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女晶晶 - xp1024.com
《药女晶晶》


君心不悔青春作证大结局上

新帝登基第四年夏,陇北金城焱王府传出喜讯。

李晶晶第二胎产下三个儿子,何敬焱再次当爹。

夫妻俩给三儿子起名何凯、四儿子何旋、五儿子何耀。

焱王府里添了三个小宝宝,上下忙碌,好在有了上次的经验,没有出什么差错。

曲氏一直居住在府里,贺氏、孔叶开春就从长安赶来,三位长辈费尽心思让李晶晶把月子坐好。

新帝何义扬派林海到金城宣旨,册封三个小侄儿为郡王,并带来几句带着无比羡慕的口信:“焱哥,你可真是厉害,一下子又得了三个儿子,后来者居上!”

何义扬比何敬焱大婚早几年,又先后拥有四个女人,到如今后宫还有两个女人,可就这样才得了三儿三女,比不上何敬焱的五儿一女。

“多谢陛下。”何敬焱眉开眼笑接过圣旨。这些天,他耳朵听这样的话听得都快生出茧子了,不过听到堂弟说出同样的话,内心仍是自豪喜悦。

何敬焱少年时期杀敌无数,军神绰号是用无数个生死一线孤独的日子换来的。

他直到二十四岁才大婚,而后到了二十七岁,同龄人当中有的都当了爷爷姥爷了,他才有了儿女。

俗话说晚开的花香,如今他有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是他以前不敢想的事。

林海笑道:“陛下惦记着三个小侄儿,可是国事繁忙不能到金城吃满月酒。”

何敬焱忙道:“陛下万金之躯,一切以安全为重,且莫出宫离开长安。”

林海去拜见太上皇、太后,跪下呈上一封信。

那信里的内容是何义扬准备恢复邓芸的皇后之位,请示二老意见。

何冬和慕容英都点头。

林海急着回长安,当晚便返回。几日后,何义扬在早朝上下旨封邓芸为后,不再举行封后典礼。

邓芸重登后位,除了惊喜就是感慨万分。

她当面向何义扬谢恩,得到允许之后,这才搬回立政殿。

她的小儿子何旷今年刚两岁,从未到过立政殿,头一天住进来觉得太大了,从寝室到偏殿很远,非常不习惯,嚷着要回去住。

二儿子何安见邓芸面色微变,便吓唬道:“弟弟,我跟母后都不去,你要去就一个人去。”何旷一听便不再闹了。

董敏带着三个女儿来请安,毕恭毕敬地行礼。

邓芸瞧着身材一直未瘦下来的董敏弯腰行礼时肥肉快要撑破了衣裙,忙道:“平身。”

这几年,邓芸守着规矩天天都去给董敏请安,董敏从未为难过她。邓芸吃了苦头心宽了,将心比心,准备今后不为难董敏母女。

何湘湘已经十一岁,只比太子何慎小一岁。长安权贵人家府里跟她同龄的小姐都开始寻亲事了。

邓芸早些年曾有意让娘家的侄儿娶何湘湘,还在何义扬面前试探过,自是被他拂了面子。

董敏仍是坚持行了大礼,而后顺着邓芸的意,坐在了她的下首。

何湘湘、何玲玲站在董敏的身后。

邓芸招手把一岁多生得像年画娃娃一样漂亮可爱的何雪雪唤到跟前,抱起来放在腿上。

何雪雪是董敏的第三个女儿,模样有五成像何义扬,跟何安小时候像极了,只是性子急躁易怒,何义扬说她应该是个小郎才对。

邓芸逗弄了何雪雪几下,便道:“晶娘的四弟业郎、五弟飞郎都定了亲事。”

董敏眼睛笑成一条缝,道:“恭喜他们。”

她已经从董家人往宫里递进来的消息里得知此事。

贺继业只有官职,没有爵勋。他的亲事是由贺氏定的,女方是出自几百年大家族邓族的嫡女邓琳。

邓琳的爷爷就是邓族的族长邓学平,此人的风湿病由李晶晶治好。

李云飞除去有官职,还是郡公世子,身份比贺继业显赫尊贵。李炳给他定的女方是牛族的嫡女牛煜丽。

邓琳、牛煜丽都是几百年家族的嫡女,然邓族衰败了几十年,远比不得牛族。

贺氏与李炳如今都在金城,而两门亲事刚传出来,可见是早就定好,直到现在才对外宣布。

邓芸瞟了一眼亭亭玉立的何湘湘,道:“下一个该轮到晶娘的大侄子坤郎。”

何湘湘小脸微红,羞得低下头来。

董敏自是知道长女的心思,可李坤是嫡长子,日后要继承王位,李家对于他唯一的妻子要求肯定很高,淡然道:“晶娘的堂妹堂弟还未大婚呢。”

邓芸见董敏没有意动,便没再说下去。

待出了立政殿,何玲玲便在何湘湘耳边小声道:“坤哥哥若是定亲,女方应该是你吧?”

“莫乱说话。”何湘湘羞恼地伸手去捂二妹的嘴。

何玲玲望着生母宽厚的背影,高声道:“我要是你,就去父皇跟前求一道圣旨赐婚。”

董敏身子一震,猛地回头,大概是表情过于气愤,把三个女儿都吓坏了。等回了宫殿,她将长女和二女儿留下,道:“当初我仰慕你们父皇,可是未向长辈请求入宫。我成为你们父皇的侧妃,那是你皇爷爷下的圣旨。”

定朝的公主有几位声名狼藉,令皇室蒙羞,董敏不希望女儿成为那样的女子。

何湘湘乖巧地点头,何玲玲低头不语。

董敏把何玲玲支开,低声道:“李王爷在金城,你皇爷爷、皇奶奶也在金城。你皇奶奶一直想让你嫁给坤郎,可是李王爷不松口。”

何湘湘想到李坤总有一天会定亲,而女方却不是她,忍不住哭了。她知道李炳中意的重长孙媳妇是谁,那个小娘还是她的晚辈。

“亲事要随缘,你莫多想。”董敏张开双臂搂住长女,道,“你父皇定会给你寻门好亲事。”

金城焱王府。

“娘子,你受累了。”何敬焱紧紧抱着刚给三个儿子喂过奶水微显疲惫的李晶晶。

已成为六个儿女的娘的李晶晶柔声道:“你也累。”

“你怀胎十月,又做剖腹手术,还得哺乳,为夫跟你比起来,实在是太过轻松。”何敬焱贪婪地嗅着李晶晶身上的奶香药香,亲吻她柔软红润的红唇,喃喃道,“为夫不会让你再累了,不会让你再生了。”

李晶晶伸手搂着何敬焱的腰,有他相伴,再累也不觉得,道:“你这么喜欢孩子,我又这么年轻,再生一胎没问题。”

何敬焱目光深情,紧紧握住李晶晶的柔荑,摇头道:“为夫舍不得。”

他能拥有六个儿女,已经很知足,不能让爱妻再受累。

这一天,何煜、何腾、何盈满脸笑容地回府,直接去了百好院。三个弟弟刚吃了奶睡下,他们蹑手蹑脚进房看了几眼,就去见爹娘。

李晶晶问道:“瞧你们三个眉飞色舞的,可是考得不错?”

原来三兄妹今年七岁,何煜、何腾将要去金城书院读书。

金城书院成立几年,已经完全步入正轨,春夏两季都举行新生招考。

今个金城书院秋季招生放榜,三兄妹去看了榜,何煜、何腾名列第二、三名。

何盈女扮男装,化名李盈,考了第一名,比两个哥哥考得还好。

何腾激动地道:“爹,娘,妹妹比我们都厉害,竟是考得了头名。”

何煜面带愧色,他是长子,学问竟是不如妹妹,不用何敬焱夫妻鞭策,他一定要努力追上妹妹。

何盈皮肤胜雪,梳着三丫鬟,戴着珍珠短钗,穿着浅紫色长裙,漂亮出尘如同小仙女,娇声道:“娘,你说过的,我要是能考第一,就让我跟着哥哥去书院读书。”

何敬焱摇头道:“整个书院的学子都是小郎,就你一个小娘,不能去。”

“爹,我可以穿着小郎的衣衫去学堂读书,我又不在学堂住宿。”何盈嘟着玫瑰红色的小嘴。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爹竟然拖她的后腿。

何敬焱反问道:“书院的小郎大部分是陇北官员的子孙,哪个不认识你,哪个不知晓你是小娘?”

何煜开口帮何盈道:“爹娘,朝廷的女官制度都实施好几年了,妹妹去金城书院读书,以后可以在书院当师长当女官。”

何腾高声道:“爹娘,我与大哥都在金城书院读书,能够守护妹妹,绝对不会出事。”

“盈娘,我当初答应你上书院,但没说是金城书院。”李晶晶见唯一的女儿满脸期待,又不想违背何敬焱的心意,缓缓道,“我们全家年底就要离开陇北返回长安,在长安至少住两年,你等明年开春上长安书院。”

何盈眼珠一转,问道:“娘,你是要我在长安书院春季招考取得第一名,才同意我上长安书院?”

何腾急道:“娘,你说话不算数。”

何煜也急了,问道:“娘,妹妹已经在金城书院考了第一名,怎么去了长安书院要再考一次?”

李晶晶微笑道:“不用考。”答应儿女的事,她会尽力做到。

兄妹三人欢呼雀跃。

李晶晶待三兄妹走后,跟眉头紧蹙的何敬焱柔声道:“夫君,我给牛老写封信,请他在长安书院设立女学,到时我会邀请闻名本朝的才女去那里授课。”

牛老就是长安书院的牛院长。

何敬焱问道:“娘子说的女学跟学堂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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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不悔青春作证 大结局 中

李晶晶缓缓道:“我以前办的女子学堂是传授技能,让女子有一技之长,招收的学生都是出自贫苦人家。我这回建议长安书院设立的女学是传授学识,招收的学生出自富贵人家,直白说就是为朝廷培养女官。”

新帝设立女官制度已有几年,然早朝上仍然罕见女官的身影。

女官想要像男官一样面圣禀报国事,也是要通过层层审查。

只有女官的人数增多,参与到本朝大的事件当中,才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女官才能在朝堂上为本朝的女子说话。

何敬焱想想方道:“盈娘的性子倒是适合当女官。”只要不让何盈女扮男装混在一群小郎里面读书就行。

“夫君开明。”李晶晶莞尔。

何敬焱便道:“我给陛下写信说说女学的事。”

李晶晶跟慕容英说了女学的事情,需知女官制度就是慕容英发起的,她自然大力支持。

慕容英派大宫女去长安给皇室的女子传口信,要她们去长安书院跟牛院长表明支持女学。

九月底,长安书院牛院长及众位博士、师长向朝廷联名上书,请求开设女学。

皇室的王妃、公主、郡主先后上奏折赞成长安书院设立女学。

早朝之上,何义扬不顾一些迂腐的老文官反对,下旨以长安书院为试点,开设女学,以三年为期限,办得好就正式成立,并会在潭州书院、金城书院设立。

何义扬特地给女学第一批的女师长批了六名正四品上博士的名额。

很快,何义扬下旨册封来自本朝的六位才女为女博士。

当年的贺氏双姝——贺氏姐妹位列六博士之首。

她们才华横溢,生父是前朝的状元,儿子是本朝的状元,女博士的官职当之无愧。

何盈见爹娘为了她能够光明正大地上长安书院,竟是弄出了一个女学,且姥姥贺氏亲自任女学的博士,心存感激。

初冬,李晶晶带着儿女先行一步离开金城,同行的还有李炳夫妻、何冬夫妻等人。金城几万名百姓自发地送行至十里外。

焱王府名贵的家具、古董、字画,都由马匹驮着运回长安。

李晶晶对陇北的感情很深,特别是金城,这是六个儿女的出生地。她内心惆怅,不过很快就被哭闹的三个新生小宝宝转移了注意力。

何敬焱等到陇北官府跟朝廷派来的官员交接完,这才返回长安。

陇北百姓自发捐银钱,在七座城府醒目的地方塑了何敬焱、李晶晶的石像,百姓在家里供着他们的长生牌。

腊月初,后宫的胡贤妃抑郁寡欢病逝,何义扬这才下口谕,追封她为太妃,葬于骊山。

胡贤妃曾给何冬生下一个公主,她生前没有得到太妃的封号,享受应有的待遇,死后也不能葬入皇陵。

朝中倒是没有官员吃饱了撑得为胡贤妃打抱不平上奏折。

何敬莲这几年一直在观里带发修行,直到胡贤妃准备出殡,这才再次出现在皇宫。

何敬莲素面朝天,依然美丽动人,然一双眸子没有生气,跟慕容英道:“我的母妃埋于骊山,我要去骊山附近的观里出家,也方便每年给她扫墓。”

慕容英对这个庶女没有半点好感,然而这次对她起了一丝怜悯,安慰了几句。

胡贤妃生前跟胡族断交,跟皇室的人关系也不好,给她送殡的人除了亲信的宫女太监,就只有何敬莲、何敬蓉及已经过继出去的外孙子何然浩。

何敬蓉指着何敬莲,跟何然浩打着手势,道:“浩郎,她是你的生母。”

何然浩低下头,不去看何敬莲。

何敬蓉自豪地道:“浩郎是本朝最年轻的农官。”

何敬莲倒是想跟何然浩亲近,可是后者明显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

冷风呼啸,白雪飘飞,曾经是皇宫最美的女子胡贤妃冷冰冰地离开了长安。

没过几天,皇室公主何敬莲在骊山脚下道观出家的消息就在长安权贵当中传开。

与此同时,曲族的曲老族长也病逝了。

曲老族长生前对曲快手、曲氏不薄。他死了,曲快手兄妹都哭得很伤心。曲族的人把他的遗体送回了潭州。

李晶晶心疼曲氏,特意带着三个男宝宝去了一字并肩王府,果然曲氏看到三个男宝宝,就立刻有了精神。

李炳特意把李晶晶叫到书房,将早就描绘好的地图在书桌上摊开,指着定朝南海疆域,笑道:“我准备年后带着你奶奶去海外游玩。”

这样的大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仿佛去骊山打猎一样简单。

“爷爷,你定朝都待不下了,还要跑到海外去?”李晶晶把地图拿起来,仔细瞧看。

地图竟是清楚地绘制出了南到南极,东到北美洲、南美洲,西到非洲,精细非常,跟前世她的世界地图的区别只在于没有那些国家的名称。

“我又不是没去过海外。”李炳指的是倭国。对于定朝来说,倭国就是海外的国家。

李晶晶盯着地图上用墨笔画出来的海域,失声问道:“你哪里得来的这张图,是你自己绘制的?”

“我最远就去过倭国,哪能画出这样的地图?”

“那是谁绘制的?”

“此图有没有错误?”

李晶晶前世是学霸,每门功课都学得很好,世界地图一直存于脑海,于是摇头道:“没有错误。”

“实话告诉你,几年前攻打下倭国之后,我就请求太上皇派军队秘密乘大海船前往海外。”李炳目光闪光一丝诡异,低声道,“这图去年就绘好了。”

李晶晶抬头飞快地看了李炳一眼,见他目光闪烁,就知道他刚才说谎,也不拆穿,道:“您老人家今年高寿?”

李炳板着脸道:“我的身子骨硬朗得很。”

“人生七十古来稀,你过了年就七十二岁,你在定朝折腾不够,还要到折腾到海外?”李晶晶将地图放在桌上,一字一句地道,“不许去!”

“我今个叫你来,是让你瞧瞧这地图有没有错。”李炳微笑,“你刚才说了无错。”

李晶晶刚才只顾着看图,没想到被李炳钻了空子,早知道这样,她就说这地图到处是错。

“晶娘,你看这里。”李炳手指着地图上匈奴王朝、土番国的地方,高声道,“这里比北地还要贫瘠,还与东罗马帝国、天竺国交界。”

“嗯。”李晶晶在陇北时,多次听何敬焱与李云霄说匈奴和土番国十分贫穷。

她的夫君何敬焱在陇北的十年,已拥有了占领两国的军力,然而在跟朝廷商议之后没有实施,原因是不想给朝廷增添负担,更不想跟东罗马帝国、天竺国成为敌国。

“你再看这里。”李炳手往下指,落到了定朝南海外的陆地,有些激动地道,“朝廷派去的军队登陆这些地方后,发现该地拥有大量的黄金、宝石、铁矿,并且没有建立国家,只有少数使用石器没有战斗力的蛮人。”

李晶晶心里震惊,问道:“爷爷是要带军队把这么多的陆地全部占领?”

“你竟是比我还贪!”李炳仰天大笑几声,道,“我只是想用大海船把宝物都运回本朝。”

定朝上至皇帝,下至老百姓,都多多少少地发了一些战争财。

有一次就有两次,定朝这才刚把倭国灭了没几年,就又想要去抢南海对岸陆地的宝物。

自从李炳拿出了海图,何冬、何义扬及兵部的官员日夜盼着他带着军队去海外运回宝物。

李晶晶没好气地道:“我以为你要帮着陛下争霸四海呢。”

李炳定定地望着最疼爱的孙女,道:“本朝建立不到四十年,初建前跟匈奴打仗伤了元气,后来又有内乱,如今刚刚缓过来没几年,摊子不能铺得太大。”

定朝最精锐的军队是龙腾军、虎奔军、狮啸军、狼杀军,其次是御林军与陇北的驻军,一共十万人。

其余的秦家军、邓家军及各地驻军武器、装备、战斗力都一般,也就能够在国内镇压百姓暴动,出国跟凶悍的外**队打仗,多半会输掉。

“你说得在理。”李晶晶想到了前世元朝,彊域空前广阔,导致管理不过来,建朝不到百年就灭亡了。

李炳笑问道:“那你赞成爷爷去海外?”

“不赞成。”李晶晶摇头,低声道,“爷爷,我们李家树大招风,你若是去海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给李家寻找后路。”

李炳面色微变,低头盯着地图的某一处。

李晶晶哪会猜不出李炳心思,轻声问道:“爷爷,难道你这次去海外真的是要为家里寻后路?”

“牛、狄、白、洪、邓、云族的族址都是远离长安城府。”李炳停顿一下,突然间幽幽道,“当年的木族族址建在咸阳,离长安不到百里,一夜之间就能被开朝狗皇帝派出的御林军灭族。”

“爷爷,您这样做太明显。”

李炳摇头,喃喃道:“我等不得了。”他能够想象得出,日后他双脚一蹬,李家将金锏还给朝廷,以前的仇家反扑报复,会把李家逼入绝境。

李晶晶缓缓道:“不瞒您说,我与焱哥哥早就为咱们李家想到了一个去处,就是这里。”她手指落在了与福建道隔海相望的一片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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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不悔青春作证 大结局下 已出版

李晶晶缓缓道:“不瞒您说,我与焱哥哥早就为咱们李家想到了一个去处,就是这里。”她手指落在了与福建道隔海相望的一片陆地上。

这片陆地在李晶晶的前世古代叫作琉球,现代称为宝岛,拥有山地、丘陵、盆地、平原四大地形,耕地占两成,降水丰沛,气候湿润,四面环海,海岸线总长达十六千米,除了没有矿产,森林树种及渔业资源都非常丰富,然而今世这里还没有被朝廷派军队前去占领,是片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地。

李炳眼睛一亮,忍不住大笑几声,道:“你们夫妻与我不谋而合。”

李晶晶道:“这是个极大的岛,听说里面有个日月湾,我和焱哥哥把它叫作湾岛。”

南海大片陆地至今为止没有建立国家,矿产沉睡在地下。湾岛没有矿产,可以到南海的陆地去寻找。

李炳兴致勃勃,激动地道:“好。我们李家以后就把家族迁到湾岛。”

“爷爷,几年后我与焱哥哥不会去北地。”李晶晶定定瞧着李炳,不容置疑地道,“我们会去鲁地。您与奶奶、我爹娘、兄弟都跟我们去鲁地,而后派奴仆到湾岛建族,等着焱哥哥在鲁地治理满十年,就全部迁到湾岛去。”

李炳坐下来闭目沉思。

李晶晶附在李炳耳边,道:“北地的土壤已有了质的改变,只要农民不偷懒,种什么都能填饱肚子。本朝人才济济,不是只有焱哥哥。北地就让陛下派别人去建功立业。”

她离开之后,心里暗喜,立刻去跟贺氏说了此事。

贺氏大喜,道:“长安虽是繁华,然伴君如伴虎。我们李家不可能世世代代拥有这般滔天的富贵,趁着还有圣眷,赶紧寻个安全的地方迁出长安,这才是上上之策。”

李晶晶激动地道:“娘,你刚当上女学的大博士,竟是也同意离开长安去湾岛,太好了。”

贺氏目光宠溺,笑道:“什么事都没有家族的事大。”

李晶晶柔声道:“娘,您得好好劝劝爷爷,别让他带着奶奶去海外寻宝。”

贺氏点头,道:“此次我要叫上你婶婶。”

李去病从金城书院调到了长安书院,他的家人自是跟他回到了长安。

次日,贺氏派大奴婢把狄玉蓉请来,妯娌之间的关系很好,狄玉蓉对贺氏一直心存敬意,凡事都以她为主。

两女去见了李炳,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也没见他点头。

不过,自此李炳不再跟李晶晶提去海外寻宝的事。

年初六,贺继业与邓琳大婚。

新人将住在贺宅,仪式也要在那里举办。贺宅就是贺家的老宅子,那是当年何敬焱与李晶晶定亲时下的聘礼。

新娘子邓琳从几千里之外的北地邓族而来,一路严寒,还被大雪阻了三天,前日刚抵达长安,还没有歇过来就要进行人生中最大的大婚仪式了。

她跟贺继业拜堂之后,就被送入洞房。

贺继业掀了盖头,见到邓琳的容貌,有些惊艳。

屋里屋外起哄的人有几个是贺继业的同僚,喊着让他去前面敬酒。

贺继业春风得意,笑呵呵跟着众人离开了洞房,竟是把邓琳抛下不管不问了。

“弟妹,稍后你要与业郎去喜宴上敬酒,快先把这些点心用了。”李晶晶奉贺氏之命,特意赶过来给邓琳送来几样点心,又是嘘寒问暖,令她心生感动。

邓琳眉眼非常清秀,一身喜服,楚楚动人,让人移不开眼睛,她小口吃着点心,柔声道:“谢谢姐姐。”

李晶晶低声道:“业郎性子古板,甚至有时迂腐了些,根本不懂温柔体贴。”

邓琳性子活泼开朗,跟族人学了一些武功防身。几年前邓族的叔叔、哥哥来长安参加科考,邓琳跟随而来,那次贺继业考取了长安县试秀才头名。她跟着叔叔、哥哥来到李家,见过有些书呆子气的贺继业。

后来她听说贺继业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觉得他傻到迂腐。

再后来贺继业创造了标点符号,成为载入定朝史册的人物,一下子改变了在她心里的形象。

邓琳轻声道:“他的心思都用来做学问了。”

李晶晶见邓琳护着四弟,心里很高兴,笑道:“你若是受了委屈,不要放在心里忍着,直接跟他说出来。”

李晶晶跟何敬焱成亲十年,曾经与他为陇北政事及攻打土番、回纥、匈奴等发生过一些矛盾。

何敬焱像许多男人一样选择沉默,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李晶晶就逼着他说出来,而后跟他沟通。

李晶晶认为,夫妻间不要有隔夜仇,有了矛盾,当天就要解决,不要拖到次日,更不要冷战回避或是向长辈告状闹得人人皆知,伤夫妻感情。

邓琳点头道:“我听姐姐的。”

李晶晶离开洞房时,贺继业满身酒气正好进来:“姐姐。”

李晶晶嘱咐道:“你好好待琳娘,稍后不许让她多饮酒!”

贺继业笑着点头,搓着手快步走到邓琳身前,有些激动地道:“我带你去前面认亲。”

邓琳寻思到了夜里再跟贺继业好好说说把她抛下不管的事,好让他不再犯。

前来送嫁的十几个邓族人跟李家人都熟悉,特别是跟曾经在北地打仗的李炳、李云青、何敬焱更是有些亲昵,因此在喜宴上轮流上,要把三人灌醉了。

邓家人笑道:“焱王,听闻公主不让您多饮酒,可今个是公主的四弟大婚,这样大喜的日子,想必公主不会管着您了。”

“我稍后还得带三个儿子,不能喝太多。”何敬焱把三个孪生子抬出来做挡箭牌。

众人原来听说何敬焱带小婴孩并不相信,今日从他本人嘴里听到,算是信了,万万没料到定朝大名鼎鼎的阎罗王还有慈父的一面。

次日,贺氏、贺慧淑作为贺家的两位长辈,喝了新媳妇敬的茶,在贺宅设有祖宗牌位的房间举行了认祖仪式,将邓琳的名字写进了族谱。

贺继业已为人夫,气质里又多了一分沉稳。

邓琳跪下磕头,肃容道:“媳妇定当为家族开枝散叶,协助夫君振兴家族。”

贺氏、贺慧淑为了贺家努力了这么年,激动落泪,期盼着小夫妻生儿育女,兴旺贺家。

宫里下了圣旨,何义扬竟是册封贺继业为从三品的侯爷,同时册封邓琳为从三品诰命夫人。

定朝帝国建朝以来,只有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才能封侯。贺继业没有参军,从未上过战场,得此殊荣,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

一些官员嫉妒无比,在早朝时上了奏折,联名劝何义扬撤了贺继业的侯位,以平众怒,显示公平。

“本朝已进入昌盛时期,无仗可打。”何义扬停顿一下,道,“贺侯创建标点符号,有利于我朝向天下推广文字。贺侯年龄虽小,已有大儒风范,立下此等大功,朕封之侯位有何不可?”

狄玉杰、秦敏业等官员纷纷出列赞同,把那些官员说得哑口无声。

贺继业得知后,十分感激,去皇宫拜谢何义扬。

“业郎,几年前你献出标点符号时,我就想封你为侯,那时你还只是个举人。”何义扬伸手拍拍贺继业的肩膀,道,“如今你已有了状元的功名,又在书院里任了师长,我封为你为侯,阻力就小多了。”

贺继业激动地道:“臣多谢陛下赏识厚爱。”

“我有个想法,要让天下人人皆知本朝。”何义扬笑道,“这件事,你看看有没有法子实现。”

贺继业带着艰巨的任务回到府里,跟邓琳说过之后,去见了贺氏、贺慧淑。

贺慧淑道:“本朝国力今非昔比,特别是军队已经名扬四海,然而各国知道本朝的人都是出自皇室及贵族,百姓是不知晓的。”

贺氏道:“可以将本朝的事编成通俗易懂的故事、歌谣传到各国去,这样民间就能知道。”

贺慧淑补充道:“如果是书籍,最好是图文并茂。”

李晶晶听说贺继业准备用十年时间将本朝的诗歌、传说翻译成各国文字再配上图画,道:“天下各国的文字都不同,四弟要将所有国家的文字都学会,这份差事看着容易,实则极难。不过,如果成功了,四弟的名声将远播天下。”

何敬焱道:“有志者事竟成。四弟毅力远超常人,又极守诺言,为夫认为他能成功。”

“你倒是没有小瞧他。”

何敬焱将李晶晶搂入怀里,笑意浓浓,道:“他是娘子的四弟,为夫从不曾小瞧他。”

没过几日,李云飞与牛煜丽大婚。

牛族的人几乎都到了长安,便连外嫁到皇室的牛老王妃也特意从南地赶回来参加。

牛老王妃已经年过六旬,因保养得好,满头乌发,眼角的皱纹不多,看上去顶多四十几岁。

前些年她为了儿孙的亲事及封地操碎了心,如今儿孙都大婚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享享清福。

她看着曲氏、贺氏忙得团团转却是满脸的喜气,跟慕容英笑道:“先生家里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下一个要定亲事的就该是曼娘了。”

李曼曼是李去病的长女,也是李坤的堂姑,今年刚十岁,向她提亲的人已经踏破府门。

慕容英凑到牛老王妃耳畔低语道:“我想让国郎娶曼娘。”

“那可得抓紧。”牛老王妃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个容貌普通却浑身透着机灵劲的少年,心说:以先生的眼光,只怕瞧不上木思国,不会把孙女曼娘嫁给他。

慕容英面色惆怅,道:“我与你大哥带着国郎去金城住了几年,都没能说服先生。”

牛老王妃只能劝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嫂,国郎是有福之人,他的亲事肯定会是好的,你莫多想了。”

少时,鞭炮齐响,李家人将牛煜丽迎进府门,新人拜堂成亲。贺氏、李老实受了新人一拜。

李晶晶瞧着贺氏眼睛隐有水光,知道是喜极而泣,心说:娘共生了我与哥哥弟弟五个儿女,直到今日我们才全部大婚成了家。这几日四弟五弟先后大婚,娘实是累狠了。

贺氏像是感应到了,抬头望向站在人群之中美艳动人的女儿,欣慰地一笑。她操持儿女的亲事,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娘,把这杯参茶喝了。”李晶晶亲自端了一杯茶送到贺氏嘴边。

一晃眼便到了开春,长安书院开学,万众瞩目的女学迎来了第一届女学生。

一百二十七名出自定朝权贵人家的女学生穿着统一的紫色长裙,参加了入学仪式。

出自皇室的何盈、何湘湘、何玲玲及一字并肩王府的李曼曼赫然在列。

女学除去传授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还有骑术、射箭、基础医药知识等。

李晶晶带着三个小宝宝,没有工夫前来传授基础医药术,这件事就由何义芸去做了。

次年秋季,何敬焱一家人去了封地鲁地,哪知刚走不到一个月,匈奴王朝暴发内乱,几支匈奴军队为了存活下来,潜入定朝帝国的边境抢劫。

何义扬下令何敬焱带着虎奔军前去匈奴王朝平乱。

何敬焱带着年仅八岁的长子何煜、二子何腾出征。

焱王府设在了鲁地的胶州(现在的青岛),紧挨着大海。

胶州附近有许多的海岛,隐匿在几座海岛里面的千余名倭寇是几年前从倭国逃出来的流兵。

他们得知虎奔军不在胶州,便起了抢劫焱王府财宝的心思。

这一日深夜,天降大雪,海风刺骨,寒冷无比。千名倭寇上了岸,潜进村子,正要屠杀村民抢了衣物好明日混进胶州城,突然间四面八方传来几千名男女愤怒凶狠的吼叫。

“吾等奉护国公主之令斩杀倭寇!”

“一个不留!”

原来何敬焱还未到鲁地时,就开始想办法除掉倭寇,早在去年就派出细作混入倭寇住的海岛。

这次他走之前布置好兵力,下令细作去说服倭寇头目出海岛攻打胶州,来个引蛇出洞。

今晚前来剿灭倭寇的正是两千名虎奔军及五百名护国公主的亲兵队。

倭寇虽凶狠,然比起虎奔军就差远了。

亲兵队在陇北时,曾轮流被李晶晶派到边防打仗,有杀敌的经验,又配有天下最好的兵器,战斗力远胜倭寇。

一个时辰之后,千名倭寇九成被斩首。

几十名倭寇逃得快,跳进了海里,不过这样冷的天气,方圆几十里的海岸线被封,又没有海船与食物,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李晶晶下令将倭寇的人头割下来,堆在胶州城门外七天,彰显焱王府威严。

鲁地的百姓恨不得食倭寇的肉,听闻此事,个个拍手叫好,甚至有人赶百里的路来拿石头打倭寇的人头泄愤。

焱王夫妻刚到鲁东,就除掉了千名倭寇,一下子在百姓心中树立起威望。

次年春季,何敬焱与两个儿子班师凯旋,这回虎奔军直接把匈奴王朝打得请求撤回国号归属帝国,只要每年给点粮食糊口就行。

又过了一年,李晶晶的堂妹李曼曼与木思国大婚,堂弟李云风与白族嫡女定亲事,而后她的大侄子李坤与狄玉杰的女儿狄珍县主定亲。

狄珍的生母何盼公主乃是何冬嫡亲的孙女。何盼的生父何义轩在世时是李炳的大弟子。狄珍与李坤的亲事正是由李炳定下的。

何敬焱一家返回长安参加李曼曼的大婚仪式。

李晶晶已从贺氏的信里得知李炳看中的是木思国的才华及对李曼曼锲而不舍的态度。她亲眼见到李曼曼上了花轿,心里默默祝福。

贺氏跟哭得稀里哗啦的狄玉蓉笑道:“一晃眼,孩子们都大了。”

李晶晶有些感慨地走出大厅,见何敬焱眉飞色舞,后面背着一个小宝宝,肩上坐着两个小宝宝,正在院子里飞跑逗他们开心,还旁若无人地高声道:“娘子,你信不信为夫能再背着你。”

何凯疯得满头大汗,尖叫道:“娘,让爹背着你,你再背着六弟。”

屋里传来曲氏、贺氏、狄玉蓉的笑声。

“人来疯!”李晶晶可丢不起这个人,嗔怪地白了何敬焱一眼。

何敬焱把三个小宝宝逗开心了,赶紧过来哄李晶晶。

“娘子,你怎的不说话?”

