,然后手忙脚乱地将额前几缕乱发捋到耳后,急切地问顾禹行,“快,给我看看,我的脸怎么样,没破相吧?”

顾禹行的视线扫过好兄弟的脖子以上部位,愣了一下,张了张口,道:“破相倒是没有,不过”

没破相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梁辰拍着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一抬头,却见顾禹行的神情很是古怪,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头顶,似乎欲言又止。

他心里顿时闪过不祥的预感,伸手往头顶一抹,感觉不太对,拿下来一瞧,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鸡鸡鸡鸡屎!

他倏地转头瞪着那个始作俑者,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这个丑八怪!泼妇!你居然敢让你的鸡在本公子头上拉屎!”

呃盛竹也很无语。

她本意只想吓唬吓唬这俩小伙子,沾他们一嘴毛就算了,哪成想山鸡大哥这么给力,直接耍了个大招,这下子倒是尴尬了。

如今这屎不拉也拉了,骑虎难下,干脆就嚣张到底好了。

“梁公子,不是你叫我‘泼’妇的么?我这手边也没别的东西好泼,只有一只鸡,就泼给你了,莫非你还嫌分量不够重?”

她瞄了眼梁辰头顶恶心吧啦的一泡翔,嘴角抽了抽,继续昧着良心忽悠:“再说了,你可是读书人,说话怎么可以这般粗俗。‘屎’,是我们这些粗人才会叫的,你们应该称呼它为‘粪’!粪者,米田共也,被米和田泼了一脑袋,说明你前途无量,将来肯定不愁吃喝呀。梁公子,这么好的寓意,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了这话,顾禹行的神情亮了,似乎有点想笑,硬是憋住了。

他看了一眼盛竹那张丑陋却一本正经说瞎话的脸,默默偏过头去。

梁辰的俊脸差点扭曲到变形,那只沾了米田共的手更是抖得跟中风了一样,“你你这是胡说八道!狡辩!我告诉你丑八怪,你且等着,今日之辱,来日本公子一定加倍奉还!”

威胁她?她生平最恨被人威胁。

盛竹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行啊,我等着,你可千万别怂。”

梁员外家是有些钱,听说跟府城哪个大官家还是什么裙带关系,可也仅限于此,她还就不信了,哪个大官能吃饱了撑着为了小小的泼粪事件就来要她的命。

说完,盛竹也不想再在这村口纠缠了,省得被人看见说不清,转身就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那顾秀才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盛竹顿住了脚步,回头,心里多少有一点期待,希望顾禹行看在她这么疯狂虐他好基友的份上,愤怒交加,能开口多说几个字就好了,骂也行。

总之,让她完成任务就好。

顾禹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说了一个字:“鸡。”

盛竹:“”

还真是言简意赅啊。

她郁闷得一比,多说几个字能死么?长期不说话容易口臭知不知道?

上前弯腰提起装死中的山鸡,盛竹完全无视了旁边气得鼻孔冒泡的梁辰,悠哉悠哉地往村子中间自己娘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肥胖笨拙的背影,梁辰不满地哼道:“顾兄,你为何要提醒她,那只可恶的山鸡在我头上拉屎,不炖了它吃肉,简直难消我心头之恨!”

顾禹行斜了他一眼,道:“你自找的,不怪她。”

梁辰:“喂,你到底站哪边的?!是,我是没听你的话,非要上前刺她几句,可那还不是怕她成了亲还对你色心不死,到时候影响你的名声么?我哪知道她嫁了人后性子大变,居然从傻子变成了泼妇,瞧泼我这一脑袋。顾兄,我这可都是为你挨得泼!”

顾禹行默默往边上挪了几步,离他远了些,还是那张面瘫脸,“回去洗。”

梁辰:“”服气了。

他弯腰,用那只干净的手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水墨折扇,斜斜地挡在了额头上方,这样,就算路上碰到了熟人,只要不仔细看,应该大概也许就看不到他头上的米田共吧?

且说盛竹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路边蹲着一老头,大概六十左右的年纪,头发灰白,正吧嗒吧嗒地抽寒烟。

她觉得有些眼熟,在脑海里搜了一遍,好像是原主她爹,不过比她爹看起来更老,背也更佝偻,她有些不确定。

老头也发现了盛竹,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站了起来。

盛竹走到他跟前,试探地叫了声:“爹?”

“爹,谁是你爹?”老头冷哼道,“你爹死了!”

第31章 女婿呢

爹死了?盛竹大惊失色,忙问:“怎么死的?”

老头脸色更难看了,把烟管往腰间一戳,然后劈手从她手上夺过山鸡,竖着稀疏的眉毛道:“气死的!”

说罢,扭头大步往家走,边走边絮叨:“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我从前不信,今儿个轮到自己,才知道是真的!我说老闺女,你出门子也快十天光景了吧,三朝回门也不回,连个音讯都没有,这是恨上爹娘了,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是不?”

盛竹这才恍然大悟。

爹哪里是死了,分明是生气了才对。

她有点不好意思,回门这码子事完全被她抛在了脑后,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设身处地站在原主立场上考虑问题,忽略了她的亲人。

盛竹赶紧跟上盛老爹的脚步,笑眯眯地解释道:“哪能呢,您可是我亲爹!其实三朝回门没回来,是因为因为那几天碰巧身子不太舒服,耽搁了。你看,身子一好我不就立马回来看你了么?”

身子不舒服?

盛老爹的步子猛地顿住了,回头上下打量女儿,眼里的担忧真真切切,问:“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沈家人对你不好,故意磋磨你了?”

盛竹摆手,“没有没有。爹,你放心,我好着呢,没人磋磨我。我就是那个”忘了。

当然,这话太没心没肺,她不能说,否则盛老爹还得被气“死”一回。

见女儿说话吞吞吐吐,盛老爹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立刻变得一言难尽。

听说那沈家大郎有把子牛力气,年轻人又没轻没重的,不会是晚上太能折腾,把他老闺女给折腾坏了吧?不然为啥连门都不能回。

不行,回头得让老婆子跟闺女说说,别啥事儿都依着那混小子,得顾着点自己个儿的身子!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问盛竹:“女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盛竹赶紧替沈篱说好话:“相公他没在家,在县城修河堤呢,不然哪能让我一个人回娘家。爹你放心,等他回来,我一准儿让他来见你。”

盛老爹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父女俩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自家院子门前。

几个娃娃正撅着屁股在路边玩泥巴,看见盛竹来了,哄一声四散开来,其中有个男娃拔脚就冲进了院子,大喊:“小姑回来了!小姑回来了!”

盛竹暴汗,回来就回来了呗,搞得跟鬼子进村了似的。

“嚷嚷啥呢,没点样子。还不赶紧叫人?”

盛老爹训斥道。

那娃冲盛竹做了个鬼脸,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盛竹想了想,好像是她大哥盛明理的儿子盛果,小名锅子,今年七岁,是个熊孩子,最喜欢的就是领着村里一帮娃娃军四处搞破坏,今天偷人家一个瓜,明天摸人家一个蛋,时常被人上门告状索赔。

偏偏因为是长孙,不管是他奶也好,娘也好,都宠得不行,遇到这种事也就是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回头该怎样还怎样,渐渐地养成了这孩子无法无天的个性。

不过,相比较家里的地位,锅子还是远远比不上原主的,锅子的靠山是他奶跟他娘,原主却是被盛老爹罩着的,一家之主的心头肉,谁敢惹?

锅子还有个妹妹盛婉,小名阿婉,四岁,记忆中似乎是个挺肉乎可爱的小丫头。

说小丫头,小丫头就出来了,迈着两只小短腿蹭蹭地跨过门槛,看见盛竹,当场就哭了。

“小姑小姑回来了,娘亲,我怕!”

盛竹:“”原主在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鬼见愁么?

她蹲下来拉住了小侄女的肉乎手,露出了自认为最慈祥的笑容,安抚道:“阿婉不怕,啊?小姑不吃孩子。”

阿婉愣了片刻,顿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哗哗地往下掉,哭声震天响,“哇——爹爹,娘亲,小姑要吃阿婉!”

盛竹:“”她收回刚才的话,这丫头一点也不可爱,哼!

几个人从屋里冲了出来,为首的妇女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子高瘦,细眉细眼,正是阿婉的娘亲王氏。

王氏见女儿的小手被盛竹紧紧握着,脸都吓白了,生怕盛竹伤害她,急忙上前将女儿拉到身后,面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她姑,阿婉年纪小不懂事,要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就当她是个屁给放了,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行吗?”

哎盛竹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原主留给这些人的阴影面积实在太大,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消除不了。

她站起身,板着脸道:“大嫂,锅子四处惹事就算了,现在连阿婉也这样不讨人喜欢,你到底是怎么管教孩子的?”

改变得一步一步来,不然恐怕会引起盛家人的怀疑,原主除了在顾禹行面前怂,在家里就是这样一个没情商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会顾及任何人的面子。

王氏难堪地低下了头。

对这个小姑子,她心里是有怨气的,公爹护着她,活可以不干,饭必须得吃,最好的东西一定是小姑子的,谁也越不过她去。

凭啥?又懒又馋就不说了,还不会做人,任谁心里都不舒服。

见妯娌下不来台,老二盛明义的媳妇许氏赶紧上前和稀泥,笑道:“咳,小妹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三朝没回门,我跟大嫂每天都念着你,盼着你,日日都去村头望好几回呢!”

盛竹丢了个白眼给她,嗤笑:“二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就是你跟大嫂像送瘟神一样把我嫁出了门,如今在这里装什么姑嫂情深?”

许氏:“这”果然嫁了人还是没变,嘴巴还跟以前一样刻薄。

她讪笑着解释:“小妹,你别怪我们,我跟大嫂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要是不出嫁,咱爹跟你两个哥哥就得一直关在牢里,出不来了。你两个哥哥不提,咱爹年纪大了,哪受得了那种苦头,爹那么疼你,你也不会忍心的是不是?”

盛老爹刚把山鸡送去了厨房回来,刚好听到这番话,怒了。

第32章

“老大老二,跟老子进来!”

他背着手,阴沉着脸进了屋,在堂屋的饭桌旁坐下,从腰间抽出了烟杆。

盛明理盛明义兄弟俩对视了一眼,苦笑,在各自媳妇心疼又无奈的目光中垮着肩膀走了进去,低声叫了句:“爹。”

盛老爹叭了口旱烟,烟杆在桌上敲了敲,斜眼瞅着两个儿子,问:“老大老二,这次因为你妹子的事去牢里走了一遭,心里有气吗?”

盛明理没出声。

说不气那是假话,爹平日里偏疼小妹他没话说,他也疼妹子,哪怕这个妹子不那么可人疼。可他三十好几的人了,自己也有妻有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妻儿打算。锅子已经七岁了,成日里惹是生非,他早就想送去学堂启蒙,不求学出个名堂来,只要能明事理,懂廉耻就好。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就因为妹子看上了那个小白脸顾秀才,死活不肯老实嫁人,害的家里被罚得倾家荡产,根本无力再支持锅子去读书,他跟爹和二弟还被官老爷捉去了大牢。

这一切,都是因为小妹的不懂事。

他能不气么?

盛老爹哪里看不出长子在闹情绪,目光转向了盛明义,“老二,你怎么说?”

盛明义比他哥圆滑得多,闻言赶紧表态:“爹,生气那不能,不就是去牢里逛了一圈么,算个啥?平日里咱都是听人说大牢如何如何吓人,正好这次有机会进去见识了一下,以后啊,跟人喝酒吹牛都有了本钱,好事儿啊。再说了,当哥的为了妹子受点委屈,那不是应该的么!”

这波彩虹屁果然起到了作用,盛老爹满意地点点头,烟杆在桌上敲得砰砰响,开始教训盛明理。

“你瞧瞧,这才是一个当兄长该有的胸襟!你再瞅瞅自己个儿,怂不拉几的,做牢咋的了?历史上哪个英雄好汉没做过牢?没坐过牢出去都不好意思说咱是男人!”

盛明理垂着头默不作声,很明显还是不服气。

“你也别做出这个死样给你老子看。”盛老爹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不管你有多大的气,都乖乖给我憋进肚脐眼儿里,要敢放出个屁来,小心老子揍你!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没良心的白眼儿狼,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了你的命,要没有你妹子,你现在能有婆娘暖被窝,有儿子送你终?呸,早就被割了那话儿伺候人去了!”

盛明理囧得脸通红,“爹!你说啥呢,这些陈年旧事就别再”

“咋的,还不让人提了?我今天就非给你掰出个子丑寅卯来。”盛老爹一拍桌子,骂道,“我好好的老闺女,多聪明的娃,一岁就会说话,两岁就能背诗,三岁时我给她算了个卦,说她诰命夫人富贵命。就因为你奶偏心你们这俩瘪犊子,把我老闺女生生祸害了。你们自己说,是不是欠你们妹子的?该不该还?!”

盛明理的底气明显弱了许多,喏喏地道:“是,我一直都记得,没有小妹就没有我,我理该让着她,照顾她,可”

“可什么可?”盛老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将烟灰敲到桌面上,又眯眼叭了一口,道,“行了,既然你也承认了应该补偿你妹子,那就出去吧,好好管教管教你婆娘,居然趁我不在捆了我老闺女逼她嫁人,谁给她的胆子?你也别跟我扯什么这理由那理由的,什么理由在我闺女面前都不好使!明明是要捞自己那口子,还非扯到我老头子身上,说我身子不好,受不得那苦,呸,我愿意受苦!为了我闺女,我就是死在牢里也乐意,用不着她管。你且告诉她,这次就看在锅子跟阿婉的份上饶她一次,再有下回,我老盛家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又瞪了眼旁边看好戏的盛明义,“你也一样,滚蛋!”

兄弟俩灰溜溜地出了屋,一抬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红着眼睛的王氏,手足无措的许氏,以及神情尴尬的盛竹。

盛竹在心里直呼卧槽,这爹也太凶猛了,简直宠女无下限啊!

她把自己代入两个嫂子的位置想了想,有点为原主惭愧——确认过眼神,是令人讨厌的人。仗着老爹的威风在家里狐假虎威,对兄长嫂子不尊重,对侄子侄女不爱护,贪吃又霸道,唔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处优点,也是醉了。

不过她刚才在外面听了一嘴,似乎原主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小时候出了事故,还跟两个哥哥有关。

是什么事故呢她有些好奇,想着找机会问问。

盛明理朝她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小妹,你进屋跟爹说说话,我去把锅子找回来,就不陪你了。”

又虎着脸吼妻子:“还愣着干啥?没看娘一个人在灶屋里忙活吗,去帮忙啊!”

王氏了解丈夫,知道这是故意做给爹跟小姑子看的,连忙配合地挤出笑脸,答应道:“嗳,这就去!”

说完,脚步匆匆离开了现场。

盛明义笑道:“小妹走了这么远的路,渴了吧?快,进屋,让你二嫂给你倒杯水去!”说着冲许氏使了个眼色。

许氏长得又黑又壮,心思却极是细腻,闻言马上从盛竹胳膊上接过包袱,眼角眉尾都是笑意,“就是,小妹,累了吧?你看你来就来呗,带那老多东西干啥,我瞅着爹刚才手里还提着一只鸡,也是小妹带来的吧?哎哟,真是太有心了,这村里谁家闺女回门不是随便几样小菜了事的,好一点的也就是十来个鸡蛋,像小妹这样出手就是鸡蛋它爹的,实在是太少了!”

盛竹:“”

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确实是一路人,彩虹屁拍起来都不管香臭的。

她抬着下颌做出一副嚣张的姿态,翻着白眼道:“知道我渴了累了还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倒水去啊!”

“哎,这就去了。”

盛竹轻吁了口气,心想演戏也不容易啊,演一个随时随地找茬的女人更不容易啊。

她抬脚进了屋,喝过许氏端过来的茶水,跟盛老爹又这样那样套了一番话,总算把当年那桩事给问了出来。

第33章 一台大戏

事情大概发生在十多年前,那时候原主四岁,盛奶奶还在世。有一回,盛奶奶的娘家侄子添孙,要办满月酒,给盛家下了喜帖。盛奶奶好多年没回去了,感觉自己时日无多,就想着趁还能走动,再回一趟娘家,算是了了心愿。

奈何老人家年纪大了,十几里的偏僻山路,她一个人去家里人肯定不能放心,偏巧那时候又是农忙时节,盛老爹夫妻俩都走不开,就把两个半大小子盛明理跟盛明义给派了出去,由他们护送盛奶奶。

不用干活还有喜宴吃,兄弟俩欢喜雀跃,原主见两个哥哥那么高兴,也吵着要去。

盛老爹本来就疼爱这个老来女,耐不住她撒娇哀求,同意了,临行前对两个儿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好妹妹,别磕着碰着,别被拐子抱走了,别让人欺负她林林总总说了一箩筐,兄弟俩也拍着胸脯打包票,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让妹子少一根毫毛。

结果,他们很不幸,半路上遇到了打劫的,几个汉子拿着刀从林子里蹿了出来,叫着留下买路财。

盛奶奶活了那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短暂的惊慌过后,马上就镇定了下来,让两个孙子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掏了出来,只求一家四口能活命。谁知道劫匪嫌少,不知怎的瞧上了这两兄弟,说是宫里缺公公,正好卖了赚一笔横财什么的,将他们捆了。

盛奶奶岂能眼睁睁看着老盛家断了根,噗通给劫匪跪下了,哀求无果后,将身后的孙女推了出来,说实在要卖,就卖这小的吧。

小时候的原主长得清秀白净,在家里又受宠,眼神极是灵动活泼,劫匪果然动了心思,还真将兄弟俩放了,抱起原主就走。

原主哪里肯依,死命挣扎,哭闹不休,最后一口咬在了其中一个劫匪的胳膊上。那劫匪吃痛,恼怒之下,随手将她抛了出去,脑袋正巧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顿时流血不止,人也晕了过去。

那些劫匪以为她死了,也没了心思,骂骂咧咧地走了。

后来,原主被送去了医馆,头破了,脸颊也被石头磕出了个大口子,大夫给她施了针止了血,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小命。然而脸上却因为伤势太过严重,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疤。

盛老爹不好责怪他娘,只好把气都撒在了两个儿子身上,差点没活活打死哥俩。他抱着女儿四处求医,几经周转,终于见到了一个传说是避世在山里的神医,那神医给了他一味药,让他抹在伤口上,说不出十天,疤痕必定去无踪。

盛老爹照做了,十天后,伤疤确实无踪了,却留下了一个红爪子印,他怒气冲冲地去找那什么破神医算账,谁知道人去楼空,神医也无踪了。

从那以后,原主就笨了许多,性子也慢慢变了,大夫说,是因为伤了脑袋

盛竹总算搞明白了。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折,怪不得盛老爹说她两个哥哥欠她的,还真是,虽然不是原主主动去救的,但毕竟也是因为她,盛明理跟盛明义才能顺利脱身,避免了进宫做太监的悲惨命运。

说话间,午饭已经在周婆子和两个儿媳的操持下端上了桌。

盛竹带来的山鸡不用装死了,这下是真死了,被宰了炖了一大锅萝卜,装了一大盘子放在盛竹面前。另有一碟子腌芥菜丝、一盘清炒野菜、一盆野菜蛋花汤、每人一碗高粱米稀粥。

唯独盛竹碗里,是金黄色的高梁米掺着白米的干饭。

盛家人见怪不怪,早已经没有不平情绪。

周婆子夹一筷子鸡肉放到盛竹碗里,心疼地道:“饿坏了吧,快吃,快吃!”

浓郁的肉香飘在众人鼻端,盛老大用余光瞟了瞟,咽咽口水,盛老二笑眯眯道:“小妹多吃点,瞧着都饿瘦了。”

盛竹:“……”

哪里瘦了?二哥你睁眼说瞎话良心不会痛么?

“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肉!”锅子可不管大人怎么想,张口嚷嚷起来。

盛老大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臭小子嚷嚷啥,就馋着你了!你小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口吃的也也要抢,家里是饿着你了还是咋地?”

锅子并不怕他爹,反倒哇一声大哭起来,“我就要吃肉,就要吃肉!小姑哪里瘦了,明明还是那么胖!”

盛竹:“……”小孩子真不可爱,瞎说什么大实话。

王氏张张嘴,看了眼盛竹,再看看黑脸的公公,欲言又止。

小孩子间,哭是会传染的。阿婉小嘴一瘪,跟着哭起来:“阿婉也要吃肉肉,也要吃肉肉。”

一时间,大的哭小的闹,盛老大骂,周婆子哄,盛老爹满脸风雨欲来,盛老二夫妻尴尬脸,盛家院子仿佛正在唱一台大戏。

盛竹抚额,眼看盛老爹就要撂筷子,她虎躯一震,厚掌在桌上一拍,大喝:“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屋内瞬间安静如鸡。

盛竹站起来,夹起一块块鸡肉,依次放进大家碗里。

王氏:“唉,不用不用,他姑……”

许氏:“小妹快别忙活了,你吃你吃,小孩子都是别人碗里的香,你快别管了……”

周婆子抹着眼泪:“竹娘,娘不缺这一口吃的,可怜你婆家吃上顿没下顿的,好不容易回来一回,吃了这顿好的,下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盛老爹:“小兔崽子欠揍,打一顿就老实了,闺女你吃你的!”

最后,在盛竹的分配下,做到了一只鸡人人有份,才算让这台大戏顺利落了幕。

盛竹也是心累。

按照风俗,回门得当天赶回去,饭后她又跟爹娘说了会儿话,便动身回家,走到半路才发现包袱里那块布不知怎的又回来了,还多了几钱银子。

她心里暖暖的,虽然这个娘家有各种糟心事和小心思,但说到底,爹娘兄嫂都是好的。

紧赶慢赶,走出了一身臭汗,才终于在日落时分看见了自家那破败的小院,还有小院门口翘首以盼的沈峥。

沈峥看到她,立刻跑上前,兴奋地道:“大嫂,大哥回来了!”

第34章 招财狗

沈篱回来了?盛竹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大身板子硬拳头,还有他看自己时那嫌弃的眼神。

盛竹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之前不是说还要好几天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说起这个,沈峥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自豪,“大哥厉害呗,他在县上立了大功,县太爷特许他提前回来,不用再服徭役了!”

原来是这样盛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郁闷。不过仔细想想,她跟沈篱是合法夫妻,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干脆来个痛快的吧。

想到这里,盛竹挺起了c罩杯的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大步往家走,准备以最强势的姿态面对自己的便宜夫君。

“哎,大嫂你急啥,大哥没搁家,还在镇上呢!”

身后沈峥喊道。

盛竹脚下一个踉跄,挺直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回头瞪着他,“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一次性说完行不行?”

沈峥摸了摸鼻子,心想大嫂这是有多心急,一听说见不到,还急眼了。

他解释道:“大哥托人带话回来,说已经在镇上了,要先陪一个朋友去办点事,这一两天内准保能到家。”

爱到不到,哼。

盛竹扭头就走,跨进院子,沈溪立马扑了上来,“大嫂你累了吗?我给你打水洗脸吧?”

盛竹的心立刻像泡在了糖水里,暖暖的,很贴心,“晌午饭吃了吗?”

沈溪点头,“嗯,吃得很饱!不信你问白眉。”

白眉在旁边摇头摆尾,“汪汪!”吃了,它可以作证。

见到这俩可爱的小家伙,盛竹身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将包袱放下,去洗了把手,然后进了厨房,准备晚餐。

晚上吃的是韭菜炒鸡蛋和青菜,家里已经没有肉了,上次在镇上买的猪肉都被做成了肉丸子,让沈砚带去书院了;早上的那只山鸡也进了娘家人的肚皮。

“你俩还在长身体,光吃素可不行,营养跟不上,家里也没有鸡鸭鹅,总不能宰了白眉吧?这样,我看什么时候空了,再去一趟镇上,买点肉回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第二天早上,沈家院子里躺了一地的“肉”。

五只彩色山鸡,三只灰毛兔,还有条一米多长的大蟒蛇!

沈溪吓得扑进了盛竹怀里,又忍不住回头瞄一眼那还在缓慢蠕动的蛇,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盛竹安慰道:“不怕啊,这蛇没毒,可以吃的”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抖了一下,赶紧又补上一句,“也可以卖了换钱。”

沈峥绕着这些猎物转了好几个圈,脚底打飘,话都说不利索了,“白眉,这,这都是你抓回来的?!”

白眉往那一坐,高昂着骄傲的狗头,一副王者归来的荣耀模样。

肉嘛,小意思,只要不宰了它吃狗肉,什么肉它都能弄来!

盛竹笑喷。这狗越发成精了,别人家是招财猫,她家是招财狗,以后家里再也不愁没肉吃了,而且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卖掉,为家里创收。

当然了,也不能每天都让白眉去后山肆虐,不然里边的动物要不了多久就得灭绝,还是要适当保持生态平衡的。

她拍了下白眉的脑袋,夸道:“牛,真牛,比牛还牛!以后我们全家的嘴就全靠你了!这样,给你定个规矩,三天上一次山,一次不能超过五只猎物,行不行?”

白眉冲她汪汪两声,又呜呜咽咽的,整张狗脸上都写满了“我不爽”。

盛竹秒懂,噗嗤笑了,道:“放心吧,不管有没有肉吃,我保证,绝不吃狗!”

狗子这才安了心,呲牙露出了标准的微笑。

盛竹掀开它的上下嘴皮子瞧了瞧,眉头皱了起来,嫌弃道:“你这家伙吃完不擦嘴啊,牙上还有肉沫儿呢!去,到塘里刷刷牙,顺便洗个澡再回来。”

白眉转身就往水塘边跑。

没多久,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条大鲤鱼。

盛竹乐坏了,果然是招财狗,到哪儿都不空嘴。为了奖励狗子,她让沈峥去后山砍些木头,给白眉造一间狗屋。

“行!柜子我是做不出来,但狗屋肯定没问题。这样,上山就不用了,师父家有很多废料,我挑一些能用的,今天应该就能做出来。”

说干就干,一家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沈峥去师父家造狗屋去了,盛竹领着沈溪在家里收拾猎物,她不懂山货,现在天渐渐热起来了,不尽快处理的话恐怕会发臭。

想了想,她留下一只鸡跟一只兔,剩下的都打包装进了麻袋,吭哧吭哧拖到村口,上了牛车,一路直奔青云镇。

她也不认识别人,只跟庞记酒楼的秦掌柜打过交道,于是打算碰碰运气,先去那里试试,毕竟开酒楼的,这些都用得上。

秦掌柜一见她就笑,十分客气,“哎哟喂,盛大娘子来了?快快快,里边请!”

盛竹扫了一圈大堂。

中午了,正是吃饭高峰期,所有的桌子都是满的,她留意了一下,十桌有九桌都点了鱼羊鲜,显然这道菜很受欢迎。

秦掌柜笑眯眯地道:“多亏了盛娘子卖给我们的菜谱,客人都反应好吃,几乎天天客满,对门儿玲珑轩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呢!”

玲珑轩的老板娘名唤祝玲珑,芳龄二十有三,不仅人长得美貌,而且极会来事儿,一个号称吃饭的地方,却有歌姬吹拉弹唱;还设了台子,每日三回,有穿着暴露的舞姬献舞。

既能吃饱喝足,又能一饱眼福。

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诱惑?

也因此玲珑轩的生意向来不错,比单纯靠饭菜吸引客人的庞记酒楼略胜一筹,这也是秦掌柜心中不可言说的痛。

世风日下啊,吃饭就吃饭嘛,整那些个不入流的玩意儿干啥!

现在有了招牌鱼羊鲜,终于压过了玲珑轩一头,秦掌柜只觉心里像六月天吃了冰棍,无比畅快,对待盛竹的态度跟上次比当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盛竹也很高兴,毕竟卖出去的东西收获了好评,心里也有成就感不是?

“秦掌柜,我今天来是想问一下,不知道你们收不收野味?”

“收啊!厨房今天还跟我说呢,因为鱼羊鲜卖得好,也带动了其它的菜,鸡鸭鱼肉有啥要啥,来者不拒!”

听了这话,盛竹就有谱了。

跟着秦掌柜进了后厨,她将麻袋解开,全数抖出来。

第35章 斯文败类

秦掌柜眼睛一亮,尤其是那条蛇,视线对上就移不开了,“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昨儿个还有熟客问我们有没有蛇羹呢,他家娘子产后失了调养,脸上长了许多红疙瘩,听人说蛇羹可以滋肤养颜,就求来了。可惜这种菜吃的人少,价格又贵,所以我们平时也就没备着,可巧今儿盛娘子就送了来,哈哈哈,活该咱两家发财啊!”

盛竹也笑,还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那您就给开个价吧。”她指着地上的野味,“还有这山鸡跟野兔,都是我家三弟上山捕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指望卖了银钱好说媳妇呢。”

她总不能说是家里的狗抓的吧,狗抓一只算它聪明,抓一群那就是妖精了。再一个,说得艰难点儿也能稍微抬点价不是?

秦掌柜哈哈大笑,“行,咱都是老熟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山鸡我出两百文一只,野兔三百文,这蛇比较难得,我出一两银子,算下来一共是二两九钱,咱凑个整,三两!咋样,这价钱盛娘子可还满意?”

虽然不清楚市场价,不过盛竹选择相信秦掌柜。

且不说有庞天赐的面子,就是看在这么多野味的份上,他也不止于傻到做一锤子买卖。

“秦掌柜爽快,行,成交!”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秦掌柜笑开了花儿,说下次要是还有野味,尽管都拿来,价钱好商量,云云。

盛竹也都一一答应了。

走出庞记酒楼,感受着荷包里鼓鼓的银子,她走路都带风。

正打算去街上买点儿生活必需品,转角却差点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定睛一瞧,我去,居然会是斯文俊秀的顾秀才!

顾禹行也没料到会碰到盛竹,神情一愣,随即又是一冷,抿了抿唇,道:“你,故意的?”

盛竹:“”

自恋是病,得治啊兄弟!

她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扭头就走。

顾禹行也不是多事之人,见盛竹不搭理自己,也就没再纠缠,况且他这会儿心急如焚,实在没心思去管其他。

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倏然回头,喊道:“盛姑盛娘子,等一下!”

盛竹走得更快了,当没听见。

反正她又撬不开这个人的嘴,就没必要再有交集了,免得被人瞧见说不清楚。

顾禹行急了,也顾不上保持君子淡然之姿,几步跑过去拦住了盛竹。

盛竹不耐烦:“干嘛?”

顾禹行有些恍惚,这样甩脸子的她,还真是新鲜又特别啊等等,他想到哪里去了?

“盛娘子,帮个忙。”

“不帮!”

“我还没说什么忙。”

“什么忙都不帮!”

“你怎么可以如此”

“对,我就是如此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够了没?让开!”

见盛竹绕开他,执意要走,顾禹行无奈,只得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盛娘子,是这样的,辰弟哦,也就是梁辰梁公子,他昨日进了玲珑轩吃饭,到现在都没出来,我有些担心,怕他着了别人的道。不知盛娘子可否帮我进去瞧一瞧,若是找到了他,麻烦带他出来;若是没找到,我也会万分感激,附上谢礼,不知你意下如何?”

哎呀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位爷今天是嘴瓢了么?

盛竹心脏狂跳,不用数了,绝对绝对超过三十个字!

她立马在脑海中跟系统交流:“九筒,任务完成了吧?”

系统无语,“宿主,你根本就没有接受任务,谈什么完成任务?我记得你当初的原话是:我考虑考虑。你不能因为碰巧完成了,就来找我要积分,我上哪儿给你整去?”

一盆冷水泼下来,将盛竹浇得透心凉。

原来还要这样,她赶紧亡羊补牢,“那我现在接受行吗?”

系统:“可以。上吧宿主,我看好你哟!”

顾禹行一直在观察盛竹,见她表情变来变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好又问了一遍:“盛娘子,你可是答应了?”

盛竹回过神来,眼珠一转,开始装聋作哑,“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次?”

顾禹行:“”

她居然已经漠视自己到了这个地步么?

心里不知为何有点不太舒服,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可以帮我进玲珑轩找找梁公子么?”

盛竹微微一笑:“不可以。”

说完,她转身高高兴兴地走了,留下了原地呆若木鸡的顾秀才。

任务已经提示完成,积分也已经到位,天麻种子在向她招手,剩下的,都不关她的事。

当她傻么,那顾秀才表面看着君子,实际上极度自私,玲珑轩是什么好地方?说好听点是娱乐设施比较完善的酒楼,说难听点,就是打着酒楼的幌子干着妓院的活儿。

顾秀才马上要参加科举了,顾忌着自己的名声,所以不敢进去,却没有为她考虑过,她可是有丈夫的,要是被人知道她去过玲珑轩,别说沈篱绿云盖顶,就是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呸,什么斯文俊秀,分明是斯文败类!

盛竹边走边吐槽。

欣喜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就好像卸下了一副脚镣,浑身舒坦。

想来,是那个傻姑娘的执念终于消散了吧?

盛竹的心情好到飞起,在街上买了些蔬菜和猪肝之类的东西后,打道回府。下了牛车,走了半刻钟,就看到自家门口乌泱泱挤着一堆人。

她猛然一惊。不会出事了吧,难道是小姑子一个人在家,发病了?

紧接着,就听到了大伯母赖氏尖锐的叫骂声。

“……没有你祖母哪有你爹,没有你爹哪有你这臭小子?你们白米白面大鱼大肉吃着,就让你祖母看着?你的良心呢?丧良心的王八犊子,天打雷劈的不孝玩意儿……”

骂声里夹杂着沈溪压抑的、受惊小猫般的呜咽声。

盛竹听得心头火起,立刻扒开人群挤了进去,院子里的情形更是让她眸光一寒。

第36章 吓尿

只见严婆子稳坐在院中的长条凳上,一副装模作样的老封君样;沈芙蓉站在她身后,跟个小丫鬟似的,祖孙俩装x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地上,零零碎碎扔着些物件,有她前几日买的衣料、几颗菜和白面,连早上留下来的山鸡跟野兔都没能幸免。

赖氏一手叉腰,一手点着面前的沈峥,口沫横飞、慷慨激昂,仿佛他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

“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不说孝敬自己的亲祖母,倒将才进门的嫂子当成了娘,她是生你还是养你了,我看是给你灌迷魂汤了吧?不懂狗屁臭的蠢东西!”

少年气得剧烈喘息,怒目圆睁却不敢动手,只死死攥着装大米的口袋,手背上青筋毕露,显然已经忍到了极致。

“呜——”

护在沈溪边上的白眉竖起两只耳朵,前腿曲着,呲着牙,发出震慑的低吼声,似乎随时都要暴起伤人。

“咋的,一头畜生也想造反不成?当心我剥了你的狗皮!”赖氏根本没把白眉放在眼里,又指着沈溪骂了起来,“死丫头,你祖母还在这好好坐着呢,你却在那边哭丧,分明是见不得你祖母好。小小年纪,心思却这般歹毒,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这话问得蹊跷。

沈家二房除了兄妹四个,就只有一个刚嫁进来的盛氏,自然是跟她学的。

围观的村人议论纷纷,有为二房抱不平的,也有认为赖氏说得在理的,更多的则是看热闹,巴不得两家人打起来才好。

盛竹哪里还忍得住,大步走进去,将胳膊上的菜篮子往地上一放,也不看严婆子,更不理睬赖氏跟沈芙蓉,先安抚了沈溪,让她进屋,省得看了这些糟心场面污了眼睛跟心灵。

然后,淡定地对沈峥道:“三弟,去把村长和族长爷爷都请过来。别怕,天大的事都有嫂子在,谁也别想欺负咱!”

少年差点落下泪来。

哥哥们不在,妹妹病弱,他不得不撑起脊梁骨顶住孝道的压力,只为护住一家人的口粮,可心里有多彷徨无助,只有自己知道。

沈峥咽下喉咙眼的哽塞,用力点头,“知道了,大嫂!”转身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严婆子耷拉的眉眼撑开,阴寒的目光落在了盛竹身上。

这个孙媳妇是她花了棺材本,好不容易买通衙门里的人才娶进来的,本以为是个又丑又懒的蠢货,可以给沈篱那贱骨子添添堵。

没想到,竟也是刺儿头。

先是在食物里动手脚,害得她上吐下泻病了一场,如今又不知靠什么手段挣到了钱,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不说,居然还想买地。

呸,想得美!

严婆子悠悠然开了口:“大郎媳妇,你这是做什么?你婆母不在了,你大伯母代为管教三郎跟四丫头,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是一片好心,你可别会错了意,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好心?什么时候“好心”竟成欺负人的借口了?

盛竹有点想笑,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谬论。

“祖母说的是。”她扬起唇角,笑容里却带着冷意,“大伯母真是菩萨心肠啊,高兴了来管教一通,不高兴了也来管教一通,再顺手收点儿管教费回去,着实辛苦了,相信我婆母在九泉之下,也会感谢大伯母八辈儿祖宗的!”

噗!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放了个屁,还是谁笑出了声。

赖氏瘦长的刻薄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白,嗷一声就冲了上去,想撕烂盛竹那张不吐半个脏字儿,却能气死人的嘴。

盛竹淡定后退了两步。

旁边的白眉早已经蓄势待发,见状立刻往前一扑,将赖氏整个撞翻在地,然后一只爪子摁住她的胸,低头咬住了她的脖子。

赖氏魂飞魄散,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啊!!!”

惊叫声震彻云霄,围观群众中胆小的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胆大的也吓破了胆,两股战战。

“天哪!那只丑狗疯了!”

“完了完了,这下要闹出人命了!”

“大伙儿快去拉开它呀,说不准人还没死透呢!”

“切,光动嘴有什么用,你不怕死你上啊”

严婆子也惊得站了起来,生怕那疯狗咬死一个不够还要拉个人给赖氏作伴,慌不迭往后退,还顺手将沈芙蓉推到了自己前面。

沈芙蓉惨叫一声:“娘啊!”

她冲上前想踢开那只狗,然而对上白眉散发着寒光的视线,立刻吓得浑身发抖,半步也不敢动。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尿了裤子。

白眉:“”

众人:“”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待嫁姑娘被狗吓晕的不少,被狗吓尿的还是第一回听说。

可惜啊,这姑娘以后要说个好人家怕是难咯大伙儿心里又是惋惜,又是幸灾乐祸。

沈芙蓉羞得抬不起头,捂着脸呜呜直哭,也不管她娘的死活了,扭着身子就朝外面奔去,边跑还边哭着喊道:“丑八怪你等着!我要回去告诉我爹跟我哥,嘤嘤嘤!”

嗤,你就是告诉你爷爷我也不怕盛竹暗暗好笑,眼看戏也演得差不多了,该收场了。

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白眉秒懂,马上松了嘴。然后,爪子从赖氏的胸口上拿下来,在地上狠狠蹭了蹭,接着,跑到院子角落的水盆里疯狂喝水。

呕咸死它了,那女人的脖子是有几百年没洗了吗?!

众人赶紧看向地上的赖氏。

赖氏的脖子上并没有血迹,连个破皮都没有,很显然,不是被咬死的。

严婆子愤怒地瞪着盛竹,“盛氏,你纵狗行凶,谋杀长辈,罪证确凿,就不怕我去衙门里告你吗?”

盛竹笑意盈盈,丝毫没有惧怕,道:“祖母,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大伯母好好的,您非说她被谋杀了,这不是栽赃嫁祸么?我听说,嫁祸他人也是犯法的哦。”

不等严婆子发飙,她已经走过去用力掐了掐赖氏的人中,赖氏嗷一声坐了起来。

第37章 镇宅

众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活着就好,虽说看热闹很好玩,但死人就不好玩了。

盛竹转身面对严婆子,笑道:“还有,说我纵狗行凶,这话就更离谱了。这里这么多乡亲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明明是大伯母恼羞成怒,要对我行凶,我们家的狗忠心护主才是。祖母,您不能因为偏心大伯母,就颠倒是非啊!”

严婆子的嘴皮子直颤,却无从辩驳。

该死的贱蹄子,心机真够深的,竟然将一切都算计好了,还这般能言善道。

此女,决不可留!

正要再次开口,就见人群分散两边,村长林大河跟沈家老族长在沈峥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沈大伯和沈金宝。

沈家父子的脸色极其难看,尤其是沈金宝,一进来就开始撸袖子,嚷嚷着要打人。

沈族长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大喝:“混账东西,住手!”

沈金宝讪讪地缩了回来,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位老族长,老族长最恨人搬弄是非,更恨人打架斗狠,要是犯他手上,关祠堂还是轻的,除族都有可能。

沈大伯倒是沉得住气,但偶尔扫过盛竹时,眼神里透着一股子阴寒。

见该来的人都来了,盛竹扬起笑脸,走过去先对老族长福了福,“族长爷爷。”又跟林大河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沈族长瞧了她一眼,就这一眼,拐杖就差点脱了手。

这,这就是大郎的新媳妇?长得也太太一言难尽了吧!

可惜了他沈家最好的后生,竟配了个这等样貌的婆娘,简直造孽哦。

他心里暗自惋惜,对造成这一切的严婆子就更厌恶了几分。要不是严婆子成天打压二房,养老银每个月要四百文之多,后来又唆使那半夏丫头退了婚,沈篱怎会娶不上美娇娘。

哼,沈族长沉着脸看向了严婆子。

“弟妹,怎么回事?天都快黑了,不在家好好呆着享福,跑到这破院子为难几个孩子做什么,闲着无聊吗?”

严婆子老脸一僵。

她再怎么说也一把年纪,曾孙都有了,被人当众这么训斥,哪里下的来台。

心里暗恨,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族长大哥说这话就不对了,我是他们的亲祖母,过来看看他们还要挑时辰不成?”

“真的只是看看吗?”沈族长冷哼,指着地上散落一地的布料菜肉和大米白面,“那你看就看吧,动啥手啊,人家孩子收拾起来不累吗?”

说着回头对沈峥虎着脸道:“三郎,还不赶紧的,都收进屋里去,等着上露水吗?”

沈峥听懂了,族长爷爷这是维护他们二房呢,省得到时候又被大房给抢了去,于是响亮地“唉”了声,手脚麻利地往屋里搬。

见到嘴的鸭子要飞了,赖氏跳了起来,“不行!这几个兔崽子没良心啊,只顾着自己大鱼大肉,却不管祖母吃糠咽菜,天下哪有这样的子孙!简直天理不容!”

沈族长斜眼看她,不冷不热地问:“那依你看呢?”

“自然是都孝敬给他们祖母了!”见老族长陡然变了脸色,赖氏心脏一抖,底气弱了下来,“就算不能都给,起码起码也要一半吧”

有一半也不老少了,那么多的白面和大米,还有鸡和兔赖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林大河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倒是笑眯眯地附和道:“我看行。虽说两家分了家,但祖母毕竟是祖母,亲情是无法分割的,二房尽点孝心也应该。”

听到村长发了话,赖氏顿时来劲了,喜滋滋地去推盛竹,“快,把东西拿出来我带走!鸡就留给你们自己了,那只兔子给我,正好熬了给你们祖母补补身子。哦还有,白面跟大米也别忘了!”

盛竹挑了挑眉,笑道,“行啊,我这就去拿。”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没有什么兔子白面大米,只有一张纸。

“村长,族长爷爷,这是当初分家时的文书,上面明明白白写了两房人各自分得的东西,也规定了以后该负的责任。我们二房除了这间破院子,几乎是净身出户,说好了,除了每个月四百文的养老银,只需逢年过节尽尽孝心就行,祖母的生老病死皆是大房的事,祖母吃的是山珍还是蛤蟆,是人参还是树皮,也与我们二房无关。如今大伯母却说我们大鱼大肉祖母吃糠咽菜是不孝,不公平,我想问一句:当初分家的时候你们讲公平了吗?你们住着砖瓦房我们窝在小茅屋公平吗?你们见不得我们日子过好一点,时不时就过来强抢豪夺,这,公平吗?!”

现场鸦雀无声。

众人都愣愣地看着那个丑陋的女人,天黑了,可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上竟仿佛带着光。

沈族长听得心情澎湃,忍不住大喝一声:“说得好!人要脸树要皮,我看有些人哪,就是不要皮,丢尽了我们姓沈的脸,哼!”

大房众人的脸一阵阵发烫,尤其是沈大伯,他平素最爱脸面,如今却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心里恨极。

老不死的,尽偏心二房,还有那个盛氏,更不是省油的灯。

迟早有一天,他要他们好看!

严婆子知道今日有族长在,是捞不着便宜了,只好沉着脸道:“还愣着干啥?走,回家!”

赖氏急忙上前搀扶着她,沈大伯跟沈金宝跟在身后,一家人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十分狼狈地离开了。

眼看戏看完了,天也黑了,人群渐渐散去,村长跟沈族长也回了家,老族长临走时发了话,说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别的忙帮不了,公道二字还是可以办到的。

盛竹连连道谢,怕老人家路上磕了碰了,又让沈峥亲自送他回去。

夜幕下,离小院不远的大树后转出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笑得哈哈的,“我说沈老弟,你这媳妇丑归丑,还挺厉害的,可以镇宅呀。要我说,将就将就得了,女人嘛,吹了灯都一个样。”

第38章 相公

青年眸光微闪,点头道:“说的是。”

抬脚迈进破落的小院,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凉风习习,吹得屋内煤油灯忽明忽暗。

趴在角落吃蚊子的狗子淡定地瞄了他一眼,保持缄默,继续吃蚊子。

他跨过门槛,正在抹桌子的小丫头立刻抬起头来,等看清来人是谁,眼睛都瞪圆了,惊喜地扑过来:“大哥!”

沈篱摸了摸妹妹稀疏的头发,脸上都是心疼,问她:“大哥不在,按时吃药了没有?有没有听话?”

“嗯,吃了!我很听话,最听大嫂的话。”说起大嫂,沈溪猛地推开了自家大哥,拔脚就往灶屋跑,边跑边激动地喊,“大嫂,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盛竹正在切猪肝,闻言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

沈篱真的回来了?

她赶紧丢下菜刀,舀水洗手,又整理了下头发跟衣裳,定了定神,这才走了出去。

厅堂里站着两个男人,都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其中一个是她上次在县城的堤坝上见过的傻大个,也就是她的便宜夫君——沈篱。

另一个盛竹只扫了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不是因为他长得难看,相反,实在是太出众了!

眉若远山,眼如深潭,似乎藏着许多令人看不懂的暗潮,引人窥伺。

修长挺拔的身姿被一身玄衣包裹,更显得稳重内敛,那种气势,光是站在那儿就仿佛是一座山,让人无端安心。

她不敢细看。

这可是古代,身为有夫之妇得有自觉,毕竟哪个男人喜欢自家老婆盯着别的男人看,尤其那个男人还比自己好看那么多。

伤自尊嘛,对不对?

盛竹摆出一副贤惠的面孔,上前朝傻大个福了福,叫了声:“相公。”

屋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沈溪傻了眼,迷糊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转悠,没敢吭声。

傻大个蹭蹭蹭直往后退,那张如刀削般的硬汉脸写满了无辜跟震惊,“弟妹,你,你这是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怎能如此害我?”

说着忙不迭地冲旁边的男人道:“沈老弟,你可千万要听我解释啊!上次弟妹跟沈砚兄弟来堤坝找你,当时你正被县太爷召见,脱不开身,我就代你出去跟沈砚兄弟说了几句话,仅此而已。我郭子顺敢对天发誓,跟你媳妇真的半句话都没说过!”

盛竹懵圈。

什么意思?傻大个叫郭子顺?

那这位“沈老弟”不会才是她的老公吧?

老天爷,她做了什么?!

盛竹忍不住扶额,今天铁定不是个好日子,不然为什么奇葩的事一件接一件,先是沈芙蓉当众尿裤子,现在是她盛竹当众认错了夫君,都够奇葩的。

她强装镇定,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对不住了郭大哥,吓着你了。其实是因为我有眼疾,天一黑就不大看得清人,尤其你跟相公都长得这般顶天立地,所以一时认错了,实在抱歉。”

郭子顺拍着胸膛松了口气。

娘唉,吓死他了,刚才看这盛氏还好好的,那么老些人,又是村长又是族长的,还有那啥祖母伯母一堆人,不都认得好好的么,咋轮到他就眼疾了呢?

难道他真的跟沈老弟长得像?

看了一眼沈篱,一个字,俊啊!好吧,这个理由他接受了。

“没事没事,谁还没个毛病咋的。”捅了下沈篱的胳膊,“对吧沈老弟?”

沈篱点头,“嗯,下回别认错就行。”

他看着盛竹微微一笑,眼里带着一丝促狭,“是吧娘子?”

盛竹险些被呛着,走向不太对啊,难道是她还不够丑,要不然这位夫君怎么没有露出半点嫌弃的样子来,反而那般友善?

男人心海底针,看不懂。

她也懒得去猜了,顺其自然吧,于是笑道:“那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准备晚饭,很快就能吃了。”

说完转身往灶屋走,在院子里遇到了沈峥,听说大哥回来了,沈峥走路都像在飞,三两步就跨进了厅堂,找自家哥哥叙旧去了。

盛竹径直进了灶屋,开始做饭。

家里多了两个大男人,郭子顺还是客人,饭菜肯定不能敷衍,看了下食材,她准备做三道红烧,兔子、鲤鱼和猪肝。蔬菜就来一道干煸四季豆,至于汤冬瓜炖**,今天被大房闹了这么一出,心火烧,得下下火。

另外再蒸个蛋羹,给沈溪的,小孩子都喜欢。

做菜其实不费事,但准备起来很花时间,盛竹忙得不可开交。

夏季的夜晚有点热,还有蚊虫叮咬,做饭并不那么享受,好在她是一个乐观的人,这些都可以克服。切好猪肝洗好菜,正准备去杀鱼,一回头,就看到身后站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进来了?”

古代讲究君子远庖厨,除了厨子,基本上男人都很少进厨房。

沈篱撸起袖子,道:“我来帮忙。”

他看了眼灶台,目光在各种食材上打了个转儿,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盛竹也不客气,指了指那条大鲤鱼,“把鱼杀了吧。”

沈篱很干脆,拿起菜刀拎起鱼就出去了,他的速度倒是快,不过片刻就完成了任务,将鱼递给盛竹,道:“杀好了。”

盛竹接过来一瞧,呃让他杀鱼,还真的就只是“杀”了这条鱼而已。

鳞片没刮,鱼鳃没去,好在内脏倒是掏空了。

她沉默了半晌,也不确定这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或者是表面笑嘻嘻,内心***,故意捣乱惹她生气,然后借机休了她?

好吧,她大概是对自己的外表太过没自信,有些阴谋论了,也许古代人就是这么杀鱼的也说不定。

“怎么,我杀得不对?”

沈篱见她只看着鱼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盛竹赶紧把鱼放下,重新给他指派了个任务,“挺好的。这样,你帮忙处理下兔子吧,这个比较麻烦,我现在走不开。”

沈篱是猎户,这方面肯定没问题。

要是还有问题,那就证明自己不是阴谋论,而是他这个人——确实有问题。

第39章 有点猛

(太累了,还没修过,明天再看吧。)

事实证明,盛竹想多了,那只野兔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贴心切成了小块,放到了灶台上。

盛竹很是惭愧。

怨不得有句话叫丑人多作怪呢,其实她也不想怀疑沈篱,只不过两人名义上虽是夫妻,却是头一回相处,彼此都还陌生得紧,谁知道沈篱是不是一个只看脸的男人呢?

毕竟他自己都长得那么好看。

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人外表天差地远,内心的自卑在作祟。

然而转念又想,好看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她可以刚可以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开得起玩笑斗得过豺狼,自认为还是挺优秀的。

优秀的人,有什么理由自卑?

想通之后,盛竹的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对待沈篱的态度就更不客气了,又叫他烫了鸡毛剥了蒜,最后,直接让这个八尺汉子蹲在灶前烧火。

沈篱被她指使得团团转,面上却是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还饶有兴致地看她烧菜。也不知是灶膛的火越烧越旺还是怎么的,照得他眼里的火苗也越来越亮。

夫妻俩第一次配合很是默契,半个多时辰后,菜就纷纷上了桌。

味美肉烂的红烧兔肉、咸鲜蘑香的红烧鲤鱼、嫩滑爽口的爆炒猪肝,清淡却让人停不下嘴的冬瓜炖鸡,还有干香辣爽的干煸四季豆,甚至连最简单的水蒸蛋都看起来那么馋人。

沈峥跟沈溪吃了一段日子盛竹的手艺,也算波澜不惊了,沈篱和郭子顺还是头一回,吃得那个喷香,尤其是郭子顺,愣是没忍住自己身为客人的修养,连吃了四大碗。

娘唉,这香,这味儿,真特么带劲!

趁盛竹低头吃饭的间隙,他凑过来在沈篱的耳边瓮声瓮气地说了句:“老弟,值了!再丑都值了!秀色可餐怎比得上这真正吃到嘴的美味,惜福啊兄弟!”

沈篱迅速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丑媳妇,面上不动声色,桌底下的脚却毫不留情给了他一下,踢得这口无遮拦的莽汉嘶的叫出了声。

盛竹抬眼看他,关切地问:“怎么了郭大哥,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郭子顺急忙摆手,“不不不,太合口味了!我虚度二十四年,这是吃过的最最好吃的一顿!弟妹,你完全可以去当大厨啊。这手艺,要我说,比镇上最好的庞记酒楼也差不到哪儿去!”

庞记酒楼?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盛竹愣了一下。

傻大个以为她不知道,于是豪气万千地给她普及知识:

“说起这庞记酒楼啊,那可了不得。昨儿个我跟沈老弟从县上回来经过那边,我想着这一个月在堤坝上又是风吹日晒又是抗麻袋的,老辛苦了,刚巧身上有点儿小钱,就想咱也大方一回,进那传说中的贵人地吃顿好的。哪成想过去一瞧,娘唉,这镇上有钱人忒特么多了,门口等吃饭的排了半条街!一打听,你道咋的?说是那庞记酒楼新推出了一道招牌菜,叫啥啥鱼羊鲜,都说好吃得不得了,镇上有点儿家底的人都跑去尝鲜去了。”

说着,他撇了撇嘴,“听说光这一道菜就要五百个铜钱!煮的是金子还是人参啊,吃了能成仙还是咋的?这老贵。后来咱等不及,就没进去,虽说没吃到嘴吧,但我老郭敢拍着胸口打包票,那啥鱼羊鲜铁定没有弟妹做的这桌子菜好吃!有钱人么,就喜欢整那些个虚的,名字叫得好听而已,估摸着,也就是鱼跟羊摩擦摩擦,整出来的一盘儿四不像罢了。”

噗!沈峥喷了饭。

“对不住对不住。”他急忙擦了擦嘴,偷偷瞄了眼那边面无表情的盛竹,低头憋住笑。

忍住,别揭穿,不能让客人下不来台。

他倒是忍住了,沈溪年纪小,可不会察言观色,听到傻子贬低自家大嫂的菜谱,气得小脸儿都红了,小姑娘头一回发了飙。

“你胡说!鱼羊鲜才不是四不像,那是我大嫂家祖传的,是最好吃最好吃的菜!哥哥你不老实,没吃过就在这儿话说八道!”

郭子顺懵了。

啥?鱼羊鲜是弟妹家祖传的?

“那那咋就成了庞记酒楼的的招牌菜?”他心虚地瞅了眼盛竹,呐呐地问。

盛竹笑了笑,解释道:“之前家里没米下锅了,实在没办法,就把这道菜谱卖给了庞记酒楼,换了十几两银子回来救急。”

郭子顺这才恍然大悟。

本来是想用庞记酒楼来衬托一下盛竹的厨艺,顺便拍个马屁,哪成想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心里那个尴尬呀。

“弟妹,抱歉哈,我之前不知道这事儿,你可别生气,都怪我这破嘴,没个篱笆!”

他讪讪地道。

盛竹摇头,笑道:“郭大哥言重了,不知者不罪嘛。”她顿了顿,“其实你没说错,那道菜还真的就是鱼跟羊这样那样造出来的美味。”

郭子顺:“这”

沈篱:“”

他家娘子貌似有点猛啊。

轻咳了两声,沈篱微微一笑,如四两拨千斤,道:“郭大哥昨儿没吃上鱼羊鲜,不是觉得挺遗憾的么?正好,既然娘子会做,那明儿咱们上山就顺手猎头羊回来,再让三弟去捞条鱼,让娘子露一手,也让郭大哥得偿所愿,如何?”

郭子顺顺着梯子就下来了,将胸膛拍得啪啪响,“那还有啥说的。瞧好吧,哥哥我别的不行,就是力气大,打虎不敢说,猎头羊还是小意思,那就这么定了!”

又咧出一口大板牙看着盛竹,笑得像个傻子,“那明儿就麻烦弟妹了。”

盛竹也笑:“不麻烦,应该的。”

饭吃完了,夜也深了,几个人洗碗的洗碗,收拾的收拾,准备就寝。

家里就两间房,盛竹住了一间,沈峥跟沈溪住了一间,中间隔了帘子。现在多了沈篱跟郭子顺,就住不下了。

“这样,小妹今晚上就跟跟娘子挤一挤;我和三弟还有郭大哥睡一间。”

沈篱稍一思索就定了下来。

盛竹暗暗松了口气,她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这具身体已经满了十七,在这个时代别说圆房,就是生孩子都不算早。

第40章 不知己丑

可她是个现代人,还是个制药师,大学的时候还曾经选修过医学,对她来说,十八岁是底线,否则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她都是抗拒的。甚至在心里已经计划好了,万一沈篱硬要她履行为妻的义务,哼哼她就给他下“泻”药!

现在既然沈篱主动提出了去沈峥那边睡,那暂时就不用担心圆房的问题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都听相公的。”

盛竹温顺地答应道。

沈峥跟沈溪当然也没意见,只有郭子顺一口否决了:“那咋行,你跟弟妹新婚燕尔,好不容易能聚在一块儿,我能干出让你们分开的缺德事吗,那我成什么人了?行了,不用管我。想当初在山上打猎的时候,啥地方没睡过,山洞、树顶、草堆,走哪儿睡哪儿,不打紧。”

说完,一手一条长板凳,就那么一拼,“喏,今晚这就是我的地盘儿了。都走,赶紧睡去吧,明儿还要早起上山呢!”

不等几人做出反应,眼睛一闭,呼噜声起。

沈峥巴不得哥哥嫂子感情好,听到郭子顺这番言论,深以为然,马上很有眼色地拽着妹妹回了房,就剩下了沈篱和盛竹。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又立刻别开视线。

气氛有点微妙。

盛竹心里很是郁闷,这郭子顺简直是个人才呀,身为客人,就不能乖乖地听从主人家的分配吗?

当着客人的面,她总不能直说不乐意跟沈篱一起睡吧?古代女人以夫为天,她要这么说,沈篱这丈夫的脸面就挂不住了。

无奈,只能勉强挤出羞涩的笑脸,道:“那我就先回房了。”

转身的瞬间,笑容收敛,腮帮子鼓了起来。

哼,走着瞧!

打水洗脸擦身子,特意挑了件最保守的中衣,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才坐到床边,开始发呆。

脑海里,系统的嗤笑声响起:“我说宿主,现在可是夏天,你穿这么厚确定不会中暑吗?”

盛竹没好气地道:“要你管!”

系统很欠揍:“喂,前世你们那个世界有一个词,叫‘不知妻美’,听说过吧?现在本统送你一个词,叫‘不知己丑’,贴不贴切?”

盛竹:“滚蛋!”

她懂系统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太丑,没必要再加一层防护么?那谁说得准,她毕竟是沈篱名义上的妻,沈篱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且看他的态度,似乎已经默认了这桩被官府强行指定的婚事,万一想凑合凑合算了,进行下一步呢?

还是做万全准备得好。

哎,身累心更累啊盛竹往后一仰躺在床上,无语看屋顶。今天碰到了那么多奇葩的事,大房来闹就不提了,还碰到了那个自私鬼顾秀才

等等!顾秀才!

盛竹一骨碌坐了起来,呼叫:“九筒,出来!”

半天,系统才懒洋洋地道:“干嘛,不是让我滚蛋吗?”

盛竹:“等会儿再滚。赶紧的,先调出我的数据看看。”

她已经完成了第二个任务,获得了五十个积分,加上之前挣得十两银子的任务,一共是五十五个积分,够她升级了。

想到即将到手的天麻种子,她的心头一阵火热。

眼前的虚拟屏幕慢慢展开,出现了盛竹的最新数据。

宿主:盛竹(一级)

颜值:0积分(满分10)

健康:0积分(满分10)

财富:0积分(满分10)

情缘:0积分(满分10)

可用积分:55积分

系统道:“如果你要升级的话,需要40个积分,剩下的15个,可以用来购物,也可以留着下一次升级。确定升级吗?”

盛竹:“别废话,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数据很快发生了变化。

宿主:盛竹(二级)

颜值:0积分(满分50)

健康:0积分(满分50)

财富:0积分(满分50)

情缘:0积分(满分50)

可用积分:15积分

特权:解锁商城。

终于可以买买买了!盛竹眼里冒出了绿光,立刻伸出爪子凭空点了进去。

天麻种子、人参种子、辣椒种子、美颜膏、瘦身丸、速效救心丸我去,居然还有痔疮膏,逗她么?