“我在想,几年后儿女该定亲的事。”

“那还早着呢。”何敬焱俊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晶亮,道,“姻缘天定。当年为夫的亲事难得很,后来娶了娘子,人人都道是天作之合。”

李晶晶想着成亲这些年无论是在何敬焱跟前还是在婆家,都未受过一点委屈,还有了六个聪明可爱的儿女,不由得莞尔。

何敬焱紧紧握住李晶晶的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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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老实喜得龙凤胎

寒冬腊月的早晨,潭州浏阳县的天空乌云密布,不多时飘起细细的小雨,雨里夹着星点的白雪,气温渐渐降下来,山林的野兽冻得躲到巢穴里不敢出来。

弯曲漫长的乡村土路人来人往,穿着蓑衣打着油伞的村民兴高采烈忙着进太和镇采购新年所需的物品。

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李老实内穿青色长袍,外罩棕榈叶织的厚蓑衣,推着堆满物品的独轮木车从太清观后门悄悄的出来,在官路上走了十里,过了三岔口进入太和镇,遇到几个熟识的村民,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往家奔去。

李老实大名李长生,曲家村人氏,今年二十岁,现在方圆几百里鼎鼎有名的太清观当俗家火工。

他十岁就进了太清观打杂干粗活,包吃住每月只得几十个铜板。

后来他跟着堂客(老婆)学会识字、算数,在太清观升职做了伙房帐房,包吃住、每月一两二钱的银子,逢年过节还能得许多的吃食。

他自小性格内向,老实本份,从不撒谎害人,在太清观这个人精扎堆的地方呆了几年仍保持着本色,道士们给他起了个“李老实”的绰号,也不欺负他。

雨夹雪转成了小雪,白雪飘漫,不到辰时地上都落得一层白,天气略发的冷,土路人走的多了,雪就结成冻冰,又滑又硬。

李老实跟道观的道士学过武术,有把子力气,轻松的推着载着近二百斤物品的独轮车往前走,正午前终于踏上曲家村蜿蜒崎岖的土路。

“哥哥!”

“爹!”

两个穿着青衣身高相差不多的幼童兴奋叫嚷着从村子里跑出来。

个子略高长着圆脸粗眉虎目红唇的幼童叫李云青,是李老实的儿子,今年六岁。

个子略低长着瓜子脸丹凤眼粉唇的幼童叫李去病,是李老实的幼弟,今年五岁。

这对叔侄只相差一岁,当侄儿的倒比做叔叔大一岁。

李老实手里推着独轮车没停下,步子更大的往前走,想到家里面世上最亲的两个女人,笑着问幼弟道:“娘跟你嫂子都可好?”

李去病两条小腿跟着独轮车跑,急急的答道:“娘很好。嫂子的肚子好大,像是塞了个大木盆。”

李云青呵呵笑着顽皮的一跳坐上了独轮车,招手叫李去病也来坐。

李去病瞧独轮车板高,摇头说:“我怕摔着,不坐。”

李老实的家在村尾,独轮车一路行过四十几户人家,这才到了。

曲氏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听到李去病叔侄叫唤声,赶紧出了堂屋到门前相迎。

曲氏曲珠是李老实的娘,今年三十八岁,身材高挑,皮肤微黑,圆脸大眼,盘着简单的髻,穿着藏蓝色长袄长裤,看上去健康,精神奕奕。

贺氏也要跟着出去,被曲氏拦住呆在烧了炭火温暖的堂屋。

贺氏贺丽怡是李老实的堂客,年龄比他大三岁,今年二十三岁。

年底太清观香客非常多,连带着伙房很忙,李老实已有一个月未回家,瞅着大门紧闭的堂房,略有些激动的高声道:“娘,天下着雪,你快进屋,我把东西卸在杂房就过去。”

他估算着日子,这几天堂客就要生了,他又要当爹了,心里很是兴奋。

曲氏望着被油纸盖着满满一车的物品,笑问:“今年观里给了你什么?”

李老实把独轮车推到了杂房门前,回头道:“娘,观里除了去年的吃食、香烛,还给了十斤白面、五斤干枣、四斤香油、三斤红糖。”

贺氏是北方人,喜吃面食。

他是特意向伙房管事提出要的白面。

“这合起来得值五两银钱。”曲氏笑意更浓麻利的给二儿子、长孙打掉身上的雪,跟大儿子道:“东西我来卸,你脱了蓑衣去见怡妹子。”

她的这个儿媳妇是由她夫君在北方做生意捡回来的,来历不明,但是长相漂亮,温柔懂礼,会识文断字,还有一手好绣活,把村里的堂客妹子甩出几里,比县城里富贵人家的小姐也强上几分。

她本性善良,就算没有夫君的咛嘱“将儿媳妇视为已出”,也会对儿媳妇好。

她干家务活麻利又好,儿媳妇怀孕期间,儿子不在家,体谅儿媳妇不易,就把所有的活都包了,让儿媳妇安心的养胎。

李老实的心早飞进了堂房,却不肯让曲氏受累,三下五除二把独轮车的东西都卸到了杂房,将独轮车也推了进去。独轮车是观里的,还要还回去。

贺氏望着夫君被冰雪冻得通红的脸,柔声唤来儿子道:“你去盛点热姜汤给你爹喝。”

她个子比曲氏还高,皮肤粉白,长脸杏眼,唇红齿白,容貌清丽长发如墨,梳着简单的偏髻,只戴一支镶银鱼形桃木钗,穿着深绿色宽大的棉袍,腆着比同期寻常孕妇大一倍的肚子,也难掩与生俱来的典雅气质。

李老实的眼珠落在贺氏脸上就转不了,只知道呵呵的憨笑,等喝了热姜汤,无意中低头瞟到了贺氏大得吓人的肚子,惊的心里一跳。

贺氏当年怀李云青时,肚子可比这小多了,就这般生产时痛得叫了一夜。

如今贺氏肚子如此大,生产时会怎样?

他的脸上顿时没有笑容,吃午饭时也没有好胃口,下午就急急返回了太清观,向观主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求到了一封亲笔信,而后步行三十里去把太明观医术高明的观主子风道姑请到家里。

两日后的半夜,贺氏下身见红,开始发作阵痛。

子风道姑带着一个徒弟女道姑,守在贺氏身旁,一个时辰后给她接产。

第一道晨曦划破黑夜照亮大地时,产房里传出一个响亮的婴孩哭声。

没过一会儿,一个极为响亮甚至是震耳欲聋的婴孩哭声传出来,直接盖住了前面婴孩的哭声,把曲氏听得欢喜得直朝四方拜谢道教各路神仙,嘴里念叨:“他爹,儿媳妇又给咱们家添了两个康健的孙孙。”

子风道姑是个急脾气,忍不住高声解释道:“女施主,你儿媳妇生得不是孪生子,而是龙凤胎。”

曲氏先是一愣,两个婴孩哭声响亮,特别是第二个哭声能把瓦给掀了,哪个是细妹子呢。反应过来笑意更浓,扬眉道:“他爹,儿媳妇生得竟是吉祥如意的龙凤胎。太好了,这下子咱们孙子、孙女齐全了。”

子风道姑这才笑道:“女施主,你二孙子四斤七两,小孙女四斤二两。”

曲氏听到孙子孙女体重并不轻,最后的一点担心消失了,一个劲的道:“多谢仙姑!”

“嫂嫂给我生了个小侄女。”

“我有弟弟妹妹了!”

睡在最西边卧房的李去病叔侄早就被婴孩的哭声吵醒,听到喜讯,兴奋的站在木床上蹦跳大喊。

曲氏赶紧给累得虚脱只剩下呼吸的贺氏端去鸡汤,又派李去病叔侄去给住在同村娘家哥哥报喜。

------题外话------

今天发新文《药女晶晶》,风格类似《嫡女玲珑》,希望亲们喜欢支持!

周六、日没更,所以今天将会连发三章!

2 曲族人贺李家喜

曲氏唯一嫡亲的哥哥曲快手夫妻俩提着两只鸡、十斤肉、十斤蛋来贺喜时,子风道姑已经带着徒弟走了。

远远的就传来曲快手豪迈的大笑声,“妹妹,恭喜你得了孙子孙女。”

曲快手大名曲福,今年四十七岁,比曲氏整整大了九岁,身材粗壮高大,个子比同村的壮年男子高一头,皮肤黑糙,方脸扫帚眉,生着一双目光犀利的虎眼,鼻梁高嘴唇厚,看上去是个厉害角色。

曲家村的村民九成都姓曲,曲族祖祖辈辈从未出过秀才,更别说举人、进士,一直都是贱籍,混得最好的也就是在县衙役当差。

曲福这一脉在县衙当刽子手,专门负责砍掉死犯的脑袋。大概是砍人头凶气太重,代代都是单传。直到了曲福爹除了曲福,多生了个女儿曲珠。

看曲珠的名字就能想到掌上明珠,可以想象多得曲福爹的宠爱。

可惜曲福爹贪酒如命,曲珠八岁时,喝醉酒摔到小水沟里溺死,曲福娘夜里做梦老梦到他砍人头,没两年也跟着去了。

曲珠就由曲福夫妻带大。

曲福子承父业继续当刽子手,因为手快刀利,百姓观看时只见刀光一闪,死囚犯的人头就滚落在地,给他起了个绰号“快手”。

曲快手的家原本安置在县城,十几年前新朝替代旧朝,各地大乱,县里的县令逃跑了,县衙被流民砸了。

他失业没了收入,抑郁寡欢回到曲家村,靠着妹夫赠的银子置了些地当回农民。

新朝皇帝登基,在浏阳县重设县衙,县令派人召回曲福。曲福为了儿孙以后能够参加科考,推辞没去。

如今曲福家里有良田三十五亩、旱田十亩、果山两座、鱼塘一口,就算遇到旱年,收成也足够家里吃用。

曲氏从厨房里出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笑道:“哥哥、嫂嫂快堂屋坐。”

曲快手的堂客邓氏摸摸李云青的头发,道:“去我家取两挂炮放了,让全村人都知道你家的喜事。”

“你侄儿去送观主,我忙得都忘记这事了。”曲氏听到卧房里传来婴孩嘹亮的哭声,蹿回厨房洗净沾了肉沫的手,急匆匆去瞧看。

邓氏跟着进去帮忙。

产房就是卧房,已经收拾干净利落了,空气里没有血腥味,飘漫着淡淡的檀香。

第二次当娘的贺氏已被二儿子的哭声吵醒了,脸色疲惫长发披散却遮掩不了丽姿,坐了起来给他喂奶。

邓氏面带微笑站在床边,望着包裹得像粽子一样躺在床上睁着星辰一般亮眼睛不哭不闹的小婴孩,夸赞道:“这个皮肤雪白毛发浓黑漂亮是细妹子吧?刚生下来就睁开眼睛了,瞧着聪明乖巧。”

贺氏虽累却是喜滋滋,答道:“舅娘,她刚生下来可闹了,哭声比她两个哥哥合起来都响,现在怕是哭累了没劲就显得乖了。”

她看着女儿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惹人疼的小模样,看看二儿子眼睛紧闭着像小狼一样吮吸着奶水,再想着大儿子活蹦乱跳的顽皮模样,内心充满着幸福。

多年前她家破人亡关在囚牢时,哪会想到有一日儿女齐全生活安逸。

曲氏目光宠溺的抱起孙女,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我的好孙女,你饿不饿?”

贺氏充满母爱的目光从儿子身上又转回到女儿,笑道:“娘,她不会说话,要是饿了会哭。”

女婴早就饿了,只是让着哥哥先吃奶而已,红嘟嘟的小嘴一扁,立刻哇的大哭出声,声音响亮的把坐在隔壁堂屋的曲快手吓了一跳。

外头响起一连串的鞭炮,伴随着婴孩的哭声传遍了曲家。

李家虽是外族,但是李家住着青瓦白墙大房,不说李老实的爹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人,就说李老实在方圆几百里声势显赫太清观当帐房,身份收入都比曲族许多人高,由不得曲族人低看。

何况李家的当家主妇曲氏是个人缘好的人,又是富农曲快手的妹妹,曲族很多家跟李家人情上有来往。

三天之内曲族三十几家都送来了贺喜的礼物,一块猪肉、两条鲤鱼、一小块棉布、两斤鸡蛋、两顶虎头帽、两双小鞋子、五斤米、一坛米醋等等,堆满了杂房。

很快过完上元节,两个孩子满月的头一天,邓氏就叫来儿媳林氏、孙媳邓氏帮忙,曲氏又请了三个交好的姐妹,炸了豆腐丸子、鱼块,剁了肉馅,洗好菜蔬。

次日李家摆了十六桌满月酒宴请送了礼的亲朋好友,两个可爱的小婴孩戴着虎头帽穿着红衣红裤被曲氏、李老实抱了出来。

曲族长着山羊白胡子七十多岁的老族长喝了一碗太清观特酿的纯香米酒,脸色通红,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家的细伢子、细妹子长得可真俊美,把村里的都比下去了。”

李老实憨憨的笑着,道:“长得像我堂客。”

曲族的一个妇人咽下嘴里香喷喷的肥肉,高声问:“你堂客呢,怎么不见她?”

李老实答:“曲婶,我娘给我堂客做大月子休息四十五天。”

那个妇人一脸的羡慕,道:“你娘待你堂客似亲生女儿。你堂客真是命好。”

曲族的几个小妇人偷偷打量李老实,当年要是嫁给了他,也能做上四十五天大月子,天天喝上鸡汤。

贺氏呆在卧房里浑然不知被村里许多妇人羡慕,担心外面天冷婴孩冻着,叫小叔子跟长子把他们抱回来。

她每天至少给两个婴孩喂七次奶,还要给他们换尿布,夜里只能睡三个时辰,眼皮子总是困顿的睁不开。

之前过年太清观香客极多,李老实必须呆在观里算帐,不能回来照顾她跟孩子。

好在曲氏侍候的很好,每天给她做五顿,除去早晚两顿鸡汤,还有猪脚、鱼汤、红枣汤、鸡蛋甜酒汤,让她奶水很足,还把卧室打扫的很干净,每隔两天给她换一次衣服,只要太阳出来就把被褥拿出去晒。

她跟上次一样整个月子没有受半点委屈,流一滴泪,没有落一点病根。

长子李云青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没有以前那么顽皮,还帮着她给弟妹换尿布。

她给一双儿女喂了奶,目光溢出幸福。

她亲了的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蛋一下,抱起了身上带着奶香味的女儿,迎着星辰般闪亮纯真的大眼睛,自语道:“宝贝的眼睛真亮,以后就叫晶晶。”

女婴眼睛长长的睫毛眨眨,露出惹人疼爱喜欢甜美的笑容,这时男婴哭了,贺氏扭头去瞧,错过了女婴目光里的兴奋。

原来女婴的小身体装着来自异世的灵魂。

她前世的名字就叫李晶,这世没想到又得了这个名字,自然激动。

------题外话------

今天的第二章。

3 晶晶得古玉佩

阳春三月,阳光明媚,春风温柔的拂过姹紫嫣红的山野、绿油油的稻田,将淡淡的野花青草香带进了曲家村。

李家院子里的三棵丈高的桔树满树绿叶,一派生机勃勃,一棵两丈的梨树挂着一朵朵雪白飘散香气的梨花,诱了十几只蜂子飞上飞下辛勤的采蜜。

青石小路旁边的两块泥地里十几根黄瓜、丝瓜、南瓜、冬瓜支起了架子,绿叶点缀着青嫩的枝,细香葱、红辣椒、绿油菜已经成熟了,等待主人采摘。

引人注目的是屋檐下摆着六个青白瓷的花盆,里面种着开着大红色花的山茶、深红色花的海棠、嫩黄色花的迎春花。

厨房出飘出浓郁的饭菜香,曲氏正在灶台前忙碌得准备午饭。

堂房门大开,门边置着两个木制的摇篮,里面躺着穿着红薄春祅快要百日的李云霄、李晶晶。

贺氏早就出了大月子,坐着木椅子守在一对婴孩的摇篮车旁,粉白的脸蛋神情满是疲倦,忍不住伸手打了个呵欠,被温暖的阳光拂照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云青蹑手蹑脚走过来,站在摇篮旁边小声道:“弟弟啊,你要是像妹妹一样乖就好了。你看娘带你累坏了。”

他浑然不知自己在婴孩时跟弟弟一样顽皮。

李去病漂亮精致的小脸眉头紧蹙,摇头晃脑道:“小侄子,昨天半夜你哭声好大又把我吵醒了。”

李晶晶假装睡觉,嗅到淡淡的花香,感觉到脸颊微凉,睁眼瞧去,李云青笑眯眯的将几片梨花花瓣轻轻放在她的小脸上。

一只小蜜蜂嗅到了花香,晕头晕脑的从空中俯冲下来,就在它马上落到李晶晶的脸蛋时,李云青敏捷的伸手一拍把它惊飞,低声道:“好险。蜂子差点蛰了妹妹。”

李去病去年夏天在水沟里摸鱼,大腿被马蜂蛰蛰了好大的一个包,疼得好久,半个月才下去。

他最怕蜂子,见小蜜蜂冲来,吓得连退几步大声叫道:“青伢子救我!”

李云青赶紧跑过去帮着小叔叔打跑蜜蜂。

贺氏从梦中惊醒,头一眼便看两个婴孩,见没有事轻吁一口气。

婴孩三岁之前最易生病夭折,两个婴孩都是她的心头肉,照顾他们自是无比的谨慎。

曲氏皮肤微黑的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步伐轻快,端着两盘菜走到堂屋,对着用脚踩蚂蚁“尸体”的李去病叔侄道:“吃饭了,帮着端饭。”

贺氏早就闻到饭菜香,瞧着桌上的色泽诱人的黄瓜炒腊肉、清炒菜苔、小葱煎鸡蛋、豆腐汤,肚子咕咕直叫,嗓子眼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来抓菜。

曲氏体贴入微的道:“怡妹子去吃饭。我来看着霄伢子、晶妹子。”

她生过两个孩子,自是知道哺乳期的妇人肚子饿得快。

这些天不管李老实在不在,曲氏都会先让贺氏上桌吃饭。

“谢谢娘。”贺氏坐下连吃了三大碗米饭,又喝了一碗汤,肚子吃饱了就来换曲氏。

一家人用完午饭,曲氏去洗碗涮锅,中午小睡半个时辰起来做绣活、夏季的衣服,中间给贺氏煮碗肉沫汤米豆腐加餐,黄昏前做晚饭,忙碌的一天过得飞快。

转眼两个婴孩过了百日,天气进入初夏,过了热闹的端午节,一日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次日黎明李老实就推着满载物品的独轮车急匆匆回家。

他端午节前回来过一次,贺氏没想到才过几天又回来了,惊喜的浑身没了疲惫,抱着嘴里吚吚哑哑的李晶晶迎上前。

李老实接过非常乖的李晶晶,笑呵呵在小脸蛋上亲一口,额头轻蹭她的鼻尖,笑问:“晶妹子有没有想爹?”

李晶晶望着年青神采飞扬的便宜爹,没牙的嘴微张露出招牌式可爱的笑容。

李老实抱着李晶晶请了曲氏进了卧室,低声道:“娘,爹托人给我捎来一封信、一个锦盒。信上面说锦盒里面有三百两银票给您,一块玉佩给晶妹子。”

以前他爹给他写的信得由贺氏念,自从他识字就能自己看懂了。

曲氏眼睛瞬间精亮,激动的道:“你爹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李老实道:“爹说原本今年要来看看霄伢子、晶妹子,可是商铺的事太多走不开。”

曲氏掩饰不住失望之色,目光有些呆滞,喃喃道:“又不回来。唉,只要你爹平安就好。”

李老实左手抱着李晶晶,右手从怀里夹衣口袋掏银票,慎重的道:“娘,这是银票,您收好了。”

曲氏仔细数了数银票,一共六张,加上以前捎来的银子,足有一千七百两,足够一家人生活一辈子。

她把银票收放到床铺下的铁盒子里,眼睛又恢复了光彩。

贺氏善解人意的道:“长生,你把爹写的信给娘念念。”

李老实憨笑着点头,从怀里摸出信单手握着,声音宏亮念了一遍。

曲氏听到在信的最后一句“你娘受累,你好好守护她跟你弟弟”偏过头去,眼角落下两行泪水。

小夫妻把信留给了曲氏,抱着李晶晶,又把躺在堂屋摇篮哭得惊天动地的李云霄抱上,回了自已卧室。

李老实打开巴掌大的红木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寸高半寸宽白色的玉牌,神奇的是牌子里隐现一尊观音瓶。

贺氏幼年时见识过不少珍贵的玉饰,眼睛落到这块玉牌就射放出惊艳的目光,忍不住夸赞道:“好一块古玉牌,不带半点杂质,内藏观音瓶惟妙惟肖。爹爹不知哪里得来的宝贝,咱们的晶妹子带着它定能平安长大。”

李老实望着贺氏笑靥如花的脸,忍不住凑上前亲了她额头一下。

李晶晶注视着古玉牌,余光瞟到贺氏脸红了,心里大笑娘的脸皮真薄。

贺氏找到了红绳穿过玉牌给李晶晶带在脖子上,并未注意到古玉牌在沾到李晶晶娇嫩的肌肤时观音瓶闪烁一道金光消失了。

李云青带着李去病一阵风似的从院子外跑进堂屋,大叫道:“爹!”

李老实出了卧房瞧着衣裤上都是泥土的叔侄俩,难得板脸道:“云青,怎么不在家里帮你娘带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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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感谢亲的不离不弃!

4 晶晶初入回春药府 上

李云青吐吐舌头,面带愧色,缓缓道:“爹,我听娘说想吃槐花饼,就去爬树摘槐花。”

李老实脸上恢复了笑容,摸摸儿子的头发。

曲氏惊呼声从卧房里传出来,“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跟你叔叔去爬树?”

李去病抬头解释道:“娘,村里比青伢子和我小的细伢子都爬树摘棉花、桑果子呢。”

曲氏高声道:“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以后你们不能爬树。”

李老实的爹长年累月的不在家,李老实小时候被曲氏拘在家里哪也不能去,胆子小怕事眼界也窄,一个大字不识。

后来李老实听从爹的安排进了太清观当俗家火工,接触得都是男子,性格这才变了。

他可以想象如果儿子和弟弟在家里再呆几年,会被曲氏拘得跟小时候的他一样表里如一的呆笨懦弱。

贺氏看到夫君眼里淡淡的焦虑与惆怅,问道:“长生,云伢子今年七岁了,是不是该到县里的学堂读书?”

李老实摇头道:“几年前爹有交待,让云伢子八岁就到太清观当俗家火工。”

贺氏余光看到曲氏满脸惊讶,问道:“爹为何让云伢子到道观去?”

李老实回想老爹的原话,道:“爹说云伢子在道观一样能识字,还可以学武识人,比在学堂当学生懂得多。”

贺氏轻叹一声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新朝未稳,世道不太平。爹爹高瞻远瞩,听他的没错。”

曲氏本来想说“八岁太小,能不能十岁。”,听到贺氏的话,也觉得夫君想法是对的,便没吭声。

李云青兴奋的握着小拳头道:“小叔叔,我明年可以跟爹一起去道观当俗家火工!”

李去病想想道:“我到了八岁也能去。”

李云青眺望远处的蓝天青山,目光憧憬,道:“那好。我上山拣柴,你在观里烧饭,我爹吃就行了。”

李去病微笑道:“我们一起学念道教的古书,能识许多的字,像我哥一样每月给家里挣银钱。”

太清观里的活又多又杂。李老实不想打击儿子跟弟弟,笑而不语。

待到夜里,李老实在床上弄了贺氏一回就睡了。

贺氏一直困着,比李老实入睡还快。

李晶晶听着睡在旁边摇篮的李云霄呼吸均匀,双手从薄被里伸出来,拿起古玉牌放在眼前细看。

她的视力听力都远远强过同龄的婴孩几倍,甚至比成人都好许多,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清物品。

古玉牌比她的一只小手还要大,玉面光滑应该曾经被人佩带多年。

她看了一会儿,都没找到观音瓶,心里正犯嘀咕,突然间眼前一亮,竟是站立着置身在一片白雾茫茫空旷无边的天地之间。

白光闪过,一只三尺高的长耳红眼雪白皮毛的兔子嗖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小小的她吓了一跳。

兔子胡须微动,前爪抱起如人般作揖,声如小童,清脆似泉水,悦耳动听,激动的道:“药兔见过主人。”

李晶晶后退两步,仰视巨大神奇的兔子,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兔子两颗雪白的兔牙露在外面,笑答:“主人,此处乃是回春药府,您是第一位主人。”

“回春药府是什么?”

“回春药府是仿造观音瓶的仙器,内有回春灵水,配合药材,能制出医治百病的灵药。”

李晶晶心里十分震惊,疑惑的道:“我怎么成为回春药府的主人了?”

兔子耐心解释道:“回春药府藏匿于古玉牌之内,药术高超灵魂强大的有缘人才能开启。您同时具备两个条件,佩带古玉牌时,就被回春药府自动认主。刚才您心里默念观音瓶,回春药府就把您请进来了。”

李晶晶恍然大悟,笑道:“古玉牌内藏观音药府,也是件奇宝?”

兔子见李晶晶没有害怕生气,欢喜的再次作揖,道:“主人,古玉牌不是奇宝。回春药府一旦离了古玉佩,古玉佩就失去灵气跟寻常的玉佩一样了。”

李晶晶环视四周无穷无际的白雾,狐疑道:“回春药府就是这个样子?”

兔子摇摇脑袋咯咯笑了几声,道:“主人,这里只是回春药府的大门,小畜带您去里面瞧看可好?”

李晶晶点头。兔子施法术将她放在了背上,驮着她几个呼吸间就飞出了白雾,来到一个视野开阔的新天地。

蓝天白云,两座几百丈高青山巍峨屹立,一条宽达五丈的清澈河流从两山之间穿流而过。

略高的青山山顶,一只巨大白色白玉观音瓶倾斜25度角,瓶身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回春瓶,瓶口源源不断的流出冒着白雾的灵水,落至山底形成落差几百丈的瀑布,哗啦啦的水流声显得天地灵动。

河流就是回春瓶的灵水所形成。

另一座青山半山腰隐见一排排茅草盖的房屋,深绿的树林里几百个蹿动的白点,孩童的笑声从那里传出来。

兔子驮着李晶晶刚落到了唯一的青瓦屋门前,几百只皮毛雪白的兔子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蹦出,海潮般涌至。

“主人,您终于来了。”

“主人,您好漂亮。”

“主人,您抱抱小畜好吗?”

李晶晶跟兔子被几百个热情似火的小兔子紧紧包围了起来。

李晶晶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可爱的白兔,它们最大的体型跟猫一样,最小的只比苹果大一点,有的如同人般站立,有的伏在地上,都用红色的眼睛激动的望着她。

兔子的体型是最大的小兔子体型几倍,高声道:“别吵,主人生气了就不会再进来。”

几百个小兔子顿时息声,几百双耳朵也耷拉下来。

李晶晶挥挥手打招呼道:“你们好。”

“主人好!”

“主人喜欢小畜。”

几百只小兔子同时用幼童的声音说话,李晶晶仿佛置身在前世的幼儿园,几分钟还行,时间久了耳朵可受不了。

兔子瞧到李晶晶眉头一蹙,赶紧朝着小兔子叫道:“再说话者三日禁吃灵水!”

万籁无声,李晶晶耳根一下子清静下来,瞧着一只只小兔子委屈的眼神,忍俊不禁问道:“它们跟你一样是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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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晶晶初入回春药府 下

兔子眼珠一转,自豪的道:“主人,它们跟小畜一样是药兔,不过它们的修为比小畜低很多。”

李晶晶伸手抚摸兔子的毛茸茸的皮毛,问道:“药兔跟普通的兔子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兔子伸出粉红的舌头舔李晶晶的小手,答道:“药兔是回春药府灵气凝结而成,靠吃回春仙瓶里的灵水修炼。这些小药兔会种药草、养药兽、制简单的药,小畜除了种药草、养药兽、制药,还会小法术。”

“你真厉害。”李晶晶双手抱着兔子,笑道:“我前世有个神话传说,有个仙女叫嫦娥,她有一只可爱整天拿着棒槌捣药的玉兔。”

兔子非常激动的叫道:“主人,回春药府赠给小畜的灵器就是捣药棒槌。”

李晶晶面前半空浮现出一根一尺长的闪放银光的木头棒槌,惊讶道:“原来你也有一根捣药棒槌。”

几百只小白兔相互对视,都从耳朵里取出一根木头棒槌,两只前爪捧着举高过头,让李晶晶瞧看。

李晶晶捧腹大笑,道:“原来你们都有一根捣药棒槌。回春药府难道是嫦娥仙子造的吗?”

兔子跟着呵呵傻笑,耳朵胡须都在抖动。

李晶晶心里很喜欢兔子,抱着它道:“你以后别自称小畜,我给你起个名字叫玉玉。”

兔子显然很满意新名字,张开两只前爪拥抱李晶晶,笑道:“谢谢主人给玉玉起名字。”

李晶晶又给几百只小兔子起了名字,都姓玉,按着大小按,从玉一排到了玉三二七。

药兔呆在回春药府无数年,如果李晶晶不进来,就会一直等下去。

李晶晶来了,它们就成了有主的药兔,对于灵气形成的它们来说,有个主人是莫大的荣幸,何况这个主人温柔脾气好。

玉玉长长的右耳朵指着一排青瓦房,道:“主人,这是您的居所。”

李晶晶跟着玉玉走进青瓦大屋,共四个房间,卧室、书房、饭厅、浴房。

家具都是灵檀木所制,碗杯都是古玉石,被褥的材质是灵蚕丝。

李晶晶问道:“玉玉,你跟小药兔都住哪里?”

玉玉答道:“主人,我们住在半山腰的茅草屋。”

李晶晶想想便道:“玉玉,我现在还是个婴孩,无法照顾自己,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青瓦大屋。”

玉玉惊喜的道:“谢谢主人。”

李晶晶骑着玉玉去半山腰,身后跟着一群小药兔,等看完了茅草屋,去另一座青山观摩回春药府的至宝——回春瓶。

回春药府的灵水都来自回春瓶,天上的云、大门白雾也是回春瓶的水所化。

李晶晶仰视着高达十丈的回春瓶,仙玉制的瓶身散发出浓郁柔和的灵气,让她心情澎湃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它。

她前世一开始时学得是药剂,努力钻研多年,精通中、西药制药。

有一次因为医生开错药方,病人吃了她做的药死亡。她的药没有问题,可是心里仍是无比难过。从此她除了继续研究药剂,开始学习医术。

如果前世能有一个回春瓶,所有的药都不会有副作用,就算吃错药也不会至病人死亡。

她感慨了许久,捧了一口灵水喝,微微的甘甜,嘴唇生香,内心更加惊喜。

玉玉提醒道:“主人,回春药府一日,您所在的外面天地百日。”

李晶晶急道:“我二哥是个大胃王,半夜要喝两次奶。他醒了大哭,我娘一看我不在,肯定又急又担心。玉玉,你送我回去。”

她眼前一暗便回到了摇篮里,果然很快就从旁边摇篮里传来李云霄大哭声。

黑暗的卧室里响起贺氏疲惫幽幽的声音,“霄伢子饿了。”

李老实轻声道:“怡妹子,你莫下床,我去抱他。”

他起身点亮了油灯,抱起双手在空中挥舞哇哇大哭的二儿子送到堂客手里,去看小女儿,见她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笑道:“怡妹子,你瞧咱们的晶妹子多乖,饿醒了也不哭。”

贺氏赶紧给二儿子哺乳,制止了他的大哭,柔声道:“你看看晶妹子尿布湿了没有?”