盛竹先点到天麻种子上,花了十个积分买了五十颗种子。实物到手的时候,她掂了掂,大小模样都跟莲子差不多,很轻巧,被包在一个手帕里。

她将这包天麻种子藏进了柜子,想着什么时候找个契机再拿出来,不然解释不清。

想了想,还剩下五个积分,手就有点痒痒。

美颜膏,可以祛除脸上的红斑;瘦身丸,不用说了,减肥利器;还有辣椒种子她的毛血旺、水煮肉片、剁椒鱼头。

哎呀,好难选!

到底是好看重要呢,还是美食重要?

盛竹纠结。一咬牙,不管了,先瘦身,瘦下来跑得快,自己看着也舒心不是?等下次有了积分再换别的也不迟。

决定好了,花了最后五积分买了一粒瘦身丸,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

刚吞下,就听到了系统欠揍的声音:“注意:新任务启动!请让沈篱主动亲你一口,部位限制在脖子以上,不得使用暴力手段,不得暗示,不得扑倒强上!一句话,得要他心甘情愿。任务完成后,将会获得六十个积分;任务失败,瘦身丸永久失效!上吧宿主,美男在等着你哟!”

盛竹:“有本事你变成实体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这绝壁不是什么巅峰系统,这他喵的就是一疯癫系统!发布的任务一个比一个奇葩,上回是让沉默是金的顾秀才说话超过三十个字,好吧,她瞎猫碰死耗子完成了。这次更离谱,居然让沈篱亲她!

亲你妹啊,你要是个男人,面对这满身肥肉三层下巴,再睁大你的绿豆眼好好看看脸上这蜘蛛侠大红斑,你下得了口啊?

这一顿吐槽,系统当然也感应到了,摊手,“我也没办法,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这个任务并完成它,然后瘦成一道闪电;要么,继续当你的超级大胖子,走一步喘三喘。”

盛竹冷笑:“大不了我节食加运动,我就不信我瘦不下来!”

系统呵呵:“还真就瘦不下来!我给你的身体扫描过,喝水都长肥的体质,想靠节食减肥?别做梦了,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喝水啊。”

第41章 药引

盛竹:“我***”

系统:“抱歉,你用脏话骂我也没用。身为药师,你应该很清楚,什么药都需要药引,否则药效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无效。知道白雪公主为啥会醒不?那是因为王子亲了她,那个吻直接刺激了白雪公主,激活了她体内的免疫系统,然后自主排出毒苹果中的毒素,所以那个吻,就是药引。”

盛竹:“”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心系统坏得很。

系统:“你别不服气,我可以给你继续讲事实摆道理。先不管沈篱跟你三观合不合,你扪心自问,单论长相,他是不是你的菜?”

这个盛竹表示拒绝回答。

但心里的声音是瞒不住的。是,沈篱是她喜欢的类型,英俊,有阳刚之气,不是弱鸡,又不过分肌肉,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看看看,我没说错吧?”系统嘚瑟地哼道,“本统可是测过的,你每次看沈篱的时候,心脏就怦怦怦,跳动的频率比平时至少高出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他,就是你心动的对象。所以呢,只要他亲你一下,你的心脏就会剧烈收缩,将药效引向全身经络脏腑,从而发挥出最大的功效。然后,瘦身成功!”

牛掰呀,这么玄幻的事经过系统的嘴一解释,竟然变得如此科学。

盛竹服气了。

行,且不管能不能成吧,先接受了再说,完成不了就继续胖着呗。万一呢?万一沈篱跟那个顾秀才一样,突然画风大变,让她捡个便宜呢?

刚在脑海中领取完任务,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沈篱走了进来。

他应该在外面冲过凉,身上还带着水汽,跟盛竹一样,只穿了一套白色中衣。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衣服有点小,倒显得他宽肩窄臀,好身材一览无余。

盛竹咽了口唾沫。

妈耶,这男人太有型了,比前世t台上的男模也丝毫不差。再低头看一眼自己哎,视觉对比太强烈了,哭唧唧。

站起身,她扯开嘴角,低头,尽力饰演一个欲语还羞的新嫁娘,“相公。”

沈篱脚步一顿,垂眸看向她。

脸很圆,嗯,有福气;眼睛有点小,挺好,聚光;下巴有三层,咳咳,不碍事,摸起来应该感觉会不错。

就是这笑怎么那么假呢?

他记得她手拿分家文书,语气激昂地历数大房的不公,那时的她鲜活而光芒四射,让人完全忽略了她的容貌。

他还记得她做饭时的利落,切菜炒菜间都似乎带着某种韵律,灵动而坦然,叫人半天移不开目光。

但现在的她,好像戴了一张面具,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藏了起来。

是因为怕他吗?

沈篱心念一转,笑了笑,忽地拉过了盛竹的手,盛竹一惊,下意识就要挣脱,却发现男人手劲儿贼大,反而被越拽越紧。

完了,今晚要被吃掉了吗?

盛竹慌了神,虽然她的灵魂是个28岁的老阿姨没有错,要是成了年,没准儿不是沈篱扑她,而是她扑他呢。

但关键是,这具身体真的只有十七岁啊!

她一咬牙,抬头,苦着脸哀求道:“相公,今天晚上不行,我大姨妈葵水来了。”

葵水?沈篱一愣。

随即,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哦,怪不得娘子脸色不大好看,原来是身子不舒服。”他转身拉着盛竹就往床边走,脸上一本正经,“那就早点上床歇息吧,别太累了。”

盛竹傻眼,这这怎么不按剧本走呢?话说一般男人听到这话不是都会先郁闷,然后自己去睡,或者,自己解决么?

她无奈,只得爬上了床,面朝里边一动不敢动。

沈篱吹了灯,也跟着躺了上来。床本来就不大,夫妻俩一个大胖子,一个大个子,愣是挤得半点缝隙都没有。

盛竹有点想哭,两辈子头一次跟男人同床共枕,她紧张,浑身刺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沈篱的呼吸逐渐清浅,她才偷偷偏过头,看向他。

月华从窗棂照进来,如水一般温柔,他的侧脸很好看,有棱有角,比醒着的时候少了些稳重,多了丝无邪,如孩子一般。

事实上,他确实也才只有二十一岁而已,在前世来说,真的还是一个大男孩。

而他,却不得不打小就扛起重担,照顾弟弟妹妹,养家糊口,还时不时被黑心长辈刻薄。

心里竟莫名涌上了些许心疼。

盛竹闭上眼,想好了以后的路。若是两人合得来,她愿意跟沈篱相互扶持,携手走过这一生;若是他实在看不上她,也不强求,此处不开花,自有开花处,她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到哪里都能过得好。

主意定了后,她的心也渐渐宁静了下来,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身边早已经没了人,被窝都是凉的。

想到家里还有客人,盛竹赶紧穿衣洗漱完,走到了院子里。

沈篱正跟郭子顺在切磋,你来我来的,她也看不懂,不过貌似有点厉害的样子。

见盛竹出来,郭子顺停下了动作,笑得见牙不见眼,问:“弟妹,起来了?早上吃啥?”

这人,还真是个吃货盛竹笑道:“郭大哥喜欢吃什么,饺子、馄饨、面条、葱油饼,想吃啥就跟我说,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郭子顺听得直咽口水,开始羡慕起沈篱来,有个会做饭的媳妇真好!

“能能都尝尝吗?”

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问。

盛竹失笑,“行啊,就是要等久一点,没关系吗?”

郭子顺眼睛一亮,“没关系没关系,天大地大,肚子最大,我可以等的!”

目送盛竹进了灶屋,他立马将沈篱拉到一边,挤眉弄眼地问:“咋样?昨晚睡得好吗?”

沈篱不动声色:“挺好的。”

郭子顺见他一点没有开荤的喜悦,觉得肯定是没听明白:“我是说,你们俩有没有那啥啥?”

沈篱抱胸看他,似笑非笑,“郭大哥如此关心我跟娘子,是为何?”

为何?当然是为了你啊!

郭子顺生怕沈篱误会,赶紧凑到他耳畔循循教导:“我跟你说老弟,听哥哥的话没错。这女人啊,光有名分不行,她心不定,你得把她睡了,睡得彻彻底底的,最好让她三年抱俩,那她的人和心就都是你的了!”

沈篱一把将他推开,嫌弃脸。

“你都哪儿听来的这些胡话,别让娘子知道了,到时候别说饺子面条,白开水都没你的份。”

郭子顺急了,“老弟,你别不当一回事,我跟你讲,你这媳妇虽说丑了点儿,但架不住人家能干呀!别的不说,就说这手艺,拿出去谁不稀罕?你要不赶紧把她的心给栓牢了,到时候被别人挖走,你就可劲儿哭吧你!”

第42章 狗粮

(如果发现剧情不连贯,请刷新上一章,今天早上有略作修改。)

沈篱眉心跳了跳,余光瞥见盛竹从灶屋里走出来,唯恐继续说下去会被她听见,于是胳膊肘一拐,直接撞上了郭子顺的肚子。

郭子顺踉跄着后退几步,腰弓得像只虾米,指着他道,“算算你狠!”

不要就不要吧,捅他干啥?

现在硬气,等以后真想圆房的时候,看他不来求着自己要画册,哼!

盛竹正在菜园子里拔葱,听到这动静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郭子顺那副狼狈恼怒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这郭大哥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吃货,话唠,切磋输了还生气,跟个孩子似的,白长了那么大的块头。视线落到了旁边的沈篱身上,嗯还是她家夫君稳重。

径自进了灶屋,和面揉面,剁馅儿包饺子,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整出了一桌早点,饺子馄饨、拌面烫饼应有尽有,知道郭子顺胃口大,她还特意每样都多做了一些。

郭子顺吃得肚子滚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冲盛竹竖起了大拇指:“弟妹,手艺太牛了。沈老弟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整个青云镇,这辈子才能娶到你这么能干的媳妇儿!”

好话谁不爱听,哪怕知道这夸奖有很大水分,盛竹还是很高兴,“郭大哥要是喜欢吃,有空就常过来,我”

咳咳!沈篱咳嗽两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亲切交流,俊脸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斜了一眼郭子顺,道:“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准备上山吧,时候不早了。”

郭子顺一看天,还真是,日头都到树杈了,赶紧站起来跟盛竹道别:“弟妹,我们今儿要去猎大猫,走了哈!”还没说完,就被沈篱一把拽住了胳膊,拖出了门外。

大猫?盛竹吓了一跳。

昨天她确实听到沈篱说起过要上山,还以为只是简单的猎几头鸡羊兔回来,没想到他们的心这么大,居然想学武松打虎!

她赶紧追出去喊住沈篱,委婉地表达了自家的意思:“相公,大猫肉柴,不好吃。要不,换成野猪行不行?”

沈篱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俊脸顿时有些绷不住;郭子顺更是差点笑断气,“弟妹,我们猎大猫不是为了吃,是要拿去换钱开镖局的!野猪不行,看着重,其实不值几个钱。”

盛竹有些懵,“怎么突然就决定开镖局了?”

就她所知,开镖局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官府和绿林都得有关系,不然路上哪能太平。

见她脸色不大好看,沈篱安慰道:“没事的,我跟郭大哥已经都安排好了,院子也租好了,就在镇上。现在就缺运镖的马车跟镖箱了,等我们猎了大猫换了钱就去买回来。”

“是啊弟妹,你不用担心,我们不接远镖,就在青云镇跟府城之间跑,这条路大部分都是官道,太平着呢!再说,我们还有县太爷开的路引跟帖子,一般人不敢为难咱。”

话虽如此,万一碰到二般的人呢?

盛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可瞧那两人的样子,显然已经下了决心,怕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她其实也能够理解,年轻人嘛,尤其是有血性的汉子,总是有股闯劲的,虽然很多人闯着闯着就把命闯丢了,但是同样也有很多人闯着闯着,就闯出了一片天下。

或许,她不该太过拘着沈篱。

更何况,就算她想拘着,也得人家愿意听啊,说不定还嫌她烦呢。

想了想,盛竹退了一步,招手让角落里正眯眼晒太阳的狗子过来,笑道:“相公,让白眉跟你们一起去吧,它很厉害的,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要想不狗带,就得带上狗。

白眉现在可不是普通的狗,论实力起码顶得上一头豹子,有它在,相信沈篱跟郭子顺的安全也会更有保障。

沈篱看了眼那只瘦骨嶙峋的狗子,默了默,半晌,勉强点头:“好。”

郭子顺就直接多了,“弟妹,这狗这么柴,一看就不行啊,别到时候帮不上忙还让大猫给吃了,我跟沈老弟自顾不暇,顾不上它可怎么好?”

白眉一听,狗肺气炸。

扭头就走到了院子边,继续趴着。

哼,敢嫌弃它,它还不乐意去保护那个大傻子呢!

盛竹斜它一眼,心下好笑,道:“没关系,不用你们照顾,要真被大猫吃了,就算它倒霉,咱家也正好省了一份狗粮。”

汪汪!白眉更气了,这还是它的主子吗,这怕不是个假主子吧?一点都不关心它。

想省狗粮?门儿都没有!

它不仅要回来,还要把这两个大傻子一并活着带回来,让那个女人瞧瞧,它白眉的狗粮是没那么容易省的!

狗子噌地站了起来,带着王霸之气,昂首往外走。

郭子顺赶紧跟了上去,心里犯起了嘀咕,这狗怎么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怪怪的。

沈篱拿上弓箭,走了几步又回头,眉眼绽开,安慰道:“娘子,你且在家等着,最迟明日午时,不管有没有猎到大猫,我们都一定会下山。”

盛竹点头,“嗯!我相信你,你那么厉害,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听到这话,沈篱的笑容越发灿烂,朝她挥挥手,步伐轻快地追上了郭子顺,两人一狗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盛竹才垮下了脸。

哎,男人,就喜欢瞎折腾。

她回屋发了会儿呆,然后叫上沈溪去水塘边洗衣服,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沈峥跟一个少年抬着狗屋进来了。

等安顿好狗屋,少年也离开了,盛竹就开始忽悠沈峥。

“小三儿,昨儿个我在镇上买菜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一位货郎,他手上有一包天麻种子,说是最适合在沙地种,我瞧着也不贵,就买下来了,想在后山那几块沙地上试试。要是成了,咱家就发财了;要是不成,就当买个教训,你看呢?”

沈峥差点跳了起来,“大嫂,要是不成,十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这教训会不会买得太大了一点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天麻种子是系统出品的,不存在失败的概率,等于弯腰就能捡钱,只有傻子才不干。

所以,她必须说服沈峥。

“我说你就不能乐观一点嘛,万一成了呢?天麻可不是普通的药材,听说一斤可以卖十好几两银子呢!咱也不求多,只要收成有一斤,咱的本钱就回来了,多划算的事,我觉得可以赌一赌。”

沈峥心情复杂地看着盛竹。

大嫂肯定是被那个什么货郎给哄骗了,天麻那么珍贵的药材,随随便便找个沙地就能种了?糊弄谁呢?

他有心反对,然而又想到这银子是大嫂卖菜谱挣来的,严格上说来,算是大嫂的嫁妆,大嫂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现在问他,也不过就是尊重他罢了。

这样一想,沈峥也就放弃了挣扎,道:“行,要是大嫂真的想买,那我就去村长家说说。”

第43章 买地

盛竹松了口气,赶紧站起来整了整衣裳,“我跟你一起去,没准儿村长看我们诚意这么足,答应便宜一点呢?”

便宜?呵,不加价就不错了。

之前因为村长的孙子林春旺把小妹推下山的事,大哥狠狠揍了村长的儿子一顿,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村长不趁机讹他们才怪。

沈峥边走边在把两家人的恩怨剖析给盛竹听,让她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

“统共五亩三分地,村长上次说要十两银子,我们就坚持这个价,应该能拿下来。”

他叮嘱道。

盛竹笑了笑,没作声。

林大河的家在村子正中,五间大瓦房,门前青砖围的宽敞院子,跟周围其它低矮简陋的房子相比,十分显眼。

沈峥过去敲门,喊道:“村长在家吗?”

一个十岁出头,胖墩墩的男孩跑出来,见是他,立时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地道:“叫什么叫,叫魂呀你?”

沈峥脸一黑,强忍住火气,道:“林春旺,我找你爷。”

林春旺斜睨着他,态度嚣张,“我爷不在家!”

沈峥正待再说,盛竹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既然村长不在家,那我们就不进去了。麻烦你跟你爷说一声,让他空了到沈家二房一趟,就说是商量买沙地的事!”

说完,转身慢吞吞地往回走。

走了十几步,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沈峥不解,压低了声音问:“大嫂,我们真走啊?”

他明明看到屋里的窗户边有个人在探头,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村长。

“急什么?”盛竹笑得像只狐狸,“等着吧,他会出现的。”

论公,身为一村之长,那几块地荒废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有傻子愿意买下来,他当然不舍得拒绝;论私,那傻子还是跟他有过节的沈篱家,简直不能再完美了,他一定很想把地卖出去,到时候看沈家人的笑话。

所以,林大河绝对会露面。

才在心里吐槽完,前面就出现了一个人,五十来岁的模样,留着稀疏的胡子,背着手走得一板一眼的。

“这不是大郎媳妇跟三郎嘛,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呀?”

沈峥愣了一下,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村长家,他还以为村长会从后面追上来,没想到,居然是从前面过来的。

难道他刚才看错了,窗户里的人不是村长?

盛竹心里暗笑,面上却佯装惊喜地道:“太好了,原来村长您在这儿啊!刚才我们去了趟您家,春旺兄弟说您不在,我们正想着先回去呢。”

说着看了眼林大河,疑惑地问:“您没事儿吧,怎么满头大汗,喘成这样?”

脑海里的小人却在疯狂爆笑。

哈哈哈,跑不死你丫的!叫你装x不出来,自食其果了吧?最好摔一跤跌他个半身不遂,哼!

林大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强笑:“没事,走路走急了一点,歇息一下就好。”

然后赶紧转换话题,“对了,你们找我什么事?是不是上次三郎跟我提过的,想买沙地的事?”

盛竹点头:“正是。您也知道,村里就我们家没田没地,这心里着急啊,所以趁现在手上有两个小钱,就想把那几块地赶紧买下来,到秋天的时候多少也能收点粮食上来,您说是也不是?”

是才怪了。

果然家里没有长辈就是不行,就那几块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会颗粒无收,这几个蠢孩子居然还奢望能收点粮食,真是好笑。

他拼命忍住心里的鄙夷,煞有介事地道:“说的是。不过呢,这价格得变了,村里有人看中了那块地,打算买下来建宅基地,他出价十一两,我考虑到你们家的困难,没答应。但身为村长,我得一碗水端平,所以,你们要买的话,至少也要十一两!”

果然出招了。

沈峥大急,“这怎么行”

盛竹立刻拦下了他的话头,道:“是啊,这怎么行,我们怎么好让村长为难。不瞒村长说,别说十一两,就是十两我们也拿不出来了,现在手头上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了五两,其他的,都被我嚯嚯没了。本来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村长,能不能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帮我们一把,五两银子卖给我们。现在哎,还是算了,既然有别人要,就算我们跟那地没有缘分,就这样吧。”

说着,她满脸落寞和失望,转身就要走。

林大河听蒙了。

啥意思,五两?做梦呢?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不悦地道:“盛氏,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虽说这地的收成是差了些,可也不至于便宜成这样。你若是诚心想要,拿十两银子来,我卖给你;若是不想要,赶紧走!”

盛竹哦了声,果真扭头就走了。

沈峥赶紧跟了上去。

林大河没料到她竟这般听话,呆滞了片刻,直到他们走出了老远,眼瞅着是不会回头了,才气急败坏地喊了句:“回来!”

盛竹又哦了声,果真转头就来了。

沈峥赶紧又跟了上来。

林大河:“”

气不气人,气不气人?给他心疾都快气出来了!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林大河沉着脸道:“这样,我也不说十两,你也别跟我说什么五两,看在一个村儿的份上,给我八两,这事儿就算成了,行不行?”

沈峥还来不及喜形于色,就听他家大嫂道:“五两!”

林大河怒气飙升:“七两!”

盛竹:“五两。”

林大河:“六两!”

盛竹:“五两。”

林大河:“五两就五两!”

这婆娘跟她男人一个样,都特么邪性!

他懒得再瞧那张丑脸,示意叔嫂俩跟上,进屋去办手续。手续并不复杂,一手交钱一手地契,之后只要去县衙盖个章留个底,再交点儿土地买卖税就行。

“地契上写谁的名字?”林大河板着脸问。

盛竹想了想,道:“写两个人的名字吧,沈篱和盛竹。”

虽说这是她挣的银子买的地,但夫妻一体,在她看来这应该属于婚后财产,所以是属于两个人的。

跟林大河约好过几天去县衙,两人就拿着地契高高兴兴地往家走。

路上,沈峥简直像看神一样看盛竹,“大嫂,你太厉害了!五两银子就买到了这么多地,整整少了一半的银子!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村长一定会卖的?”

盛竹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真以为有人要买那破地建宅基地啊?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山脚下!且不说有没有野兽出没吧,要是连日下大暴雨,搞不好就会滑坡,在那个地方建房子,除非不要命了。”

沈峥恍然大悟,“我懂了。所以村长根本是在诈我们,目的就是为了抬高价钱!”

盛竹夸道:“嗯~孺子可教也。”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前仿佛被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许多事用上了脑子,结局竟如此不一样。

第44章 狗屎运

当天晚上,沈篱果然没有回来,也不知是生是死,是在山洞里喂蚊子,还是在树杈上晒月亮,盛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些不安。

沈峥兄妹俩倒是心大,吃得香睡得早,丝毫看不出担心的样子。或许在他们眼里,自家大哥无所不能,是个超人吧。

盛竹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望一眼,可惜等成望夫石也没等到人回来,她实在困得不行,只好打着哈欠去睡了。

有白眉在,想来不会有事吧。她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篝火,人影,幽灵般的绿光。

狼嚎,狗吠,触目惊心的血。

男人浑身是血,俊脸写满了疲惫,手中的弓箭不断射出,却终究箭尽弓断,只剩下赤手空拳。狼群趁机一拥而上,誓要将他撕裂吞没

“啊——”

盛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

她狠狠地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个梦。

忍不住鄙视自己不就是“睡”了一次么,就这样牵肠挂肚跟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出息!

盛竹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起床洗漱,准备早饭。

饭后,她拿着镰刀,沈峥扛着锄头,叔嫂俩去了山脚下,准备给刚买下来的地除草,这个时代没有除草剂,得靠人力。尤其这地里长的还不是普通的草,全都是荆棘,费老鼻子劲不说,一不留神就会被刺伤。

“大嫂,你别动手了,在旁边看着就好,我来!”

沈峥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盛竹哪能真在旁边看着,五亩三分地,说起来不多,看过去一大片,能多整出一点是一点,单靠沈峥一个人,没有七八天搞不完。

叔嫂俩干得热火朝天,身体累,心里却很快活,尤其是盛竹,看这些沙地特别亲切,在她眼里,那不是土,是银子!

正起劲呢,之前帮沈峥抬狗屋的少年忽然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冲盛竹喊:“嫂子,大郎哥回来了,身上好多血!”

盛竹手一抖,手指头被荆棘刺破,一滴血珠冒了出来。

她也顾不上疼,赶紧问:“人没事吧?”

少年摇头,“不知道,好多人围着,我挤不进去,就过来跟你们报信了。”

沈峥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丢下锄头就往家跑,盛竹也连忙跟了上去。

还没到家,就看到门口围着好多村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还隐隐带着些羡慕或嫉妒,也有害怕的。

两人挤开人群冲进院子,一看,傻眼了。

地上密密麻麻躺着好多尸体,起码有十几具,大的小的,灰的黑的,脑浆迸裂的,一箭封喉的,看起来特别渗人。

狼,全都是狼。

盛竹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噩梦,心里一突,拔脚就往屋里跑,果然在厅堂里看到了沈篱。

他就坐在凳子上,身子靠着墙,眼睛闭着,那双好看的剑眉锁得很紧,似乎还在戒备着什么,神情看起来也很是疲惫。

但好在,呼吸还是很均匀的,应该没受什么重伤。

沈峥想叫醒他,被盛竹拦住了。

她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郭子顺跟狗子,给沈峥打了个眼色,两个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正准备进灶屋烧水给沈篱他们洗澡,想了想,走到门口对外面的人群笑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就是几头死狼,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吧。”

大伙儿打着哈哈,有的人识趣地散了,有的人则语气酸溜溜地哼道:“大郎媳妇,你说得可真轻巧,几匹死狼而已,知道这些死狼能卖多少钱吗?那狼皮,还有狼肉,可都是宝贝,起码也得卖几十两银子呢!呵,有的人啊,就是命好,随随便便上山一趟就能挣人家好几年的钱,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人有病吧,别说几十两,就是几百两又跟你有毛关系啊?

盛竹暗暗翻了个白眼。

本来看到沈篱那个样子她心里就不好受,现在听到这番话,火气立刻就上来了,冷笑道:“这位大婶儿,你眼里看到的是几十两银子,我看到的却是我家相公浑身的血。想要银子是吧?不难,叫你儿子上山一趟,也走走狗屎运,看他这条命够不够给你挣回几十两银子!”

那大婶顿时脸色发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儿子只会种地,哪有沈篱那么能干会打猎,这盛氏分明就是在讽刺她。

“呸,牙尖嘴利的丑婆娘,等着吧,沈篱迟早会休了你!”

骂完,冲地上吐了口唾沫,扭着水桶腰走了。

盛竹也懒得理睬她,这种人就是天生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越理她越来劲。

她关上院门进了灶屋,沈溪很懂事,早就已经在灶膛边坐好了,姑嫂两个烧了满满两大桶热水,盛竹又开始准备饭菜,沈篱跟郭子顺在山里呆了一天一夜,又猎了这么多头狼,肯定早就饿坏了。

小院上空升起炊烟,飘飘袅袅。

几十米外,林半夏站在自家门前,望着那座破败小院,只觉心里堵得慌。

她刚才也去看热闹了,好多天没见,沈篱看起来比以前更有男子汉气概了,一点也不比那些个读书人差。那么多匹狼,换了别的男人早死了,只有沈篱,他一直都是那么厉害。

可是,再厉害也不是她的了。

想到那个女人丑陋的脸,臃肿的身子,林半夏心里愈发难受。

那么好的沈大哥,老天爷为啥偏偏给他配了个那样的娘子,一点也不般配嘛!

林半夏的娘郑氏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女儿神情痴痴地望着沈家二房的院子,赶紧将她拉进了屋,点着她的额头骂道:“你这丫头,莫不是还想着沈篱吧?他已经成亲了,你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还有,张家少爷过几日可就来下聘了,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然,娘也救不了你!”

张家少爷,就是镇上绣庄老板娘的儿子,家境殷实,又是童生,郑氏很是满意。

“娘,我不喜欢张家少爷”林半夏嘟着嘴道。

“娘知道你喜欢沈篱,可娘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他太穷,不是良配,娘总不能看着你跳火坑吧?”郑氏叹了口气,劝道,“你别看沈篱今儿个出了风头,猎了那老多狼回来,可这样的好事一辈子能有几回?就那些狼,了不得卖个五十两银子,他妹子要吃药,祖母要孝敬,二弟要读书,三弟还要娶媳妇,不顶用,跟张家根本没法儿比!你呀,还是听娘的话,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等着嫁人吧,啊?”

第45章 暴击

跟以前一样,林半夏最终还是被她娘给洗了脑。

这个结果是必然的,林半夏确实真心喜欢沈篱,但也确实真心想嫁进有钱人家,做使奴唤婢的富贵娘子。

可鱼和熊掌,哪有那么容易兼得呢?

盛竹对此一无所知,她这会儿忙得脚不沾地,饭菜做好后,她将水提到了房间,准备叫醒沈篱和郭子顺洗澡吃饭。

沈篱还靠在墙上,许是太累了,所以睡梦中彻底解放了天性,薄唇微张,手握成拳头状,乖得像个宝宝。

盛竹忍不住凑近点看他。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男人,醒着的时候稳重,有点冷,有点酷,但又不是纯冰块,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他都有;睡着的时候完全相反,跟个孩子似的,有点萌,有点天真,还有点可爱。

盛竹慢慢伸出魔爪,想抹掉他唇边碍眼的血渍。

蓦地,她僵住了。

视线撞进一双凌厉的眸子里,没等反应过来,一只拳头就呼啸着朝她的面门砸来,带起一股劲风,将她脸颊边的碎发吹得四处逃逸。

盛竹吓懵了,眯眯眼第一次瞪那么大。

完球,她铁定是史上死得最憋屈的穿越者,跟老公见面的第三天,就因为想揩老公的油被老公打死,还能再窝囊点儿吗?

拳头在距离她的脸蛋还有001公分的时候,停住了。

“娘子?”沈篱貌似终于清醒了,迅速收回拳头,俊脸上都是歉意,“对不住,我以为你是狼。”

噗,盛竹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她是丑,可也不至于长得像狼吧?顶多,也就勉强算是一只色狼而已。姑且当你是累了出现了幻觉,不跟你计较,哼。

她站直了身子,皮笑肉不笑:“相公,水已经替你烧好了,去洗个澡过来吃饭吧。”

沈篱答应了声,起身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脚,然后走过去叫醒了地上的郭子顺。郭子顺听到“饭”这个字眼,瞬间蹦了起来。

“饭,饭在哪里?”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又环视了一圈,这下彻底醒了,叉腰狂笑,“没想到老子还有命活着回来吃弟妹做的饭!哈哈哈,天不亡我老郭也!”

他魔性的笑声把边上的白眉吓了一大跳。

狗子先是为了救这个傻子跟狼群激战了一夜,后来又拖着三头狼尸跋山涉水,早就累得不成狗了,现在见他这副傻样,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朝他的屁股就是一爪子。

郭子顺被拍得一个踉跄,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无比谄媚,“狗兄,多谢你路见不敌拔嘴相助。”他将胸膛拍得砰砰响,“放心,我老郭最是懂得感恩,这辈子有我一口肉,就绝不缺你一碗水!”

说着拽着狗子往外拖,道:“走走走,咱俩一道去外面水塘里洗,不跟沈老弟似的还要洗啥热水澡,娘们唧唧的!”

一人一狗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

盛竹看得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昨天出发的时候郭子顺不是还一副瞧不起白眉的样子么,怎么进山一趟就哥俩好了?

见她一脸迷茫,沈篱笑了笑,解释道:“昨儿个我们本来盯住了一只大猫,谁知还没来得及动手就遭遇了狼群,我跟郭大哥双拳难敌四手,差点就回不来了。后来还是白眉冲过去咬死了那只狼王,狼群没了领头的,很快就散了,这才救了我们的命。”

原来如此,盛竹明白了。

系统出品果然不同凡响,连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种套路都会,啧啧啧,白眉的狗脑子竟然丝毫不输郭子顺的猪脑子。

厉害了我的狗!

洗髓丹这么牛,那瘦身丸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盛竹心里顿时充满了期待,偷偷看了眼自家帅气的老公。

要不努把力,不说让沈篱爱上她,至少对她有点儿好感吧?到时候弄个花前月下美美颜,再弄个烛光晚餐什么的调节下气氛,沈篱正是容易动情的年纪,说不定荷尔蒙飙升,控制不住他自己个儿,扑上来亲她一口呢?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盛竹清了清嗓子,笑眯眯道:“相公,饿坏了吧?快去洗澡,我去把菜端上来。”

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冲沈篱“羞涩”一笑,“要不我伺候相公洗可好?”就冲她自己这张脸,再加上沈篱偏冷的个性,谅他也不会答应。

不过,适当刷好感是有必要的。

沈篱剑眉微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点头嗯了声,道:“那就辛苦娘子了,如此甚好。”

盛竹:“”

靠,这怎么就不是一个按套路出牌的主呢?!

怕了怕了,还是不玩了,免得真的玩出火就糟糕了。她赶紧装模作样地惊呼:“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锅里还煮着鱼头呢!相公,你还是自己洗吧!”

说完,盛竹转身就溜。

在她背后,沈篱扬起唇角笑了。

娘子喜欢玩,他配合就是了,就不信摘不掉她虚伪的假面具,还她真性情!

到底是年轻,补过眠又祭过五脏庙,沈篱跟郭子顺的精神头都回来了,叫上村里几个处得好的哥们儿,下午就把那十几头狼抗去了青云镇。

天黑的时候,一群人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坐的是马车,马车是沈篱跟郭子顺买的,花了四十两银子。那些狼卖了五十多两,除开预留的十两镖箱钱,两人手头上又是紧巴巴的了。

“没事,等咱正式开业接了镖,还愁不财源滚滚来?”

郭子顺很是乐观。

沈篱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的样子也并不紧张,似乎胸有成竹。

盛竹是不管他怎么折腾的,她现在的目标是发展天麻事业,只要天麻顺利种下去了,再顺利收上来,不说别的,起码推了这破房子重造的钱是有的。

沈砚还好,这孩子醉心学习,应该能考上去,到时候估计会长期住在外面;但沈溪已经八岁了,总跟哥哥挤一间房也不像话;沈峥再过几年也要娶媳妇了,新房也得提前准备起来。

还有她跟沈篱,就这破茅屋,一点儿隔音都没有,等她满了十八,夫妻俩嗯嗯啊啊的时候可怎么弄?让小叔子跟小姑子听墙角吗?

而且这时代连个“拦精灵”都木有,万一沈篱的小蝌蚪太厉害,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那就更住不下了。

所以,换套大一点儿的房子,非常有必要,而且得尽快。

这样一想,盛竹就更有紧迫感了,当天晚上洗漱完后,趁沈篱刚上床还没睡着的时候,把家里买了地准备种天麻的事情告诉了他。

第46章 大包子和小青梅

沈篱先是眉头一皱,不过片刻又舒展开来,问道:“你说的是后山那几块荒地?”

盛竹点头:“是。”

她大致能猜到沈篱心里在想什么,虽然不至于骂她败家婆娘,但肯定会觉得她是个大傻子。五两银子买几亩不出庄稼的沙地,不是傻子是什么?

盛竹盯着他英俊的侧脸,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心理准备。

沈篱笑了笑,偏头,清冽的目光如六月里的甘泉,能淌进她的心里面,“既然娘子已经决定好了,那就这么办吧。明儿个我叫上郭大哥一道去帮忙,先把地整好了再去镇上。”

这话完全出乎了盛竹的意料,她愣愣地问:“你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沈篱说得很是理所当然,“这银子是娘子卖了祖传菜谱挣来的,本来就该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没意见。”

如果是前世,盛竹大概不会这样惊讶;可这是古代,是男权社会,沈篱能有这么高的觉悟,真的非常难得了。

心里有些暖,她忍不住笑成了包子脸,“多谢你。”

沈篱眸光微缩,蓦地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三层下巴,在盛竹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的空隙里,摩挲了两下,然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果然跟包子皮差不多,又软又滑,手感不错。”

盛竹:“”

这是夸吗?有这么夸人的吗?确定不是讽刺吗?!

感动的情绪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她一巴掌拍掉了那只大手,恼怒地瞪着男人,咬牙切齿地道:“真是抱歉了呢!我这个丑丑的大肉包,当然比不上你那位又酸又甜又苗条的小青梅了,哼!”

说完也不管沈篱什么反应,气呼呼地倒头面向床里边,只留下了一个熊壮的背影给他。

小青梅?沈篱眼神闪了闪。

随即明白了什么,不由笑了起来,他吹了灯,也跟着侧身躺下,面对着她。

其实,青梅虽然美好,但真正能填饱肚子的,永远只有包子。

沈篱果真说话算话,第二天吃过早饭就领着沈峥郭子顺去了地里,盛竹本来也打算去的,但被沈篱无情地拒绝了。

“天这么热,容易中暑气,娘子就跟小妹一起留在家里吧,有我们几个就够了。”

郭子顺更直白,“是啊弟妹,你看你长得这么胖身子又虚,割不了几根草就得趴下,到时候我们还得停下来照顾你,不是更浪费时间么?”

盛竹:“呵呵,我谢谢你啊!”

这人的脑回路大概是个直径,一点不带拐弯的,好气哦。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乐得清闲,在家里洗衣服收拾屋子,半下午的时候,熬了一锅绿豆汤送过去。

到那儿一瞧,好家伙,满地的荆棘都不见了,连土都被松好了,速度真够快的。

沈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等会儿就可以把种子种下去了。娘子,这个天麻怎么种,间距是多少?需要种多深?”

这个嘛盛竹也不知道。

她呲牙心虚地笑,“那个货郎好像有说过,我仔细想一想再告诉你啊。”

赶紧走到边上,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在脑海里呼叫系统:“九筒,出来!”

“听到了。”系统依然是副懒洋洋地语气,“其实随便你们怎么折腾,间距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深一点浅一点也关系,反正肯定都能活。但是本统建议,要想天麻的质量更高,个头更大,最好隔半米种一棵吧。”

盛竹:“种下去之后呢?”

系统:“当然是浇水了。”

盛竹:“浇水之后呢?要不要时不时来捉个虫,施个肥什么的?”

系统:“不需要。本统出品的东西能是凡品吗?只要你提供了适合它的生长环境,其它的什么都不用管,任由它野蛮生长,就是这么牛!”

还真是,太省心了。

盛竹切断了跟系统的交流,走回去对沈篱道:“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个货郎说了,这个种子是稀有品种,特别抗造,耐寒耐热还耐虫,三尺之间种两棵,种完浇点水就好。剩下的都不用管了,它会自己长的。”

沈篱还没说话,正在喝绿豆汤的郭子顺已经一口喷了出来。

“弟妹,你说啥,种下去就不用管了?哈哈哈,你肯定是被那个什么货郎给忽悠了。想想看,沈老弟在你肚子里种了一个娃,要想娃娃长得好,你是不是还得吃得好睡得好?是不是偶尔还得熬点鸡汤吃个补品啥的?娃生出来了是不是还得好好教养免得长歪了?这不就一个道理嘛!”

盛竹:“”

这比喻,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她的脸有点发烧,偷瞄了眼沈篱,见他低头喝汤仿佛没听见似的,倒是耳朵根有点可疑的红,于是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道:“郭大哥说得那是一般的情况,但我这个不一般,这就好像是是天才,不用教养也不会长歪的那种。所以就听我的吧,浇点水就行,其他不用管了。”

郭子顺还待再说,沈篱拦住了他的话头,“好了郭大哥,听娘子的。”

盛竹松了口气。

哎呀妈,忽悠人真是不容易啊,好在她家夫君不像郭子顺那么聒噪,不然迟早得穿帮。

担心郭子顺还要接着絮叨,她赶紧收拾好碗和勺子,借口家里还有活儿要忙,转身就跑了。

盛竹前脚刚走,后脚郭子顺果然就忍不住吐槽开了:“我说沈老弟,你这媳妇做饭是真好吃,但是种地是真不行。你看看这地,全是沙土,别说天麻这么金贵的药材了,就是把现成的树苗移过来都得立马死翘翘,还说啥浇个水就完事了,弟妹以前在娘家肯定从来没下个地,不然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哎,花五两银子买这几块破地,真是傻。”

沈篱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挖坑埋种子。

郭子顺哪里憋得住,一路跟着他,“嘿,老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沈篱:“没有。”

郭子顺:“别给我装傻!是,我是让你想办法拴着媳妇的心,但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还不如给我们多买一个镖箱实在。”

沈篱停下手里的动作,笑道:“郭大哥,这地本来就是娘子挣钱买的,她高兴造就随便她造,开心就好。再说了,我们是男人,理该养家糊口,怎么还能花媳妇的钱花得那么心安理得呢?”

郭子顺顿时语塞。

话是这么说,要是盛竹把钱花在了刀刃上,他也不会多嘴说啥,可这明摆着丢钱进水里还听不着响儿,这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吗?

“我看你呀哼,就是个耙耳朵,媳妇说啥就是啥,夫纲不振!等着瞧吧,你要再不管着,赶明儿你媳妇能把这破山都买下来你信不信?”

沈篱笑笑:“她高兴就好。”

郭子顺:“”

他也懒得再多嘴讨人嫌了,认命地拿起铁锹开始挖坑,边挖边叹气。

天黑之前,天麻种子终于全都种了下去。他们运气很好,附近有一个小水潭,里面都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正好拿来浇水。

盛竹心里美滋滋的。

农夫,山泉,希望种出来的天麻有点甜吧。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大桌子饭菜犒劳沈篱兄弟跟郭子顺,见了好吃的,郭子顺立马把之前的牢骚全吞进了肚子里,只差把盛竹夸上了天。

次日,沈篱跟郭子顺就准备去镇上了,镖局还有一些开张前的准备要忙,好在现在有了马车,来回也方便。

临出门前,沈篱突然说道:“娘子跟小妹今日也跟我们一道去吧,小妹的病也到时候去百草堂复诊了,娘子你现在算是镖局的半个女主人,也该先去熟悉一下场地。”

半个女主人?

盛竹心里一突,试探地问:“那还有半个是谁?”

可千万别给她整出什么红颜知己来,不然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个儿,要把这刚萌芽的感觉掐死在摇篮里!

第47章 丑妻家中宝

(警告:别看!别看!别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在酒店用手机码出来的,还没修,也没有写完,等晚上或者明天再看!不然辣眼睛别怪我哦!)

见她神情中带着戒备,沈篱心念一转,马上明白了过来,不由失笑,解释道:“娘子莫不是忘了,这个镖局还有郭大哥一半,我只能当半个家,你当然也只能算半个女主人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吓她一大跳。

盛竹忍不住为自己的小心眼脸红了一秒。

可能是前世听多了各种娱乐八卦,今天谁谁被爆出轨,明天谁谁被爆出柜,导致她对男人这种生物其实并不是那么信任。沈篱虽然没什么钱,但耐不住长得好看啊,长得好看的人,桃花运肯定比一般人旺盛,不得不防。

郭子顺正将马车往外赶,闻言接了一句:“没事儿,就让弟妹当囫囵个儿的女主人好了,我那一半也给她!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前头媳妇跟人跑了,后头媳妇还不知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蹲着呢。”

“不。”沈篱眸光微凉,斩钉截铁地道,“不要囫囵个,只要一半!”

盛竹狐疑地瞅他一眼。

人家随口说说而已,这人这么较真做什么,怪怪的。

既然沈篱主动提出让她去行使老板娘的权利,盛竹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叫上沈溪,两人兴冲冲坐进了马车。

沈篱跟郭子顺都坐在车外面,他们的赶车技术还不熟练,所以得多练习,免得将来押镖的时候手忙脚乱。

马车在村道上踢踢踏踏,扬起一片尘土,往青云镇的方向驶去。

村口的柳树下,几个女人正在乘凉唠闲磕儿,见马车经过,都忍不住抻着脖子看。

其中就有林半夏的娘郑氏跟秦五媳妇,秦五媳妇之前想把林半夏说给自家那不成器的弟弟,可惜被郑氏丝毫没留情面给堵了回来,心里一直窝着气,这会儿正好借题发挥。

“哎哟,那不是沈篱兄弟吗?瞧那马车…啧啧啧,真威风,起码得要好几十两银子吧?沈家二房看这样子是要起来了呀。”

说着,瞄了眼郑氏。

郑氏随手从树上扯下一根柳条把玩,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面无表情的。

“我瞅着也是。”旁边的年轻媳妇不懂她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笑着附和道,“要说这盛氏啊,长得是配不上沈篱,可人家旺夫啊。你们想想看,以前他们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现如今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还是俗话说得好啊,丑妻家中宝,妻贤夫祸少,这可比娶那些个空有脸蛋的妖精强多了!”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一阵静默。

郑氏手中的柳条啪甩到了地上,叉起腰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放你娘的臭狗屁!指桑骂槐的说谁是妖精呢?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我们家半夏是长得好,咋滴戳着你的心肝了?拿盛氏那个丑八怪来压我们家半夏,你也不怕闪了舌头!就盛氏那样的,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段没身段,心窄嘴毒的,连我家闺女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你居然还在这捧人家臭脚,说她旺夫?我呸!要真是旺夫,别光买米买面买马车做脸面功夫啊,有本事把她家那破院子推了竖起一座大宅子来,我郑玉娥就心服口服承认她旺夫!不然,就闭上你的臭嘴吧!”

这噼里啪啦的一顿怼,把年轻媳妇都给怼懵了,“诶,林家婶子你怎么能骂人呢?我说盛氏,又没说你家半夏,你……”

“没说我家半夏?”郑氏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当我听不明白咋滴,说什么沈篱还好娶了盛氏,日子这才过得越来越好,意思不就是在损我们家半夏,说她是空有脸蛋的妖精,还好没娶么?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你心里怎么想我管不着,但将来若是有一星半点对我家半夏不利的流言传出去,别怪我不念一个村儿的情分,上你们家地里挖你们家祖坟,找你家祖宗评评理!”

小媳妇气得直发抖,冲着郑氏也不甘示弱地对骂起来,两人唾沫横飞,你踢我一脚我挠你一脸,打得不可开交,都见了红。

郑氏毕竟年纪大了,哪里是年轻力壮的小媳妇对手,几个跟她处得好的婆娘生怕她吃亏,赶紧将人拉开劝走,因为一辆马车引发的血案这才算告一段落。

等看不见她们的背影了,才有人点着小媳妇笑骂:“你呀,也真是的,无缘无故扯到林家那丫头身上干啥,不知道她是郑氏的心头肉掌中宝啊?”

“谁扯到她身上了?”小媳妇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我就是随口打了个比方,谁知道她心思那么重,非要往她家闺女身上套,简直莫名其妙!”

“还真不是心思重。”那人神秘兮兮地笑笑,压低了声音道,“你嫁过来日子不久所以不知道,这林家跟沈家二房之间啊,可是有许多不得不说的故事呢……”

她半是兴奋半是鄙夷地将当年那些事一一讲给小媳妇听。

故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沈篱的爹沈京生是个秀才,不光人长得俊俏,学问也好,他爹沈老头在外面逢人就唱,说他家小儿子多么多么厉害,将来铁定能做举人老爷云云。

因此巴结沈京生的人很多,其中就包括林半夏的娘郑氏,郑氏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跟沈京生的娘子宋氏处得特别好,硬是哄着她给两家孩子订下了娃娃亲。

本来林半夏长得不错,人又能干,也算是一门好婚事,哪知道好景不长,沈京生偏偏在赶考途中染了疫症一命呜呼,沈老头受不住打击,也跟着暴病而亡,沈家的两根顶梁柱都倒下了,自然也就开始走下坡路。

沈京生的娘严婆子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子,连带着对小儿媳和二房的几个孙子都没有好脸色,不过是有沈老头在,不敢太过分罢了,沈老头一死,严婆子立刻就分了家,把二房的孤儿寡母扫地出门。

后来宋氏又生下了女儿沈溪,身子骨本来就没养好,又碰上了灾年,竟活活饿死了。宋氏死后,一家人的担子就都压在了十三岁的沈篱身上,沈篱本来从小跟着他爹做学问,据说比他爹更有天分,可惜为了养活几个弟弟妹妹,不得不放弃了学业,自己摸索着进山打猎。

第48章 纳美妾

眼看沈篱的日子越过越难,郑氏的心思也活泛开了,她苦口婆心地劝沈篱,别让沈砚继续读书了,花销太大供不起。

沈篱没答应。

郑氏不死心,又把主意打到了沈溪头上,说这丫头一看就是个没福的,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让她去天上跟爹娘团聚,也好再重新投个好胎。

沈篱仍然一口拒绝。

从那以后,郑氏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沈篱进山打猎送过来的东西,她要么说山鸡太小,要么说兔子太老,反正就是不给沈篱好脸。

沈篱大概是很喜欢他这个小未婚妻吧,面对郑氏的挑刺也不生气,每次都是笑笑就过了,下回还接着送。

直到两年多前,林半夏即将及笄,眼看实在拖不下去了,郑氏这才彻底撕破了脸,大吵大闹挑出许多理,目的就两个字:退婚!

沈篱这回倒是干脆,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两家人就此闹掰

“原来是这样。”听完了这番话,年轻媳妇恍然大悟,“我是说呢,又没指名道姓,那郑氏怎么就这么听不得,非要往她家闺女身上扯,原来是心里有鬼啊。”

“可不是嘛。你想想看,郑氏为啥要退亲,还不是嫌弃沈篱拖累多,不想女儿嫁过去跟着吃苦。现如今盛氏不仅没吃苦,反倒过得越来越好,她心里本来就不舒服,你偏在这扯什么旺夫,什么空有脸蛋的妖精,她听了能不多想吗?”

“多想又能咋的,我还怕她不成?看人家起来了就黏上去,看人家落魄了就踩两脚,呸!什么玩意儿”

两人在树下嘀嘀咕咕,说得那叫一个痛快。

盛竹正坐在马车里跟沈溪翻花绳,还浑然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的吐槽对象,马车速度比牛车可快多了,不到半刻钟就到了青云镇,停在了南大街路口。

“到了。”沈篱道。

盛竹掀开布帘子准备下马车,低头一看,有点高,正想着是跳下去呢还是爬下去比较安全呢,面前就多了一只大掌。

她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他,提醒道:“我很重的哦。”

沈篱神色一顿,了然地点点头,“娘子顾虑得是。”然后,干脆利落地缩回了手。

盛竹顿时囧囧有神。

这人绝对是个直男,比电线杆都直!她说自己重,只是委婉地提醒他扶的时候当心一点,用点力而已,他居然就真的不扶了,有没有搞错?

深吸了一口气,盛竹只好认命地提起自己的裙摆。

没事,咱虽然是胖子,但也要做一只灵活的胖子,没人扶也一样可以下马车的“啊!”

双脚突然腾空而起,她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惊呼出声,然后条件反射地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沈篱将她轻轻放到地上,低头看着她因为惊吓而潮红的银盘脸,双手仍然放在她肥硕的腰间,眉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我刚才估算了一下,娘子你不重,也就比一头成年母狼堪堪重了那么几十斤而已。”

盛竹:“”

会不会说话?这是安慰吗?分明就是戳人痛点好不好?!

她一把将他推开,鼓着腮帮子,扭过头去观察面前座老宅子。

青砖黑瓦,古风古韵,大门很宽敞,看样子可以进出一辆马车,倒是挺适合开镖局的,就是门头上光秃秃,还没有挂招牌。

沈篱将沈溪也抱下马车,牵着她走到盛竹身旁,“走吧娘子,进去看看。”

盛竹点头。

郭子顺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大门,跟沈篱打了声招呼就喂马去了,沈篱带着妻子和妹妹走了进去。

外面看着老旧,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左右两间厢房,都收拾得很是雅致;中间是厅堂,接待客人用的;再往后走,就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练武场,连兵器架都有。

沈篱解释道:“这里原来是一家武馆,武馆主人发迹后纳了一房美妾,原配性子烈,直接一碗耗子药毒死了丈夫跟妾室,后来这里就成了凶宅,无人敢买。”

盛竹眉心直跳,问:“那你怎么就敢了呢?不怕恶鬼吗?”

沈篱笑了笑:“鬼来自人心,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他顿了顿,加了一句,“而且,这里租金便宜。”

噗!盛竹差点笑出了声。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便宜能不便宜么,都是凶宅了。

沈篱偏头看她,“娘子怕么?”

盛竹想了想,道:“怕。”

沈篱微微一愣,“怕鬼?”

盛竹摇头,一本正经道:“不,鬼有什么好怕的,跟人比差远了。我怕的是,万一将来你发家了也要纳几个美妾回来,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毒死你。”

沈篱:“”

他家娘子果真凶猛,好可爱。

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笑道:“放心吧,我会很惜命的。”

盛竹心脏抖了抖,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头发丝儿传到四肢百骸,像触电了似的。

完了,系统说的是真的,沈篱只是给了她一个摸头杀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要是真亲了她,那她还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镖局起名了吗,怎么招牌还没挂上去?”

郭子顺喂了马刚过来,听到这话立刻诉起了苦:“弟妹,你给评评理!我想了好些个名字沈老弟都不同意,说这个难听那个寓意不好。行,我说让他取吧,结果他倒好,取了个‘佑翊’,别说写,我老郭听都听不懂!为这事,我俩都快打起来了。”

佑翊是护卫的意思,跟镖局确实很配,就是太生僻了。

盛竹瞅了眼沈篱,见他神色不变,显然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还是挺满意的,于是看向郭子顺,笑着问:“那郭大哥说说,你取的又有哪些,我比较一下。”

郭子顺立刻来了劲,扳着手指头开始数:“好听寓意又好的多了去了,比如有福、有钱、有运、有力气咋样,都不错吧?”

盛竹:“我觉得还可以再取一个,叫‘有毛病’。”

沈溪小姑娘捂着嘴直乐,沈篱也嘴角直抽抽,别过脸当没听见。

郭子顺只是脑子一根筋,又不是傻,顿时就不乐意了,“弟妹这意思,是说我取的这些都不好?”

盛竹点头:“不是不好,是非常不好!”一点气势都没有,傻乎乎的。

郭子顺很不服气,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取个好的给我听听啊?”

盛竹微微一笑,虽然并不倾城。

“镖局嘛,最要紧是货在人平安,过山山不陡,蹚水水不深,顺风顺水回家门。所以,顺风镖局这个招牌,你们觉得如何?”

抱歉了圆通,谁让你没人家快呢?

第49章 狐狸精

“顺风镖局”沈篱喃喃低语。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偏头看向自己的小媳妇,不知为何,竟觉得她似乎又可爱了几分。

轻轻咳了咳,沈篱佯装淡定,“这个名字,我觉得行。”

“什么叫‘行’?”郭子顺跳了起来,鼓着牛眼瞪他,“是很行!顺风镖局,一路顺风,好听又好记,而且还特意把我的名字给嵌了进去,弟妹简直简直太贴心了!”

盛竹:“”

你想多了大兄弟,碰巧而已。

她笑出一口小白牙,“我也是随便想想的,你们喜欢就好。”

郭子顺转身就往外冲,“弟妹你随便逛,我做招牌去!”

说话间,已经不见了人影。

宅子并不大,没多久就逛得差不多了,盛竹准备打扫一下卫生,毕竟身为老板娘么,自家的产业得好好维护才行。

沈篱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娘子先不忙,百草堂的秦御医只在午时前坐诊,他妙手仁心,找他看病的人很多,我们现在就得带小妹过去了。”

盛竹点头,“好,那走吧。”

她拉着沈溪跟在沈篱后面,走出了镖局的大门。

才走了没多远,路边突然聘聘婷婷过来一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人,先是冲沈篱抛了个媚眼,然后一甩帕子,声音嗲得能渗出水来:“这位爷,要不要进来吃个饭啊?”

沈篱脚步一顿,剑眉立刻皱了起来,僵硬地回了一句:“不饿!”

说完迅速瞄了眼身后的盛竹。

盛竹抬头看向街边那间装修奢华的三层酒楼,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哎,玲珑轩,哪里是个正经吃饭的地方。

她眯眼瞥着那个拉客的女人,口气不太好:“这位‘小姐’,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你眼睛瞎了瞧不见吗?”

真是的,拉客麻烦也看看情况好不好?

哪有当着人家正宫的面拽人家汉子进去消费的,忒不要脸了。

那女人倒一点没觉得自己不要脸,捂着樱桃小口笑得咯咯咯的,“哎哟,小娘子不高兴了呀?其实真没那个必要,你听我一句劝,别把老爷们儿栓裤腰带上,他快活完了自然就回去了,钱少了那都是小事,人不还是你的嘛。”

说着,视线在盛竹身上转了个圈,语带鄙夷地道:“再说了,就凭小娘子这样的人才样貌,想栓也拴不住啊,来我们这吃顿好的解解馋,总好过在外面养那些个狐狸精吧?我们只要钱,狐狸精可是会连心一起要的哦。”

盛竹:“”

这么说来,为了避免出现小三小四,她不仅不该阻止,还得鼓励自家老公逛青楼咯?靠,什么奇葩理论,简直毁三观。

她神情不善地看向沈篱。

沈篱很乖觉,立刻默默地后退几步,站到了她身后。意思很明显——不关我事,我是无辜的,绝无此念。

盛竹很满意,撸起袖子上前,揪住了那个女人低低的领口,将她硬扯到沈篱跟前,指着他恶狠狠地警告道:“睁大你的鸡眼看清楚了,这个男人是老娘的,以后看到他绕路走,绕不过你就死定了!还有,要是被我发现他进了这里,不管是吃饭还是干别的,我都一把火烧了你们玲珑轩,听明白了没有?!”

沈篱剧烈咳嗽起来。

娘子好凶悍可是心里莫名欢喜是怎么回事?

他弯了弯唇角,很配合地表决心:“娘子放心,为夫只喜欢娘子做的饭菜,别家的,就是送到我跟前我也拿去喂狗,坚决不吃一口!”

盛竹有点想笑,赶紧憋了回去。

手松开,女人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跌倒,气得脸上的脂粉都遮不住那种黑,再不复之前的妩媚动人。

呸,还以为是条顶天立地的俊朗汉子,结果竟是个怕婆娘的怂货!

“不吃就不吃,凶什么凶?”她低头整理了下衣裙,转身扭着腰肢往玲珑轩里面走,边走还边骂,“胆小鬼配丑八怪,天生一对儿”

夫妻俩也不管她,神色淡定地走自己的路。

走出几十米,盛竹才噗嗤一声笑了,偏头看着沈篱,脸上带着戏谑:“胆小鬼?”

沈篱也看她,眼里似有星光在闪耀,斩钉截铁地道:“你不丑。”

两人相视而笑。

沈溪夹在中间左看右看,忽然说了一句:“大嫂好看,那个姐姐才丑!”

盛竹哈哈大笑,沈篱摸着自家小妹的脑袋夸道:“说得对。那个姐姐有眼疾,所以分不清美丑,咱溪儿眼明心亮,看得最清楚不过了。”

沈溪眨巴眨巴眼,也跟着咧开了嘴。

迎面走来两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领头的美貌女子走出几步远,蓦地又回头,驻足朝刚才的一家三口凝望,神情迷茫。

跟着她身后丫鬟模样的姑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问道:“玲珑小姐,怎么了?”

祝玲珑不语,半晌,才轻叹了口气,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个跟故人长得相像的人,若不是年纪对不上,我倒差点以为见鬼了呢。”

“故人?”丫鬟想了想,问,“是京城莫家的人吗?”

祝玲珑摇头,转头继续往前走,“算了,既已经在此地落了根,往事就如前尘,随它去吧。”

主仆二人径自进了玲珑轩,按下不提。

且说盛竹几个一路逛一路走,没多久就到了位于西大街的百草堂门口,果真如沈篱所说的,排队等着看诊的病人很多,足有十几个。

沈篱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跟里面的伙计打了声招呼,伙计很热情,领着三人进了内堂。

“沈大哥,你们先在此处歇息片刻,我去跟秦大夫说一声。”

等伙计走了,盛竹才疑惑地问沈篱:“你跟秦御医很熟吗?”

沈篱笑了笑:“不熟。”顿了顿又道,“不过,他有把柄在我手上。”

盛竹更好奇了,“什么把柄?”

沈篱倾身过来,附在她耳畔道:“秦御医他有痔瘻。”

盛竹:“”

她神情古怪地瞅着他,嫌弃脸,“你不会扒过他裤子吧?”

第50章 口味重

沈篱的俊脸有点黑,磨了磨牙,伸手捂住了旁边沈溪的耳朵,然后看着盛竹,一本正经道:“娘子放心,我这辈子只会扒你一个人的裤子,其他的人,没有这等福气。”

盛竹顿时大囧,脸红得像下了锅的大龙虾。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痔疮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痛,别说古代,就是现代都少有人把这种事挂在口边。

沈篱笑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其实没那么复杂,两年多前沈溪被林春旺推下山,村里的葛大夫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沈篱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带着妹妹来到了百草堂。

百草堂是秦家的产业,那时候秦御医刚辞官回祖籍养老,闲暇的时候就会过来坐诊,刚好碰到了这事,于是用一手神奇的针灸之术救回了沈溪。

沈篱是个感恩的人,打听到了秦御医的住处,几天后带着自己上山猎的一筐野味去了他家,结果,却看到秦御医满脸痛苦,跪在地上爬,裤子上都是血

听到这里,盛竹忍不住黑线。

所以秦御医的痔疮已经这么严重了么?他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也不治治。

沈篱很容易就猜到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医者不自医,他也吃过药,可惜治标不治本,又无法自行切除。偏偏他的名声太盛,若是找别的大夫替他医治,传出去不好听不说,而且也极容易砸了招牌,所以才不得已拖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盛竹明白了。

说到底,就是一个好面子的老头儿呗,得了痔疮不敢说,自己又没办法给自己做手术,只能干受罪。

她想起之前在系统商城看到的痔疮膏,眼珠一转,在脑海中默默道:“九筒,痔疮膏的功效怎么样,能根治吗?”

系统嗤笑:“宿主,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本统出品的东西,你以为是江湖郎中的狗皮膏药骗人的玩意儿?我可以用我的统格打包票,只要涂了本统的痔疮膏,一分钟止痛,三天消肿,十天后再看,保管屁股清洁溜溜,连个疤痕都不会有,这就叫轻松去痔无残留!”

盛竹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接着问:“一盒需要多少个积分?”

“不贵,十个积分而已。不过量很少,只够治好一个人。”

这还叫不贵?盛竹无语。

她现在半个积分都没有,想买也买不了,只有先完成任务,到时候看那老头顺不顺眼,再考虑要不要买。

怎么才能尽快完成任务呢?

盛竹瞄了眼沈篱,心想要不待会儿去买几瓶烈酒,晚上哄着他喝下去,等他喝醉了,眼睛迷蒙了,看谁都是绝世大美女的时候,再

“想都不要想!”系统跳起了脚,警告道,“我跟你说啊,你这属于诱导行为,犯规的!就算成功地让他亲了你,也一个积分都不要想得到!”

切,小气鬼。

盛竹暗暗翻了个白眼,自己老公,她诱导一下又怎么了?

正要反驳几句,门口跌跌撞撞进来了一个人,约莫六十来岁,头发灰白,留了一把仙风道骨的胡子,面容清癯消瘦,穿着一身简朴的青色长衫。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秦御医了。

秦仲满脸的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边摇晃边叫道:“沈小子,快,扶老头一把!”

沈篱赶紧起身搀着他在凳子上坐下,见怪不怪地问道:“看秦叔的样子,这是又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了?”

“谁说不是呢?”秦仲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道,“小娃娃惊了风,已经是第三次了,情况危急啊,我给他施了针,不过也只能暂时保住性命而已,不根治的话,这辈子就是个傻子了。”

他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摇头叹气,“哎,可惜啊,要是有上好的乌红天麻,或许还有的救。”

盛竹忍不住插话:“乌红天麻很难得吗?”

秦仲这才发现屋里除了沈家兄妹外还有一个人,先是打量了下她,然后询问地看向沈篱,沈篱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儿。”

哐!秦仲手一抖,茶杯滚地上去了。

盛竹弯腰替他捡起来放好,然后冲他礼貌地笑笑。

这一笑,衬得脸上那刺目的红斑越发狰狞可怖,把个老头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是个大夫,又在皇宫里待了那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好看的,难看的,好难看的,可谓阅人无数。

可眼前这对夫妻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好好看,一个好难看,这这这根本不搭嘛。

秦仲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背,听错了,于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沈小子,你刚才说她是谁?”

盛竹暗自咬牙。

一个个的都以貌取人,丑咋了?吃他们家大米了?她丑得别具一格,哼!

拦住了沈篱的话头,盛竹先是对着秦仲施了一礼,然后微微一笑,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道:“我是沈篱的媳妇、妻子、内人、婆娘、将来的孩他娘!您老这下听清楚了吗?不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

秦仲:“”

耳膜嗡嗡的,心里糟糟的,面上讪讪的。

他忍不住白了眼旁边含笑不语的沈篱。

之前他提过几次要把自家清秀乖巧的侄女说给他,甚至还想办法让两人来了次“偶遇”,结果他侄女倒是动了心思,沈篱却死活不松口,他还以为他是眼光太高,看不上自家侄女。

却原来,这小子不是眼光高,而是根本就没长眼睛!

秦仲咳嗽了两声,定了定神,既然沈篱已经认了这个媳妇,他一个外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也许沈篱的口味比较重吧。

他露出了对待病人一般的和煦笑容,道:“小娘子不用这般大声,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说着努力将话题拉了回去,“至于乌红天麻,不是难得,是非常难得!你们不是大夫不知道,野生的小天麻倒是容易,时不时有人拿到我们百草堂来卖,价钱也不贵。可是药效跟乌红天麻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治疗头痛风湿等慢性病症倒是还行,可是小儿惊风、肢体麻木、癫痫痉挛这些急症,就非得乌红天麻不可,否则药效达不到,患者极有可能会救治不及。可惜乌红天麻数量稀少,光是供给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不够,哪里还可能出现在这小小的青云镇上。”

原来乌红天麻这么稀缺,都快赶上大熊猫了。

盛竹忙问:“那乌红天麻贵不贵?”

秦仲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你说贵不贵?”

盛竹:“五两银子一斤?”

秦仲斜着她:“小娘子别不敢张口,什么五两,是五十两!”

第51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盛竹拼命咬住嘴唇。

忍住!有外人在,要矜持,不能让人觉得她是见钱眼开的市侩女子可是好想笑怎么办?

沈篱看她一眼,弯了弯唇角,问秦仲:“不知百草堂收不收乌红天麻?”

“当然收!”秦仲立刻来了劲,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莫非你有?”

沈篱摇头,“现在没有,不过将来某一天也许会有,这个看运气吧。”

后山那几块沙地确实种的是乌红天麻,但能不能有收成,他其实跟郭子顺一样,心里是存着很大疑问的。

所以,话才说得这般模棱两可。

秦仲也没太在意,沈篱是猎户,时常进山,能不能采到乌红天麻,确实得看运气。说了这么多,秦仲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于是让沈溪伸出手,开始给她把脉。

“嗯,调养得不错,继续吃药,很快就能好了。”他笑眯眯道,将外面的伙计唤了进来,“六子,后面不是炖了冰糖雪梨吗?带溪丫头去尝尝,对她有好处。”

沈溪抬头看沈篱,沈篱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笑着安慰她:“没事,跟六子哥哥去吧。”

等两人出了门,沈篱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秦仲,神色凝重,问:“秦叔,是不是小妹的状况不太好?”

秦仲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让沈篱跟盛竹的心都提了起来。

盛竹忍不住了,催促道:“秦大夫,您是开医馆的,又不是开棺材铺的,急死我们您还能挣着钱是怎么的,倒是快点说啊!”

秦仲嘴角直抽抽,本来该是悲伤的节奏,瞬间被带跑了调。瞪了眼沈篱,混小子不靠谱,娶个婆娘不光丑,还是个急性子。

“溪丫头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本来就难治,加上之前那次变故,对身体造成了伤害,就目前看来,脉搏跳动尚可,但心脏已经开始有了衰竭的迹象,怕是哎。”

虽然没有说完,但夫妻俩都听懂了。

沈篱艰难地问了一句:“那她大概还有多少日子?”

秦仲思索片刻,道:“这个不好说,若是吃的好睡得好,没什么烦心的,两三年是可以撑过去的;若是调养不好,也就这一两年的事。”

沈篱闭了闭眼,指甲刺进掌心,他却不觉得痛。

沈溪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十三岁,没多久娘就死了,是他一点点把妹妹喂养大,教她穿衣走路,教她说话吃饭,到现在整整八年了。

到头来,竟然还是留不住么?

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沈篱颓然地坐在凳子上,捂住了脸。

肩膀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相公,你相信奇迹吗?”

奇迹?连医术高明的秦御医都放弃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奇迹。

沈篱抬头,苦笑:“娘子,多谢你。”

盛竹蹲下身子,两只小胖手捧住他的俊脸,神色坚定地道:“我不是在安慰你,而是告诉你,这世上是有奇迹的!你信我,小妹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篱怔愣了半晌,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忽然间像是轻了许多,或者说,是因为有人能跟他一起承担这种痛,所以好像也就没那么痛了。

他握住了颊边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扬起了唇角,“是,只要有心,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秦叔治不好,不代表别人治不好,我们还有时间,不到最后一刻,就不应该放弃。”

见他终于从颓废中走出来恢复了正常,盛竹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开启彩虹屁模式:“说得对!相公你这么厉害,寻个把好大夫还不容易吗?就算他缩在泥鳅洞里,你肯定也能把他揪出来,是不是?”

旁边的电灯泡秦仲:“”好想捂眼睛。

他没好气:“老头我还在这儿杵着呢,你们俩能不能回去再腻歪?”

真是的,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医术不如别人,考虑过他的感受了吗?他虽然谈不上神医,但在整个青云镇,他要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不过也好,带着希望过日子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要轻松许多。

扶着老腰站起来,秦仲挥了挥手,“行了走吧,别在我这儿碍眼了,前头还有病人等着呢,我得过去了。”

走出内堂的门,夫妻俩都收敛了心情跟表情,省得被沈溪看到心里起疑。

“娘子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后面叫一下小妹。”

百草堂后面是煎药的地方,除非有伙计带着,否则一般不让生面孔进去,就怕有人在药里动手脚。

盛竹点头,“好,我在门口等你们。”

走到百草堂门口的石头麒麟旁,她环视了一圈,排队的人已经不多了,就剩下了两三个。她开始在脑海中呼叫系统:“九筒,你能不能测出沈溪的身体状况?”

系统懒洋洋道:“我早就给你家小姑子扫描过了,先天性心脏病,情况不容乐观,除非做换心手术,别的没办法。就算做了手术,也有可能出现排斥反应,总而言之,在目前这种医疗条件下,只有一种可操作性——坐吃,等死。”

竟然这么严重盛竹心里有些不好受。

虽然姑嫂俩才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沈溪听话,懂事,是个乖孩子,又这么小,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亡。

更何况,沈篱会难过的。

盛竹不死心,“你不是号称超文明系统吗?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救她?”

系统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等升到五级的时候,系统商城会自动开放一种药,药名叫‘救心丸’。当然了,这可不是你上辈子所了解的那种速效救心丸,它的功效非常强大,可以完美地修复缺损的心脏,像你小姑子这种情况,一粒就够了,之后跟常人无异,活个七八十岁肯定没问题。”

盛竹大喜,五级嘛,不要紧,她努力在这两年内攒积分,总能升上去的,到时候沈溪就有救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系统的脸色却不大好看,“这种逆天改命的东西是需要你付出一定代价才可以买到的,从本统的角度,并不建议你购买。”

它只关心宿主一个人,其他的人,不在它的考虑范围内。

盛竹急忙问:“什么样的代价?”

系统:“这个不好说,有时候代价很大,有时候毛毛雨,看你的造化吧。我记得我上一个宿主为了救她心脉尽碎的意中人,买了整整三粒救心丸,后来意中人是活了,她肚子里已经成型的宝宝却没了。”

这么恐怖?盛竹吓了一跳。

还真是一道很难的选择题啊算了,那就且行且看吧,能寻到名医自然最好,若是寻不到,该出手时还是得出手哇。

不然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因为未知的代价就不顾眼前鲜活的生命吧?

“呔,果真是你,盛娘子!”

盛竹的思绪被这声愤怒的怪叫打断,抬眸一瞧,嚯,居然是梁辰梁大公子,和顾禹行顾大秀才。

第52章 顾哥哥

顾禹行依旧穿着那身白色长衫,斯文俊秀,不染尘埃,几个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红着脸偷瞧他,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神情淡然,标准的性冷淡模样。

不过在盛竹眼里,今天最瞩目的并不是顾秀才,反倒是他的骚包好基友梁公子。

因为他的造型实在是太好笑了!

左腿缠得像个木乃伊,柱着个拐杖,头上包着一圈白布,脸上青青紫紫像被人狠狠蹂躏过似的,半点看不出本来面目。

“盛竹,你这个扫把星,你害得本公子好苦!”

梁辰指着她愤怒地控诉道,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盛竹,几乎要喷出火来。

盛竹一挑眉,“我挖你家祖坟了?”

梁辰:“”

盛竹:“还是抢你的女人了?”

梁辰:“!”

盛竹:“或者是我上次泼给你的那泡鸡粪发酵了,腐蚀了你的脑子?”

梁辰:“!!”

盛竹摊手:“都不是,那么请问我到底是怎么扫的你?又是怎么害的你?”

听了这番挖苦,梁辰本来就受了伤的脑袋更是一阵阵晕眩,身子摇摇欲坠,差点没栽倒在地。

顾禹行急忙扶住了他,皱眉劝道:“算了辰弟,好男不与女斗,还是先进去换药吧。”

梁辰是个急脾气,闻言更如火上浇油,腾地就炸了,“算了?凭什么算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丑八怪,我会这么惨?”

鬼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啊,噩梦!

那一日,他被山鸡拉了一脑袋米田共,本来觉得只是恶心了点,回去洗洗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结果也不知道哪个混蛋看到了这一幕,居然给传了出去。

然后莫名其妙的,他所有的同窗都知道了,虽然大家表面礼貌谦和,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背地里却都在取笑他,说他跟女人打架打输了不说,还被泼了粪。

更过分的是,他们偷偷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金钱君”。

什么金钱君,呸,分明就是在损他,因为读书人的气节就是:视金钱如粪土!

梁辰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直接跟其中一个同窗吵了起来,然而结局很悲催,他因为主动挑事,被夫子罚刷全书院的粪桶!

虽然对“粪”这个字已经深恶痛绝,但他不敢不刷,读书人若是不尊师重道,哪里还会有什么前途可言?

刷了整整三个时辰的粪桶,隔夜饭都吐完了,他才终于解脱了。洗了澡换了身衣裳,肚子也饿了,而书院已经过了用膳时间,他只好出去吃,结果在南大街逛的时候,被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拉进了玲珑轩。

玲珑轩是什么地方他还是听说过的,但悲愤吞掉了他的理智,想着自己只是吃顿饭而已,又不干别的,里面的姑娘莫非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人哪,有时候太过自信并不是什么好事。

饭没吃完,他就莫名其妙的困了,趴在饭桌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赤身果体;身边睡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同样赤身果体。而且,那个女人年纪大得足可以当他的娘!

梁辰吓得魂飞魄散,扯了身衣裳就跌跌撞撞往外跑,慌不择路之下,他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于是,脑袋摔破了,腿也折了。

身心受创的他丢下身上所有的银两,狼狈地跑了出去,一抬眼,就看到了在门口徘徊不定的顾禹行。

顾禹行满脸内疚,说梁辰一晚上没回去,他很担心,打听到他进了玲珑轩,本来想请盛竹帮忙把他救出来的,但是被盛竹拒绝了,所以才拖延了时间。

还说他不应该顾忌那么多,前途重要,兄弟更重要,都是他的错。

顾兄怎么可能会有错呢?他那样一个出尘不染的谦谦君子,本来就不该踏进那种肮脏地。

顾兄没错,错的是盛竹那个丑八怪!

于是,梁辰把盛竹给彻底恨上了。

要不是盛竹朝他泼鸡,怎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最可恨的是,她居然连个举手之劳的忙都不肯帮,害他丢了钱不说,还丢了“人”!

那可是他的第一次啊,居然被一个半老徐娘给夺走了每每想起来,梁辰都觉得羞愤无比。

“我告诉你盛竹,本公子跟你没完!”

他恶狠狠地道。

盛竹眯眼瞧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逮人就咬。就算上次泼你一头粪,那也是你自己凑上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少装无辜!”梁辰怒气冲天,语气里还有一丝小委屈,“泼粪的事就算了,但是上次顾兄明明那么真诚地拜托你,甚至许诺了丰厚的报酬,你就算不看顾兄的面子,也应该看在大家都是同一个村的份上,伸手帮我一把。结果你是怎么做的?你扭头就走了,整个儿一翻脸不认人的毒妇!”

盛竹:“”

她看了眼旁边的面瘫脸顾秀才,心里对这个人的品性再一次产生了怀疑。

很显然,事情是顾禹行告诉梁辰的,顾禹行顾忌着自己的前途名声,不敢进玲珑轩捞自己的好兄弟,但又怕梁辰心里对他产生芥蒂,于是把锅推给了她。

打的一手好算盘,呵。

盛竹嗤笑:“梁公子说话真是好笑,你是我什么人哪,我还得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危险去玲珑轩捞你,脸呢?”

她瞟了眼顾禹行,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做人哪,还是不是那么自私得好。你兄弟的名声重要,我盛竹身为一个有夫之妇,难道名声就不重要了吗?要是被我家相公知道我进了那种地方,他可是会休了我的!”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沈篱的声音:“娘子?”

盛竹身子一僵。

完了,居然被沈篱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这里牵扯不清。

她连忙挤出笑容,回头冲他甜甜地喊了声:“相公!”

沈篱牵着沈溪走到她身旁,扫了眼对面两个男人,尤其在顾禹行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问道:“这二位是?”

“他们”盛竹眼珠一转,笑道,“是我娘家那边的同村,梁公子跟顾秀才,刚好在这里碰上,所以多说了几句话。”

她可没说谎,这本来就是事实。

只不过,她隐瞒了原主曾经疯狂喜欢过顾禹行的过往。

她又不傻,这种事怎么能拿出来说,别说古代男人,就是前世那么开放的年代,男人见了自己老婆曾经的暗恋对象,心里也不会舒服吧?

沈篱冲顾禹行跟梁辰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很自然地拉住了盛竹的手,眼神宠溺,“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盛竹点头,笑容灿烂。

夫妻俩刚走了没几步,耳边就响起了梁辰那邪恶的声音:“以前追在顾兄后面跑的时候叫人家顾哥哥,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顾秀才。呵,女人的心啊,果真善变。”

第53章 休了她

沈篱脚步一顿。

盛竹飞快地瞄他一眼,心里突突直跳。

在这种封建社会,别说她曾经那么疯狂地倒追过顾秀才,哪怕只是默默喜欢,都是一种罪过,沈篱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能接受的了吗?

想到这些天刷的好感就要付诸东流,盛竹的怒气一阵阵上涌,恨不得将那个梁辰千刀万剐,再撒上老干妈!

她倏地转身,走到梁辰跟前。

见她脸色阴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梁辰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想逃的冲动。

“你,你想干嘛?”他抬着青紫的下颌,色厉内荏地问。

盛竹勾起唇角,二话没说,抬脚就踹掉了他的拐杖。

噗通一声巨响,梁辰摔了个狗吃屎。他趴在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直到腿部的痛感传到脑神经,才后知后觉地嚎出了声:“啊!痛痛痛!”

“原来你这张破嘴还可以用来喊痛啊。”盛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冷笑,“我还以为除了吃粪,就只会学三姑六婆嚼舌根呢。”

梁辰的嚎叫声瞬间哽在了喉咙眼,见鬼一样瞪着盛竹。

这女人是被换了魂吗,以前那个小心翼翼拼命讨好的胖妞哪里去了?难道成亲是这等可怕的事,会把小白兔变成母老虎……

“辰弟,你没事吧?”

顾禹行赶紧上前搀起他,上下打量,满脸担心。

梁辰的眼泪都差点滚了下来。

怎么可能没事,他好不容易接好的骨头,还不知道是不是又折了,好想哭。

他指着盛竹,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气急败坏地骂道:“泼妇,动不动就撒泼,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了?!”

“女人?”盛竹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好意思,惹恼了我,我可以连人都不是。”

梁辰:“”

他咬牙,冲旁边看不出喜怒的沈篱道:“兄弟,你还不知道吧?你媳妇心里一直有别的男人,当初对顾兄死缠烂打,要死要活,这种女人迟早会给你戴绿帽子的。我劝你还是赶紧休了她吧,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顾禹行眉头皱了起来,伸手拉了下梁辰,“辰弟,别胡说。”

他不关心盛竹会不会被休,但是扯上他,总归有损名声,外人不知内情,说不定会误以为他跟有夫之妇私通,对他的前途不利。

“我哪有胡说?”梁辰气红了眼,已经理智尽失,不管不顾地道,“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三番两次堵截你的?今儿送你一双鞋,明儿端来一碗汤,顾哥哥前顾哥哥后的,要不是你心性坚定没喝她送来的东西,哼哼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这话的意思,是说原主在汤里下了药?

盛竹听得火冒三丈。

原主是傻了点,横了点,可是对顾秀才却是掏心掏肺的好,不要说给顾秀才下药,就是顾秀才蹭破一点皮她都能心疼半天。

梁辰明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还要污蔑她,简直可恶!

她正要上去再补一脚,一直默不作声的沈篱却突然开了口:“是吗?”

沈篱走过来,他比梁辰高了大半个头,又穿着一身玄衣,结实的身材充满了爆发力,看着梁辰的目光却清冷凉薄,带着一股子压迫。

梁辰莫名有点怂。

但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后退,于是挺了挺平板小胸脯,强装镇定地道:“当然是真的!你媳妇儿喜欢顾兄的事,我们整个梅花村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沈篱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揪住了旁边顾秀才的衣领。

梁辰:“”

走向好像不太对啊,怎么冲顾兄去了,顾兄是无辜的!

他也顾不上腿疼,上前就要掰开沈篱的手,可惜那手像钳子似的,纹丝不动。

沈篱轻而易举地将顾禹行提溜了起来,摇晃了几下,似乎在掂量他的斤两。半晌,松开手,任顾禹行摔了个狼狈的屁股蹲。

“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也配让我家娘子喜欢?真是笑话。”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梁辰,“不用你劝我,还是我劝你一句吧,以后早起漱个口,免得到处喷粪熏着别人。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脾气不大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就想动手清理一下。你懂我的意思吧?”

梁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这莽汉怎么跟那个丑八怪一样,都喜欢动手动脚的呢,君子动口不动手,就不能学会用嘴解决问题?

他咽了口唾沫,悄悄拉了拉顾禹行的衣服,然后边往百草堂里面退边虚张声势地喊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顾兄,咱们大人有大量,就别跟这些野蛮人计较了。哼,不可理喻!”

顾禹行白嫩的脸带着窘迫的红,却还是姿势优雅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脸色难看地跟了上去。

跨进百草堂的门槛,他回头,看到那个曾经跟在他后面笑得像一朵喇叭花的姑娘,此刻正满脸崇拜地看着另一个男人。

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了曾经卑微的样子。

到底是变了吧?

果然娘说得对,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是不会变的。

盛竹当然不卑微,可她这会儿心很虚。

沈篱的态度有点迷,说生气吧,他刚才很明显是在维护她;说不生气吧,他又面无表情的,连看都不正眼看她一眼。

想了想,盛竹挤出笑容,凑过去试探着解释:“相公,其实我跟顾秀才”

“嗯,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沈篱打断了她的话,牵起妹妹自顾自地往前走,语气淡淡地道,“走吧,回镖局。”

这样子,显然是不高兴了。

盛竹咬住了唇,心里再一次将梁辰剁成肉馅儿喂了狗,跺跺脚,认命地追了上去。

沈溪左瞄右看,虽然不大懂,但小孩子很敏感,察觉到了哥嫂之间的微妙,也不敢说话,很乖巧地当了个背景板。

一路沉默,气氛很是低迷,跟来时的欢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了约莫半刻钟,就到了南大街,盛竹正在脑海中回想前世听说过的那些哄男人的招数,突然听到路边有个热情的声音喊她:“盛娘子!”

第55章

盛竹冲他呲牙一笑,“好的相公。”

她家相公别过脸,径直走到灶前坐好,没理睬她。

秦掌柜求之不得,把厨房的门都给关了,笑眯眯带着沈溪玩耍去了。

厨房里,就剩下了小两口。

盛竹找到了一只处理好的鸡,先用盐、糖、料酒、酱油、葱姜蒜等作料腌渍起来放到一边,又将虾仁、肉丁、香菇扔锅里翻炒,做成馅儿塞进鸡肚子里。

然后打开门喊伙计,让他去和些黄泥,等着用。

伙计的脑门上写满了问号,但想到掌柜的叮嘱,还是乖乖地去了。没多久,气喘吁吁地提了大半桶泥巴过来。

盛竹拿蒸米糕的荷叶把鸡包好,用绳子捆住,外面再糊上泥,然后走到灶前递给沈篱,道:“相公,把这个扔进灶坑里去吧。”

沈篱似乎有点意外,不过什么都没问,只嗯了声,照做。

“继续烧半个时辰,可以用木柴,这样就不用时刻添火了。”说完,盛竹过去往锅里加水,免得干锅。

然后,她就没事干了。

场面又归于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压抑的气氛。

盛竹有些难受,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还是我来烧火吧,相公你先回镖局,说不定郭大哥已经做好了招牌,正到处找你呢。”

沈篱抬眸看她一眼,薄唇微启:“不用。”

盛竹暗暗撇了撇嘴,泄气。

古代男人就是封建,结婚前有个暗恋的对象算个球啊,这么不依不饶的。

她向来不喜欢拿热脸蹭人家冷屁股,解释人家不听,台阶人家不下,心里不免就有些委屈,于是也扭过脸不搭理沈篱,赌气。

两人相对无言,硬是熬了半个时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盛竹才走过去,气鼓鼓地用自己庞大的肉体将沈篱撞到一边,然后掏出那只鸡,放到托盘上端了出去。

秦掌柜正逗沈溪说话,见她出来了,赶紧迎上来,“盛娘子,这是”

他瞪着那团黑乎乎的泥,心下凉了半截。菜看着倒是稀奇,可泥巴烤熟了不还是泥巴嘛,吃了会死人的!

盛竹笑了笑,余光瞥见沈篱从门外走进来,于是朝他招了招手,道:“相公,你力气大,过来把它敲开吧?”

沈篱点头,拳头轻轻一碰,外面的泥块就崩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绿色的荷叶。在所有人灼灼的目光中,盛竹仿佛玩魔术一般,层层剥开,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澄黄肥嫩的鸡肉,浓郁的肉味儿扑面而来,混合着荷叶的清香,看着都令人口水直流。翻开它的肚子,竟然还另有乾坤,蘑菇、虾仁、肉丁,山珍海味样样齐全,简直有种包罗万象的错觉。

秦掌柜眼睛都瞪圆了,迫不及待地撕下一条鸡腿,张嘴就咬。

鲜美可口、不油不腻,刚刚好。

好吃,好吃到根本不想停!

他也真的没停,都顾不上形象,啃得满嘴流油。

盛竹简直没眼看,伸手撕下另外一条腿递给沈溪,然后鸡翅膀一只给了沈篱,一只给了旁边馋得拼命咽口水的伙计。

沈篱吃了两口,眼里有亮光闪过,面上却不动声色。

秦掌柜最先吃完,笑得见牙不见眼,冲盛竹伸出油腻腻的大拇指,夸道:“盛娘子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这道菜叫什么?”

叫什么盛竹想起《还珠格格》里紫薇举着一只叫花鸡哄她皇帝老爹时说的话,突然有点想笑,于是随口道:“这叫‘在天愿作比翼鸟’。”

秦掌柜抚掌大笑,“有趣有趣!”

随即又道:“就是太雅了点,普通民众大都连字都不识,如何能体会到这其中包含的意境呢?”

果然是老精,一下子就看出不妥来。

盛竹笑道:“其实它还有个名儿,叫‘富贵鸡’。”

之所以不叫“叫花鸡”,也是考虑民众的心理,人都是向往富贵的,谁愿意跟叫花子扯上关系。

秦掌柜大喜过望,“富贵鸡,不光寓意好,而且听了就如雷音贯耳,想忘都忘不掉,实在是妙,太妙了!”

他看着盛竹,踌躇地问:“那这道菜的成本”

盛竹想了想,道:“主要就是鸡和作料,鸡腹中的蘑菇肉丁虾仁量少,也花不了几个钱。要还是觉得成本高了,可以换成便宜些的栗子红枣枸杞之类的,算起来,成本大概在三十文吧。”

三十文,比起鱼羊鲜动辄两三百文的成本来,简直低得让人不敢置信!

秦掌柜觉得自己好像飘在半空中,想飞。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富贵鸡一定会火,甚至,会流芳百世!

想到这里,亲掌柜忽然有些不安。

“盛娘子盛情,我老秦又岂能占人便宜。”他从柜台里摸出一包银子放到桌上,说得义正言辞,“这样,咱都别客气,广告照打,但这十两银子你必须收下,不然我老秦心里过意不去,行不行?”

盛竹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个人精,哪里是觉得过意不去,是怕到时候这富贵鸡大卖,她来扯皮吧。

所以先用钱堵住她的嘴,毕竟拿人的手短不是?

她也不点破,毫不客气地拿起那包银子,笑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双方皆大欢喜。

让沈篱写好菜谱,盛竹又给大厨演示了一遍,确定他会了才准备离开。

临走时,她给秦掌柜支了个招。

其实什么菜到最后都免不了被人抄袭,防是防不住的。与其这样,不如干脆走品牌路线,把富贵鸡做成庞记酒楼的特色菜,让所有人一听到富贵鸡,第一反应就是庞记酒楼。

这样,就算后面有别家做出了类似的菜,在大家心里也始终都是个赝品。

所以才有句话,叫‘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秦掌柜大受启发,送走盛竹等人后,立刻开始着手去办。

第54章 天仙配

盛竹抬头,是庞记酒楼的秦掌柜。

她这才意识到,顺风镖局、玲珑轩和庞记酒楼都在同一条街上,相隔很近。

忙打招呼:“秦掌柜。”说着看了看天色,“不是刚过饭点儿吗,您怎么在外面吹风啊?”

秦掌柜哈哈大笑,道:“可不是吹风嘛。这些日子托盛娘子的福,生意挺好,一直忙到现在才闲下来。人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腰酸腿疼的,所以出来透透气,正巧就瞧见你了。”

他的目光落到沈篱兄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夸道:“这位大兄弟长得真俊,是盛娘子的亲戚吧?”

盛竹偷瞄了眼沈篱,想着沈篱这会儿正因为顾秀才心情不好,大概很排斥两人的夫妻关系,还是不刺激他了,免得加深他的怒气。

于是,她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沈篱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是她相公。”

相公?秦掌柜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哈哈笑道:“原来是沈家大兄弟。我就说呢,盛娘子这般能干,她家相公绝对更是人中龙凤,今日一瞧,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啊,再相配也没有了!”

这场面话说的,盛竹的尴尬癌都差点犯了。

哪里配了?一个俊一个丑,根本一点也不配好吗?生意人就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忙道:“那秦掌柜您继续透气,我们还没吃饭呢,就先走了啊。”

“走啥走?”秦掌柜一把拉住了沈篱,将他硬往里面拽,满脸堆笑,“没吃饭好啊,正好我也没吃。来来来快进来,咱们一起吃,也热闹一点不是?”

沈篱被困住了手脚,盛竹无奈,只得跟了进去。

秦掌柜硬是将三人摁在了桌旁坐下,然后吩咐伙计去准备饭菜,还细心地端来了点心果子,招呼沈溪小姑娘吃。

这般殷勤……不知道为什么,盛竹总有点鸿门宴的感觉。

沈篱倒是淡定,该吃吃,该喝喝,秦掌柜问什么说什么,俩人还碰了几杯梨花酿。

吃饱喝足,日头都西斜了,秦掌柜这才借着醉意开了口:“盛娘子,我老秦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我?”

盛竹心想,来了!

她笑道:“您说,只要不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不让我跟我家相公和离,什么我都答应你。”

哄男人其中一招:见缝插针地表一波白。

沈篱终于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眸,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

秦掌柜倒是没留意到小两口之间的暗潮涌动,只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是这样的,上次你不是将鱼羊鲜的菜谱卖给了我们吗?这道菜特别受欢迎,现在已经是我们庞记酒楼的招牌菜了。”

他指了指斜对面的玲珑轩,神情鄙夷地道:“那个脏地儿你知道的,跟我们是死对头,不知道用的什么肮脏手段,居然也弄出了这么一道菜,还取名叫什么‘天仙配’。我呸!什么天仙配,我看是猪男妓女配!”

这话也干净不到哪儿去盛竹黑线,赶紧捂住了身边小姑子的耳朵。

秦掌柜这才意识到还有孩子在,囧了囧,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尴尬地笑:“喝得有点多,失言了,抱歉抱歉。“

盛竹已经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眼珠一转,很快就有了个主意。

她也不点破,只笑笑道:“没事,您接着说。”

秦掌柜的视线在大堂里扫了一圈,见伙计们都在打瞌睡,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压低了声音道:“不瞒盛娘子你说,鱼羊鲜虽然好吃,但因为又是鱼又是羊的,定价太高,我们青云镇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城镇,大部分人是吃不起的。况且现在又有了玲珑轩的天仙配,虽说味道远不如我们,但是人家便宜啊,肯定还会拉走一部分客人。所以我们要压他们一头,就必须有新菜出来,不知道盛娘子你还有没有更好的菜谱,最好是不那么贵,普通民众也吃得起,而且还偷都偷不走的那种。”

要求够多的哈盛竹失笑。

也就是说,要经济款,还能防盗的。

她垂眸,在脑海里把自己前世学过的所有菜都拎出来比较了一番,最后,定在了其中一道菜上。

就是你了!

清了清嗓子,盛竹故作为难地道:“秦掌柜,这…怕是不容易啊。”

“是,我也知道不容易,这不是没办法嘛。”秦掌柜叹了口气,“坊间流传的菜谱就那么些,翻来覆去的也没啥新意,客人都吃腻了。盛娘子,你帮帮忙,再想想行吗?”

他眼珠一转,忽地转向了沈篱,拍着他的肩膀开始套近乎:“沈兄弟,咱们一起喝过酒,一起盛过汤,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你替我说几句好话,请尊夫人帮帮忙,放心,钱绝对不是问题。”

沈篱眉心跳了跳。

盛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喝过酒盛过汤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让那些一起分过赃扛过枪的兄弟情何以堪啊?

她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倒是有一道菜符合你的要求。不过,我有条件。”

秦掌柜大喜,“你尽管说。”

盛竹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丈夫,道:“我家相公开了一间镖局,就在南大街转角处,招牌是‘顺风镖局’,过两日就要开张了。菜谱,我可以免费送给你们,但是,你们得允许我们借贵地打个广告。”

打广告,什么意思?

老秦一脸懵逼。

盛竹赶紧解释:“比方说,在每张椅子的靠背缝上‘顺风镖局’四个大字,这样客人一坐下就能看见,如果他们有这方面的需要,自然会找你们询问,到时候你们给他指个路就行。”

这方法新鲜哈。

秦掌柜摸着白胖的下巴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亏。

缝几个字嘛,容易,花不了几个钱,客人问起也就伸个指头的事,不费劲;菜谱可不一样,价格起码十两往上,二三十两都有可能。

这笔生意划算,成交!

“行,就这么说定了。”他立刻请盛竹去后厨,又把大厨们都轰了出来,跟上次一样,留了个伙计在里面帮忙烧火。

沈篱走过去,开口道:“我来。”

第56章 林妹妹

回到镖局时,日头已经挂在了西边的树梢上。

郭子顺围着做好的招牌一个劲打转,兴奋得像只求偶成功的金刚,将胸膛拍得砰砰响。

“等好吧,明儿个开张,咱们顺风镖局一定会客似云来,财源滚滚的!”

盛竹听了只想送他俩字:呵呵。

想得真美,谁家生意不是慢慢发展起来的,心这么大,还想一口吃个大胖子,咋不上天呢?

她本来想泼盆冷水让郭子顺清醒清醒,可张了张口,还是憋了回去。

算了,傻子也是需要梦想的。

眼看天快黑了,晚上山路不好走,夫妻俩便上了马车回村。

郭子顺就留在镖局了,一是看门;再一个,去了沈家也只能睡冷板凳,还不如住在镖局,至少有软和的床铺不是?

夜色降临的时候,马车进了沈家的破院子。

沈峥早就眼巴巴等着了。

他中午被师娘留下来吃饭,也不知是最近嘴被大嫂养刁了还是怎么回事,总觉得那饭一点也不好吃,青菜太烂,猪肉太硬,连米饭都夹生夹生的。

本来他想随意吃几口就放碗,可师娘说了,这些菜都是师姐亲自下厨为他做的,是师姐的一片心意,他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吃光光。

吃完了还违心地夸了一句:“师姐的手艺真好!”

师姐听了很高兴,黑黑的脸都红了,让他觉得,这顿罪总算没有白受……

听了小叔子的吐槽,盛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这一天忙忙碌碌的,碰到了顾秀才跟梁辰两个奇葩,还跟沈篱冷战,她也没心思关注太多,于是晚饭就简单地煮了锅青菜肉丝面,每人一个荷包蛋,解腻又管饱。

沈峥是个没心没肺的,根本没有察觉到哥哥嫂子之间的微妙气氛,吃完了面,觉得自己的胃终于又活了过来,就高高兴兴洗碗去了。

盛竹洗漱完,躺上床闭上眼,一动也不想动。

身体累,心也累。

想跟古人谈个恋爱可真难,有什么话说清楚就好了嘛,非不,憋着,憋太久便秘了谁负责?

她翻了个身,面向床里边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想吃羊?”

“不,想死。”

说完一愣,睁开眼睛,霍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在自己脑袋上方,她吓得像油锅里的泥鳅,蹭的就蹦了起来。

“嘶——”俩人额头碰下巴,如同火星撞地球,火星屁事儿没有,淡定得很,地球千疮百孔,痛得恨不得在宇宙里打滚。

盛竹的脑袋嗡嗡的,又痛又晕。

忽然间,白天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冲上了头顶,拦都拦不住。她猛地用力将沈篱从自己眼前推开,然后爬起来,手脚并用的,像只秤砣一样压到了他身上。

“混蛋!老娘再也不要受你的窝囊气了,老娘要跟你和离!”

她挥着小肉拳头喘着粗气,仿佛被激怒了的小兽。

看着盛竹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沈篱忽地笑了起来,双手放在她的腋下,毫不费劲地将她举起,然后冲她挑衅地道:“在我这儿,没有和离这一说。要么我死,你自由了;要么你死,埋进我沈家祖坟。选一个吧。”

盛竹:“有病啊你!”

沈篱:“不服气?”

盛竹:“我宁愿扶墙!”

沈篱:“不服气打我呀。”

盛竹:“”

确认过眼神,这是一个变态的男人。

以为她不敢打是吗?真把她惹火了,她也是会谋杀亲夫的!

盛竹一咬牙,伸出手就想挠他,可惜手太短,她又被那样羞耻的姿势举着,根本够不着,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沈篱,我数三声,立马放我下来,不然我,我这辈子都不给你生孩子!一”

啪!沈篱放手了。

于是,她直接摔了下来,沈篱身上也不知道有几块腹肌,硬硬的,硌得她胸口疼。

盛竹懵了片刻,忍不住手伸过去摸了一把,好像,感觉还不错

不对,现在不是好色的时候。

忍住!

她连忙从男人身上翻滚下来,气恼地道:“不是说好了数到三才放手的吗?”

沈篱侧过身子看她,一本正经道:“我怕你不给我生孩子,所以心急了一点,抱歉。”

盛竹:“”

信你个鬼,明明就是故意的!

打也打不过,吵又吵不赢,她咬牙切齿地扭过身子,给了他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

沈篱笑了笑,附到她耳边道:“跟我说说你那位顾哥哥,好吗?”

盛竹打了个激灵,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靠得太近,还是因为话题太敏感。

眼珠转了转,她呐呐地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也看到了,不就是一个穷酸秀才,书呆子,自私鬼,弱鸡。”

反正使劲抹黑就行了,男人嘛,肯定都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还记挂着以前的意中人。再说,她也没说错,那顾禹行除了一张皮囊,还真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是吗?”沈篱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又问,“他如此不堪,你当初又为何欢喜他?”

这个么好像是十岁那年,村里的几个孩子欺负原主,骂她丑八怪大胖猪,是顾禹行路过的时候顺手赶走了那帮熊孩子,解救了她。

自此,原主就对顾秀才十分迷恋,在她心里,她的顾哥哥是正义的化身,神仙一般的人物。

不过可惜,以盛竹的眼光来看,这恐怕只是原主的臆想,顾秀才的真实人品很值得怀疑。

想了想,她道:“大概因为他长得好看?”

也实在挑不出别的优点了。

沈篱眉毛一挑。

那顾秀才确实长得不错,不声不响,细皮嫩肉跟个女人似的;相比较顾秀才,他却是完全相反,皮糙肉厚,为人也不够温柔,媳妇会喜欢他这种么?

他忍不住又问:“那顾秀才……”

盛竹直接掀了被子,坐起来瞪着他,哼道:“不就是年少不更事的时候喜欢过一个渣男么,你看你这不依不饶的劲儿,你还有个青梅竹马订过亲的林妹妹呢,我有怀疑过你,说过什么吗?”

第57章 来吧勇士

沈篱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林半夏,于是随口说道:“她不一样。”

盛竹本来没把林半夏放在心上,可听了沈篱这么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心顿时像泡进了咸菜里似的,酸溜溜的。

她忍不住嗤笑道:“是啊,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几年的感情了,能一样吗?林妹妹就是你的朱砂痣白月光,比天上的仙女都单纯美好,哪能容得我这样的凡人去怀疑,那都是对她的亵渎!”

什么朱砂痣白月光,沈篱听得云里雾里。

想了想,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不由失笑:“娘子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不一样,是因为我从未欢喜过林妹妹,只是想着她是娘在世时为我订下的人,看在娘的份上,也该好好对她;你的顾哥哥却是被你放在心坎上的人,为了他,你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可见用情之深,叫我怎能不介意?”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盛竹换位思考了下,要是沈篱曾经为了林半夏要死要活非卿不娶,她大概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嘴里却逞强地道:“有什么好介意的,那顾秀才就是个斯文败类,我早就看透他了。放心吧,我这辈子虽然不一定能跟你白头到老,但也绝对不会跟他扯上关系,我可以用我身上两百斤的肥肉打包票!”

沈篱的俊脸有点黑,“什么叫不能跟我白头到老?你说清楚。”

盛竹开始掰手指:“这世上的意外多了去了。比方说,你将来要纳妾,我这个糟糠之妻肯定得有自知之明,主动退位让贤是不是?比方说,你在运镖途中殉了镖,我总不至于还要为了你竖起一座贞节牌坊吧,肯定要改嫁对不对?又比方说……”

沈篱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比方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他没好气地道。

盛竹将他的大掌拉下来,嘿嘿地笑。

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有件事她是说真的,这个时代一夫多妻不犯法,甚至是男人用来炫耀的资本,若是沈篱将来真要纳妾,她肯定会选择离开的。

看着她的笑脸,沈篱眸色渐深,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娘子,你别动。”

说着,他慢慢倾身过来。

盛竹整个人都僵硬了,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像打鼓一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难道,今天晚上这顿真诚的交流,终于让沈篱透过她丑陋的外表看到了她有趣的灵魂?她两辈子的第一次亲亲,终于要送出去了吗?

盛竹激动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飘过辣椒种子、痔疮膏、救心丸还有好多好多东西,她已经自动在脑海中将它们加入了购物车。

来吧勇士,她已经准备好了!

啪——

巨大的响声在她耳边炸开,吓得她慌忙往前一扑,就扑进了沈篱的怀里。

沈篱将她揽住,然后翻开掌心,道:“看,好大一只蚊子,要不拍死它,今儿晚上你得少多少血?”

盛竹:“所以你刚才叫我不要动,就是为了拍这只死蚊子?”

沈篱疑惑脸:“不然呢?”

盛竹磨牙:“呵呵,相公你好厉害。”

她的血是保住了,但是她的血条变短了,气的!

任务没完成,盛竹不开心,一把抢过被子蒙住了头,瓮声瓮气地道:“睡觉!”

沈篱眼里闪过促狭的光,笑了笑,转身吹灭了煤油灯,躺在了她身边。

一夜无话。

次日,沈篱很早就起来了,今儿是顺风镖局开张的大日子,他得提前去做准备。祭祀、挂牌、舞狮,这些仪式都是必需要走的,身为镖局的主人之一,自然少不得要去安排。

他没叫醒盛竹,盛竹本来身子就虚,昨天也累着了,就想着让她多睡会儿。再者,镖局开张来的人会比较杂,他也不希望媳妇被磕着碰着。

进厨房熬了锅红薯粥,随意吃了一碗,然后把剩下的盛到碗里放凉,这样等盛竹三弟和小妹起来后立马就可以吃了。

想了想,沈篱进房换了身衣裳,毕竟今天是主人家,总要更体面一些才好。

他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睡得跟只小猪似的胖媳妇,忍不住扬起了唇角,替她把踢掉的薄被子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白眉正在欺负那匹可怜的马,沈篱放在马脚边的草,全被狗子被推到了一边,马被栓住了,想吃够不着,不吃饿得慌,急得直喷气。

沈篱黑线,走过去将狗子提溜起来,与它对视:“白眉,你皮痒吗?”

白眉挣扎了几下,可惜被他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硬是挣脱不开。没办好,它只好呜呜求饶,保证再也不干这种缺德事了,才脱了身。

赶走了坏狗子,沈篱塞了一把草到马嘴里,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慰道:“咱要出发了。没事,等到了镇上,保管让你吃饱,啊?”

他套上马车,牵着马走出了院门,正要上去,就听到前面有个清脆的声音喊他:“沈篱哥哥!”

沈篱身形微顿,冲她点点头,“林姑娘。”

林半夏端着木盆,看样子是准备去水塘边洗衣服。

她今日穿着薄薄的粉色襦裙,腰细臀圆,将她五分美貌的脸硬是衬成了七分,在乡下地方,算是难得出挑的姑娘了。

此刻,她咬着唇,看着沈篱的目光里藏着些许委屈,“以前你都叫我半夏的。”

沈篱笑容清冷,径自坐上马车,道“我还有事要忙,告辞。”

说完,扬长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的马车,林半夏收回了视线,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脑海里全是沈篱的俊脸,还有他驾着马车威风凛凛的样子。

沈大哥张少爷

哎,老天爷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第58章 你爹叫什么

林半夏的纠结,盛竹一点儿不知道,她这会儿刚跟周公下完棋,浑身舒坦。

尤其是起床后在灶屋里发现了沈篱煮好的红薯粥,心情就更好了。大热的天,不用替一家子准备早饭,爽歪歪!

吃过早饭,盛竹准备去看看那几块沙地,虽然系统说不用管,但涉及到家里建宅子的伟大事业,肯定还是不能松懈的。

就这样,盛竹带着小姑子跟狗子,兴致勃勃地出了门。

刚走了没几步,就碰到了一个七八岁的熊孩子,那孩子背着个灰布缝制的斜肩包,旁边跟着一条黑色的大狗,很是凶猛。

看到沈溪,熊孩子立刻来了劲,冲她做了个鬼脸,喊道:“短命鬼,喝药水;克夫母,无富贵!略略略。”

盛竹:“”

略你妹啊,信不信老娘揍得你爹都认不出来?

她瞅了眼沈溪,果然看到小姑娘眼眶红了,要哭不哭的,于是冲白眉使了个眼色,示意它上。

白眉也一肚子火气。

敢骂他小主人,找死!

狗子一纵身,就将那熊孩子扑倒在地,然后用脚摁住,龇牙咧嘴一副“本狗要吃孩子”的可怕模样。

熊孩子直接吓哭了,也不略了,边哭边喊道:“虎子救我!”

大黑狗还是很护主的,呲着流涎的牙就冲了上来,结果才刚靠近,就被白眉一爪子拍飞了,在空中转体720度,嗷呜一声惨叫,落在了几米外的泥坑里。

熊孩子傻了眼,哭都忘了。

虎子从泥坑里狼狈地爬出来,瞅了眼主人,又瞅了眼白眉,然后夹着尾巴逃了。

沈溪捂着嘴笑了起来,仰着头看盛竹,自豪地邀功:“白眉是最厉害的狗,我捡它回来的那会儿就知道了。”

盛竹呵呵笑。行吧,你最小你说什么都对。

她上前几步,蹲下来,慈眉善目地问那孩子:“你是谁家的,你爹叫什么?”

“我爹我爹”可怜的娃语无伦次,眼泪一泡又一泡地往下滚,“我姓刘,我爹也姓刘我今年七岁了我哇!”

爹,对不起,要害你被短命鬼的大哥揍了!哇哇哇!

盛竹无语。她不过就是问问,以后遇见了跟他家大人说一声,好好教孩子,尤其是男娃,别学村里那些个八婆嚼舌根。

祸从口出的道理懂不懂?

眼看熊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盛竹只好挥挥手示意白眉放了他,再哭下去,他们家这破院子都要被淹了。

熊孩子一骨碌爬起来,眼泪都顾不上擦,捂着自己的挎包跑得贼快。

“捂得那么严实,包里怕是有金子吧?”盛竹好笑。

“不是金子,是书。”沈溪忽然道。

盛竹低头看她,小姑娘的情绪有些低落,“二柱家穷,他有五个姐姐,四个都被卖了,那些钱,都留给了二柱读书。”

这种现象在古代很常见,重男轻女本来就是封建社会的遗毒。

盛竹观察着沈溪的微表情,心念一转,试探地问:“小妹觉得,二柱他爹娘的做法对吗?”

沈溪神色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为什么只让儿子读书,女儿为什么不可以?”

哟嚯,没想到小丫头还有这种超越潮流的想法,有点意思。

盛竹接着问:“那你呢,想读书吗?”

沈溪摇头:“不想。”

盛竹:“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觉得不公平吗?”

沈溪笑了起来,“大嫂,我读了又没有用,我的病是不会好的。”

她的眼神清澈而天真,似乎并不惧怕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盛竹的心却忽然痛了一下。

沈篱他们费尽心思地瞒着妹妹,可事实上,沈溪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她早就知晓了一切,只不过是不想让哥哥们难过,所以才佯装不知。

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她怎能眼睁睁看她被病痛折磨,失去性命。

当然不能!

盛竹弯下腰,看着沈溪的眼睛,正色道:“谁说你的病治不好?上次我们不是去了百草堂吗,秦御医给我们推荐了一位神医,听说可厉害了,就算人马上就要死了,他都能救回来。现在神医就住在京城,等我们家挣了钱,有了足够的盘缠跟药费,大嫂立马就上京去找他给你治病。所以小妹,你不用怕,你的病是肯定治得好的!”

沈溪眨了眨眼,眼里渐渐蓄满了异样的神采,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轻声轻气地问:“真的吗?”

盛竹用力点头,发誓道:“当然是真的。大嫂要是骗你,就,就遭雷劈!”

她默默地望了望天。

老天爷,您老人家看准了哈,别瞎劈,她这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孩子。

古人重誓言,听到盛竹的话,沈溪果然更信了几分,苍白的小脸儿看着都红润了起来。

虽说已经决定了听天由命,但谁不想活下去呢?

她舍不得哥哥们,也舍不得大嫂。

解决了一桩心事,沈溪的精神明显好多了,姑嫂俩带着狗子高高兴兴地去了沙地。

让盛竹惊喜的是,才几天工夫,天麻居然就发了芽。虽然还很小,小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不过没关系,不用一个月,这里就会成为金山银山,五十两银子一斤啊,想想就开心。

看完天麻,盛竹又带着沈溪去后山采了几把野花,白眉也不闲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叼出了一只肥嫩嫩的野兔,还是活的。

不过活得很慌张就是了。

回去的时候,在池塘边偶遇了林半夏。

林半夏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兔子,忽然叫住了她,说了一句话:“嫂子,沈篱哥哥不爱吃兔肉,他喜欢吃韭菜炒鸡蛋。”

盛竹眯眼瞅着她。

这姑娘看着外表挺讨喜,没想到居然属碧莲。

“我没有别的意思。”见盛竹脸色不好看,林半夏急忙解释,“我跟沈大哥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口味比较了解而已,你可千万别误会。”

第59章 配不上

(未修版,明天再看)

“误会?”盛竹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真的会误会,所以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林半夏愣住了,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直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盛竹冷笑道:“你又没聋,装什么傻。我再说一遍,林半夏,以后没事别往我跟前凑,更别往沈篱跟前凑,否则,别怪我揍你。现在,听懂了吗?”

白莲花,绿茶婊,就这点斤两也敢到她面前卖弄,欠儿。

以为表现得跟沈篱亲近就能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了?切,她可不是电视剧里的脑残女主,被女配随便忽悠忽悠就傻乎乎地跑去质问男主,然后各种误会各种虐,看得人想掐死她。

林半夏的脸上都是难堪,咬着唇,气恼地道:“简直不可理喻!你这样粗鲁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沈篱哥哥!”

盛竹眉毛一挑,冲旁边狗视眈眈的狗子道:“白眉,这个女人是你的了。”

白眉嗷呜冲了上去。

林半夏吓得连声尖叫,端着木盆跑得踉踉跄跄,几次差点跌倒。

直到把她赶进了林家大门,白眉才摇着尾巴迈着自信的脚步跑了回来,那小样儿,别提多得意了。它现在有个特别的嗜好——吓唬人。

盛竹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道:“干得好,晚上给你加餐,赏你一根肉骨头!”

进了家门,她开始准备午饭。

炒了三个菜给自家人吃,又额外做了几十个南瓜饼,拿小竹篮装了,盖上布。吃过饭后,她抱着肥兔兔,提着小竹篮,直接去了位于村子中间的沈族长家。

沈族长一家正在吃饭,见盛竹来了,赶紧加了个位子,盛竹笑着拒绝:“我才吃过。这不,做了几个饼,拿来给族长爷爷尝尝看。”

说着,她放下了手里的竹篮,揭开布。

醇厚的香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引得几个孩子直流口水,盛竹一人分了一个,娃娃们先是看了眼祖父,见他微微点头,才伸手去接。

不愧是耕读传家,孩子都教得很好。

盛竹暗自点头,心里的那个念头更加坚定了几分。

她又拿出一个递给沈族长,眉眼弯弯,“这个叫南瓜饼,是我的独门手艺,易得消化,味道也不错,最适合您这个年纪吃,您尝尝看。”

沈族长点了点头,“有心了。”

他年轻时曾走南闯北,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倒没将一道小小的点心看在眼里,不过毕竟是小辈的一番心意,总不好拂了去。

用剩余不多的牙齿轻轻咬了一口,外酥里嫩,香甜软糯,竟是难得的美味。忍不住又吃了一口,又一口等反应过来时,杯口大的南瓜饼已经全部入了腹。

砸吧砸吧嘴,沈族长意犹未尽。

“好,极好!我平素不爱吃南瓜,但做成南瓜饼,竟觉得好吃了十倍百倍,着实不错。”

看来沈篱也不是全然走霉运,这媳妇虽说丑是丑了点儿,但有这门手艺,将来应该不愁饿死。

盛竹哪知道老爷子心里想的是这个,只笑眯眯道:“族长爷爷喜欢吃那就好了,改日我再多做些送来,给您换换口味。”

说完,她将那只肥兔子塞给了沈族长的小孙子,“我们家溪儿喜欢狗,不爱兔子,这只就给孩子做个玩伴吧。”

沈族长是个睿智的老头,闻言看了盛竹一眼。说什么喜欢狗不喜欢兔子的,显然是借口,不喜欢,杀了吃肉啊,多简单,犯不着往外送。

又是吃的又是玩的,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有求于人。

他不爱拐弯抹角,便道:“大郎媳妇,有话你直说,但凡我老头子能做到的,不违背良心的,都给你办。”

盛竹于是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想让我家小妹去村里的私塾启蒙,听说先生是沈三叔,所以就求到您这儿来了。”

沈三叔,名沈桐,是沈族长的第三子。沈桐读了二十多年的书,考了五次科举,可惜回回摸到臭号,不是卷子被雨水打湿,就是离厕所太近被熏晕过去,导致考到不惑之年仍然是个童生,自此之后也灰了心,干脆回村里教书。

所以,沈桐缺运气,但并不缺才气。

至少给沈溪启蒙是完全够了的。

沈族长很是意外,“你说真的?溪丫头可是个女娃。”

盛竹道:“女娃又如何?族长爷爷难道不知,世家大族的闺秀千金也都是识文断字的,甚至琴棋书画,也要求样样精通么?”

这倒是真的可沈溪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跟世家千金又怎么能比?

沈族长皱了皱眉,劝道:“不是我不答应,只是你想过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由来已久,并不是全然没道理的。溪丫头身子骨弱,能不能经得起读书的苦且再说,单论她的出身,若是大字不晓,便能安安分分嫁人生子;可若是通文识字,自此心比天高,偏偏你和大郎又无法替她谋得更好的出路,恐怕会害得她郁郁此生,反倒不妙。”

这些担心其实盛竹也有想过。

只是,她不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就畏首畏尾,读书可以懂礼,可以深明大义,可以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总比做一只井底之蛙要好。

况且她有信心,沈溪是个心思通透的好孩子,将来也必定不会走进死胡同。要是到时候沈溪真的想飞天,她就给她插上翅膀,助她翱翔。

谁说女子不如男,她就偏不信邪!

“族长爷爷,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就请您帮我一把吧,行吗?”

沈族长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又问了一句:“你确定想好了?”

盛竹点头:“确定!”

沈族长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便依你吧。”

说到底,并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许女子读书,不过就是世人的俗念在作祟,想将女子拘禁在一方小室罢了。

搞定了沈溪读书的事,盛竹很高兴,回到家后,她才把这件事告诉了沈溪。

沈溪不信,他们青山坳还从来没有女孩读书的先例,她觉得大嫂在逗她玩,直到看到盛竹出发去镇上买笔墨纸砚,才终于相信那不是玩笑。

第60章 你好丑

盛竹扶着镇口的那棵老槐树,气喘吁吁。

累死她了,村里的牛车只有早上一班,过时不候,没办法,她只能靠着两条大象腿走过来,太阳又毒,山路又陡,走得她差点怀疑人生。

好在,终于到了。

盛竹顾不得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汗津津的身子,休息片刻就去了东大街,那边靠近青云书院,卖笔墨纸砚的店铺比较多,东西也更齐全。

挑来拣去,最终买了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个蓝色的斜挂包,花了近二两银子。

盛竹暗暗咂舌,怨不得人家都说读书费钱呢,就这几样东西,都抵得上普通农家大半年的收入了,还没算上束脩。

读书人难,读书人的爹妈更难哪她在心里感叹。

小心翼翼地装好文房四宝,盛竹转头又往南边走,打算去镖局看看。

本以为今天是顺风镖局开张的日子,应该会比较热闹,结果进去一瞧,好家伙,人影都不见,只有一匹马在后院里优哉悠哉地吃草。

什么情况?她家老公呢?还有郭子顺那傻大个呢?

难道这房子真是凶宅,女鬼看他俩长得俊,把人勾走了?

盛竹脑洞大开。

正考虑要不要去找个天师呢,茅房里突然跑出了一个小伙子,看到盛竹,赶紧上前打招呼:“盛娘子,你来了?”

是庞记酒楼的伙计,之前帮她烧过火的。

盛竹疑惑:“你怎么在这儿,沈篱呢?”

伙计笑容一顿,神色有些不自在,吞吞吐吐地道:“沈公子他在我们那,正陪着县太爷吃饭呢,我在这儿帮忙守一会儿门。”

盛竹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她笑笑,道:“原来是官老爷来了。正好我也饿了,去你们那吃点东西,顺便瞧瞧县太爷长得什么模样。”

说着,转身要走。

伙计赶紧拦住,苦着脸劝道:“盛娘子,我看还是算了吧,做生意哪有不应酬的,县太爷亲自来给顺风镖局捧场,那是莫大的荣光,咱可不能不懂事,硬凑上去套近乎。万一惹恼了大人,后果不堪设想啊,你说是不是?”

吓唬谁呢?盛竹暗暗好笑。

大启国以法治国,虽说不至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七品县令妄想一手遮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随即,她心里就警惕起来。

她可是秦掌柜跟前的红人,无缘无故的,伙计不可能阻止她去庞记酒楼,难道

盛竹心一跳,再也顾不上听伙计打马虎眼,三两步跨出了镖局的大门,以百米竞赛的速度往庞记酒楼跑去。

已经过了饭点,庞记酒楼的大堂里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几个伙计围在一堆,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盛竹走过去,问道:“沈篱呢?”

伙计们仿佛见鬼了似的,一个个吓得瞳孔都扩大了,见盛竹脸色极不好看,年纪稍大些的伙计才指了指楼上,呐呐地道:“沈公子在在春字号包间。”

说完,他大气都不敢出。

盛竹立刻拔脚上二楼,一间间找,冬,秋,夏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春字号包间。

她定了定神,抬手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男人略尖细的声音。

盛竹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很热闹,三男三女,女的都很年轻,长得也不错,就是穿得太少,举手投足间一股子风尘味;男的除了沈篱,还有郭子顺和一个蓄着八字胡,看着很精明的中年男人。

如果九皇子在,必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太源县的父母官——张全安。

盛竹眼睛一眯。

应酬她不反对,但是应酬的时候有欢唱女子作陪,她,很!不!高!兴!

小小的眼睛里射出凶凶的光,盛竹一步步走到了自家老公的身后,面无表情。沈篱背对着门的方向,身子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自家的母老虎。

郭子顺倒是瞧见了,然而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脸比身边女人穿的衣裳都红,说话还大舌头。

“咦你是谁,怎么有点面熟呢?”他冲着盛竹嘿嘿傻笑,指着她道,“你,你好丑比比我家弟妹还还丑”

几个风尘女子都捂着嘴咯咯笑。

沈篱眉头微皱,在桌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郭子顺顿时没坐稳,啪一下瘫在了桌上。

盛竹斜睨着已经睡死过去的郭子顺,心里将他下油锅煎炸了一百遍,不,一千遍!郭傻子,你死定了!

“果然姐儿都爱俏啊,一眼就看出来这里谁最俊。”张全安哈哈大笑,招手让她过去,道:“你就是厨娘吧?来来来,到本官这边来。本官很喜欢你做的鱼羊鲜,鲜美醇香,简直是人间极品。”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锭碎银子扔到桌上,一副施舍的口气:“拿着吧,本官赏你的!”

旁边的女人撅起了嘴,不依地晃着张全安的胳膊,撒娇道:“大人,她做菜好吃该有赏,那奴家呢,奴家难道就伺候得不好么?”

张全安骨头都酥了,捏了一把女人的脸蛋,哄道:“急什么,少不了你的那份,晚些时候自然有,啊?”

见盛竹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把那锭银子放在眼里,张全安有些不悦,“怎么,莫非你嫌少?”

盛竹微微一笑,走过去对着他行了个屈膝礼,开口道:“多谢大人。只是,我并非庞记酒楼的厨娘。”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沈篱身子一震,霍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娘子,怎么是你?”