李老实伸手摸李晶晶的小屁股,摇头得意的道:“没有。我给她把过尿,你给她喂奶。”

贺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点头道:“好。”

李云霄放了一响屁,贺氏困顿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就嗅到一股臭味,睁眼低头一看他正发出嗯嗯的声音使劲拉屎,赶紧抱着他下床。

前几天李老实回家,半夜李云霄就是边吃奶边拉屎,这次又是这样。

贺氏给李云霄擦回屁股,李老实端来温水给他洗干净了,他又哭了,肚子拉空了又饿了。

李老实气呼呼道:“让他哭一会。你给晶妹子喂奶。”

贺氏摇头道:“我不给他吃,他会一直哭,把娘他们(长子、小叔子)都吵醒了。”

李老实无奈的抱起了李云霄,道:“你能不能像晶妹子那么乖。晶妹子拉屎尿前都会哼哼叫大人。你怎么不会?”

夫妻俩弄完两个孩子又接着睡下。

此时已过丑时,李晶晶非但不困,反而精神奕奕,琢磨着是喝了几口灵水的原因。

她想着玉玉说过的话,回春药府现在没有药草、药兽,要是制药,必须弄种子进去。

她只是个小婴孩,连路都不会走,话也不会说,到哪里去弄制药的药草种子、幼儿药兽。

回春药府里的灵水只有制成药丸才能带出来。

她比以前更加盼望着快点长大,制成抗疲惫的药丸给为家为孩子辛苦操劳的娘跟奶奶吃。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过去。

这一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曲家村曲族老族长的嫡长重孙子娶妻,锣鼓震天,热闹非凡。

老族长是曲氏的大堂伯,多年来对李家一直很照顾。

曲氏跟贺氏商量随了六百铜钱的礼,又派李去病到太清观把李老实叫回来喝喜酒。

曲氏带着李去病头一天就过去帮忙。

贺氏怕人多太乱丢了孩子,就没带三岁多的李云霄、李晶晶过去。

曲族是个大家族,除去曲家村,东边十里外的小桔树、西边十二里外的芒草村都有曲族本族的人。

几百年来曲族女嫁遍浏阳县镇、村,她们的后代不姓曲,但是曲族的亲戚。

这次曲老族长的嫡长重孙成亲,娶得又是县里有威望总捕快的独女,真是曲族的大事。

前来喝喜酒的族人加上外姓亲戚朋友足有六百多人。

老族长家的外院搭了戏台子,内院摆不下三十桌酒桌,就向隔壁的曲快手家借了院子。两家的院子同时开宴吃流水席。

曲快手家的院子进行第二轮酒宴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胖妇人吃得好好的,突然间一头载在酒桌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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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胖妇人吃酒“丧”命

胖妇人叫曲春,今年五十七岁,是曲氏的堂姐,嫁到小桔树多年,爹娘两个哥哥都去世了,今日带着特意带着六岁的小孙女来喝堂侄儿的喜酒。

她孙女小名花花,长得胖呼呼,眉毛短眼睛细长,就坐在她旁边,吓得站起来哇哇大哭。

众人将曲春抬到了曲快手家的堂屋,赶紧把在隔壁老族家吃酒的曲郎中叫来。

曲郎中三十几岁,也是曲族的人,少年时跟着太清观的道长学了几年医术,成亲后在太和镇开了个小医馆。

他喝了一碗米酒,脸红扑扑的,给曲春把了脉,又翻看她的眼皮,问道:“春姑是不是喝了酒?”

花花唔唔哭道:“我奶奶喝了六碗酒。”

农村办喜宴,酒是有定量,一般人家每人最多一碗米酒,老族长家境殷实,今天喜宴每人能喝两碗米酒。

花花不喝酒,同桌的一个妇人也不喝,曲春嘴馋就把她俩的四碗酒都喝了。

“春姑体胖年岁大,不能喝酒。”曲郎中直摇头,用指甲使劲的掐春姑的人中,都不见她醒过来。

众人面带惧色。

曲郎中跟围在旁边的众人急急的道:“春姑中风了,时间拖不得。我出门没带银针,谁能在半个时辰内去我的医馆取来银针?”

众人一听是中风,都知道是很厉害的病,若是耽误久了,病患会没命。

事情传到了隔壁老族长家,女方送亲的队伍当中有人骑着马来,这人就是新娘子的哥哥,当下问清曲郎中的医馆位置,骑马去取银针。

喜宴已经结束,许多人都回家了,只有关系很好的亲朋好友留下来晚上再吃一顿喜宴,然后闹洞房看花鼓戏。

曲郎中不让人挪动曲春的身体,她仍然双目紧闭坐在曲快手家堂屋的座椅上。

老族长、老族长的儿子及新郎官都过来了,坐在曲快手家的院子里叹气不语。

他们家为了隆重热闹还请了县里的花鼓戏班子,要是曲春死了,绝对不能唱戏。

曲快手陪着老族长,坐在他身边,也是不言不语。

几个人心里都觉得晦气,但是还不能说出来,毕竟曲春是族里的嫁出去的女子。

快到半个时辰,新娘子的哥哥终于把银针盒取来。

曲郎中急忙给曲春扎银针,十几针下去,曲春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旁边站的几个妇人看得心惊肉跳。

曲郎中摇头道:“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可叹还是迟了,春姑不行了,给她准备后事。”

花花的爷爷去年去世了,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扑在曲春身上哇哇痛哭,几个妇人都跟着默默流泪。

院子里的几个男子听到结果只能仰天长叹。

李老实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带回家,贺氏轻叹一声道:“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到哪天会降灾祸。她欢喜来族里喝喜酒,谁料贪杯丢了性命。”

她的皮肤粉白,美眸有神,面色没有丝毫的疲惫,身材略比以前丰盈,看上去顶多二十岁。

李云霄正在午休,迷糊之中听到爹爹说戏台子拆了晚上不演花鼓戏,立刻坐起来叫道:“我没吃喜宴,还不让我看戏啊!不,我要看戏!爹爹让他们不要拆戏台子。”

他的声音又高又亮,把睡在旁边的李晶晶吵醒了。

李老实走进卧室见二儿子穿着小衣跳下床双手倔强的叉着腰,道:“春姨奶要去世了,村里不能演戏。”

李晶晶坐起来问:“是今年过年在舅外公家做客给过我压岁钱的春姨奶吗?”

李老实点头简明扼要的讲了曲春中风的事。

曲春跟曲快手兄妹关系不错,每年都会给曲快手夫妻拜年。她喜欢李晶晶,给了六个铜板压岁钱。

李晶晶面色凝重利落的穿好衣裤,旁边的李云霄瞟了她一眼,无奈的跟着自己穿衣裤。

贺氏进屋看到女儿的模样,立刻蹲下搂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晶妹子,你莫怕。人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

李晶晶抬头道:“娘,我想去舅外公家玩。”

她现在才三岁多,身高还不到四尺,总不能说要去给曲春看病。

李老实摇头道:“你舅外公家现在很乱,你莫去了。”

李云霄跺脚急道:“娘,去吗,我要去玩!”

“你舅外公家今天人很多,娘不能去。”贺氏刚摇头,李云霄就张开大嘴哇哇的哭,她只有让李老实带着兄妹俩去。

老族长见到穿戴干净漂亮的李云霄兄妹,目光都柔和下来,关切的朝李老实挥手道:“莫让细伢子、细妹子进堂客沾了晦气。”

曲族已派人去曲春家报信。

曲春的孙女花花一直守在她身旁,眼睛都哭肿了。几个妇人劝了花花好几回,也仍是悲痛的落泪。

院子里的酒桌还没撤,李云霄就围着桌子一圈圈不知疲惫的疯跑。

李老实坐着木椅,让李晶晶坐在他腿上,眼睛追着李云霄担心他摔倒或是身体磕着桌子。

李晶晶伸长脖子往堂屋里瞅,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穿着蓝衣裤的曲春瘫坐着,旁边站着一个核着包子头穿粉红上衣蓝裤的小女孩。

花花大概感觉到背后有人盯着她,回头望去,见是三丈外的院子里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裤皮肤雪白模样小仙女的细妹子,如同上次一样看傻了。

上次春节她奶奶给了李晶晶兄妹每人六个铜板,李晶晶那个长得比花还美丽的娘给了她十五个铜板。

李晶晶心说终于回头了,忙叫道:“花花出来!”

花花犹豫了一下便走了出来,无助的哭道:“晶妹子,我奶奶要死了。”

李晶晶从李老实腿上跳下来,拉着花花的手到一旁无人的桂花树下,问道:“花花,你好好想想,你奶奶以前在家里有没有觉得头晕?”

花花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有。”

李晶晶又问了几个问题,觉得还是要亲眼看看曲春,就拉着花花手进了堂屋。

李老实一见女儿进了堂屋,正想制止,李云霄摔了一跤大叫出声,赶紧跑去扶。

堂屋里除去曲春及两个曲族眯眼睡着的妇人外,再无别人。

李晶晶见曲春双目、双唇紧闭,心里已知是中风中的“闭症”。

她前世由药入医,医术没有药术高,但是水平也达到在二甲医院中西科坐诊。

她招手让花花在后面挡着她不被院子里的人看到,而后做了个息声的手势之后,给曲春把脉,最后叫花花翻开曲春的眼皮。

她可以确诊曲春除了脑血栓引起的中风之外还有心梗。

如果曲春只是中风,头一次发作时,曲郎中使用的针灸劲猛,完全能够弄醒曲春。

可是曲春同时发作的还有心梗,没有及时服用速效救心丸这类的药就要丢掉性命。

花花睁着疑惑的眼睛望着小仙女一样的李晶晶,刚才曲郎中就是这么给曲春看病。

李晶晶怕动静太大,惊醒堂屋的两个曲族妇人,又拉着花花回到了院子的桂花树旁,跟她小声道:“花花,你想不想让你奶奶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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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更新时间调整到晚上,怎么样?

7 晶晶巧言赠药

花花眼泪始终未停,点头道:“想。”

李晶晶斟酌着语言,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得了跟你奶奶一样的病,只有一粒药丸,你给你奶奶吃还是自己吃?”

花花想想便道:“奶奶对我可好了。我把药给奶奶吃。”

李晶晶往花花的手里放了两粒药丸,道:“我给你两粒糖,你悄悄的进堂屋把黄色的糖放在你奶奶的舌根下面,把黑色的糖让你奶奶咽下去。”

花花嗅到淡淡的药香,摊开手掌看到掌心躺着两粒黄豆大的“糖”,疑惑道:“这是什么糖,我奶奶吃了能醒过来吗?”

李晶晶把花花胖呼呼的手合上,一本正经道:“你别问了,重复我刚才说过的话。”

花花一心想让奶奶醒过来,就认真的复述一遍。

“舌根在这里。”李晶晶张开玫瑰红色的小嘴,粉色的小舌头舌尖顶着上鄂,手指着舌根给花花看。

花花依葫芦画瓢张开嘴指着舌根,见李晶晶点头,这才闭上嘴巴。

李晶晶嘱咐了几句,最后道:“你奶奶醒来后,你千万不能把糖的秘密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别人。你要是说了,她就会跟这次一样发病。”

花花重重点头,就差发血誓。

李晶晶瞧着花花小跑回堂屋,心跟着提起来,看到花花惦脚给曲春喂了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大哥李云青如今在太清观当俗家火工,每天负责给一亩药草圃浇水、除杂草,每个月包吃住,还有一百个铜钱。

她通过李云青弄了几十种药草种子、苗子弄到了回春药府,让药兔种植。

黄色的“糖”是她在回春药府让玉玉制的升级版速效救心丸,黑色的“糖”是玉玉制的升级版解血栓丸。

她做这两种药是给爱喝酒吃肉上了年纪的舅外公预备的,谁想今天用来救曲春的命。

花花紧张的守在曲春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知过了多久,恍惚看到曲春的嘴唇动了,大叫道:“奶奶!”

曲春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睁开眼睛,抬手拍拍哭得眼睛红肿成一条缝的小孙女,虚弱的道:“花妹子,我是怎么了?”

花花说话时眼睛望着地,道:“奶奶,你吃多酒了栽倒在酒桌上,曲郎中说你中风,给你扎了好多针,你就醒了。”

曲春喃喃道:“原来是堂侄救了我的老命。”

花花眼睛望向李晶晶,见她轻轻摇头,便遵守诺言紧紧的闭上嘴唇。

堂屋里的两个妇人从梦中惊醒,跑过来看曲春脸色没之前那么潮红,也能说话了,立刻朝院子外激动的嚷道:“曲春醒来了。”

院子里的几个男人腾的站起来,有人心里嘀咕是不是回光返照。

老族长派儿子赶紧去请来曲郎中给曲春诊脉。

很快曲郎中下了诊断结果,曲春的命保住了,只要吃半个月的汤药,静心调养就能好。

“春姑,你现在还不能回家,就在村子里住三天,等能走动了再回去。”

“要的。”

曲春的两个儿子、四个孙子在浏阳县做工,家里只有两个儿媳妇,她们满头大汗急冲冲赶来,以为要给曲春送终,把早就准备好的寿衣都带来了,结果曲春活过来了。

曲郎中心里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多想。

他的医术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称赞。曲春的大儿媳妇当场给了付了一两银子的诊费。

曲春暂时住在曲快手的家里,她的二儿媳留下陪床。

曲郎中笑道:“春姑,你的两个儿媳妇一个出银钱,一个出力,你命好。日后你不能喝酒,也少吃肉,保养好身子好多享福几年。”

曲春一个劲的点头,望着曲郎中感激的热泪盈眶。

老族长一家人跟送亲的人都吁了一口气,大吉大利,喜事总算没有出丧事,晦气一扫而空,拆了一半的戏台子又搭起来,鞭炮接着放,每个人脸上恢复了笑容。

李老实带着李云霄、李晶晶回家把此事说了,贺氏震惊之余替曲春一家人高兴。

晚上喜宴结束,一轮明月升起来,老族长家院子外的戏台灯火通明,花了浓妆的戏子登台高唱,锣鼓齐响。

本村、外村的人来了近千人,密密麻麻坐着把村路都挡住了。

曲家村竟比早上还热闹。

李云霄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花鼓戏,可是听不懂大花脸的戏子唱得什么意思,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哭闹着要回家。

李老实是曲家村少数不爱潭州花鼓戏的人之一,赶紧端起椅子抱着李云霄从人群里挤出来。

贺氏是北方人,不爱看南方戏,何况极少出门,根本就没来看戏。

李去病是来瞧热闹。曲氏坐在李去病旁边听着十分入迷。

李晶晶坐在怀里曲氏听了一会,竟是睡着了,突然间耳边传来说话声,抬头一看是花花。

“晶妹子,我明早要跟我娘回去了。以后我会来找你玩。”

李晶晶伸出右手的小拇指跟花花拉勾,笑道:“记得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的秘密。”

花花认真的点头,胖嘟嘟的脸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转身小身体从人群里费力的挤出去。

几天后到了一年一度的仲秋节,半夜开始就下起雨,秋风瑟瑟,细雨绵绵。

每年太清观这一天的香火非常旺盛,次仅于大年初一,道观会做一些月饼赠给熟识的香客和信徒,伙房人人忙得脚不着地。

李老实自是走不开,他替长子向观里的药道人请了两天假,早晨就让长子背着吃食回家。

十岁的李云青已在太清观当了两年的俗家火工,点烛、抄经、摘菜、洗碗、扫殿、晒经书等杂工都干了一遍,最后因为聪明不怕累干活踏实被药道人点名要去协助药工种药草。

他每天早上跟着道士练武,伙食好油水重,身体发育的快,个子已有五尺,比同龄人高半个头,看上去宛如十二、三岁的少年。

秋雨细如丝,连绵不断,李云青穿着蓑衣背着内有油纸包裹的包袱迈开大步在官路上行走。

他到了太和镇进了几家商铺买了几样物品就接着急匆匆回家。

雨落得大了,土路泥泞,带着冷意的水珠透过蓑衣打在他清秀的脸上,目光更加坚定,步伐放慢却更加的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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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编辑沟通了,准备明天上首页强推,今天连更三章。

8 云青仲秋探家

曲家村口响起李去病兴奋的叫声:“青伢子!”

曾经李云青跟着李去病迎接爹爹,现在变成了李去病迎他。

李云青像嘱咐小孩子一样道:“小叔叔,天气冷了,下次落雨你别出来迎我。”

李去病笑呵呵举高伞道:“我打着伞不会淋着。我哥哥今天不回来?”

李云青缓缓道:“我爹事很多,今天回不来。”

叔侄俩亲热的勾肩搭背快步走到李家,曲氏、贺氏都出来相迎,对李云青嘘寒问暖。

李云青满脸是笑,脱下蓑衣,一边把包袱送到厨房,一边高声道:“观里的药道长对我还好。药工不藏私,将会的都传授给我。爹爹时常给我好的吃食。瞧我又长高了。”

药道长的脾气很差,制药失败就拿手下的药工、药童发火,李云青曾被他用饭碗砸过。

李云青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家人,怕她们担心。

李云霄从堂屋蹿到厨房,双手抱住了正在从包袱里取物品的李云青,稚嫩的声音充满喜悦的叫道:“大哥!”

李云青挪出左手来轻松的抱起李云霄,亲他脸颊一口,“霄伢子,你还记得哥哥。”

李云霄点头道:“记得。”

李云青笑道:“在家有没有听奶奶和娘的话?”

李云霄特别顽皮却从不撒谎,吱唔道:“有时听,有时不听。”

李云青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半尺长四寸高用黄黑白色棉布做的崭新漂亮布老虎,在李云霄面前晃了几下,道:“我在镇里给你买了布老虎,以后你要听话。”

李云霄兴奋的接过布老虎紧紧抓着,咯咯的笑。

李云青余光瞧到厨房门口来了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皮肤雪白梳着包子头小小的女童,心一下子就软了,笑道:“晶妹子快过来叫大哥。”

李晶晶仰视着李云青叫道:“大哥。”

李云青拍拍二弟的小肩膀,哄道:“霄伢子去堂屋玩。”

李云霄下地跑向堂屋,路过李晶晶时,得意的扬起手里的布老虎,还朝她做了鬼脸。

“就不叫你做哥哥。”李晶晶同时朝李云霄做个鬼脸。

她当女童久了,也有了童心,时常逗顽皮的二哥玩。

李云青走过来把李晶晶抱在怀里,亲了香喷喷的脸颊好几下,在她耳边小声道:“晶妹子,这次我给你带了五种药草的种子。”

李晶晶高兴的抱着李云青脖颈亲了他脸一下,道:“大哥,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李云青从包袱里翻出包着药草种子的五个纸袋交给李晶晶,问道:“上次我给你的药草种活了吗?”

李晶晶沮丧的道:“只活了几株。”

她这个大哥自从去了太清观性子就变得沉稳了,也知道体恤长辈、爱护弟妹。

她握起他的两只手瞧看,手掌、手指都生出了茧子。

李云青摸摸小妹的头发,耐心的给她讲解五种药草的种植方法。

曲氏进厨房,看到灶旁边放着一块一斤左右的熏肉,拿起来放到鼻下嗅嗅,喜道:“青伢子,这块熏狗肉是道观给你爹的?”

本国的道士分两种,一种吃荤能成亲,一种吃素不能成亲。太清观的道士是前者。

李云青摇头道:“奶奶,这是我从镇里买来给你吃的。”

曲氏十分欣慰,笑道:“你莫乱花银钱了。”

李云青在镇里买了六斤面粉,除去蒸月饼,够贺氏吃两顿面条,还买了一本《诗经》送给喜欢学习的李去病。

曲氏在厨房忙碌做午饭。贺氏在一旁和面准备下午蒸月饼。

雨越下越大,雨水哗啦啦冲洗着天地的每个角落。

李家院子的三棵结满绿油油桔子、一棵缀满黄澄澄大梨的树被雨水无情的鞭打着,一会儿功夫就落了二十几个果子。

桔子还没成熟果实酸苦不能摘。梨树高是要等李老实回来上树摘。这场大雨来得真不是时候,不但晚上赏不了月,还把整个浏阳县果树上的果子打落了好些。

李云霄在堂屋门前不停地跺脚,气呼呼叫道:“雨再下,我的梨子就都被雨水打落了。”

李云青穿起了蓑衣拿着木盆跑到院子,在雨水里迅速摘落果,桔子、梨子都拣起盆里。

李云霄兴奋的拍手叫道:“哥哥真好,我有梨子吃了。”

李晶晶从卧室里跑出来,拧了李云霄屁股一把,训斥道:“下次不许叫大哥去大雨里拣东西。”

李云霄伸手打李晶晶,反被她抓住手腕,气道:“我没叫大哥拣,是他自己去的。”

李去病就坐在堂屋门边借着光看《诗经》,抬起头道:“霄伢子,你刚才要是不吵,你大哥就不会去拣果子。”

贺氏从厨房门探出脑袋瞧了一眼,立刻叫道:“青伢子莫拣,雨里藏雷,快回屋去。”

李云青端着半盆的果子跑进堂屋,脱下蓑衣丢在地上,头发、脸、鞋子都湿了,仍是笑呵呵道:“晶妹子、霄伢子,吃梨子不?”

李云霄委屈的抱着李云青的大腿道:“大哥,晶妹子欺负我。”

李晶晶小手叉腰扬眉道:“我是教训你。”

李云霄非常顽皮,还特别爱哭闹,自从会说话开始就被李晶晶教训。

曲氏在厨房欢快的叫声盖过了大雨声,李云霄听到要吃饭,特别是今天中午肯定有好吃的,也不闹了,脸上挂起了笑容,还趁着李晶晶不注意,重重亲了她鼻尖一下,差点把她的鼻子亲歪了。

李云青笑道:“霄伢子是顽皮些,不过不记仇。”

很快桌子上摆了六个菜,青蒜苗炒熏狗肉、辣椒煎小干鱼、粉蒸肉、辣酱炒螺丝肉、炖南瓜、丝瓜鸡蛋汤,色香味俱全,一家人美餐一顿。

下午雨停了,太阳赶走了乌云,天地间一下子清澈明亮,曲家村的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桂花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上正式过节的吃食。

李家每年腊月三十在自家吃团圆饭,仲秋节就到曲快手家过。今年也不例外,曲氏带着李去病、两个小的先走一步,贺氏蒸好了月饼,跟李云青一起提着月饼过去。

在大门外就听到曲快手的宏亮的笑声,“新皇下旨明年春天本朝开科举考试。”

贺氏脸色微变,停下脚步,目光幽幽,似在回忆往事。

李云青回头问:“娘,你怎么了?”

贺氏伸手去摸眼睛,柔声道:“我眼睛进了沙子,揉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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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第三章。第6、7两章没看的亲去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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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林氏心窄吃飞醋

曲快手的家是村子里不多见的三合院,正房七六间、东西厢房各五间、东西厨房杂房共四间,中间的院子大的能摆二十桌酒席。

曲快手当时建房时,为了能够多子多孙,特意多建房间。

他学着县里富贵人家,在院子里不种实惠的果树,却是种着两棵月月桂树、四棵栀子花、三棵玉兰树,一年四季花香弥漫,又在角落置了两口大缸,里面养着几尾红鲤,初来的人不知晓的以为是进了书院先生的家。

贺氏母子进了院门,芬芳的花香夹着新鲜的雨水气息扑鼻,从堂屋里走出头戴梅花金钗身着宝蓝长袄的林氏。

贺氏微点头叫道:“嫂嫂。”

林氏有意无意的抚上发间戴的梅花金钗,挑眉用比平时高的声音道:“哟,弟妹、青伢子来就来,还拿什么贵重东西。”

林氏是曲快手儿子曲长久的堂客,今年三十三岁,生产时血崩伤了身子差点死了,好不易保住一条命活下来,也落了个虚症,不能干重活,初秋就得穿上棉袄。

曲长久一次醉酒夸了贺氏年青美貌,羡慕李老实艳福不浅,还说贺氏儿女缘好生了龙凤胎,羡慕李老实儿女齐全。

林氏自此就妒忌上了贺氏,话里时常带刺。

李云青瞟了一眼贺氏发上戴的镶银鱼形木钗,提着月饼低头去厨房。

贺氏面无表情道:“这只是我做的一点月饼,五仁、水果馅各一些,不是贵重东西。晚上大家一起尝尝。”

她跟林氏虽是亲戚,但不住在一个屋檐下,打交道的次数不多,没有必要为几句话伤和气。

林氏夸张的高声道:“我也做了月饼。刚才他们吃了些,都说味道好。”

贺氏微点头便要进堂屋,哪知林氏挡在面前低声道:“哟,今年长生又不回来陪你过节?”

曲氏比贺氏提前一步来的,早就说了李老实不回家。林氏说的简直是废话。

贺氏道:“观里过节事多,他走不开。”

林氏鄙夷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扬起用眉粉过度修饰过显得不自然的弯眉道:“不就是算帐吗,三岁的细伢子都会,还用得着他。”

贺氏缓缓道:“原来你一直认为在太清观做事的人智慧不如三岁细伢子。”

林氏直觉这句话是个陷阱,没敢接话。

贺氏淡淡道:“村里三十几人在太清观做事,其中包括老族长的儿子,你认为他们都不如三岁细伢子?”

林氏眼珠一转,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氏定定望着林氏道:“那你为何贬低长生?亏他还尊称你一声嫂嫂!”

以前林氏针对她,她懒得理会,这次林氏竟敢说她的夫君李老实,她自是要反击。

林氏被贺氏一瞪,竟是心生怯意,不敢正视,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两人在院子里的对话声音低,堂屋的人没有听见。

李云青从厨房里走出来,扬起一张贴着点心铺心红纸的油纸,故意大声道:“伯娘做出来的吃食自是不差,手艺比太和镇张家糕师傅都好呢。”

他今早在镇里买东西时看着从糕点铺子出来一个人背影像林氏,叫了好几声,那人不回头小跑似的走了。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

刚才他在厨房的装垃圾的木桶里看到了油纸的一角,伸手去扯,扯出了贴有张家糕红纸的油纸,纸上还沾着月饼渣子。

他便猜林氏的月饼根本不是做的,而是从张家糕铺子买的。

林氏脸色大变,飞跑过去,还差点摔一跤,一把抢过李云青手里的油纸撕得粉碎。

李云青见猜中了,坏笑着伸手指刮脸,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原自将林氏的话还给她。

林氏气恼的小声道:“你再顽皮,我叫你爹打你。”

贺氏摇头拉着李云青的手走进堂屋,见到两桌八仙桌上丰盛的饭菜已摆好,众人都上了桌,便让李云青入了男子那桌,她则坐到了女子这桌。

林氏进了堂屋脸色不太自然,邓氏瞪了她一眼,又盯着她头上戴着的梅花金钗,强忍着没有当众骂她。

林氏坐下后飞快的瞟了一眼坐在旁边桌的夫君曲长久,见他板着脸嘴唇紧抿。

她心里怏怏不乐把李云青也给恨上了。

李晶晶在贺氏耳边悄悄道:“娘做的月饼最好吃。我最喜欢吃娘做的月饼。”

贺氏菀尔,柔声道:“晶妹子最乖最聪明,娘最喜欢晶妹子。”

曲快手红光满脸,端着酒碗站起来道:“今个仲秋佳节,咱们两家齐聚一堂,好酒好菜多吃。”

曲长久、曲快手的孙子曲多跟着端起酒碗念了带“月亮”的诗。

曲长久今年三十四岁,曲快手盼子成龙,不想他当刽子手,一直逼着他读书,前年他才好不容易考进了浏阳县的书院。

曲多是曲长久跟林氏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在读者方面的天赋比曲长久略高,小时候在太和镇上的学堂,去年考进了浏阳县的书院,跟曲长久一起读书。

他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曲快手朝廷下令明年开春科考。

林氏认定夫君、儿子明年能考上秀才,比当账房的李老实和当药徒的李云青强百倍。

她成了秀才夫人、秀才的娘,地位就比贺氏高,所以今日高调的戴上金钗气贺氏。

李去病见曲氏目光望过来,低下头不吭声,胳膊肘捅捅坐在旁边的李云青,小声道:“青伢子,你说。”

李云青大大方方站起来道:“我祝各位长辈、哥哥嫂嫂、弟弟妹妹仲秋节吉祥如意。”

曲快手笑道:“青伢子没白去太清观。”

李晶晶双手端着饭碗道:“大哥,我祝你仲秋节好!”

李云青朝妹妹点头,接着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我祝远在万里之外的爷爷与在几十里外的爹爹仲秋节平安多福。”

这下不但曲快手,曲长久父子也拍手叫好。

曲长久赞叹道:“青伢子的诗句定是弟妹教的。可惜弟妹是个女子,不然明年参加科考,必能高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贺氏目光幽幽不知想着什么。林氏心里打翻了十坛醋坛子,回头无比幽怨的瞟了曲长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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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贺氏仲秋祭奠亲人

曲多特意给坐在旁桌的奶奶、堂客解释道:“这两句诗是几百前一位大诗人所做。青伢子今个念了,应情应景。”

曲氏眼睛里含着泪花,心里有话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邓氏拍拍曲氏的后背,劝慰道:“妹妹,妹夫明年春节会回来的。”

李晶晶把小脑袋靠在曲氏胳膊上,道:“奶奶,我饿了,可不可以吃菜?”

李云霄在旁边的桌子回应道:“我早就饿了啊。”

酒过三杯,曲快手话多了起来,朝李云青问道:“你要想念书,我给你爷爷写信,让他准你离开太清观去上学堂。”

李云青望了一眼三十四岁仍靠着家里养活的曲长久,想想道:“舅外公,我还是听爷爷的话呆在太清观。”

曲快手目光望向李去病,问道:“去病伢子,你想不想上学堂?”

李去病抬头道:“我想去太清观。”

林氏目光蔑视,道:“去病伢子,你读好书,能当秀才、举人、状元做大官,赚花不完的银钱,光宗耀祖。你可不能像你哥在观里打杂被人使唤。”

邓氏恨不得把林氏薄扁的嘴巴缝上,喝道:“吃菜!”