张全安觉得鱼羊鲜好吃,摆官威,硬是让秦掌柜下去把做这道菜的大厨叫上来,说要见一见。

所以他以为,进来的应该是厨娘,却没想到居然是自家娘子。

盛竹回头,冲他甜甜一笑,语气却阴森森的令他头皮发麻,“哦,我去镖局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所以我就来了。怎么,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第61章 何其彪悍

沈篱的心脏抖了抖。

坏了,媳妇好像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哄不好那种。

他张口想解释,然而余光瞄到一旁的张全安,又把话憋了回去,只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了两个字:“信我。”

盛竹满肚子圈圈叉叉戳死人不偿命的糙话都卡在了喉咙眼。

都抓到现行了,还信你?

信你个大头鬼!

当着外人的面,姑且给你留点儿面子,等回去的,哼哼,看到底是信你还是削你。

盛竹给了沈篱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然后看向张全安,不卑不亢地道:“对不住,我寻夫心切,多有冒犯,还望大人莫跟我计较。”

张全安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此刻,仍然没能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讶异,“你…当真是沈篱的娘子?”

盛竹笑笑,答道:“是。我跟相公的婚事,还是大人您亲自给做的媒。”

他做的媒?

张全安懵了片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干过这种缺德事儿。

按说不至于啊,先不论沈篱那个长相,就是看在他天生神力和九皇子的面上,他若是真打算给沈篱做媒,也不会找个这么丑的婆娘,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平白让沈篱怨恨自己么?这样缺心眼儿的事,他张全安是不会做的。

“不可能!本官认识沈兄弟才不过短短半个多月,今日乃是第二次见面,又怎会替他保媒。小娘子,你莫不是记错了吧?”

盛竹悠悠道:“梅花村有女盛竹,年十七未嫁,今由太源县张县令做主,择配青山坳村人沈篱为妻,限三日内成亲,违者,入狱待罚。”

张全安:“”

这么说来,还真是他干的缺德事。

身为堂堂县令,那么民生大计等着他处理,哪里有时间去过问谁家闺女嫁不出去,谁家小子娶不上媳妇这等芝麻小事,都是主簿处理好了,然后把文书送过来给他瞄一眼,盖个章完事。

原来,他瞄的那一眼里有沈篱的名字吗?

张全安心里难得涌上了些许愧疚,看着沈篱的目光带着歉意,真诚地道:“是本官的错。沈兄弟,你受苦了!”

沈篱额头青筋直跳。

这张县令怕不是专门来坑他的吧?先是不顾他的反对让几个玲珑轩的女人过来陪酒,现在又当着盛竹的面说出这种话来,是觉得他的处境还不够艰难吗?

瞄了眼媳妇,果然,那张肉乎乎的小脸笑得很假很面具,这代表她在强忍怒火。

沈篱天生的求生欲上线,迅速拉住了媳妇的手,看着张全安,斩钉截铁地道:“大人,你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娘子配给了我;我沈篱这辈子最自豪的事,就是有了盛竹这个妻子!沈篱代沈家列祖列宗,在此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张全安的表情十分精彩。

看看,这咬牙切齿的样子;听听,说得都是反话,果然还是怨恨上了吧,他就知道!哎,不怪沈兄弟,任谁有个这么丑的媳妇,心里都难免膈应。

不过,此事也不是没的补救。

张全安清了清嗓子,笑道:“盛娘子,我跟你家相公还有要事要谈,不如你先行回去,稍候等谈完了,我亲自送沈兄弟回镖局,如何?”

这是在委婉地赶人了。

古代男尊女卑,天家都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上行下效,普通人家自然也是男人说了算,男人间谈事基本上都是把女人赶到一边,不许家里的婆娘插手。

换了旁的女人,怕是立刻就会识趣地走人,只可惜,他碰到了盛竹。

盛竹当然没那么好打发,那几个妖精还在,她怎么能放心把老公单独撇下,那不成唐僧肉了,门儿都没有。

抬头看着沈篱,盛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委屈地道:“相公,我能不能留下来啊?我保证不打扰你们谈事。这几位姑娘都不走,凭啥独独让我走啊,我也不走!”

沈篱眼里闪过笑意,很配合地露出来为难之色,然后点头道:“好吧,既如此,那不如……”

“不如这几位姑娘也一并先回去吧,啊…哈哈哈。”张全安赶紧接下了话头。

没想到沈篱一身本事,居然畏妻如此,可想而知盛氏是何其彪悍。

不行,九皇子看重沈篱,将来定会派人来招揽他,说不定就会从此踏上青云,一步登天。为了笼络沈篱,今日,他定要纠正自己的过错,少不得要替沈篱把这泼妇给休了!

“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先出去吧。”

张全安挥了挥手。

三个欢场女子虽然不乐意,但张全安发了话,她们也不敢不照做,只能狠狠瞪了盛竹几眼,起身扭着腰肢一摇一摇地走出了包间。

包间里的空气立刻清新了许多,盛竹也不装矫情了,很干脆地转身就走。

出门的时候,秦掌柜正好领着大厨气喘吁吁地从楼梯跑上来,看见盛竹,他唬了一跳,“盛娘子,你…你怎么来了?”

盛竹似笑非笑,“秦掌柜,你这酒楼不如跟玲珑轩并成一家算了,反正做的事也没什么两样,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用女人挣钱。”

秦掌柜哪里听不出她的讽刺,顿时就知道盛竹已经进去过了,白胖的脸窘得通红,拼命摆手:“不不不!盛娘子,你可千万别误会,那几个女人不是我喊来的,是,是大人……我们庞记酒楼是做正经生意的,靠的是正经饭菜,我们不一样!”

县太爷要带那种女人进来伺候,他一个普通商户怎敢说个不字,除非这酒楼不想继续开下去了。

他也很绝望好吗?

盛竹自然懂他的难处,不过是心里不痛快,想找个人撒下气而已。缓和了脸色,她笑道:“秦掌柜别介意,我随口说笑的。快去吧,县太爷说不定还等着你呢。”

秦掌柜也怕让县令大人等急了怪罪,匆忙冲她拱了拱手,带着大厨往春字号包间赶。

站门口整了整跑乱掉的衣裳,然后,抬手敲门。

张全安威严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侯着!”

秦掌柜不敢进去,忙应了声“嗳”,就和大厨乖乖等在门口,装木头人。

门里,张全安正和沈篱面对面坐着,各怀心事。张全安看了眼死猪一样的郭子顺,端起茶杯抿了抿,然后开始了自己的拨乱反正之路:“沈篱啊,本官待你如何?”

沈篱心念急转,道:“大人待我自然是好的。之前为我们开出了官道路引,让我们在运镖途中省去了许多麻烦,如今又特意抽身过来捧场,这等恩惠,沈篱都记在心里,不敢忘。”

张全安点点头,是个聪明人。

他撸了撸自己的八字胡,道:“本官欣赏你,对你好是应该的,但,光这点好还不算好,本官想对你更好一点。”

沈篱疑惑地望着他。

张全安往他旁边挪了两个位子,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兄弟,大家都是男人,男人理解男人。你放心,盛氏无才无德无貌,且身患恶疾,当休之!此事,本官无异议。”

第62章 妻管严

沈篱霍然站起,脸色铁青,“我跟娘子情投意合,相亲相爱。此生,沈篱绝不休妻!”

见他情绪如此激烈,张全安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行了,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装什么深情。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我懂。”

说着,他将沈篱拉着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沈兄弟,我当你是自己人,就不绕弯子了。盛氏相貌丑陋,品性不佳,实非你的良配。这样,你回去后立马休妻,若是盛家人不依,要将你告上公堂,不用怕,自有本官替你担着。”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可听在沈篱耳朵里,简直扎心又刺耳。

他的眸子里渐渐聚起风暴,手也握成了拳。

张全安半点没有察觉,还在喋喋不休:“你是个有本事的男人,自然要配有才貌的女子。那盛氏眼小肉多,脸上还有那么大一块红斑,看着就倒胃口,就是关了灯,都”

砰!沈篱的拳头重重砸在了桌面上,桌子四分五裂,一地狼藉。

郭子顺失去了支撑,直接滚到了地上,酒都吓醒了,噌一下跳了起来,东张西望,又低头在身上到处乱摸,等确定自己没少什么零件,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县令大人,又看了眼脸色阴沉的沈篱,咽了口唾沫,弱弱地问:“咋,咋滴了?”

张全安转动着眼珠子,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哈哈。沈兄弟,有话好好说,怎的就发脾气了呢?不不至于,啊?真不至于。”

沈篱起身站了起来。

张全安刷的也跟着站了起来,连连后退几步,神情戒备。

原以为这小子只是力气大,没想到,脾气居然也这么大,明明之前在县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成个亲就成这样了呢?哼,肯定是让盛氏那个丑八怪给逼出来的,性格都不正常了。

沈篱的脸色缓和了些,冲张全安拱了拱手,态度恭敬,道:“对不住大人,我有个毛病,听不得任何人说我家娘子的不是,一听就会失态,吓着您了。”

还有这种毛病?我读书不少你可别想骗我张全安表示不信。

“大人,我可以作证,这事是真的!”郭子顺在旁边叫道,“您不知道,之前我只要说弟妹不好,立马就会被沈老弟揍,他真的有病!”

那病,叫妻管严。

听了这话,张全安有点信了。

郭子顺是个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他说有,那就应该真的有。

哎,可惜了沈篱,相貌堂堂,却偏偏被盛氏那个丑八怪握在了手掌心。

这样一想,张全安不再害怕,反倒开始同情起沈篱来。

想了想,他有了个主意,好心道:“沈兄弟,身为男人,人生怎可以没有美女相伴。不能休了盛氏,无妨,你可以纳一房美妾啊。正好我夫人身边有个叫春香的标志丫头,年方十六,知情识趣,我去讨了来送给你,如何?”

沈篱的脸又阴了下来,摩了摩拳。

张全安连忙改口:“不过还是算了,我夫人很是喜欢那丫头,怕是不肯答应。”

瞥了眼沈篱,见他终于又恢复了正常,才松了口气。得,为了自身安全,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管这小子的破事了!

打开门,放秦掌柜进来收拾房间,然后扔钱走人。

出了庞记酒楼,三人一路往顺风镖局走去,经过玲珑轩时,张全安顿住了脚步。

他看着路边亭亭玉立,宛若一朵盛世白莲的美貌女子,叫了声:“祝姑娘。”

祝玲珑冲他微微颔首,笑容清浅,“张大人难得来一趟我们青云镇,不知玲珑可有这等荣幸,能邀请大人进玲珑轩聚一聚?”

张全安苦笑。

他倒是想呢,只可惜,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却不是他能碰的。

于是推脱道:“天色已晚,还是下次吧。”

祝玲珑也不勉强,只笑了笑,道:“也好。那,祝大人一路顺风。”

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她久久驻足。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么?是巧合,还是阴谋?

或许,她该给京城那边捎个信了。

张全安没进顺风镖局,他的马车就在外面,得马上动身赶回太源县。

临走时,想了想,还是给郭子顺敲了个警钟:“切记,要是想女人了,进玲珑轩找乐子可以,但千万不可招惹刚才那位姑娘,会死人的。”

郭子顺挥挥手,无所谓地道:“放心吧大人,我才不进那种地方呢,我要娶个跟弟妹一样能干的媳妇回来暖被窝,做饭给我吃!”

张全安:“”

中邪了吧,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丑八怪呢?

真是辣眼睛他转身踏上马车,刷的放下帘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马车很快消失在了街头,郭子顺搓了搓手,喜滋滋地准备进镖局,刚转身,啪,眼睛挨了一记。

他一脸懵:“老弟,打我干啥?”

沈篱笑得很和善:“郭大哥刚才说,要娶个跟娘子一样的媳妇回来暖被窝,是不是?”

郭子顺:“不不不!老弟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我想找个跟弟妹一样会做饭的媳妇回来,最主要是做饭,暖被窝只是顺带的!我发誓,我对弟妹真的半点好感都没有,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是吗?”

“是!”

说完,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机械地转过头,就看到盛竹站在镖局门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郭子顺心一慌,赶紧解释:“弟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你,不不不,我不喜欢你!我的意思是,我是这样的喜欢你,不是那样的喜欢你啊,我在说什么?!”

盛竹翻了白眼,“白痴。”

她的视线转向旁边的沈篱,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地道:“相公,你可算是回!来!了!”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

卡文卡得好消魂,今天先不更了,等我捋一捋,明天补上今天的份。

第63章 呆头鹅

顺风镖局后院的石桌旁,沈篱跟郭子顺面对面坐着。

两人神色各异,都没说话。

凉风刮过,几片黄叶在空中打了个卷儿,欢快地拍在了郭子顺的大嘴巴上。

郭子顺“呸”了一口,把树叶揉吧揉吧扔了,然后鬼鬼祟祟瞄了眼厨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问沈篱:“老弟,你媳妇真没生气?”

沈篱身子坐得笔直,淡定道:“自然没有,娘子是个胸怀大度的人。”

确实挺大度的,自家相公应酬的时候有女人陪酒,不仅不生气,还特意熬了粥等他回来吃,这种行为,堪称贤妻之典范啊!

郭子顺的心安定了许多。

仔细一想,生气又怎样,反正生的也是沈老弟的气,跟他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嗯,不怕不怕。

正要偷偷教沈篱几个哄媳妇的招数,就见盛竹端着两碗粥走了过来,一人面前放了一碗。

“吃吧。”她笑眯眯道。

郭子顺低头看向自己那份。

黄黄绿绿的,样子瞧起来似乎有点恶心。

他问:“这是什么粥?”

盛竹:“药粥,加了些药材一起熬的,清热解毒,特别适合郭大哥你。”

原来是这样,郭子顺很是感动。

弟妹果真善解人意,他这几日因为镖局开张的事忙出忙进,舌头都起泡了,确实有点上儿火,喝这个正好。

郭子顺拿起勺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

下一秒……“呕”!他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团,差点吐了出来!

盛竹期待脸:“郭大哥,好吃吗?”

郭子顺想哭:“好吃,太!好!吃!了。”

老郭心里苦,但是老郭不能说。

这什么药材啊,确定是清热解毒而不是杀人害命的吗?苦死他了!

“那就好。”盛竹仿佛根本没留意到他的不对劲似的,笑得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兔子,“这种药粥我也是头一回做,还生怕你吃不惯呢。”

郭子顺有苦说不出,忍着难受又吃了两小口,实在吃不下了,抬头看着盛竹,可怜兮兮地问:“我可不可以…不吃完?”

盛竹点头,“可以啊。”

郭子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她继续道:“那以后也不要吃我做的任何东西了。”

他:“”

迟钝的汉子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善解人意,分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嘛!

可沈篱犯的错,干啥要报复在他身上,他做错啥了?

老郭表示自己很委屈,忍不住哀怨地瞅了眼对面的沈篱。哎算了,自家兄弟,有福同享,有难自然也同当,忍了!

沈篱垂眸看着自己面前那碗粥,肉眼可见的材料有白粥、葱和几片香菇,颜色也很正常,似乎没什么猫腻。

但他知道,这只是假象。

娘子表面笑嘻嘻,实则心里在生气。惩罚郭大哥是因为他喝醉了口无遮拦,说她丑;惩罚他,是因为他应酬的时候身边坐着风尘女子,犯了错。

他家娘子就是这么真性情,从来都是有仇当场报,有气当天出,特别可爱。

沈篱舀了一勺粥放嘴里,细细品尝其中的滋味。忽地,他笑了起来,然后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好像那不是加了料的粥,而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郭子顺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老弟,你那碗里…没有奇怪的东西吗?”

沈篱笑笑,道:“没有,有的都是娘子的心意。”

郭子顺:“”

人和人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明明他只是个从犯,沈篱才是主犯,凭啥沈篱得到的是“心意”,他得到的却是“苦粥”,也太不公平了吧?

呵,女人。

盛竹当然是公平的,看着自家相公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心下好笑。

装,继续装!

你有本事找女人,你有本事别喝水啊!

这两碗粥可都是她亲手特制的,郭子顺的是黄连粥,比胆汁都苦,苦到牛都能流眼泪;沈篱这碗就更变态了,葱醋粥,还加了过量的盐,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她冷眼旁观两个男人把两碗粥吃得一口不剩,这才笑眯眯收了碗。

见盛竹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郭子顺立刻一个箭步冲进了茅房,紧接着,呕吐声起。沈篱也顾不得再装淡定,快步走去了厅堂,开始猛灌凉水。

片刻后,两人又跑回院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保持着盛竹离开之前的姿势——如果忽略郭子顺苍白的脸色,和沈篱湿润的嘴唇,这将是一场没有瑕疵的伪装。

盛竹忍住笑,走过去道:“相公,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沈篱点头,把马牵了出去。

他本想扶着盛竹上马车,可惜媳妇儿完全不配合,情愿自己手脚并用,像只鼓气蛤蟆一样爬上去,也不肯让他碰。

马车一路往青山坳跑去。

沈篱甩着鞭子,开口道:“娘子,你还在生气吗?”

车厢里悄无声息。

他又道:“听我解释好不好?”

里面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沈篱笑了笑,知道盛竹肯定在听,只是不愿意搭理他罢了,于是自顾自地开口道:“娘子,今儿个我可比窦娥都冤,顺风镖局开张,县令大人过来捧场,这本来是一桩好事,哪晓得他一把年纪了,却在女色上毫无节制,一个人叫了三个姑娘过来陪酒!我劝了,口水都说干了,奈何人家非是不听啊,还调侃我,说我是呆头鹅,不懂女人的趣味。”

车厢里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挪动了下位子。

他眼里闪过笑意,继续道:“女人的趣味,我沈篱怎会不懂?我家娘子貌若天仙,温柔贤惠,做的饭菜又好吃,我的日子就过得特别有趣味。有妻如此,那些庸脂俗粉,就是送到我跟前,我都不屑瞟一眼。”

盛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掀开帘布,呸了他一口:“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貌若天仙?我温柔贤惠?沈篱,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看着我的脸,把这话再重复一遍么?”

第64章 你是不是瞎了?

“吁”,马车停了下来,沈篱转身,迈开大长腿钻进了车厢。

盛竹瞄了眼他面无表情的俊脸,还有手里握着的马鞭,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完了,难道是她说话太过直接,让沈篱下不来台,所以他恼羞成怒,打算家暴了?

她抬着下颌,很怂地凶道:“我告诉你沈篱,打婆娘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敢不敢跟我以理服人?”

沈篱将马鞭一扔,拉过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处。然后,大掌捧住了她肉乎乎的脸颊,一字一句道:“现在你摸着我的良心,我看着你的脸,我可以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百遍给你听。盛竹,在沈篱心里,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最好看的女子,最最贤惠的媳妇儿。我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来自肺腑,若是不信,我可以对着皇天后土发誓!”

发誓?盛竹傻了眼。

古人很少发誓,因为他们相信誓言会应验,就怕发誓一时爽,应验火葬场,所以如果不是十分笃定,是不敢随便发誓的。

她更怂了,讪讪地笑:“还是不要闹这么大了吧,神仙们都很忙的。”

见她仍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沈篱忽然低头,如蜻蜓点水般,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够不够?不够我可以继续,亲到你相信为止。”他看着她,眼里如盛着万千星光,璀璨夺目。

盛竹浑身僵硬,只觉一股热气从肚脐眼处蔓延开来,经过心脏,到达四肢八骸,最后冲上了头顶。她的脸爆红,感觉装上马达就可以直接喷汽了。

“相公”好半天,盛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瞎了?”

沈篱:“”

他失笑,无奈地揉了揉傻媳妇的脑袋,道:“放心吧,我眼睛好得很,至少看你看得比谁都清楚。”

盛竹还想再说什么,外面有动静传来,似乎是村里赶牛车的老铁头,“哟,这是谁家的马车,能不能麻烦给小老儿让个道啊?”

沈篱忙转身出了车厢,笑道:“老铁叔,对不住,这就走了。”

老铁头见是他,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大郎啊。叔瞅你这马车真不错,跟镇上那些大老爷比都不差啥了。你呀,日子是越过越好咯!”

牛车上还坐了几个青山坳的村人,有懂事的也立马跟着夸,好听的话一箩筐,恨不得把沈篱夸成天上的二郎神才算完;也有那得了红眼病的,就暗中撇嘴,口上倒是不敢说啥,至于心里面……谁知道呢?

不过沈篱也不在乎,寒暄了几句,就驾着马车载着媳妇先走一步了。

车厢里,盛竹还在发懵。

系统实在没眼看,在她脑海里叉腰狂吐槽:“不就亲了那么一下下吗,至于连魂儿都飞了?果然天下女宿主都是一个样,有了男人就降智。宿主,能不能有点出息?我跟你说,刚沈篱亲你的时候,你的智商瞬间从130降到了80,再低一点,你就可以直接改名叫‘智障’了!”

盛竹降下去的智商在听到这顿冷嘲热讽后,瞬间又飙升了回来,张口就怼了回去:“你才智障,你全家都智障!”

她两辈子头一回跟男人这么亲近,还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切,人工智能果然都是没感情的机器。

系统将她的心理活动都听在了耳朵里,气得绿豆眼都黑了一大圈,感觉随时会当机的样子,跳脚叫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本统跟那些低级人工智能相比!本统是超文明系统,是你无法想象的强大!”

盛竹敷衍地挥挥手,道:“行吧,强大的人工智能大人,请问我刚才算不算完成了任务?”

系统气苦:“算。”

虽然亲得太随意,但三个条件都符合,主动、自愿、和脖子以上部位,勉勉强强算过了吧。

它调出虚拟屏幕,上面清晰写明了盛竹的最新数据。

宿主:盛竹(二级)

颜值:0积分(满分50)

健康:0积分(满分50)

财富:0积分(满分50)

情缘:0积分(满分50)

可用积分:60积分

特权:解锁商城。

盛竹两眼发光,60个积分,可以买好多好东西了!

系统适时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别想得太美,有规定的。每次任务完成后得到的积分,宿主必须拿出至少一半花在升级上,剩下的才是你能支配的。也就是说,你现在虽然有60个积分,但其实你只有30个是可以用来买东西的。”

盛竹的热情顿时被泼灭了一半,不满地道:“凭什么?”

她有那么多东西想买,30个积分哪里够。

系统无语:“是不是傻?你想想看,如果所有的积分都用来买东西,本统什么时候才能升级?俗话说得好,不想走上人生巅峰的宿主不是个好药师,难道你想永远只能买这些低级物品?还有,你不要忘了,你家小姑子还等着救心丸续命呢!”

救心丸要升到五级才会在商城开放,她现在才二级,路漫漫其修远兮,怎么可以大手大脚。

盛竹被买买买支配的脑子瞬间恢复了清明,道:“行,那就这么办吧。30个积分拿去升级,剩下的,你把商城调出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

商城页面展开,她一一扫过去。

天麻种子、人参种子、辣椒种子、美颜膏、瘦身丸、速效稳心丸等等!

“什么是速效稳心丸,跟救心丸有什么区别?”

“速效稳心丸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一粒可以保证一个月不犯病,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但最多只能吃20个月,再吃就没效果了。”

20个月盛竹一咬牙,买了!

忍痛花了20个积分,买了20粒药丸。有了这些,她就不用担心沈溪会突然发病了,沈溪也可以安心读书。

屏幕上的数据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宿主:盛竹(二级)

颜值:30积分(满分50)

健康:0积分(满分50)

财富:0积分(满分50)

情缘:0积分(满分50)

可用积分:10积分

特权:解锁商城。

看着那可怜兮兮的十积分,盛竹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她还想要美容膏,想要辣椒种子,想要好多好多东西可是,就跟身上总得留点钱傍身一样,这十积分现在还不能花,万一有个什么突发事件,也好应对。

“九筒,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急啥子,时机到了自然会发布。等着吧,应该快了。”

关闭了跟系统的交流,盛竹厌厌地靠在马车壁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

哎,好想变美啊。

可惜积分不够用,只能等下一次了。

然而想到很快就能瘦成一道闪电,她心里又立刻雀跃起来,终于不用再顶着一身肥肉到处跑了!

第65章 无辜的小可爱

马车停在了沈家小院门口,沈溪立马跑出来,满脸期待地望着盛竹:“大嫂!”

这孩子,怕是在家里盼了一下午吧……盛竹将怀里装着笔墨纸砚的蓝包递给她,刮着她的小鼻子逗趣道:“这么急啊,看来我们家要出一位女秀才咯。”

沈溪羞红了脸,“才不是呢。”

说完,拿着包像只蝴蝶一样飞回了屋。

沈篱刚把马安顿好,见状走过来,疑惑地问:“娘子,你给小妹买了什么好吃的,高兴成这样?”

盛竹眼神微闪。

按理说沈篱才是沈溪正宗的监护人,她没跟沈篱商量过就自作主张,沈篱会不会不同意,甚至生气呢?

不过这事儿瞒也瞒不住,迟早得告诉他。

她清了清嗓子,道:“不是好吃的,是文房四宝,我打算让小妹去村里的学堂读书。”

读书?沈篱大感意外,下意识皱了皱眉,“为何?”

盛竹反问他:“为何不可?”

她笑笑,笑里带着些许嘲讽,“莫非你也跟那些老古板一样,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见她口气不悦,沈篱忍不住苦笑:“你呀,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总是不够信我。我哪里是反对小妹读书识字,若不是她从小体弱,不能太耗费心神,我早已经给她开蒙了。”

当初,父亲沈京生虽是农家子,却颇有才气,除了大姐沈桃从小被祖母抱去教养外,他们兄弟三个都是父亲亲自给开的蒙。父亲待人温和宽厚,教导他们的时候却极其严格,不完成当天的功课是不许吃饭的,为此,三弟不知道饿了多少顿。

只有小妹,因为是遗腹子,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又身子骨差,他只求她平安就好,哪里还敢奢求她读书识字

原来是这样,盛竹有些不好意思。

她确实对沈篱还缺乏足够的信任,总是想着他是古代人,就觉得他的思想一定很古代,习惯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知道你担心,可你刚才也瞧见了,小妹拿着那些东西的时候有多高兴。如果她的生命注定短暂,为什么不能让她遂了心愿,了无遗憾地离开;如果她的生命注定长久,那么提早做打算,又有什么问题?”

这样的话,沈篱还是头一回听说。

他觉得是谬论,可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很奇怪,明明他媳妇大字不识一个,为什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都挺有道理?

沉思片刻后,他退了一步:“这样,先试几天看看,要是小妹身体吃得消,那就继续;要是吃不消,那”

盛竹立刻接下话,“要是吃不消,不用你说,我第一个把她揪回来放家里关着,行不行?”

“行。”沈篱笑了,将她的小胖手包进掌心,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谢谢你,娘子。”

能为小姑子做到如此地步的嫂子,这世上能有几个?费钱费心思不说,还吃力还不讨好。可明知道结果,她还是做了,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他有什么理由不爱?

次日,盛竹把速效稳心丸放进了茶水里,哄着沈溪吃了,然后给她穿上了之前买的新衣裳,扎了个漂亮的双丫髻,背上斜肩包,提着小竹篮,带着大黄狗,雄赳赳气昂昂朝着村里的学堂进发了。

学堂在村西头,白墙黑瓦,距离最近的人家也有百来米,看起来有点儿冷清,好在门口种了几棵大白杨,还有屋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冲淡了这种孤寂。

盛竹站在窗外瞄了瞄。

正堂上挂着一幅老孔的画像,底下坐着三十多个学生,学生年龄参差不齐,有十来岁的少年,也有三四岁的毛娃,大部分是五六岁到八九岁的孩童。

“三叔!”她走到门口,喊了声。

学生们立刻齐刷刷扭过头来,待看到盛竹身后的小丫头,便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沈夫子手里的戒尺在桌上用力一敲,喝道:“读书讲究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像尔等这般心猿意马,如何能成大器?将《三字经》诵读十遍,半个时辰后若是背不下来,一律打板子!”

娃娃们吓得齐齐缩脖子。

读书声顿起,或大或小,或喊或吟,如鬼哭狼嚎。

盛竹忍不住黑线。

古代老师果真凶残,动不动就体罚学生,而且体罚得光明正大,还不担心被家长投诉。

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沈夫子——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子,偏瘦,依稀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清俊,就是神情很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沈夫子领着她们走到白杨树下,看了眼盛竹,问道:“你就是大郎媳妇?”

盛竹冲他施了一礼,道:“是,三叔。”

沈夫子又看了眼沈溪,眉头皱了起来,“溪丫头身子如何?”

盛竹道:“好多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是不能挨打,一打就哭,一哭就晕。”

沈夫子:“……”这么金贵还来读什么书,不如躲家里绣花好了。

他冷着脸:“有言道:严师出高徒,板子出状元,我沈桐素来一视同仁,可不会因为溪丫头是女娃就手下留情。你可想好了,若是受不了苦,还是趁早回去吧。”

盛竹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却不显,只笑眯眯道:“夫子之所以责罚学生,乃是为了让他们记住疼痛,日后好求上进。既如此,事情其实很好办,溪儿虽然不能挨打,但她最爱这只黄毛狗,要是她读书不用心,夫子尽可以打这狗的板子,保管比打她自己还让她疼,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夫子:“……”

他头发丝儿都差点竖了起来,“成何体统!我堂堂先生,拿着板子追着一只犬打,被人瞧见,我还有何面目见人?”

呃盛竹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好像是有点辣眼睛。

但打板子是能的,打她家娃的板子是万万不能的。于是继续装傻,“嗨,没事儿,该打还得打,不打不成才嘛。您放心,这狗子可皮实了,打不坏!”

狗子:“”

它虽然真的很皮实,但您身为主人,这样祸祸无辜的小可爱,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沈溪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安慰道:“别怕白眉,我会好好读书,不会让你挨板子的。”

还是小主人好,哼哼白眉受伤的心瞬间被治愈。

那边盛竹已经不容分说将二两银子的束脩,和手里的小竹篮一并塞给了沈夫子,笑道:“这是我跟溪儿做的几块绿豆糕,解暑下火的,是给夫子您的开蒙礼,还望您别嫌弃。”

沈夫子素来不收礼,张口就想拒绝,耳边却突然响起昨儿晚上他老爹的话,说是盛氏做的糕点特别好吃,好吃的不得了,可惜他那会儿不在家,没口福,云云。

哼,且收下,他倒要看看,到底这手艺是有多好,能把他那个刚正挺直的老爹都给买通了,害得他不得不收下一个女学生。

“既是你们的一番心意,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夫子依然没有好脸色,提着糕点转身往学堂里走,“溪丫头跟我进来。”

沈溪抬头看了眼自家大嫂,有些怯场。

盛竹蹲下身,鼓励道:“去吧,没事的。白眉会留在这儿陪你,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回家跟大嫂说,大嫂保管让他屁股开花,好不好?”

沈溪噗嗤笑了,点头,“嗯!”

等看见她进了学堂,被沈夫子安排坐在了最后一排,桌上放了书,盛竹才不得不在沈夫子嫌弃的目光中尴尬地离开。

临走时叮嘱白眉:“在这儿看着,要是谁家孩子不长眼欺负你小主人,扑上去,吓唬他!要是夫子打你小主人的板子,扑上去,伸出爪!懂了没?”

第66章 我的错

回到家后,盛竹开始坐立不安,跟那些第一天送娃去幼儿园的家长一样,心情纠结又不安。

不过再担心也只能等,沈溪要到傍晚才会回来,大概是为了方便别村来的学子们,怕他们来来回回太浪费时间,所以学堂提供午饭,伙食费也不贵,每天三文钱,良心价。

由此可以看出,沈夫子虽然动不动就喜欢打板子,但为人清风傲骨,并不是个贪财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西下,才看到沈溪搂着小书包,在白眉的护送下蹦蹦跳跳地回了家,小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兴奋。

看样子,显然在学堂里过得还不错。

盛竹的心放下了大半,接过她手里的书包,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今天都学了些什么呀?”

“学写字,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呢!”小丫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仰着脑袋求表扬。

“这么厉害啊?小妹可真聪明。”小孩子嘛,总是喜欢被人夸的。

沈溪果然越发高兴了,拉着盛竹的手,在地上用树枝歪歪扭扭写下了一个“沈”字,道:“大嫂,以后我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字,回来都教给你,这样等你下次卖菜谱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写,不用再求人了。”

盛竹心里有些诧异。

沈溪只有八岁,就已经知道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还知道花一份束脩学双份,论起聪明机智来,忽略掉沈峥,比起沈砚来竟也丝毫不差。

沈砚是个好苗子,勤奋、努力、懂事,长得还俊,哪哪儿都好,就有一点——他过于老成,缺乏年轻人该有的锐气,遇事墨守成规,不懂变通。

所以,就长远来看,沈溪的可造型其实更强一些。

盛竹笑眯眯答应道:“好啊,那以后大嫂能不能识字,就全靠你了,你可要好好学,学会了回来教我哦。”

正好,借这个机会摆脱“文盲”的身份,以后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第一天,入学很顺利,人没挨板子,狗也没挨板子。

第二天,小姑娘愁眉苦脸地回来了,“夫子今天很生气,打了好多人的板子。”

盛竹吓了一跳,赶紧检查她的手板心。

还好还好,没红没肿的。

她问:“是不是今天的功课特别难,大家都背不出来?”

沈溪摇头,“功课一点也不难,我全都会了。”

低头看了眼旁边眼神无辜的白眉,气鼓鼓道:“二柱把他家虎子带去了学堂,说那是他最喜欢的狗,打虎子比打他还让他难受,所以要是他背不出书,就请夫子打虎子的板子。”

盛竹:“”

沈溪接着道:“三胖带了一只猫,说那是他最喜欢的猫,以后要是背不出书,请夫子打猫就好了。”

盛竹:“”

沈溪:“还有牛蛋,带了一只蛐蛐过去,让夫子以后打蛐蛐的板子。”

盛竹:“”

童鞋们,你们这么能,你们家老娘知道吗?

她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心里诚挚地向沈夫子鞠了一躬。

抱歉了夫子,我的错。

“夫子怎么说?”

“夫子什么都没说,就教了他们四个成语: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趋之若鹜和衣冠优孟,给了他们半刻钟,结果他们没学会,然后夫子就打了每人二十板子。”

霸气侧漏啊,夫子果真不好惹。

盛竹尴尬地笑,“是吗?哈哈,没事儿,相信他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溪抬头看她,小心翼翼道:“要不,以后还是让白眉留在家里吧?”

不让白眉跟着?那怎么行。

盛竹知道小丫头是不想搞特殊,可她跟别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身子骨弱不说,又是学堂里唯一的女孩子,万一不小心出了点什么意外,别说她没办法跟沈篱交代,就是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可盛竹也理解沈溪,越是不一样,就越想跟别人一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融入那个圈子,跟大家拉近距离。

她便有些犹豫,“你确定?”

沈溪点头嗯了声,道:“大嫂,你别担心,我会注意尽量不让跟自己受伤的。而且夫子对我也很好,昨儿个二柱偷偷对我做鬼脸,被夫子瞧见了,夫子还罚他抄书了呢。”

既然如此盛竹想了想,答应了。

当然,这只是做给沈溪看的。

次日,等沈溪前脚一走,她后脚立马叫来了白眉,叮嘱道:“跟在溪儿后面,别让她瞧见,一旦发现危险,立刻扑上去营救,知道了吗?”

白眉其实比盛竹更担心自己的小主人,闻言还有什么好说的,摇着尾巴就冲出了院子,暗中当保镖去了。

搞定了沈溪的事,盛竹心情很好,洗完衣服,扛着锄头就准备出门。

虽然系统说天麻不用管,坐等收钱就好,可关系到一家人未来的居住条件,她哪能不上心,时不时就会过去瞄一眼。

走到院门口,差点跟沈峥撞了个满怀。

沈峥脸色煞白,连招呼都顾不上打,捂着肚子就冲进了茅房。

盛竹疑惑,这架势莫非拉肚子了?

她便也不急着出门,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沈峥从茅房里等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怎么了小三儿,是凉了肚子还是吃坏了东西?”

沈峥虚弱得连脚都抬不动了,靠在院子里那根瘦弱的枣树上,苦着脸道:“如今这般大热的天,怎可能是凉了肚子,我是哎,我怀疑我中毒了。”

中毒?盛竹吃了一惊,“什么毒?哪来的毒?谁下的毒?”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见她反应这么大,沈峥赶紧解释:“不是的大嫂,我只是喝了我师姐熬的汤,肚子痛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盛竹松了口气。

这孩子,说话大喘气,差点没吓死她。

她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回头:“小三儿,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最近你经常被你师娘留饭,是不是?”

沈峥随口答道:“是啊。”

农家人粮食珍贵,他师父因为有木匠手艺,在村里算是过得不错的,不过师娘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一勺汤都要分两口喝,所以很少留他吃饭。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娘忽然对他热情了许多,三郎前三郎后的,一会儿问他饿不饿,一会儿问他渴不渴,还时不时留他吃饭,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然而受宠的滋味并不那么美好。

饭经常是夹生的,似乎多加一把火就会倾家荡产似的;青菜淡而无味,鱼都是白水煮的,汤又腥又腻,别说作料,连丁点儿油水都没有,这让吃惯了盛竹手艺的沈峥苦不堪言。

可师娘一片好心,师姐亲自下的厨,他又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人,怎能不识好歹?

“所以你就喝光了?”盛竹无语。

沈峥挠了挠后脑勺,满脸纠结,“其实我也不想的”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盛竹垂眸,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想不通。沈峥是张木匠的徒弟,古代人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张木匠的娘子就等于是沈峥的半个娘,张姑娘就等于是沈峥的半个姐姐。

所以沈峥宁愿拉肚子也要把他师姐给他做的饭菜吃光光。

因为他尊敬他师父跟师娘,自然就要考虑张姑娘的感受,不想让她不高兴。

关于更新。

各位热心小可爱,因为麦子眼睛发炎,肿得跟核桃似的,导致头也疼得厉害,医生建议这几天先少看手机电脑,所以断更了,非常非常抱歉!

今明两天肯定会恢复更新,至于是今天还是明天……望天,我也不知道。会尽量,求别抛弃,别放弃。(::)我太难了。

第67章 误会

那么张家呢,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盛竹有种强烈的预感——飞来横福,未必是好。

心念一转,她叮嘱道:“小三儿,以后你师娘再留你吃饭,直接找个理由拒了吧。”

沈峥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是不太好。”盛竹笑笑,“那你继续拉你的肚子,我走了。”

说着,她抬脚出了院子。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对这个小叔子,盛竹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的。

沈峥虽然脸黑嘴毒,看着极不好相处,心地却是几兄妹中最柔软的。奈何脑子缺根弦,认死理,她要是说他师父师娘的不是,这傻子怕是当场就要跟她急眼。

既如此,那就走着瞧吧。

她教不了他,社会自然会教他怎么做一个聪明的人。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山脚下。

天麻已经有筷子高了,长速惊人,按照系统说的,大概还有半个月就可以收获。

盛竹本来想给天麻除个草,结果转了一大圈,连个草影子都没见着,这才想起来,这几块沙地土质恶劣,除了荆棘,是寸草不生的。

得,省了。

她美滋滋地往回走,心里在琢磨一件事。

沙地里长出绿植,铁定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万一有人认出天麻来人性贪婪,谁知道会不会有那手贱的过来偷呢?

所以,必须防患于未然。

盛竹决定了,以后空了就过来看看,晚上她不方便出门,就让白眉过来转悠几圈。

不管怎么样,总要把这关键的半个月熬过去,决不能功亏一篑

边走边想,很快就望见了自家那破败的小院,还有小院门口停着的马车。

盛竹心里一喜,沈篱回来了?

这几天顺风镖局开张,沈篱早出晚归的,夫妻俩都没时间好好说句话,今天倒是回来得早。

她赶紧扛着锄头往家赶,刚走到小院门口,还没来得及张嘴喊一句相公,就听到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道:“沈篱哥哥,你别怪嫂子,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那人脸蛋圆圆,屁股大大,说这话时眉目含春,三分娇嗔,五分委屈,偏又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隐忍模样,越发惹人怜爱。

可不正是林半夏?

盛竹暗自冷笑,果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又出来蹦跶了。

她看向自家老公。

沈篱正低头喂马,面无表情,仿佛在他眼里,林半夏的美色还不如一匹畜生。

盛竹心里舒服了些,于是抬脚进了门,将锄头随意往地上一杵,笑眯眯问道:“林姑娘,你刚才说我什么不是故意的?”

见她回来了,林半夏脸上的春意立刻如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神情很是尴尬,讪讪地解释道:“没啥,嫂子你别误会,其实就是那日你们家的狗不是追着我咬吗?我怕这事传到沈篱哥哥耳朵里,还以为是嫂子你不喜欢我,故意纵狗行凶,要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你们的夫妻感情,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所以特意过来跟沈篱哥哥讲一声。”

说得真好听。

敢情她倒是一番好意咯?

盛竹唇角微勾,转头看向自沈篱,问道:“相公,是这样吗?”

沈篱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锄头,顺势将她的小肉手包进了掌心,点头:“是,林姑娘说娘子你不是故意放狗咬她的。”

盛竹皱了皱眉,不满地道:“相公,你别听她颠倒黑白,我就是故意的!”

沈篱一愣,忍不住失笑。

他家娘子就是这么霸气,霸气得理所当然。

他伸手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宠溺地道:“好,娘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你是故意的,那自然就是故意的。”

夫妻俩旁若无人的亲密,如同针一样刺伤了林半夏的眼睛,她的心疼得厉害,像是曾经属于自己的宝贝,本来以为别人拿走的只是盒子,如今才发现,竟连里面的珍宝一起丢了。

她心有不甘,强笑道:“沈篱哥哥,明儿个我就要定亲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有。”沈篱看了眼自家已经有些不高兴的媳妇,开口道,“我希望林姑娘以后恪守本分,无事不要过来打扰,有事就更不要来了,我不想我家娘子误会。”

盛竹噗嗤笑出了声。

这家伙说话真气人,可是莫名喜欢怎么办?

林半夏窘得脸通红,委委屈屈地叫了声:“沈篱哥哥,你怎么能”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搞的好像我们欺负你了一样。”盛竹不耐烦看她这种拙劣的表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数三声,立刻在我眼前消失,如若不然,哼”

她晃了晃手中的锄头。

林半夏脸色煞白,求救似的看向了沈篱。

沈篱淡定地从盛竹手里拿过锄头,皱眉道:“女人家怎么能动锄头呢,会伤着手知不知道——我来。”

他看向林半夏,视线微凉。

林半夏的心冷了半截,眼泪这下是真的流了出来,哽咽地道:“沈篱哥哥,你就这么恨我吗?”

沈篱笑笑,笑意不及眼底,“我不该恨你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娘当年做下的恶事,当真以为我不知情么?”

当年林半夏见鬼了一样盯着他。

不可能,那桩事只有他们一家人清楚,连村长都不知道,沈篱怎会知道?绝对不可能!

“沈篱哥哥,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娘她”

沈篱将锄头往她脚下一扔,冷着脸道:“出去!”

林半夏再不敢逗留,捂着脸跑出了院子。

等进了自己的闺房,她一头扑到床上大哭起来。郑氏闻声走进房,抚着她的后背焦急地问:“闺女,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就问到了林半夏的痛处。

她猛地坐了起来,哭喊道:“都怪你!娘,这下沈篱哥哥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郑氏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这孩子,胡说啥呢,咋还口口声声叫着沈篱的名字?你要知道,明儿个张家可就来下定了,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的?这门亲还结不结的?!”

张家可是

第68章 大骗子

林半夏的哭声渐小,好一会儿,才从袖口里摸出手帕拭了拭泪,哽咽道:“那张家少爷虽说是个读书人,家里也不缺银子使,可身子骨一看就不是个强健的。娘,我有些怕,万一他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郑氏的瞳孔骤然一缩,起身走到窗边左右张望,见没人偷听,才松了口气。

她坐回床边,仔细剖析给女儿听:“你当娘是傻的么,还能看不出那张家少爷什么样?张家家大业大,想娶什么样的儿媳妇不行,为啥偏偏就瞧中了你,这其中当然有猫腻。娘早就托人打听过了,张家原先其实有四位少爷,大少爷爬树摔死了,二少爷凫水淹死了,三少爷最可怜,才两岁,家里的马受惊,硬生生被踩死了,只剩下了四少爷,也就是明儿来下定的这位少爷。”

“自打前面三位少爷没了后,张家就特别看重四少爷这根独苗,不吃凉菜,不喝生水,轻易不让出门,出门必定八个下人跟着,就怕出点什么意外。可惜啊,也不知是不是张家祖宗没积德,这位四少爷空有富贵命,却没有长寿相,起阵风都能刮走的身子骨,愁死个人。张家不缺钱,缺的是子嗣,所以才托媒婆四处物色那好生养的闺女,想早日娶进门开枝散叶,怕的,就是这最后的独苗苗也断了根。”

林半夏听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说来,张家少爷的身子竟比她以为的更加不济事,那

她越想越心惊,忍不住埋怨道:“娘,既然你知道,为啥要答应这门亲事,岂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么?”

郑氏点了点林半夏的额头,没好气道:“你呀,就是沉不住气,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不成?女人一辈子图个啥,不就是吃喝不愁,穿金戴银么?那些个什么情情爱爱,什么你侬我侬,全是狗屁!你记住,等进门以后,多缠着点女婿,早日怀上孩子,最好一举得男,只要有了儿子傍身,你在婆家的日子就好过了。等熬死了公公婆婆,女婿身子又不好,张家偌大家业,还不都握在你的手心里?”

林半夏眼神微闪,“可要是相公他也”

郑氏冷笑:“那不是更好?咱们大启国圣上开明,寡妇再嫁的不知道有多少,到时候你有张家的房子铺子打底,还怕没有男人?”

她瞄了眼女儿的脸色,知道她已经动了心,于是又加了一把火,“娘知道你喜欢沈篱,这事儿要两全其实也不难办,别看沈篱买了马车,就觉得他日子要起来了,哪有那么容易,他要真有本事,早几年就发达了,还用等到现在?不过是碰巧最近运气好罢了。日子且长着呢,等你熬死了张家人,再回头寻他也不迟,那盛氏相貌丑陋,性子又刻薄,但凡沈篱眼睛没瞎,就绝不会真喜欢她,也就是给官老爷面子,先哄着她而已。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货,沈篱忍得了盛氏一时,忍不了一世,到时候你有钱又有貌,只需招招手,他还不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求着你哄着你?”

林半夏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

可想到今天沈篱对待盛竹那亲昵的样子,她的心里又有些没底,特别是沈篱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让她觉得很慌。

“娘,两年前那事除了咱自家人,还有谁知道?”

郑氏眼睛一眯,警惕道:“咋突然问起这个?”

林半夏道:“我觉得,沈篱可能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要不然,他不会对我态度那么恶劣,而且他还提到了你。”

郑氏先是一惊,转而又放松了下来,语气十分肯定,“不可能!春旺可是发过誓的,要是说漏了嘴,他就当一辈子乞丐!那小子什么都吃,就是不能吃苦,当初沈篱把他爹打成那样他都没说,这会儿没病没灾的,还能管不住自己那张嘴?”

想了想,她笑了起来,“其实这是好事,沈篱越是表现得讨厌你,就证明他越是放不下你,所以才恨毒了我,觉得是我拆散了你们俩,害得他只能娶了盛氏那个丑八怪。”

是这样吗?

林半夏咬着唇,心里渐渐亮堂起来。

娘说得对,沈篱哥哥肯定是为了气她,才故意当着她的面跟盛氏亲热的。

就让沈篱哥哥再受几年苦吧,到时候她一定带着张家的财富回到他身边,帮他照顾弟弟妹妹,助他出人头地,跟他做一辈子恩爱夫妻

林半夏想得很美。

沈篱此刻的处境却很不美,因为他家娘子正用两只眯眯眼恶狠狠瞪着他,“大骗子!”

“娘子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沈篱表示自己很无辜,

“装!继续装!”盛竹的小胖手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戳了又戳,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你不是跟我说你不喜欢林妹妹么,那今儿这副千年怨夫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没有爱哪来的恨,我看你刚才那架势,怕是爱她爱到骨子里了吧?哼。”

越说越恼,她扭头就往屋里走。

沈篱失笑,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亦步亦趋。

盛竹一转头就撞到了他胸口上,于是仰着脑袋瞪他,气冲冲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沈篱哦了声,然后乖乖站到了一边。

盛竹:“”

居然这么听话,好气哦。

她心里更加不舒服,酸溜溜的,像吃了一坛子康师傅老酸菜。

男人呵,不管是现代男人还是古代男人,都不靠谱!

刚想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腰就被人从背后搂住了,沈篱将她整个圆乎乎的身子都拘在了怀里,在她耳边轻笑道:“吃醋了?”

盛竹耳根微烫,“吃醋?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吃柠檬!”

柠檬是何物?

沈篱没见过,不过并不妨碍他理解盛竹的意思,不外乎是嘴硬罢了。

他叹了口气,手却抱得更紧了,解释道:“你以为我恨林半夏是因为林家悔婚的事?”

盛竹:“难道不是?”

沈篱:“当然不是,我恨她其实跟她无关。”

盛竹怒:“说人话!”

沈篱笑:“这说来就话长了,你真的要听?我怕你听了会拿刀砍人。”

第69章 瘦了

盛竹斜眼瞄他,“我有那么暴力?”

沈篱顺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唇角微扬:“你不暴力,你只是凶。”

盛竹:“”

是不是她语文学得不够好,这两个词的意思有区别吗?

不过咳咳,看在亲亲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她佯装镇定,“那你说说看,不是因为林家悔婚,又是因为什么恨林妹妹?”

沈篱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两年前,溪儿从山上滚下来,其实并不是个意外。”

盛竹点头,“我知道,是被村长的孙子林春旺和另外两个孩子推下来的。”

这事沈砚曾经跟她讲过,沈溪被推下山坡后大病了一场,差点挂了,幸好百草堂的秦御医救活了她,但也因此伤了底子,只能靠吃药续命。

后来,沈篱还把那几个孩子的爹都狠狠揍了一顿,赢得了“凶悍”的恶名。

不过这事跟林半夏有什么关系?

见她神情疑惑,沈篱笑笑,眸光却带着凉意,道:“起初我也以为是几个孩子不懂事造成了那次的意外,直到有天晚上,我从山里回来,想着送只猎物去林家,在林家后门口无意间听到郑氏母女的谈话,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盛竹心里一咯噔。

看沈篱这样子,莫非真相很残酷?

“她们说了什么?”

沈篱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虽然极力压抑,盛竹仍然能感受到他的愤怒,“林家跟村长家是同宗,郑氏严格说来,算是林春旺的堂伯母,因为林春旺的身份,郑氏为了讨好村长,一向待他不错。而林春旺之所以无缘无故跑到溪儿面前找茬,其实是受了郑氏的哄骗,郑氏对他说,林半夏马上就要嫁到我们沈家了,可是我们家有溪儿这个拖累,永远都爬不出头,她一想到就锥心刺骨的难受。林春旺年纪小,性子又跋扈,听了这话就上了心,于是带着另外两个孩子找上了溪儿,借故推她下山,目的,就是为林半夏搬开溪儿这个绊脚石,让她过门后的日子不至于那么艰难。”

卧槽,郑氏那个毒妇。

盛竹挣扎起来,怒气冲冲道:“放开我!我刀呢?我四十米大刀呢?!”

她要去砍死那个黑心烂肝的死八婆!

沈篱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应,不光没松手,反而将她抱了起来,踢开房门,直接把人摁在了床上。

“刀没有,不过我身上有大宝剑,你要不要?”他一本正经道。

盛竹呛着了。

她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视线不由自主往沈篱的下面瞟去。

“大宝剑?”盛竹咽了口唾沫,“有,有多大?”

沈篱直起身子,开始解腰带。

盛竹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动作,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不对呀,他们不是在讨论怎么把郑氏那个王八羔子给千刀万剐么,怎么突然跳戏了

“娘子你看,我这把宝剑虽然不算很大,但是绝对够硬,你喜欢吗?”

看着沈篱从后腰处摸出来的那柄带鞘短剑,盛竹木着脸:“”

沈篱重新束好腰带,凑近了仔细端详她的脸,俊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娘子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是不喜欢这把大宝剑吗?”

盛竹恼羞成怒,像乌龟翻身一样从床上翻了下来,“不喜欢!这么短小,怎么砍人啊?我还是去厨房拿菜刀比较顺手,哼!”

说着就要往外冲。

沈篱哦了声,慢条斯理在床边坐下,“那娘子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好消息。”

盛竹的动作一顿,咬牙,忽地回身扑了上去,用自己雄壮的身躯将他压倒在床上,低头恨恨地道:“你耍我!”

沈篱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逗她,看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就觉得日子特别有趣味。

“不敢。为夫惜命得很,怕挨娘子的刀。”

盛竹语塞。

她虽然凶了点,骨子里却是个理智的人,郑氏算计林春旺想害死沈溪的行为确实可恶,她也恨不得宰了那个女人,但大启国以法治国,杀了郑氏很容易,她却得赔上一条命。

这种买卖,不划算。

所以,砍死郑氏是不可能的,但惩治一个人有千万种方法,她迟早会让郑氏付出相应的代价!

盛竹冷静了下来,开始心疼起身下这个男人,听到这件事时她都忍不住发怒,那沈篱呢?他的未婚妻和准岳母在背后算计他的亲妹妹,还被他亲耳听到,那种感觉说是晴天霹雳都不为过。

他当时该有多难受。

“所以林家的算计落空后,就提出了退婚,然后你就同意了,是吗?”

沈篱的手掌在她腰间来回摩挲,道:“嗯,我本来想看在先母的份上,好好待林半夏,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就郑氏那个恶毒的性子,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

盛竹撇嘴,“说不定你能听到那番话,正是因为婆婆在天显灵呢,省得你娶了仇人的女儿回来,她老人家的棺材板压不住。”

打击情敌,她是认真的。

沈篱本来还有些小伤感,听到这话,心头的阴霾立刻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只觉得怀里的面团团真是个宝贝,怎么看怎么舒心。

“有道理。娘在世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身为家里的长子,我娶的人一定要心地好能容人,能善待几个弟弟妹妹,这么看来,应该是娘在天上保佑,才让我娶到了你这么好的娘子。”

这话,过于煽情了哈。

盛竹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红,“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啦”

沈篱轻笑,手掌仿佛无意识般在她腰上游走,忽然皱了皱眉,道:“娘子,你是不是瘦了?”

瘦了吗?盛竹一骨碌从他身上爬起来,睁大眼睛问:“真的?我真的瘦了吗?”

沈篱点头,语气肯定:“是瘦了,我记得前天你腰上还有三层肉,现在只剩下两层了。”他怜惜地摸着盛竹的脸,心疼地道,“下巴都尖了,肯定是家务活重,还要操心小妹读书的事,太累了。”

做饭洗衣服能有多累,是瘦身丸起作用了才对。

终于要跟这身肥膘说拜拜了,离变美又近了一步,盛竹内心狂喜,面上却假装淡定地道:“没事,不累,可能是苦夏,等天气变凉就好了。”

说着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相公,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沈篱笑道:“今儿镖局接到了第一单,要去趟府城,来回估摸着要六七天,我回来跟你说一声,马上就得走了。”

要出远门?盛竹心里涌上不舍,同时又为他高兴,这是好事,男儿志在四方,总归要出去闯一闯见见世面的。

再说,还能挣钱不是?

她连忙道:“那我去帮你收拾下衣物!”

“不用了,我已经收拾好了。”沈篱将她拉到床边坐下,“娘子,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讲。”

他拿过那柄短剑,道:“这把剑削铁如泥,据说是我们沈家的传家宝,当年父亲去世后,祖父偷偷给了我,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卖,也不许转送外人,连大伯父都不行。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保管,一是怕在外面弄丢了,另一个,二弟不在家,三弟有点蠢,唯一靠得住的白眉还得顾着小妹,我有点不放心你,所以这把剑,你姑且留着防身用吧。”

盛竹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刀鞘上居然镶的是一层黄金,可见价值不菲,上面刻着两个字。

她喃喃念道:“莫离。”

沈篱的眼睛里有精光闪过,不动声色问:“娘子,你识字?”

盛竹一愣。

完了,马甲要掉!

她暗骂了自己几句,眼眸一转,装作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哦,这几天跟小妹学的,刚好有这两个字。”

第70章 不要脸

“是吗?”沈篱也不点破。

沈溪才刚上了几天学堂,应该还在读《三字经》的阶段,他记得很清楚,上面并没有“莫离”二字。

不过盛竹不想讲,他也不会逼问,两人做夫妻时日尚短,盛竹不能完全信任他也是情理之中,等以后相处久了,感情深了,彼此之间自然不会再有所隐瞒。

“时候已经不早,郭大哥还在镇上等着我,娘子,我得马上出发了。”

盛竹将宝剑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起身道:“好,我送你。”

夫妻俩一前一后出了门,沈篱把之前收拾好的包袱放进马车,然后回身看着妻子,叮嘱道:“要是觉得累,家里的活儿就都丢给三弟做,他是个男人,吃点苦是应当的,你不用担心他受不了。”

盛竹忍不住为沈峥心酸。

果然是亲哥啊,坑起弟弟来丝毫不带商量的。

她点头:“嗯,我知道了。相公,你出门在外也要当心,镖重要,但人更重要,万一运气不好遇上了劫道的,你掂量一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千万别逞能知道吗?”

古代人认死理,讲究什么镖在人在,镖失人亡,但对盛竹来说,东西丢了可以找回来,找不回来也可以想办法赔偿,但命丢了就真的是丢了,她可不是白娘子,没那本事去偷盗灵芝仙草,捞不回沈篱的魂。

沈篱心里暖暖的,自娘去世后,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絮叨他,叨得他手心发痒,于是伸手将面前的小胖人拥进了怀里,笑道:“放心吧,你家相公很厉害的,寻常人打不过他。”

盛竹白了他一眼,“少来!没听说过一句话么,淹死的都是会凫水的,摔死的都是会爬树的,关云长一代名将,厉害吧,结果还不是大意失荆州?所以你可千万别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胡来,不然,要是缺胳膊断腿了,哼哼,我可是会改嫁的。”

改嫁?沈篱磨牙。

看来郭大哥说得没错,女人啊,还是要趁早把她的心拴住才行,要拴住她的心,就得先拴住她的人。

“放心吧娘子,我一定毫发无伤的回来。”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到时候,你给我生个孩子好吗?”

孩孩纸?盛竹呆滞。

事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对啊,明明刚才还在说改嫁,怎么下一句就变成生孩纸了?这话题的跨度是不是有点儿大?

再说她还小呢——咳咳,当然说的是身体年龄。她算过了,她是腊月出生的,现在才刚刚进七月,也就是说,离她满十八还差了半年呢。

“相公,你听我”正准备找个借口拖延,一抬头,却看到沈篱已经上了马车,回头冲她莞尔一笑,鞭子在空气中甩了个响,马车就飞快地跑出了院子。

盛竹尔康手:“喂”

可惜没人回应她,只有院子里那棵瘦弱的枣树晃了晃脑袋,掉下几片枯叶,在地上嘲弄地打着卷儿。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先将那把传家之宝收到了床板下,然后坐在床边发呆,心里有点乱,又似乎有点甜。

“哟,有人发了哦。”系统忽然在她脑海里阴阳怪气地出了声。

盛竹没好气地回了句:“发你个头啊,你是发疯了还是发癫了?说话没头没尾的。”

巅峰系统跳起了小脚,“什么发疯发癫,我是说你发春了!”

盛竹切了声:“那又怎样?沈篱是我老公,我就算真的发春,那也是合法发春,你有意见?”

系统:“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要脸的宿主了。”

盛竹呵呵:“多谢夸奖。”

系统叉着小圆腰,鼻孔里喷出两坨气体,一副“我想打屎你”加“打不屎你好难过”的纠结表情,将盛竹逗乐了。

她噗嗤一笑,总算从沈篱离开的纷乱情绪中脱离了出来,道:“好了九筒,你突然开口总不至于就是为了讽刺我两句吧?说吧,是不是有新任务要发布了?”

系统摇头,“任务倒是没有,不过刚才你跟沈篱搂搂抱抱的时候,我无聊,就随意给他测了一下身体,结果”

它皱着眉,似乎不知道怎么启齿。

盛竹心里一突,忙问:“难道他不能人道?”

系统:“”

这届宿主真难带,人家脑浆是白色的,她的估计是黄色的,太污。

“不是啦!”它无语道,“人家那方面好得很,一晚上大战三百回合估计都不成问题,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去。”

这么厉害?

盛竹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那就好。”但随即又紧张起来,“不是这个,莫非他得了什么绝症?”

系统黑线,“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一想?不是无能就是绝症,有你这么当娘子的吗?”

她这不也是担心嘛。

不过听系统的口气似乎不是什么坏事,盛竹也就淡定了下来,有些不耐烦:“那你倒是利索点快说啊,把我急死你当孤儿是不是?”

系统又想喷气了。

当初那一飞机的人,它怎么就眼瞎偏偏选中了这么个毒舌的宿主?真是气死统不偿命。

努力让自己的芯冷却下来,系统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刚给沈篱测了一下,发现他的身体跟别人很不一样,年纪轻轻就有一身横练的筋骨,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如果有一天打通了任督二脉,将如飞龙在天,成为绝世高手都不在话下。”

什么鬼?

还任督二脉,这不是武侠世界啊喂!

盛竹翻了个白眼:“你功夫片看多了吧?接下来该不会说你那有武功秘籍,正适合沈篱练吧?”

系统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盛竹嗤笑:“莫不是《如来神掌》?”

系统很激动:“对对对!还有《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独孤九剑》,哦还有《葵花宝典》,每本一百个积分,很便宜哦。”

老娘信了你的邪。

系统今天八成是走火入魔了,尽扯淡,那些武功都是金老爷子杜撰出来的,花架子而已,哪里真有那么厉害,还拿来忽悠她哄她的积分。

哼,别说她现在没有积分,就算有,也绝对不花那个冤枉钱!

她似笑非笑,“要真这么好,你刚才为什么一脸便秘的表情,好像很不想说的样子?”

系统背着手,悠悠地叹了口气。

“本统是在犹豫啊,按说沈篱变强了,就等于宿主你的人身安全更有保障了,是好事。可这样做也有很大的副作用,你想想看,他那么厉害,随便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一个人,你还有机会坐拥天下美男吗?你找一个他戳死一个,找两个戳死一双,这样下去你啥时候才能走上人生巅峰啊?”

盛竹:“滚蛋!”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看是最近没有新任务系统太闲了,在这儿耍着她玩儿呢。

她懒得再跟它废话,直接用脑电波掐断了彼此之间的交流通道,感觉有点饿了,于是起身走出去准备午饭。

正弯腰在菜园子里拔葱,沈峥回来了。

少年一脸的苦相。

盛竹心下好笑,随口道:“怎么了小三儿,你师姐又给你投毒了?”

“今天倒是没有。”沈峥走过来,蹲下身,一只手无意识地扯着韭菜,满脸纠结,“大嫂,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盛竹:“问呗。”

沈峥:“假设哈,假设你是一个男的,有姑娘动不动就给你做吃的,完了还偷偷送东西给你,她到底是咋想的?”

第71章 嫁妆

盛竹手上动作一顿,立刻警惕起来。

古代可不比现代,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姑娘家私下里送男人东西,要是传出去了,后果不可预料。

她忙问:“你师姐送你什么了?”

沈峥瞪大了牛眼:“大嫂,你咋知道是我师姐?”

盛竹无语:“我又不是你,没你那么迟钝。行了别废话,赶紧说,她到底送你啥东西了?”

沈峥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师姐说,看到我的鞋跟磨破了,所以特地给我做了一双,让我明儿就穿。”

果然盛竹看着手里那双黑色的男式布鞋,蹙起了眉头。

鞋这种东西哪里是随便能送的,要么是给未婚夫;要么,就是给意中人。

自家这小叔子看来是走桃花运了,不过,就怕是烂桃花。

她不动声色问道:“你师姐多大了?”

沈峥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确定,“十五?十六?反正比我大。”

也就是说,快到十七了。

十七是个分水岭,如果不想被罚款坐牢,就只能由官老爷随机配一个男人,配的男人好不好,真的全看自己的八字好不好。

盛竹接着问:“她定亲了吗?”

沈峥摇头:“好像没有,前儿个师娘还在饭桌上说,师姐能干又贤惠,想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婿呢。”

盛竹暗自叹了口气。

这傻子,怕是还不知道他师娘那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看来张师姐看上沈峥一事,是张木匠夫妻俩默许甚至乐见其成的。

就不知道沈峥怎么想。

在盛竹看来,沈峥才十四岁,毛才刚长齐,谈婚论嫁实在太早了。不过这个时代不同,多的是十几岁就订婚结婚的,要是沈峥对他师姐也有意,她做嫂子的,自然不会棒打鸳鸯当坏人。

“那你觉得你师姐人怎么样?”盛竹隐晦地问。

沈峥想了想,道:“不下厨的时候还好,一下厨我就总想跑,怕被毒死。”

噗!盛竹笑喷了。

张师姐要听到这话,怕是会让她爹张木匠把沈峥削吧削吧做成人棍,太不解风情了。

她敛了笑,正色道:“如果让你师姐当你媳妇儿,你愿意吗?”

沈峥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黝黑的脸煞白煞白的,“大嫂,我胆儿小,你可千万别吓唬我。”

他还有几十年好光阴呢,真的不想现在就英年早逝。

虽然看起来沈峥不像喜欢他师姐的样子,但保险起见,盛竹还是再确认了一遍:“你不愿意?”

沈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斩钉截铁道:“我情愿打一辈子光棍!”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得当机立断,拖泥带水的让人家姑娘误会就麻烦了。

盛竹把鞋子递还给沈峥,叮嘱道:“你现在立刻把鞋子拿去还给你师姐。记住,要偷偷的还,不要让人瞧见,知道了吗?”

沈峥一脸懵:“为啥?”

还为啥?

盛竹实在受不了他的蠢了,随手丢了一棵葱到傻狍子的脑门上,咬牙道:“你说为啥?要是被别人知道你跟你师姐私相授受,还是这种有特殊含义的物件,他们会怎么想?到时候你就算不想娶你师姐也非娶不可了。”

沈峥浑身一激灵,都顾不上抹掉脑门上的土,捞过她手里的鞋,拔腿就往外跑。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背影,盛竹耸肩叹道:“哎,年轻人,果然还是太单纯了呀。”

她拿着葱进了灶屋,做了两份鸡蛋面,刚把面条盛上碗,沈峥就回来了,少年站在灶屋门口,脸色比去的时候更加难看。

“大嫂,我,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怎么,鞋子没还掉?”

“师姐不肯要。”沈峥眼睛红红的,感觉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而且师娘说,我吃了他们家那么多好东西,还学了师父的本事,必须上他们家倒插门儿,不然我就是个没良心的人,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师父,我”

他低着头,声音都哽咽了。

倒插门儿?

盛竹眼睛一眯,她原以为张家只是看中了沈峥的赤子之心,想让他当女婿,没想到,竟然是想娶他做儿媳妇。

而且还站在道德制高点威胁沈峥,挟恩图报,这一点让她很是不舒服。

“鞋子拿来,我替你去还。”她还就不信了,这世上有还不回去的债。

接过鞋子,盛竹转身进了灶屋,塞给他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道:“先吃饱,攒点力气,等会儿可能有场硬仗要打。”

说着,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就往怀里一揣。

沈峥的碗都差点惊掉了,“大嫂,你,你拿刀做什么?”

“刀还能做什么?”盛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行了赶紧吃,吃完好上路。”

沈峥:“”

算了,大嫂应该没疯,他还是乖乖听话吧。

叔嫂二人吃饱喝足,带上菜刀跟鞋子就往村里张木匠家去了。

张木匠因为手艺好,附近谁家娶媳妇嫁闺女都乐意找他,跟村里其他人家比起来,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住的是青砖黑瓦房,院子很大,满满当当堆满了木料,空气里有一股木头特有的清香味。

院门没关,沈峥打头,领着盛竹走了进去,叫道:“师父。”

张木匠正在刨木头,闻声手里的动作一顿,直起腰看过来,憨厚的脸上堆起笑容,“三郎,饭吃过了?”

“吃过了。”沈峥忙道,侧开身子露出了盛竹,“师父,这是我大嫂。”

盛竹朝他福了福,笑眯眯打招呼:“张大叔。”

张木匠微微一打量她,见她腰圆腿壮,脸上一块刺目的大红斑,嘴角就抽了抽,旋即,笑开了怀,“是大郎媳妇啊。快,屋里坐吧。”

转头冲里头喊了声:“青儿她娘,来客了!”

“嗳,来了来了。是要打桌子还是凳子啊?”一个四十岁左右,眉眼下垂的妇人旋风一般快步走了出来,见是沈峥,脸色立刻一垮,又瞄了眼他身后的盛竹,这才重新挤出笑脸来,“哟,这不是大郎媳妇嘛,今儿怎的过来了,莫不是想打嫁妆?”

嫁妆?盛竹一愣,沈峥的黑脸爆红。

沈家五姐弟,大姐沈桃早早出了嫁,小妹沈溪才八岁,还不到打嫁妆的时候,这嫁妆到底给谁用,不言而喻。

盛竹微微一笑,道:“嫁妆不急,咱先来谈谈聘礼吧。”

第72章 聘礼

沈峥面色一变。

难道大嫂带他过来不是为了跟师姐撇清关系,而是要把他卖了?

“大嫂,你”

“你什么你?”盛竹瞪了他一眼,“你瞅瞅你自己个儿,脸黑嘴笨脑子还跟头驴似的,傻得要死,就你这样的,以后谁家闺女肯嫁给你?正好,难得你师父师娘不嫌弃,不仅把一身手艺传授给你,还要招了你做女婿,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莫非你还不乐意?”

“可是”

“还可是什么?行了,不会说话别说话,老实一边呆着!”

说着,盛竹转向张木匠跟张师娘,笑吟吟道:“小孩子不懂事,欠收拾,张叔张婶儿别往心里去。这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家公公婆母走得早,相公又忙得脱不开身,三弟的终身大事自然该我这个大嫂做主,你们说是也不是?”

张家夫妇对视了一眼,张师娘立刻双手一拍,笑着附和道:“正是这个理!”

心里却暗暗鄙夷。

她算是看出来了,盛氏根本不待见这个小叔子,怕是恨不得甩掉沈峥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呢。只要沈峥当了赘婿,做兄嫂的自然就不用再额外花钱给他娶媳妇了,还不用被外人说道,而且将来家里的产业也能少分一份,怎么算都划算。

反正他们张家只要沈峥这个人,盛氏有这样的小心思更好,正合他们的意。

想到这里,张师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亲热地揽着盛竹往屋里走,“聘礼什么的好说。来来来,大郎媳妇,咱屋里谈。”

招呼盛竹在堂屋的桌旁坐下,张师娘对着西边屋子喊了声:“青儿,沈家嫂子来了,快些倒杯茶出来。”

里面有人应了声,听声音很年轻,应该就是那位张师姐了。

说起这位张师姐,盛竹还从没见过,张师姐在村里的存在感极低,论长相比不上林半夏,论嚣张不如沈芙蓉,除了是张木匠的独生女,别的也没什么话题。

盛竹瞥了眼跟着进来的沈峥。

沈峥手不手脚不脚的,浑身不自在。跟着师父学了大半年的手艺,他跟张家人自然是熟悉的,对于师父的女儿,他当亲姐姐一样看待,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过,哪里知道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成了师姐碗里的肉。

这对沈峥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不管是心理上还是情感上,他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见盛竹看过来,沈峥突然福至心灵,赶紧走到她身后站定,低头垂眸装傻子不对,他本来就有点傻,不用装。反正他这辈子有没有好日子过,就全看大嫂的了。

盛竹暗暗点了点头。

还好,这孩子还没傻到吃土,还有的救,要是沈峥不配合,当着张家人的面就吵吵嚷嚷拆她的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一jio踢死他。

叔嫂俩打完眉眼官司,西边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穿着黄衫,脸长得跟张师娘有七分像,瘦瘦长长的,皮肤微黑,五官也找不出什么有特色的地方。

说不上美,也说不上丑,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村姑模样——当然了,跟盛竹比起来还是好看许多的。

“沈家嫂子喝茶。”张青儿微微欠身将茶水递给盛竹,满脸羞怯。

盛竹忙起身接过来,“多谢青儿妹妹。”

她装作上下那么一打量张青儿,口里赞叹道:“我还是头一回见青儿妹妹,之前听三弟提过几次,说是青儿妹妹秀外慧中,不光长得好看,而且厨艺了得,三弟吃过几次后,回家来念念不忘,说是他生平吃过的最特别的菜了。”

这话一出,沈峥的头都快低到裤裆了。

他确实念念不忘,回回回去都跟家里人叨叨,说师姐的手艺吓死人,那味道太特别了,特别得让他做噩梦。

张师娘和陪坐一旁的张木匠却有些心虚,论长相,自家女儿什么样他们心里清楚,只能说不难看,说好看就有点过分了。

不过转念一想,说这话的是盛氏,那就合情合理了,就盛氏那个样子,估计谁在她眼里都是美人儿。

张师娘顿时喜笑颜开,“三郎喜欢吃就好,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冲女儿使了个眼色,“青儿,爹娘跟你沈家嫂子还有事要谈,你先回房去吧。”

张青儿知道这是要谈自己跟沈峥的婚事了,黑脸泛红,乖巧“嗳”了声,偷瞄了眼盛竹身后的少年,却见少年头也不抬,安静如鸡子,便有些失望,只好恋恋不舍地抬脚进了西边屋子。

关上房门,她立刻抛开矜持,耳朵贴着门缝处偷听。

堂屋里,张师娘清了清嗓子,开始进入主题:“大郎媳妇,我知道让三郎做上门女婿这事是委屈了他,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应该了解过,我福薄,这辈子跟你张叔就只有青儿这一个闺女,着实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我们老了动不了的时候,谁人在床边伺候?就是升天了,也得有个摔盆打幡的人不是?”

盛竹笑笑,点头,“说得是。”

张师娘察言观色,见她嘴里赞同,面上却不置可否,心思一转,便将话题扯到了她认为的盛竹最关心的事情上。

“不瞒你说,青儿她爹有这门手艺,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养活一家老小那是够够的了。当初村里好些个后生都想跟着我们家的学手艺,我们谁都没答应,唯独只许了三郎这个徒弟,目的嘛”

她话没讲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也就是说,从大半年前起,张家就盯上了沈峥这块小腊肉,之所有收沈峥当徒弟,是为了观察他,也是为了培养感情。

盛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然后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婶子好心思,我懂。”

张师娘下垂的眉毛挑了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盛竹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夸奖,倒像是讽刺。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儿必须把婚事敲定,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于是继续道:“你放心,三郎是个好孩子,我们不会亏待他,更不会亏待你们沈家。”她沉吟片刻,伸出五根手指,一脸肉痛地道,“聘礼就这个数,你看怎么样?”

沈峥偷偷抬头瞅了一眼,好奇自己在师娘心里到底值多少银子。

这是五两?

唔,还可以,挺值钱的。

少年的心情好了一些,毕竟师娘素来抠门儿,从她牙缝里拔出一根肉丝都要吼半天的人,为了招他做女婿,这也是下了血本了。

正少怀安慰,就听张师娘开口道:“五百文,聘三郎够够的了。”

沈峥的心顿时哐当碎了一地。

第73章 算账

他想起拜师这些日子来的种种。

师父肺不好,常年咳嗽,他便每次都拜托大哥,去镇上卖山货的时候带几块猪血回来,只因为听说猪血可以清肺止咳。

师娘腰不好,一干重活就卧床,于是农忙的时候,都是他跑前跑后,伺候着张家那六亩三分地。

更甚至于,为了让师父师娘开心,他硬着头皮把师姐煮出来的堪比毒药一样的食物都包圆了,哪怕拉肚子拉得几乎虚脱。

他五岁没爹,六岁没娘,大哥忙着养家糊口,二哥比他大不了多少,小妹还需要别人照顾,出嫁了的大姐更是极少回娘家,回来也只走个过趟,转头就去祖母跟前尽孝去了,问都没问一句他过得好不好。

虽然嘴上不说,可他心里是缺失了一块的,这一块空白,他本以为会被师父师娘填补,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待他们如父母,他们也定会视他如亲儿。

却没想到,在师娘眼里,亲儿子只值五百文。

还不如一头猪!

沈峥很委屈,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自己费劲心思想要得到的珍宝,到头来发现只是团透明的泡沫,一戳就破。

少年脸上的难堪和失落都落在了盛竹眼里,她暗暗叹了口气。

这傻子啊,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不过人嘛,总要经历过挫折才能成长,尤其是沈峥,善良心软是他的优点,却也是缺点,不早日学会拒绝,将来容易遭人算计利用。

“五百文啊”盛竹笑笑,摇头道,“婶子,这么点儿聘礼,传出去可不光丢我们沈家的脸,也丢你张家的脸不是?这个,我可不敢应。”

张师娘讪讪的,也知道自己砍价砍得有点儿狠了,现如今谁家娶媳妇聘礼不得四两五两的,她家还是招上门女婿,理应更多才是。

可她素来把银子看得比命都重,哪里肯那么爽快,于是开始掰指头跟盛竹算账:“大郎媳妇,你也别嫌少。五百文是不多,可你想想看,我们家青儿她爹的手艺在这十里八乡可是独一份儿,之前有人出十两银子想跟我们当家的学手艺,我们都没答应,三郎可是一文钱都没出就成了我们当家的徒弟,这学到手的本事难道还比不过那十两八两的?”

盛竹点头,“比得过。”

张师娘一喜,心想果然人丑好糊弄,然后接着忽悠道:“这个且不说。还有三郎时常在我们家蹭的饭,可都是我们青儿亲自下得厨,鸡鸭鱼肉哪样没吃过?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难道就不算钱了么?”

盛竹继续点头,“自然算。”

见她这么爽快,张师娘也就越发来劲了,声音都大了许多,“那就是了,学手艺抵消的银子,还有蹭我们家的饭钱,再加上我刚才提到的五百文,我觉得,聘礼已经很厚道了!”

听到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旁边陪坐一直没出生的张木匠老脸臊红,低着头呐呐不成言。

沈峥更是想哭,师娘这算法也太霸道了,当初收他当学徒的时候明明说过了的,就是想把木匠手艺传承下去,免得后继无人将来愧对祖先,怎么现在就变了说法呢?

还有那些蹭的饭菜,那也不是他想蹭的,是师娘非要留他吃的啊

“婶子说得都对。”盛竹笑笑道,“不过,你觉得不行,要我觉得才行。”

张师娘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盛竹喝口茶润了润喉咙,然后跟张师娘之前一样伸出五根手指,道:“既然婶子要算账,那我今儿就跟你好好算算,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她摁下一根手指,“第一,我家三弟今年十四,咱们往少了算,就算他能活到六十岁好了,也还有四十六个年头,一年挣一百两银子,四十六年就是四千六百两,除去娶媳妇生儿子吃喝拉撒玩儿,了不得花个一千两顶了天,我把零头给你抹了,就还剩三千两,没错吧?”

张师娘目瞪口呆。

啥玩意儿?一年挣一百两,就沈峥这傻小子?她当家的不吃不喝一年也才挣二十两好不好?!

“大郎媳妇,你说啥胡话呢”

“婶子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盛竹打断了张师娘的话头,不紧不慢的,又摁下了第二根手指头,“三弟年轻力壮,又能挣钱,将来除了娶一房媳妇,怎么说也得再纳五六个小妾,生他十几二十个娃娃吧?等长大了,儿子都扔出门挣银子,闺女好好养着,聘礼也能收不少,这样七七八八的算下来唔,看在婶子真心诚意想结这门亲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算五千两好了,不多吧?”

张师娘:“”

五千两?这丑八怪怎么不去抢呢?她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的银子。

不等她开口骂人,盛竹又摁下了第三根手指头,“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收入,其他零零碎碎的还有很多。比方说,洞房花烛宴、儿女满月酒、三弟做大寿这人情往来,收礼金都能收到手软,算下来起码也有几百上千两”

张师娘头皮都要炸开了,吱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叉着腰斜眼看盛竹,皮笑肉不笑地道:“听你这口气,这聘礼没有上万两都打不住了呗?”

“那可不是嘛。”盛竹长叹了口气,双手一摊,“这还是给婶子你的友情价,要是别个,没有两万两敢说要招我们家三弟做上门女婿,看我不放狗咬死他丫的。”

张木匠剧烈咳嗽起来。

沈峥下意识就要像往常一样过去给他拍背,然而脚一动,又想起了什么,硬是忍住了,低头咬紧牙关当没听见。

大嫂正在帮他讨公道,他怎么也不能拖她的后腿。

张师娘气得头顶生烟,哪里还忍得住,指着盛竹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我呸!丧了良心的丑婆娘,钻钱眼里出不来的贱皮子,跟谁在这打哈哈呢?你家三郎是金子做的,啊?张口闭口要一万两,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蠢头蠢脑的憨货,别说一万两,十两都不值!”

第74章 肯嫁

沈峥脸一白,心脏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似的,疼得厉害。

吱呀,西边房门被拉开,张青儿面色焦急地跑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她娘的胳膊,恳求道:“娘!你别说了,三郎虽然傻了些,可他是个靠得住的好人!”

盛竹暗自点头。

嗯,这姑娘眼光还不错,一句话就精辟地给沈峥下了定义。

可惜啊,沈峥对她并无儿女之情,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

她微微一笑,冲张青儿道:“青儿妹妹,你也劝劝你娘,千金难买心头好,青儿妹妹心悦我家三弟,我家三弟也打心眼里愿意入赘张家,侍奉师父师娘到天年。既如此,钱财乃身外之物,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真心实意啊,你说是不是?”

张青儿为难:“是,可”

可他们家哪有一万两那么多,要说一百两或许还勉勉强强拿得出来。

就是一百两,依照她娘的性子,就是杀了她她也不会同意的。

见盛竹开始忽悠她家闺女了,张师娘气得倒仰,一拍桌子,怒道:“告诉你盛氏,今儿我把话撂这了,我们当家的祖传手艺从来不外传,沈峥既然学了,哼哼要么,一两银子聘礼上我们家倒插门儿;要么,我就去衙门。告他欺师灭祖,学了我们家的手艺不思回报,收了我们家闺女的信物不肯认账,我看他还怎么做人!”

她抬着下颌冷笑道:“你可别忘了,你们沈家还有个准备科举的读书人呢,要是沈峥这名声传扬了出去,所谓一根藤上七个瓜,一瓜烂瓜瓜烂,老娘还就不信了,沈二郎又会有个什么好果子吃。”

盛竹眼睛一眯。

她最恨被人威胁,这种挟恩图报心思败坏的人,就是欠修理。

咣!盛竹直接从怀里拔出那把菜刀,气势汹汹地拍在了桌面上,把张家人唬了一大跳。

“今儿我也把刀撂这儿了,你们张家要是不给一万两聘礼,我就跟你们没完。你们有本事去衙门告啊,怕你不成?说我们家三郎欺师灭祖,不肯认账?呵——三郎,过来!”

沈峥赶紧上前两步,“大嫂。”

盛竹问道:“肯不肯嫁你师姐为夫?”

沈峥:“肯!”

大嫂都动刀子了,他敢说不肯?反正顺着大嫂的口气说就绝对没事。

盛竹满意地点点头,冲张师娘道:“婶子可听清楚了?三郎至情至性,为了报答师父师娘的恩情,心甘情愿入赘你们张家,为的就是在师父师娘跟前尽孝,更是为了不辜负青儿妹妹的一片情意,你们怎能昧着良心颠倒黑白,说他欺师灭祖不肯认账呢?我看哪,不肯认账的是你们张家才对!”

张木匠张师娘和张青儿张口结舌,竟无言以对。

是啊,人家沈峥都同意入赘了,又不是不答应,他们有什么理由告他?

可可可是!那狮子大开口的一万两聘礼根本就是个玩笑啊,现如今买个下人也不过十几两银子,沈峥只是一个农家子,又不是皇太子,哪里就值那么多钱了?

况且,就算他们愿意给,也给不起啊。

张师娘瞄了眼那把银光闪闪的菜刀,不动声色将自家老头跟闺女挡在了身后,然后色厉内荏地叫道:“我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聘礼就一两银子,多的没有,有本事你砍死我好了!”

她还就不信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丑婆娘真敢动手,除非她不想活了。

盛竹二话没说,伸手就拿起了桌上了菜刀。

见她似乎来真的,张师娘也有些发憷,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她身后的父女俩吓坏了,张木匠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盛竹,恳求道:“大郎媳妇,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咱们是结亲,不是结仇,聘礼的事再商量商量,啊?”

盛竹顿住了动作,“既然张叔开了口,那我就给你个面子。”

她作势考虑了一下,道:“我也不说一万两,你也别说一两了,折个中,五千两吧。”

张木匠:“这”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峥这嫂子要么是故意捣乱不让小叔子入赘,要么是虎,说话不过脑子。

别说五千两银子,整个青山坳有谁家家产超过两百两的?就算是村长家,也不过薄有二十多亩地,连五千两的尾巴都望不见。

就盛氏这么个胡搅蛮缠的性子,就算如愿让沈峥进了门,也难保她以后不趁机上门打秋风,万一今儿张口要几十两,明儿开口要几百两,小两口的日子还过不过的?

这一想,张木匠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不行,这门亲,结不得!

“青儿她娘,你出来一下。”张木匠扯了扯妻子,将她拉到门外嘀咕道,“她娘,我瞅着事儿要黄。”

张师娘没好气地呸了一口,“可不是吗?先前人家都说沈篱家的婆娘不光长得丑,还凶悍得很,我原不信,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凶悍,分明就是一个泼皮赖子!”

“既然如此,咱就得重新考虑一下了。你想想看,沈家跟咱家都在一个村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说三郎是入赘,等于跟沈家断了亲,可人家是嫡亲兄弟,情分哪是说断就能断的,万一沈家有个什么七灾八难,不得求上门来?到时候咱管是不管?管吧,凭啥?不管吧,三郎指定心里不舒服,暗地里埋怨咱,咱岂不是左右为难?依我看”

张木匠一咬牙,“让三郎倒插门儿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张师娘也不是个蠢人,自刚才见到盛竹那副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的泼辣样,心里就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

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

“哼,当初那么些后生里,咱就单单挑中了沈峥,还不是看沈家兄弟多,又没爹没娘的好打发。没想到,居然冒出了个胡搅蛮缠的盛氏!真是白瞎你教他这么长时间手艺,还有咱闺女煮的那些菜,早知道,还不如拿去喂狗”

听她越说越不像样,张木匠生怕里面的叔嫂俩听见,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待会儿进去就跟他们说,这门亲事作罢。亲事不作数了,那我跟三郎的师徒情分,自然也就到此为止了。”

夫妻俩又咕哝了几句,便进了屋。

屋里,盛竹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张青儿满脸尴尬地站着,时不时偷瞄一眼沈峥,沈峥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息很是凝重,似乎还有些悲伤。

张师娘进来后,先是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然后转向盛竹,冷着脸,语带讥讽地道:“大郎媳妇,我们夫妻商量过了,三郎金尊玉贵,咱家招不起,青儿也没那个福气,这事儿啊,就当我没提过,算了吧。”

张青儿猛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娘,你在说什么啊?!”

第75章 太傻

这大半年来,她跟沈峥同在一个屋檐下,对父母的打算也是心知肚明的,自然对他十分留意。

沈峥虽然比她小两岁,可他心眼实在,为人孝顺,做事从来不偷懒耍滑,表面看着粗心,其实最是细致不过。这样好的男人,她是打心眼里满意甚至喜欢的,本来以为日久能生情,两人成亲是迟早的事,结果前些日子听说沈家二房买了马车,她便急了,生怕沈家起来后,沈峥就再也不愿意做上门女婿了。于是,她极力说服爹娘,又是留沈峥吃饭,又是给他送鞋子,算是提早把话挑了明。

可没想到,事情竟然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张青儿又急又气,眼泪都差点涌了出来。

见女儿这副模样,张师娘心软了一下,然而看了眼盛竹,想起她那个泼辣蛮横的德行,瞬间又硬下了心肠。

“青儿,爹娘也是没法子,沈家要的聘礼实在太多了,五千两,娘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够哇!”

家里有多少钱,张青儿心里也清楚,确实拿不出来。可要她就这么放弃沈峥,她又委实舍不得,抿唇想了想,她抬头看向盛竹,问道:“沈家嫂子,若是若是我娘答应聘礼给一百两,你能接受三郎入赘我们张家么?”

张师娘脸色大变。

一百两,那可是他们家全部的资产!

“青儿,你”

张青儿却不管不顾,只盯着盛竹,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盛竹心里倒是有些动容,这家父母不咋样,女儿倒是个不错的,敢爱敢为。其实没了钱张家也不会倒,张木匠有手艺,家里又有田地,再加上沈峥踏实肯干,要重新富裕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很显然,张木匠夫妻并不这样想,尤其是张师娘,一百两,估计不亚于挖她的心吃她的肉。

盛竹回头瞟了眼身后的沈峥,用眼神询问他最后一次。

沈峥这次却出乎她意料的坚定,冲她微微摇头,也就是说,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进张家的门。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了。

盛竹冲张青儿笑笑,道:“对不住了青儿妹妹,一百两太少,都不够我们家三弟入赘一条腿的。”

张青儿很失望。

事实上,虽然刚才盛竹跟沈峥之间的眼神交流很短暂也很隐晦,但她一直在留意他们,自然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心里似乎有些明了,今天盛竹之所以狮子大开口,或许并不是因为贪财,或者是疯了,只是因为维护沈峥吧。

她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郎,“三郎,我想单独跟你说句话,可以吗?”

沈峥还没答话,张师娘就立马表示反对:“不行!青儿,既然你们两个没戏,就不要再纠缠了,免得传出去不好听。你还要嫁人呢,名声可不能有损。”

“娘!”张青儿神情倔强,“今儿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不然,我绝不嫁人!”

“你,你这孩子”

张师娘又气恼又心疼,撸起袖子就想上前给女儿拍拍脑子,让她清醒一点,张木匠赶紧拉住了她。

“算了算了,闺女一向懂事得很,她有分寸的。再说了,这里就咱一家人,大郎媳妇也不是那多嘴多舌的,她不会去外面乱说的。大郎媳妇,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巧妙,表面看来好像对她很信任似的,实际上是在警告她,让她管好自己的嘴。

盛竹似笑非笑,“张叔说得是,我跟婶子不一样,动不动就拿别人的名声和家人的前途开玩笑,这种缺德事我可干不了,良心会痛。”

张木匠:“”

张师娘张嘴就想喷她一脸唾沫,然而余光瞥了眼自家闺女,到底还是把嘴闭上了。

看在闺女的面上,今儿先饶这贱皮子一回,哼。

为了避嫌,张青儿跟沈峥并没有进房间,而是去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好似隔了一道银河,张青儿看着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三郎,你跟着我爹学手艺也有不少时日了,我对你咋样,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吧?那你呢,我做的饭菜那么难吃你都吃光了,还吃得那么香,难道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我,所以才包容我,哄我开心吗?”

沈峥沉默,半晌,扯了扯嘴角,自嘲地道:“不是。师姐,说实话,我其实喜欢的是你爹跟你娘。”

张青儿愣住了:“这话怎么讲?”

沈峥偏过头,眼里有水光在动,“我以为,我把他们当爹娘,有朝一日他们也会真心把我当儿子,所以我哄你开心,只是因为你开心了,他们就会开心,他们开心了,我就很开心。”

原来如此。

张青儿心里有些难受,不仅仅因为自己早夭的感情,更因为自家对沈峥的伤害。但子不言父之过,爹娘什么样的性子她很清楚,或许在别人眼里是自私的,但身为被他们宠爱长大的女儿,她无权评判,更没资格责怪。

“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她,爹娘也不会伤了沈峥的心。

所以,是她的错。

沈峥努力把心酸眨了回去,挤出憨憨的笑容,“说啥呢?师姐,要说对不起的也应该是我,我不该骗你说你手艺好,让你误会了。说真的”

他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你做的东西特别难吃,都给我吃吐了,还拉了好几回,肠子都快拉出来了,我大嫂天天儿搁家里骂我。”

听了这话,张青儿忍不住噗嗤一乐,“你是不是个傻子啊?难受还逼着自己吃,要我说啊,该骂!”

两人这么一说开,竟然觉得心里都轻松了许多,像是竖在彼此之间的一道横梁,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哎张青儿忽地敛了笑,叹气道:“其实我挺想练练厨艺的,可我娘说,家里总归要招上门女婿,我会洗个衣裳就可以了,至于煮饭伺候庄稼这些活儿,都留给他做,所以一直也不肯教我。而且吧,我娘的手艺比我强不了多少,跟不跟她学也没啥区别。”

沈峥脱口而出:“那跟我大嫂学啊,我大嫂手艺可好了!”

话刚说出口,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大嫂的手艺都是祖传的,一个菜谱能卖十几好两银子呢,咋能教给外人?

他难得灵光一闪,赶紧补了一句:“我是说大嫂她耍菜刀的手艺可好了,菜切得特别好看。”

张青儿笑笑,也没太在意。

她要问的已经有了答案,那边张木匠夫妻还站在门里边,时不时探头梭他们一眼,再继续聊下去也不好,于是跟沈峥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爹,娘,我想过了——三郎太傻,我怕将来的孩子随他。所以这门亲,不结了!”

第76章 出事

盛竹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姑娘说话真直白,不过突然有点儿喜欢她是怎么回事?

看张青儿的神情,应该已经想通了,挺好。虽然张家做事不地道,但毕竟是沈峥真心对待过的人家,闹得太僵沈峥心里也不会好过。

张木匠跟张师娘也齐齐松了口气,张师娘撇嘴道:“就是嘛,这小子都傻到家了,不要也罢,省得到时候生出一个跟他一般傻的外孙子。闺女,你放心,这世上好男儿多得是,赶明儿我跟你爹再给你物色一个,保管比这傻小子强一百倍。不,一千倍!”

说着,她斜睨着沈峥,道:“三郎,既然青儿不要你了,那你也就不再是我们当家的徒弟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发财了也好落魄了也好,都跟我们张家没关系,听见了吗?”

沈峥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婶子只管放心,从今往后,我沈峥再无师父师娘,这辈子就是饿死在街头,也绝不登你们张家的大门!”

这话说得很重。

张师娘心里莫名有点儿不是滋味,但很快就把这种失落扔到了脑后,哼道:“你要说到做到才好。”

张木匠倒是对这个徒弟有些不舍,毕竟沈峥勤快又听话,对他还特别有心,再想找个这么好的后生可没那么容易。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墨斗塞给沈峥,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墨斗么?这个给你,算是全了我们的师徒情份。”

沈峥忙推辞,“不用了张叔,我学艺不精,这辈子都不会做木匠了,所以这个墨斗我用不上。”

两人推来推去的,张师娘冲上去劈手就夺了下来,“她爹,三郎都说了用不上,你还给他干啥,不是浪费么?男人啊,就是不会算账!”

张木匠只好摇了摇头,败下阵来。

盛竹冷眼旁观这夫妻俩做戏,心下冷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果真配合得天衣无缝。

将来若是沈峥混得不好,他们大可以撇清干系;若是发达了,他们也照样可以上门套近乎,毕竟张木匠可是‘迫于’家中母老虎的淫威,才‘无奈’地屈服了,情有可原不是么?

一对黑心,两手准备。

呵,算盘打得真是呱呱叫。

她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刀,起身招呼沈峥:“走,回家!”

叔嫂俩刚走到门槛边,张师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叫住了他们,“等等,把青儿送你的鞋子还回来!”

沈峥看向盛竹,盛竹从怀里掏出那双布鞋扔到地上,然后两菜刀下去,直接砍成了四半。

“婶子,我知道你担心这鞋子是个祸患,所以帮你处理掉了,这下你该彻底安心了吧?”她挥挥手,“不用谢。”

然后,转身领着沈峥潇潇洒洒地走了,至于张家人气成什么样呵呵,跟她有毛关系?她就是故意的,谁叫那女人嘴那么臭,气死拉倒。

出了张家门,沈峥就再没开过口,盛竹也不睬他,这孩子今天受了这么大打击,肯定需要时间好好捋一捋,思考一下人生。

直到快走到自家小院,沈峥才突然问出了一句:“大嫂,在你心里,我真的值一万两么?”

盛竹一个踉跄,好悬没跌倒。

傻小子不会一路上思考的都是这个吧?

她呵呵笑:“你觉着呢?”

沈峥有些羞赧,“我觉得我不值。”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论学识,他不过堪堪读了几年书,既不会吟诗也不会作画;论聪慧,他更是家里最笨的那个;唯一拿的出手的,大概就是会种地吧。

可家里除了后山那几块不出粮食的沙地,也没地给他种。

所以,他一文不值。

盛竹点点头,“你现在确实不值一万两。”没等沈峥的脸色完全黯淡下去,她又接着道,“不过你是块璞玉,等我花时间好好给你琢磨琢磨,等琢磨透了,区区一万两又算得了什么,十万两都不在话下!”

话说得很激动人心,然而沈峥一脸淡定,甚至头一回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盛竹眯眼,“怎么,你不信?”

沈峥:“我信才怪了。大嫂,虽然我不怎么聪明,但你也别真拿我当傻子哄好不好?”

十万两啊!那得需要多少荷包才能装得下?他想都不敢想!

盛竹顿住了脚步。

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忽悠功力了。

“小三儿,我问你,你的理想是什么?”

沈峥一脸懵:“理想?”

盛竹:“呃就是你将来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沈峥想了想,弱弱地问:“我想要百亩良田,当地主老爷,这个理想会不会有点儿太高了?”

盛竹叹气,果然眼界决定了格局,格局决定了人生啊。

她道:“小小的地主老爷有什么好当的,要当就当咱大启国的粮仓,让全国百姓都能吃上你种出来的粮食,人人吃饱饭,没人再饿死!这个理想,是不是高级多了?”

沈峥:“”

大嫂真疯了,还疯得不轻。

虽然他很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有价值有分量的,可也没想过分量这么重,什么大启国的粮仓,什么人人都能吃上他种的粮食,他只有一双手,能种多少粮食?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嘛。

算了,大嫂估计是还沉浸在之前的一万两中没走出来,等晚点清醒了就好了。

“我,我突然肚子疼”说着,沈峥赶紧推开院门冲进了茅房。

盛竹恨恨地掐腰。

演技真拙劣。哼,这么振奋人心的演讲还不想听,她还不想讲呢。

张师姐的事件算是告一段落,因为沈峥不用再去张家,小伙子闲着也是闲着,本着废物再利用的环保原则,盛竹把他派去了后山,负责照看那片沙地里的天麻。

闲暇的时候,再去村里转悠转悠,看谁家想卖地的,她打算等天麻一收起来就买,农民嘛,有地心里踏实。

就这样过了四五日,天麻长势喜人,已经有大腿那么高了。沈峥很高兴,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要感谢那位卖天麻种子给盛竹的“货郎”一回,就差没给他立个长生牌位了,惹得系统忍俊不禁,在盛竹的脑海里打滚。

这一日,盛竹正在院子里用巴掌量自己的腰围,看又瘦了多少,沈峥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大嫂,老宅老宅出事了!”

第77章 渣男中的战斗机

自从上次过来抢东西被赶走后,严婆子和大房的人就安分了许多,这还是头一回听到那边的消息。

盛竹精神一振:“祖母去世了?”

沈峥:“不是。”

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盛竹挥挥手,不在意地道:“不管,他们出他们的事,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别掺和。”

就大房那些人,搞不好就容易惹一身骚回来。

沈峥挠了挠头,“这样好吗?那边事情闹得挺大的,而且来了好多人,我瞅着不太妙。万一祖母扛不住让人过来喊咱们,咱是去还是不去啊?”

话音刚落,就听院门口有人喊:“大郎媳妇!三郎!快,你大伯那边要跟人打起来了,你祖母让你们赶紧过去帮忙咧!”

盛竹:“哎,知道了。”

她横了沈峥一眼,“乌鸦嘴!”

沈峥一缩脖子,脸色讪讪的,问道:“那,那咋办,咱去吗?”

盛竹抬脚往外走,没好气地道:“能不去吗?那可是你亲祖母跟亲大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去,咱名声可就臭大街了,以后谁还跟咱玩儿?”

说着,她问沈峥:“大房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沈峥立马来了劲,开始滔滔不绝,“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门口围了好些人,我随便听了一嘴,好像是说堂哥跟镇上哪个女人私通,被人家丈夫抓了个正着,那男人大怒,领了七八个汉子,捆着妻子就找上了门,要堂哥赔偿五十两银子,要不然,就卸了他的那个啥,再去衙门里告他通奸。”

通奸可不是小罪,虽然不至于砍头,但几年牢饭肯定要吃的。

盛竹心里越发鄙夷那个沈金宝,老婆大着肚子就快生了,他倒好,在老婆的孕期内瞎搞胡闹,还惹出这档子糟心事来,简直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要她说,还赔什么银子啊,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抓去坐牢,把牢底坐穿!

说话间,已经到了老宅。

果真围了一大群村民,把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有那挤不出去的,干脆趴在院墙上看;还有几个调皮的孩子顺着墙边的白杨树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挤眉弄眼,把树上嘶鸣的知了都吓得跑了个精光。

盛竹也不着急进去,躲在人群后方侧着耳朵听,想知道事情进展到哪个阶段了,沈金宝的那根罪恶之源有没有被卸掉。

“不要脸皮的狐狸精,千人枕万人骑的骚货,勾男人都勾到家里去了,什么卖豆腐的,呸,分明就是个卖肉的!”

“就是,听说她家男人只是出门走了个亲戚,回来就遇上了这档子事,气得差点儿没把沈金宝打死,得亏沈金宝跑得快,不然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打得好!那沈金宝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婆娘苏氏模样也不差,人又勤快孝顺,不就是怀了孩子嘛,忍几个月不就好了。这个丧良心的,像没女人会死似的,三天两头往外跑,以前还只是逛逛花楼,现在倒好,直接逛到人家小媳妇身上去了,胆子可真够肥的。”

说这话的都是女人,女人理解女人,自然也同情女人,对于外面的那些狐狸精,总能瞬间站在统一战线上,同仇敌忾。

旁边听了这话的年轻男人显然不赞同这个观点,插嘴道:“话也不是那么说的,你们没瞅见那卖豆腐的女人长啥样?那脸面,那身段儿,是个男人就忍不了,也不怪金宝兄会犯错。”

几个女人齐刷刷看过来,仇视地瞪着他。

其中一个叉起腰,咬牙切齿道:“陈二狗,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陈二狗一看局势不妙,赶紧腆着脸笑:“媳妇儿,我喝多了,说胡话呢。”他一拍脑门儿,“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地里还有草没锄呢,各位嫂嫂和婶子,走了哈!”

说完,热闹也不看了,溜之大吉。

盛竹正听得津津有味,陈二狗家的一转头看见她,立时从悍妇模式切换到八卦模式,眼里都发着光,“哎哟,这不是大郎媳妇嘛,你是来替你堂嫂撑腰,抽那贱人耳光的吧?快,大伙儿都让让,让大郎媳妇进去!”

没等盛竹反应过来,她就被人群推搡到了最前面,好险扑了一个狗啃泥。

抬眼一瞧,好家伙,院子里可真热闹。

沈大伯面色铁青,搀着严婆子站在大门前,严婆子脚边跪着沈金宝,沈金宝边上蹲着赖氏,赖氏伸手摸着儿子的脸,哭哭啼啼骂骂咧咧,什么“小骚狐狸”,什么“贱货”,什么“我的金宝儿啊”,听得人恨不得洗耳朵。

至于沈芙蓉,正缩在大门里面,探头探脑。沈芙蓉的嫂子苏氏挺着个大肚子立在严婆子身后,面无表情。

在他们对面,站着七八个魁梧的汉子,领头的是个刀疤脸,手里拿着镰刀和绳子,气势汹汹。

几米外的地上,一个穿着绿色襦裙,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斜躺在那里,正捂着脸嘤嘤地哭。

看那玲珑的曲线,确实挺勾人的。

见有人进来,院子里对峙的双方都齐齐转过头来。

盛竹呲出一口小白牙,挥了挥爪子,“嗨,你们好。”

“好个屁!”领头的刀疤脸上下一打量她,嫌弃地呸了一口,“哪里冒出来的丑婆娘,滚!”

盛竹暗暗翻了个白眼,以为她乐意过来管这档子破事啊,她还真想滚呢,然而

“大郎媳妇,过来!”

看,滚不了吧?她就知道。

盛竹只好认命地走上前,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问严婆子:“祖母,这是咋回事?这些人都谁呀?咦~堂哥你怎的鼻青脸肿的,莫不是偷人家的鸡被打了吧?”

严婆子嘴角一抽。

这小贱蹄子,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她嫡亲的宝贝孙子可不正是偷人挨的揍么?

不过眼前不是发飙的时候,盛氏别的不占,战斗力还是很强的,那张小嘴儿,嘚吧嘚吧能把人气死,正好可以帮大房对付这帮子莽汉。

第七十八章 大房的闹剧

“行了,先别管金宝怎么伤的。”严婆子示意她看向对面那几个汉子,哼道,“这些泼皮无缘无故跑到我们家来喊打喊杀,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我们一家老弱妇孺,简直目无王法!祖母年纪大了,你大伯母又是个没主意的,你堂嫂还怀着身孕,芙蓉更不消提,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总不好跟外男接触过多——盛氏,你且替祖母跟他们好好理论理论,张口就要讹五十两银子,是欺我们老沈家无人么?!”

盛竹在心里将白眼翻上了天。

真当她傻啊,拿她当枪使,也要看她这杆枪乐意不乐意。

她故作为难:“祖母,我一个年轻媳妇冲上去跟那么多男人理论,传出去也不好听啊。再说了,我是小辈,长辈在场哪有我说话的份,您身子骨经不住不要紧,不是还有大伯父呢嘛,他是男子,又是一家之主,他出面才是最合适的,您说呢?”

严婆子眼皮一跳,心里暗骂。

就知道这小贱人不好糊弄,果然这么快就把责任都推了回来。

她儿子金贵得很,万一被那几个泼皮不长眼打伤了,谁赔?谁又赔得起?

“你大伯父这几日嗓子不舒服,说不出话,只能靠你了。”严婆子绷着脸,不悦地道,“盛氏,虽说两房分了家,可你到底是咱老沈家的媳妇,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欺辱金宝,就等于欺辱大郎,身为妻子,难道你不该替丈夫讨回公道?”

盛竹差点吐她一脸。

还要不要老脸了?把沈金宝那个浪荡子猥琐男跟她家清俊无双的相公相比,就好像把癞蛤蟆跟青蛙王子摆一块儿,严婆子不觉得违和,她还犯恶心呢。

正要开口,那边的刀疤脸忍不住了,叫道:“什么公道不公道?老太婆,你可要搞清楚了,是你家大孙子好色无耻,给老子戴了绿帽子,要讨公道也该是老子!告诉你,今儿你要不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老子就先打断你大孙子的第三条腿,再送他进衙门,到时候哼哼,可就不是区区五十两能摆平的了!”

沈金宝一听,胆儿都吓破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不耐烦地将身旁喊着心肝肉的赖氏一把挥开,然后膝行到严婆子脚边,仰着青青紫紫的猴儿脸哀求道:“祖母,孙儿不想坐牢,更不想当没根的男人,求您了,救救孙儿吧。”

严婆子脸色阴晴不定。

救,自然是要救的,她就这一个嫡亲的孙子,苏氏肚子里怀的还不知是男是女,老沈家的血脉,不能就这样断送在她手里。

关键问题是,怎么救?

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前些年,因为沈京生是秀才,免了家里十几亩地的赋税,再加上沈京生坐馆挣来的银子,倒是存了几十两。可惜沈京生跟沈老头先后死了,家里的收入锐减,就只有二房每个月五百文的养老银以及地里微博的收成,还被沈金宝胡天胡地败掉了不少,现在,也就剩下了十余两。

这些钱可是她的棺材本,就算她舍得拿出来,也不够啊。

严婆子在心里飞快地打着盘算,很快就有了主意,于是捂着胸口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身子晃了晃。

沈大伯赶紧扶住了她,焦急地问:“娘?您怎么样,没事吧?”

见他娘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呼吸尚可,心这才算放了下来,把老娘搀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他转头,抬脚就往儿子的胸口上狠狠踹了一脚,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不孝玩意儿,惹出这些糟心事来,要是把你祖母气出个好歹,老子一根绣花针戳死你!”

沈金宝冷不丁的被踹飞了一米多远,大概是伤上加伤了,整个人像匹癞皮狗似的趴着,嘴里哦哦地喊疼。

疼在儿身,痛在娘心。

赖氏见状,哪里还忍得住,嗷一声就扑了上去,疯了似的用脑门儿往沈大伯身上顶。

“打呀,你打呀!有本事你打死我们母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沈青牛,你连畜生都不如!”

沈大伯被顶得连连后退,气得脸涨红。

他素来爱面子,儿子在外面搞破鞋闹得人尽皆知,丢光了他的脸不说,如今连黄脸婆也不懂事,当众挑战他一家之主的权威,简直是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想到这里,沈大伯火冒三丈,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赖氏被打得在原地转了个圈,脸肿了,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掉了。

等反应过来后,也不发疯了,直接改发狂了,像看见了红布的斗牛,蹄子在地上一刨,两只牛眼瞪着沈大伯,哞的就冲了上去。

沈大伯一看,情形不妙啊。

他是个男人,打婆娘可以,但被婆娘打,那就太难看了,面子下不来啊。

于是,转身就逃。

夫妻俩一个追一个跑,硬是在院子里绕了好几圈,惹得围观的人群噗嗤噗呲的笑出了声。

有那好事的就喊:“青牛兄,跑啥捏?女人嘛,不打不听话,回头再给她一巴掌,保管就老实了,哈哈哈!嘶,哪个龟儿子踢的我?”

沈大伯毕竟年纪不小了,跑了几圈也跑累了,大热的天,身上都湿透了,可回头一瞧,自家黄脸婆披头散发,眼神凶狠,像要吃人似的,他哪敢停,要是被她追上,铁定会被挠一脸花。

于是喘着粗气,无奈地接着跑。

七八个汉子面面相觑,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之景象,领头的刀疤脸举起镰刀大喝一声:“够了!老子今天来是算账的,不是看你们演戏的。呸,一个怂货,一个泼妇,怪不得教出那般不知廉耻的儿子来。都站好,不然老子的刀可不长眼!”

赖氏一哆嗦,终于从癫狂中清醒了过来,生怕那汉子一怒之下真动刀子,赶紧缩着脖子装鹌鹑。

她不追了,沈大伯自然也就不跑了,白着脸,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严婆子身边站着。

严婆子目光阴沉地睨了眼赖氏,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她为何要贪图赖氏娘家那十两银子的嫁妆,娶了这么个蠢货进门,祸害了沈家两代人!

正暗恼,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咦~大伯父嗓子好了?能说话了?还中气十足呢!”

第79章 坑

沈大伯刚缓过气,闻言喉咙一痒,竟真的咳嗽起来。

糟糕,忘了这一茬了。

他只好以拳抵唇,粗着声音道:“这两天有些着凉,嗓子确实不舒服,刚才是太过担心你祖母,所以一时激动顾不上,这会儿才开始觉得疼了。”

盛竹拖长音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大伯父的身子果真特别,这么大热的天,中暑常见,着凉倒是有几分稀奇。”

这话,就差没指着鼻子说他撒谎了。

沈大伯别过脸,装没听见。

信不信的无所谓,反正盛氏也没有证据,今日虽是大房的糟心事,但二房想独善其身,没那么容易!

严婆子眼神微闪,叹气道:“大郎媳妇,你大伯父嗓子疼,我又胸闷气短,实在无力处理眼前这桩荒唐事,只能拜托你了。”

盛竹笑眯眯:“为祖母分忧是应该的,只不过若是孙媳处理得不妥当,祖母可千万不能怪我哟。”

严婆子老腿一颤,莫名觉得前面有个坑。

想当初盛氏在煮那碗面条之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她吃了后就呕吐不止,差点去了半条命,偏偏还提前给了盛氏免死金牌,愣是发作不出,最后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今日莫非还要在同一个坑里再跌倒一回?

若是给了承诺,万一盛氏又从中搞鬼呢?可若是不给,别说盛氏肯不肯出力,就是院子外那几十上百张看热闹的嘴也堵不住啊,毕竟让人家帮忙还嫌弃人家帮倒忙,这种没品的事走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你且放宽心,祖母相信你。”严婆子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应道,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实在不行,跟他们还个价,想办法把五十两降下来。”

她心里清楚,今日之事是没办法善了的,稍微有点血性的男人,都断不可能容忍妻子红杏出墙,没当场把奸夫打死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所以,赔钱是肯定要赔的。

但五十两,万万不能!

刀疤脸早就不耐烦了,叫嚣道:“磨磨唧唧的到底有完没完?老太婆,你莫不是在交代遗言吧,废话那么多。赶紧的吧,银子给老子拿出来,不然,咱们衙门见!”

年纪大了,人就怕死,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严婆子老脸一白,这下是真的胸闷气短了。

她气恼地朝盛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

盛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吧祖母,砍价可是我的强项,保管替您砍下一大块肉来。”

说完,她转过身面向刀疤脸,掐着腰,凶巴巴道:“你说五十两就五十两啊,凭什么?凭你媳妇儿长得好看呀?我告诉你,有本姑奶奶在,不—可—能!”

嗯,气势还不错严婆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要这样,一开始就震住全场,后面才能顺理成章地砍下价来。

刀疤脸还真被唬住了,视线在盛竹身上来回梭了两遍,然后看向严婆子,撇嘴问道:“老太婆,这丑八怪确定是你家的?她说的话能算数吗?”

严婆子咳嗽两声,义正言辞地道:“自然算数!这是我孙媳妇,她说的,就是我要说的。”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刀疤脸手里的镰刀往盛竹一指,冷笑道:“丑婆娘,你还真说对了,五十两一文不能少,凭的,就是我家这骚狐狸长得好看!”

说着,他走过去揪起了绿裙女人的头发,迫使她将脸露出来。

那张瓜子小脸上满是泪痕,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却丝毫不掩其妩媚娇艳,尤其是眼角一颗泪痣,分外的勾魂夺魄。

果真长得好看。

围观的男人们一个个张大了嘴,目瞪口呆,个别人甚至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口水都流了出来;女人们则半是嫉妒半是鄙夷地撅起嘴,暗骂一声“狐狸精”,然后立刻转头去看自家男人,有脾气爆的,见自家男人那副馋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动起了手。

叫声,骂声,喊疼的,喊冤的,不绝于耳。

刀疤脸松开了女人的头发,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这样貌,这身段儿,值不值五十两?”

盛竹干笑,“值。”

她眼珠一转,又道:“不过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堂哥有错,难道你媳妇就没错么?她之所以出轨咳咳,出墙,一是其身不正,自甘堕落;另一个,也怪你自己长得太丑,丑不说,还这么凶,哪里配得上她那样的美人儿。所以归根结底,你也有错!”

这当然有些强词夺理了,不管老公长什么样,既然决定了在一起,那自然要彼此忠诚。

不过此刻的盛竹不需要真理,只需要胡搅蛮缠,所以,抱歉了绿帽兄。

谁让你刚才骂咱丑八怪呢,不怼回去,她还叫女人吗?

绿帽兄先是一愣,然后摸了摸脸上的刀疤,皱眉沉思片刻后,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既然我也有错,那五十两就扣一点儿吧,你说个数,能接受我就接受了,兄弟们都热着呢,早拿钱好早走人。”

听到这话,严婆子大喜。

果然叫盛氏过来帮忙扯皮是对的,这小贱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特别能忽悠人。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盛竹砍个好价,最好在十两以内,虽然还是很舍不得,但没办法,为了救金宝,就当破财消灾了正心疼,就听盛竹喊道:“四十九两!”

严婆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沈大伯忙扶住她,又是拍胸口又是掐人中,总算让她缓过神来。

她急忙撑起身子往盛竹那边看。

盛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急切,转身走了过来,笑眯眯道:“祖母,孙媳幸不辱命。他们同意四十九两了,我替您砍下了一两银子,可以买好大一块肉呢!”

严婆子白眼一翻,差点又晕了过去。

到了这会儿,她哪里还不明白,盛氏就是故意的,她见不得大房好,巴不得大房倾家荡产,为二房那几个狗崽子出气。

她竟然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了两次!

“你,你这个”

“哎呀祖母,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了您就等于帮了我自己,您不用特意谢我。”

盛竹摆摆手,一副不敢居功的模样。

严婆子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眼。

那边刀疤脸嚷嚷起来:“喂,老太婆,要死也等会儿再死。我已经跟你家孙媳谈妥了,四十九两,赶紧拿来!”

母老虎要发飙了!

假期马上要结束了,把孩子强行抓过来辅导功课,然后……就直接崩溃了,血压飙升到一百五。

今日不更,谁也别拦我,要不把这两个磨人的小妖精屁股打肿,她们就不知道母老虎发威的恐怖!

第80章 骚气冲天

拿拿她的命哪?四十九两,跟五十两有什么区别!

严婆子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了身,挤出笑脸恳求道:“这位小哥,可否再少一些?这么多银子,我们只是普通农家,实在拿不出啊。”

“啥,拿不出?”刀疤脸眉毛一竖,“老太婆,你逗我玩儿呢?之前可是你亲口说的,你孙媳妇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如今我们好不容易谈好了价,你却又出尔反尔,把我当傻子耍是吧?”

他指着沈金宝,叫道:“兄弟们,把这个***子的混蛋抓过来,老子今儿就要卸了他的宝贝蛋子,看他以后还拿什么去祸害良家妇女!”

汉子们齐齐答应一声,二话不说冲上前,像老鹰抓小鸡崽儿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沈金宝提溜了起来,粗暴地扔到了刀疤脸脚下。

沈金宝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起来可怜又恶心。

“祖母!孙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了,救救孙儿吧!”

他回头看着严婆子,绝望地哭嚎。

严婆子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变成太监,连忙喝止:“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些人竟敢动用私刑,就不怕我上衙门告你们么?!”

“告我们?”刀疤脸冷笑一声,“去啊,谁不去谁是王八蛋!老太婆,看在你年老体衰脑子不清醒的份上,老子就大发慈悲地提醒你几句——咱们大启国可是有律法规定的,若丈夫抓到妻子与人通奸,当场打死奸夫者,无罪!老子给你大孙子留了一条狗命,已经是积了大功德了,你还想让官老爷站在你那头判我这个苦主坐牢是咋的?行了,想保住你孙子的命根子就别废话,拿钱!”

严婆子顿时语塞。

她倒是想拿钱呢,可四十九两,哪里凑得齐。

见严婆子面色为难,刀疤脸蹲下身,镰刀在沈金宝瘦巴巴的脸颊下拍了拍,鄙夷地道:“对不住了老弟,既然你最尊敬的祖母不舍得拿钱出来赎你,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手中的镰刀慢慢下滑,从沈金宝的喉咙到心口,再到肚脐眼,眼看就要落到那命根子上。

沈金宝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瞳孔都放大了。

突然,他身子抖了抖,一股浓烈的骚气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刀疤脸动作一顿,低头看着沈金宝湿漉漉的裤裆,嘴角抽了抽。

怂货,还没开始呢,居然就吓尿了。

就这胆子,也敢去勾搭有夫之妇,谁给他的勇气?

他嗤笑,也不管那骚气冲天的味道,镰刀毫不留情地继续往下。

围观的村人这下没笑,反倒一个个面色凝重起来。看热闹是天性,幸灾乐祸也是人之常情,但都是一个村儿的,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今日沈家落难,谁知道他日会不会轮到自己呢?

所以,虽然不耻沈金宝的所作所为,但最基本的守望相助还是应该做到的。

有那机灵的,当下就转身往村长和沈家族长家跑。

还有人喊道:“这位兄弟,冷静点,出出气就好,别太过分了哈。你们人多,我们人也不少,真要闹出人命,你们想走出青山坳也没那么容易。”

其他人纷纷附和。

刀疤脸抬头扫视了一圈院子外的男女老少,嘴角勾起了狰狞的弧度,“咋的,仗着人多吓唬老子是吧?老子可不是吓大的!刚才是哪位兄台站着说话不腰疼,来来来,把你家婆娘交出来,老子现在就睡了她,看你他丫的还能不能冷静!”

男人们:“”

那肯定不能啊,不打死他还算是个男人吗?可这事不管的话,沈金宝就真成太监了,搞不好连命都会丢掉,要是传扬出去,说他们村儿连个人都保不住,青山坳的名声还要不要的?

想到这里,几个集体荣誉感比较强的男人咬了咬牙准备站出去,然而脚才刚抬起来,立马就被自家婆娘拖住了。

“想干啥你?你个杀千刀的,没看人家壮得跟熊瞎子似的,你这小身板儿上去逞什么英雄?走,跟我回家!”

“咋的,看不过眼了,同情那沈金宝是不是?觉着他也不过是睡了一个女人,不是啥大错是不是?你说,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想出去睡别的女人?你说啊你!”

“相公,刀剑无眼哪,你要是没了,叫我跟娃儿可咋活呀,嘤嘤嘤”

在女人们或河东狮吼,或无理取闹,或以柔克刚的攻势下,几个男人自顾不暇,迈出去的脚又都缩了回来。

“怂货。”刀疤脸不屑地嗤笑一声,低头看向地上的沈金宝,提醒道:“忍着点儿疼,老子虽然没有阉过人,但以前也曾经阉过鸡鸭。你放心,只要你不乱动,保管不会有性命之忧,啊?”

沈金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刀疤脸点了点头,“晕了也好啊,省得醒着还受罪。”

说完,镰刀扬起。

“不要!”赖氏忍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下去了,哭喊着扑上来,“别伤害我儿子,钱我们给,马上给!”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拔腿就往屋里跑。

严婆子脸色一变,赶紧冲沈大伯使了个眼色。

沈大伯也意识到不妙,忙跟了上去,果然看到赖氏在他娘的屋子里到处翻找,还没等他出声制止,赖氏就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木盒子,转身撞开他,捧着就往外面冲。

这个疯婆子,那盒子里可是家里全部的家当!