十几年前曲快手当不了刽子手,凶名在外,在县城做生意、找活到处碰壁,一年内没有收入,若不是得了妹夫李炳赠得三百两银钱,哪能给曲长久娶亲,又在曲家村盖房买地,过着被族人羡慕的安逸日子。

毫不夸张的说,曲家现在的一切都是李家给的。

林氏明知此事,还当面贬低李家人,这是欠打的节奏。

“去病伢子,你不能去太清观。”曲快手欲言又止。

太清观都是男子,那种地方易有人喜爱男男风。他这个漂亮儒弱娇气的小外甥不能去那里。

曲氏缓缓道:“去病伢子在家里多呆几年才去学堂。”

她的两个儿子,李去病长得最像李炳又是幼子,最得她的宠爱。她知道李去病性子懦弱了些,可是也有好处,从来不惹事。她想让他在身边多呆几年。

李去病难得坚定的高声道:“我不想去学堂。我想跟哥哥、青伢子一样去太清观给家里赚银钱。”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坐在院子里饮茶吃水果月饼。

李云霄梳着包子头,穿着贺氏做的宝蓝色短衣灰色长裤,手里拿着梨子边吃边在院子里疯玩又叫又蹦,自娱自乐。

曲快手满身酒气,魁梧的身体靠着太师椅,眼睛盯着像陀螺一样不停在动的小童,笑道:“霄伢子就是一个小劣猴。”

曲氏最得意的就是有一对龙凤胎孙子孙女,满脸笑意,摇头道:“我都管不住他了。”

邓氏由衷的赞叹道:“细伢子顽劣些好。霄伢子身体比族里的十几个细伢子都康健。”

她唯一的孙子曲多生下来就体弱,几乎每月都要生病,小时候从来没有像李云霄这样满院子疯跑几十圈。

林氏盯着儿媳妇邓氏的肚子,这个好吃懒做的东西,嫁到曲家两载,肚皮一直瘪的,真不给她争脸。

小邓氏是邓氏的远房侄女,家在贫瘠的深山乡村,兄弟姐妹多,十分贫苦。

邓氏就是看中了小邓氏身体康健,屁股宽大好生养,孙子曲多十四岁时就把十六岁的小邓氏娶了。

林氏身体不好,基本上不干家务。

小邓氏成亲后,包揽了曲家大部分的活,邓氏轻松多了。今晚的家宴饭菜就是小邓氏做的。

邓氏对小邓氏多有关照,这也让林氏心生妒忌。

小邓氏正在跟贺氏聊天,感受到婆婆责备的目光,愧疚的低头。

贺氏将小邓氏的表情收在眼里,轻拍她的手安慰道:“你莫急。你是个心善的人,日后儿女都会有的。”

夜幕悄然降临,难得白天下了几个时辰的雨,下午才天晴,晚上竟能看到被群星环绕的圆月。

李晶晶见贺氏目光幽幽望向了北方似在回忆,善解人意的叫着回家,李云青像是跟她商量好了,没像往常那样立刻起身带她走,而是由贺氏握着她的小手离开。

往年贺氏都是提前走,众人不以为然。林氏更是包不得贺氏赶紧走。

曲快手派家里的大狗护送贺氏母女回家。

村里的小路散发着潮湿泥土味,各家各户的大门敞开,院子里传来男女老少的笑声。

李晶晶抬头问道:“娘,咱们家里还有月饼吧?”

贺氏做的五仁、水果月饼松软甜香不腻,比林氏花银钱买的月饼都好吃。

“有。我留了一半。”贺氏蹲下双手抱起了轻飘飘的女儿。

李晶晶笑问:“你是留给爹爹吃的吧?”

贺氏亲了女儿脸颊一口,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心肚宝贝小人精!”

母女进了家门,非常默契的一个去了堂屋取香蜡,一个去厨房拿月饼。

很快院子里置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盛着梨、桔子、月饼的盘子,还有太清观特制的香烛。

贺氏点着了香烛,拉着李晶晶跪下,静静的把眼前的一摞摞冥钱烧成灰。

李晶晶抬头侧望贺氏,挺直的腰身,洁白的肌肤,圆润的额头,乌黑的秀发,泪珠自她充满悲怆的一双大眼睛里滚落,让人心生怜悯。

“娘,你是在祭奠我的外公、外婆吗?”

“嗯。”贺氏轻轻应了一声。

往年仲秋节贺氏都是这般早早的回家祭奠亲人,陪伴她的是夫君,今年夫君不在家,换成了李晶晶。

李晶晶声音软糯,缓缓道:“娘不要哭了,外公、外婆在天上看到你哭会难过。你要高兴,要快乐的生活,让他们放心。”

贺氏慢慢点头。

李晶晶抱着贺氏道:“娘,你告诉外公、外婆,你有爹爹,还有大哥、二哥和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很好。哦,你还有奶奶、小叔叔。我们一大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很好。”

贺氏接过李晶晶递来的帕子把泪擦了。

以前这个日子她祭奠时,忆起当年无与伦比的惨事、逝世的亲人,都要悲痛欲绝哭上半个时辰,直到曲氏快回来才停止,今日刚开头就被女儿劝住了。

曲氏、李去病叔侄回来时,院子里的桌子已经撤了,空气里余留着烧纸的味道,也没有人问。

贺氏接过趴在李云青肩上睡着的李云霄,给他洗了脸手脚,就带他回房去睡了。

李云青跟李去病一间卧室,叔侄几个月不见,少不得叙话到半夜。

李晶晶一岁半时就主动提出跟曲氏睡。

曲氏已经四十二岁,身体仍然十分健康,睡觉很实,基本上不起夜解手。

曲氏跟李炳成亲二十几年,李炳除去新婚时在家里呆到曲氏怀上了李老实,就一直奔波在外,回家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这么多年曲氏都是独眠,有了李晶晶陪伴,心里很是欣慰。哪里知道李晶晶是有目的。

今晚曲氏比平日晚睡了一个时辰,脑袋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李晶晶心里念道:“回春药府,我要进去!”

她眼前一黑便进入了无穷无尽白雾茫茫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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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药田山初具规模

碧空如洗,灵风徐徐,青山如黛,瀑布如练。

回春药府现在已有了三座青山,回春瓶山、药居山和药田山。

回春瓶山就是山顶有回春瓶最高的那座山。

李晶晶与药兔居住的第二高山就是药居山。

三座青山最矮的是药田山,高达八十丈,面积近百顷,土壤是紫色,刚形成时没有一棵植物,如今药兔在山上开垦种了几十种药草,还在山脚下开辟了几顷的田野供它们打滚玩耍。

李晶晶骑着玉玉按照惯例每隔三天巡视药田山的药草。

她从能够平稳的走路开始收集药草,在李家附近及曲家村田野找了最为寻常的药草,苦菜、蒲公英、车前草、铁蒿、金银花、垂盆草、灯笼草、苍耳子、荠菜、酢浆草、狗尾巴草,牵牛花等。

苦菜健胃益胆,蒲公英清热解毒、消肿散结,车前草清膀胱热、利肾气,金银花清热解毒、抗菌消炎、保肝利胆,苍耳子散风湿、通鼻窍,荠菜和脾、利水、止血、明目……(摘自百度)

这些药草毫不起眼,在曲家村随处可见。

她只是个孩童,把整株药草挖出来,大人也以为她在好玩,没有想到她是移植到回春药府,压根没有怀疑过。

她把药草苗收进了回春药府,玉玉带领着几百只药兔在药田山开垦种植。

玉玉非常聪慧,把药田山分成一千块,每只药兔刚开始可以领到一块药田,把药草种植死的药兔将会禁食三天灵水,种植药草好的药兔可以再领到一块药田、进入炼药室学习一天,每次上交药草数量值最高的药兔能够得到主人抱抱一次。

有了责任、奖励制度,药兔极为用心的种植药草。

现在几百只药兔如人般站立,两只前爪抱着棒槌,站在种植的药田旁边,紧张的接受李晶晶的检阅。

玉玉恭敬的道:“主人,您新送进来的五种药草种子在第四百零七块药田种植。”

李晶晶白天从李云青手里得到药草种子,就把它们送入回春药府。

玉玉下令由药兔玉四七种植。经过玉四七的精心照理,五种药草种子全部发芽出生叶片。

李晶晶望着一株株充满生机的药草,朝目光期盼的玉四七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玉四七的体型在药兔当中排第五大,肚皮滚圆,行动比别的药兔慢,但是特别细心认真。

它得到了李晶晶的肯定,兴奋的在紫色土地上打滚。

李晶晶伸手抚摸玉玉非常柔软的皮毛,笑道:“你把药田山管理的井井有条,真厉害。”

药府的时间百日抵外面一日。她从出生至今,呆在药府的日子比人世间多几十倍。

玉玉始终如一的侍候她。药兔把她当成天。

她在人世间要扮演孩童,在这里不需要任何伪装,展示的就是真性情。

如果没有回春药府,她真不知道如何熬过漫长的童年。

玉玉兔腿蹭着李晶晶的小肩膀撒娇,道:“谢谢主人夸赞。”

李晶晶笑道:“我们去制药。”

玉玉驮着李晶晶去了药居山砖瓦屋的药房。

一人一兔合作过无数回,已经磨合的非常默契,往往李晶晶一个眼神,玉玉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们一起用成熟的药草制成药丸、药膏,而后送进回春瓶的药袋储存,让药丸、药膏吸收灵气,继续提高药效。

做完这些,玉玉给李晶晶做简单的饭菜。

《药草书》记载五谷杂粮及蔬菜蕴含丰富的元素。药草山有一块位置比较偏的地种着米、糯米、豆、茄子、姜、蒜等。

李晶晶前世是军人,精力大部分放在研究医药,一日三餐有两顿在军队的食堂吃大锅饭,对饮食不挑剔。

玉玉的厨艺比不上曲氏,可也比大食堂强多了。李晶晶不习惯浪费,会让玉玉跟她一起吃。饭菜每次都是一扫光。

她用饭之后小睡一会,便去书房,双手翻着以前凭着记忆写下的药方书,自语道:“二哥如今跑得飞快,马上就到冬天,疯跑容易引起咳嗽。他爱吃梨,川贝梨膏止咳,可是药府只有梨没有川贝做不了。”

潭州不产川贝。她只是个女童,不能托人去外地买川贝树。

玉玉静静的蹲在旁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主人,胡须偶尔动动。

李晶晶眼睛一亮,将药方书合上道:“枇杷膏冬至前一个月付用可以预防咳嗽。药府里有枇杷树。我可以用枇杷老叶制成枇杷膏。玉玉,采几片枇杷老叶。”

枇杷新叶有微量毒素,老叶才有清肺热、降胃气的药效。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虽说灵水有去毒素的功能,也不能明知枇杷新叶有毒还去尝试做成药膏。

玉玉施法术隔空取了六片深绿色的枇杷老叶,跟着李晶晶兴冲冲的去了药房。

一人一兔在药室里忙碌了许久,终于炼制出一小瓶纯度很高的枇杷膏。

李晶晶尝过枇杷膏之后,决定把梨果、桔皮融入枇杷膏里。

回春药府的药田将有药效的植物统称为药草。

梨果、桔皮、枇杷叶有药效,可以将果树种植到药田。

梨树、桔树曲家就有。枇杷树是野树,长在离曲家不远的山坡,结的果实酸涩,只有细伢子跟小鸟吃。

药府刚有了药田山,李晶晶就把三种果树的种子带了进来。现在它们都在药府长成了粗壮结满果实的大树,果实味道比人世间好吃数倍。

“味道不错。”李晶晶做好的第一瓶枇杷梨桔膏跟玉玉分享了。

玉玉全程观摩,以后就由它用捣药棒槌施法术来批量制作枇杷梨桔膏。

李晶晶连着在药府连着做了十几天的药,累了吃玉玉做的饭菜,去浴房用灵水沐浴,而后去卧室躺在天蚕丝的被子里大睡一天,再带着玉玉跟药兔玩。

她在药府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不想成为制药狂人。

眼看她在药府呆了快一个月,人世间的夜晚就要过去,她准备离开药府时,屹立在回春山的回春瓶突然间大放金光。

“玉玉,上次回春药府出现药田山时就有这样的奇观,这次会出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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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养了两只小兔子,一个月都死了。

蛮喜欢兔子的,聪明,毛茸茸,就是有点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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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晶晶学海苦做舟

一人一兔来到了回春瓶下,抬头仰视在瓶身五丈处显现出两排三尺长金光闪闪的字,第一排写着“药田山”,第二排写着“药兽山”。

李晶晶望到药兽山三字,想到无数个与药兽相关的药方,十分激动,叫道:“玉玉,药府终于出现药兽山了。”

玉玉倒是冷静沉着的问道:“主人,回春瓶显示两座山,您首选是什么?”

李晶晶毫不犹豫的道:“药兽山!”

玉玉驮着李晶晶飞到“药兽山”三个字前,李晶晶伸出洁白如手的双手放了上去。

一瞬间,风云突变,天空微暗,整个药府的地面震动,轰的几声巨响,在药田山的前面一座百丈黄色的小山破地而起。

玉玉两只兔耳指向黄色小山,激动的叫道:“主人您看,那就是药兽山,土壤是黄色!”

李晶晶满脸笑容,无意中瞟到回春瓶身,发现“药田山”三个字消失不见。

原来这次药府出现两座不同类型的山,她只能选择一座。幸亏玉玉有先见之明,让她先选药兽山。

玉玉驮着李晶晶落至黄色小山脚下,发现此山与药田山相隔灵水河,山上光秃秃没有植物,土壤是淡金黄色,跟药田山的紫色土壤一样缓缓冒着灵气。

想当初药田山出现时也是这个样子,能有现在的规模,除去李晶晶弄药草种子、苗,还有玉玉及药兔的功劳。

李晶晶抱着玉玉的脖颈真诚的道:“玉玉,万事开头难,新建药兽山就劳烦你费心了。”

玉玉露在外面的两颗兔牙动动,弱弱的道:“主人,上次你亲了玉三三七了。你能再亲亲我吗?”

回春药府自从制出药后,灵气产生药兔的次数增加,已经新出生二十只药兔。

李晶晶曾经亲吻了最小的三三七,玉玉心里吃醋了。

李晶晶慷慨的道:“好啊。我以后每天亲你一下。”

玉玉突然间眼珠一转,兴奋的道:“主人,您的书房书柜出现了一本药兽书。”

上次药田山出来,药府就送了李晶晶药草书,这次仍是。

“外面的天就要亮了。我们快去瞧瞧药兽书。”李晶晶兴致勃勃骑着玉玉来到了药居山的书房。

灵檀木制成的书柜高约七尺,紧贴着墙壁,共有五层,最下面一层的左边竖放着一本闪烁金光的书,这是用灵蚕丝纸制成带彩图药草书,右边是李晶晶自写的五本药方笔记。

在第三层书架多出来一本闪烁金光透着仙气神秘的书籍,书的封面朝外,封面是龙凤在云层里飞翔的图案,右侧竖着写有“药兽书”三个字。

李晶晶个子矮够不着,就把把《药草书》跟药方笔记放到了最下面一层。

玉玉善解人意的用法术把《药兽书》放在书桌上面,李晶晶赶紧坐上跟身高相符的高凳上翻看。

《药兽书》也是用灵蚕丝纸为书页,图文并茂,大到龙凤,小到蚂蚁,每只药兽都画得栩栩如生,前面大部分是人世间有的药兽,后面一小部分是李晶晶在传说里听到的药兽。

整本书竟有六万多页,灵蚕丝纸极薄,页数如此多却不厚,翻看方法有两种,可以从目录找药兽,还可以从目录通过找药名来找到所需的药兽。

李晶晶在前世是军队的药学专家,精通古今制药方法,可是对于种植药草、养药兽都不会。

这一世她无比荣幸的得到了回春药府,可以通过书籍和跟玉玉交流系统的掌握药草、药兽知识,更加深入透彻的分析药草、药兽的药效,全面提高制药技术。

李晶晶翻看了十几页《药兽书》,便被详细的讲解及新的药学知识深深吸引,忍不住亢奋的道:“我现在在回春药府的生活要是让前世同行知道,一定会羡慕妒忌恨。”

时光匆匆,即便在回春药府,李晶晶也觉过得很快。

玉玉依依不舍的把李晶晶送出回春药府。

黎明前,李晶晶躺在了曲氏的旁边。

曲氏仍在熟睡,李晶晶亢奋的睡不着,心里琢磨着白天弄什么药兽送进回春药府。

破晓时,曲家村传来了鸡啼声,不一会儿几家养的狗叫了几声,秋天的早晨来临了。

曲氏如同往日全家第一个起床,第一眼瞧看小孙女李晶晶,而后穿了衣裳下床,蹑手蹑脚的去屏封里面的浴桶小解。

孩童的睡眠比大人多,此时二孙子李云霄正流着小口水睡得香。

她哪知李晶晶早就醒了,只是为了不让她怀疑,躺床上假装睡呢。

曲氏简单的梳好头发,轻轻关上屋门去洗漱,而后准备去厨房一家人的早饭,抬头见李去病、李云青穿戴整齐从卧房里出来,疑惑道:“你们起得这么早?”

李去病兴冲冲的道:“娘,青伢子跟道长学了五禽戏拳法,要打给我看。”

曲氏心里有吃惊。

李老实在太清观十四年,十岁进去就开始学武,到现在不止一次的念叨,五禽戏拳术是太清观道人最厉害的基础拳法,可是道长不肯传授。

如今李云青刚去了两年就学到了这套拳术。

李云青也是怕吵醒了娘跟弟妹睡觉,小声道:“奶奶,我们去后院山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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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晶晶巧使人挖蚯蚓

初秋曲家村的清晨,气温微凉,山边的树草深绿色,黄、白紫、淡粉的雏菊绣满大地,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青草香,草丛里常现灰褐色土蚂蚱的身影。

李云青用黑色发绳系着齐胸的长发,穿着深蓝色短衣长裤,在草地上熟练的打着五禽戏拳法,双脚稳扎大地,双拳打出轻微的风声,一板一眼,十分认真。

李去病在旁边站着目光羡慕无比,连声喝彩,待李云青连着打完十遍拳法停下歇息,激动的道:“青伢子,我想去太清观!”

李云青小脸红扑扑,英气勃勃,神采奕奕,目光自信,笑道:“你想去得问奶奶。”

李去病摇头道:“她连镇里的学堂都不让我去,何况太清观。”

李云青道:“小叔叔,太清观很苦,你去了会天天哭。”

李去病疑惑道:“你昨晚讲在太清观很好玩啊?”

“我给你讲的只是好玩的事,没有跟你讲我吃苦受累的事。”李云青缓缓道:“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我回来,耳朵、双手手生了冻疮,又红又痒吗?”

李去病点头道:“记得。”

李云青道:“我去年冬天给十几个道长洗衣,每天一堆小山高的脏衣服,井水都被我打得快干,只能到河边去洗,有几天下着小雨,耳朵、手沾了雨水,被河风一吹就生了冻疮。”

李去病轻声道:“那是蛮苦。”

李云青真诚的道:“太清观像我这样的俗家小火工有几十个。我不能一直打杂学不到东西。为了能够得到道长的认可,道长冬天换下的脏衣,我不但勤洗着,还洗得很干净。这样坚持了一个冬天,开春就被药道人挑去给药徒帮忙守药圃。”

李去病目光敬佩道:“青伢子,你真聪明,也真能吃苦。”

李云青摊开双手无奈的笑道:“我现在在观里的日子是苦中有乐,乐中有苦,不知何时才能像爹爹那样谋一个收入好、不干杂活的差事。”

叔侄俩说着话,李晶晶提着一个半尺长的超小锄头走过来。

李去病疑惑问道:“晶妹子,你起这么早到这里干什么?”

李晶晶抬起头,笑眯眯道:“我想瞧瞧蚯蚓断了身子是不是还能活?”

别看蚯蚓模样恶心到处都是,它晒干了能用来制药。

药兽书里最前面的一页就记载着蚯蚓功能清热、平肝、止喘、通洛。主治高热狂燥,惊风抽搐,风热头痛,目赤、半身不遂等。(摘自百度)

李云青是个妹控,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恨不得把妹妹捧在手心里,赶紧走过去,蹲下拿过妹妹手里的“娇小”锄头,笑道:“昨天刚下了雨,土又湿又软,很好挖到蚯蚓。我给你挖。”

“青伢子,草肥的地下蚯蚓多。”李去病曾给李晶晶挖过野菜。小侄女对一切都很好奇,他只要闲着无事就会帮她挖。

李云青挖了一会儿,从地里翻出十几条粗壮的蚯蚓。

李去病拿着一根树枝挑出一条半尺长的蚯蚓,用尖锐的石头把它切成几截。它痛苦的在地里翻滚,伤口还流出极少的红血。

李晶晶惊叹的道:“蚯蚓被切断身子,真的还能活着!”

李云青兴致勃勃的走到长满野菊花的草地,道:“这里的蚯蚓肯定多。”

李去病跟着走过去。

叔侄俩几年前没少干这种事,轻车熟路的很,一个早晨从地里翻出了近百条蚯蚓,直到李家传来曲氏的呼喊声,这才收手去吃饭。

李晶晶趁他们不注意,回头心里望着蚯蚓群,默念一个字:收!

地上百条蚯蚓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都被回春药府收去。

潭州府这一带的村子,农民家里除去农忙,平时每天只吃两顿饭。

曲氏原先在跟曲快手在浏阳县城住,吃惯了一日三顿饭,来到曲家村之后,吃了几天的两顿饭,肚子饿的难受,实在是不习惯,仍改回三顿饭。

李家当家的李炳长年在外做生意,曲氏是一家之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日三餐做得了主。

贺氏初到李家时就很赞同每日吃三餐。

整个曲家村除了家境好的曲族几户人家,就是李氏一日三餐,其余的人家都是一日两餐,日子过得非常节俭。

李家堂屋里飘出浓郁小葱肉汤香味,八仙桌中间摆了一大瓷盆肉沫米粉,旁边是碗筷。

李云霄已经洗漱好坐在板凳上,双手支着下巴,眼巴巴瞅着盆里的米粉。

贺氏微笑望着二儿子,昨晚他睡得晚,今早赖床不起来,要不是给他说有米份吃,才不会乖乖爬起来。

李晶晶噔噔小跑进来,惊喜道:“奶奶说今早舅奶奶送了新鲜米粉,早饭咱们家吃米粉。”

湖南道是鱼米之乡,几十年前出现了米粉。潭州一带的人都很爱吃。

曲快手家的米粉是儿孙昨天特意从浏阳县买回来的。本来只有五斤不多。林氏昨晚饭桌说错话,曲快手为了安慰妹妹一家,今早就让邓氏送了一半过来。

李晶晶不馋,可是好吃的谁不爱吃。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幼童,说话行事当然要像幼童才对,高兴生气都摆在脸上。

贺氏笑道:“你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奶奶疼你大哥,等不急你爹回来,就把米粉做了。”

李云青跟李去病洗漱完毕,等了曲氏一起上桌。

李晶晶人小动作非常麻利,刚才出去挖蚯蚓前就洗漱过了,现在洗了手就来吃饭。

李云青吃了几筷子米粉,忍不住赞叹道:“奶奶做的米粉真好吃,神仙闻了香味都要下凡间一趟。”

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清观大锅饭没有油水,亏得有个在伙房当帐房的爹时不时给拿点吃食,不然吃得不好,做那么多活,会影响发育。

曲氏笑容满面。她的手艺好,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嘴馋好吃爱琢磨吃食。全家人都沾她的光。

李晶晶的碗是专用的,青白陶瓷,比海碗小些。她一岁多就要求自己吃饭。刚开始曲氏不准,后来贺氏让李晶晶试吃几顿,见她没有打碎碗就同意了。

李云霄年初才自己开始用勺子吃饭,用的还是不怕摔的木碗。今早吃的是米粉,他不会使用筷子,贺氏喂他吃。

李云青见李云霄嘴里大口吃着眼睛还瞄着盆,看样子没个两碗不叫停,赶紧把碗里的汤喝光放下筷子道:“娘,我吃好了,我来喂弟弟。你快趁热吃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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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发现一个错误,把称呼写错了。

曲快手夫妻应是女主三兄妹的“舅爷爷、舅奶奶”,而不是“舅外公、舅外婆”。已经修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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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田氏说曲族学堂

一家人用过早饭,贺氏给李晶晶梳好头发,就牵着吃的肚子圆滚滚的李云霄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李去病叔侄收拾碗筷去厨房洗。

曲氏从屋里拿着一件半成品的棉衣去村里亲戚家串门,带走了拿着“娇小”锄头的李晶晶。

曲氏幼年丧爹娘,被兄嫂养大,兄又是刽子手,在外名声很凶。她在浏阳县几乎没有朋友。

她成亲之后没几年跟着兄嫂迁回曲族,夫君长年不在家,她不方便常出门,跟同族的姐妹来往甚少,只有一、两个好朋友。

后来同族的姐妹都嫁到外村去,她也没有人能说说心里话。

如今她总算过了四十岁,在村里辈份高年岁大,同龄的男子都是她的堂兄弟。她得以走出家门串亲戚,交了几个脾气相投的好朋友,日子不再那么孤寂难熬。

她常去的几家当中就有老族长家。

老族长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在太清观当管事。二儿子、三儿子在浏阳县当衙役。两个女儿一个嫁到浏阳县城,一个嫁到太和镇。

老族长的客堂早就去世了。现在侍候他的是大儿子一家。

曲氏跟老族长的儿女同辈,老族长的大儿媳田氏是她的好友。

前不久田氏的长子成亲忙不过来,怕有人到伙房偷拿,叫她带着李去病看着东西。

老族长家境好,是曲家村为数不多吃早餐的。

李晶晶暗想:奶奶交往的这几个好友,家境都不差,都能吃上早餐。她跟家境同等的人家往来,这样不会被人妒忌,也不会心生妒忌。她不识字,却心如明镜,

曲快手家的隔壁就是老族长家。

新刷了漆的木门,门前两棵枝叶茂密的柚子树,树下蹲着一只耳朵竖立警觉性很高的大黄狗。

李晶晶朝大黄狗吐吐舌头,被它扭过头去无视了。

曲氏拍拍大门上的兽头铜环,田氏的新娶进门长媳柳氏面带微笑出来相迎道:“珠姑姑、晶妹子来了,快请进屋里说话。”

曲氏进了堂屋问道:“嫂嫂,昨个过节可好?”

田氏梳着短平髻,戴着一根蝉头银簪,穿着宝蓝色的长裙,站起来笑道:“好。我两个儿子昨晚从潭州赶回来,不耽误一家人吃团圆饭赏月。”

“哦,定山、定林都回来了。这是好事。”贺氏熟络的坐在田氏旁边,一本正经问道:“我听我的侄儿说明年朝廷开科考,你家定山、定林明年可要参加考试?”

田氏点头,倒没有得意忘形,道:“他们读了十年书,家里的银钱大都用在他们身上,明年得去考试试一试。”

曲氏真诚的道:“定山、定林学识高,能考中潭州的书院,明年必能高中。”

田氏流露出自豪的表情,笑道:“借你吉言。明年他们若中了,请你喝酒。”接着又道:“珠妹,你可知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出了秀才,田地、商铺都不用交税,若是赶上乱世,家里人也不用服兵役?”

曲氏点头,已猜出田氏话中话,道:“嫂嫂,我家没有田,也没有商铺。长生只识几个字,考不中秀才,我不奢求他。”

曲氏不缺银钱,曲快手曾多次劝她在族里买地,她不同意。

李家是外族,户籍在浏阳县不在曲家村,李炳长年不在家,李老实在太清观忙得一个月最多回三次家,每次还只住一晚。

曲氏跟贺氏要照顾三个孩子,哪有精力弄田,也不方便雇农民种田,再说田不是那么好种的,老天爷要是不高兴来个干旱、洪水,颗粒无收。

李家吃的米一部分是曲快手送的,一部分是跟村里人买的。

李家不养牲畜,只在家里的院子种些菜。李家人想吃什么就跟村里人买。

这些年曲氏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就算如今太平些,田价小幅度上涨,也不想买地。

田氏提醒道:“你家还有去病、青伢子、霄伢子!”

曲氏缓缓道:“去病性子弱,我怕他去镇里学堂读书被人欺负。青伢子已由他爷爷做主,去了太清观。霄伢子现在年纪小,上学堂是几年后的事。”

田氏凑过来,低声道:“我悄悄给你说,我爹准备明年开春请个才学高明的先生,在族里办学堂,专教细伢子读书。你家去病可以上族里的学堂。”

若是换了别人,田氏才不会说。曲氏嘴很严,田氏信得过。

曲氏眼睛一亮,道:“我家去病姓李,到时麻烦你跟我堂伯说说好话,让去病也进学堂读书。”

田氏绘声绘色道:“其实不用我说好话,你也无需找你哥。我爹已思量好了,本族的细伢子读书不收银钱,外族的细伢子每年交六分银钱的束修费。”

太和镇学堂的学生包吃住,每年一个学生要教六两银钱。

曲族的学堂虽不包吃住,但每年只收六分银钱,比太和镇学堂少收十倍。

曲氏心花怒放,禁不住笑出声,道:“我家去病就在族里上学堂了。”紧接着赞道:“我堂伯这是做大善事积阴德,你家定山、定林定能高中进士。”

田氏也是满脸笑容,又跟曲氏说起听到的族里各家琐事。

两个妇人边说手里边做着针线活。柳氏不时的过来添茶水。

曲氏低声道:“你这个儿媳妇是县城里的,可是蛮有眼色,也不傲气。”

田氏不把曲氏当外人,道:“她人还算勤快,厨艺绣活也过得去,就是不知道能生?”

曲氏笑道:“瞧模样康健的很,等身子长开了肯定能给你生几个小孙孙。”

田氏流露出羡慕的目光,道:“我想有你家的龙凤胎孙子孙女。”

曲氏面露笑容,谦虚的道:“我家的霄伢子顽皮的很,可不好带了。”

田氏突然道:“咦,你怎么好几次来我家都不带他了?”

曲氏神色有些古怪,道:“你忘了,几个月前霄伢子差点把你家大狗的耳朵扯下来。”

田氏真忘了此事,倒是一直记得李云霄在她家厨房的菜篮拉了屎,老族长还喜滋滋说是童子屎生财。没几天真灵验了,她夫君真的生了笔财。她巴不得李云霄多来呢。

李晶晶跟曲氏打了招呼,提着娇小的锄头跑到族长家外面玩,田氏叫大儿媳派大黄狗守着她。

若是换了别的小童,大人是断然不敢放出去玩,李晶晶太乖,又非常懂事听话,每次出去玩,从不到危险的地方,都是在村里显眼处。

“晶妹子莫动,你身后有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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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众小无私助晶晶

两个五、六岁清瘦的灰衣小童站在远处尖喊尖叫。

大黄狗朝着草丛里一条筷子粗的黑蛇汪汪叫,黑蛇受了惊吓顺着坡爬进了野草密集的水沟。

李晶晶站起来回头感激道:“谢谢你们。”

潭州一带雨水多,天气潮湿,一年四季野草茂密,蛇蚁毒虫繁多。

曲家村挨着稻田、山林,经常能看到山蛇、水蛇的身影,孩子见多不怪。

两个小童是曲老族长两个亲侄子的儿子。大的叫曲正,小的叫曲义,关系是堂兄弟,年龄都是五岁,正是大人不管,整日在村里玩耍的时候。

曲正性子活泼,走过来好奇的问道:“晶妹子,你又在挖什么?”

村子里最漂亮的细妹子就是李晶晶,鹅蛋脸雪白皮肤,大大圆溜溜的杏眼,双瞳亮如星辰,小巧鼻子,玫瑰红的嘴唇,就算总拿着锄头挖地,衣裳永远干净整洁,跟画上的小仙女一样。

李晶晶花朵一样美的娘心灵手巧,将彩带编进了她的头发,村子别家的细妹子同样梳着包子头,可是没有她的包子头好看。

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李晶晶家境好,懂礼貌还很大方,只要兜里有吃食,就会分给别的孩子。

他跟堂弟曲义就吃过李晶晶给的糖豆。

李晶晶用锄头指着地上一群正在“逃命”的蚂蚁,笑道:“我在找一个最大的蚂蚁窝。”

曲正蹲下瞧了几眼,道:“这个蚂蚁窝不大,都没有长着翅膀的蚂蚁。我知道哪里有大的蚂蚁窝,带你去。”

曲正帮李晶晶拿着锄头,牵着她的右手,曲义腼腆的拉起了她的左手。

三个人朝村头走去,大黄狗摇头尾毛跟上,路上几个小童、小女孩加入队伍。

“想看长着翅膀会飞的蚂蚁王吗?”

“我们去挖蚂蚁窝找蚂蚁王。”

一群小孩子说笑着来到了村头的二百多年的大槐树下,开始用锄头、树枝挖蚂蚁窝。

大槐树枝叶茂密,每到夏初结满雪白飘着清香的槐花,大人孩子就来摘花回去洗干净跟饭蒸了吃。

到了冬季,只要晴天,村里的老人就会到这里谈天晒太阳。

树下方圆五丈之内竟有五个超大的蚂蚁窝,全部被孩子们挖开了,露出了最上层,无数只蚂蚁从窝下涌出来,果真有十几只体型是寻常蚂蚁两倍长着透明翅膀的大蚂蚁。

孩子们戳死了几只翅膀大蚂蚁,还想拿树叶盛了沟水把蚂蚁窝淹了,李晶晶小脸红扑扑笑着提出抓蚂蚱玩。

一个小童叫道:“村尾的野地有好多蚂蚱。”

曲正用手掌李晶晶比划道:“那片野地我去过,太阳大的时候,好多只比我巴掌还长的青蚂蚱在草丛里乱飞。”

小孩子结束折磨蚂蚁,雀跃的去村尾。

李晶晶特意走到最后,将蚂蚁窝逃命的蚂蚁都收进了回春药府。

蚂蚁跟蚯蚓一样都是极为普通的小虫子,可是药效很高。

《药兽书》记载蚂蚁功效:补肾益精;通经活络;解毒消肿。(摘自百度)

曲正不动声色推开往李晶晶身边凑的流着鼻涕的小童,问道:“晶妹子,你原来喜欢野草、野菜,现在不喜欢了?”

李晶晶道:“我认识的不喜欢了,不认识的还喜欢。”

曲正道:“我外公家在山里,有好多连我都不认识的野草野菜,我下次去跟你带些来。”

李晶晶笑道:“好啊,不过你一定要记得把连着根带过来。”

一个五岁的细妹子道:“晶妹子,我外公家那边也有好多野菜,我下次去给你带回来一些。”

李晶晶感激道:“你们对我可真好。谢谢你们。”

她从去年开始收集药草,得到过村里许多比她年龄大一点的小孩子不求回报的帮助。

她为了感谢这些孩子,用长辈给的银钱跟货郎买了糖豆分给他们吃。

曲正低头亲了李晶晶脸颊一下,笑道:“不用客气。晶妹子,你对我也很好。”

曲义小脸通红腼腆的走向前,亲了李晶晶一下。

几个细妹子见几个小童都亲了,也挨个去亲她。

秋日碧空无云,阳光明媚,寂静的曲家村天空响起了一群稚嫩清脆的歌声。

几个细妹子一齐取笑几个小童,高声唱:“地上一个细伢子,水里一只瘦鸭子,细伢子下水追瘦鸭子,瘦鸭子上地躲细伢子。到底是细伢子追瘦鸭子,还是瘦鸭子躲细伢子。”

几个小童不甘示弱反击细妹子,大声唱:“床上坐着一个懒妹子,凳上躺着一只脏袜子。懒妹子下地找脏袜子,脏袜子不知躲到哪个破柜子,懒妹子气坏砸了破柜子。”

村尾野地空荡荡,野草足有三尺高,是昆虫安家的好地方。

李晶晶有了小伙伴的帮助,轻松的在这里收集到了几百只蚂蚱,还意外的得到了三条倒霉的壁虎。

蚂蚱就是蝗虫,不但可以烤熟吃,还有药用价值。

壁虎也是南方随处可见的动物,全身都可以入药。

《药兽书》记载壁虎的功效:治中风瘫痪,手足不举,或历节风痛,及风痉惊痫,小儿疳痢,血积成痞,厉风瘰疬;疗蝎螫。(摘自《本草纲目》)

收集药兽比收集药草要难得多。

药兽是活的动物,会跑、爬、飞,小的药兽好收集,大的药兽都在深山老林、江河海洋、无穷无尽的天空。

药兽还分雌雄,只有极小的药兽是雌雄同体,绝大多数的药兽雌雄分体。药兽要在回春药府敷衍,就能有雌有雄。

万事开头难。李晶晶心想年龄小,以后长大些能用药卖了银钱,直接用银钱买稀有的药兽。

李去病从李家方向走来,叫道:“晶妹子,回家吃饭了。”

曲正低着头道:“晶妹子,你快回家吧。”

曲义道:“我们再玩一会回家才有饭吃。”

孩子们都跟李晶晶挥手告别,“晶妹子,明天还一起玩!”

曲家村条件好能吃上早饭的家庭屈指可数。曲正、曲义家家境都一般。今早大人去田里种菜之前说昨天仲秋节油水重,今天让他们过了午时才回家吃第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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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首儿歌,本人自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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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晶晶得制药装备

李家人正在午休时,李老实推着飘散浓浓血腥味的独轮木车回来了。

曲氏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开门见李老实将蒙着黑布的独轮车停放在厨房门前,喜道:“今个观里没事,回来的这么早?”

以前仲秋节的第二天中午之前太清观香客仍然,李老实得到了晚上才到得了家。

李老实满头大汗,高兴的道:“娘,昨个落大雨,观里一头耕牛受雷惊吓,从半山腰滚下来摔死,我们管事昨个下午派人去县里官府给牛销名,今早就把牛肉贱卖,一斤肉三文。我买了一条牛腿、一个牛头,白得了一套牛下水。”

前朝本朝都十分重视农业,每头耕牛从出生起就在官府备名,自然死亡之后要去官府销名。

律法规定,偷、杀耕牛一头罚银百两并杖刑十棍,偷、杀耕牛三头以上罚银五百两并杖刑五十棍。

前朝本朝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几乎人人都爱吃牛肉,特别是律法严禁偷杀牛,牛肉成了稀有品,有时就算有钱有势也吃不到。

太清观有田地千亩,全部租给农民种。十五头耕牛是香客所赠,都在官府备过名,每次自然死亡都要去官府销名。

道教奉为“太上老君”的老子传说就是骑着青牛西出函谷关成仙,所以道教食荤的一派禁止吃牛肉。

太清观耕牛死了,道士不能吃,管事做主就把死牛分解卖了,得得银钱仍归观里。

曲氏一听一斤牛肉才三文,比十三文一斤的猪肉便宜十文,跟白送的差不多,有些激动道:“牛肉可是稀罕吃食。牛头、牛下水收拾好了味道不比狗肉差。”

李老实高兴的话多了,笑道:“我们管事怕牛肉放久了不新鲜,让我立刻回家,顺便把他买的那份送到他家里。”

太清观灶房管事的权利非常大,观里养的大小牲畜,猪、狗、羊、牛、鸡、兔、鸽子、鹿等都归他管。

灶房管事的家在小桔村,离曲家村十里路。他让李老实送牛肉,也不让李老实白跑,将收拾起来很麻烦的一套牛下水白送了。

曲氏从堂屋倒了一碗茶道:“你多走了十里路。先喝水,我去给你热点饭菜。”

李老实咕咚喝完茶水,接着道:“大堂舅也买了一条牛腿,刚才我路过老族长家直接送进去了,老族长跟大堂舅娘喜得嘴都合不拢,要留我吃茶,我惦记着回家就没喝。”

大堂伯就是老族长的大儿子。他在太清观是迎宾管事,负责招待有身份的香客。

曲氏笑道:“我今个还跟你大堂舅娘说了一上午的话。”

李晶晶揉着眼睛从卧房里走出来,打着呵欠道:“爹爹回来了。”

独轮车的黑布已经掀开半边,露出一个大箩筐,里面装着牛头、牛腿、牛下水。灰黑色的牛头放在最上面,瞪着两只眼角湛出血的牛眼,恐怖吓人。

李老实瞟到血淋淋能把成人吓坏的牛头,急得大声道:“晶晶闭眼莫看。”

曲氏箭般射至一把抱起了李晶晶,用把她的脸捂住,道:“我的宝贝心肝,你怎么醒来了?”

李晶晶无精打采道:“我听到爹爹的声音,就出来瞧看。”

她刚才一出卧室的门就看到了牛头,心里压根不害怕,但是为了行动跟年龄相符,只有伪装成没睡醒啥也没看到。

李老实松了一口气,赶紧用黑布把牛头裹起来丢进了厨房角落。

李家厨房比堂屋还大,水井就打在厨房的角落,墙角开了一个狗洞,方便洗衣洗菜倒脏水。

曲氏把手放下来,亲了外孙女脸颊一口,柔声哄道:“晶妹子喝点水好不好?”

李晶晶望到了李老实从厨房走出来,张开双臂道:“爹爹。”

李老实情不自禁哈哈笑起来,道:“我双手脏着,等会抱你。你上次给我说的小玩艺,我托观里的人做出来了,今个给你带回来了。”

李晶晶心里大喜,让曲氏把她放下地,跑到李老实跟前,伸出右手道:“爹爹,我的小玩艺呢?”

李老实从大箩筐旁边的小箩筐里拿出用油纸包裹的东西,放到了离牛肉腥味远些的青石地,道:“你瞧瞧对不对?”

李晶晶蹲下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套小号熬汤药制药丸的紫砂质药罐陶瓷瓶,一套捣药的小石臼、石棒槌,竟然还有一个用来切药草的超小铡刀,惊喜的一蹦三尺。

她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天天想的就是拥有一套制药的家伙。

李老实笑问道:“喜欢吗?”

李晶晶小脸神采飞扬,道:“我很喜欢。谢谢爹爹!”

李老实匆匆用过饭就在厨房里协助曲氏收拾牛头、牛下水。

曲氏特意把牛腿用盐酒腌上,准备明天做成熏、腊两种,等着李炳回来吃。

李云青、李去病从卧室里出来时,李晶晶已把宝贝家伙放置到了杂房的柜子。

李晶晶抑起头来认真的道:“哥哥,帮我把小炉子提到院子里点着柴火,再帮我用木桶打点水放在小炉子旁边。我要今个就要熬药膏。”

李云青二话不说去杂房将年年用在屋里烧炭火取暖的铁炉子出来。

李去病打趣问道:“晶妹子,你熬什么药膏?”

李晶晶道:“一种喝了冬天不上火来咳嗽的药膏。”

贺氏抱着刚睡醒带着床气的李云霄走出堂屋,听到女儿的童言,笑道:“晶妹子好厉害。”

“哥哥过来跟我玩。”李云霄小手挥挥,知道跟妹妹抢哥哥了。

“哥哥帮我生着柴火才跟你玩。”李晶晶朝李云霄吐吐舌头道:“你快去见爹爹。”

曲氏从厨房探住半个身子,道:“去病能你舅舅带口信,让他们晚上别做饭,来这里吃牛肉。”

撒满秋日温柔阳光的小院传来李家人的欢声笑语,非常浓郁勾人肚里馋虫的牛肉香味取代了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李云青追着李云霄在院子里疯跑,抓住他双手提起衣领抛到半空,把他乐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突然间,李云霄挣脱李云青的双手,朝李晶晶站的地方跑去。

李晶晶已经用紫砂药罐煮了一罐开水给“宝贝家伙”全部消毒杀菌,开始煮第二罐水准备熬药膏,抬头见李云霄马上冲过来,瞪眼双手叉腰大声威胁道:“你跑过来就被我的炉子烫着吃不着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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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的晶晶开始制药大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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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林氏挨曲快手怒骂

李云霄被吓得打消了祸害李晶晶的念头,转身跑向大门道:“哥哥,带我到院子外玩。”

李老实跟曲氏终于收拾完牛头。

李老实把大铁锅卤好入味的牛下水倒进旁边的锅,等着凉了就将牛心、肝、肠、胃、腰子等切了分别盛盘。

曲氏在大铁锅重新放油、辣椒、蒜头、姜炒出香味,将牛头肉、牛舌头、牛耳朵、牛骨头放入翻炒,加入足量的水,用大火快炖。

贺氏帮着摘蒜葱切姜,弄好了出了厨房,望到在小炉子边忙得不亦乐乎的女儿,就跟李老实使了个眼色,让他出来瞧。

李老实走出来,见李晶晶蹲在小炉子旁边拿着扇子给灶扇风,只有一尺长超小铡刀静静的放在半尺高的小板凳上面,小铡刀旁边的海碗里放着大小各异的梨块、桔皮。

贺氏笑道:“晶妹子熬药真像那么回事。”

李老实点头憨笑。他宠女不亚于贺氏,女儿又比二儿子乖巧懂事的多,要什么都会尽量满足。

曲氏在李老实身后得意的道:“晶妹子是个认真的。你瞧她种的药草真有活的。”

李老实刚回家时就看到在堂客种的花旁边多出四个花盆,里面有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草,原以为是堂客种的,现在才知道是女儿种的药草,夸赞道:“晶妹子真是聪明能干。”

李晶晶谦虚的道:“哥哥能种一亩的药草,他比我聪明能干。”

曲氏笑眯眯道:“晶妹子好会说话。”

黄昏时李家堂屋的八仙桌跟杂屋的折叠圆桌抬到了院子中央,每桌摆着同样丰盛的牛宴、一坛太清观用晚稻米自酿的纯醇米酒。

曲快手一家全部来了。两家人跟昨晚一样男女分桌吃。

林氏发上改戴镶青松石的银钗,脸上皮笑肉不笑,趁着众人不注意,竟是钻进了厨房。

贺氏正在厨房取碗,见林氏走到用石板盖住的水井边,道:“小心脚下。”

林氏眼睛只盯着井边大木盆里腌的牛腿肉,哪看到凸出的石板,脚被绊住,一个踉跄,险些摔在石板上面,正要骂人,外面传来众人入席准备吃酒的欢笑声,赶紧转身挺起平扁的胸脯快步的走出厨房。

贺氏在自家厨房被人无视还是头一回,也不生气。

李云青进来帮忙,小声道:“娘,大伯娘怎么气呼呼?”

贺氏不为林氏遮掩,道:“她刚才只顾着盯着咱们家腌牛肉,差点摔在水井石盖上。”

李云青小时候没少在水井石盖上摔过,轻声道:“她怎么就没摔成呢?”

贺氏眼里含笑嗔怪道:“别咒人。”

母子俩端着碗出去给众人分了,坐好之后便正式开席。

曲快手今年五十岁,今晚是人生第二次吃牛肉,上次吃只分得了三片,这回量大敞开肚皮吃,筷子满嘴是油,痛饮三碗米酒,微带醉意大笑几声,道:“听说今个全村只有我们两家跟老族长家吃牛肉。我们家真是沾了长生的光。我这个当舅舅的敬长生一杯。”

李老实赶紧站起来道:“舅舅千万莫客气。”

他爹长年不在家,他也是很少回家。他家是外姓,在曲家村日子过得这么安稳,也是托了曲快手护着。

林氏望着李老实,笑着高声道:“长生,你看你哥哥、侄儿在县里书院读书,今个你得了许多的牛肉,能不能把厨房的腌牛肉给他们带回去送给先生?”

众人目光各异望向林氏。

曲快手摇头道:“我们全家都吃到了,怎么好意思拿走?”

林氏见曲长久没有吭声望着她微笑,就知道丈夫心里有意,接着道:“长生,你哥哥、侄儿明年高中当秀才,日后少不得要帮你家一把。”

邓氏嘴唇微动,到底没有开口拒绝。

李晶晶抢在李老实开口前叫道:“腌牛肉是给我爷爷留的。要带就把剩下的牛头肉带去。”

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说什么都是四个字“童言无忌”。

李云霄跟着嚷道:“我要吃牛头肉。谁拿走我的牛头肉,我打谁!”

两家龙凤胎岁数最小,平时宠着惯了。李云霄什么话都敢说。

李老实道:“腌牛肉给我爹留些。”

林氏打断李老实的话嘲讽道:“长生,你连这点牛肉都舍不得,以后还怎么让你哥哥、侄儿帮你?”

李云青小脸紧绷。

曲氏喝道:“你把话听清楚再开口。长久没说不给,只是要给他爹留些。你没事挑拨他们兄弟、叔侄干什么?”

曲快手总觉得儿子孙子送牛肉给先生有些不对劲,但是想不出为啥,见妹妹生气,酒劲一上来,瞪眼吼道:“林氏,你再开口,老子让长久今个就休了你!”

林氏当着小辈的面挨骂,特别是提到了休弃,羞愤无比,正要大声嚎哭。

邓氏瞪了林氏一眼道:“连你爹都敢忤逆?”

林氏小声的哭啼。

贺氏缓缓道:“舅舅莫气。本来我娘是准备将一些腌牛肉给大哥、侄儿带去潭州送先生,是我阻止她了。”

林氏眼睛射出火来瞪着贺氏。

曲氏目光疑惑。她夫君一口牛肉都没吃上,她压根没有想过把腌牛腿肉送出去。

贺氏伸手拍拍曲氏的大腿,让她安心,道:“前朝京都科考发生过一个牛肉案。一位读书极好的考生考前两个月给书院先生送去家乡的牛肉干,临到开考前一天,他被四个同窗联合告发偷杀牛,官府依律法派衙役将他带上公堂。”

曲长久父子眉头紧蹙。

他们的家无权无势,家财也不多,这样的事摊在他们头上,名声毁了还考什么科举。

贺氏接着道:“他的先生承认吃过他送的牛肉干,但不知牛肉干的来历。他百口莫辨,官府派衙役去他的家乡取证,前后用了三十五天,终于为他证实清白,牛肉干是老死牛的肉所制不是偷杀,可是科考早已结束,他痛失这次考试的机会。”

曲多气愤的拍桌站起,怒道:“天下竟有此等陷害同窗的小人,他们不配读圣贤书。”

李云青若有所思,缓缓道:“哥哥,如果这个考生考虑周全,不送易惹官司牛肉干给先生,小人能钻到空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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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众人初尝秋梨膏

曲多坐下来恨声道:“君子岂能怕小人。”

李云青道:“哥哥君子不怕小人,但要防小人。”

贺氏望着坐在众男子当中的长子李云青,道:“青伢子说得好。”

李老实欣慰的拍拍长子的肩膀。

曲快手拍拍大脑袋道:“我这里真是装着草,刚才终于想起来,怡妹子讲的此事就发生在二十年前,那个考生就是潭州人,他在京城书院念书。”

邓氏伸手轻抚胸口,缓缓道:“亏得怡妹子知晓的多,不然长久跟多伢子信了林氏的蠢主意,明年科考被人陷害可怎么好。”

小邓氏后怕的望向曲多。

林氏眼泪收回去了,低头哪敢吭声。

贺氏不再提此事。曲氏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肉。

月上梢头,两家人酒足饭饱,李云青、李去病收拾残桌,众人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说话。

贺氏将昨晚留给李老实的月饼切块摆成鱼型揣出来,除了必须捧场的李老实外,众人哪里还吃得下。

过了半个时辰,曲老实吸吸鼻子道:“哪来似梨似桔的甘香?”

李晶晶得意的道:“舅爷爷,那是我熬的梨桔膏香气。”

曲氏解释道:“晶妹子下午用桔皮跟梨肉煮的一罐梨水。”

李晶晶急道:“奶奶,是秋梨膏,不是梨水!”

曲氏顺着李晶晶的意道:“噢,我的心肝宝贝熬的是膏。”

李云青好奇的问道:“晶妹子真熬出药膏了?”

“嗯。我熬了三个时辰。我盛来给你吃。”李晶晶借着月光用勺子将紫砂罐里的呈胶状的黄色物体盛到几个小碗,跑到厨房取了几个勺子,一碗碗端过来让众人吃。

黄色物体只有底下薄薄的一层是用紫罐熬出来的桔梨膏,大部分是回春药府制的枇杷梨桔膏。

今晚众人吃了许多牛肉辣椒,易上火生痰。枇杷梨桔膏正好去火消痰。

李云青端着碗借着月光仔细端详,惊讶叫道:“真的是膏状!”

他跟着药师、药工学了种植药圃,每日出入药室,时常能看到熬制初期的药膏。

李晶晶认真的大声道:“我用梨跟桔皮熬的药膏名叫秋梨膏,常吃不上火不生痰,冬季不咳嗽。”

贺氏第一个鼓励道:“晶妹子真厉害,以后是要当药师?”

新朝开国皇后是道姑出身的大医师。

道教被开国皇帝封为国教。教中有着几百位医药术非常高明的医师、药师,时常义诊免费送药,积累了很高的名声。

民间的郎中、药师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受人尊敬的程度远高于任何朝代。

李晶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哦?”

贺氏笑道:“我是你娘,当然知道。你种药草,又央求你爹弄来制药的全套家伙,今个忙了一下午熬药膏。你不想当药师想当什么?”

李晶晶故意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道:“娘,这是我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

贺氏点头,忍俊不禁。

众人被李晶晶的天真可爱逗笑了,很捧场的接过她双手递上的碗。

唯独林氏蔑视摇头拒绝了,用极小的声音嘀咕道:“谁知道是什么脏东西煮的,吃了会不会生怪病?三岁细妹子都能熬秋梨膏,鬼才信呢。”

李晶晶厌恶林氏贪婪自私妒忌心强,给林氏盛的就是有点熬糊的“膏”底。现在林氏不喝更好。

“晶妹子,我来尝尝你熬的秋梨膏。”曲老实嗅着散发清香的“膏”,哈哈笑几声,张开大嘴,把碗里的“膏”全部倒进嘴里。

曲氏问道:“我乖孙女熬的秋梨膏味道怎么样?”

曲快手童般啧叭嘴,摇头道:“哎呀,我吃得太快,没尝出啥味道。”

邓氏笑道:“梨子淡淡甘甜,桔皮的清香都有。秋梨膏蛮好吃!”

小邓氏低头喃喃道:“我要是能生个跟晶妹子一样的宝贝就好了。”

贺氏品尝了一小口,目光震惊疑惑的望向女儿,见她咯咯笑着屁颠屁颠的跑去给曲老实盛“膏”,到嘴边的话改成了“晶妹子跑慢些,莫摔了。”

李老实走过去要帮李晶晶,被她转身张开小手臂拦住道:“爹爹,不许你看我的罐子。那是我的小秘密。”

李老实只有停下脚步,笑道:“好。爹爹不看。”

李云霄叫道:“晶妹子,给哥哥再盛些。”

李晶晶专门为李云霄熬的枇杷梨桔膏,可是紫砂罐容量小,再盛下去就被大人怀疑了,叉腰道:“你今个下午差点撞了我的炉子,不给你吃了。”

李云霄气呼呼道:“你好扣门!”

“秋梨膏没了。要是有也不给你吃。”李晶晶双手捏着衣角,想想才道:“你以后离我的炉子家伙远些,我再熬秋梨膏就给你吃。”

李云霄笑道:“好。”

曲老实领着曲家人回到家。邓氏面色一沉将林氏单独留在堂屋,关上门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你身子差好吃懒做不旺夫不旺子,跟正经亲戚处不好关系,脑子蠢得都是草,下次再惹事生非就休了你!”

林氏昨个刚挨过骂,今个又挨骂,面子全都没了,羞愧无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邓氏那句“休了你”吓得手脚哆嗦出了堂客的门。

曲长久正在洗脚,见林氏失魂落魄的进来,没好气道:“你再惹爹娘动怒,我就休了你!”

林氏从生下曲多之后,身子一直很虚,月事一来就是十天,房事稍微时间久了就晕过去

曲长久是个正常男子,从二十岁开始就过着一个月最多一次房事的婚姻生活,心里的压抑可想而知。

可他的本性善良,从未想过休了没有娘家可依靠的林氏,现在也只是说说让林氏收敛些。

林氏将曲长久的洗脚水倒了,想着他三个月未回过家,昨天回来喝醉酒睡了,今晚上是不是要来一回房事。

哪知曲长久思索着“牛肉案”,心里十分怕失去明年春天科考的机会,根本没有兴致跟出蠢主意的林氏行房事,甚至碰都没碰过她。

黑夜寂静,万籁无声,林氏听到曲长久打起小鼾,胡思乱想怀疑他在县城有了相好,所以起了休她的心思。

她想象着曲长久相好的模样,等到曲长久明年高中秀才,她被曲家休弃赶出家门。内心充满气愤恨意。

到了半夜她才睡着,早晨醒来头痛欲裂,嘴唇干裂,嗓子像被火烤着一样痛,扁薄的嘴皮起了一层小水泡,开口竟是发不出声音,吓得双手用力拍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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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曲长久初起休妻意

曲多把镇里的曲郎中请来已近中午。

曲郎中不是第一次给林氏出诊,此次观她脸色青白,双眸眼白带血丝,舌苔黄厚,手脚冰冷,让她张大嘴,见喉咙眼起了个血泡,疑问:“弟妹这两日可是受了凉?”

林氏只是流泪。

曲郎中摇头道:“你的身子非常虚,天气转凉一定要多穿衣,怎能不小心受了凉。”又问道:“你这两日吃了大补的吃食?”

林氏闭上眼睛。

“我以前嘱咐你,不能多吃上火大补的吃食。你为何贪嘴?”曲郎中见问不出什么,出了卧室跟曲家人道:“弟妹外寒内热、心燥气火郁结,导致痰迷心窍,暂时说不了话。我给她开几副药,她吃了静心休养不要生气,过十天半月就能说话。”

曲多拿着邓氏给的一两银钱随曲郎中去镇里抓药。

林氏嫁进曲家不到二十年,汤药费前前后后花了不小于百两。

她身体虚,病了就得花银钱抓药,还得有人侍候。邓氏怕她生病花钱,宁愿自己干也不让她干活。

邓氏自责的道:“怪我没拦着她仲秋节去镇里。仲秋节那日下了雨,她定是淋着雨受了凉。昨晚去妹妹家吃牛肉,怪我没拦着她,她身子虚受不得补。”

曲快手气道:“堂客你没错。她儿媳妇都有的人,身子差还不晓事的到处乱跑,管不住嘴,心胸狭窄,当自已是三岁孩子!”

邓氏很是抑郁的蹙眉低声道:“我真怕她突然间没了,多伢子守孝三年不能参加科考。”

曲快手何尝不是担心此事,对当初虚荣心作祟娶了这个儿媳妇后悔无比。

他家祖传当刽子手,每代找堂客都非常的难。

邓氏年青模样不错,身子康健,通情达理,贤慧勤劳,心地善良,能嫁给他,是因为娘家在偏远贫困无比的山区。

到了曲长久娶亲时,曲快手名声比曲家前面几代的名声都凶,在浏阳县达到能止孩啼哭的程度。

偏偏曲快手心高,一定要找个县城的儿媳妇,这就选中了寄居在叔叔家生活的孤女林氏。

林氏的叔叔贪财,彩礼要了三十两银钱,赔嫁什么都没有,相当于把林氏卖了。

林氏成亲的前两天非要一根金钗做头面。曲快手以为是林氏叔叔的主意,不得不去买金钗。

林氏一嫁过来,就想以县城女的身份压过邓氏,还竟敢指使未出嫁的姑姑曲氏干活。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曲氏就是曲老实的逆鳞。

曲老实偶尔发现林氏骂曲氏难嫁,罚林氏跪在堂屋一天一夜不许吃饭这才老实。

后来林氏的叔叔向曲快手借银钱不成,就让林氏偷银钱,不偷就断绝关系。

林氏偷了两回家里的东西悄悄到当铺卖了,被邓氏发现。曲快手逼着林氏跟她叔叔断绝关系。

如今林氏只有婆家没有娘家。

曲老实面凶心善,嘴上说要休了林氏,只是吓吓她罢了。她已在曲家当了近二十年的媳妇,又是曲多的娘,只要不犯大错,不能把她休了,往死里逼。

林氏在卧室里听到曲快手的骂声,呜呜的痛哭。

曲长久本来今早就要与儿子回县城书院,林氏突然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把他吓坏了,守着她也不去书院。

等他听了曲郎中诊断结果,林氏的病是她自个不在意身子又爱生气弄出来的,瞧到旁边站着的小邓氏,怒道:“林氏,你再哭我立刻休了你,别让你带坏了儿媳妇!”

他学识不高,迂腐呆板,但是十分正直,最恨的就是抄袭文章。

林氏将从镇里糕店买的月饼说成是自己亲手做的,跟抄袭有什么区别。

他的妻子竟是个品德败坏的人。此事如同尖锐的刺扎在他心里。

林氏死死的抓住了棉被,气得脸色发青直翻白眼,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小邓氏想到邓氏说的守孝三年,担心夫君不能参加科考,急得鼓起勇气劝道:“娘莫气,好好养身子,明年开春我爹跟我夫君都中了秀才,你就成了秀才夫人、秀才娘。”

她嘴笨只会干活,不会说好听的话,看到林氏睁开了布满红丝的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来。

曲长久对林氏动不动就吓人心生厌恶,拂袖出去再没进屋,等曲多从镇里回来,便去了县城书院,临走时都不曾看过林氏。

李家人知道林氏吃牛上火引得闭嗓说不出话,很是纳闷。

同族的人得知老族长、曲快手、李家同吃牛肉,上至老族长下至龙凤胎,没一个上火,唯独林氏虚不受补,纷纷说她是个无福享受牛肉的女人。

幸亏林氏躺在床上休养出不了门,不然听到又会气出一场病来。

李老实带回家的牛头肉、牛下水收拾干净足有三十斤,李家跟曲老实家吃了一顿,还剩下十几斤。

曲氏心疼儿孙,将油纸包了一半给李老实、李云青带回观里吃,其余与贺氏、三个小孩子吃了三天,过足了牛肉瘾。

牛肉大补可是火大,李家做菜爱放辣椒也易上火。

李晶晶自那天开始,每隔三天就用家里的梨子、桔皮熬秋梨膏,而后从药府里弄出枇杷梨桔膏混着,除去给自家人喝,送些给曲家,还给帮她找小虫的小伙伴。

林氏绝不吃秋梨膏,靠着曲郎中开的药方抓的药草熬的汤药,喝了整整半个月,把肠胃都喝快毁了,吃什么都想吐,异想天开以为怀孕了,趁着曲快手夫妻去外村喝喜酒,派小邓氏去把镇里姓洪的郎中请来诊脉。

曲快手夫妻喝完喜酒刚走到村头,就有族人抱着看林氏笑话的心态相告,洪郎中去他家给林氏看病,结果被林氏骂了出来,离开村子时念叨什么“老蚌含珠,做梦去!”

邓氏听得脸色通红,气得脑袋嗡嗡的响。

曲快手心里暗骂林氏,见曲郎中的哥哥站在不远处,高声道:“我信得过侄儿医术,我儿媳妇生病一直都是请侄儿看病,没请外人看过。”

邓氏回到家里直奔卧房,见林氏靠坐在座椅上闭着眼张着嘴巴让邓氏站着给她一勺勺喂汤药,一幅贵夫人的作派,气就不打一处来,喝道:“你手断了不能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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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邓氏怒扇蠢林氏

林氏惊的从座椅上站起来。

小邓氏端着碗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邓氏质问林氏请洪郎中的事,林氏慌乱中指着恨不得化身尘埃钻进地缝的小邓氏道:“娘,洪郎中是媳妇请来给她看病的。”

小邓氏一脸无辜,可是又不能当面拆穿林氏的谎话。

邓氏气得都想笑,问道:“她好端端的来回能走几十里去镇上。她看什么病?”

林氏结巴道:“她,她看不孕的病。她嫁来两年肚子都是瘪的,我花银钱请洪郎中给她看病。”

小邓氏一直未怀上孕,对曲家深怀愧疚,林氏戳她的痛处,也不恨林氏,软弱的跪下默默流泪。

邓氏让小邓氏出去,咬牙切齿上前扇了林氏一记耳光,怒道:“你当别人都是瞎子聋子。洪郎中在村里说你老蚌含珠做梦去!”