沈大伯怒不可遏,捏着拳头追了上去,却见赖氏被沈芙蓉堵在了门口,母女俩正在争抢那个盒子。

沈芙蓉边抢边叫道:“娘,这里面的钱不能动!你都给那些人了,我咋办?我的嫁妆银子咋办?你咋能这么自私呢?”

赖氏挂心外面的儿子,急得眼睛都红了,低头一口咬在了女儿握着木盒子不放的手背上,沈芙蓉惨叫一声,下意识松了手。

“我自私?”赖氏瞪着女儿,还有后面追过来的丈夫,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一个是金宝的亲爹,一个是金宝的亲妹子,眼里却只有银子,半点不把他放在心上,你们才是最自私的!”

她把木盒子紧紧搂在怀里,像抱着儿子的命,那歇斯底里的样子,仿佛谁要敢抢,她就跟谁拼命一般。

沈大伯跟沈芙蓉硬生生被镇住了,眼睁睁看着赖氏抱着木盒子冲出了门外。

然后,赖氏朝严婆子伸出了手,恶狠狠道:“钥匙!”

严婆子面色阴沉,“赖氏,把盒子给我。”

给她?赖氏使劲摇头,“不!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救金宝,金宝是我儿子,你们不救,我救!”

她看着严婆子,咬着后槽牙又说了一遍:“钥匙呢,给我!”

严婆子暗恨。

这个蠢婆娘,一点都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把家底都掏出来了。那刀疤脸很明显是在威胁他们,要真想阉了金宝,早就干脆利落地下了刀,哪里还会在那里唱半天戏。

人家要的是银子,不是金宝的命。

她的脑仁儿突突地跳,恼怒地道:“没有!”

赖氏偏头看了眼儿子,沈金宝正眼巴巴瞅着她,满脸希冀地喊道:“娘,救我。”

她心下一痛,举起手中的木盒子就用力往地上一摔。可惜那锁牢靠得很,除了砸出一个坑,半点没有破损。

赖氏不死心,左右环视了一圈,然后跑到墙边拿起一把锄头,对着木盒子猛砸,噼噼啪啪的,没一会儿,竟真的将锁砸开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木盒子上。

刀疤脸的眼睛最亮。

演了这么久,钱终于要到手了!

第81章 他还小

生怕银子给晚了儿子受罪,赖氏抖着手想拧开锁扣,谁知越急越乱,愣是半天打不开。

她干脆把木盒子往地上一摔,里面的东西顿时洒落一地。

除了十来个碎银子和几串铜板,还有几张发了黄的纸,应该是房契或者地契什么的。

赖氏忙捡起那些银子,一股脑塞到刀疤脸手里,哀求道:“钱你都拿走,把我儿子放了吧。”

刀疤脸把镰刀往咯吱窝里一夹,然后开始数,数完之后不高兴了,“当我要饭的啊?十二两五钱银子,就想买下你儿子的宝贝蛋?”

赖氏脸一僵,陪笑道:“这位小哥,我知道不够,可这已经是我们家所有的钱了,再多真拿不出来了。”

“拿不出来就想办法啊。”刀疤脸朝她手中的几张纸瞄了瞄,意有所指地道:“卖田卖地也好,卖房卖人也罢,哪怕去借呢,总归要把四十九两银子凑齐了吧?要不然,哼哼”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呀,没钱可以卖地嘛。

赖氏眼前一亮。他们大房共有水田十亩,旱地八亩三分,都是沈京生考上秀才后挣到的银子置办的,当初分家的时候,半亩没留给那几个兔崽子,都分给了大房,现在正好拿来救急。

她扬了扬手中的地契,激动地冲着围观的村人喊道:“大家伙儿谁要买田买地,上好的肥田,五两银子一亩,贱卖了啊!”

村民们面面相觑。

倒是有那么几个心动的,青山坳田地紧俏,寻常不会有人舍得出手,这个机会很难得,况且五两一亩也不算贵。

可转念一想,沈青牛一家子都难缠得紧,尤其是赖氏这个婆娘,撒泼耍横第一流,现在买了她家的地,等回头事情解决了,说不定还要上门来扯皮,嫌价格给的少,甚至翻脸不认人,要人家把地再贱价退给她。

为了家里能消停过日子,还是算了吧。

大家都不吱声。

赖氏急了,“我跟你们说,过了这村儿可就没那店了啊,五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你们”

“够了!”沈大伯劈手从赖氏手中抢过地契房契,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后槽牙都咬出血了,“蠢货,谁许你卖地的?!”

地是农家人的根本,卖儿卖女都好,地是绝对不能卖的,想当初老二媳妇之所以活活饿死,不就是因为没有地么?

赖氏这个贱妇,差点害他们一家喝西北风,简直可恶。

转身要走,赖氏却抱着他的大腿死也不肯放,哀求道:“他爹,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求你救救金宝。他是咱唯一的儿子,钱没了还能再挣,儿子要是没了,就真的没了呀!”

沈大伯狠心将她踹开,转身走到严婆子边上,把地契跟房契都交给了自己的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严婆子看得分明,安慰道:“放心,金宝是我亲孙子,娘不会不管他的。”

顿了顿,她叹道:“实在不行,这地”

“地肯定不能卖。”沈大伯斜了眼旁边垂着头事不关己的盛竹,压低了声音道,“咱家没有钱,二房有啊。您莫不是忘了,大郎那马车就至少值几十两呢。再不济”

他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溪丫头也有八岁了,虽说瘦了点儿,但白白净净的,模样儿还挺标致。听说不少富家公子都好这一口,肯定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下她,也省得溪丫头窝在这穷乡僻壤受罪不是?”

严婆子眼皮一跳。

这个她倒是从未想过。

遥想当年,她就是被狠心的爹娘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鬟,自此坠入地狱,后来还因为一次疏忽,差点被主家打死。

要不是那人救了她

严婆子拉回思绪,正色道:“算了罢。溪丫头还小,又病怏怏的,估计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不过二房的银子,倒是可以先借来救救急。”

她正要喊盛竹,院门口忽然一阵骚动,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沈族长跟村长林大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沈族长面沉如水,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走到沈金宝跟前,一拐杖狠狠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混账东西!小时候偷鸡摸狗,如今竟连人都敢偷了,简直丢尽了我们沈姓家族的脸!”

沈金宝最怕他,挨了打也不敢喊疼,只捂着脑袋缩着脖子装可怜,倒是赖氏急急扑过来挡在他前面,讪笑着为儿子辩解:“金宝他也是一时糊涂,受了那个狐狸精的勾引,这才犯了错。再说,他还小呢,等过几年懂事就好了。”

“小?”沈族长冷哼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慈母多败儿!他都二十好几当爹的人了,还小?你看看人家沈篱,十三岁就扛起一个家,里里外外一把手,娶妻之后就更稳重了,媳妇那么丑,他都没在外面惹出什么风流债来。你问问金宝,跟沈篱比起来,惭愧不惭愧?”

说完头一扭,懒得再瞧那对母子,省得看着生气。

不经意间,却瞄见了一张眼熟的脸。

肉乎乎,白嫩嫩,脸颊上一块刺目的红斑,虽然跟以前相比似乎瘦了不少,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不正是沈篱家的那个丑媳妇?

沈族长老脸一红,但他毕竟是曾经见过大世面的人,于是立马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姿态,假装他刚才说的不是盛竹,问道:“大郎媳妇,你也在啊?”

盛竹笑眯眯:“是啊,来了好半天呢。”

也就是说,该听到的和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沈族长越发尴尬,轻咳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个沈金宝的事,你祖母是怎么打算的?”

盛竹摇头:“我也不清楚。”她的视线落到沈族长身后,笑道,“不过您可以亲自问祖母,她过来了。”

沈族长回头,果然严婆子在沈大伯的搀扶下走到了他面前。

严婆子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面带羞愧地道:“金宝不成器,带累了家族名声,都是我老婆子管教不严,我有罪啊。”

盛竹忍不住看她一眼。

这开场白倒是有几分意思,以退为进,明着是请罪,实则为沈金宝开脱。严婆子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按一般人的逻辑,必定会给她一个老人家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然而很可惜,沈族长似乎不是一般人。

他板着脸道:“弟妹,你也别在这儿和稀泥了,金宝犯了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等这事一了,让他去祠堂跪十个时辰吧,不许送吃的喝的,就饿着他,让他长长教训,也免得将来犯更大的错,害了我们沈姓一族!”

严婆子只得答应下来。

同村几十年,沈族长什么脾气她还是知道的,这已经是从轻处罚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这四十九两银子的问题。”严婆子面带为难,“我们家家底薄,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想卖地,一时之间也难找到那合适的买主。所以我打算向二房先借四十两银子救救急,二房如今是盛氏当家,盛氏又一向孝顺仗义,定然不会拒绝。是吧,大郎媳妇?”

见盛竹诧异,她笑笑,又加了一句:“你放心,祖母不白借你的,马上就秋收了,等地里的出产一卖,到时候就有钱了。要是还不够,你大伯父可以去镇上做工,你大伯母娘家也有些家底,不管咋样,总能凑够银子,绝不会贪了你的。”

第82章 臊得慌

盛竹暗自冷笑。

严婆子的算盘打得真是呱呱叫,就大房这些人的秉性,银子进了他们的嘴,还能吐得出来?

不过讲歪理嘛,谁不会。

“祖母说的哪里话,我还能不放心您么?”盛竹一脸的义正言辞,“四十两银子而已,没事,我回去立马就把院子卖了,那院子虽然破了些小了些,但地基多少还值几钱银子;另外家里还有半袋大米,几件旧衣裳,一只狗,统统拖出去卖了;二弟也别读书了,亲堂哥有难,还读什么书啊,麻溜地滚回来凑人头;加上三弟和小妹,咱四个一起上街插草标去,自卖自身,这么多的人嗯,四十两银子肯定能凑齐!”

看,她够仗义了吧?

严婆子:“”

这小贱人,耍得一手好嘴皮子,这哪里是借钱的态度,分明是要气死她。

为了补大孙子的坑,逼得另外几个孙儿孙女甚至孙媳妇把自己都给卖了,这要传出去,她还能做人吗?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族长也不可能同意啊。

她瞄了眼旁边的沈族长。

果然,沈族长面色铁青,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几下,骂道:“糊涂!当初分家的时候你是怎么分的,心里没点儿数吗?是,二房如今日子是好过了些,可四十两,你当是四两啊,说有就有了?咋能张得开这个嘴,我都替你臊得慌!”

严婆子脸面无光,有些难堪。

她正要解释,有个声音插了进来:“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沈篱上次不是猎了十好几头狼回来么,听说卖了几十两银子,还买了辆马车呢,让他再上一次山不就有了?”

是村长林大河,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凑过来的。

盛竹瞥了他一眼。

林大河跟沈篱有过节,本身又心胸狭隘,能坑沈篱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村长说得轻巧,要真这般容易,我们家还能穷那么多年?上次只是碰巧遇上了狼群而已,相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差点就回不来了,就是因为打猎危险,相公才买了马车,准备改行。”她皮笑肉不笑,“村长,您要真觉得打猎是个来钱快的法子,不如让您家春旺从现在开始练起来,反正他精力充沛无处释放,也省得手痒脚痒又去推别的孩子下山,您说呢?”

林大河:“”

他不过就随口推波助澜了那么一下下而已,这盛氏怎的这般牙尖嘴利,竟把矛头刺向他了?

当年春旺推沈溪下山,那都是小孩子间玩闹失了分寸,又不是故意的,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嘛。再说沈篱把他儿子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他都还没计较呢。

林大河不悦,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而已,说到底,这是你们沈家的家务事,我管不着。你们自己看吧,需要我这个村长出面的时候再叫我。”

说完,背着手走到院子边上,跟群众互动去了。

沈族长冲着他的背影呸了口,嘟囔道:“老东西,尽出馊主意,又想祸害我们沈家好儿郎。”

转头面对盛竹时,立马露出了笑脸,“干得好。身为沈家媳妇,无脑撒泼要不得,但也不能唯唯诺诺,该怼回去就得怼回去。沈篱那孩子吃了这多年的苦,如今有你这般护着他,我也就放心多了。”

本来因为沈篱娶了个丑婆娘,他心里还觉得甚是惋惜,如今这惋惜之情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其实二房被大房欺压了这么多年,正缺少一个像盛氏这样凶悍又有主见的当家媳妇,不然,那几个老实孩子迟早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两人聊得很欢实,严婆子母子俩在一旁尴尬得不行,严婆子只好强笑着插了一句嘴:“那银子”

沈族长止住笑,道:“要实在凑不出来,就让金宝去吃几年牢饭吧,反正他在家里也是惹是生非,帮不上什么忙。”

严婆子:“这哪行?金宝从小被他娘宠着,娇生惯养,怕是吃不了牢里的苦。再说,他媳妇就快生了,孩子出世,老子去坐牢,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沈族长斜着她:“那你说怎么办?”

严婆子又瞄了眼盛竹,小心翼翼试探道:“我是这么想的——大郎时常去镇上,应该认识了不少人,能不能让他出面去帮忙借四十两银子回来,限期一个月,到时候我们一定还清!”

二房有马车,只要把马车抵押给别人,要借钱并不难。

沈族长眯起眼,“就算沈篱能借到钱,我问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拿什么还?”

严婆子眼珠一转,道:“我还有几样首饰,应该能当些银子。要是不够,还有家里十几亩地打底呢。”

这话说得还像点样子,比之前什么秋收,什么做工的说法靠谱多了。

沈族长就有些犹豫。

说到底,沈金宝也是沈家子孙,总不能真的看他去坐牢而不管吧。

他问盛竹:“大郎媳妇,你跟大郎能借到这么多钱吗?”

盛竹本能的想摇头,可面对沈族长这个刚直可爱的老头儿,又不想骗他,于是点了点头,道:“应该可以。”

严婆子跟沈大伯面上都是一喜。

老头儿却不满意了,“我觉得还是不妥,万一他们拖着不还呢?沈金宝惹出的麻烦,不能最后让你们二房背着。”

顿了顿,他提议道,“这样,你们双方立个协议,二房借四十两银子给大房,大房拿出八亩地做抵押,限期一个月,若是到期还不清,地就全归二房。弟妹,你没意见吧?”

严婆子脸都绿了。

她确实没打算还,反正她占着祖母的名分,到时候哭哭穷,再摆摆长辈的威风,谅二房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可要是白纸黑字写下来严婆子扯了扯嘴角,“族长大哥,你莫不是信不过我吧?”

沈族长哼道:“确实信不过。”

这严氏年轻的时候看着还行,自从后来生了沈篱他爹后,性子就慢慢变了,越老越刻薄。

严婆子心里暗恨,却也无奈。

找二房借银子是她主动提出来的,现在要是反悔,就等于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心里打着鬼主意。

不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期间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严婆子装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叹气道:“也好,既然族长大哥信不过我,那就依族长大哥的意思,立个协议吧。”

沈族长二话不说,回头招呼陪着自己过来的孙子之一:“小六,回家拿笔墨纸砚过来!”

六孙子应了声,飞快地跑走了。

沈族长又问盛竹:“沈篱怎么没过来,估计什么能借到钱?”

刀疤脸还等着呢,估计耐心有限,最好还是尽快把钱给他们送这些瘟神出门。

盛竹笑道:“相公出远门了,不在家。不过没关系,我认识镇上一个酒楼的掌柜,之前家里的山鸡兔子都是送到他那里,他人很好,应该会借钱给我。”

要去镇上,一来一回的不到天黑回不来。

沈族长思索片刻,又招手把另一个孙子叫过来,叮嘱道:“小七,去,跟你奶要四十两银子过来,就说我有急用。”

七孙子一愣。

四十两这么多,爷这是要干啥?

短暂的愣神之后,他立马应道:“知道了爷,这就去!”

盛竹不由暗自点头,孩子的家教有时候真的可以看出大人的素质,族长家这俩孙子一看就都是懂事的好少年。

再一对比沈金宝跟沈芙蓉哎,大房是从根子里烂了啊。

小六小七效率很高,笔墨纸砚跟银子很快就送了过来,沈族长把银子亲手给了盛竹,道:“我先给你垫上,回头你借到了钱再还给我就行,今天就不要出门了,省得回来太晚,不安全。”

盛竹噗嗤笑了。

她这样的还不安全,这世界上就没有安全的人了。

不过老人家的好心她还是领情的,“知道了族长爷爷。”

两房关于借钱的协议就这样定了下来,约定一个月还清,否则大房的八亩地都归二房所有,双方签字,沈族长跟林大河是见证人。

刀疤脸把银子往怀里一揣,然后走到自家婆娘跟前,粗鲁地拖起她,“骚狐狸,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么?老子成全你,今儿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让你勾个够!”

第83章 真爱无罪

女人却不肯走,拼命挣扎。

然而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披头散发,满身污泥,被人像猪狗一般在地上拖行,也依然透着别样的风情。

围观的男人们心疼得直抽抽,暗骂刀疤脸不懂怜香惜玉。

若是他们家的婆娘有这等姿容——不,只要有她的十分之一!别说这样虐待她,就是把她当成菩萨供起来,日日看着,都是人生一大美事。

但很显然,刀疤脸并没有这种觉悟。

粗糙的大手用力捏着女人的下颌,将她细嫩的肌肤磨出一道红印子来,他冷笑:“怎么了胡玉娘,害怕了?这时候才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告诉你,晚了!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挣钱供你吃供你穿,你倒好,送老子一顶绿帽子!你自己说,你还有良心吗?你特么的对得起老子吗?!”

胡玉娘不说话,只捂着脸嘤嘤的哭。

“哭个屁啊!你偷人还有脸哭?”刀疤脸愈发愤怒,一把扣住胡玉娘的手腕,也不管她疼不疼,拽着就走,“行了,少在这儿丢人现眼,回去给老子好好打扮打扮,窑子里的老鸨说不定还能多出几个钱。”

众人惋惜,可怜好好的一个美人儿,自此就要沦为窑姐儿了。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刀疤脸是不是个男人,要不然,他怎能舍得?

就算红杏出了墙,那也是一枝好看的红杏啊,拉回来关严实不就好了嘛!

胡玉娘挣扎得更厉害了,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终于开了口。

那声音如春日里的黄莺,字字带着哭腔,哭得人心肝儿直颤:“夫君,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我跟沈公子两情相悦,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难道真爱有错吗?”

呕——盛竹差点听吐了。

这浓浓的琼瑶味儿是肿么回事?

还真爱,真爱你妹啊!真爱就能介入别人的家庭,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什么玩意儿!

这一瞬间,盛竹对胡玉娘的观感差到了极点。

本来还觉得刀疤脸把妻子卖到青楼过分了,现在呵呵,有些人呐,确实不值得同情。

她抄起手,站在一旁看好戏。

沈峥悄悄走到她旁边,低声问道:“大嫂,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盛竹瞥了眼他,视线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疑惑,“你手里拿着什么,鬼鬼祟祟的。”

沈峥左右瞄了瞄,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胡玉娘身上,便打开给她看。

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

盛竹拿起来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蹊跷。

她挑眉,“小三儿,这里面有宝贝吗?”

沈峥摇头:“没有啊。”

摸了摸后脑勺,他傻笑道:“我瞅着那几个男人不大好惹,怕他们打你,所以提前做好准备。万一他们真对你动手,我就趁其不备,拿石头砸他们!”

这呆子盛竹失笑。

真要打起来,别说一块石头,十块也不顶用啊。

不过沈峥知道维护她,这就足够了。

盛竹随手将石头扔掉,然后示意沈峥看向还在争吵的那对夫妻,压低了声音道:“你好好看戏,待会儿告诉我心得体会。”

沈峥太傻,人又天真,很容易吃亏上当,她得从现在开始给他培训。

少年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乖乖哦了声。

那边,胡玉娘正跪在刀疤脸面前,仰着瓜子小脸,眼神坚决地道:“夫君,今日你若是非要带我走,就带着我的尸体走吧!”

刀疤脸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好半天,才面色铁青地道:“好!胡玉娘,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老子成全你!”

他看向缩在后面的沈金宝,吼道:“怂货,这个狐狸精你要吗?”

沈金宝果然很从心,连忙点头:“要,我要!”

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不要?他跟胡玉娘才勾搭上没几天,味儿还新鲜着呢。

刀疤脸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抖开,道:“这是休书,你再拿十两银子给我,这个女人——就归你了!”

十两银子?不贵呀。

沈金宝先是一喜,随即又垂下了肩膀,喏喏道:“我们家没银子了,就、就剩下了三两”

“三两就三两,成交!”刀疤脸咬牙道,似乎已经彻底寒了心,只想拿钱走人。

沈金宝乐坏了,赶紧回头朝严婆子伸出了手,“祖母,银子!”

严婆子差点儿当场暴毙。

这个混账东西,才刚在女色头上栽了个大跟头,转眼又犯了病。

真是记吃不记打。

她沉下脸,“金宝,这个女人看面相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将来定会搅得我们沈家鸡犬不宁,决不能留下!”

沈金宝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胡玉娘。

胡玉娘泪眼婆娑,却硬是挤出笑脸来,这样又哭又笑的,放在别人身上很狼狈,偏偏到她头上,就独有一种凄凉的美感。

“沈公子不必为难,玉娘能遇见公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此后余生,还望公子莫要忘了玉娘,玉娘会在天上保佑你!”

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掀起裙子就要往墙上撞。

盛竹嘴角抽了抽。

好一招以退为进,如此美貌,却又如此痴情,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果然,沈金宝急了,噌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玉娘,我不会让你死的!以后你就跟着我,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他安抚好嘤嘤哭的胡玉娘,扭头跑到严婆子跟前,噗通跪下了,哀求道:“祖母,求你成全我跟玉娘,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严婆子银牙都咬碎了。

别人看不出来,她还能看不出来么?

这个女人,心思不简单啊!

本想彻底绝了孙子的念头,然而,一个想法忽然跳进了脑海。

不简单好哇,二房如今有盛氏当家,那个小贱人狡猾得很,又不受掌控,她正愁没人帮手。

赖氏跟芙蓉都是蠢货,苏氏又性子沉闷,不顶用,要是胡玉娘进了门

呵,她倒要看看,两虎相争,鹿死谁手!

第84章 好男人

想到这里,严婆子将手里剩下的三两银子丢给沈金宝,“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祖母也不是那心狠的人。这钱,你拿去吧。”

沈金宝大喜,屁颠儿屁颠儿的把钱送到了刀疤脸的手上,刀疤脸拿着钱,目光沉沉地看了胡玉娘良久,才一挥手,“兄弟们,我们走!”

七八个汉子怒气冲冲,院门口的围观群众赶忙让开了一条道,目送他们离开。

等走出村子,上了山道,几人脸上的怒气便渐渐收了起来,其中一个六指男人捅了捅刀疤脸,嘻嘻哈哈道:“疤哥,不错呀,戏演得越来越好了,这次居然弄了五十二两银子,够咱哥儿几个乐呵好一阵子了。”

“啥五十二两?”刀疤脸横了六指一眼,“其中有一半儿都是玉娘的,剩下才是咱平分。你小子,可别忘了规矩。”

“晓得!知道你对玉娘好,不敢打她那份的主意。”六指嘿嘿笑,然后叹了口气,“你说你跟玉娘要是真夫妻多好,你喜欢她,干嘛不告诉她呢?看着她今儿跟一个男人,明儿又跟另一个男人,你不难受哇?”

刀疤脸神色一黯。

怎么不难受?他的心像刀割一样。可玉娘眼里只有银子,对那些男人也好,对他也罢,都从来不走心。

既然明知道结果,又何必挑明,搞得大家都不自在。

他笑笑道:“这个不重要,能陪在她身边已经很好了,我知足。”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心里都为刀疤脸不值。不过感情这种事,那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六指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银子都到手了,玉娘为啥还不肯走啊?”

“我也不知道。”刀疤脸摇头,也是满脸疑惑,“不过她既然选择留下,肯定有她的理由,或许是发现了别的冤大头吧。”

“我看未必,青山坳就是一穷乡僻壤,哪里有什么有钱人。说不定啊,是又发现好男人的踪影了,哈哈哈。”

六指的话一出,其他人便都跟着噗呲噗呲笑了起来。

“对对对。玉娘最见不得好男人,见一个就要毁掉一个,简直是女中狂魔,太可怕了!”

说这话的人身子抖了抖,一副起鸡皮疙瘩的模样。

刀疤脸一脚踢过去,“怕个鸟!你又不是好男人,玉娘才懒得对你出手呢。行了别废话了,回巢!”

且说大房那边,好戏落了幕,村里人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沈族长对于严婆子留下那个女人十分不满,不过这始终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便插手,只得在两个孙子的陪同下,沉着脸离开了沈家。

盛竹跟沈峥也打算走,刚走出院门,就被林大河喊住了。

“大郎媳妇,你那后山地里种的是啥,看着也不像庄稼呀。”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怀疑,盛竹眼珠一转,然后抬着下巴,嘚瑟地道:“当然不是庄稼了!庄稼能值几个钱?”

林大河一边眉毛高高挑起,又落下去,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哦?不是庄稼,莫非还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这个嘛”盛竹故作迟疑,然后环顾一圈,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我本来不想到处说,免得人家背后议论我想钱想疯了。既然村长你问了,我就偷偷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行吗?”

林大河更好奇了,“行,你说吧,我保证守口如瓶。”

“其实啊,事情是这样的。我从村长你那儿买了这几块地,后来听人说,那都是沙地,根本不出庄稼”

林大河心想,那可不是么?否则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卖给盛竹,就是为了坑他们家嘛。

“于是我就到处打听,看沙地能种什么。碰巧在镇上遇到了一个货郎,他跟我讲,他有一包种子,是名贵药材,从很远的地方贩来的,就适合在沙地种,问我要不要。那我当然要啊,一包种子,花了我十文钱呢”

林大河急忙问:“什么药材?”

盛竹摇头,“他没说,我也不知道是啥。反正地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真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呢,那我可就发财了!”

发财?我看你是发梦。

十文钱一包,还名贵药材,这种事也就骗骗那些无知妇孺而已。

林大河心里不屑,面上倒是不显,只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行,我知道了,你放心,你们家要发财的事,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说了也得有人信哪,十文钱一包的名贵药材,噗!

他好笑地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沈峥在旁边忍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大嫂,村长跟我们家有仇,你咋能告诉他真话呢?”

盛竹白他一眼,道:“你当我傻呀。”

沈峥:“”

难道不是么?

盛竹抬脚往家走,边走边说:“其实有时候虚就是实,实就是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对付像林大河这样多疑的人,是最合适不过了。”

沈峥挠了挠后脑勺,觉得自己好像白长了一个脑子,完全不够用。

还没等他想通,他家大嫂又抛了一个问题过来:“小三儿,那个胡玉娘,你看出什么了吗?”

沈峥想了想,道:“长得怪好看的,就是吧,脑子可能跟我一样,有点儿问题。”

噗,盛竹差点儿笑喷。

这孩子的自我认知过于清醒,都开始学会自黑了。

“怎么个有问题?”

“很明显啊。你想想看,堂哥那样的男人,长得跟瘦皮猴似的,贼眉鼠眼,猥琐下流,跟大哥比起来,差远了”

盛竹脸一黑,“别拿他跟你大哥比,我膈应。”

沈峥也觉得听起来不太舒服,便跳过了这个点,继续道:“长相就不提了,还有他的德行,天天出门鬼混,不顾家,对堂嫂也不好,那女人到底喜欢他哪一点?还为了他要寻死,至于吗,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盛竹满意地点了点头。

能观察到这一点,不错,还算有些慧根。

“你说得对,那个女人不简单,她喜欢沈金宝?呵呵,我可一点没看出来,恐怕沈金宝是中了她的仙人跳了。”

喜欢一个人,眼睛是会发光的,胡玉娘看沈金宝的眼神里没有爱意,只有算计。不过她算计的是什么,盛竹不知道,也不打算管,反正都跟二房没关系。

第85章 没良心

当天下午,沈族长就派来了两个人,把沈金宝抓去了祠堂。

赖氏哭天抹泪,恨极了胡玉娘。

要不是她,自家怎会亏了那许多银子,金宝又怎会被打得鼻青脸肿,更不会被关在阴森森的祠堂里罚跪。

都是这个狐媚子害的!赖氏的心,简直痛到无法呼吸。

于是,她直接将气撒在了胡玉娘身上,“小贱人,给老娘滚到院子里跪着,啥时候金宝回来了,啥时候起来!”

胡玉娘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果真听话地跪到了外面。

赖氏则大马金刀坐在门口,边喝茶边盯着她,以防她偷懒。结果一杯茶还没喝完,就见胡玉娘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查看,见胡玉娘只是晕了,才松了口气。

这贱人可是儿子的心头宝,可不能死了,不然她没法跟儿子交代。于是,赖氏吭哧吭哧把人抗进了西屋,又急急忙忙去请大夫。

然后抓药,煎药,忙到天黑。

严婆子本来因着今日的事,对赖氏这个儿媳妇就有意见,此时更是百般看她不顺眼。

“去!给我到外面院子里跪着,不到天亮不准起来!”

沈大伯对此视而不见,吃过晚饭后,也不管外面饿得饥肠辘辘的妻子,自顾自地睡觉去了;沈芙蓉因为亲娘偏心大哥,也心存怨念,扭头当没看见;苏氏更是对这个婆婆不闻不问。

赖氏在院子里跪了一夜。

第二日,人就发起烧来,说胡话。可惜家里没人去给她请大夫,赖氏只好强撑着喝了点稀饭,出了一身汗后,感觉好些了,又摇摇晃晃地去了祠堂看儿子。

沈金宝也跪了一夜,他倒是想偷懒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呢,可惜族长派来的两个人轮换盯着他,一刻不松懈,只要一歪,扫帚立刻就上了身。

这还不算,祠堂里蚊子特别厚,在他耳边嗡嗡嗡,叮的他满身包,又疼又痒,苦不堪言。

沈金宝差点儿崩溃了。

从小到大,他啥时候吃过这种苦?

可一想到家里的美娇娘沈金宝嘿嘿笑起来,值!

女人不能进祠堂,赖氏只好在门外守着,一直等到晌午,沈金宝才被放了出来,母子俩抱头痛哭,相互搀扶着回了家。

到家后,看到胡玉娘,沈金宝的疲惫都消失了,只觉浑身是劲。沈芙蓉烧了热水,他洗过澡,换了干净衣裳,人就彻底活了过来。

“玉娘,快进来!”

沈金宝猴急地将胡玉娘拉进了房,这间房以前是二房住的,分家后就空了下来,放些杂物,如今给了胡玉娘住。

胡玉娘自然懂他的意思,却狠心将他推开,嗔他一眼,道:“急什么,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多不好。”

哟,还害羞呢。

沈金宝扑了上去,像小狗一般在她身上乱嗅,含含糊糊地道:“怕什么,现在你是我的人,咱们亲热可不算奸夫**了。好玉娘,我受不了了,快,给我”

胡玉娘眼里闪过一抹轻蔑的光。

男人,都是没良心的。

她随意一滚,摆脱了沈金宝的控制,然后嘟起嘴,撒娇道:“宝哥哥,你莫不是忘了,对面屋里还住着你的原配呢。姐姐如今怀着身孕,最是受不得刺激,要是被她听见我们俩她肯定会难过的,万一动了胎气,玉娘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金宝。

从事发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跟苏氏解释,苏氏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儿子,不容有失。

“行吧,听你的。”沈金宝只好恋恋不舍地爬起来,在胡玉娘脸上胡乱啃了几口,然后起身往外走,“你先歇着,我去看看苏氏就回来陪你。”

“嗯,我等你。”

房门被带上,胡玉娘脸上的娇羞尽数褪去,眸光阴沉。

她从怀里掏出帕子,在脸上细细地擦了又擦。

沈金宝大模大样进了苏氏的屋子,苏氏正在教两岁的女儿穿针引线。

她很瘦,瘦得像一具骷髅,衬得肚子越发硕大,像一个梭子,两头细中间粗,有点畸形的恐怖。

沈金宝怔住了。

他好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苏氏了,但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李子树下,少女坐在秋千上,笑得比花儿还好看,声音比黄鹂还好听,特别是颊边的两个酒窝,勾得他心里直痒痒。

他一眼就相中了,于是央求祖母去苏家求亲,最开始被拒绝了,他很失望,便时常去偷看她,后来历经千辛万苦,她成了他的妻。

可是成亲后,她变了。

她不再笑,甚至也不哭,像个活死人一样。

夫妻同房的时候,无论他如何激动,她永远是个木头人。

他的男人自尊下不来,渐渐的,也不爱碰她了,干脆去外面放纵自己再后来,两人相敬如冰,仿佛陌生人。

沈金宝心里莫名有点感伤,可很快,这种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冬儿,你出去玩一会儿,我跟你娘说几句话。”

小丫头抬头怯怯地看着他,又看了眼苏氏,苏氏点了点头,她才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跨出了房门。

沈金宝坐到苏氏对面,沉默了半晌,开口道:“玉娘她以后就跟着我了。”

苏氏手里动作不听,只嗯了声。

这种淡漠没让沈金宝放心,反倒窝了一肚子火。

“你就不生气?”他阴沉着脸,问道。

苏氏抬头看他,眼神空洞,“你想要我生气?好,那我就生气。”

“你!”沈金宝一把拍掉她手中的针线,怒不可遏,“苏氏,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呵,有他们沈家当年过分吗?

苏氏扯了扯嘴角,慢慢站起身来,淡淡地道:“你可以休了我。”

沈金宝瞪着她,拳头捏得咯吱响,好半天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唇边勾起邪恶的冷笑:“苏梨,这辈子,你都休想称心如意!”

第86章 我说了算

夫妻俩如往常一样,不欢而散。

沈金宝摔门而出,看都没看贴在墙角处瑟瑟发抖的女儿,直接回了西屋。

胡玉娘早将那边的动静听在耳朵里,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心里对这个男人已经鄙夷到了极点,面上却故作关切地问:“怎么了宝哥哥,是不是跟姐姐吵架了?”

沈金宝心里憋着一团火,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推倒在床上,低头在她的脖颈处啃咬起来。

身下的女人软玉温香,如精心磨制的豆腐,令人食指大动。

可不知为什么,抱着这样一个尤物,他的眼前却跳出了苏氏那张形容枯槁,毫无生气的脸。

心,忽然痛了一下。

沸腾的血液仿佛被一盆冰水浇灭,沈金宝停止了动作,闭上眼,喘着粗气,任这种莫名其妙的疼痛慢慢消散。

胡玉娘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倒是有些疑惑,“宝哥哥?”

沈金宝从她身上起来,掩饰地笑笑,道:“没事,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昨晚又一宿没睡,有点打不起精神。”

嗤,原来是不行啊。

胡玉娘对这个男人又添了几分瞧不起。

她就说呢,从来没有哪个正常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还能悬崖勒马。

“那你先睡会儿吧,等下饭熟了,我喊你。”

胡玉娘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

沈金宝也确实困了,果真爬上了床,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如雷般的鼾声。

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沈芙蓉在踢踢打打中终于做好了饭,过来叫人,才将他吵醒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挤挤而坐。

大房共有七口人,向来是严婆子坐主位,沈大伯跟赖氏夫妻一个方位,沈金宝跟苏氏一个方位,沈芙蓉带着侄女冬儿坐一边,刚刚好。

如今加上了胡玉娘,气氛就有些微妙。

胡玉娘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该往哪儿放。

沈金宝瞥了眼妻子,筷子往桌上一撂,伸手就去拉胡玉娘,“过来!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自然该坐我边上。”

胡玉娘为难地看了眼苏氏。

苏氏神情淡漠,余光都没给他们一个,只捧着肚子起了身,朝主位上的严婆子微微倾身:“祖母,我不饿,就先回房了。”

说完,转身就走。

沈金宝顿时脸色铁青。

他猛地甩开胡玉娘的手,一拍桌子,叫道:“站住!谁许你走了?你不饿,我儿子还饿呢,你想害死我们沈家骨肉是不是?”

苏氏脚步一顿。

冬儿从凳子上爬下来,噔噔噔跑过去,牵住了她的手,瘪着嘴道:“娘,你不是跟冬儿说过么,吃饭饭才能长高高,弟弟也要吃饭饭,也要长高高。冬儿还小,不用坐凳子,娘你坐!”

小小的人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苏氏往自己的位子上拉。

苏氏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忍住了,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稀疏的头发,笑笑道:“好,娘吃。”

沈金宝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将胡玉娘摁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夹了一大块鸡蛋到她碗里,“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不然怎么伺候我,是不是?”

胡玉娘一脸娇羞,嗔了他一眼,便低头小口吃饭。

严婆子冷眼旁观,没作声。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施施然开了口:“好了,既然你们都放了筷子,那么趁这个机会,我说几句话,你们都仔细听好。”

沈大伯连忙道:“娘你说,我们都听着呢。”

严婆子先是睨了眼胡玉娘,说:“你们都知道,因为金宝跟玉娘的事,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也就还剩下几钱碎银子。不过你们也别急,银子是没了,但我们还有地,还有人,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只要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不怕起不来。”

话才刚落音,沈芙蓉就第一个忍不住,嘟囔道:“什么地,地都分了一半给盛氏那个丑八怪了”

她其实是很不高兴的。

明明之前都说好了,等她出门子的时候,祖母给她一副银手镯,五两压箱银,外加两套时兴的新衣裳。

现在好了,家底被大哥败了个精光。

没有嫁妆她怎么嫁人,空着手去吗?还不得被男人跟婆婆磋磨死。

想到这些,沈芙蓉就觉得人生灰暗,对沈金宝跟胡玉娘,甚至赖氏,都满心怨恨。

她的小心思哪能逃过严婆子的眼睛,严婆子沉下脸,教训道:“地的事我自有主张,无需你操心!”

沈芙蓉不敢再多言。

严婆子看着沈金宝时,脸色缓和了些,道:“马上就秋收了。金宝,既然玉娘已经到了咱们家,以后你也该收收心了,别成天往外跑,多去地里帮帮忙。”

沈金宝点头,“知道了祖母。”

家里现在闹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沈金宝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再一个,就像祖母说的,有胡玉娘这个一等美女在,也实在没必要再出去鬼混。

见他答应了,严婆子着实松了口气。

对于这个不着调的孙子,说不担心是假的,生怕他在外面又闯出什么祸来,到时候哪还有钱给他填补窟窿。

所以,还是尽量栓在家里吧。

至于沈大伯跟赖氏,继续负责田间地头的活儿;沈芙蓉还跟从前一样,洗衣做饭,喂鸡喂猪,闲暇的时候伺候严婆子的生活起居。

“凭啥呀?”沈芙蓉跳了起来,指着胡玉娘嚷嚷道,“大嫂怀了孩子不干活我可以理解,那她呢?她凭啥也不干?这不公平!”

威信被一再挑战,严婆子拍桌大怒:“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个家我说了算!”

她冷笑:“芙蓉,你要是对我的安排不满,对这个家不满,可以走,有多远走多远,我保证,绝不留你。”

赖氏赶紧朝女儿使了个眼色,又冲严婆子陪笑道:“娘,芙蓉不懂事,回头我敲打她,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她小孩子一般计较了,行吗?”

沈芙蓉噘着嘴,心里老大不服气,可现实比人强,她身无分文,离开了这个家,难道去乞讨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好跟往常一样,收拾碗筷,气闷地进了灶屋,开始洗碗涮锅。

让所有人都各回各屋,严婆子单独把胡玉娘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87章 美人心计

老人家的屋子难免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胡玉娘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鼻子,但很快就舒展开来,态度恭敬地问道:“祖母叫玉娘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严婆子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道:“胡玉娘,现在就只有你我二人,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胡玉娘眉心一跳,“祖母,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胡玉娘,你是很聪明,但也别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严婆子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透过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看穿她所有的秘密,“什么寻死,什么真爱,这种幼稚的小把戏哄孩子就算了,想哄我,做梦!我自己的孙子我还不清楚吗?金宝无才无貌,为人处世更是一塌糊涂,你这样好看的小娘子,会看得上他?呵呵,别跟我说什么真爱,我还没瞎!”

胡玉娘沉默。

半晌,她叹了口气,“既然都被您看出来了,那、玉娘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吧。”

严婆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里有些得意。

怪不得以前主家的夫人都喜欢诈别人呢,果然好使。

她摆出一副万事在胸的高傲姿态,道:“你且说来听听。”

胡玉娘这才娓娓道来。

她是一个屠夫的女儿,她爹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她娘,后来,她娘忍受不了这种折磨,跳塘自尽了。

于是她有了后娘,接着又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后娘看她不顺眼,在她满十五岁的第二天,把她三十两银子卖给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刀疤脸。

她原以为自己逃出了狼窝,却没想到,竟是又进了虎穴。

刀疤脸是个变态。

他有各种奇怪的嗜好,比如说,他喜欢在两人同房的时候,拿针扎她;他还喜欢咬人,咬得她遍体鳞伤;甚至,他会把她吊起来,用皮鞭抽她。

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过了五年,终于,她跟她娘一样,崩溃了。

她开始绝食,她饿了三天三夜。

就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她娘,她娘跟她说,不希望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她要她好好地活着,活得有个人样。

然后,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再之后,她遇到了沈金宝,利用了他,故意让刀疤脸抓到他们在一起,才引发了后面的所有事

“所以,你是为了拜托你那个变态的丈夫,才设计了金宝,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金宝,是不是?”

严婆子沉下了脸。

胡玉娘垂首,低声道:“是。”

严婆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忽地笑了起来,“那就好。”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胡玉娘留下来的原因,现在搞明白了,也就放心了。

这个女人既然不是真心喜欢金宝,那就不可能在他们家呆太久,他们只是普通农家,留不住这样过分美貌的女人,而且红颜祸水,日子久了,也怕招来祸事。

不过,事情是胡玉娘惹出来,自然也该由她解决。

“你倒是借我们家金宝脱了身,可我们家却因为你损失了五十多两银子。你说吧,这事儿又该怎么还?”

胡玉娘眼眸一转,问:“那您想我怎么还?”

“很简单。”严婆子起身走到她身前,压低了声音道,“看在你跟我们家金宝曾经好过一场的份上,我们自家出的那十几两就算了,但是,欠的外债你得负责摆平。要么,还我四十两银子;要么,想办法搞定盛氏,让她把债抹平了,那这事儿就算了结了。之后,你要走要留,悉听尊便。”

胡玉娘心里一喜。

正好,她正愁没借口去盛氏那边,现在有了严婆子的指令,以后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过去串门儿了,自然也就可以见到沈家族长口中的那位绝世好男人——沈篱了。

妻子长成那样,丈夫竟然从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

呵,简直可笑至极。

这世上男人只分两种:一种是沈金宝这样,完全不把妻子当人看的混蛋;一种就是沈篱那种,表面上对妻子一心一意,其实全都是假象,他们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让他们变成混蛋的机会而已。

只要诱惑足够大,什么好男人,呸,全都是渣滓!

她偏要戳破这些人的假面具,让他们的妻子看穿他们丑陋的真面目,早日醒悟!

“怎么样,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耳边响起严婆子的声音。

胡玉娘定了定神,然后故作为难地道:“我一个女人家,到哪里能挣到四十两银子那么多呢?那要不我还是去盛氏那边试试看吧。”

她看了眼严婆子,试探地问:“不知道您希望我用什么法子,消了这笔债呢?”

严婆子笑笑,道:“这个随你。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自己有什么优势,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还用得着我提点吗?”

胡玉娘的优势,自然是美貌。

有她出马,盛氏再凶悍又如何?男人嘛,天生就有劣根性,哪个不好色。跟胡玉娘一比,盛氏就如地底下的淤泥,又丑又臭,只要沈篱不是个眼瞎的,自然抵挡不了胡玉娘的美色。

到那时,不光债可以消掉,就连二房,怕也会从此鸡犬不宁吧?哈哈哈!

盛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她一大早就带着白眉连夜叼回来的七只山鸡,五只兔子,外加四条大蟒蛇,和沈峥一起去了镇上的庞记酒楼。

看到这么多猎物,秦掌柜高兴坏了,给了个高价,五两银子包圆了。

盛竹趁机提出借是四十两银子的事。

其实她身上有差不多二十两,是之前卖菜谱剩下的,还有卖猎物的钱。不过拜她前世经验所赐,总觉得身上应该时刻留点儿备用金,以防有突发状况,一时之间筹不到钱。

秦掌柜二话不说就借了。

不提之前的交情,就说那个富贵鸡,卖的特别好。味道好,价格便宜,而且还可以打包带走,回头客非常多,不仅挣得了银子,还挣得了名声,可谓名利双收。

所以,他对盛竹又是钦佩又是感激,借点钱算啥,别说四十两,一百两也不成问题啊。

顺利借到了钱,叔嫂俩很高兴,于是顺道去了趟顺风镖局。沈篱跟郭子顺都去了府城走镖,这么多天没人在,肯定有灰尘,她打算去搞一下卫生。

结果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镖局的门是开的。

第88章 媒婆

难道是相公回来了?

盛竹眼睛一亮,三步化作两步跨进了门槛。

却见后院的石桌旁坐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轻的约莫二十多岁,方脸大嘴,身形微胖,正在给那位老婆婆喂饭。

“吃,吃不死你个老东西!什么都要人伺候,咋不早点儿死呢?你活着不累,我还累呢!”

女人满脸戾气,勺子几乎戳进了老婆婆的喉咙里。

老婆婆噎得直翻白眼,口中的饭粒撒了一身,女人更加生气了,一边伸手在她身上掐,一边骂骂咧咧,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她。

盛竹眉头一皱,很是不爽。

这谁呀,在她家相公的地盘上虐待老人,污染空气。

正要上前盘问,沈峥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指责道:“喂!你干嘛,有你这么给老人喂饭的吗?”

女人这才发现进了人,忙站了起来,收敛起刚才那副刻薄的嘴脸,硬是挤出热情的假笑:“哟,有客人来了?二位可是有镖要托给我们顺风镖局走?”

她们顺风镖局?

盛竹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直接开门见山:“你是谁?”

女人一挺胸脯,抬着下巴道:“瞧妹子你这话问的,我人在这儿,自然是顺风镖局的女主人了!”

沈峥顿时脸色大变。

昨儿个在大房看了那么一出闹剧,搞得他都有心理阴影了,生怕大哥也瞒着大嫂在外面胡来,惹得家宅不宁。

以大嫂的暴脾气,肯定会直接上菜刀的。

想到这里,少年跳起了脚:“你胡说!什么女主人,顺风镖局的女主人只有一个,就是我大嫂!你算个屁啊!”

盛竹噗嗤笑出了声。

这孩子真是可爱,这么护着她,不枉她平日对他那么好。

她倒是没有怀疑沈篱,不是对自己多有信心,而是相信沈篱的品位。他就算真的要出轨,也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位腰椎盘不突出,品行很突出的恶心女人。

女人狐疑地瞅了盛竹一眼,不确定地问:“你是顺风镖局的女主人?”

盛竹点头,淡淡地道:“沈篱是我家相公。”

女人愣了一下,下一秒,立刻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亲热地道:“哎哟,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我说怎么一见你就投缘呢,原来是沈家弟妹啊!”

盛竹抽回自己的手,没接话。

见她神色冷淡,女人有些尴尬,眼珠一转,赶紧自我介绍:“哦,弟妹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姓牛,是郭子顺的大嫂。二弟出门前将我跟婆婆接了过来,说是让我们来镇上住几日,顺便看着镖局的生意。”

原来是这样,盛竹心里明了。

她笑笑,笑容浅淡而疏离,“是郭大哥的嫂子啊,我还以为,是他家娘子呢。”

这句话很明显带着讽刺。

本来接待客人嘛,稍微包装一下自己也是情有可原,就像前世,一个花盆砸下来,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经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牛氏虐待婆母,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盛竹向来看不惯这种人,怎么可能给她好脸。

牛氏热脸蹭了冷屁股,有些下不来台。

“咳,这不是二弟没婆娘嘛,我虽然是他嫂子,但我们郭家就剩下了我们三口人,一向相依为命,我勉勉强强也算得上这镖局的半个女主人吧?”

盛竹不置可否。

沈峥倒忍不住了,气呼呼道:“什么相依为命,我看你啊,分明就是想要郭大娘的命!要是郭大哥知道你这么虐待他娘,你猜他是让你做女主人呢,还是让你走人呢?”

牛氏的大方脸终于拉了下来,“这位小兄弟,你不知道内情就别在这儿乱发善心,我婆婆呢,是个瞎子!不光眼睛瞎了,手脚还不灵便,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我都伺候她好几年了,够可以了吧?”

她嗤笑,道:“你以为二弟为啥这把年纪了还没媳妇,不是他不想要,原先倒是娶了一个,可惜啊,人家伺候她没几天就受不了了,跟别的男人跑了。也就是我,心善!可怜她老婆子没人照顾,这才没改嫁!要不然,我家那死鬼都重新投胎好些年了,我干啥还要留在他们郭家受罪?”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儿媳妇!

盛竹心里冷笑,要真像牛氏她自己标榜的那样心善,就该善待瞎眼婆婆,而不是一边虐待她,一边又自诩善良。

这跟又当那啥又立牌坊有什么分别?

她也懒得再跟这个女人废话,直接走到过大娘的身边,蹲下来,先是伸手替她把衣襟上的饭粒拿下来,然后笑着问她:“大娘,我是沈篱家的,我家相公跟您儿子是好兄弟,我想接您去我们家住几天,您愿意吗?”

咳咳!牛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郭大娘抖了抖,枯枝一样的手摸索到盛竹的胳膊,拍了拍,道:“好孩子,谢谢你,大娘不、不去了。大娘知道你是一片好好心,可是大娘还是求你,别别把这事告诉顺儿,顺儿他他很忙,很累,要要挣钱,要养家,我我没事的。”

“可是”

“求你了”

望着老人家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睛,盛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无奈。

其实她能理解郭大娘,郭大娘眼睛看不见,行动又不方便,本来就愧疚,觉得自己拖累了儿子。如果她非要把这件事告诉郭子顺,以郭子顺的性子,不说打死牛氏,起码也要把她赶走,到那时,郭大娘无人照顾,就只能郭子顺亲自看着了。

到那时,什么走镖,什么出去闯天下,统统都是空话,这对一个有志向的男人来说,很残酷。

所以,郭大娘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肯告诉儿子实话。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盛竹无奈,只得暂且答应了下来。这件事不能过激,闹大了,郭大娘为了不成为儿子的累赘,很有可能会走极端。

“叮咚!支线任务启动——请宿主为郭子顺找个称心如意的妻子。任务完成后,奖励40个积分哦!”

系统忽然在她脑海里开了口。

盛竹风中凌乱。

啥意思?让她给郭子顺找老婆,她又不是媒婆。

况且,这跟她走上人生巅峰有什么关系?给郭子顺走老婆,走上巅峰的是郭子顺啊喂!

系统自然明白盛竹在想什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宿主,你能不能别光顾着吐槽,认真开动一下你学霸的脑子,分析一下这个任务?首先,这是一个支线任务——什么叫支线任务?就是看起来跟你没什么关系,实际上也确实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是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你将来生活质量的任务。”

盛竹木着脸:“不明白。”

系统:“我现在有点怀疑你考大学作弊了,理解能力这么差,是怎么考上首都医科大学的?”

算了,自己选的宿主,只能认命。

系统:“你想想看,郭子顺跟你老公是啥关系?”

盛竹:“好基友。”

系统:“对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俩这辈子是要一起走的。假如郭子顺娶的老婆跟你三观不合,处不来,你觉得,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会不会影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友谊呢?”

这个,还真有可能。

毕竟历史已经用血和泪充分证明过,枕边风的威力是相当强大的。

系统:“所以咯,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你是不是应该亲自给郭子顺挑个你喜欢的老婆呢?”

似乎有点儿道理。

而且还可以挣积分,很划算啊。

“行,这个任务我接了!”

系统叉着小圆腰,哼道:“先别急着答应,这个任务有一个很重要的先决条件:必须得是郭子顺称心如意的女人,不能光你喜欢,还得他喜欢,知道吧?”

盛竹不耐烦,“行了,真啰嗦。我是那种为了积分不择手段的人吗?”

系统撇嘴。

切,说的好像她不是一样。

想当初,为了完成让沈篱亲她一口的任务,还动过歪脑筋,打算灌醉人家来着。

人跟统心意相通,盛竹自然也能听到系统的内心独白,眼一翻,直接关闭了彼此之间的交流通道,来个装聋作哑。

本来是过来打扫卫生的,既然牛氏在这里住着,也就没这个必要了。

盛竹又跟郭大娘说了几句话,再把牛氏扯到旁边,这样那样威胁恐吓了一番,然后才打道回府。

回村之后,她先到沈族长家把那四十两银子还了,之后拐道去了趟后山。

虽说天麻是稀罕物,村里应该没什么人认识,不过还是要防着点为好,免得临门一脚出问题。

盛竹扒开其中一棵看了看,长得有点像红薯,不过没那么大,跟土豆差不多。她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二十斤乌红天麻,一斤五十两,就是一千两,够起一间大屋了!

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脚步轻快地回了小院。

吃过晚饭后,盛竹不时走到院门口,朝村口张望。

沈峥疑惑,“大嫂,你最近是不是在瘦身啊,怎的饭吃那么少,还来回晃悠,消食呢?”

盛竹白他一眼,没吭声。

沈溪正在桌上写大字,闻言捂着嘴直笑,偷偷凑到自家蠢哥哥耳边道:“三哥,大嫂哪里是在消食,她在等大哥呢!”

沈峥恍然大悟。

对呀,大哥出门五六天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于是也跑到院门口蹲着,陪盛竹一起等。

盛竹扶额,脚尖踢了踢他,“进去!让人看见咱俩跟门神似的一边蹲一个,傻不傻啊?”

最主要的是,不好看,容易惹出闲话。

沈峥摸着后脑勺,讪讪地进了屋。

盛竹抬头望了望天,夏季天黑得晚,霞光铺满整个西边,可惜她等的人,并没有驾着七彩云霞回来。

她叹了口气。

还挺想沈篱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顺利不顺利。

随手掐下墙边一朵小菊花,扯下一片花瓣,玩起了那个幼稚的小游戏:“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

正玩得兴起,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你在做什么?”

第89章 为君消得人憔悴

盛竹转过头,才发现是胡玉娘。

相比较昨天的狼狈,胡玉娘今天齐整了许多,穿着一件杏红色罗裙,额间还贴了花黄,显得格外明**人。

真是一个尤咳咳,油物,那嘴上的油胭脂,啧啧,都快溢出来了。

她收回视线,当没听见。

被忽视得如此彻底,胡玉娘却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走到她跟前,笑吟吟道:“盛娘子,你既是宝哥哥的弟妹,那我就托大,唤你一声妹妹好吗?”

盛竹翻了个白眼。

脸皮可真厚,这样都还要凑上来。

“不好,我跟你不熟。”她的语气很冷淡,“再说了,你连沈金宝的妾都算不上,托哪门子的大?除了年纪比我大,还有哪儿比我大?”

胡玉娘:“”

怪不得老太婆要让她来搞定盛氏呢,这丑八怪,嘴巴有点毒啊。

她笑笑,直接忽略了盛竹的态度,从手上提着的竹篮里抓出一只母鸡,道:“盛娘子,昨儿多亏你出手相助,我跟宝哥哥才能如愿在一起。这只鸡是谢礼,希望你能笑纳。”

说着,她将鸡递了过来。

盛竹顿时心生警惕。

严婆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不从二房扒拉东西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这么大方,舍得让胡玉娘送一只会下蛋的母鸡过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立马后退了两步,嫌弃道:“拿走!我这个人有洁癖,受不了鸡身上的屎味儿,闻着就想吐!”

胡玉娘笑脸一僵。

什么意思,讽刺她是鸡?还骂她不干净?

是,她是不干净,可那都是为了生计,更是为了让那些愚蠢的女人看清她们枕边人的真面目,不再自己欺骗自己,活在虚假的幸福里。

她的心,比谁都干净!

胡玉娘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次露出了标准美女的微笑,“那好吧,既然盛娘子不喜欢鸡,下次我直接送鸡蛋过来,听说溪妹妹身子不大好,可以多吃鸡蛋补补。”

“心领了。”盛竹表示拒绝,“我们家不缺鸡蛋,你还是留着给祖母补吧。”

最好补得半身不遂,直接完蛋。

见她不接,胡玉娘只好尴尬地收回手,又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听芙蓉妹妹说,盛娘子的厨艺很好,以后我们也算一家人了,有空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过来跟你学学?”

盛竹点头,“可以啊。”

没等胡玉娘高兴,她又加了一句:“十两银子一道菜,不赊不欠。”

菜谱是她从前世带过来的,虽然不是她的专利,但她凭什么要教给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胡玉娘目瞪口呆。

这女人想钱想疯了吧,哪有人这么计较的?仔细一琢磨,她明白了。

盛氏是因为不喜欢她,所以才故意刁难。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理由很简单,不遭人妒是丑女,她长得这般好看,哪个女人见了她能舒服,都恨不得一口咬死她才好,盛氏自然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胡玉娘心中释然,甚至还有点得意,“那就算了,我如今身无分文,怕是学不起。”

说完,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潇洒地离开。

既然从女人这里打不开缺口,没关系,那就直接点,从男人处下手好了,毕竟女人见了她素来只有嫉恨,而男人见了她——呵呵,就像小狗见了骨头,赶都赶不走。

望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盛竹眸光渐冷。

她本以为胡玉娘打的是大房的主意,现在看来,怕是二房也被盯上了。

在外人眼里,他们沈家二房穷得叮当响,除了有辆马车还值些银子,其它,她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觊觎的。

胡玉娘到底想从他们家得到什么?

沉思了会儿,盛竹进屋叮嘱了两个孩子一番,让他们离那个女人远一些,省得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眼看沈篱今天是不会回来了,盛竹微微有些失望,如往常一般洗漱上床,在一声声烦人的蝉鸣中,进入了梦乡。

半夜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子有点凉,于是伸手去拉被子,结果摸到的,却是一块硬邦邦透着丝丝凉意的肌肤。

她悚然一惊,下意识用力一拧。

嘶——黑暗中有个委屈的声音响起:“娘子,轻点儿,疼!”

这声音很熟悉,分明是沈篱没错。

盛竹猛地瞪大了眼睛,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凭感觉在他身上摸索,“相公,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沈篱轻笑,将她不规矩的小手握在掌心,道:“刚到家,冲了个凉就过来了。”

怪不得身上这么凉快呢盛竹重新躺下来,往他那边靠了靠,问:“事情还顺利吗?没遇到劫镖的吧?你还全乎吗?有没有缺胳膊断腿?”

沈篱:“放心吧,一根毫毛都没少,还挣了三十两银子,明儿给你。”

说着,将她拥进怀里。

但下一秒,他的大掌在她腰间来回摩挲了两遍,疑惑地道:“怎么又瘦了这么多,你都没吃饭的吗?还是三弟不听话,让你操心了?”

这什么语气,好像瘦了他还不高兴似的。

盛竹哼道:“相公,你不会刚好喜欢胖的吧?”

要真是那样,沈篱的口味也未免太重了点儿。

沈篱失笑,“说什么呢,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是胖是瘦没关系。我只是怕你操劳过度,到时候身体出问题。”

这还像句人话盛竹道:“没有啦,三弟跟小妹都乖得很,又不用上山下地,我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舒坦。”

“那怎么还瘦了呢?”

这个么,总不能跟他说实话,说是吃了系统出品的瘦身丸吧?

盛竹眼珠一转,伸手抱住自家相公无一丝赘肉的腰,乱糟糟的脑袋还在他胸前使劲蹭了蹭,然后用十分动情的声音道:“为君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相公,你不在家,我太想你了,想你想得都睡不着,所以咳咳,就瘦了。”

咦~好肉麻,她自己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篱有些想笑。

想他想得睡不着?也不知道是谁,刚才睡得跟头小猪似的,就差流哈喇子了。

好吧,既然娘子不想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了。赶明儿带她去给秦御医看看,瘦得这么快,可千万别是身体出了问题。

夫妻俩又聊了一会儿,盛竹就扛不住了,眼皮直打架,在沈篱给她讲这次出门的经历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而她一条腿正架在沈篱的肚子上,手还不规矩地压着他的胸。

盛竹忍不住脸红了一秒,赶紧调整了下自己豪放的睡姿。

侧过头仔细端详他,这么些天没见,男人还是那么帅,剑眉英目,大概是见了世面,虽然睡着的样子依然像个天真的孩子,眉宇间却多了一丝锐气,看起来更有男人味儿了。

盛竹试探地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摸了一把,瞬间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第90章 女财神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好衣服梳好头,回头看了眼床上仍旧在沉睡的沈篱,想着他在外面奔波了这么多天,肯定很累,于是洗漱完毕后,去灶屋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有鸡蛋饼、阳春面和猪肉白菜锅贴,荤素搭配,好吃又不腻。

刚端上桌,沈篱就起来了。

望着那一桌美味,他的眸光溢满暖意,从背后揽住了盛竹,在她耳畔轻声笑道:“辛苦娘子了。”

大清早的,这人的嘴像抹了蜜似的。

盛竹心里很甜,嘴上却傲娇地哼道:“知道就好了,以后,你可要对我更好一点才行。”

“怎么样才算更好一点?”沈篱低头在她虽然瘦了许多,却仍旧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打趣道,“是不是这样?”