曲快手站在院子里叫过小邓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邓氏不敢忤逆爷爷,只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遍。

原来林氏派小邓氏去镇里请曲郎中,可是曲郎中去小桔村出诊,小邓氏只有改请了洪郎中到曲家出诊。

林氏一见洪郎中就生气的骂她没脑子请错了郎中。

洪郎中一听这不是说他医术不高吗,心里生气就要走,但是让林氏支付出诊费。

林氏哪能让洪郎中走,让他把脉,得知并没有怀孕,而是肠胃不好,十分沮丧,对小邓氏骂骂咧咧。

洪郎中以为林氏是在骂他,就多收了十个铜板的诊费。

林氏气恼得站在大门口把五十个铜板砸在洪郎中身上,让他滚蛋。

洪郎中拣了四十个铜板,恨林氏刻薄,就开口骂她。

林氏恼羞成怒失去理智,放大黄狗去咬洪郎中,小邓氏及时唤住大黄狗。

洪郎中狼狈而逃,在村口遇到熟人,愤怒的跟他们讲了此事。

如今闹得村里人人皆知。

曲快手最好面子,气得没晕过去,让邓氏把林氏的银钱都收了。

林氏已被禁足,又被禁了银钱,气得当晚吐了好几口血,晕死过去。

曲快手夫妻怕林氏死了,将曲郎中请来给她开药治病,花了三两银钱不说,气憋在肚子里没处发。

深秋的一个下午,阴暗的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天气分外的冷。

李家的堂屋角落的炉子烧着炭火,炉上置着的紫砂药罐咕嘟咕嘟冒着白雾,好闻的桔皮清香飘漫整个屋子。

邓氏穿着灰袄,坐在曲氏身旁,愁眉哭脸的抱怨道:“我前世是造得什么孽,今世摊上这么个儿媳妇。”

曲氏手里做着针线活,不知怎么安慰好。

邓氏是来倒苦水的,自顾自的道:“我现在不求别的,只要她能活过明天开春长久跟多伢子考完科举。”

曲氏放下针线活,缓缓道:“嫂嫂,你让哥哥去求大堂哥。”

邓氏狐疑道:“求他干什么?”

曲氏低声道:“大堂哥是太清观的管事,由他向观里的医道人开口,给长久堂客诊病开几付保命的药。”

邓氏感激道:“多谢妹妹提醒。”

曲快手夫妻托了老族长的大儿子,将病得脸上毫无血色的林氏送到太清观。

观里总共三位医道人、一位药道人。每天求医取药的人几百个,若不是老族长的大儿子,林氏排到一季都轮不上。

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医道人用了足足半刻钟给林氏诊了脉,方谨慎的开了药方。

曲快手付了诊费一百个铜钱,看见药方上的药材“人参、鹿茸”心就疼了,又得花许多的银钱,拿着药方去向药道人求药。

药道人看模样四十几岁,是个喜怒无常脾气暴躁的人,在观里是唯一个会制药的道士,并且药术非常高明,药材缺了敢去骂观主。

他根本不卖老族长大儿子管事的面子,却是看在李云青的份上同意制药,并且分文不收。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云青之前对药道人的一些怨气都消了,心里充满感激,日后看守药圃更加上心。

曲快手夫妻对李云青自是感激,带着林氏回了曲家村。

三天后李老实非常慎重的将药道人制得七粒药丸的交给了曲快手,嘱咐每过七天吃一粒。

林氏吃下大如红枣的黑色药丸,次日脸上就有了血色,三日后康复如初。

李晶晶特意在曲快手心情非常好的一天,向他提出看看药丸。

曲快手取出白瓷盒子打开,道:“晶妹子,你看药道人制的药。”

“这么大一颗,好似仙丹!”李晶晶双手捧着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凳子上,凑上前轻嗅。

她前世只在书里看到古药丸,今世能够亲眼目睹,特别是药术高超的药道人炼制的药丸,内心很激动。

古时没有机器,药是纯手工制作。同样的方子,由几个药师做,药效有高低之分。

曲快手无比虔诚的赞道:“药道人药术高明,制的药丸药到病除。你伯娘吃了药丸,几天就好了。”

李晶晶目光里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将盒子还给曲快手。

林氏体极虚,药丸却是极补。好比冰水遇着烈火。这样的药丸林氏吃下七粒,最多能活三年。

对于自作孽的林氏来说,不吃太清观的药丸,只怕活不过半年。

太清观的药丸延长了林氏的寿命,说明开方子的医道人医术高明,制药的药道人药术精湛。

她暗自对这个世界的医师、药师心生敬意。

潭州一带秋冬季交替漫长,进入冬季天空总飘着毛毛细雨,如果不是气温降了下来,会让人误以为还是秋季。

太清观的药圃,时常出现一个容貌清秀穿着蓑衣的少年,认真的清理着杂草,用干稻草怕冷的药草盖上。

药草十分娇贵,经过少年精心的照顾,一个月里落了两场雪都没有一株死亡。

十月底,李老实推着满载吃食的独轮车回到家里。

马上进入年底,将是太清观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候,他下次回来就得在腊月底。

李云霄已经开始由贺氏教着识字了,但是顽皮依旧,问道:“爹,大哥这次怎地还不回来?”

李老实不管李云霄是否听得懂,道:“你大哥得了药道人的器重,让他看了几株十分稀有的药草。他怕晚上天下雪冻怕了药草,每隔三个时辰给药草铺一次干草。他没空闲回家。”

李云霄道:“大哥不回来,也不给我带礼物啊。”

李老实哭笑不得道:“原来你是想着礼物,不是想你大哥?”

李晶晶交给李老实一瓶紫得发黑无味无嗅的药膏,道:“爹,这是我熬的冻疮膏,你交给大哥,让他一定往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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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药兽山添双狗

李云青收到妹妹亲手熬的黑呼呼的“膏”,不说这个“膏”的药效如何,才三岁多的妹妹能想着他,并且亲自给他熬“膏”,心里就觉得很幸福。

冻疮是慢性病。

去年冬天李云青得了冻疮,春天好了,今年冬天复发了。

冻疮处红肿,又痒又痛,挠痒的时候很舒服,可是一不小心就挠破露出血肉,沾到泥土会长脓。

他要是不挠,痒的要命,很是考验忍耐力。

药道人没有功夫制这种小药,李云青也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开口相求,更是从未想过因为这点小病去镇里找曲郎中看病。

“你奶奶瞧着晶妹子熬的膏,用的是茄子把、几根苦菜。”李老实向李云青确认“膏”无毒。

“晶妹子待我真好。”妹控的李云青立刻将“膏”抹在耳朵、双手的冻疮处。

一夜之后,李云青发现耳朵、双手神奇的不痒不红不肿了。

同室有个俗家火工少年观察力很强心又细,见李云青耳朵上的冻疮一夜之间没了,误以为他用了药道人制的冻疮药。

这个火工少年就跟几个火工少年感慨道:“药道长对青伢子如同亲子,上次给免费给青伢子的大伯娘制贵达五十两银钱的药丸,这回又专门给青伢子制了去冻疮的药。”

过了几天,药室的众人吃晚饭,李云青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着他,回头一看,竟是药道人。可是晚饭散了之后,药道人并没有找他,真是奇怪。

腊月难得一天阳光明媚,曲春提着一篮子吃食,带着同样提着一个小篮子的花花来到了曲家村。

曲春进了曲老实家,送上一篮子吃食,感谢秋天中风时在他家住了三天。如今她已经好了,恢复如初。

花花提着小篮子,独自去李家找李晶晶。

小篮子里面趴着一只不到一尺长,两只耳朵耷拉下来,睁着懵懂大眼睛的灰白色卷毛的可爱小狗。

花花期待的问道:“晶妹子,喜欢吗?”

李晶晶刚睡醒起来,穿着八成新淡绿色绣着小鸭的短袄、深蓝色长裤,齐胸乌亮的浓发披散,白瓷一样的脸蛋,玫瑰红色嘴唇唇角上扬,笑道:“喜欢。”

《兽药书》记载狗浑身是宝。肉、骨、胆、鞭、脑、肝、油、乳、皮都有药用价值。

曲家村的人大都把狗崽拿到集市上卖掉。

命好的狗崽遇到好人家成了看门犬,命差的狗崽被人养好宰杀做成腊狗肉卖掉。

李晶晶找了两个月,也没遇到一只被丢弃的小狗崽。

花花激动的道:“这是我家大狗招福下的小狗。招福一共下了三只,两只我爹在集市卖了,这只长得最好看我送给你。”

花花家的招福年年都下一窝小狗,花花爹靠着卖狗崽累积赚了近百个铜钱。

李晶晶知道花花能把这只小狗留下来不容易,忙道:“花花,谢谢你。”

花花把小狗抱出来,放在李晶晶脚下,亲了她脸颊一下,道:“晶妹子,你身上好香。”

李晶晶微笑着招手让花花坐,给她吃了一碗秋梨膏,又给她耳朵、双手涂了冻疮膏治冻疮。

花花穿着打布丁的衣裤,话语很少,不过胖呼呼的脸上一直挂着纯真的笑容,看着喜庆招人喜欢。

曲氏见家里多了只小狗,望了李云霄睡觉的房间一眼,担忧小狗的命运。

李家曾经养过四条小狗崽,都是村里人送的,结果都被当时还是幼儿的李云青、李去病活活玩死了。

自此村里人再送小狗崽,都被曲氏拒绝了。

花花见到美丽的妇人贺氏抱着李云霄走出过,赶紧站了起来,怯怯的叫了声婶婶,而后跟李晶晶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李晶晶拉起花花的手,把她送到院子外面,小声道:“你奶奶后来还感觉过头晕吗?”

花花点头,担忧的问道:“晶妹子,我奶奶会不会死?”

李晶晶道:“你盯着你奶奶,让她把酒忌了,每天早起就喝杯温水,平时莫吃油腻的吃食。”

花花将话复述一遍。

“要是她晕死过去,你悄悄的把一粒糖放在她的牙根下面,能保住她的性命。”李晶晶解下花花戴的红色绣着鲤鱼的小香包,往里面放了四粒速效救心丸升级版的药丸。

花花感动的热泪盈眶,道:“晶妹子,我今天来送小狗,不是为了得到你的糖豆。真的。”

李晶晶握住花花热呼呼的小手,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我知道。你奶奶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你一定要好好保管着小香包,别让它沾水湿了把糖豆化了。”

堂屋里传来李云霄的笑声跟小狗崽怯怯的汪汪叫声,花花朝李晶晶招手走了。

李晶晶回到堂屋,李云霄笑着单手拖着小狗崽的尾巴猛往后拉,可怜的小狗崽四爪拼命的往前巴着地,惊惶失措的汪汪叫着求救。

李晶晶叉腰叫道:“霄伢子,放开我的小狗。”

李云霄双手抱起小狗崽,几根灰白色狗毛从狗尾上掉落。

李晶晶冲上前,指着李云霄鼻子,道:“你欺负它,它才不会喜欢你。你把它放下,不放以后不给你吃秋梨膏了。”

“你就知道拿这个来威胁我。”李云霄无奈的把小狗当成玩具一样扔在地上。

小狗从两尺多高的半空掉下来摔痛了哼哼唧唧的发出惹人怜惜的声音。

李晶晶抚额道:“你这样会把小狗摔死。”

李云霄以为小狗要死了,摇手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贺氏解手回来,板着脸道:“霄伢子,以后不许欺负弱小。”

李云霄解释道:“娘,我只是想跟小狗崽玩,真的没想欺负它。”

李晶晶蹲下检查小狗崽有没有受伤,披散的乌发及地都不自知。贺氏目光宠溺,取来刻用喜鹊报春图案的桃木梳给李晶晶梳完头

发,又给李云霄梳头。

李云霄见小狗崽叫唤了一阵就不吭声没事了,吁了一口气。

贺氏见二儿子十分顽皮,但是跟大儿子、小女儿一样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深感欣慰。

李晶晶把小狗崽抱到院子外的阳光下,翻看它的小屁屁,发现是雌性。

接下来三日,天公做美,天天都是艳阳高照,她特意每次出门玩

都带着小狗崽,直到第三天下午没带它回家。

李家人认为小狗崽走丢了,一个劲的安慰哭得稀里哗啦的李晶晶。

曲氏心疼小孙女,当晚就从族里的一个堂弟家要来一只黑色的小狗崽,让它睡在卧室的炉火旁边。

次日早晨,小黑狗摇着尾巴在院子里晒太阳抛泥土撒欢,曲氏在厨房里坐早餐,一个不留神,它就不见了。

曲氏在院子里找了两圈,又出大门方圆半里找了两圈都没有瞧到小黑狗。

这只自已“丢失”小黑狗是雄性,比花花送的小母狗晚四日进入了回春药府。

两只小狗成为李晶晶的药兽山目前个头最大的药兽。

这一日,李云青正在药圃里蹲着聚精会神的清理杂草,突然间一个长着三角眼的火工少年跑过来,不怀好意的坏笑道:“青伢子,药道长叫你速去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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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药道人分解药方受挫

李云青从火工少年目光里看出不是好事,从容的走出药圃。

半年前有个跟李云青同样身份的俗家火工少年将药草盗出去高价售卖给药店。

这个少年非常阴险,每次出去交易都穿着与李云青一样的衣裤,还冒充李云青的名字。

药道人最紧张药圃里的药草,亲自带着人抓了药店的伙计到观里认人。

伙计吓坏了,糊里糊涂的指证是李云青,还说他的名字就叫李云青。

药道人当时气坏了,若不是被李云青协助的药徒从背后抱着,差点扇他耳光。

李云青表现的十分沉着,让伙计讲出每次交易的日子。太清观管理森严,除去高层的道士,其余的人离开道观必须请假。

伙计讲了之后,李云青让药道人派人去查谁在那几天请了假,最终将那个少年纠了出来。

这只是李云青经历的一件事情。

他在太清观两年出头,得出一个道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遇到有人陷害,越是大事越不能心慌,一定要沉着冷静,找到陷害者的破绽,将此人从幕后纠出来以证自身的清白。

太清观药室在安静的后山,两层竹制的小楼,上下十二间,旁边就是养着药兽的园子。

药道人厌恶道袍袖子宽大不方便制药,就让人把袖子置成缩口贴身。

今个他难得在白天没有制药,而是坐在小楼一层的大厅,阴沉的脸上就差写着生气两个字。

他这个状态是要揍人的前兆,药徒深知他的脾气,全部躲得远远的,一层的药室安静的只能听到几十个药罐煮汤药的咕嘟声。

“您唤小子来何事?”李云青进来之前,他协助的药徒特意打了手势,让他小心点。

药道人是个急脾气,不喜欢拖泥带水,要求药室的人说话开门见山。李云青才有此问。

药道人瞪眼问道:“我何时给你制过治冻疮的药?”

李云青心里疑惑,答道:“您从未制过。”

药道人身体向前倾斜,双手握住靠椅的把柄,怒道:“那你为何到处宣称,我专门给你制过冻疮药?”

李云青道:“我从未说过。”

药道人腾的站起,叫道:“你没有说过,那为何观里道友多次找我,如今就连观主都找我要冻疮药?”

李云青一脸震惊。

他只是涂了冻疮膏,其余的都没做,怎么引起太清观包括观主在内的道士关注?

药道人观察着李云青的表情,道:“我给观主说从未给你制过冻疮药,他竟然不信!”

李云青缓缓道:“您向来说一不二。观主当时或许不信,事后冷静下来想到您多年来的处事,定会信您。”

药道人挥手,烦躁的问道:“你的冻疮药还有吗?”

他潜意识里早就想知道什么秘制药膏能够在一夜之内把冻疮治好。这回终于说出来,面色都跟着缓和些。

李云青走上前取出药瓶双手呈上。

药道人凶狠狠的夺了过来,打开药瓶看到黑呼呼的膏,闻了一闻,面露震惊喜悦之色,竟是甩了李云青,风似的跑出大厅,奔到了二楼挂着“勿打扰”牌子的药室,砰的把门关上了。

到了中午,药道人仍在二楼药室,药徒不敢打扰就将饭菜放在门外。

次日早上,药室众人用早饭,仍然没见到药道人,望向李云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李云青交给药道人一个药瓶,药道人拿着药瓶进二楼药室这么久都没分解出来,药瓶装里的冻疮药究竟是什么制成?

第三日早晨,药道人双眼布满血丝、下巴胡子拉碴神色疲惫,手里紧紧攥着药瓶,从二楼药室里走到大厅,派人把正在用早饭的李云青叫来。

药道人早就没有了前日得到冻疮药时的激动喜悦,声音低沉,一本正经道:“我此生见过药方三千余种,制药五万余次,任何药粉、药膏、药丸、药水,到了我手里,不到一日就能分解出成份效仿制作。”

李云青听得神情肃然。

他只知道药道人药术高明,没料到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道教很重视药术,药道人药术如此厉害,怎么没有呆在京都最大的白云观,也没有呆在潭州府的清云观,而是在偏远的太清观。

他心里有些疑惑。

药道人扬起手里的小药瓶,非常沮丧的道:“唯独此治冻疮小病的药膏,苦思冥想两日两夜,两种成份只分解出一种,还有一种实在不知是什么药草。”

李云青依稀记得爹爹说过,奶奶亲眼目睹妹妹用茄子把、苦菜熬药膏。

他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只有问道:“您分解出的一种是什么?”

药道人肃声道:“败酱草。此草多生长于山坡草地等地方,味辛、苦,有清热解毒,祛瘀排脓等功效。”(摘自百度)

李云青侍候的药圃里就有败酱草,此草俗名苦菜,曲家村有几处可以见到,村里人都把它当成野草,他也是今年才知道是药草。

药道人瞧着李云青点头,看来知道药方,狐疑道:“药膏是你制的?”

李云青忙道:“不是。”

药道人追问道:“你认识制药膏的人?”

李云青点头道:“认识。她就在我们曲家村。”

药道人一听,根据药膏凝固的状态,猜测是一个浸淫药术多年药技不亚于他的大药师。

甚至脑海里已出现一、两个形象,深藏乡村的老妇人药师或是回归田林的老头子药师。

他站起来激动的道:“你快带我去见他。我要当面向他请教。”

冻疮膏虽是小药,但是世面上没有的新药,他能够分解药方成份是本事,药方主人不得追究,但未经药方主人同意骗得药方那是骗子,被药界同行不耻。

他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屑骗夺药方。

既然无法解开人家制的药膏成份,又对人家制药膏的药术心生佩服,就亲自去一趟曲家村请教。

李云青想到家里没有成年男子,便道:“您看能否叫我爹同去。”

“真是罗嗦。你快去。”药道人把药瓶贴身放好,匆匆用过早饭,突然想起许多大药师脾气比他还古怪,他现在两天没有洗漱,若是遇到有洁癖的女药师只怕连门都不让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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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耄耋大药师亲上门

等李老实急匆匆向管事请好假,与李云青来到药室时,药道人已经火速的刮好了胡子,洗漱干净,梳发盘好发髻,换上了宽袖崭新的道袍,仿佛要去参加道教非常隆重典礼,只看得两父子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他冻疮膏的另一个成份。

药道人催促道:“看什么?快,前面带路。”

三人刚出了太清观正门,还没走完通到大路的台阶,两名中年道人从后面追了过来,红脸膛的道人问道:“师叔,今个您去哪座山采药,用不用备些干粮?”

太清观只有一位会制药的道人,上下对其十分重视,药道人每次出观采药,都会有两名武道人随身保护。

两人就是本旬负责保护药道人的武道士,观主的师弟望风、望阳道人。

药道人瞧也不瞧两名武道人,摇头道:“我不采药。不用备干粮。”

李老实开始走路照顾药道人,不敢太快,结果被药道人骂他肾虚腿软,便放开步子快步往前行。

药道人见李云青跟着费劲有些喘气,就叫望风道人背着李云青。

望风道人生着红脸膛,练外家功夫,体壮如牛,背上九十斤的李云青,依然行走如风。

李云青面带愧色,立志今后苦练武功,日后不能再拖累旁人。

五人风似的穿过太和镇,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曲家村。

眼下腊月,许多村里人进镇购买春节的物品,村口站着两个接男人的妇人见到五人行走如飞,误以为李云青受了伤被观里道士背回来,均是面带怜悯。

今日李家人都在家,曲氏正在厨房炸豆腐,李去病帮着剁肉馅准备下午炸肉丸子,贺氏在堂屋教李云霄识字背《三字经》,李晶晶早就背过了,贺氏允她自己玩。

李晶晶正坐在堂屋的角落,聚精会神的熬一种可以消除脸上老人斑、雀斑的美容膏,用来切药草的铡刀置在小桌子上,旁边还有三小碗秋梨膏。

院子里传来李云青特意提高的声音,“药道长,这里就是我家。”

一个带着火气声音粗哑男子声音响起,“谁要来你家,快带我去找制冻疮膏的大药师!”

李老实诚恳的道:“药道长,实不相瞒,制冻疮膏的就是我的小女儿。”

药道人一怔,有些尴尬道:“原来大药师就是你的女儿,那快带我去见她。”

曲氏、李老实面带疑惑的从厨房里走出来。

李云青站在院子中央道:“奶奶、小叔叔,观里的药道人大师来瞧看妹妹制的冻疮膏。”

李老实将堂屋门打开,早就听到声音的贺氏带着李云霄兄妹站起站在一侧相迎。

李老实指着李晶晶道:“这就是我女儿晶妹子。”

药道人深感意外,满脸震惊,俯视着三尺多高的李晶晶,问道:“是你制的冻疮膏?”

若不是堂屋里飘漫着淡淡从未闻过的药香证明确实有人熬药,他当场就要把李云青父子臭骂一顿,而后拂袖走人。

李晶晶小脸没有表情,走上前仰头反问道:“你就是太清观的药道人?”

贺氏低声道:“晶妹子,不得无理,快叫药爷爷。”

药道人抬手道:“无妨。”

李云青怕药道人气恼打妹妹,走到了她的身前。

李老实在太清观十几年,倒是从未听说药道人打妇人、孩子的事,因此并不担心。

药道人瞟了李云青一眼,闻着药香走到了堂屋角落,目光扫过小号的制药工具,长长的眉毛抖动,伸手拿起一碗秋梨膏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问道:“这是你制的秋梨膏?”

李晶晶走过去反问道:“你找我干什么呢?”

她制药膏非常谨慎,只给村里的小孩子涂过冻疮膏,再就是给了李云青一瓶,没想到这么快就引来了同行。既然已被药道人看到,那就见招拆招。

药道人指着三碗秋梨膏问道:“我都吃了?”

李晶晶点头。

李云霄叫道:“那是妹妹给我熬的!”

曲氏蹿了进来抱走了李云霄,低声哄道:“我的小祖宗乖孙。药道人大师吃晶妹子熬的秋梨膏,那是看得起咱们家。你快莫嚷了。你叔叔带你去外头玩。”

药道人粗糙的手指取了小巧的勺子,将一小碗秋梨膏wa了吃完,目光渐亮,指着摸不清头脑的望风、望阳,道:“你们过来把余下两碗吃了,也不枉跟我来回跑一趟。”

望风、望阳连称:“多谢师叔体恤。”

药道人坐在小板凳上,招手唤过李晶晶,语气变得非常温柔,可是声音粗哑,说出来很是怪异,“你制膏是无师自通,还是有师父传授?”

李晶晶忍着笑,问道:“你希望我如何回答呢?”

药道人无奈的道:“你这个孩子,怎么总是不正面回答我?”

“你都说了我是个孩子啊,孩子不懂什么是正面回答。”李晶晶转身跑到堂屋外面搬了一个小板凳回来,坐在药道人身边,守着正在咕嘟的药罐。

药道人问道:“你今年几岁?”

李晶晶双手支着下巴问道:“你猜?”

药道人苦笑摇头,只有坦诚道:“我道号广明子,今年八十一岁,四岁时拜道教第一药师赤灵子为师。”

李家人一听都惊呆了,特别是李老实、李云青。

广明子看上去四十几岁,身体健壮,经常连着几晚熬夜,行走如飞,竟有八十一岁高龄。

至于道教第一药师赤灵子那是天下间赫赫有名的药神,他救治人的故事能写成几本书,还被演成了戏。

难怪广明子药术那么精湛,原来是药神的弟子。

李晶晶露出笑容,道:“我叫李晶晶,再过七日实岁四岁,虚岁五岁。我无师自通悟会制药。”

她前世认识道教几位百岁丹药师,都是童发鹤颜,心思纯朴,只知制药,不晓人情事故,甚至连家都没有成,是以对药道人高龄并不感到惊讶。

广明子听到最后一句只是面色震惊,并没有怀疑。

原来本朝皇后曾是道教的道姑,五岁就能独自出诊,开出来的方子,许多是闻所未闻,道教里的十几位大药师争着给她制药。

他就曾经用她开的新药方子制过防止疫病的药粉,使得千万百姓避过疫病活下来,是人生中荣耀的一件事。

即然能有个五岁的医师,就能有四岁的药师。

他接着道:“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向你求解冻疮膏的药方。我只分解一种成份败酱草,你能告诉我另一种成份?”

李晶晶低声道:“我就算告诉你,你也制不出药效跟我的冻疮膏同样的药膏。”

广明子问道:“为何?”

李晶晶神秘的道:“这是我的秘密。”

广明子很是失望的长叹,听得站在旁边的李家人都对这个耄耋老人心生同情。

哪知李晶晶悄声道:“不过,看在你之前赏识我大哥,免费给我亲戚制药的份上,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其实冻疮膏的另一个成份就是半年成长期长茄子的茄把!”

广明子身体一震,突然间激动无比的道:“难怪我绞尽脑汁想了两天两夜也分解不出来。第二个成份任何药书都未记载过。”

李晶晶轻声笑道:“都说了是我的秘密,书里当然不会有。你记得要替我保密。”

广明子拍拍胸膛保证道:“你放心。这是你制出来的新药方,没有你的许可,我绝不向第二人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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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晶晶幸结忘年交

李老实见广明子竟然跟李晶晶聊得很投机,便请了望风、望阳到一旁喝茶吃炒货果子。

望风低声向李家人解释道:“师叔采药时常跟山里人家聊天,向他们询问哪里有药草、药兽。”

李老实敬佩道:“药道人大师制的药救了好多人的性命。我表嫂前些天吐血快要断气了,吃了他制的药丸,三天恢复如初。”

贺氏去了厨房帮曲氏弄午饭。

曲氏原本今个中午简单吃些,现在儿子、长孙回家,又来了太清观的贵客,便大展厨艺做了十几个菜。

曲快手闻讯而来,向广明子鞠躬致谢。

广明子正在跟李晶晶绘声绘色说着自己多年制药膏的心得,坐在小板凳上,屁股都没抬起来,挥袖让曲快手一边去。

曲快手上次在太清观药局见识过广明子骂人,知道他的脾气古怪,便陪着李老实跟两位武道人说话。

望风惊讶道:“原来你就是县里闻名的曲快手!”

曲快手点头道:“正是。”

望阳面带敬意道:“我们师兄弟早就听说你的名号。”

望风摇头道:“可惜你早已不行刑,不然我要跟你比比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曲快手当刽子手一直被世人瞧不起,今日竟被两个武道人夸赞,心里异常喜悦,一激动便道:“咱们到外面比划砍树枝?”

望风、望阳更是爽快,抬脚就出堂屋。

曲快手大声道:“我去取刀!”

望风笑道:“我们师兄弟的剑随身带着,就在这里等你。”

李老实与李云青打开堂屋门,坐在门内,即能守着李晶晶,又能看到三人比刀剑。

曲快手兴冲冲提着包裹着红布的大刀进了李家,身后跟着李去病、李云霄以及五个曲族的细伢子。

曲快手取了红布,露出一柄泛着白光刀刃锋利的大刀,高声道:“我这刀乃是祖传,钢身七孔,刀刃十年不用磨。”

望风朝望阳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从道袍的肥大的袖口里取出一把黑皮鞘短剑。

曲快手满脸自信道:“去病,给舅舅搬捆柴来。”

李云霄激动的抢在李去病前面跑去杂房双手抱来一小捧柴丢在地上。

曲快手从小捆些里挑出一根拇指粗一尺长的树棍向望风、望阳比划几下,道:“我给这根棍做个记号。”

李去病双手提了一捆柴放在两名武道人身前,被曲快手叫去将小捧柴抱起来。

曲快手道:“去病,我数三下,你将手里柴都抛到空中。”

李去病依言行事。曲快手双手挥刀,白光一闪,便将混在十几根柴里只将做了记号的树棍切成两截。

众小瞪着眼珠子,聚精会神的瞅着,啪啪啪热烈鼓掌叫好。

李老实小时候看过几次曲快手练刀,知道他的实力不止于止,好戏还在后面。

望风扬眉道:“该我们兄弟了。”

“吵死人,都滚到外面去!”广明子粗哑生气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曲快手面色十分尴尬,望风、望阳早就习惯了广明子的坏脾气。

望风熟络的搂着曲快手的肩膀,道:“走,我们到远处比划去。”

一群人去了村尾空旷无人的野草地,三个大人大喝挥刀剑切树棍,细伢子蹦跳鼓掌大声叫好,动静大的全村人都能听到。一会儿功夫,引来近百名村人围观。

刚才在村口等人的两个妇人中的一个问道:“去病,你家的青伢子呢?”

李去病见是曲家四表哥的堂客,答道:“四表嫂,我大侄儿在家里陪着太清观的贵客。”

四表嫂指着望风道人,疑惑道:“我瞧着青伢子被这个道长背着进村。”

李去病解释道:“药道人大师嫌青伢子走的慢,让望风道长背着他。”

“青伢子没事就好。”四表嫂点头,自动想象了情节,恍然大悟道:“原来太清观道人是来找你舅舅比刀剑。”

李去病目光被三人的刀剑吸引,没再跟四表嫂说话。

到得中午,李云青来唤他们去吃饭,三人仰天哈哈大笑并肩走回李家。

曲快手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特意高兴,见邓氏也来了,正帮着取碗筷,指着她朝望风、望阳道:“她是我堂客。当年县里无人敢嫁我,我就到村里把她给娶了。”

望风赞道:“嫂子身体康健,看着能活九十九!”

邓氏老脸微红。

堂屋里摆了两个八仙桌,两桌菜一样,曲氏做了四道凉菜、八个热菜,将桌子摆了满。

凉菜有酱猪蹄、炒花生米、卤猪耳、炸豆腐丸子,最适合下酒。

热菜有辣椒炒仔鸡、姜爆猪肚丝、炖红鲤鱼、蘑茹炒肉片、木耳炒蛋、红烧炸肉丸、炝炒小油菜、清炖全鸭汤,色香味俱全,勾人肚里馋虫。

广明子制药废寝但从不忘食,并且每餐食量很大,一人抵三人的食量。

李晶晶让广明子去坐男子那桌,他便过去坐下,招手叫李云青坐在旁边。

李老实取出两坛米酒,望风、望阳让他收回一坛。

曲氏的手艺没得说,广明子早饭就没吃,像饿死鬼投胎一般,喝了三大碗米酒,吃了七大碗米饭,将汤里整只清炖鸭吃了,还吃了许多的菜,这才放下筷子。

李晶晶要午休,广明子就坐在堂屋角落里替她守着药罐,浑然不知里面咕嘟的药汁已被回春药府的药汁替代。

下午李晶晶起来,广明子已经把药罐放在地上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药罐里的药汁凝结成淡黄色的药膏。

李晶晶蹲下看了几眼药膏,去斑膏的颜色形状跟预期效果的一样。

她去找贺氏梳了头发,喝了些温水,原自坐在广明子身边,笑问:“第一罐去斑膏送给你,你敢不敢用?”

广明子二话不说拿起勺子将里面的药膏盛了满满一勺,往长有褐色斑点手背涂沫。

李晶晶问道:“你一直是以身试药?”

广明子反问道:“新药不以身试过,如何知道药的效果?”

他常以身试新药,体内积着微量毒素,所以性格暴躁,容易发脾气。

李晶晶目光肃然起敬。

前世古代名医药师李时珍以身试药写下了《本草纲目》。这样的人只是传说。

今生遇到的第一个大药师就是以身试药医德高尚的人,她真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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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节日愉快!