噗通——

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夫妻俩抬眼看过去,就见沈峥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我没事,不小心绊了一跤。”他满脸尴尬的羞红,“那个我去叫小妹起床!”

说完,转身冲进了自己的屋,啪一声关上了门。

盛竹:“”

好像猝不及防塞了沈峥一把狗粮,把孩子撑着了。

她嗔了沈篱一眼,“都怪你!”

沈篱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大意了,跟娘子亲热没关系,但还是要注意点场合,不能刺激了三弟。

三弟快十五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后生差不多都开始寻摸好姑娘了,被他瞧见自己跟娘子这么恩爱,会不会心里痒痒,也着急娶媳妇呢?

他是不打算让三弟过早成家的。

傻得还不如一条狗子,成哪门子的家?别害了人家姑娘。

沈峥在屋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头,沈溪也起了床,一家四口坐在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饭。

“太好吃了!”沈峥边吃蛋饼边夸耀道,“大嫂要是去镇上开饭馆,什么庞记酒楼,什么玲珑轩,全都得倒闭!”

沈溪也连连点头。

盛竹笑道:“开饭馆倒是可以,不过秦掌柜跟咱家关系好,咱可不能重利忘义,砸了他的饭碗。真要开饭馆,将来可以去县城开,府城开,京城开,没必要拘谨在这小小的青云镇上。”

这话有点儿狂,沈峥差点被蛋饼噎着。

大嫂一定是被大哥亲得上了头,异想天开呢。

还没在心里吐槽完,就听他大哥说:“这个想法挺好,等以后顺风镖局开到了县城,娘子就在县城开一家饭馆;顺风镖局开到了府城,娘子再在府城开一家;顺风镖局要是开到了京城,娘子再在京城开一家。凭娘子的实力,我相信,把饭馆开遍大启国是肯定没问题的。”

沈峥手中的蛋饼啪叽掉在了桌上。

大哥好像也上头了。

他欲言又止,憋得脸通红。

瞧着他那副傻样,盛竹忍住笑,“每个地方只开一家怎么够,起码也得十家八家的,总不能为了吃顿饭,就让人家走几个时辰吧?”

沈峥捡起蛋饼,嗷一口堵住了自己的嘴。

大哥大嫂是不是在做白日梦?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哪。

逗完了沈峥,盛竹才转向自家相公,问道:“今天要去镖局吗?”

沈篱摇头,“不去了,在家陪你两天。”

这些天押着那尊价值五百两的玉佛,他跟郭子顺的精神都很紧张,路上还打跑了几个不长眼的毛贼,总算顺利把镖送到了地头。

所以,他需要休息,更需要时间跟娘子培养感情。

盛竹很高兴,“真的?”

说起来,她跟沈篱成亲也快两个月了,还真没有好好在一起过过二人世界。

沈篱嗯了声,道,“吃完饭我带你去后山玩,教你抓兔子。”

沈峥眼睛一亮,他以前就想跟着大哥学习打猎,可惜大哥从来不肯带他。

“我也要去!”

沈篱朝他看过来,眉眼含笑,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压迫:“你确定?”

沈峥咽了咽口水,瞬间怂了,讪讪地道:“我我说着玩儿的,后山那么危险,我才不要去呢。”

哼,偏心!

盛竹暗笑,用公筷夹了一个锅贴到他碗里,“小三儿,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这几天多去村里跑一跑,看看哪个地方适合建宅子,要大一点儿的,地方不要太偏,看好了回来告诉我。”

沈峥立马来了劲,拍着胸脯道:“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保管寻一处风水好地!”

沈篱有些疑惑。

他这趟镖挣了三十两,盖一间新屋子确实是够了的,可听娘子这口气,似乎想盖大宅子,那没几百两恐怕打不住。

家里哪来那么多钱?

盛竹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也不解释,只笑眯眯道:“相公,待会儿告诉你。”

饭后,沈溪背着书包去学堂了,白眉这个保镖自然偷偷跟了上去;沈峥也出门打听宅基地去了。

夫妻俩去了后山。

盛竹特意先带着沈篱去了沙地,当看到地里那一大片绿色时,沈篱愣住了。

自从天麻种子种下去之后,他一直忙着镖局的事,还从来没过来看过。虽然当初帮忙种的时候很积极,但那都是为了哄盛竹开心,潜意识里,他其实跟郭子顺一样,并不认为真的能长出药材来。

可谁能告诉他,眼前这郁郁葱葱的是什么?

“这些真的都是天麻?”沈篱有些不敢信。

“当然了!”盛竹掐着腰,仰着脑袋得意地道,“而且还是最上等的乌红天麻!”

乌红天麻,沈篱之前在百草堂听秦御医提过,那可是稀缺药材,一斤就要二十多两银子,堪称天价。

那这一片算下来,岂不是能卖上千两?

沈篱看盛竹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娶的到底是媳妇,还是女财神?

盛竹蹲下身,将其中一棵天麻的泥土小心扒开,“相公你看,个头已经不小了,等再过三四天,就差不多可以开挖了。”

沈篱从定了定神,笑道:“不急,等过两日我带一个去给秦御医看看品质,把价格先谈妥了,然后我们再挖。”

还是相公想得周到盛竹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看完沙地,两人又接着去了后山。

以前盛竹也来过,不过只敢在近山溜达,不敢往里面走,这次有沈篱在,她的胆子大了许多。

“相公,你会武功吗?”

盛竹忽然想起系统的话,说什么沈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便随口问了一句。

“武功?”沈篱愣了一下,一边细心地在前面开路,一边摇头,“不会。”

他从小习文,后来爹娘相继去世,为了养活自己跟弟弟妹妹,才不得已进山打猎,所有打猎的招式,都是在伤痕累累之后慢慢摸索出来的,并没有跟任何人学过武功。

“不过,我有几样打猎的绝活,娘子想见识一下么?”

绝活?仔细一想,沈篱每次进山都能平安回来,怎么可能没有一两样防身之技。

盛竹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好啊,都是什么绝活?”

沈篱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示意她往上看,树林间有几只飞来飞去的麻雀,他就那么随手一扔,只听砰的一声响,鸟就直直地落了下来。

盛竹跑过去看,居然是一石二鸟。

厉害了她的夫!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拽着沈篱的胳膊,两眼直冒星星。

“等他们在一条线上的时候,砸过去就好了,并没有多难。”

听起来容易,但真正做起来就会知道,其实非常的难,对视力也好,注意力也好,都是巨大的考验。

而且看得出来,沈篱肯定是练过成千上万次,才会做得这么轻松。

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盛竹打算把那两只鸟捡回去给白眉加餐,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被沈篱拉了回来,“别急,它们还没死。”

说着,他用脚拨了拨。

果然下一秒,两只鸟的翅膀动了动,然后叽叽复叽叽,很快就扑腾上了天。

盛竹更惊讶了。

竟然连力道都控制得刚刚好,沈篱这些年在山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进了深山的边缘地带,沈篱道:“等下你可能会遇到一些猎物,甚至有大虫,怕不怕?”

盛竹当然怕。

她只是一个跑不动的胖子,除了在熊瞎子面前装个死之外,遇见其他大型动物,真的就只有被吃掉的份。

但是有沈篱在身边,盛竹莫名就觉得自己很安全,“相公,你一定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当鳏夫的,对不对?”

沈篱哈哈大笑。

当鳏夫,他怎么舍得?

将妻子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他道:“走吧,跟着我。要是真有大虫,我保证,让它先吃我。”

两人在山里像春游似的,悠悠哉哉地逛了半天,竟然也不觉得无聊,期间沈篱还给盛竹表演了单手拔树,小沈飞刀跟百步穿杨,不出意料地引来了他家娘子阵阵惊叹。

盛竹对沈篱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她看来,沈篱的力气大得出奇,而且飞刀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跟李寻欢相比也不差什么。

心里那根弦终于放松了许多。

原先对于沈篱从事镖局这一行,她嘴上不说,其实还是担心的,毕竟这是个有风险的行业,稍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

现在见识了沈篱的这几手功夫,她觉得,只要不碰上真正的武林高手,或者那些从小培养的杀手暗卫之类的,应该就出不了事。

走了这么久,盛竹也有些累了,靠在树上直喘气。

沈篱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他道:“其实我还有一样本事,娘子想不想知道?”

盛竹来了兴趣,“什么?”

沈篱直接将她往背上一扛,道:“我还会背着媳妇满山跑。”

说完,果真背着她往回走。

盛竹搂着他的脖颈,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很矫情,“辛苦你了相公,我这么重。”

沈篱笑笑,一本正经道:“不辛苦,想当初我背着三百斤大野猪,照样健步如飞,你跟它比起来,不算什么。”

盛竹:“”

有这样当老公的嘛,把自己老婆跟野猪比,也太不会说话了,哼。

她伸手,从后面摸索到男人的俊脸,使劲儿蹂躏了一番,咬牙切齿道:“你可真能!”

走出山头的时候,日头已经挂上了正中,怕被人瞧见说闲话,盛竹执意从沈篱的背上跳了下来,夫妻双双把家还。

刚进院门,就见有个年轻女人在院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见她回来了,立刻冲了上来,道:“竹娘,你娘家出事了!”

第91章 胡真爱

盛竹仔细端详那女人,可惜脑内空空,半点印象都没有。

“我是住你娘家后面的,大春家的媳妇,还记得不?”

哦盛竹想起来了。

是桃花村的人。

这个实在不能怪她,原主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个顾秀才,对旁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她记忆中的人,真的匮乏得可怜。

“出什么事了?”她问。

大春家的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事儿跟你娘家本来没什么关系,是倒了血霉啊”

接着,她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说起来,还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盛老爹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倒是有一个没出五服的堂弟。因为两家是隔壁,所以走动比较多,处得也非常好。

堂弟家有一个闺女,名唤盛兰,今年二十。盛兰十六岁出嫁,到现在四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为这事,婆家人嫌弃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动辄打骂,还逼着她当牛做马,伺候一家老小。

本来因为自己不能生,盛兰觉得对不住婆家,能忍也就忍了。谁知道她那丈夫苟老三是个畜生,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竟然连儿子都生了。

最过分的是,苟老三把那女人跟孩子接回了家,要求盛兰给她伺候月子!

盛兰自然不肯,提出和离。

苟老三却死活不同意,理由是和离后,谁伺候他们一家子?

两人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情急之中,盛兰用板砖把那畜生的脑袋开了瓢。

苟老三当场瘫倒在地,人事不知。

见自己打死了人,盛兰心中害怕,又万念俱灰,于是趁乱跑回了娘家,打算见父母兄长最后一面就吊脖子。

结果苟老三不但没死,还纠结了本家几个男人跑到桃花村闹事,要盛家把人交出来,说要打残她,继续当丫鬟使。

盛兰她爹跟她哥怒火中烧,双方大打出手。

盛老爹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弟挨揍,于是大腿一拍,叫上两个儿子,扛着锄头和扁担就冲了上去。

结果,被打断了腿。

大夫说,腿骨断裂,这辈子怕是都站不起来了

盛竹听得目瞪口呆。

这么刺激?

呃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爹现在怎样了?”

“还搁家躺着呢!你两个哥哥说要送他去镇上百草堂再看看,你爹硬是不肯,说镇上看病太贵,不舍得花那个钱。”

大春家的说得口干舌燥,沈峥递过来一碗凉开水,她猛灌了一口,继续说道:“你娘哭晕过去好几次了,你二嫂要做饭,还得照顾你娘;你大嫂有俩孩子拖着,走不开身;你大哥二哥担心你爹,在旁边伺候着,这才央我过来跑一趟,让你赶紧回家劝劝你爹。再晚一些,那腿可就真保不住了!”

盛竹忙点头,“好,我马上就动身。”

说着,从身上摸出十几个铜板,“大热的天,还劳你跑一趟,这些就当我请嫂子喝茶解暑的,别嫌少。”

“不用不用!”大春家的假装推辞,“都是邻居,这点忙算个啥?”

心里却很是烫贴。

这丫头,嫁了人后脑子倒比以前好使了。

瞄了眼旁边眉眼英俊的男人,暗暗稀罕。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啊,没了顾秀才,反倒找了个更好的,这大兄弟,瞧身板子就比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顾秀才强多了!

盛竹不耐烦推来推去,直接把钱往她手里一塞,笑道:“嫂子,我还得去准备一下,就不留你了。”

把大春家的送出门,她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沈篱进屋把自己前几天挣来的三十两银子拿出来交给了盛竹,“这些钱都带上吧,岳父的身体要紧,别耽误了治疗。”

“好。”盛竹也不给你他客气,夫妻一体,她爹也就是他爹,“我自己身上还有二十两,一起带上,以防万一。”

两人叮嘱了沈峥几句,然后跳上马车,直奔桃花村。

胡玉娘撑着一把油纸伞,正往村东头走。

今儿一大早,她就听沈芙蓉说,在二房的院子里瞧见了马车。

马车回来了,沈篱自然也回来了。

胡玉娘很兴奋,血液里那种征服的欲望蠢蠢欲动。偏偏沈金宝吃不得苦,才下半天地就叫苦连天,跑回家来缠着她腻歪。

她只好忍着恶心敷衍他。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了,才终于有机会跑了出来。

今日,她一定要见见那个所谓的好男人,看到底有多好,呵。

心里正鄙夷,远远的,就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抬眼一瞧,有辆马车正往这边驶过来。

胡玉娘心思一动。

整个青山坳,只有沈家二房有马车,这驾车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那驾车的男人。

阳光太刺眼,看不太清脸,不过身板很正,穿着一身玄衣,年纪似乎不大。

应该就是那位沈篱没错了。

胡玉娘勾了勾唇,然后嘤咛一声,软绵绵地倒在了路中间。

“吁——”沈篱立刻跳下马车,走近前查看。

他本以为是哪家嫂子中暑了,结果瞄了眼,发现不认识。

莫非是他出门的这些天里,谁家新娶的媳妇?

“怎么了相公?”盛竹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当视线落到地上那位睡美人身上时,愣了愣,“胡玉娘?”

“娘子认识她?”

“呵,大名鼎鼎的胡真爱,谁不认识?”

这句带着讥讽的话一出口,地上那人的睫毛忽然动了动。

盛竹看在眼里,蹙起了眉头。

这女人搞什么鬼,大中午的装晕倒,也不怕把肉烫熟了。

算了,她还要赶去救盛老爹,没空理睬胡玉娘。

想了想,盛竹环顾了一圈,然后抬手做喇叭状,喊道:“喂,谁家的银子掉了呀?”

哗啦,立刻有几个闲汉跑了过来。

“哪里?钱在哪里?”

“我的我的,是我掉的钱!”

“”

盛竹指着地上的美女,道:“钱在这儿,她可值五十两银子呢!”

五十两银子的睫毛扇得更凶了。

闲汉们盯着胡玉娘,拼命咽口水,其中一个搓着手嘿嘿道:“天儿这么热,热坏了可怎么好?我就免为其难,帮金宝兄把人送回去吧。”

说着,伸手就要去抱。

另外几个一把拽住了他。

“送啥送?你瞧你瘦不拉几,别把人摔地上了,还是我来吧!”

“你就算了,你身上太臭,熏着人家小娘子怎么办?我上!”

“”

胡玉娘再也忍不下去了,只好装作终于醒了的样子,抚着额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哎呀,我怎么在这儿?”

盛竹翻了个白眼。

演得可真烂。

她似笑非笑,“胡玉娘,舍得醒了?醒了麻烦你给让个道!”

第92章 休妻

胡玉娘粉脸涨红。

她听出来了,盛氏分明是看穿了她在假装晕倒,所以才故意招来了这群脏不拉几的臭男人,好羞辱她!

“盛娘子,过分了吧?”胡玉娘一口白牙都差点咬碎了。

“抱歉。”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可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我这个人哪,天生有个怪癖,就见不得那些妖艳贱货在我面前装白莲。所以还是真诚地劝你一句——珍爱生命,远离本人,不然下次可就真的让你过粪了哦。”

“你!”

盛竹懒得再听她废话,招呼沈篱:“相公,我们走吧。”

沈篱坐上马车,鞭子在空气中甩了个响儿,马车很快朝前跑去,留给身后的人一屁股灰。

咳咳!胡玉娘狼狈地挥了挥袖子,漂亮的脸蛋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个丑八怪,竟敢这样对她。

好,很好!

她本意是想拯救她,让她早一日看清自己丈夫虚假的真面目,如今看来,这个女人尖酸刻薄,心肠歹毒,根本不值得她救!

既然如此,等她将沈篱抢到手,定让他休了她!

回想起刚才那匆匆一瞥,胡玉娘心头微动。

没想到,那个丑八怪的男人,竟然长得这般好看。

马车里,盛竹皱着眉沉思。

这么热的天,胡玉娘为什么要在路上装晕,还偏偏选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吧?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外乎两种可能。

要么,是看上他们家的钱了,再怎么说,二房这辆马车还值几十两银子呢。

要么,是看上他们家的人了,就不知道看上的是她,还是沈篱。

唔,真是一个未解之谜啊

“娘子?”沈篱在外面叫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心事?”

盛竹掀开帘子坐到他边上,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问道:“相公,你觉得刚才那个女人美吗?”

沈篱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还用得着问?

他想都不想,答道:“不美。”

盛竹鄙视,“你们男人真虚伪,就不能摸着良心说话?”

沈篱失笑,“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反正在我眼里,她不美。”

盛竹不解:“为什么?难道你是‘色’盲?”

要不然,怎么审美跟别人完全不一样,甚至是反着来的呢?

“其实我看一个人,首先看她的眼睛,那个女人的眼里包含了太多仇恨跟欲望,让我很不舒服。”

盛竹怒了,“你居然看她看得那么仔细?!”

沈篱:“”

为什么娘子关心的点总是这般奇怪。

他解释道:“对娘子你不善的人,我当然要仔细看清楚了,万一以后你遭人陷害,我也能知道找哪些人算账不是?”

这话倒也在理。

盛竹哼道:“反正我不喜欢她,你也不许喜欢她,不然我就不高兴了。”

沈篱前后望了两眼,见没人,便伸手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捏了捏,笑道:“我喜欢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你。”

说着,皱眉问了句:“她谁家的?”

“谁家的,你们老沈家的呗!”盛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了沈篱听,然后没好气地道,“沈金宝那个色痞,自己几斤几两重不知道啊?要钱没钱,要脸没脸,说话也不甜,居然相信人家对他是真爱!我呸,真爱钱还差不多!”

沈篱哈哈大笑。

其实,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都是大房的事,跟咱们没关系,不用理会。”想了想,他说道,“大房如今已经没钱了,胡玉娘却赖着不肯走,其中定有缘由。娘子,你还是离她远一些吧,免得被她钻了空子。”

盛竹点头,“放心,她从我这儿讨不着好。”

说话间,马车已经进了桃花村。

盛竹赶紧把娘家的人物图谱给沈篱恶补了一顿。

盛家一共八口人,在村里算是人口比较简单的了。

当家人盛老爹,年五十五,不过看起来比较显老,性子火爆,最大的优点是宠闺女,最大的缺点是太宠闺女;

她娘周婆子,年五十二,心善,没什么主见,爱哭,特别爱哭;

她大哥盛明理,娶妻王氏,两个都是老实人,不过有时候也会有一点私心;儿子盛果,小名锅子,今年七岁,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女儿盛婉,小名阿婉,四岁,可爱肉乎的小丫头;

她二哥盛明义,娶妻许氏,这对比较会来事儿,说话也好听,两人感情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孩子。倒是也怀过几次,可惜回回没等肚子大起来就落了胎。

沈篱将这些都一一记在心里。

路上遇见了几个村里人,盛竹都不太认识,好在大家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瞅着她,倒没人过来打招呼,盛竹才算松了口气。

她干脆躲到了马车里,省得尴尬。

村道上,锅子正领着一群娃娃军追鸡玩,看到马车,鸡也不追了,都改追马车了,兴奋得嗷嗷直叫唤。

等看到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锅子傻眼了,摸着脑袋问:“哥哥,你找我爷吗?”

沈篱便猜到了他是谁,于是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问他:“想不想要?”

锅子使劲咽了咽口水,老实道:“想!”

“喊一声小姑爹,糖就归你了。”

这还不容易,锅子张口就来:“小姑爹!”

沈篱把糖放到他手心,摸了摸他的半瓢小脑袋,“乖。”

其他孩子一看,叫小姑父就有糖吃,那还有啥好犹豫的。

“小姑爹!”

“小姑爹!”

“”

盛竹实在没忍住,笑喷了。

让你抖机灵,这下知道后果了吧?看你从哪儿弄那么多糖。

她掀开帘子,赶鸭子似的挥挥手,“去去去,都回家,凑什么热闹!”

娃娃们一看是锅子他小姑,盛家的女魔头回来了,顿时糖也不敢要了,一哄而散。

盛竹下了马车,伸手在锅子的脑袋上使劲蹂躏,磨牙道:“一颗糖就把你收买了,没出息!你爷呢?”

锅子对她做了个鬼脸,扭头冲进了屋,边跑边喊:“爷!小姑跟小姑爹来了!”

屋里立刻跑出了一大群人,周婆子、盛老大两口子、盛老二两口子、连最小的阿婉都迈着小短腿躲在她娘后面偷看。

周婆子一见女儿,眼泪说来就来:“竹娘,你可回来了,呜呜呜你快劝劝你爹吧,你爹他、他要休了我!”

呃?剧情不对啊,不是说断腿么,怎么变成休妻了?

而且一把年纪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闹到休妻这么严重?

第93章 姑爷

没等盛竹开口问,里屋就传来了盛老爹的怒吼:“长舌蠢妇,不休了你等着祸害我闺女不成!”

盛竹扬了扬眉。听这话音,难道跟她有关?

“娘,到底怎么回事?”

周婆子摇头,只捂着嘴呜呜的哭。

盛竹只好询问地望向了其他人。

盛老大叹了口气,道:“小妹,你还是先进去劝劝咱爹吧,他向来最疼你,也只听得进你的话了。”

盛竹带着满心的好奇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很简陋,只有一个柜子两条板凳,再就是一张架子床。

盛老爹直挺挺躺在床上,左小腿夹着板子,脸色十分难看。

盛竹走过去,坐到床前开始查看他的伤。

她前世学的是生物制药,虽说医药不分家,但毕竟是两个领域,哪怕她曾经选修过临床医学,甚至去首都三甲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严格说来,终究算不得一个医生。

所以,除了表皮红肿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要是在前世,做个ct也就一清二楚了对了,没有ct,但她有系统啊!安全无辐射,还能精确分析病情,并对症开药,这可比ct强多了!

盛竹正要召唤系统出来给她爹扫个描,她爹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瞪大的眼睛ct似的扫描她。

“咋回事?闺女,你咋瘦了这么多呢?是不是沈家人磋磨你了?”

“没有的事!”盛竹赶紧否认,“爹,我公公婆母都不在了,谁会磋磨我?”

“那可说不准。”盛老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瞅瞅兰娘,那苟老三把她磋磨成啥样了?都不成个人形了!”

盛竹秒懂。

她爹是被苟老三刺激了,变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她步上盛兰的后尘呢。

“放心吧爹,相公对我可好了,别说磋磨我,就是大小声都从来没有过。”

瞟了眼她爹的脸色,盛竹顺势把话引到了正题上,“你看,我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爹你肯定心疼对不对?娘也有爹,外公要是还活着,知道你这么对他女儿,他肯定也会心疼吧。将心比心,爹动不动就说什么休妻,是不是不太好?”

盛老爹老脸一红。

他哪里是真想休妻,成亲几十年了,他连手指头都没动她一下。

可那个蠢婆娘,没脑子,耳根子又软,竟然跑到他跟前来说三道四,要把他宝贝闺女拖下水!

想到这里,盛老爹就很想死一死。

“这事儿你别管!”他气呼呼道,“你娘那个人越老越糊涂,不吓唬吓唬她,下次还不长记性!”

盛竹听得云山雾罩,“娘到底干啥了?”

盛老爹挣扎着坐起来,盛竹忙扶住他,以免碰到腿上的伤。

“我问你,女婿是不是也来了?”

盛竹嗯了声,“来了。”

上次回门因为沈篱没跟着来,盛老爹很不高兴,这次沈篱在家,又碰到岳父出事,再不来说不过去。

不过沈篱来不来,跟她娘被休有什么关系?

正疑惑不解,就听盛老爹喊道:“老大老二,给老子进来!”

难兄难弟对视一眼,苦笑。

两人迈了进去,垂着脑袋,“爹。”

盛老爹竖起稀疏的眉毛,“你们两个,马上把姑爷送回去!”

兄弟俩愣了愣,盛老二劝道:“这不好吧?妹夫来都来了,又是头一次来,怎么着也得住一晚再走吧?”

不然让沈篱心里怎么想?说不定还以为他们盛家不待见这个新姑爷呢。

再说了,小妹脸上也无光啊。

“住一晚?”盛老爹拍着床沿,怒道,“当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啥鬼主意是不是?不就是想让你妹夫出头对付那苟老三么?我告诉你,别做梦了!这是咱老盛家的糟心事,跟外嫁的女儿没关系,你们这两个白眼儿狼,休想把你妹妹扯下水!”

他指着盛老二,“尤其是你!自己想的馊主意,自己不敢跟老子讲,让你娘当出头鸟。你能耐啊盛明义,连亲娘都利用上了,赶明儿是不是连亲爹都要卖了,啊?”

盛老二忙叫屈:“爹,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您”

父子三个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

盛竹在旁边听了半天,总算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盛老爹的腿是被苟老三踢断的,苟老三见势不妙,怕真闹出人命,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临走时放下话来,盛兰家一天不交出他们苟家媳妇,他们就来闹一天!

这谁能受得了。

盛兰家一片愁云惨淡,盛兰怕拖累娘家,一狠心就要寻死,凳子都踢了,好在发现得早,及时救了下来。

全家人抱头痛哭。

哭声传到隔壁,周婆子便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是哭老头子的腿,二也是同情盛兰一家人,遇到那样蛮不讲理的姑爷,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说到姑爷,盛老二忽然想起了自家凶名在外的姑爷,听说姑爷是个猎户,身高八尺,一身横肉,光长相就能吓死个人。

于是,他有了个主意,打算用沈篱这个姑爷来震一震苟老三那个姑爷。他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家老爹天生脾气爆,要是他去说,肯定发火,于是跟他娘提了一嘴,让他娘打头阵,他娘的眼泪一向能灭他爹的火。

结果没想到,他娘刚说了个开头,他爹就火了,他娘又多说了几句,不但没成功的把火灭掉,反而火上加了油,当时就爆了,扬言要休妻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因为“姑爷”引发的战争。

盛竹不知道说啥好了。

“二哥,你刚才也见过沈篱了,他那个长相,你觉得够不够凶,能不能震住苟老三?”

盛老二满脸尴尬,“小妹”

他其实真没想拖沈篱下水,就想着都不是外人,伸手拉一把不是应该的嘛,谁还没个难处。

“二哥,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怪你。”盛竹笑道,“我是说真的,苟老三欺负咱盛家无人,还打断了咱爹的腿,难道就这样算了?沈篱既然是盛家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当然要为盛家出头了。”

她朝门外喊了句:“我说得对不对,相公?”

第94章 隐疾

盛老爹眼都不眨,盯着那缓步进来的青年。

青年笑容温和,恭敬唤他:“岳父。”

盛老爹眯起浑浊的老眼。

不对啊,听说女婿相貌丑陋,还长得膘肥体壮,可眼前这位后生

“你,真是我家姑爷?”

闺女喜欢小白脸,不会是觉得自家相公太丑,怕带回娘家掉面子,所以花钱从外面找了个好看的来糊弄他吧?

沈篱看了眼妻子,含笑答道:“如假包换的姑爷。”

盛老爹还是不信,“你怎么证明?”

这沈篱还真难住了。

略一思索,他道:“娘子的左侧腰间,有一块绿豆大小的疤痕。”

他跟盛竹还没有圆房,最大尺度也不过就是摸摸小腰,所以她身上有没有别的特征,他还真说不出来。

不过,有这一点也足够了。

“对对对!”盛老二哈哈大笑,“我还记得,那是小妹八岁的时候,非要下田割稻子玩,结果用力过猛,镰刀戳到了腰上,流了好多血。后来又不听话,硬要跟着我去抓鱼,哪知道一眨眼,人就掉河里去了,伤口化脓,就留下了疤。”

因为这事,他被盛老爹打得屁股开花,到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

盛老爹狠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没看好妹妹,我闺女会落了疤?”

盛老二立马噤声。

这在家里是司空见惯的事,只要盛竹出了任何问题,不管谁的错,反正最后错的都是他们兄弟两个。

不服?打一顿再说。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都已经习惯了,记住关键时刻闭嘴就行。

见儿子乖了,盛老爹才把目光转向了女婿,又上上下下,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仔仔细细打量。

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沈篱:“”

说得好听点是隐疾,说得不好听,就是问——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或者,你是不是断袖?

他笑笑,道:“岳父放心,我身子好得很。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竹娘。”

丈夫行不行,当然做妻子的最有话语权。

盛竹:“”

懒得理这个狡猾的男人,她转过身去面向盛老爹,不满地道:“爹!你这是什么问题嘛,哪有人这么问的。”

“咋的,随口问问都不行啊?”盛老爹瞧着闺女那副生怕自己吃了沈篱的模样,心里莫名又酸又涩,语气也就更不客气了,“你看他,长得人模狗样,跟小白脸似的,就算家里穷了点,拖累多了点,就凭这张脸,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吧?没有隐疾,为啥就沦落到被官老爷配婚的地步了?”

唔,好像有点道理。

按说被林半夏退了亲之后,凭沈篱的能力,忽悠一个老婆回来并不是难事,怎么就拖到二十一岁了还是条单身狗呢?

盛竹朝沈篱丢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看着说吧。

“不瞒岳父,其实这都是阴差阳错。”沈篱微微一笑,淡定解释道,“原先倒是也有人给我保过媒,可惜实在没有遇上那有缘分的。碰巧那会儿去了县城修水库,家里没有及时交罚金,就被官老爷仓促地配了婚,又碰巧将娘子配给了我。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是我跟娘子天赐的姻缘。”

盛老二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没想到这个妹夫不光长得好看,说话也这么好听,连拍马屁都知道拍到点子上。

盛老爹果然被拍得舒坦了许多,心想可不是老天爷给的缘分么?我闺女嫁给你,那是你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知道就好了,以后可要好好对竹娘,不然,哼”盛老爹又想起了那个虐待媳妇的苟老三,脸色凝重了下来,挥挥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两个留下来吃顿饭,吃完了赶紧回家去!”

明天苟老三肯定会再来闹事,沈篱是姑爷,就像盛竹说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到时候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否则外人就会骂他缩头乌龟,无情无义。

可那苟老三卑鄙无耻,沈篱对上他,就算一时占了上风,也难保日后不会被报复。

沈篱要是出了事,盛竹又怎会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盛老爹咬咬牙,伸手去推盛竹:“饭也别吃了,现在就走!”

盛竹:“爹,您还是我亲爹吗?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饭都不给吃,真把我这嫁出去的闺女当成泼出去的水啊?”

说着,起身拉着沈篱就走:“算了,既然娘家不欢迎我这个外嫁女,以后也不必来了,再也不来了!”

沈篱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很默契地配合她演戏:“好,听娘子的。”

刚要抬脚跨门槛,就听身后盛老爹气急败坏的喊声传来。

“回来!”

两口子脚步同时一顿,盛竹翘起了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

她扭过头,气呼呼道:“干嘛?不是让我走吗?”

盛老爹气得肝疼。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小祖宗!

“行行行!吃了饭再走,好不好?”他哄道。

“不好,我要留下来住一晚。”

住一晚,要是明天遇上了苟老三怎么办?

盛老爹咬了咬后槽牙,“那明儿一早就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要把那个苟老三打成猪头,不然就不走!”

盛老爹头疼得不要不要的。

自家这老闺女从小就争强好胜,看样子,这是彻底跟苟老三杠上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两个儿子。

都是这两个蠢东西,说了不要把糟心事告诉妹妹,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要是闺女出了什么事,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盛老大跟盛老二被瞪得浑身发凉。

糟了,爹这是又把错处归到他俩身上了,该不会秋后算账吧?

盛老二忙挤出笑容:“爹,小妹向来最孝顺,那苟老三把您的腿伤成这样,不教训教训他,她心里能舒坦么?”

盛老爹哼了一声。

这还用得着你说?他闺女自然是最孝顺的。

可他实在不放心

盛竹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安慰道:“放心吧爹,相公可是最厉害的猎人,连大虫都打死过,那苟老三再厉害,还能比得过大虫?”

这样啊盛老爹又拿眼斜着沈篱。

身板子是不错,可要说空手打死大虫,他是不信的。

沈篱笑笑,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盛老二边上,揪住他的衣领,轻而易举地抛到了三米多高的房梁上。

盛老二还是懵的。

等反应过来后,胆儿都快吓破了。

他紧紧抱着身下那根圆柱子,脸色煞白,“妹、妹夫!快快些放我下去,我要吐了!”

盛老爹跟盛老大目瞪口呆。

这,这力气也太大了点儿吧?那可是一百多斤的汉子!就这样跟玩儿似的丢上去了??

盛老大担心弟弟,忙出声道:“妹夫,我们信了,信了信了!你真的很厉害!快让二弟下来吧,他快晕过去了!”

沈篱点头,朝头顶上说了句:“二舅哥,你可以松手了,我会接着你。”

盛老二苦笑。

接着他?确定不是开玩笑吗?

他屏着呼吸瞄了眼下面,顿时天晕地转,赶紧一把抱紧了梁柱,声音都在发抖:“我,我有点害怕。要不,还是去别家借个梯子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熟悉又尖锐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道:“当家的!”

盛老二手一抖,直直地坠了下来。

第95章 天下第一美人儿

快进八月了,盛家院子里的那棵桂树略有些早熟,已经开始冒出了淡黄色的小尖头,风吹枝摇,有淡淡的花香飘散。

树下,盛老二坐在小桌旁,猛灌了一口酒。

许氏站在他边上,欲言又止。

都怪她,刚才不该大喊大叫,害得当家的从房梁上摔下来,要不是沈篱接得快,怕是跟公爹一样,腿都要断了。

受了惊,喝点酒压压也是应当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许氏冲盛老二对面的沈篱笑笑,道:“妹夫,你二舅哥酒量不好,你帮忙看着点儿,我去灶屋帮忙。”

沈篱忙起身,应道:“二嫂尽管去吧,我会看着二舅哥的。”

许氏这才放心走了。

望了眼妻子的背影,盛老二又灌了一口酒,满足地咂咂嘴,叹道:“女人呐,就喜欢管东管西的,喝个酒都不安宁。”

说着,给沈篱也倒了一杯,招呼他:“来来来,妹夫,咱哥俩儿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干一杯!”

二舅哥敬的酒,自然要给面子。

沈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盛老二的酒量确实不行,不过两三杯,还是狗眼大的杯口,就开始口吃了。

“妹夫,你说,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篱轻轻抿了一口酒,说:“那就得看是谁了。”

“是谁”盛老二嘿嘿笑,忽地凑到他面前,语带暧昧地道,“就说我那个妹妹吧。竹娘长得丑,脾气更丑,我这个做哥哥的有时候都忍不了,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沈篱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然后又恢复了自然,笑笑道:“谈什么忍不忍的,竹娘是我妻子,在我眼里,没人比她更好。”

他放下酒杯,把盛老二的酒杯也拿了下来,在他耳边说:“二舅哥,你喝醉了,休息一下吧。”

话一说完,揪起盛老二的衣领就朝天上一扔。

盛老二的思维还没从“休息”这两个字中回过神来,就感觉裤裆一痛,人已经跨坐在了桂花树的树杈上。

低头一看,竟比房梁还高。他的酒瞬间醒了——不,应该说,他本来就没喝醉!

怎么回事?

他怎么又跑这么高了?

他恐高啊啊啊!!

盛老二懵的一逼,双手牢牢环抱着碗口粗的树枝,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压断了树枝,人就掉了下去。

“妹夫!”透过树枝的缝隙,他望着树下背着手神态自若的沈篱,喊道,“这是做什么?”

沈篱十分和善地笑笑,“二舅哥,你喝醉了,需要休息,上面风大,凉快。”

盛老二:“”

老子信了你的邪!

之前沈篱把他抛上房梁,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打虎的实力。现在呢?又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真的就是为了让他休息吧?

要休息,床上不是更好?

盛老二把刚才两人的对话翻来覆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好像除了说盛竹丑之外,似乎也没说什么过分的。

再说了,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故意试探沈篱而已,想知道他对自家妹妹是真心还是假意,并不是真的认为小妹丑好吧,一半真一半假。

难道就因为这个,沈篱不高兴了?

盛老二似乎明白了什么,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咽了咽口水,又嘴欠地喊了一句:“竹娘胖得跟头猪一样!”

沈篱笑得更和善了,什么都没说,只随手在树干上一拍。

哗啦,成人腰那么粗的桂花树剧烈摇晃起来,摇得盛老二魂飞魄散,死命抱住树枝不敢撒手。

“别呀妹夫!”盛老二一向识时务,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于是立马转变了口风,“竹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儿!”

盛竹推开窗户,疑惑地朝外面望了望。

咦~二哥怎么爬树上去了,难道是刚才玩举高高玩上瘾了?

话说他好像是个恐高症患者吧?

盛竹耸了耸肩,不明白。

回身走到床前坐下,她一边跟盛老爹聊家常,一边不动声色地碰了下他的伤腿。

“怎么样九筒?我爹的腿还有救吗?”

“请宿主稍等片刻。”过了几秒钟,系统的反馈来了,“确实是腿骨断裂,而且情况比较严重。如果在现代,可以做手术放钢钉,但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你也知道,没那个条件。”

盛竹心里一紧,“那以他目前的状况,预后怎么样?”

“不容乐观。”系统实话实说,“给他治伤的大夫技术还是不错的,如果你爹能遵医嘱,三个月内卧床静养,再吃点好东西补补,站起来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嘛,瘸是一定会瘸的。”

听了这话,盛竹有些不好受。

虽说没有性命之忧,可农家人靠的就是双手双脚在地里刨食,要是瘸了腿,不光生活上不方便,对盛老爹的心理肯定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想了想,她问:“如果送去百草堂,你觉得会不会有转机?”

百草堂是青云镇最好的医馆,或许有技术更好的大夫也说不定,比如秦御医。

“没用的。”系统一瓢冷水泼下来,“社会基础在那儿摆着,没条件就是没条件,你总不能要求唐朝人造出火箭吧?而且秦御医之前一直在宫里上班,服务的对象是皇帝的女人和凤子龙孙,所以他最擅长的应该是妇科跟儿科,骨科恐怕不是他的强项。”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盛竹不死心。

系统其实很不想说,但宿主既然问了,按照它的程序设计,是不能欺骗宿主的,只好郁闷地道:“商城倒是有一味药,叫‘续骨膏’,只要敷两次,就可以把断裂的骨头修复。”

盛竹眼睛一亮。

真是的,有这个好东西怎么不早点说,害她白担心了这么久。

“你先别高兴。”系统抄着手,斜斜地靠在黑板上,哼道,“自己还有多少积分心里没点儿数啊?续骨膏共分两个疗程,第一个疗程是治疗用的,第二个疗程用来巩固,每个疗程需要十个积分,以你目前的财务状况,就算倾家荡产,也只够买一个疗程。”

上次挣到的六十个积分,一半用来给系统升级了,剩下的,给沈溪买了二十粒稳心丸,现在账面上只有可怜兮兮的十个积分。

真穷啊

盛竹暗自叹了口气。

手上没粮,心里发慌,看来还是要抓紧时间给郭子顺找个老婆才行。

“单买一个疗程可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不过效果肯定会打折扣的。”

“打几折?”

“就以后当天气预报用咯,每逢刮风下雨腿会酸痛,疼痛指数大概一级吧。”

也还好,不算特别难熬。

盛竹觉得可以接受,再怎么样,总比瘸了强。

“行吧,买!”她忍痛道。

系统撇撇嘴,芯里老大不高兴。

太浪费了,它的历届宿主哪个不是把积分用在自己身上,变美啊,变强啊,打脸虐渣啊,或者为了美男一掷千分啊,这才是宿主走上人生巅峰的正常程序。

这届宿主呢?不是给小姑子买药,就是给老头子治伤,能不能多考虑考虑自己?你瞅瞅你那个损样,脸上那么大一个章鱼印,天天照镜子就不觉得难受吗?

“九筒!”人跟统心意相通,系统的吐槽当然逃不过盛竹的耳朵,当下就怒了。

咳,系统赶紧转移话题:“那个续骨膏已经购买完毕,请宿主查收。”

它觉得,是时候跟上头反映一下了,凭什么宿主想关闭它就关闭它,它们统就没有一点统身自由权,想暗地里吐槽一下宿主都不行?

改,必须改!

“改你个头!”盛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听你吐槽我啊?我的耳朵也很难受好吗?”

说完,毫不留情地切断了彼此之间的脑电波交流。

盛老爹看着闺女木讷呆滞的脸,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闺女,想啥呢?爹跟你说话听见没?”

第96章 抢人

盛老爹有些心酸。

自打沈篱离开这个屋子开始,闺女就一直魂不守舍,跟她说话也不应,傻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臭小子,竟然靠着一张脸把他闺女的魂勾住了!

“我说,明儿苟老三过来,你叮嘱点儿女婿,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别下手太重,免得闹出人命来。”

之前担心惹不起苟老三,现在见识了沈篱的厉害,反倒担心沈篱一拳把苟老三打死了,到时候吃官司。

盛竹倒了杯水放到他手上,笑道:“放心吧爹,相公不是个莽撞的人,他有分寸的。”

“是。那小子长得好,在你眼里自然什么都好!”盛老爹语气酸溜溜。

盛竹:“”

沈篱本来就什么都好啊。

瞧着盛老爹好像有点儿不高兴,她赶紧换了个话题:“对了爹,你这腿大夫怎么说?”

“没什么事。”盛老爹也不知道是真没放在心上,还是在安慰她,“看着挺严重,其实躺几天就好了。咱们村的古大夫你还不知道?他的接骨手艺可是祖传的,厉害着呢!”

盛竹哦了声,“那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她又说,“最近我跟着家里的小姑子认字,恰巧看了本书,书上写了一个故事,说有个人腿摔断了,没钱看伤,就把家里的锅底灰揉吧揉吧涂在了断腿上,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样的故事一听就是骗小孩的,盛老爹有点犯困,但闺女兴致勃勃,他只好打起精神配合,“我猜,他的腿好了。”

盛竹一拍手,“爹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盛老爹咧嘴干笑。

笑了会儿,忽然发现闺女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然后,就听她道:“我也想试试。”

灶屋门口,盛老大夫妻,盛老二两口子,加上周婆子,五个人急得团团转。

“小妹说要拿锅底灰给爹治腿伤,这不是胡闹么?”盛老大道。

谁说不是呢,其他人心里也这么想。

可也只敢想想而已,谁不知道盛竹是盛老爹的心头肉,别说涂锅底灰了,就是涂狗屎,估计他也会笑眯眯说“真香”。

盛老大的婆娘王氏咬咬牙,说道:“这事儿还是再劝劝爹吧,万一伤势加重,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之前家里为了给盛竹交罚金,已经山穷水尽,好不容易这一两个月靠着兄弟俩打零工存了点儿,万一盛竹把老爷子整得更严重了,岂不是又要花钱?

“说得轻巧。”盛老二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自己软绵绵的膝盖,哀怨地瞅了眼不远处靠着树神态悠闲的沈篱,才又把目光落到王氏身上,“谁去劝?大嫂你敢吗?”

王氏哑了口。

她当然不敢,可

王氏推了推自己的男人,冲周婆子那边努努嘴。

这是让周婆子出头,去劝劝盛老爹。

盛老大很为难。

他娘上午就差点被休了,再去他爹跟前触霉头,恐怕真的会被送回娘家。

盛老大便摇了摇头,一狠心,抬脚迈进了灶屋。

灶台边上,盛竹正在扒锅底的黑灰,手里破了个口子的瓷碗里已经有薄薄的一层了。

“小妹。”盛老大堆起笑脸,小心翼翼打招呼,“扒灰呢?”

盛竹:“”

你才扒灰!会不会说话?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继续扒灰——啊呸,刮灰,“大哥是来帮忙的么?”

“这个”盛老大尴尬,搓着手道,“小妹,你说这方子是书上看来的,书上的东西哪能都信,要真这么容易,那些大夫岂不是都喝西北风去了?”

在心里默默又加了一句:才认了几个字就看得懂书?别是半蒙半猜的吧?

盛竹放下手里的锅铲,满意地看着碗里那层锅灰,“搞定!”然后才抬头望向盛老大,“大哥刚才说啥?”

盛老大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这方子行不行?”

“行不行的,试过才知道。”盛竹往碗里加了点水,然后用询问的眼神询看他,“大哥还有问题么?”

盛老大忙摇头,“没”

小妹很明显不想他在旁边看,他只好讪讪地退了出去。

盛竹笑笑。她当然知道盛家人心里怎么想,但是没办法,不这么做,她解释不了续骨膏的来历。

其实锅底灰是个好东西,学名叫百草霜,主治出血、腹泻等症,对外伤也很有好处,喝下去都没事,外敷就更没问题了。

无所谓,反正她的人设就是个倔强的傻妞,怎么乱来都不会引起怀疑。

盛竹从怀里摸出那副“续骨膏”,续骨膏是咖啡色的,带着一点淡淡的药香味儿,她把膏药刮下来,混合着锅底灰跟水一起搅拌,很快就成了半碗黑乎乎,恶心巴拉的糊状物。

然后,她走了出去。

盛家人纷纷围上来,周婆子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怪东西,想哭:“竹娘,这不会有毒吧”

盛竹受不了她的眼泪,赶紧快走几步,嘴里道:“放心吧娘,毒不死人的。”

毒不死人也就是说,还是有毒?

周婆子的眼泪掉了下来。

两个媳妇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安抚她。

盛竹头也不回,端着碗飞快地进了盛老爹的屋子,正要关门,沈篱迈了进来。

“我帮你。”他道。

盛竹想了想,点头。

也好,就让沈篱给她爹上药好了,看她爹之前的样子,似乎不怎么喜欢沈篱,正好培养一下翁婿感情。

药膏很快就涂好了。

当天晚上,盛老爹痛了一夜。

周婆子眼泪一泡又一泡;盛老大跟盛老二急得不行,觉得肯定是白天那膏药的问题,忍不住埋怨了盛竹几句。

盛竹倒是淡定得很,断骨修复哪有不痛的,痛了,就说明续骨膏起作用了。

好在快天亮的时候,疼痛终于过去了,盛老爹也终于睡着了,大伙儿才松了口气。

正当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吃着早饭,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动静,还有一个男人嚣张的声音。

“把我媳妇盛兰交出来!要不然,别怪老子进屋抢人了!”

第97章 拍砖

盛老大跟盛老二同时变了脸,拔腿就往外跑。

跑了几步,盛老二忽然又回头,一把拽住了沈篱的胳膊,“妹夫,靠你了!”

沈篱淡定点头,道:“放心,他讨不了好。”

说完,看了眼自家娘子。

盛竹从屋角摸出一块板砖,气势汹汹,“走!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他苟老三的脸皮厚,还是老娘的板砖硬!”

隔壁盛兰家的院子里,苟老三的头皮莫名凉了一下,他下意识摸了摸,就摸到了头上包着的一圈白布。

那是盛兰砸的,要不是他命大,这会儿说不定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那个毒妇!

苟老三越想越气,一挥手,“砸!”

他两个兄长,外加三个表兄弟齐齐应了一声,然后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对着盛兰家的大门一顿乒乒乓乓。

农家木门本来就不怎么结实,不过片刻,门锁就被砸坏了,几个男人抬脚踹开了门。

屋里,盛兰他爹跟他哥挡在了女人跟孩子前面,目眦欲裂。

“畜生!”盛兰他爹指着苟老三,恨不得咬死他,“苟老三,当初你是怎么求着我把闺女嫁给你的?你赌天发誓,说这辈子都对兰娘好,要是违背誓言,就断子绝孙!结果呢?你不光在外面养女人,还让兰娘去伺候那个女人,你把我女儿当什么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苟老三翻了个白眼,“你还敢跟老子提当年?把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嫁到我们苟家,你安的什么心?盛兰自己生不出来就算了,还不许老子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生,分明就是想要老子绝后,她的心怎么那么毒呢?”

“你”盛老爹气得直发抖,差点厥过去。

他悔啊,当初这桩婚事,本来盛兰是不同意的,是他看苟家有田有地,苟老三又信誓旦旦,觉得盛兰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这才哄着她答应了。

哪里想到,竟是把闺女送进了狼窝!

盛兰她哥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对着苟老三怒目而视:“你死了这条心吧,兰娘是我妹妹,你想带她走,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他身后的母亲、妻子跟两个孩子听了,都大哭起来。

嘭——

西边屋子的房门猛地被打开,盛兰赤红着眼睛冲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剪刀。

她将剪刀比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坚定而决绝:“苟老三,我盛兰是生不出孩子,对不住你们苟家,你可以休了我,但决不能羞辱我!今日,你要再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想死啊?可以,死吧。”苟老三不为所动,甚至还不屑地笑了,“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还冠着我苟家的姓。生,你是苟家的人;死,你也是苟家的鬼。”

他在椅子上坐下,满脸不耐烦:“给你两条路——第一,乖乖跟我回去,伺候莲儿月子,把我儿子照顾好,你砸破我脑袋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第二,现在就死吧。等你死后,我立马就去衙门里告你爹跟你哥哥,说他们私藏我苟家媳妇,要把她另嫁他人,我看你们一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大启律法规定,把已婚女儿嫁给其他男人,从中谋取利益者,至少坐五年监牢。

盛兰僵住了。

死,很容易,但她不能拖累娘家,让父母兄长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手中的剪刀像有千斤重,盛兰的牙龈都咬出了血,却无计可施。

“咦?这么热闹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苟老三皱了皱眉,抬眼看过去。

四个人走了进来,打头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长得还行,女的就磕碜了,脸上一块刺目的红斑,丑得吓人。

虽然瘦了不少,但苟老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隔壁盛家当成宝贝养的丑闺女。

“怎么,昨天没打怕,今天又来了?”苟老三斜了眼后面的盛家兄弟,嗤笑道,“打了老的,来了小的,你们莫不是想靠你妹妹那张丑脸吓死我们吧?”

他的几个兄弟哈哈大笑。

“这么丑,我们真的好怕呀!”

“就是,丑成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我们家的母猪都比她长得好看!”

听了这些冷嘲热讽,盛老二暗暗叹了口气。

人哪,有时候真得控制下自己的嘴,不然很容易祸从口出。

他就是典型的例子。

还没感叹完,就听嗖嗖嗖嗖嗖嗖,六个影子先后从他的头顶飞过,然后砰砰砰砰砰砰接连六声巨响,再然后,就是啊啊啊啊啊啊一连串的惨叫。

所有人目瞪口呆。

盛兰他哥最先反应过来,拔脚就冲到了门外。

其他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苟老三歪歪扭扭躺在院子里,那地早上还没来得及清扫,满是鸡粪,糊了他一身。他的兄弟们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趴在那儿哎哟哟直叫唤。

看样子快散架了。

盛老二咽了咽口水,向沈篱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妹夫果然对他手下留了情啊。

“这,这位是”盛兰她爹又惊又喜,赶紧冲沈篱鞠了一躬,“多谢小兄弟拔刀相助,要不然,今日我们一家就要被逼死了!”

沈篱忙侧身让开,扶住了他,笑道:“堂叔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堂叔?盛兰她爹看向了盛家兄弟,满脸疑惑。

盛老二立马挺起胸膛,骄傲地道:“这是我们家竹娘的男人,叫沈篱,青山坳的!”

原来是他。

盛兰她爹恍然大悟,之前倒是久闻大名,可惜一直没见过。

他仔细打量沈篱,见他相貌出众,为人温和,行事稳重,还有一身好本事,不由惆怅地叹了口气。

想当初,他家盛兰跟盛竹是堂姐妹,盛兰长得好,人又勤快孝顺,人人见了都要夸几句;盛竹却傻得很,又懒又馋,还追着那个顾秀才到处跑,惹来许多闲话。大家都在背后议论,说盛兰是一朵花,盛竹是一滩泥。

谁能想到,到头来,鲜花插到了牛粪上,烂泥反而长出了好笋子。

盛兰她爹摇了摇头,把那些有的没的丢到了脑后,只拉着沈篱表示感谢。

那边苟老三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见这边其乐融融,不由气炸了肺,指着沈篱发狠道:“小子,不就是力气大点儿吗?有种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迟早要弄死你!”

说完,眼前突然一花,紧接着,啪——脸被什么东西重重拍了一记。

他忍不住张嘴吐出了一口老血,混着血出来的,还有一颗门牙。

第98章 祖传的板砖

盛竹把板砖扔了,拍了拍手上的灰。

打人是不对的,但是打讨厌的人对不起,她还是要说出来,好爽!

苟老三的半边脸都肿了,牙也掉了一颗,满嘴的血,再加上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乍一看,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十分吓人。

他先是仇视地瞪着地上那块板砖,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盛竹。

昨天,他的脑袋挨了一记;今天,他的脸又挨了一记。

特么的,盛家这是祖传的爱拍板砖么?盛兰是这样,这丑八怪也是这样,就不能换个武器?不知道板砖拍起来很痛的么?!

“你敢打我?”他眯起眼,脸色阴沉。

“废话,老娘打都打了,你还来问这种蠢问题,是不是脑浆被拍成浆糊了?”

“”

苟老三真想暴起伤人,可瞄了眼沈篱,强忍住了。

他知道,今日有沈篱在场,他是讨不了好了。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可怕,别说他们六个人,就是再来六个,照样不够人家扔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打不过人家,他就不打了,反正要报仇,方法多得是。

“好,很好!”苟老三抬起袖子抹了把嘴,视线落到了妻子身上,“盛兰,我最后问你一遍,跟不跟我回去?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这话明显带着威胁。

盛兰犹豫了片刻。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那个家没有丝毫温暖,只有无尽的苛责跟谩骂,她受够了。

况且这两天的以死抗争,爹娘兄长的拼命维护,还有大伯因此而断掉的腿,如果到头来她妥协了,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

但她又担心,怕苟老三真的去官府告她爹。

苟老三有个远方亲戚在衙门当差,两人走得很近,常在一起喝酒。要是他买通了那个人,胡乱捏造证据

见盛兰脸色纠结,她哥气不打一处来,低头四处搜寻,找到了半截板砖,捡起来冲着苟老三就砸了过去。

“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妹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你们苟家一步!”

妈的,又是板砖苟老三急忙往边上一躲,板砖擦着他的耳朵险险地飞了过去。

他怒极反笑,“好,你们不要后悔!”

放完狠话,他拉起自己的兄弟们,几个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盛家。

盛兰闭上眼,吐出了一口郁气。

今天要不是盛竹两口子,她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望着她,盛兰心情有点复杂。

两家大人虽然处得好,但她跟盛竹的关系却很一般。盛竹不喜欢她,每次看到她都会发脾气;她也看不惯盛竹,因为盛竹总是把别人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

后来她出嫁了,逢年过节才能回来一趟,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关系当然也就更疏远了。

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自己这个从未放在心上的堂妹救了她。

盛兰走上前,深深屈膝:“竹娘,多谢你。”

盛竹打趣道:“那堂姐打算怎么谢我?”

这盛兰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不过仔细回想,盛竹一直是这样的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不拐弯抹角。

“我如今身无分文”

盛竹噗嗤笑了,“逗你玩儿的,堂姐,你也太不经逗了吧?”

是吗?盛兰也笑了。

这三年来在苟家的生活,几乎磨掉了她所有的棱角,从一个爱说爱笑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

好在,终于快要解脱了。

想到苟老三临走时的威胁,盛兰的笑容逐渐消失。

苟老三,他真的会去告状么

“堂姐,有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盛竹道。

“你问,我一定说实话。”

“如果苟老三把那个女人跟孩子都送走,你会回心转意吗?”

盛兰苦笑,“不会。”

背叛就是背叛,无论怎么修复,破镜终究无法重圆。

盛竹点点头,又问:“是不是只要能摆脱苟老三,你什么后果都愿意承受?”

盛兰看着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她如今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后果吗?

“是,只要不拖累我爹娘跟兄长他们,什么后果我都无所谓。”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盛竹笑笑,道:“堂姐,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彻底解决你的麻烦。”

苟老三回到家,看到的是一副糟心的场面。

他爹不知道哪里逍遥去了;他娘在灶屋里煮饭,也不知道煮的什么,一股子糊味,一边煮还一边骂骂咧咧,骂男人不管事,就知道在外面鬼混,骂陈莲儿懒,连孩子都不带。

陈莲儿扑在床上掉金豆子,还没满月的娃娃早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却没人来抱一下。

屋子里,到处是孩子用过的屎尿片,乱七八糟。

见此情景,苟老三本来就阴郁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耐着性子走过去,先把孩子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开始哄陈莲儿。

“怎么了这是?我可听说了,月子里不能哭,会伤眼睛的。”

“你以为我想哭啊?”陈莲儿一掀被子,委屈地抱怨道,“当初咱俩都说好的,等我有了孩子就接我进门,吃香的喝辣的,找人伺候我,什么都不用干,让我过少奶奶一样的好日子。如今呢?我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孩子也没人管,还天天被你娘责骂。”

说着,她捂住脸,“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苟老三额头青筋直跳。

要是盛兰在就好了,她会做饭,她会带孩子,她会收拾屋子,她总是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是了,只要把盛兰叫回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苟老三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他换了身体面的衣裳,揣上二两银子,准备出门去找他那个在衙门里当差的远方表叔。

刚跨出门槛,就见两个穿着衙役服饰的男人大踏步走过来,身后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尾巴。

“你,就是苟老三?”领头的衙役态度傲慢地问他。

苟老三有些懵,“是,小人正是苟老三。请问差爷找我是”

第99章 义绝

衙役肃着脸,“有人将你告上了公堂,知县大人要寻你问话。赶紧的,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苟老三心里一突。

民怕见官,他也不例外。虽说之前威胁盛兰说要告她爹,但那是作为原告,再有表叔在中间周旋,底气自然足。

现在是被告,感觉就有点虚了。

苟老三稳了稳心神,挤出谄媚的笑,弓着腰问道:“差爷,不知道是谁告的小人?”

衙役不耐烦,“问那么多做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动作快点,别磨磨叽叽的,大人还等着呢!还有,把你两个哥哥都叫上,他们是重要证人,必须跟着一起去。”

证人?证明什么?

苟老三被板砖拍过的脑袋,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终于开始运转起来。

他们兄弟几个早就分了家,平时都是各忙各的,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

比如说,帮他去盛家要人

莫非,是盛家人告的他?是了,肯定是,最近他们只一块做过这件事!

苟老三又惊又怒,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找表叔安排,盛兰那边倒是恶人先告状了,以为这样他就怕了吗?

盛兰是他苟家的人,盛家阻拦他接回媳妇,本来就有错在先,就是说到天边他也是占理的那一方,他怕个鸟!

想到这里,苟老三放松了下来,“好,差爷且稍等,我这就去喊人。”

没多会儿,苟大跟苟二就都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他们家的婆娘。

两个女人拽着自家男人不肯撒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控诉苟老三这个天杀的,没事不上门,上门就没好事,不是借钱就是借粮,如今还连累她们当家的被官老爷传唤,简直是千年祸害万年虫。

苟老三听得心中恼怒,但想到那是他嫂子,不是他婆娘,只好强忍住气,跟衙役告了个罪,说要去跟家里人交代一声,便转身进了屋。

苟爹昨天晚上在外面喝多了,这会儿还赖在床上酣睡,苟娘听说三个儿子都要去衙门问话,吓得魂不附体,瘫在地上啕嚎大哭。

苟老三哄了几句,见哄不好,也就懒得管了,径直去了陈莲儿的屋子。

陈莲儿一脸惶惶,急切问道:“为啥有人告你?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在外头犯事了?”

“胡说什么?”苟老三心中不快,“我能犯什么事,就是过去问几句话而已,很快就回来了。”

他看了眼陈莲儿怀里的孩子,神色缓和了些,安抚道:“差爷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好好的在家看着儿子,等回来,我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富贵鸡,好不好?”

陈莲儿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得点头“嗯”了声。

看着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她不知怎的,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将头埋在儿子身上,哽咽出声:“我的命,好苦哇”

身为太源县县令,张全安的命素来很好。

出身贫贱,却凭借刻苦攻读,考上了秀才、举人,再到进士及第,成为天子门生,可谓一帆风顺。

虽说到了知命之年仍然是个七品芝麻官,但他很知足。官大,责任就大,现在这样就很好,有钱又有闲,悠哉快哉。

当然了,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还是要多动动脑子的。

比方说,眼前这对不相配的夫妻,他就得哄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他高攀不起的存在。

“沈兄弟放心,此事包在本官身上。”张全安坐在县衙后花园的凉亭里,对着沈篱满口保证,“那苟老三凶狠残暴,不光虐待弟妹的姐姐,竟还将你家丈人的腿骨打断。如此可恶,为了你,本官也定不能饶他!”

沈篱神色一顿,很快又舒展开来,拱手道:“多谢大人。”

“谢什么,只要沈兄弟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这个老哥就行。”

就差明着说了,我帮你可不是免费的,是要回报的,做的是长线投资。

沈篱眸光微闪,没接话。

张全安确实待他不错,但这个人太过于钻营,又贪钱势利,并不能深交。万一他不小心把自己钻进了刑部大牢,跟他亲近的人势必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对于张全安话里话外的套交情,他只能保持沉默。

盛竹坐在他边上,皱眉道:“大人,你这话说错了!”

张全安一愣,疑惑地看向她。

比上次见面时倒是瘦了不少,可面上那块扎眼的红斑还在,依然丑得吓人。

他赶紧别开视线,心想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错不错的,再说男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但转念想到盛氏在沈篱心目中的地位,只得好脾气地问了句:“哦?哪里错了?”

盛竹道:“大人刚才说,为了我家相公,所以不能饶了苟老三,是吗?”

这话是他说的。张全安点点头,“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那苟老三是太源县的百姓,惩不惩治是大人您的事,跟我家相公有什么关系?我们来陈情,只是想救我堂姐,让她摆脱苟老三的纠缠,并不是为了对付苟老三。”

张全安:“”

那苟老三把她爹的腿都打断了,居然不思报仇,这什么女儿啊?

果然长得丑,脑子也不清楚。

他懒得跟盛竹说,直接看向了沈篱,“沈兄弟,你也这么想?”

沈篱忙起身,态度恭敬地道:“大人依法判决就好,也免得外人不知情,误以为大人徇私枉法,对您的官声不利。”

张全安彻底佛了。

可惜了沈篱,空有一身好本事,却被个娘们儿抓在了手心里,说东不敢往西。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他也是服气了。

看来,只能下次再找机会绑定沈篱了

张全安正要开口,下人来报,说是苟老三已经带回来了。

“好,那便升堂吧!”

前堂得了命令,很快忙碌起来,师爷和衙役们各就各位,张全安也换了官服,坐上了公堂。

苟家三兄弟战战兢兢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边跪着的盛兰一家人,还有盛老大跟盛老二。

果然是他们!

苟老三心中冷笑,迅速扫视了一圈,看自家表叔在哪里。

啪!惊堂木一拍。

“见了本官居然不跪。来人哪,先打十大板!”

苟大苟二扑通跪下了,苟老三也吓了一跳,赶紧跟着跪下磕头,“小人兄弟头一回上公堂,不懂规矩,求大人恕罪!”

张全安摆着官脸:“既如此,念你们初犯,暂且饶过。”

他看向场中那个缺了一颗门牙的男人,高声道:“苟老三,你妻盛氏向本官陈情,告你殴打其父母兄长,甚至将她大伯的腿骨踢断,行事恶劣,导致夫妻感情破裂,按照我大启国律法规定,诉求与你义绝。你有何话说?”

第100章 公鸡不下蛋

义绝?苟老三有些懵,“大人,什么是义绝?”

张全安真想翻白眼。这一天天的,面对的都是些不开化的愚民,连义绝是什么都不知道。

“依照我大启律法,凡是夫妻一方有杀害、殴打或是奸淫另一方至亲者,将由官府强制解除夫妻关系,此为义绝。”他忍着耐心给苟老三解释了一遍,问他,“懂不懂?”

苟老三懂了,但是他不服。

“大人,这事不赖我,是他们盛家死活不让娘子回去,我着急才”

“歪理!”张全安打断了他的话,教训道,“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着急就能打人了?按你这说法,今日本官若是将你关押了,你一着急,莫非连本官也要打不成?”

这、这能是一回事吗?

他又不是活腻了。

苟老三呐呐地说:“那当然不能”

张全安不耐烦听他废话,直接进入主题,“苟老三,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带人殴打你岳父跟大舅子?”

“有是有,但是”

“有就行。还有,你妻子娘家大伯的腿是不是你踢断的?”

“是,不过”

“是就好。既然你都认了,那这件事也就没什么好审的了。”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朗声宣判:“苟老三殴打妻子之父母兄长,重伤其至亲,证据确凿,允其妻盛氏之所求,解除双方夫妻关系,此后各安婚嫁,两不相干!”

说着示意身旁的师爷,“备案。”

在县衙备了案,也就是说,以前的婚书不作数了。

苟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样草草几句话,盛兰就不是他苟家媳妇了?开什么玩笑!

他猛地冲堂上磕了几个响头,喊道:“大人,小的不服!盛家私藏我媳妇,分明是想逼她再嫁,好再得一份彩礼钱。小人为抢回自己的妻子,误伤了岳父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大人明察秋毫,把娘子还给小人!”

听了这话,盛家人恨不得锤死他。

“你胡说!”盛兰指着苟老三,杏眼圆睁,“姓苟的,明明是你在外面养女人,连孩子都生了,才害得我有家不能回,如今竟然倒打一耙,污蔑我爹!你还有一丁点人性吗?”

双方相互指责,吵了起来。

张全安脑壳儿疼,再次拍响了惊堂木,“肃静!”

堂下跪着的众人立马噤若寒蝉。

张全安斜了眼苟老三,笑得十分慈眉善目,问他:“你说盛家想将你媳妇再嫁谋利,可有证据?”

“没有。但我肯定,他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没有证据就敢胡说八道,你当本官是昏官,当公堂是菜市场啊,随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张全安蓦的收敛了笑,喝道,“来人,苟老三藐视公堂,拉下去重打十大板!”

几个衙役应了声,立刻走过来摁倒苟老三,一人熟练地褪下了他的裤子,另一人举起手中的竹板,噼里啪啦就开打。

直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苟大苟二别过脸,很是不忍,却又不敢跟县太爷求情,生怕多说一句话,板子就上了自己的身。

苟老三倒还硬气,居然没吭声,只不过脸色十分难看,额头上全是冷汗。

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衙役们各回各位,苟老三强忍着羞耻拉上了裤子,重新跪倒。

张全安问:“苟老三,你服不服?”

苟老三垂下了头,“小人服。”

服就好,要是不服,他还得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投进牢房关三年,麻烦。

“既然双方都无异议,那这桩陈情就此了结。退堂!”

张全安一挥袖,转身去了后衙。

堂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往门外走。

刚出门口,盛兰就看到了站在石狮后面的盛竹夫妻俩,忙走上前拉住了她,感激地道:“竹娘,这次我能顺利脱身,真是多亏你了。”

原先听说过休妻,听说过和离,却从没想过还能义绝。

虽说义绝后的名声不好听,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嫁人了,名声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盛竹笑道:“其实说实话,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你知道我爹那个人的脾气,要是不彻底解决这件事,他是怎么也躺不住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爬起来,要跟苟老三再打一架呢!”

听了这话,盛兰心里越发愧疚了。

“都是我害了大伯”

“说什么呢?”盛竹白了她一眼,“这话就生分了哈,我爹听了肯定要不高兴了。”

两人正聊着,系统忽然在她脑海里“咦”了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盛竹微微一顿,“怎么了,九筒?”

系统的语气透着疑惑:“你堂姐是因为不能生,所以才引发了后面这一大串的事,对吧?”

细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盛兰不能生,所以苟家人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也是因为这个,苟老三才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生,还接回了家。

“那就怪了,刚才你们肢体接触的时候,我出于好奇,给你堂姐扫描了一下,结果,居然有个重大发现。”

盛竹一边敷衍地听盛兰说着感谢的话,一边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发现,你堂姐是个超级易孕体质。有多超级呢,打个比方说吧,去公共泳池里游一圈都有可能带回个宝宝。”

盛竹:“”

这么可怕?那怎么结婚三年了,一次都没有怀孕呢?

系统无语:“喂,你可是制药师啊,这都不明白?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你堂姐没问题,当然就是另一人的问题啦。”

盛竹陷入了沉默。

事情确实有点古怪,如果苟老三有问题,那他跟那个女人的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正想着,就看到苟老三在他两个哥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苟老三脸色阴沉,嘲讽道:“盛兰,你以为离开了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嗤,一只不下蛋的母鸡,除了我,还有谁会要?”

不能生孩子是盛兰的痛处,她脸涨红,扭过头不说话。

盛竹不爽了,反唇相讥:“不下蛋,也比下的是别家的蛋要好!”

苟老三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盛竹翻了个白眼:“这都听不明白啊?那你真该去看看大夫了,说不定你除了那方面有问题,耳朵也有问题呢?”

“你”

苟老三刚要动怒,屁股就剧烈痛了起来,他只好强忍住那口气,狠狠瞪了盛家人一眼,道:“我们走!”

见他疼得直冒汗,苟大苟二只好扶着他去附近找了家医馆上药,好在都是皮外伤,养个十来天就能痊愈。

临走时,苟老三忽然想起了盛竹的那句话,然后鬼使神差的将苟大苟二调开,自己忍着痛坐到了凳子上。

“大夫,麻烦你给我把个脉,看看子嗣的情况怎么样。”

第101章 孩子是谁的

半刻钟之后,苟老三走出了医馆,出来的时候,脚步明显有些不稳。

苟大苟二忙上前扶住了他,准备去街上租辆马车回家。

县城的街道比青云镇宽敞得多,人也多得多,来来往往的,不时说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苟老三直勾勾盯着每个人的嘴,仿佛听见了那些人发出的嘲笑声,笑他有眼无珠,笑他满头青草。

“啊!!”

他蓦地蹲下了身子,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神情痛苦又狰狞。

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叹了口气。

苟大拍了拍弟弟的背,劝道:“老三,我知道你屁股痛,心也不好受,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想开点,别钻进了死胡同,不值得。”

“大哥说得对。”苟二更直白,“不就是个女人嘛,没了盛氏,正好空出位子来给陈莲儿。陈莲儿虽说没有盛氏长得好,也不如她勤快能干,但人家至少能生儿子啊。就冲这一点,比盛氏可强多了!”

能生儿子呵,可不是能生么?可他娘的生的到底是谁的儿子?!

苟老三闭了闭眼,耳边又响起了那大夫的话。

“你这脉象不大好啊,表面看着生龙活虎,实则外强中干,肾气不足,导致精寒且稀。恐怕,于子嗣无缘”

原来不能生的,是他。

想到自己因为没有孩子,对盛兰诸多挑剔,动辄打骂,硬生生逼走了她,到头来,却换回了一个父不详的野种,还当成宝,苟老三就觉得自己蠢到吃屎!

他悔不当初,又怒不可遏。

好个陈莲儿,竟敢欺骗他,简直找死!

回到家的当天晚上,苟老三关紧了屋门,将还在月子里的陈莲儿绑在床角,不顾她的苦苦哀求,狠狠甩了她十几个耳刮子,逼问孩子的生父。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孩子生父是谁,陈莲儿自己竟也说不清楚。

她是个寡妇,丈夫早两年病死了,婆家也没什么人管她,于是半夜总有一些闲汉过来敲她的窗,给她送吃的用的,说好听的话哄她。

开始她很害怕,渐渐的,她习惯了,也或许是寂寞了,就半推半就地从了,直到认识了苟老三,才结束了这种混乱的关系。

苟老三对她很好,出手也爽快,又信誓旦旦说,只要她能为他生个儿子,就接她回家享福,她就动了心。

可几个月过去了,她一直没怀上。

后来没办法,趁苟老三不注意,她又偷偷跟那些闲汉勾搭上了,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所以孩子到底是谁的,她是真的不知道。

听了这番话,苟老三差点气得吐血,伤口都崩了,忍不住又揍了陈莲儿一顿。

揍完之后,他最终还是留下了这对母子,不是他多么宽容,而是因为——他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是个没种的男人,丢不起那脸。

再一个,他的病能不能治好还不一定,暂时留下这个孩子,也是以防万一,不管怎么说,他死后,总得有个摔盆打幡的人。

从此,陈莲儿就变成了另一个盛兰,家里所有的活计都得她做,耕田下地,做饭洗衣,伺候一家老小。就这样,苟老三对她也从来没有好脸,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喝完酒就打她骂她,骂她是水性杨花的贱人,说她连盛兰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如。

苟家的狗血剧在持续上演,盛竹这边却个个喜笑颜开。

一行人先回了桃花村,把好消息告诉了盛老爹,盛老爹一高兴,居然站了起来,把全家人吓得够呛。

盛老二屁滚尿流地请来了村里的古大夫。

古大夫伸手一摸,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接了十几二十年的骨,从来没见过恢复这么快的,简直是个奇迹!

古大夫忙问起这两天的情况,盛老二想起了盛竹那个从书上看来的药方,刚要开口,就被盛竹从背后踢了一脚。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

“就是按照您说的,卧床静养,少操心,多吃点好的,其他没什么了。”盛竹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十分单纯,“都是古大夫您的接骨技术好!”

古大夫可不比盛家人,人家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没那么好糊弄,所以还是别节外生枝了,省得解释不清。

见问不出什么,古大夫虽然心里遗憾,也只得作罢。

他前脚一走,后脚盛老二就问了:“小妹,为啥不让我告诉古大夫那个药方的事?”

盛竹道:“不为啥,就是不想说。你有意见?”

盛老二:“”

瞄了瞄床上虎视眈眈的老爹,再看了看身边笑容温和的沈篱,还有他正在活动的手腕,盛老二咽了咽口水,谄笑道:“没有没有!小妹你说啥就是啥,二哥都听你的!”

然后他回头,板着脸,对屋子里的其他人叮嘱道:“都知道了啊,小妹那个药方,谁也不许往外说,听见没有?”

盛家人纷纷点头。

说了也得有人信哪,拿锅底灰接骨,人家听了还不笑掉大牙?

盛老爹的腿已经没什么大碍,第二日一大早,盛竹就准备回去了,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加一条狗,她不放心。

知道她要走,盛兰赶紧提了一篮子鸡蛋过来,非要塞给她。

盛竹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了。

想了想,她问:“堂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盛兰苦笑,“我如今这样,总不能赖在娘家白吃白住吧?我准备去镇上接点绣活,或者看谁家需要帮工的,多少挣点钱养活自己。”

经历了这一遭,她对男人已经死了心,不想再嫁人了。

不过一直住在娘家也不合适。

爹娘总会老的,兄长虽然真心疼她,可还有嫂子在,嫂子口头上没说什么,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日子久了,肯定会生出矛盾来,到时候反倒让兄长为难。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事做,搬出去自食其力。

盛竹垂眸思索了片刻。

对于这个便宜堂姐,她其实挺喜欢的,盛兰身上虽然有封建时代典型女性的影子,却也有颗抗争不屈的心,为人又本分实在,是个不错的人。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帮人帮到底吧。

“堂姐,你做饭的手艺怎么样?”

做饭?盛兰不太明白她问这个的原因,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勉强能入口。”

盛竹点头,提议道:“是这样的,我家相公在镇上开了间镖局,镖局的位置正好在转角处,那边人挺多的。你要是愿意的话,每天卯时到巳时,门口的位置可以租给你卖早点,应该能挣些钱。”

听了这话,盛兰眼前一亮。

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我没钱交租金”

那么好的位置,租金肯定不便宜。

“堂姐如果拿不出租金也没关系,相公他们时常要走镖,镖局里没有人看着也不好,堂姐可以住在那里,帮忙打扫屋子,看守门户,需要的时候帮忙做下饭,就当抵租金了。你看怎么样?”

盛竹当然可以免了租金,但是她不想。

人性总是贪婪的,古往今来,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多的是,她不想养出一个白眼狼。

再一个,也是为了照顾盛兰的自尊心,免得让她有被施舍的感觉。

盛兰又惊又喜,这下不光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连住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简直是再好也没有了。

“谢谢你竹娘,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她感激地道。

事情就这么定了,盛兰回屋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裳,跟家里人说了一声,就坐进了马车,跟着盛竹去了顺风镖局。

下马车后,盛兰被惊着了。

她没想到顺风镖局这么大,这么有气势,很显然,盛竹并不缺门口那点租金,她只是想帮自己而已。

盛兰心头涌上暖意。

她一定好好看着镖局,还有,好好替竹娘看着妹夫,绝不让其他女人有近他身的机会!

他们盛家,有一个弃妇就够了

沈篱去喂马了,盛竹领着盛兰往镖局后院走,边走边给她介绍里面的摆设。

刚转过拐角,有个莽撞的身躯忽然撞了上来,那人力气很大,盛兰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忍着痛抬头,就望进了一双铜铃般的牛眼里。

第102章 阴阳怪气

那人身材十分高大,跟一堵墙似的,光是站在那里,就令人心底发颤。

盛兰低下头,不敢去仔细看他的脸,只觉得是个长相十分凶恶的男人。

盛竹忙上前将她扶起来,转头瞪了那人一眼,“郭大哥,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郭子顺:“”

扎心了老妹儿。

他哪里就一把年纪了?明明也才比沈篱大了三岁好不好?

“抱歉,是我太莽撞了。刚才听到动静,就猜到是你们来了,所以心急了些。”说着,看了眼盛兰,见她梳着妇人头,便问,“这位小娘子,没事吧?”

盛兰下意识往盛竹身后躲了躲,摇了摇头:“没事。”

郭子顺松了口气。

却听得盛竹又开了口:“没事也被你吓了一大跳。说吧,你打算怎么赔?”

盛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既然出现在顺风镖局,盛竹跟他说话又那么熟稔,显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要是因为她而让盛竹跟朋友起了嫌隙,她会过意得去。

郭子顺却觉得这话没毛病,二话不说就在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他掏出了一把铜板递过来,瓮声瓮气道:“给你买药吃。”

这盛兰胆战心惊,不知是该接还是该拒。

接吧,好像有占人便宜的嫌疑;拒吧,这人看着凶巴巴的,会不会恼羞成怒?

正纠结,就听盛竹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人也太实在了吧,谁说要你赔钱了?”

不要钱?郭子顺愣住了,“那要啥?”

“当然是要人啦。”盛竹瞅了眼盛兰,笑吟吟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姐,她跟丈夫和离了,如今无依无靠”

“竹娘!”盛兰脸色涨红,一把拽住了她,冲她拼命摇头。

男人太可怕,她不想再嫁人了,哪怕是自家堂妹介绍的,她也不想!

盛竹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然后继续道:“所以堂姐打算在咱们镖局门口摆摊卖早点,挣点辛苦钱。你也知道,这镇上有那么一帮收保护费的痞子,等摊子摆起来以后,肯定会上门来讹钱的,到时候,就得麻烦郭大哥你出手赶跑他们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还以为

盛兰顿时窘得无地自容,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郭子顺倒是没想到别的地方,只是听说眼前这小娘子和离了,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么好看的媳妇儿都舍得和离,那男人大概是个棒槌。

他将胸膛拍得砰砰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放心吧弟妹,你姐姐就交给我了!什么痞子瘤子,敢过来找茬,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那凶狠劲儿,吓得盛兰又退了一步。

她心里还残留着苟老三的阴影,最是见不得这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男人,看着都怕。

感觉到她的畏缩,盛竹心思一转,便有些明白了,不由失笑:“堂姐,郭大哥跟相公一样,都是顺风镖局的主人,也是镖师。你别看他块头大,就觉得不好相处,其实他这个人啊,除了长得凶巴巴之外,还话唠、贪吃、傻气,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仗义。所以你不用怕他,要是他欺负了你,你只管跟我说,我让我家狗子咬他!”

郭子顺被绕得有点晕,弟妹这话好像是夸他的吧?是吧?

于是挺起胸膛,嘿嘿笑了。

瞧着他那副傻样,盛兰的戒心终于放下了一些。既然盛竹都这么说了,想来这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反正,以后尽量少接触就好。

打过照面后,郭子顺去了前面找沈篱,姐妹俩则继续往后院走。

顺风镖局前身是开武馆的,武馆主人曾经有妻有妾,还收了不少徒弟,空房自然是有的,除了左右两间厢房,靠近练武场边上,还有一排足有十几间的小屋子。

盛竹把盛兰带去了那边。

不是她不愿意让盛兰住好一点的厢房,主要对面住的是郭子顺,两人孤男寡女的多有不便。

至于沈篱,晚上基本上都是回家住的,实在赶不及,跟郭子顺挤一挤也行。

男人嘛,糙一点没毛病。

盛兰倒是对自己的住处十分满意。对她来说,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会挑剔这那。而且房间虽小,五脏俱全,柜子桌子都是齐备的,没走几步就是厨房,她喜欢得不行。

放下包袱,盛兰就挽起袖子,准备洗洗刷刷。

“不忙。”盛竹拦住了她,拉着她往外走,“跟我去厨房,让我看看你的手艺先。”

要想靠卖早点挣钱,光有好地段还不行,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厨房空间挺大,虽然比不上庞记酒楼的后厨,但一半也有了,想来,是当初武馆主人考虑到徒弟众多,特意建得大一些。

盛竹翻找了一下,发现柴米油盐样样都是齐全的,除了几样蔬菜之外,竟然连鸡鸭鱼肉都有,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郭子顺虽然贪吃,但并不奢侈,怎么买这么多的好菜?

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趟镖走得辛苦,所以犒劳犒劳自己吧。

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招呼盛兰做几道点心出来给她看看。

盛兰的手艺还算不错,不过她只会几种最传统的早点,比如白粥、面条、烙饼跟馒头,虽说能填饱肚子,但终归少了些创意。

“这些东西跟外面卖的没太大区别,恐怕不容易吸引客人啊。”

“那怎么办?”盛兰一筹莫展,“别的我也不会啊。”

盛竹笑了笑,“你不会,我会啊。”

说到早点,她的脑海里立刻就能跳出108道做法来。不过路边摊嘛,太贵了不行,太麻烦了也不行,得好吃又经济,还能方便人家打包带走的那种。

所以,挑来拣去,也就那么几种了——菜肉锅贴,提前做好温着就行;葱油拌面,做起来简单方便还不贵,缺点就是时间不宜过长,会坨成一团,得现吃;饭团,里面可以包豆沙或者土豆鸡肉之类的,特别适合那些急着赶路的人,边走边吃也不耽误时间;最后,就是小混沌了,放点紫菜,可以当主餐也可以当汤喝,怎么样都行。

确定好菜谱,盛竹开始教徒弟。

让她没想到的是,盛兰居然在这方面很有天分,稍微点拨一下,再示范两遍,基本上就会了。

味道当然比不上她自己做的,但是也不差了。

徒弟好带,师父当然就教得起劲,姐妹两个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竟没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哟,这是做的啥呀,这么香?也给我尝尝呗?”

那人阴阳怪气地说。

第103章 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孩子

两人闻声转过头,发现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方脸大嘴,身形微胖,正抄着手靠在门边上,脸上似笑非笑。

盛竹皱了皱眉。

牛氏——郭子顺的寡嫂,那个虐待婆母的恶毒女人。

她倒差点忘了这号人物了,之前说是因为沈篱跟郭子顺要走镖,所以接她跟郭母过来看场子,顺便住些日子。现在他们回来也有好几天了,她还以为牛氏已经回去了。

没想到,居然还在。

在就在吧,都是顺风镖局的主人,没道理沈篱的亲戚可以过来借住,郭子顺的亲人反倒不可以。

不过,这个女人是两面派,心肠又坏,万一跟盛兰合不来

想到这里,盛竹有些烦躁,脸色也沉了下来,“想吃自己做去!”

牛氏笑了起来,“哎哟,盛娘子脾气可真大。我倒是想自己做呢,可我买回来的菜都被你们用了,我拿什么做?”

盛竹眉毛一扬,“这菜都是你买的?”

那就怪不得了,郭子顺说要存钱娶老婆,怎么可能舍得买这么多好菜。这个牛氏,倒是下得去手,大概因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吧?

牛氏笑眯眯走进来,贪婪的视线在灶台上扫视了几圈,然后伸手拿了一个锅贴放进自己嘴里,刚吃一口,眼前就是一亮。

有肉的味道,还有菜的清香,不软不硬,不油不腻,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她三两口吃完,还想再拿,然而瞄到盛竹不悦的脸色,又缩回了手,咳了两声,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道:“我这个人呢,一向不爱计较。这样,盛娘子,既然你把我买的菜都用了,我也不要你赔,你把这道点心的做法教给我,就当两清了,怎么样?”

牛氏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她那个小叔子是个孝子,时常到郭母跟前陪她唠嗑,她在旁边听了一嘴,据说沈篱家的丑媳妇做饭特别好吃,一道菜谱就卖十好几两银子呢,可把她眼红坏了。

要是能学会这道点心,再卖出去,庞记酒楼也好,玲珑轩也好,不说十几两,四五两肯定是没问题的。

盛竹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什么人哪,想得可真美,别说划不划算,就冲牛氏这品行,她就极度看不顺眼,还教她做点心?做梦还差不多!

“用掉的菜我们会赔,其他的,你就别想了。”她冷冷地道。

说完,盛竹把灶台上的点心都端去了厅堂,招呼沈篱跟郭子顺一起吃,还特意送了一份到西厢房,亲手喂给了郭母。

反正,就是没有牛氏的份。

牛氏馋得直咽口水,奈何人家偏偏就是不给她吃,气得脸更方了。没办法,饿呀,只好自己去厨房下了碗面条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以前觉得面条挺好吃的,这一次却觉得索然无味。

吃饱喝足后,两个男人开始敲敲打打,用镖局里现有的材料做出了一架毛毡棚,往镖局门口一摆,还挺结实,防雨遮阳完全没问题。

又搜罗出了几张桌子,十几条板凳,预备给客人坐。

盛竹两姐妹去了街市,买了许多食材跟作料,还有锅碗瓢盆、用来打包的油纸、炉子等等需要用到的东西,足足逛了两个时辰,花了好几两银子。

盛兰看得心尖儿直抖,一个劲儿的问:“竹娘,够了吧?不用再买了吧?”

她怕呀,万一生意不好,这么多钱她可怎么还。

盛竹当然知道她担心什么,笑着安慰道:“放心吧,这都是必要的前期投入,很快就会挣回来的,十倍百倍地挣回来!你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应该对我有信心吧?”

在前世,有大叔靠卖烧饼都挣出了好几套房子,所以千万不要小看那些卖小吃的,量变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引起质变。

听了她的话,盛兰的心安定了一些。

是啊,那么好吃的早点,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呢?不可能的。

等全部忙完,天也快黑了,盛竹跟沈篱坐上马车,直奔青山坳。

临走时,她叮嘱盛兰,让她有什么事就找郭子顺。还有,千万不要把那几样点心的做法告诉其他人,尤其是那个牛氏,总觉得她没安什么好心。

盛兰自然满口答应。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她随意弄了点吃的,然后问了下家里的情况。

这几天她跟沈篱不在家,两小只都很乖,沈峥把天麻照顾得很好,白眉把沈溪也保护得很好,大房那边也没出什么幺蛾子。总而言之,一切风平浪静。

夫妻俩洗漱完后,就上了床。

盛竹奔波了好几天,先是苟老三的事,后来又是盛兰的事,确实有些累了,很快就犯起了迷糊。

“娘子,好不好?”耳边传来沈篱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似乎在跟她商量着什么。

她困得很,也没怎么听清,只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声:“好”

片刻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沈篱,你在做什么?!”

沈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解释道:“娘子别怕,生孩子都要先脱衣服的。”

“”盛竹连忙将那只不安分的大掌推开,“谁说要生孩子了?”

她这身子都还是个大孩子呢,生什么孩子。

沈篱默了默,半晌,语气低落地问:“娘子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孩子?”

盛竹真想再撞一次墙,古代男人怎么都这么热衷生孩子呢?苟老三是这样,沈篱也是啊呸!不能拿她家相公跟那种货色比。

她定了定神,然后抱住沈篱,在他胸前使劲蹭了蹭,撒娇道:“相公,我们还小呢,不急!”

还小?黑暗中,沈篱神色古怪,“我二十一了,还小吗?”

盛竹尬笑:“小,特别小!你看郭大哥,比你还大好几岁呢,人家连媳妇在哪里都不知道,人家都没急,你急什么?”

沈篱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要不要孩子,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急切,只不过两人成亲有一段日子了,感情也到了位,按说应该水到渠成了,可娘子似乎并不愿意跟他有进一步的交流,这让他有点挫败。

难道是怕疼?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也罢,改天去找郭大哥把那几本画册要过来观摩观摩,看有没有办法减轻女子第一次的疼痛

“好,那就听你的,暂时不生。”自觉解开了症结所在,沈篱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睡吧。”

盛竹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了下来。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喂,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放心吧娘子,不会有孩子的”

“”

呵,男人!

夫妻俩胡闹了半宿,次日都睡过了头,外面白眉拼命用爪子拍打着房门,“汪汪——”快起来,出事了!

第104章 撒野

入了盛夏,天儿越发热了,哪怕是大清早,也一丝风都没有。

盛竹却觉得浑身冰凉。

她的脚下,是一个个沙坑,坑的旁边扔着还很新鲜的天麻杆子,底下最重要的果实已经不翼而飞。

天麻,被人偷了!

“啊——”沈峥捶胸顿足,“是谁?哪个混蛋干的?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他悔啊,昨儿晚上就应该多来看几次的,是他不够警惕,以为不会有人过来偷庄稼。哪知道,眼看着就要收获了,却出了这事。

“大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少年满心愧疚,眼眶都红了。

盛竹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那个小偷,把损失弥补回来。

“不怪你,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这里,被人钻了空子也正常。”她指了指那边剩余的天麻,“小三儿,你先别着急哭,去数一数,看总共丢了多少棵。”

想了想,又把狗子叫过来,让它暂且充当警犬,“白眉,你的鼻子比较灵,四处闻闻看,能不能找出那个人的踪迹。”

白眉汪了一声,开始在沙地周围打转。

真是气死狗了,要不是它白天要保护小主人,晚上得补眠,只能早晚过来巡逻两次,哪能让个小贼得了手。

哼,等找出那个人,要不给他留下一个永难磨灭的印记,它就不姓白!

见一人一狗都忙碌开了,盛竹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天麻贵重,但青山坳认识它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所以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它有多值钱,也就更谈不上偷了。

那么就有了两种可能。第一,跟他们家有仇的,故意搞破坏;第二,不排除有人偶然得知了天麻的价值,贪心之下做出了偷盗的事。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既跟他们家有仇,又贪钱,这个人会是谁呢

“娘子。”沈篱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神态淡定地走过来,安慰道,“放心吧,那个人跑不掉。”

这么笃定?盛竹不由瞪大了眼睛:“难道你知道他是谁?”

沈篱摇头,“不知道。”他笑了笑,“不过,我刚才仔细看了下,总共被偷了二十三棵,每一棵都只剩下了杆子,切口很平整,地上还有麻袋拖曳的痕迹,显然是有备而来。我猜想,那个人应该是知道天麻能卖钱,所以才会来偷。至于为什么没有全部偷完,大概是时间来不及,怕被人抓到现行吧。”

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可还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见她依然皱着眉头,沈篱继续道:“你想想看,他偷了天麻,总不能一直不出手吧?肯定要卖出去,不是卖到镇上就是县里,毕竟时间长了不新鲜,会影响价钱。百草堂在镇上和县里都有分部,要是同行收了这么多乌红天麻,他们肯定会得到消息,到时候我们去秦御医那里打听打听,再顺藤摸瓜,还愁找不到那个小偷?”

盛竹诧异地瞅了眼自家相公,没想到沈篱除了力气大,还有破案能力。

“你说得对。”她点了点头,“但是这个过程太长了,等我们找个人,说不定钱已经被他霍霍光了。所以,咱们得速战速决。”

“那娘子有什么打算?”

盛竹冷笑:“报官!”

有问题找警察,这种思想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只要出了事,她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报警。虽然这个时代的官府远远比不上她前世,但既然设立了,当然要起点作用。

只要官府插手,事情就好办多了。

“汪汪!”白眉忽然眉飞色舞地跑了过来,伸出一只前爪朝村里指了指,然后往前跑了两步,又回头看她。

盛竹精神一振,问它:“你有线索了?”

狗脑袋点了点。

盛竹大喜,让沈峥继续留守原地保护现场,她和沈篱跟在了白眉后面,一路追着那贼人的气味进了村。

最后,停在了大房的院子门口。

“汪汪——”白眉冲里面叫了两声,它闻到了天麻的气味,就在里面。

夫妻俩对视一眼,对于这个结果,两个人似乎都并不怎么意外。

没等他们敲门,里面就传来赖氏的大嗓门儿:“叫魂哪叫?滚远一点!要是吵醒了我儿子,老娘宰了你个狗东西!”

白眉咧开了大嘴,退后几步看了眼围墙的高度,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院子。

里面顿时一阵鸡飞人嚎。

“啊!死狗,快走开!他爹,救命啊!”

紧接着,赖氏拉开了门栓,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边跑边回头看,脸上写满了恐惧。

上次去二房找麻烦,她被白眉咬住了脖子,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本以为隔着门骂几句撒撒气而已,哪晓得这狗不走寻常路,直接跳墙进来了,这下子可把她吓得够呛。

看到站在院门口的两人,赖氏怦怦跳的心脏才算稳了下来,叉起腰叫道:“盛氏,你们家的狗还有没有一点家教了?跑到我们家来撒野,信不信我打杀了它!”

盛竹笑了笑,“大伯母,好像是你先骂它的吧?白眉又不是人,它可不懂骂不还口的道理。”

赖氏:“”

她正准备坐地上拍大腿哭嚎,却见盛竹跟沈篱根本不理她,直接抬脚进了院子,只好跟了上来,“喂!你们两个要干啥?”

盛竹看向白眉,白眉在地上闻了闻,然后径直跑向了西屋,夫妻俩立刻跟了上去。

屋子的门是关着的。

沈篱的眼神黯了黯,这里曾经挤着他们一家五口,如今倒不知道是留给谁了。

严婆子在沈大伯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色不咸不淡,问道:“大郎,这一大清早的过来,可是来给祖母送养老银的?”

沈篱笑了笑,“养老银不急,到了时间我自然会给。今儿过来,是想请祖母做主,把从我们家地里挖走的东西还回来。”

地里的东西?严婆子诧异,“二房有地吗?”

沈大伯低声提醒道:“他们家在后山有几亩沙地。”

这事全村人都知道,很多人还在背后偷笑,说沈家二房是想地想疯了,连沙地都要。至于沙地上长出了作物,他们也并没有太在意,谁知道是什么奇怪的草,反正不是庄稼。

严婆子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地里的东西被人偷了?”

沈篱语气笃定:“是大房的人。”

这话一出,沈大伯当场就怒了:“胡说八道!你那地里种的是仙草不成?就是仙草,我们家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哼,别以为大房最近手头紧,就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说我们是贼,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沈篱指着西屋的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胡玉娘那张妩媚天成的脸。

第105章 有何不敢

胡玉娘发丝微乱,脸颊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十分勾人。沈大伯忍不住扫过来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

他看向沈篱,冷笑道:“你所说的小偷,总不可能是她吧?”

“是不是,查过才知道。”沈篱目不斜视,“胡娘子,麻烦你让让,我们要进去查看一下。”

胡玉娘先是一愣,继而抿唇笑了,娇声娇气地道:“这怕是不合适吧?这屋是我住的,里边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沈公子是外男,委实不大方便。”

“就是!”赖氏挤到前面来,斜眼看着沈篱,撇嘴道,“大郎,你好歹也读过几年书,这点廉耻都不懂?我看哪,抓小偷是假,看上了这小骚货才是真吧?要不然,为啥一来哪个屋都不去,偏偏要进她的房?”

说完又用手指着盛竹,一副教训的口吻:“还有你!连个男人都看不住,当着你的面勾搭别的女人,你丢不丢脸?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这个八婆,真是到哪儿都能抢戏。

天麻被偷了,盛竹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哪有功夫在这儿听赖氏东扯西拉。她懒得答话,直接拍掉了赖氏几乎戳到她鼻子的手指,然后转身,粗暴地将胡玉娘推了个踉跄,抬脚进了屋。

“男人不方便进你的狐狸窝,我是女人,总该没关系了吧?”

胡玉娘漂亮的脸蛋一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咬着嘴唇道:“你、你怎能这么说我?我落到如今地步,也是迫不得已”

她本就生得美貌,再做出这等姿态,越发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沈大伯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落到旁边如同母夜叉一般的赖氏身上,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却不知道厌恶的是胡玉娘的惺惺作态,还是赖氏的人老珠黄。

然后,他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个男人——沈篱,却见他只顾着低头撩狗子,对胡玉娘的美色视而不见。

哼,装!跟他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子一个样,就喜欢装!装兄弟情深,装痴情专一,装孝顺道义!

呸,虚伪!

那边白眉被自家男主子用脚拨了几下,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让它也跟着进屋去,毕竟找线索什么的,它是专业的。

狗子歪着脑袋自我评估了一下。男人不能进狐狸窝,它也是男的,但它不是人,应该不在受限范围内吧?嗯,不管了,不能让女主子孤军奋战,先进去再说。

于是利索地跳过门槛,把全身能量聚集在鼻子上,开始在屋里搜寻天麻独特的鸡屎味儿。

胡玉娘见拦不住,只好站到了一旁静静看着。屋子里,只剩下了赖氏骂骂咧咧的大嗓门儿。

“有爹生没娘教的玩意儿,大清早的跑到人家家里来抓贼,不知道的还以为丢了什么值钱的宝贝,不就是几根野草!丢了就丢了吧,还想讹上我们家是怎么的?今儿要是找不出证据,别怪我这做大伯母的不客气”

正骂得起劲,忽听盛竹道:“找到了!”

赖氏一个激灵,赶紧闭上了嘴巴,把眼睛睁大。

白眉从衣柜里叼出了一件蓝色外衫和一双黑色布鞋,都是男式的。大房就两个男人,沈大伯的衣服绝不可能放到胡玉娘的屋里来,那么这衣衫跟鞋子,只能是沈金宝的了。

赖氏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真找出了地里丢的东西,那就百口莫辩了。只不过一件衣服跟一双鞋而已,能证明什么?

“咋咋呼呼的干啥呢?吓我这一大跳!”赖氏翻了个白眼,把衣服跟鞋子拿到了厅堂给大家看,拍着大腿乐不可支,“你们说好笑不好笑?盛氏费了半天劲,就找出了这两样东西。咋的,沙地里还能长出衣服来呀?哎哟,可笑死我了!”

其他人却没有一个人笑。

严婆子耷拉的眼皮掀了掀,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错愕褪去,换成了慈爱,“大郎,既然没找到,那就先回去吧,或者到别的地方再找找看。”

沈大伯咳嗽了两声,也道:“是啊大郎,咱们虽说分家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就算大房再难,手头再紧,也绝对做不出偷二房东西的事情来,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冤枉好人?”沈篱笑了笑,两根手指钳起那件外衫,“那这衣服上沾的是什么?还有这鞋子,不光鞋底,连里面都还有没清干净的沙土,又作何解释?”

沈大伯眼神闪烁,辩解道:“有沙子也说明不了什么,全村又不只有你们家地里有沙子,后山还有好几块无主的沙地,难道还不许金宝过去蹭蹭么?”

盛竹噗嗤笑了。

“大伯父,按您这话说,堂兄闲得无聊,特意跑去沙地里蹭了一身沙子回来,然后又特意把脏衣服藏柜子里,是这样吗?你觉得正常人能干出这事儿?”

沈大伯张了张口,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你管不着,反正我儿子不会做出偷窃的事儿!你们休想往他头上泼脏水!”

赖氏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玄机不是衣服,而是衣服上的沙子。

不行,金宝绝对不能被冠上小偷的名声!

她飞快地在脑海里想主意,忽然眼睛一亮,转身将胡玉娘拽到了前面,厉声问道:“金宝人呢?”

胡玉娘好像很怕她似的,细声细气地答道:“我不知道,我一早醒来就没看到他了”

这话,等于佐证了沈金宝偷东西的事实——至少他是有作案时间的。

赖氏气急败坏,“年纪轻轻的为什么睡不着?都是你这个小妖精害的,深更半夜的还在鬼叫,金宝能不虚吗?虚了自然就睡不着了!”

说碗狠狠掐了胡玉娘一把,胡玉娘疼得身子一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歪的方向正是沈篱那边。

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顺势扶她一把,偏沈篱不仅不扶,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她身上有瘟疫似的。

胡玉娘差点跌倒,心中暗恨。

她就不信了,凭她的美貌还打不破这个男人虚伪的假面具!来日方长,不急。

胡云娘咬了咬牙,乖乖站到了最后面。

盛竹冷眼旁观,有些不爽。

这个女人果然不安于室,勾搭上了沈金宝还不知足,如今又看上了沈篱。哼,看上就算了,毕竟沈篱这么好,谁看上他很很正常。但胡玉娘要真敢伸手,别怪她剁了她的手指头!

正要说话,沈篱已经开了口:“祖母,大伯父大伯母,今儿我把丑话放前头,要是堂兄肯把东西还回来,看在大家都姓沈的份上,这事儿就算了;要是不肯归还,那我们没办法,只能找官老爷评评理了。”

严婆子脸色一变,大怒:“你敢!”

沈篱直视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我有何不敢?”

一直以来,他碍于孝道,对严婆子跟大房诸多忍让,但并没有换来他们的慈爱跟友好,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忍。

更客户,这些天麻是娘子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是打算用来盖新屋的,凭什么便宜沈金宝那个混蛋?

沈大伯阴沉着脸,“大郎,有必要闹这么大吗?你以为传出去只有我们大房丢脸么,你状告亲堂兄,名声又能好听到哪儿去?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就算真是你堂兄拿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脑回路可真清奇,值不值钱是一回事,偷盗是另外一回事,难道偷小东西就不是偷了?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沈金宝能养成这个德行,真是得了他父母的真传。

盛竹有些不耐烦,再继续纠缠下去,沈金宝已经把东西出手了,于是道:“祖母,您说句话吧,公了还是私了?要私了,请您马上把堂兄叫回来,东西还给我们;要公了,我们这就启程去县里衙门,告沈金宝偷盗!”

她好心提醒了一句:“我们地里种的可不是草,而是药材。依我们大启国律法规定,偷盗财物越贵重,判刑也越重哦。”

第106章 公子,你真俊

青云镇虽不大,却也有十几家医馆,其中最知名的有两家,一家是百草堂。

还有一家,叫回春馆。

两家是同行,又在同一条街上,自然避免不了竞争。为了抢病人,回春馆不惜以本伤人,同样的药,百草堂卖什么价,回春馆一律便宜百分之五。

不要小看这百分之五,世人皆趋利,能省为什么不省,又不是跟钱过不去。久而久之,回春馆的生意络绎不绝,而百草堂门可罗雀。

直到几年前,秦仲秦御医告老还乡,以一己之力,使得百草堂起死回生。

毕竟国医圣手跟乡下郎中相比,这中间的差距,可远远不止百分之五。

为此,回春馆的苗掌柜十分头疼。

比医术,人家是给皇帝老儿一家子看病的,要是医术差,估计都活不到告老;比名声,人家是御医!光一个“御”字,就能让全镇的百姓疯了似的往他那儿涌,甭管有病没病,只要让他那双摸过皇帝娘娘们的手摸一下,都恨不得一个月不洗手;至于比价格哎,不提也罢,提起来一把辛酸泪啊。

苗掌柜正坐在柜台前唉声叹气,忽见一个男人在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那人瘦得像皮猴,泪堂发黑,唇色无华,显然是纵欲过度的病症。

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好不容易来个病人,怎么能轻易放过?苗掌柜抬手制止了学徒,自己起身走过去,笑眯眯开了口。

“这位公子,可是要看病的?今日凑了巧,刚好是霍郎中坐诊,他最擅长替人调理身子,补气壮虚。来来来,快些进来!”

这般热情,瘦皮猴有点儿受宠若惊,犹豫片刻后,抬脚迈进了门。

“我不是来看病的。”他将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放,问道,“不知你们这儿收不收药材?刚挖出来的,新鲜的,便宜点卖给你们。”

听说是卖药的,苗掌柜便有些失望。

现在医馆的生意不好,他们还屯着许多药卖不出去呢,都要闹耗子了,哪里还需要再进。

他笑容淡淡:“公子向北走,那边都是医馆,你可去挨家挨户问问看。”

听了这番推托之词,瘦皮猴开始暴躁起来:“我刚从那边过来的。咋的,现在病人都不用吃药了?还是咱青云镇国泰民安,大家连病都不生了?”

苗掌柜呵呵。

不是青云镇没有病人,而是病人都去百草堂了,他们回春馆都维持得这么艰难,其他小医馆就更不用说了,没倒闭已经算好了。

不过这一点,打死他也不会提醒眼前这个肾虚男的。给自己的死对头送药材,他又不蠢!

当然了,若是这人自己摸了过去,就算他运气好。

“抱歉了,公子请便吧。”

说完,苗掌柜转身准备回柜台。

瘦皮猴更暴躁了,抬脚在麻袋上恨恨地踢了好几脚,骂骂咧咧:“妈的,还说是什么好药材,分明是狗不理嘛!”

苗掌柜停住了脚步。

狗不理?是在骂他吗?这肾虚男倒是有几分胆色啊,他们回春馆虽说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堂堂一个大掌柜,出去了谁不给几分脸面,没想到,居然被人当面骂成狗!

他心中恼怒,霍然回头,就要叫人过来教教这小子怎么说话,忽地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这种沁人心脾的鸡屎味儿,难道是

苗掌柜忙重新堆起笑脸,指着地上那个麻袋,说道:“公子可否打开给我瞧瞧?”

瘦皮猴见他转了态度,大喜,忙不迭解开袋口。生怕苗掌柜嫌臭不要,他还解释了一句:“味道是有点儿冲,不过您放心,这绝对不是从粪坑里刨出来的!”

话刚说完,就见苗掌柜伸手拿了一个出来,翻来覆去地看,又放在鼻子前仔仔细细地闻,还一脸陶醉。

他嘴角抽了抽。

这人大概是有什么怪癖,之前死活不收,他一发脾气,倒是松了嘴;那么恶心的味道,平常人避之不及,这人却享受得很。

真是费解。

苗掌柜却心中狂喜。

就是这个味道!天麻,竟然是天麻!而且,还是罕见的乌红天麻!

要是有了这批乌红天麻,他们回春馆就真的可以回春了!那些百草堂无法根治的小儿惊厥、半身偏瘫、头痛惊风统统都可以治好!

到那时,回春堂就可以打响名号,重回巅峰!

苗掌柜清了清嗓子,极力掩饰内心的情绪波动,笑吟吟问道:“这药,不知公子打算怎么卖?”

瘦皮猴眼珠一转,说:“还是您先开个价吧,合适我就卖了,也省得再去找别家。”

苗掌柜思索了片刻。这肾虚男很明显并不懂药,要不然,他不会不知道天麻自带臭味。而且他也不了解市场,否则哪里舍得下脚踢。

想到这里,苗掌柜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我出十两银子一斤。”

“啥?”瘦皮猴呆了一下,然后叫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苗掌柜有点心虚:“若是公子不满意,那我”

“不!我满意,我太满意了!”瘦皮猴迫不及待将麻袋往他那边一推,生怕他反悔似的,嘴里催促道,“那您赶紧称一下,我还有急事,卖了好走。”

这话正中苗掌柜的意,他马上喊人拿来杆秤,半麻袋天麻,一共十二斤八两。

苗掌柜给了超低价,多少内心有点儿不自在,便按了十三斤算,付给了瘦皮猴一百三十两整,钱货两讫。

瘦皮猴做梦一般出了回春馆,然后进了街角一个狭窄的胡同。

他靠在墙边,先是左右环顾一圈,见没人注意,才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那张银票。

“一百三十两啊,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真是没想到,二房居然用那几块废地,种出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就那几十个看起来比地瓜还丑,闻起来比鸡屎还臭的小东西,竟然这么值钱。

早知道,他应该把那几块地全挖光才对。

哎,可惜了。

想象着沈篱跟盛竹围着沙地痛哭流涕的样子,沈金宝觉得心里又解气又爽快,如同六月天吃了冰镇雪梨。

他把银票揣回怀里,拍了拍,然后挺直了胸膛,哼着曲走出了胡同,开始在街上闲逛。

钱壮怂人胆,以前他虽然也不缺银子使,可那都是他娘偷偷塞给他的几十文钱,或者严婆子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扔给他的几钱碎银子。

哪像现在,整整一百三十两啊!

沈金宝美得冒泡,背着手走在街上,睥睨众生。

谁能比他更有钱?还有谁?!

“公子,你长得可真俊。”路边,一个穿着纱裙的美女朝他招了招手,笑得花枝乱颤,“进来吃饭啊!”

沈金宝抬眼往她身后一瞧。

那是一间装修奢华的三层酒楼,门头上写着三个鎏金大字。

玲珑轩。

第107章 喜当爹

玲珑轩是什么地方,青云镇没人不知道的。据说里面除了美味,还有美人。

以前他囊中羞涩,逛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窑子,像玲珑轩这种高大上的场所,只能望而止步。

如今么沈金宝勾起一边唇角,拒绝道:“免了!你们那儿是吃饭的地儿吗?我看,是吃人的地儿吧?”

纱裙女一愣,随即帕子捂嘴,笑得咯咯的。

“哎哟!能把那事儿说得这般清新脱俗,公子,你可真是个妙人!”

“本来就是。”大概是金钱给了沈金宝勇气,他越发无所顾忌,“要吃饭,对面就是庞记酒楼,那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要玩女人,大爷家里现成的就有一个美女,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你说说,我干啥要去你们玲珑轩花冤枉钱?”

说完嗤笑一声,抬脚就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女人的嘟囔声从身后传来:“呸,死穷鬼”

沈金宝猛然回头,目光阴狠:“你说什么?”

纱裙女并不怕他,反而掐起腰,一副挑衅的姿态:“说你打肿脸充胖子!咋了?你看你,没钱进我们玲珑轩,这很正常,就实话实说呗,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哦,你吃得起庞记酒楼?你还养得起美人儿?跟我扯淡呢?你瞅瞅你自己个儿,身无二两肉,人比黄花瘦。咋的,你家的银子没喂你,都喂狗了?”

“你!”沈金宝差点气到脑充血。

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拍到纱裙女的胸口上,冷笑道:“前头带路!娘的,老子今儿就要吃你们最好的菜,玩你们最贵的妞儿!”

财主不发威,还真当他是要饭的呢?

纱裙女见到银票,立马变了脸,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哎哟,瞧我这张嘴。对不住了公子,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公子这边请,今天啊,您就是我们最贵的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玲珑轩。

外头看,只觉得玲珑轩有一种跟青云镇格格不入的奢华;里头再瞧,嗯越发格格不入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几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正在翩翩起舞;二楼是镂空雅间,方便客人一边吃饭,一边欣赏歌舞。

至于三楼么你们懂的。

如果非要用几个词来形容玲珑轩,大概是——奢靡、艳俗、想睡觉。

沈金宝被安排在了二楼的雅间。

等坐下来,理智渐渐回笼,他才开始懊悔。

怎么就冲动了呢?这一百三十两银子,拿回去慢慢花,他可以吃到死,何必跟人赌气。不过转念又一想,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进都进来了,怎么都不能让人看扁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点了几道菜。

吃饱喝足之后,纱裙女领着几个女人过来了,笑眯眯道:“公子,我们玲珑轩最贵的姑娘都在这儿了。您看看,喜欢哪一个?”

沈金宝:“”

他扫了一眼那几个姑娘,燕瘦环肥,应有尽有,都长得不错。

当然了,比起胡玉娘来还是略逊一筹的。

“她们多少钱一晚?”

“十五两。”

这个价确实不便宜了,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两,存几年都未必够。

沈金宝想打退堂鼓,可惜,他的虚荣心不允许。

他眼珠一转,怒道:“太便宜了!我都说过了,要你们这最贵的妞儿,你是瞧不起本大爷还是咋的?”

纱裙女呆了一下。

以往来的客人,有嫌弃姑娘丑的,有嫌弃要价高的,还是头一回有嫌弃太便宜的,长见识了。

“公子果真魄力不凡!”她很快有了对策,笑道,“那我再重新去叫人。”

没多久,纱裙女又领了几个姑娘过来,说是三十两银子一晚。

“三十两?”沈金宝一拍桌子,一个个指过去,“这个,太黑,点着灯我都瞅不见她;这个,太白,跟个死人似的,大爷我可不是变态;还有这个,啧啧啧你这是几个月的身子了?咋的,想让我喜当爹啊?”

姑娘们大怒,一人啐了他一口,扭头就走了。

纱裙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看不中就看不中吧,犯不着这么作践人吧?太缺德了。

“公子一个都不喜欢?”

“哼,我还当你们玲珑轩有多厉害呢,结果全都是些歪瓜裂枣,太让本大爷失望了!”

沈金宝做出一副“不过如此”的姿态,大模大样地转身下楼。

等走出玲珑轩的大门,他回头望了眼那金光闪闪的门牌,然后摸着胸口,长长的吁了口气。

谢天谢地,他终于安全又不失脸面地出来了。

而且,还没损失钱。

那十两银子,就当是吃了一顿山珍海味吧。至少剩下的一百二十两保住了

“就是他,抓人!”

随着一声厉喝,几个男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突然将沈金宝摁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玲珑轩的?”他的胳膊被扭住了,痛得嗷嗷叫,“光天化日,你们竟敢当街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领头的男人冷笑一声,“我们奉的就是王法!沈金宝,有人告你偷盗,现奉知县大人令,抓捕你归案待审!”

偷盗?知县大人?

沈金宝的脸刷的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二十几棵药材,沈篱居然就报了官!

民怕见官,不管出了什么事,青山坳的人都习惯了找村长,找族长。再大一级,找里正顶了天。

怎么好好的,就闹到官老爷那儿去了呢?至于吗?

沈金宝想不明白,又慌又怕。有心想问几句,可惜那些捕快根本不给他机会,先摸走了他身上的银票,然后拿绳子捆了他,又拿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他被提溜了下来,松了绑,扔进了牢房。

牢房里,老鼠成双成对,虱子结伴同行,还有隔着铁栏杆那些如狼似虎的视线。

沈金宝吓得半死,几乎崩溃。

好在,挨了两天后,终于有人来探监了。

是严婆子跟沈大伯。

“祖母!”沈金宝爪子似的手伸出栅栏,紧紧拽着严婆子的衣裳,哭得跟死了爹一样,“求您救救孙儿!孙儿好怕,呜呜呜”

严婆子又心疼又恼怒:“救你?我拿什么救你?家里现在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吗?为了胡玉娘那个女人,你把家底都耗光了,还欠了二房四十两银子!如今,你叫祖母去哪里变出钱来为你打点?”

闻言,沈金宝哭得越发厉害了。

他后悔了,不该听那个女人唆摆,跑去挖二房的地。

“祖母,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既然做了,就动动脑子,把所有的痕迹抹平。要是没那个脑子,就别做!”沈大伯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偷盗达到了五百两以上,是要砍头的!”

沈金宝的头晕眩了一下,很快又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我偷的那些只值一百三十两,还差的远呢。”

第1081章 管他去死

“你以为不到五百两就没事了?”严婆子看着天真的孙子,只觉满心无力,“偷盗满一百两者,仗八十,流放三千里!”

啥?打板子不说,还还要流放?

流放能去什么好地方,都是些荒蛮之地,不光要做苦力,连饭都没得吃,他去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这跟砍头有什么区别?

沈金宝两眼一翻,脑袋晕眩得更加厉害了。

见他这副怂样,沈大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啥去了?没用的东西,要知道你这么蠢,当初就该一泡尿淹死你!”

“行了。”严婆子瞅了眼不远处巡逻的狱卒,低声喝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没用了。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把金宝捞出来。”

“还有什么法子?我偷偷打听过了,衙门已经找到了人,说是能证明,那些药材确实是从金宝手里买的。再加上二房的说词,金宝这回,插翅也难飞!”

听了沈大伯这话,沈金宝浑身冰凉,终于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不,他不要挨板子!他不要流放!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爹!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我死了你就绝后了,一定要救我啊!”

严婆子瞪了他一眼:“嚎什么嚎,闭嘴!”

沈金宝嘎一下收了声。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严婆子跟沈大伯身上了。

严婆子想了想,说:“金宝胡闹了这几年,身子太虚,恐怕受不住八十大板,所以这个偷盗的罪名,绝不能认!认了,就等于死;不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娘,那些证据”

“证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看怎么辩了。”

她的视线在儿子跟孙子脸上相继扫过,示意两人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听完后,沈大伯脸色微妙,欲言又止。

沈金宝则满脸欣喜,信心十足:“我觉得可以,玉娘对我情深义重,她一定会帮我的!”

半刻钟后,严婆子母子走出了县牢。

沈大伯终于忍不住了:“娘,胡玉娘靠不靠得住?万一被县令大人识破,岂不是罪加一等?”

严婆子斜了他一眼:“你有更好的主意?”

沈大伯顿时哑了口。

“胡玉娘当然靠不住。”严婆子笑笑道,“她对金宝只有利用,没有爱,又怎么可能为了他冒险出来做伪证。不过人嘛,都是有弱点的,只要抓住了她的弱点,自然就能说服她。”

胡玉娘是只狡猾的狐狸精,可惜道行还嫩了点。

当初说什么被丈夫的家暴逼得没办法,这才借着金宝脱了身。呵,恐怕都是假话,讹他们沈家的钱才是真的。

当着沈篱的面装柔弱,扮可怜,千方百计勾引他,那副骚样瞒得过别人,可逃不过她的眼睛。

行啊,既然胡玉娘喜欢沈篱,又喜欢钱,事情就好办了。只要胡玉娘承诺帮金宝度过这次难关,她不介意帮胡玉娘一把,助她人财两得!

母子俩边走边商量,经过县衙门口时,忽然看见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严婆子顿住了脚步。

把自家堂兄坑进了牢里,这两个下贱东西倒是挺开心的啊,瞧那脸上的春风得意。

呸,养不熟的狼崽子!

沈篱也发现了他们,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喊了声:“祖母。”

严婆子不应,阴冷的视线在他和他身后的盛竹身上流连了片刻,才淡淡问道:“你们是来衙门问案情的?”

沈篱点头:“是。”既然两家已经撕破了脸,他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严婆子又问:“进展如何了?”

沈篱含糊道:“还行。”

他有点疑惑,按说沈金宝被抓了,严婆子应该痛骂他一顿才对,怎么这般冷静?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大郎,你知道的,金宝是大房唯一的根,他要出事了,大房可就绝后了。”严婆子继续道,“所以,你能不能去跟大人说说,就说是你搞错了,那药材是你媳妇让金宝去挖的,也是你媳妇托金宝去镇上卖的,跟金宝没关系,行不行?”

莫名背锅的盛竹:“”

想得可真美。这样一来,沈金宝倒是可以脱罪了,可她的天麻就没了,凭什么呀?

而且沈金宝那个蠢货,那么多的天麻只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就算全部赔给她,也损失了好几百两呢,太气人了。

如今之计,只有走诉讼这条路,才能把卖掉的天麻追回来。

至于沈金宝,管他去死!

盛竹张口就想反驳,沈篱却抓住了她的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

顶撞长辈的名声,他来背就好,反正他的名声一向也不怎么好听。

“祖母,堂兄仗着有您护着,一向张扬跋扈,做事不顾后果。我觉得,是时候让他受一点教训了,省得将来惹出更大的祸事,连累家人。您说呢?”

严婆子还没说话,沈大伯已经怒道:“你这意思,就是不肯了?”

沈篱沉默,但脸上的坚定已经充分表明了态度。

是,他不肯。

“好,好得很!”严婆子慢慢踱到他跟前,盯着他无惧无畏的眼睛,冷笑道,“大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有外家,唯独你们兄妹几个没有?”

沈篱的瞳孔蓦地一缩。

这个问题也曾经困扰过他,小时候他问过娘,可惜娘说,她不记得了。

娘最初的记忆,是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还有好几个跟她一样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女孩。后来,那些女孩一个个被拉出去,再也没回来。

而她,被送到了青山坳,成了爹的妻。

娘常说,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可遇到了爹,生了他们几个这么乖的孩子,她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可沈篱还是从娘的神态中,感受到了她的遗憾

“莫非祖母知道我娘的来历?”

“我当然知道,而且,只有我知道。”她得意地挑了挑稀疏的眉毛,话锋一转,“不过,要想让我告诉你,你得听话才好。”

也就是说,想知道宋氏的身份,就得撤了对沈金宝的诉讼。

沈篱眼眸微垂,半晌,看了眼身旁的妻子,到底拒绝了:“娘已经去世多年,就算知道了外家是谁,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沈篱!”严婆子喊住了他,厉声道,“你真的这么狠心,非要置金宝于死地么?”

噗,什么鬼逻辑?

盛竹再也没办法保持沉默了,回头看着她,笑道:“祖母,您这记性不大好哇,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了?是我们要置沈金宝于死地吗?明明是沈金宝非跟我们二房过不去,这才自作自受!哦按您这说法,只准沈金宝坑害我们,不许我们反击呗?”

严婆子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盛氏,我跟我孙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盛竹忍不住叹气。

哎,古代女人真是可怜,动不动就被下封口令。

算了,跟个老顽固也没什么道理好讲的,那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讲也讲不通。

夫妻俩没再理会严婆子跟沈大伯,头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一早,两人接到了衙门传令,说是午后未时开堂审理沈金宝偷盗天麻一案,涉案人等一律不得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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