25 曲快手决意送儿媳入观

当日众人在曲快手吃的晚饭,广明子一切听从李晶晶安排,让他坐哪桌就坐哪桌,仍是叫李云青坐在身旁。

曲快手特意将老族长给请来了。老族长七十年几岁,看上去倒像八十一岁的广明子的长辈。

邓氏要好好的报答广明子,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的吃食都摆在酒桌上。

正逢年前,家里备的吃食多,邓氏跟小邓氏竟是弄了六凉菜十八道热菜。

邓氏怕林氏说错话惹怒广明子,把她关在卧室里不让出来,饭也让小邓氏端进去。

太清观药道人在浏阳县名望特别高,能跟他吃饭是非常有面子的事。

林氏精心打扮了半个时辰,竟然不能上酒桌,在卧室里气得要命,小邓氏来收碗,抓着她的胳膊用全力拧了几下泄愤。

以前林氏只是骂小邓氏,指挥让小邓氏干重活,未动手打过小邓手。

小邓氏毫无防备,疼的尖叫一声。

林氏上前死死捂住小邓氏的嘴,骂道:“你个连蛋都下不了的蠢东西,连母鸡都不如,叫什么叫?你想勾引堂屋里的谁来救你,你个不要脸的猖妇!”

卧室的门开着,堂屋的门虽是关着,可是几个成年男子都习过武,听力比常人强,都听到了。

广明子已吃饱饭正在吃茶,瞪着曲快手道:“你家有女人叫唤!”

曲快手满脸尴尬,挥手叫邓氏快去瞧瞧。

邓氏走到卧室门口正听到林氏毒喷喷的骂声,赶紧进去把门关了,上前抬手就要抽林氏耳光,还好及时忍住,不然林氏再嚎哭起来,曲家的脸就丢尽了。

“你擦泪了跟我出去。”邓氏把小邓氏带走了,警告的瞪了林氏一眼。

邓氏回到堂屋并不解释,依然坐着说笑吃饭。

曲快手听到李云霄咯咯笑,感慨道:“我孙子跟我孙媳妇成亲两年多,至今没有子嗣。镇里的医师给他俩诊断说身体没有疾病。”

广明子瞟了曲快手一眼道:“刚才叫的是你孙媳妇?”

曲快手点头。

广明子没好气道:“亏你还是知天命的人,这都想不到。她天天在你家被人打骂,整日担惊受怕,能怀上子嗣才怪!”

亏得在座的李家人、老族长都是曲快手的亲戚,对他与邓氏都很了解,不然听了广明子的话,以为曲家像地狱,个个似杀神,专门折磨小邓氏。

曲快手没有生气,若有所思。

众人吃完饭喝了茶,便离开曲家。

曲快手本想留宿广明子三人,可是怕林氏又闹妖娥子,就没有开口,心里很是愧疚。

邓氏等着客人走远了,见曲快手关上大门,立刻气冲冲进了卧室,从床上把林氏扯下地,骂道:“毒妇!这两年我跟你爹不在家,你就欺负你儿媳,害她担惊受怕怀不上子嗣。”

林氏穿着中衣跪在地上哇哇嚎哭。

邓氏喝道:“腊月快过年的,我没有打你,你嚎什么丧,家里头你是想哭死谁?”

林氏收了哭声,低头牙齿咬着薄扁的嘴唇出血印。

邓氏瞧着林氏一副恨尽天下人的模样,怒道:“我跟你爹还在世,你就虐待你儿媳妇怀不上,弄得多伢子没有子嗣。我跟你爹要是有一天去了,你还不得把你儿媳妇给杀了,弄得多伢子没子嗣没原配。”

她真想狠狠扇林氏十几记耳光,再踹上几脚。可是一想马上过春节,林氏若是又病了,满院子飘着汤药味,实是不吉利。

曲快手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等邓氏出来了,道:“明个你将她送到太明观,对外就称她去养病。”

太明观是浏阳县唯一的女观,里面都是道姑、女居士。

几年前给贺氏接生龙凤胎的子风道姑就是观主,据说是当今开国皇后的师妹,医术高明,潭州府一带富贵人家的女眷都找她就诊医病。

邓氏眉头紧蹙,轻叹道:“那里最低级的香房住一个月都得二两银钱,还不算一日三餐的吃食钱。”

曲快手十分无奈道:“银钱该花得花。等孙媳妇怀上子嗣再将她接回来。”

邓氏道:“这个毒妇送到观里也好。她再不走,我得活活被她气死。”

林氏依稀听到“太明观”三个字,敏感的推开窗户。

曲快手借着月光望见林氏从窗户里探出的脑袋,喝道:“林氏,明个你娘送你到太明观。”

林氏一听哇的一声大哭。

曲快手高声道:“你若想不开今晚敢在屋里头自尽,我把你名字从族谱里除了,过了年我就给长久续弦。”

林氏又气又怒,哭得死去活来。

曲快手接着道:“多伢子年龄小,守孝三年再考无碍,但是你要知道,你自尽就耽误了他的前程,还给他弄一个继母,他终生恨你,连坟都不给你上!”

邓氏怕林氏像上回一样吐血,伸手扯曲快手的衣角。

曲快手低声道:“她才不会让多伢子叫别的女人娘。你等着瞧,她会在太明观好好活着。”

当晚广明子三人在李家客房住下。李晶晶要睡觉,让广明子自便。他就在院子打拳。

曲氏特意做了荷包蛋夜宵。广明子将碗里十个荷包蛋全吃了,汤也喝干净,精神、胃口都好的惊人。

李老实烧了两锅热水,等广明子三人沐浴睡下之后,才回卧室歇息。

贺氏早将李云霄哄睡了,一直坐在床边等着李老实,轻声道:“长生,我有话跟你说。”

李老实脱下外衣坐在贺氏身旁,紧紧攥着她的手道:“我也有话跟你说。”

贺氏突然间哽咽道:“咱们的晶妹子太过聪慧,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老实心里慌乱,急忙柔声劝慰道:“莫哭。晶妹子聪慧是好事。”

贺氏哭泣道:“你知道我爹爹就是过目不忘,聪慧无比,四岁吟诗,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十八岁中状元,结果他……”

夫妻本是一体。她的凄惨身世在成亲当晚就告诉了夫君。

李老实心疼的给贺氏抹了眼泪,声音更加温柔道:“岳父所在的是前朝,如今是新朝。”

贺氏渐渐息声,缓缓道:“是我着相了。我想多了。”

李老实搂着贺氏的肩,问道:“若是广明子道长收晶妹子做弟子,把她带到观里去,你同意吗?”

贺氏定定道:“我同意晶妹子当广明子的弟子,不同意她跟去观里。别说她过了年才四岁,就算是十四岁,也是个娇弱的细妹子,绝对不能离了家人去观里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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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曲族办学堂名声远播

次日清晨,李家人多半在睡觉,客房里突然传来广明子激动的大笑声。

原来他醒来穿衣,看到手背上的褐斑消失,验证李晶晶制的去斑膏药效能够一夜去斑,药效完胜先辈制的同类膏药。

广明子站在曲氏跟李晶晶的卧室窗户外,大声道:“李药师,快出来看我的手。”

曲氏早就起来进厨房做早饭。

李晶晶穿上中衣外裤,站在板凳上,双手推开窗户,露出一张白嫩可爱的小脸,做个息声的动作,轻声道:“我家人都没醒呢,你小声点。”

广明子只有把声音放低,将双手摆在李晶晶眼前,激动道:“李药师,你快看我的手,斑全部消失。你制的去斑膏药效极好。”

李晶晶打了个呵欠,声音稚嫩软糯道:“你的手没斑是比有斑好看些。”

广明子并不觉得好笑,一本正经道:“李药师,妇人脸上生得斑,涂上此膏不知效果如何?”

李晶晶轻笑道:“你找个生斑的妇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广明子毛遂自荐道:“李药师,你能否将去斑膏给我,我负责找各种肌肤生斑的人试药效?”

李晶晶点头笑道:“好啊。我多制几罐。你好多找些人试试药效。”

广明子大喜,赞道:“李药师,你是我见过的最爽快的药师。”

李晶晶见曲氏站在厨房门边瞧过来,摇头道:“你别叫我李药师。你叫我晶妹子。”

广明子认真道:“你我之间以后就互称名字。有外人时,我仍叫你李药师。”

李晶晶打了个寒颤,吐吐舌头,“广明子,外面好冷,我关上窗户去穿棉衣了。”

广明子在李家又住了两晚,共得了李晶晶六药罐去斑膏、三罐冻疮膏、两罐秋梨膏。

他回到太清观立即写了两封信,派望风将一封信与三药罐去斑膏送到太明观交给观主子风道姑,让子风道姑找观里的道姑试药膏的药效。

子风道姑跟广明子同辈,以前麻烦他制了许多回药丸,这次难得他开口,自然痛快的同意。

她将观里几个年迈脸上生着老年斑的道姑找来,让她们自愿涂抹去斑膏,等着明日药效出来,再过七日身体没有副作用,就让全观肌肤上生斑的道姑试用。

广明子派望阳将另一封信与密封的三罐去斑膏、一罐冻疮膏、两罐秋梨膏送往京都白云观,转交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师父药神赤灵子。

信上如实描述李晶晶的年龄性格制药术,并附上她制的新药去斑膏和冻疮膏,秋梨膏是请赤灵子鉴定她的制药术。

秋梨膏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道教、佛教及各大药堂的药师都会制此膏,只是药术有高有低,熬出来的膏药效也同样。

赤灵子年幼时家境贫寒,还是婴孩的妹妹患了百日咳,家里没银钱又重男轻女,没给他妹妹请郎中看病。

五岁的赤灵子在亲戚家尝了三勺秋梨膏,回去求双亲花了五文钱买了个破了口的药罐,用自家的梨子、桔皮熬成了秋梨膏,给妹妹吃了十日,就医好了咳嗽。

广明子特意附上秋梨膏,意在勾起赤灵子的回忆,入世收李晶晶为弟子。

李老实夫妻以为广明子要收李晶晶为徒,却是低估了他的人品与眼光。

且说那日早晨曲快手向族人借来驴车,邓氏叫小邓氏给不肯离开的林氏收拾行礼,林氏跪下相求,曲快手心意已决,林氏终究被邓氏送进了太明观。

曲家村以前从未有过妹子、堂客被送到太明观久居的事。

村人听闻林氏去了太明观养病,开始不以为然,后来打听到林氏虐待小邓氏,使得小邓氏两年未怀上子嗣,都道林氏丑人多做怪、妇人心思毒。

林氏在太明观被管事道姑安置在最偏僻的香房,环境优雅,一日吃三餐,伙食不比曲家吃得差,只是按照房费分成档次。

她吃的是香房里面最次的一档,感觉非常不受重视,妒忌那些住三餐吃好的女子,天天生着闷气。

住在一个院有两个老妇人是居士,有三个青年女子是未成亲与男子私奔名声毁了被家人弃在此地。

两个老妇人瞧不上林氏,林氏又瞧不上三个年青女子。

她交不到朋友,又在屋子里坐不住,就在观里到处游走,哪怕下雪天,也不打油伞乱逛,年前冻着得了伤寒。

她是故意患病,寻思此时曲长久父子已经回到曲家村,曲长久不来,曲多肯定会来瞧看,到时她就逼着曲多把她接回家过春节。

观里给曲家送了信,直到年三十都没有人来探望,她气得大骂曲家人,过了一个充满怨气的年。

正月刚过完热闹的上元节,一个晴天的早晨,曲家村曲族祠堂召开全族大会。

老族长宣布开春二月二龙抬头族里成立学堂,地点就在祠堂,先生是浏阳县里前朝的老秀才刘定江。

本族的孩子无论男女,五岁以上都能免费上学堂。外姓跟本族有姻亲关系的孩子只收六岁以上小童,每年束修费六分银钱。

曲族老少欢呼,对老族长的决定感激不尽。

消息传出去三天,本族三十七个孩子报名,跟本族姻亲关系外姓人家有三十二个孩子报名。

老族长赶紧跟族里的几位长者商议,又去浏阳县请了一位老秀才李森,在祠堂外盖了一大间砖瓦屋。

到了学堂开学前一天,报名的孩子人数已多达一百二十七人,最大的孩子十三岁,最小的孩子刚满五岁。

本族的三十七人,外姓的竟有九十人。束修费便收了五十四两银钱,除去盖砖瓦屋的四两、两个先生的费用四十八两,还余下二两。

曲族的名望远播,都传到了浏阳县。

县令派师爷在二月二那天送来给学堂亲笔题名的金匾,并将此事当成政绩上报潭州府。

曾在旧朝是贱籍身份的曲族在新朝竟开明的用祠堂当了学堂,并且对族里孩子免收学费,对外姓孩子收取微薄银钱的学费。

新朝即将首届科考,潭州府为了表彰曲族,在潭州一带引起家族学潮风,特额外批给浏阳县县试曲族七个秀才名额。

三月中旬浏阳县县衙大门外的白墙,告示栏里贴出了县试榜单,曲族此次所有参考学子的名字赫然在列。

老族长的二孙曲定林位列榜首,长孙曲定山第三,另有曲族三位学子排名前三十,曲多排名第四十一,曲长久的名字排在最后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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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小邓氏初孕受惊吓

春光灿烂,山野万紫千红,百鸟啼唱,清溪潺潺。

曲家村鞭炮声震耳欲聋,太和镇来的焰火队敲锣打鼓舞龙耍狮子,全村男女老少欢天喜地迎接曲族县试高中的七位秀才。

曲老族长下巴山羊白胡子随风轻飘,老泪纵横,激动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爷爷,孙子给您磕头。”曲定山领着新出炉的六位秀才齐齐给老族长跪下磕头。

曲老族长双手抖动挨个将七人扶起来,一个劲的道:“你们已是脱了贱户籍的秀才老爷,见官员都不用下跪,怎能跪我,都快起来。”

曲定山在曲老族长耳边道:“爷爷,县令大人昨个在宴会后特意留下我们七人,他说您高瞻远瞩办族学,如此潭州府才会多给县里七个秀才名额。”

曲老族长对此事已有耳闻,没想到是真的,看来他做对了。

曲定林道:“爷爷,县令大人个人给我与哥哥送了十两银钱,还问我们有没有娶亲。”

曲老族长泪眼射出精光,抓住二孙子的手腕,急问道:“你怎么说的?”

他花了许多银钱培养几个孙子到潭州、浏阳县书院读书,除去想让孙子高中,还想娶到出身好的妻子。

长孙曲定山娶了县城捕快的女儿柳氏。柳氏的哥哥跟曲定山是潭州书院的同窗,此次也高中秀才,排名第五。

二孙子曲定林的亲事迟迟不定,就是等着中了秀才再说。

曲定林有些害羞道:“我如实答复没有定亲。县令大人说要过了清明节,请您老到府上一叙。”

曲老族长喜出往外激动道:“林伢子,你有大福气了。县令大人这是要给你做媒。”

曲快手、李家迎了曲长久、曲多,从村口浩浩荡荡回到曲家。

曲快手笑得合不拢嘴,眉飞色舞,比自己中了秀才还高兴。

邓氏激动的热泪盈眶,望着夫君赞叹道:“当年多亏你英明,送长久、多伢子上学堂。”

她一个深山村里极为贫穷农户女子,竟然当上秀才的娘、秀才的奶奶,这是做梦不敢想的事。

曲氏同样很高兴,道:“曲家祖祖辈辈干的营生都被人瞧不起,哥哥嫂嫂在县城里没有什么朋友,这回长久、多伢子成了秀才老爷,哥哥嫂嫂总算扬眉吐气!”

贺氏脸上浅浅的笑,眼睛望着堂屋外蔚蓝的天空,不知想着什么。

李云霄在贺氏腿上坐着,叫道:“娘,我长大要考上秀才,让你当秀才夫人。”

李晶晶瞪眼道:“乱说。你考上秀才,娘是秀才的娘!”

中午两家喜气洋洋坐一堆吃庆功宴。

小邓氏吃鱼时突然间呕吐,把众人吓了一跳,待请来曲郎中就诊,方知她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算日子是正月春节怀上的。

曲郎中临走时道:“福叔,你家双喜临门,恭喜!”

曲多望向小邓氏的目光充满柔情感激。

曲快手喜得又多喝了两杯。

邓氏目光凝视,笑道:“你是两个身子的人,以后少做家务,今个的碗多,奶奶洗了。”

小邓氏满怀感激的道:“奶奶,家务活不多,我能干得了。”

邓氏比林氏强百倍,何况又是隔代疼,跟小邓氏是远方亲戚,对小邓氏很好。

李晶晶指着小邓氏的肚子,问正吃着点心的李云霄道:“你说嫂嫂肚子里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李云霄瞟了一眼道:“弟弟!”

众人哈哈大笑,小邓氏又羞又喜,脸颊飞起两片红霞。

她怀了孕比以前胖了些,皮肤白里透红,比曲家村大多数的小堂客漂亮。

曲多望着一直在笑的曲长久,道:“爷爷、奶奶,我堂客已经怀了身孕,我明个去观里将我娘接回来。”

小邓氏一听脸色苍白,幽幽的望了曲多一眼,闭眸晕倒瘫在座椅上。

她三个月没来月事,饭量比平时大,已知自己怀了身孕,可是害怕林氏从观里回来害了她流产,一直瞒着不告诉任何人。

谁料想今日吃鱼呕吐引来曲郎中诊脉瞒不住怀孕的事实,曲多知道后每一件事就是要把林氏接回来。

小邓氏一晕,在场两家人都慌了,生怕有个闪失把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给流掉了。

曲多愣愣的坐着,望着双眸紧闭的小邓氏,脑海里浮现她幽幽的眼神,想起成亲两年发生许多事情,心情十分复杂。

原来林氏有个半夜醒来听墙根的恶习,不但听小辈,还听长辈。

小邓氏无意中发现告诉了曲多。

林氏是曲多的亲娘。曲多开始自是不信,一次跟小邓氏房事时,被小邓氏推开手指着窗户有个人影,他蹑手蹑脚走过去猛的开门,发现是林氏。

后来小邓氏半夜让曲多出门去看曲快手夫妻的卧室窗户,曲多仍是猛然间开门,将趴窗头的林氏身影看的一清二楚。

曲多嘱咐小邓氏不得告诉邓氏。他克制着跟小邓氏减少房事。

曲多长年在潭州书院,回来房事又少,小邓氏被林氏欺负打压心情压抑,自是无法怀上子嗣。

曲快手很开明,带着曲多跟小邓氏去县城、镇里医馆看病,得到结果是夫妻俩身体都没有问题。

林氏偏偏把责任都推到小邓氏身上,曲多一直对小邓氏很愧疚。去年林氏曾有意要悄悄的给曲多买个妾,他坚决不同意。

林氏被曲快手夫妻送进太明观。腊月底曲多回来时正遇到观里的道姑带口信说林氏病了。

曲多孝顺本想将林氏接回来,可是一想到他跟小邓氏至今无子嗣,若小邓氏再不怀孕,只怕等他考中秀才,连曲快手夫妻都要给他纳妾了。

小邓氏年长曲多两岁,她是曲多的初恋兼原配。曲多不想纳妾,只能暂时不去接林氏。

如今小邓氏已怀孕三个月,按照曲快手的原话,小邓氏怀了身孕林氏就能回家。

曲多想着林氏看在小邓氏肚里小孙孙的份上,不会再虐待小邓氏,而且爹爹曲长久中了秀才,昨日中午县里几位富商宴请时,有位商人有意将守寡的庶女嫁给爹爹当平妻。

他便开口要接林氏回来,谁料小邓氏惧林氏如虎,竟是当场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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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曲氏苦口婆心训侄孙

邓氏急得去隔壁老族长家吃庆功宴的曲郎中,跑出门踩到一堆鞭炮渣,绊了一下,扭了脚脖,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族长家院子里摆了九桌,曲郎中正跟一个堂弟划拳。

邓氏一瘸一拐跑过来道:“我孙媳妇晕过去了。麻烦你再去我家看看。”

曲郎中咦了一声,疑惑道:“她好好的怎么晕过去了,受了什么刺激。”

邓氏总不能说孙媳妇听到儿媳妇要回来就被吓晕过去。

曲郎中二次进曲家给醒过来目光慌乱的小邓氏把过脉,跟曲家人婉转的道:“她是孕妇,情绪不易大喜大悲。这次还好没有伤着胎儿。”

曲多喃喃道:“大悲?”

李晶晶直摇头心说曲多真呆,被贺氏瞧到了,便吐吐舌头到院子玩去了。

曲郎中又给邓氏看了伤脚,给她开了两副药。

曲快手亲自把曲郎中送回老族长家,被红光满面的老族长叫来坐在身边。

在场的成年男子纷纷过来给曲快手敬酒,恭喜他儿孙都考中秀才。

曲快手很快将小邓氏晕倒的事抛在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心情特别的舒畅自豪。

他不知喝了多少碗米酒,醉的把一个人看成两个人,忙跑到老族长家的厨房,双手从缸里捧凉水擦脸让头脑清醒,出来后就晃悠悠回了家。

李家人只留下曲氏,曲氏正在堂客里肃声训斥曲多。

“多伢子,你都是中了秀才的人,怎么脑子那么迂腐?”

“你娘对你堂客怎么样,孝不孝顺你爷爷奶奶,对你爹是否体贴,你心里没数吗?”

“你娘回来了,你堂客跟你未出世的崽还有活路?”

“你瞧你奶奶今个急火攻心,把脚都扭了。你堂客跟你崽要有什么事,你奶奶得气得丢了命。”

“你把你娘接回来,就是对你爷爷、奶奶、爹爹不孝,就是对你堂客不义,对你崽不慈!”

曲快手心里暗道:妹妹嫁到李家这么多年,仍是心系曲家。

曲多已是拿到县里文书正式的秀才,可是心眼纯直,尊重长辈,被大字不识的曲氏训了一通,也不生气。

曲氏望着摇摇晃晃进屋的曲快手,嗔怪道:“哥,你怎么又喝醉了?嫂嫂脚疼在屋里躺下了,我跟多伢子说说话。”

曲快手笑道:“你说他说得好。你是我妹妹,说他这个侄孙天经地义!”

曲氏道:“我说再好,也得他听得进才行。”

曲快手提高声音道:“多伢子,你姑奶奶的话,你听得进不?”

“听得进。”曲多对曲快手又敬又怕,忙上前扶了他进卧室。

“乖孙,你终于跟你爹中了秀才。我跟你奶奶等这一天好多年。”曲快手拍拍孙子清瘦的肩膀。

曲长久喝多了,早就去睡了。

此时堂屋里只有曲多跟曲氏,曲多这才透露将县里商人要用三百两白银做嫁妆把守寡的庶女嫁给曲长久当平妻的事。

曲多眉头紧锁,道:“姑奶奶,我娘若不回来,我爹就会娶平妻。”

曲氏道:“家和万事兴。你姑爷爷曾给我说过,有了平妻、小妾、通房,多富贵的家也会败了。”

李炳长年在外做生意,身上又有银钱,为让曲氏心里踏实,在她怀上李老实时就承诺绝对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村里妇人妒忌曲氏有银钱,在背后说李炳在外有女人所以几年不回来一次。

曲氏坚信李炳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曲多轻叹一声道:“姑爷爷说的是。可是三年后我与爹爹过了潭州的府试,还要去京都会试,所需银钱很多,爷爷看在三百两银钱的份上,会同意爹爹娶商人庶女。”

本朝科考制度分为县试、府试、会试、殿试。

过了县试是秀才,过了府试是举人,过了会试是进士,最后的殿试是定夺一榜三甲状元、榜眼、探花。

“商人来议亲,我会让你爷爷替你爹拒绝。”曲氏望着容貌颇像邓氏的侄孙,他读书天赋不高,勤能补拙,此次中了秀才,不知下次能否幸运的中了举人,光宗耀祖。

曲多感激道:“多谢姑奶奶!”

曲氏低声道:“你与你爹若能中举,进京参加会试的银钱,我跟你姑夫说,让他与你爷爷共同出这笔银钱。”

李老实每年能给家里挣十几两银钱,外带好些实惠的吃食,能养活李家一大家子人。

这些年李炳给她带的银票都存下了,已高达二千三百两。

她支助侄子、侄孙参加会试,动用家里的大钱,是要经过李炳的同意,所以她没有说出多少数额的银钱。

曲多再是书呆子,这些年也从爷爷奶奶爹爹些许话语里听出曲家能有今日是当年有着姑奶奶夫妻出笔大银钱支助,此次姑奶奶又要开口支助他跟爹爹,内心满怀感激,当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曲氏目光慈爱,双手扶起曲多道:“你好好读书,三年后中举去京都会试,给你去病表叔、霄伢子做个好榜样。”

日薄西山,李去病端着一碗黑呼呼的胶状物来到曲家的堂屋。

曲家人正在吃饭。晚饭是曲快手、曲多父子做的,就是将中午的剩饭菜简单一热,再煮一锅米饭。

李去病微笑道:“晶妹子熬了止痛活血膏,说是舅奶奶涂上明个就能走路。”

“晶妹子又想着我。真是谢谢她!”邓氏笑容满面,前不久用了李晶晶的去斑膏去掉两颊生的四个黄斑,皮肤光净显得好看年青些,高兴了好多天。

她放下碗筷由曲多扶着进卧室去涂膏,身后传来曲快手跟李去病的对话,身子一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来止痛活血膏主要是以蚯蚓制成的。

邓氏从小就恶心肉呼呼丑陋的蚯蚓,哪肯在脚腕涂上蚯蚓尸体做的药膏,等李去病走了,就让曲多把碗端得远远的,千万别让她再看到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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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曲族乐极生悲祸至

次日早晨下起小雨,曲氏惦记邓氏、小邓氏都病着,吃过早饭就去李家看望,看到邓氏仍不能下地,当面没说什么,走时向曲快手要止痛活血膏。

曲快手笑道:“你嫂嫂怕蚯蚓不敢用,我敢用。”

曲氏嗔怪道:“呸,大早上乱说话!你身子好好的,永远也用不着。”心说:这可是我乖孙女费心思熬出来的药膏,连药道人都赞好。邓氏不识货。

李晶晶正坐在堂客里摆弄小炉子,瞧着曲氏原自把碗端回来,问道:“奶奶,舅奶奶的脚好了吗?”

曲氏实话实说道:“晶妹子,你舅奶奶制药是一片好心,她不敢用,我拿回来了。”

中午李去病下了学堂回来,还未进客屋便兴冲冲道:“娘,叔爷爷家门口搭戏台子雨棚,我问了几个搭台子的叔叔,都说要连唱七天的大戏,祝贺曲族出了七个秀才。”

叔爷爷指的是老族长。

李云霄激动从堂屋里面蹿到门口,叫道:“噢,又有戏看了!”

李去病在屋檐下甩干油伞上的雨水,扭头道:“每次你都叫得欢,看了没一会就嚷着要回来。今个你爹跟你哥不在家,我不带你去看戏。”

李云霄气得腮帮鼓鼓的,大声嚷道:“奶奶,小叔叔不带我去看戏啊!”

李去病笑道:“我是逗你玩的。我不带你去谁带你?”

家里除了他只有曲氏与贺氏。贺氏不爱看花鼓戏,也厌恶往人堆里扎。曲氏是个真正的戏迷。他总不能让曲氏刚看个开头为了送李云霄就回家。

到了傍晚雨下得大了,天色一下子黑下来,连续的闪电将黑暗撕开几个口子,隆隆的雷声在天地回旋。

早早吃过晚饭的曲氏坐在堂屋望着天空,也没有心思做绣活。

半个时辰后雨小了些,偶尔有闪电与雷声,突然间曲家村响起了锣鼓声,不知是谁家的老堂客激动的尖叫道:“唱戏啰!”

“去病,我早去占位子,你带着霄伢子快来!”曲氏比又蹦又跳的李云霄还兴奋激动,拿起两个板凳,蹭的往外头冲,都忘记打油伞。

贺氏瞅着黑夜里线一样落的雨,嘱咐李去病带着李云霄不能坐在中间,一定要坐在最外围。

贺氏把卧室门窗都关了,厨房堂屋门都插紧,带着李晶晶呆在堂屋里。

母女坐在燃着昏黄油灯空荡荡的堂屋,外头传来风雨声,一个做着鞋子,一个熬着药,时光缓慢流逝。

突然间响起一阵隆隆巨雷,雨声哗哗响,堂屋外面的世界下起了倾盆大雨。

李晶晶走过来抱着贺氏的右臂撒娇,嘟着小嘴道:“娘,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你别做鞋子了。”

贺氏被雷声震得有些心神不宁,点头道:“好。我听宝贝晶妹子的。”

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李去病未进堂屋门就恐惧的叫嚷道:“嫂嫂,不好了,雨棚子塌了,砸了好多看戏的人!”

贺氏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打开门。

李去病面色苍白,粉唇颤抖,左手打着油伞,右手抱着已经吓傻的李云霄。

锣鼓声已经没了。哗啦啦的雨水声隐约夹着老族长家那边传来大人孩子的叫嚷声。

贺氏往两人身后的漫漫黑夜瞧去,心猛的一揪,急问道:“娘呢,她怎么样?”

李去病终于回到了家里,把李云霄放在地上,腿软的坐在座椅上,魂不守舍的答道:“娘好好的在族长爷爷家,让我跟霄伢子先回来。”

贺氏听到如同生母的曲氏平安无事,长吁一口气。

李晶晶跑过来抱住了站在堂屋中央目光呆傻的李云霄,他突然间后反劲的哇哇大哭起来,眼泪汪汪,惹人心疼。

“哥哥,到家了。你看娘就在你身边。”李晶晶难得的叫了李云霄一声哥哥。

“宝贝哭出来就好。不怕,娘在呢。”贺氏将李云霄抱在怀里又亲又哄,他才慢慢收了眼泪。

李去病坐着偷偷的抹泪,心有余悸,缓缓道:“嫂嫂,我幸亏听了你的话,抱着霄伢子坐在最外围。不然那么多大人跑出来,肯定会把我跟霄伢子撞倒。”

李晶晶问道:“小叔叔,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去病道:“雨棚子中间的柱子塌了,坐在柱子边的人被砸倒,人们都吓得往外围跑,踩着人了。”

李晶晶曾见过这种临时雨棚子,中间高四角低,中间用一根高粗的木头当梁柱,四角用矮些的木头,形成一个伞状,棚顶用油布与布条所搭,雨水落到棚顶,能够顺着油布流下来落到地面。

这种雨棚子最大程度的能够遮挡中雨,刚才那么大的雨,棚顶受力不住,梁柱木头自然会倒砸了底下的人。

如果此事发生在白天,只要有人沉着冷静的大喝都稳住不动,众人不要慌张往外跑,事故就不会扩大。

可惜事故发生在黑夜,大人叫孩子哭,乱成一团,不知有多少人伤亡。曲族这真是乐极生悲。

贺氏问道:“外村的人来的多吗?”

李去病道:“今个落了一天的雨,许多人以为不唱戏就没来。外村顶多五十个。”

贺氏道:“外村只来了五十人,还不到以往的一成,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去病想像着外村人都来了,雨棚子里挤个一千人,今个肯定得踩死人。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李晶晶不知从哪里弄出两碗药膏,说是专治受惊,让李去病与李云霄吃了。

贺氏问道:“舅舅家的人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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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曲族危难李家援手

李去病脸上恢复点血色,声音总算正常了,道:“舅舅家只有舅舅去看戏,他跟娘坐在一起。雨棚子塌了,他护着娘跑出来。他跟娘都没事。”

贺氏道:“亏得舅娘与弟妹今个是病身子都没去。”

过了片刻,曲氏左手打着油伞,右手空着,急匆匆小跑回来,右边身子的衣服淋湿明显有水迹,进门便眼泪汪汪望着李晶晶,哭道:“晶妹子,你制的止痛活血膏还有吗?”

李晶晶面色凝重,点头道:“有啊。奶奶,我去杂房给你拿。”

李去病要陪着李晶晶去杂房,被她拒绝了。

她是打着去杂房的旗号去回春药府,当然不能让李去病陪着。

贺氏目光关切,上下打量曲氏,问道:“娘,怎么了,你摔着哪里了?”

曲氏抹泪急道:“我没摔着。本村外村共有六十七个人砸伤、扭伤。我的三位堂叔、两位堂婶路都走不了。我要拿晶妹子的药膏给他们涂了。”

贺氏一听人数,心里咯噔一下。仍是劝慰道:“所幸无人死亡。”

本朝仍延用前朝的律法,聚众发生百姓受伤数量超出五十人,必须报到州府,事件牵扯到的所有行政官员全部免职,十年内不得任职。

曲家村隶属浏阳县,此事一出传出去,潭州府会免去县令。

县令被免职之前肯定不会放过曲家村。

此次唱戏老族长是打着庆贺族里出了七个秀才的旗号,老族长要按律法赔受伤百姓银钱、做牢,七个秀才也会被革去功名。

曲氏伤心难过的哭道:“外村的人说族里为庆祝中了七名秀才,搭雨棚看戏,伤了这么多人,明个就会传到县里。族里七个秀才的功名会被县令免了。长久、多伢子才当了几天秀才,就当不成了。”

贺氏将曲氏当成亲娘看待,被她哭得揪心,劝道:“娘,外村的人妒忌曲族,才说出这番话。”

曲氏紧紧抓着贺氏的手,问道:“你识字见识广,你说县令大人会不会免了长久、多伢子的功名?”

贺氏知道若是开口说出实话,曲氏肯定会气晕过去,只能摇头道:“不会。”

李晶晶双手提着一个竹篮进来,竹篮里面装着四个小坛子,道:“奶奶,天太黑你别出门,让小叔叔去送药。”

曲氏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

“小叔叔,两个黑色小坛里面装得是止血药粉,往伤口涂了就能止血,还能防止感染。两个白色小坛装得是止痛活血膏。”李晶晶给李去病细细的嘱咐,最后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怕别人不敢用,你就说是广明子制的药。”

贺氏担心四坛子药不够,把被邓氏弃之不用的那碗黑膏也放在篮子里,并用油纸在上面铺了一层,防止进水。

李去病穿着蓑衣提着篮子,要出堂屋门时,双腿竟然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李晶晶拉拉李去病的衣袖,眨眨眼睛道:“小叔叔,你要是不去,就得奶奶或是我娘去。”

李去病俊俏的小脸面无表情,眼睛瞅着地面,怯懦的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曲氏从李去病手里拿过了篮子道:“我去。你在家呆着。”

贺氏体贴的道:“娘,你的衣衫都淋湿了,快去换干净的衣衫。外头路滑不好走,你别去了。我跟去病把药送到便回来。”

曲氏将篮子放下,去找蓑衣,急呼呼道:“我的衣衫已经湿了,我去送药,你跟去病都在家里呆着。”

李晶晶双手用力推李去病的腰两下,跑到他跟前双手叉腰仰着头,亮如星辰的大眼一眨不眨盯着他,势要逼着他去。

李去病满脸羞愧,原自拿回篮子出了门。

曲氏望着小儿子背影的消失在黑夜里,想起了龙凤胎出生至今都未回来过仪表堂堂的夫君,微微出神。

李晶晶把曲氏拉进堂屋,关上大门,问道:“奶奶,有没有细妹子、细伢子受伤?”

那些可爱天真的小伙伴帮助她挖药草、抓药兽,她心里真担心他们受伤。

曲氏道:“大人都护着自己的崽。细妹子、细伢子就算受伤,也只是小伤。”

她当时冲出来,找李去病叔侄快把嗓子喊哑了。

黑暗风雨笼罩下的曲家村,二十几户人家传出大人的叫骂、孩子的大哭声。

老族长家的堂屋人满为患,曲郎中眉头紧锁正给伤患者就诊。

偏厅气氛压抑无比,老族长家的几个成年男子脸上布满阴云,沉闷不语。

出了这么大的事,伤者超过了五十人,县里派衙役一来打听就知道事故真相,绝对瞒不过去。任凭老族长见识在多,也丝毫没有主意。

曲定山、曲定林的秀才功名是肯定会被革去,以后都不能再参加科考,书都白念了。

如今两人的心情就如同从云霄被打入地底。

堂屋里传来李去病怯怯的声音,“这是药道人广明子制的止血药粉、止痛活血膏。”

曲郎中忙得糊涂了,竟是激动问道:“药道长亲自送药来了?”

李去病摇头道:“不是。”

老族长蹒跚着步子从偏厅走出来,短短的一个时辰竟是苍老了许多,道:“太清观的药道长腊月在李家住了几天,这药肯定是他亲自制的。”

老族长的儿孙听了都走到堂屋。

一篮子四坛药,普通药师制的止血粉、止痛活血膏,半个手指大的一小瓶最低四十个铜板,四坛药最少值百两银钱,何况是大药士药道人亲自制的,这么大的量,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他们望向李去病的眼神除去感激还有尊敬。

曲郎中急急问李去病药的效果,按照他所说给呆在堂屋的二十几个伤者用了。

老族长向李去病道谢,派曲定山、曲定林去别的伤者家送药慰问陪礼道歉。

李去病有人陪着就不怕了,自告奋勇的道:“我知道药效,跟你们一起去。”

老族长感激道:“好伢子,你们李家今个帮了族里大忙,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直管向族里开口。”

曲定山兄弟穿着蓑衣提着药,带着李去病,挨家挨户的送药。

子时,李去病才提着剩下的药从老族长家回来,曲氏见他一脸疲惫,只问了几句就让他歇下了。

曲氏哪里睡得着,在床上辗转反侧。贺氏为曲氏揪心,不得不担忧曲族的命运。

黎明前婆媳困意上来,竟是睡着了,一睡便到了辰时,若不是李云霄喊肚子饿,贺氏都不会醒来。

打开门窗,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清幽的春风带着梨花芬芳与潮湿泥土的香味,李家新的一天开始了。

院子里响起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珠姑姑,你家可还有药道长制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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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女诸葛贺氏献计

曲氏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名字,睁开眼睛一瞧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户都快要照到了床上。

李晶晶早就醒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去穿衣服,扭头给曲氏做了个息声的动作,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出去问问情况。你别着急。”

曲氏一脸焦急,问道:“你还有药膏吗?”

李晶晶小手摸摸曲氏的脸颊,轻声道:“我不知道他们需要的是哪种。我得去杂房看看有没有。”

贺氏已经穿好衣服,将头发用彩绳一系,打开卧室大门,出来见是老族长的两个孙子曲定山、曲定林,便道:“我娘在睡着,你们先到堂屋里坐。”

她拿钥匙把堂屋门打开,请两位新秀才进去,见他们穿着沾满泥点的鞋裤,眼白布有血丝,想必昨晚一夜未合眼未沾床。

刚才急匆匆说话的是老族长的二孙曲定林,今年十七岁,容貌清秀随了其母田氏,性格直爽,心里藏不出话。

曲定山深深鞠躬,感激道:“嫂嫂,多谢你们家雪中送炭赠了价值不菲的药膏治好了全村五十八人腿伤。”

贺氏轻轻点头,内心震惊,却是不动声色。心说:女儿制的止血粉、止痛活血膏药效只有夫君用过,说是药效不错。可跟“价值不菲”沾不上关系。

曲定林跟着一起鞠躬,急着道:“嫂嫂,我爷爷想向你们再要些止血粉、止痛活血膏,立刻送到外村四个伤者家里。”

曲定山见贺氏面色疑惑,便将事情前思后想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原来昨晚外村的伤者伤势轻,等不及曲郎中去镇里取药,都匆匆离开曲家村回家了。

曲家村的六十三名伤者昨晚全部涂抹了止血粉、止痛活血膏。今早,除去五个脚骨骨裂上了年岁的老人,其余五十八人的脚扭、皮擦破伤都好了,一些人已经下地干农活。

老族长对四位外村的伤者心怀愧疚,派曲定山兄弟来取药。他则准备去县里向县令负荆请罪,希望县令能够网开一面,不要革了族里七个秀才的功名。

李晶晶站在门口听完后,朝贺氏微微点头便去了杂房取药。

贺氏一本正经问道:“舅外公除去到县里负荆请罪,就无别的办法?”

老族长是曲氏的堂叔,李老实夫妻按辈份叫他舅外公。

曲定山蹙眉道:“我们一家想了一夜,只有这个办法。”

贺氏道:“我昨个前思后想,忆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官员自传记,这位官员少年时族里遇到类似的事,他提议瞒上不瞒下,全族齐心协力瞒住了官府的官差,避过了大祸。”

曲定林早就知道贺氏识字懂诗,听出她话里弦外音,谦虚的问道:“请嫂嫂赐教。”

曲氏已然坐到了贺氏身旁,目光期盼的望着她。

贺氏低声道:“那我就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一回。”

李晶晶取了药放在门外,仰视贺氏有种说不出神秘的美,素面布裙照样光彩夺目。

贺氏道:“曲家村出事伤了六十七人,此事肯定今日就传到了浏阳县县令耳里,左右瞒不过他去,可是曲家村离潭州一来一回近四百里,就是快马也得跑两天。”

曲定山兄弟不愧在潭州书院读过书,目光渐渐清明,隐约猜到贺氏接下来要说的话。

贺氏轻声道:“不如曲家村曲族与浏阳县县令一起瞒了潭州府,把昨个的事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曲族不用受罚,七位秀才功名仍在,浏阳县县令不用被免职,皆大欢喜。”

曲定山兄弟听得心惊肉跳,眼前这位女子真是如同爷爷所说大气内秀深藏不露。

曲定山点头颇些激动道:“曲族与县令不瞒着潭州府都遭殃,瞒住潭州府的人,两边都无事。县令大人只怕比我们还想瞒住潭州府。”

贺氏一听只要瞒住了潭州府的人,就能保得住侄儿、侄孙的功名,也不管对不对,一个劲的点头。

曲定山兄弟诚恳的道:“嫂嫂教我们如何瞒过潭州府的人。”“请嫂嫂赐教。”

曲族族学每旬第一天休课。李去病今个不去族学上学堂,也是刚刚起来。

他进来站在了曲氏的身后,刚才贺氏的话隐约听到一些,太刺激他的神经,没想到贺氏胆子这么大,要曲族联手浏阳县令瞒住潭州府官府。

贺氏昨夜就想的透彻,今个又得知五十八人的伤治好了,若曲族依计行事,有九成的把握瞒住潭州府。便道:“曲族先统一口径,对外称昨晚戏台子塌了一角,只有几人被惊着,回家雨夜路滑摔了。”

曲定山点头道:“戏台子塌了是事实,但是全塌跟只塌一角,六十七人受伤跟几个人受惊吓回家路滑摔了,后果截然不同。”

贺氏心说:孺子可教。

曲定林道:“我爷爷开族会,会教着全族人说法一致。”

贺氏点头接着道:“你家门前的雨棚子立刻重搭起来,戏班子请回来,今后六天只要不下雨,晚上就要唱戏,还要知会邻村的人,来的人越多越好,造成从未出过事故的场面。”

她偏要反其道行之,让曲家村比没事故前更加热闹。

曲定山兄弟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却直觉这是最好证明曲族昨晚没有发生大事故的办法。

门外传来李云霄喜悦的尖叫声,“我要去看戏!”

李晶晶拧了李云霄屁股一下,在他耳边道:“你昨个哭得满脸是泪像花猫,今个看戏还去?”

李云霄捂着屁股跑开,似想起什么,胖呼呼的小脸立刻晴转阴,朝李晶晶吐吐舌头道:“我是被雷声吓着了。好大的雷。”

李晶晶怕李云霄出去瞎说话坏了曲族的大事,招手喊李去病带着他去院子外面玩。

曲氏问道:“昨个外村来了几十人,小桔村、芒草村、河洞村、陈家村的人都有。这些人回去肯定会跟村里人传话,今晚还会有人来看戏吗?”

曲定林道:“珠姑姑,您放心,肯定会有人来瞧咱们曲族的热闹,不过那些人是来看咱们的笑话。”

昨晚事故发生之后,有几个外村人立刻露出丑陋的嘴脸,讽刺挖苦曲族风水差,根本就出不了秀才,曲族的人永远都是贱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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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官差微服访曲家村

贺氏望向曲定山,定定的道:“你岳父是捕快,跟县令肯定关系相熟。你去县城,由你岳父带着立刻求见县令,将族里的事全盘托出。只要县令愿意拖延潭州官差两天,此事便能彻底瞒过去。”

两兄弟深以为然。

贺氏嘱咐道:“族里的学堂明个不能停课。五个脚骨断裂的老人暂时送到外村姻亲,曲表兄郎中就到外地访友几天,等风头过了回来。”

曲定林兄弟能在县试排名前三,都有个好脑子,将贺氏的话都记下,拿了李晶晶的药,回到家里找老族长商议。

沉寂的村口突然间响起锣声,老族长在祠堂里给全族人开了个简短却决定着曲族命运的会。

老族长铿镪有力的话像雷一样击入每个曲族人的脑海里,“如果我族的七个秀才功名被夺,浏阳县令被免,那么学堂会关闭,今后我族休想再出一个秀才,我族人永远都是贱籍,被邻村的人瞧不起。”

散了会曲族的成年男子就火速老族长家门口集合,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雨棚子搭起来,这回十分的结实,中间的柱梁用了三根木头,牢牢的钉在地下。

曲定山换了衣衫带着堂客柳氏坐着驴车去了县城岳父家。

曲定林带着李去病到外村给四位伤者送药。

曲族的十几个堂客打着串亲戚的晃子回邻村的娘家,把曲族晚上有花鼓戏看的事传开。

曲氏去转了一圈回来讲了所见所闻,贺氏点头道:“只要县令同意联手,成败就在潭州府官差来查案的那一天。”

曲氏心里悬着事,煮米饭放多了水,成了稠米粥。

曲快手、曲长久、曲多搭完了雨棚子,出了一身臭汗,回到家里见堂屋八仙桌上摆着粥菜,坐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从卧室方向传来女人呕吐的声音,曲快手听着是邓氏,虎眼一瞪,心说难道堂客也怀上了,这简直不可能。

曲快手放下碗筷快步走进大门敞开的卧室,见邓氏坐在床上,右脚脱了鞋袜搭在长条凳上,小邓氏正在用棉布蘸着黑呼呼的药膏往她脚踝上涂抹。

邓氏眼睛一瞧到黑呼呼的药膏,就张嘴干呕,见着曲快手,有些尴尬道:“妹妹见我跟儿媳妇都病着做不了饭,特意送来饭菜。我想脚快点好明个能做活,就跟她要了些药膏。她倒是给了,就是说我不识货。”

“你确实不识货。”曲快手曾在县衙当过刽子手,多少懂些律法,昨晚也是一夜未眠。

他怕邓氏担忧,还没将事故的后果告诉她。

邓氏病着不能出去,以为雨棚子塌了伤了六十七人,责任都在老族长家,并不知道儿孙也被牵连其中,将被革去功名

曲快手叫小邓氏出去,亲自给邓氏涂药膏,低声道:“老族长一家都以为药膏是药道长制的,说是拇指大的小瓶药膏就能卖一百个铜钱!”

邓氏道:“那我们跟妹妹说,让晶妹子多制药膏去药铺卖了。”

曲快手摇头道:“不行。晶妹子没有朝廷、道教、佛教颁发的药师文书,制出的药膏不能卖银钱。”

邓氏轻叹一声,问道:“昨晚的事故会不会害咱们儿孙秀才功名被革?”

曲快手手里的药碗差点掉地。

邓氏敏感的望着曲快手,见他低头不语,顿时惶恐慌乱无比的哭出声来,问道:“我说怎么你一夜睡不着。你怎么不跟我说?”

曲快手把药碗放下,搂着邓氏的肩安慰道:“你莫哭,怡妹子已给老族长出了顶好的主意,只要瞒过了潭州府来的官差,家族的七个秀才都会无事。”

邓氏知道贺氏是个不简单的,却未料到如此有谋略,想想也只有她这样聪慧无比的人才能生出李晶晶那样的女儿。

黄昏时分,夕阳给曲家村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村头的老槐树下坐着四个老头老婆子,外村的人三三两两的来看戏,经过都会跟老人攀谈几句。

两个瞧着面孔陌生的男子穿着九成新的棉制青色长袍夹杂在小桔村的人当中走过来。

长着方脸的中年男子问道:“叔叔、婶婶好,听说四日前,老族长曲里正家以庆祝族里出了七个秀才为名搭戏台子唱戏,晚上下大雨,戏台子塌了,砸死了两个人,砸伤了一百零七人?”

曲家村的里正就是老族长。方圆几十里的人都习惯的叫他老族长,很少有人叫他曲里正。

四个老头老婆子都是曲族最精明的,这几天特意被老族长安排在这里。

他们瞧两男的着装,再听方脸男子开口老族长叫曲里正,一下子就知道他是潭州的官差乔装的。

老婆子气呼呼道:“扯鬼话!你听哪个不要脸的讲的?”

青年男子并不生气,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缓缓道:“我是听路上的人说的。”

一个老头子咳嗽几声道:“不是四日前,是五日前。那天我去看戏了。戏台子没塌,是雨棚子榻了一个角,只有洗脸的木盆那么大,当时天空正好打下一个雷,把下面的几个人惊着了,他们都是外村来的。我不认识。”

长脸的青年男子一本正经的道:“我们在路上可是听说那晚雨棚子全塌了,共砸伤曲族六十三人,其中五人连路都走不了。”

老婆子急道:“你胡说八道咒我们曲族,到底是来看戏,还是来找事?”

另一个老头子望着两男摇头道:“人啊怎么只听传言,不信亲眼所见。”

老婆子喝道:“别跟他们讲话,我讨厌他们。”

两男跟着小桔村的人进了曲家村,又问了两个细伢子,过了一会儿挤在乌泱乌泱的人群里看了一刻钟的戏,觉得村里一派祥和,百姓生活正常,便悄然离开去了太清观找药道人求证。

广明子正在制药的关键时刻,观主派小道士连请了三回,这才把他请到了太清观会客的大厅。

长脸男子问道:“你是广明子?”

广明子点头,狐疑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方脸男子道:“我们是潭州府的官差。长史大人派我们来彻查曲家村群伤事件。”

他们不止一次去道观查案,今日是首次到太清观,瞧着道观规模中等,观主是个好说话的,这个药师只是中年人,这样的年纪肯定不是大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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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广明子怒骂两官差

长脸男子问道:“有人称你给曲族制了四罐一斤装的止血粉、止痛活血膏,使得曲族几十人一夜之间脚伤痊愈。可有此事?”

此案的关键人证医师曲郎中不在太和镇去外地访友,他们只能来询问另一个关键人证——给曲族人药膏药粉的广明子。

刚才他们已经问过观主,答案是没有此事。现在要当面向当事人药道人求证。

广明子以为是道教来了什么大人物,没想到是两个潭州府的官差。

他是出家有碟书国教道教的道士,是方外人士,别说是潭州府,就是京都府也没有资格询问他的私事。

以前他跟官府打过几次交道,若是气势弱了,会被无穷无尽的骚扰。

正好他为了见这两个人刚才制毁了一罐珍贵的药草,憋了一肚子气没地发,咬牙瞪眼道:“你说呢?”

长脸男子道:“你只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有个屁!”广明子扭头指着观主鼻子叫道:“湖南道都督的药方子你给我退回去,我可制不了四罐一斤装的药粉、药膏,让他找潭州府官差制去!”

潭州长史只派了两个官差到太清观提问被开国皇后尊称为“师哥”的大药师广明子,太不把国教道教放在眼里。

“师叔,这不太好吧?”观主原想着广明子会气得打两个官差一顿,没想到广明子更高明,直接用湖南道都督敲打潭州长史。

“你就说我说的!”广明子拂袖而去。

方脸男子脸色忽青忽白。

长脸男子问道:“还请观主解惑,为何广明子制不了四罐一斤装的药粉、药膏?”

站在观主旁边的两个小道士忍不住嘀咕道:“你们去过药铺吗?止血粉是用拇指大的小瓶装的,一瓶一百铜钱,一百瓶止血粉还没有二两重。止痛活血膏用两个铜钱大的铜盒装的,一盒一百二十个铜钱,五十盒才二两重。”

“一夜就能治好扭脚的药,肯定是大药师以上级别制的,价钱是药师制的药几倍,这么贵的药哪有用一斤罐装的?连这个常识都不懂,还查案呢。”

观主侧脸朝左侧小道士训道:“你师叔祖制的药何时在药铺里卖过?他制的药都是人拿着方子来求,一人一方一药。”

两位官差返回潭州府时,潭州长史已都督府被湖南道都督臭骂一顿。

长史将几日前击鼓揭发曲家村群伤案的陈家村两个村民杖击二十、罚银二十两,交给浏阳县令处置。

原来浏阳县令得知曲族没有死人,压根就没将此事上报潭州府,是陈家村里正妒忌曲族出了七个秀才,指使村里的两个二流子到潭州府告状。

两个二流子到了潭州官府,开始是说伤了几十人,后来见官员不重视,就谎称伤了一百零七人、死了两人。

负责审案的官员不敢隐瞒,便上报了潭州长史,并派了两个官差微服查案。

正如贺氏所料,案子结了事情就此翻过,浏阳县令与曲族顺利渡过难关。

清明节过后的一天晚上,五位秀才家的长辈由老族长率领悄悄来到李家。

五位秀才出自曲族的四家,每家出了五十两银钱共计三百两银钱,怕李家不收,说是那晚四坛一碗的药费。

曲氏一个劲的推辞道:“使不得。我姓曲,身上也流着曲族的血。”

老族长动容的道:“珠妹子,我们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家都心系着族里。这些钱本就不多,你若不拿,我们心里都过意不去。”

贺氏向曲氏微微点头,曲氏这才收下了。

众位长辈高兴的离开李家。他们的儿孙保住了秀才的功名,别说一家五十两,就是五百两银钱也愿意出。

曲氏望着八仙桌上的银票有些失神。

“娘,你可是怕收了钱,日后会被族里人说道?”贺氏见曲氏点头,柔声道:“娘,若是你受了一个人的大恩,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送点礼物,却被恩人退回来,会是什么心情?”

曲氏抬头道:“怡妹子,我多想了。你提醒的好。”

“娘,我跟你商量件事。晶妹子晴天在院子里,雨天在堂客里制药,家伙搬来搬去很不方便。这些银钱可否给晶妹子一些,给她建个药室?”贺氏已是斟酌好些天,今日正好有这样的时机就提了出来。

曲氏忙点头道:“好。我们的宝贝晶妹子被药道长称为药师,她早就应该有间药室。”

贺氏接着道:“娘,院子里的地种着菜,晶妹子的药草只有一小块,能不能请人在院前院后开辟几分地给她当药田?”

曲氏激动的道:“怡妹子,你还想到了什么,直管说出来,三百两银钱若不够,我再拿些出来。”

贺氏喜道:“娘,就知您最疼晶妹子。我替她谢谢您。”

她做为娘亲,在家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非常愿意给儿女提供成才的环境。

曲氏低声道:“咱们家有多少底,你也知道。我平时心粗,不如你心细想得周全。以后要多提醒我些,把银钱用对地方。”

李去病未成亲,曲氏仍管着家里的钱财。

李老实十几年来在太清观赚的银钱都当成了李家的生活费用。贺氏一直未存下银两也不抱怨。

曲氏对于现在的生活,除去夫君不在独守空房多年,其余的都很满意。

李去病今年刚十岁,离成亲还有几年。

曲氏有了贺氏这样的一等一的好儿媳,不敢奢望能有这样好的二儿媳。

她在村里见得很多兄弟大了成亲不分家最后成了仇人的事。

她想着几年后等李去病成亲就跟夫君说了,把家分了。

她跟李老实一家过,财政大权归贺氏管。她要留着精神劲头与夫君一起带李云青生的重长孙。

贺氏端来一杯热茶放在曲氏身前桌子上,微笑道:“娘,晶妹子别看总是笑眯眯一幅好说话的模样,其实是个倔强很有主意的。我看咱们还是明早先问了她再说。”

次日正是月中旬的头一天,学堂放假。李去病不上学堂读书,曲氏让他带着李云霄去外头玩。

曲氏与贺氏将李晶晶喊到堂屋问她的想法。

李晶晶仰着头笑问:“我想什么就有什么吗?”

贺氏给曲氏拍上一记马屁,点头道:“你奶奶对你极好,全力支持你长大成为大药师。”

院子里传来洪亮的男子笑声,“妹妹、怡妹子、晶妹子,今个都在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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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李晶晶喜得地契

祖孙三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笑着出门相迎。

曲快手双手各提着一个鼓鼓的大包裹,邓氏双手各提着一个装着物品的竹篮。

曲氏问道:“哥哥、嫂嫂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过来?”

曲快手使个眼色,低声道:“进屋说话。”

邓氏直接将竹篮放进了厨房。

几人在堂屋里坐下,李晶晶给曲快手夫妻上了茶水。

曲快手十分诚恳的道:“妹妹,这是昨个我跟你嫂嫂去镇里买的一些东西,感谢你们家赠药出主意帮长久、多伢子保住了功名。”

前天他跟另外五个秀才的长辈商量过了,他与曲氏是亲兄妹,他出五十两银钱曲氏肯定不收,就改成买礼物答谢。

四家送银钱礼物的事做的低调,不想让村里的人知道,也是为了保护女诸葛贺氏。

曲氏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邓氏跟着说了许多发自内心感激的话,曲氏这才点头收下礼物。

贺氏很自然的道:“舅舅、舅妈今个中午在我家用饭,我去把侄媳叫过来。”

邓氏点头道:“好。你去叫她吧。她如今最喜欢跟你说话,盼着跟你一样生对龙凤胎!”

曲快手道:“孪生子、孪生女都好。”

贺氏微笑着出门去叫小邓氏。心说:双胞胎不是谁都能怀上的。我怀上是因为我娘家有这个遗传。

曲氏道:“哥哥,我正有一事要找你帮忙。”招手让李晶晶坐到她大腿上,搂着她笑道:“晶妹子,你把刚才跟我们说的话复述一遍。”

李晶晶笑咪咪道:“我要一间药室、一个存药的小仓库,一亩药田、一个养药兽的砖瓦圈。”

邓氏面色惊讶。

曲快手非常痛快的道:“好!我今个下午就给族里划出一亩地,找人来给你建药室、仓库、砖瓦圈。”

曲氏笑盈盈道:“哥哥,地、砖、石头的银钱都是我出,来建房的帮工每人一天不包饭十个铜板。”

邓氏心里粗略的算一下,如今地价涨了,能种活药草的地必须得是好地,一亩最少十两银钱,药室、仓库、砖瓦圈的材料费少说三十两银钱,人工费三两银钱,再加上药室里的家具,合起来差不多四十五两银钱。

这么多银钱村里寻常人家都够盖两间房买亩地娶个堂客了。

曲长久、曲多在县里书院一年的束修费、吃住开销合起来才不过三十两银钱。

她忍不住道:“妹妹,你们家可真是宠晶妹子。”

李晶晶笑道:“舅爷爷答应帮我找地找人,他也宠我啊。”

曲快手高兴的一激动,这就去找老族长要地了。

半个时辰后,曲快手兴冲冲的回来了,笑道:“晶妹子,族长开口了,你家前院、后院、村尾的荒地都归你了,一个铜板不收,下午就让你奶奶到他家拿地契。”

李晶晶一听乐坏了,家里前后院的空地足有半亩,村尾的荒地挨着山,目测有二亩多。

曲氏先是一喜,而后问道:“村尾的地能种田,怎能不要银钱给了我家?”

曲快手激动的道:“妹妹,你忘记了,村尾原先住着张家,十几年前内乱他们全家逃到县里被前朝官兵当成乱民杀了,脑袋挂在县城城门。”

曲氏目光迷茫,似在回忆。

曲快手接着道:“他家屋子、地一直荒着,族里人都嫌那里晦气,谁也不愿意买。前年县里计量田地,堂叔将他家的地情况说了,就被县里官员划成了废地。废地当然不要银钱来买,堂叔就把它送给晶妹子了。”

李晶晶笑着抱住曲快手的大腿,叫道:“太好了。舅爷爷真厉害,一出马就帮我白得块地!”

曲快手道:“舅爷爷没什么功劳,你要谢就谢族长。”又问道:“晶妹子,族里人都觉得那块地晦气,你怕不怕?”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我在那地里种药草、养药兽,又不在那里住,才不怕呢。不过不知道我的药草与药兽会不会怕哦。”

贺氏笑道:“连地契都没拿到,还你的药草、药兽呢。”

李晶晶叉腰自信满满的道:“你们等着瞧吧,用不了两年,我就会有很多的药草、药兽。”

小邓氏一直坐着听,手里的针线活没停着,忍不住好心的问道:“晶妹子,三亩的地,还是用来种药草,你一个人怎么开垦?”

贺氏神秘的笑道:“晶妹子主意多着呢。到时你就知道了。”

小邓氏十分好奇的问道:“是想请族里人吗?”

曲快手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确定。

两家人用过中饭,曲快手陪着曲氏去老族长家拿了地契。

贺氏在家里清点曲快手夫妻拿来的礼物。

两个竹篮里装着一条四斤多重的腊狗腿、一只腊鸡、一只腊鸭,四样干果、四包点心。

两个大包裹里装着三块丝绸布、八块上好的棉布、一只镶珍珠蝶翅金钗、一只镶绿松石花钿、一对缀有细小珍珠串的银短钗。

贺氏拿起了镶珍珠蝶翅金钗端详,品相款式不亚于去年仲秋节林氏头上戴的金钗,轻声道:“舅舅、舅娘真是太破费了。”

李晶晶把一对银短钗插在自己的包子头上,跑到卧室找铜镜瞧看。

镜子里的小女童额前有留海,白瓷般的肌肤,鹅蛋型脸上一双大杏眼,眼睛亮如星辰,睫毛长卷,微翘的小鼻子,玫瑰红色的樱桃小嘴。

她乌发梳着双丫髻,每髻插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银短钗,钗头缀着六颗宛如桔籽的细小珍珠,富贵里透着俏皮。

一晃眼她已从吃奶的婴孩变成了初现丽容的漂亮细妹子。

曲氏笑呵呵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晶妹子戴着钗子在这里臭美呢?”

李晶晶回头见曲氏手里拿着两张纸,喜道:“奶奶,地契拿回来了?”

曲氏把地契递给李晶晶,笑道:“你瞧瞧名字对不对?”

李晶晶一瞧盖有老族长手印、曲家村印章的地契,最上面的地契拥有者竟写着她的名字。

曲氏伸手抚摸李晶晶的头发,笑道:“悄悄的收好,这是奶奶给你的嫁妆。以后田里的药草、药兽收益都归你。你好好攒着。”

“奶奶对我真好。”李晶晶感动的抱住了曲氏。

曲氏笑道:“你对我也很好。奶奶脸、手上的斑用了你制的药都没了。我喝你熬的秋梨膏,整个冬天没有上火咳嗽。你每天坚持给我用药草泡脚活血助睡眠保养肌肤。”

婆孙俩把地契收好,去了堂屋。曲氏将金钗给了贺氏,自己则留下了一只镶绿松石花钿。

贺氏诚恳的道:“娘,这根金钗留着给去病娶堂客当聘礼。”

曲氏把金钗原自放在贺氏手里,微笑道:“我瞧着你戴上好,你就拿着。”

刚才在去老族长家的路上,曲快手跟她说,你的儿媳妇比我的媳妇强百倍,就是去潭州府的大富大贵人家当夫人都行。

李云霄从院子里跑过来从贺氏手里抢过金钗,跺脚叫道:“舅爷爷、舅奶奶怎么没给我买礼物?”

曲氏赶紧去夺,叫道:“小祖宗乖孙,快把你娘的金钗给我。”

李晶晶指着八仙桌上的十一块五颜六色的布料,叫道:“霄伢子,舅爷爷、舅奶奶给你买礼物了,你瞧这布,有两块是给你做衣裤的,我跟奶奶和娘都只有一块,只能做一身。”

李云霄这才把金钗还给曲氏,乐呵呵的跑出去了。

贺氏伸手轻戳了李晶晶额头一下,轻笑道:“你个小机灵,随便几句就把你二哥给哄得开心了。”

李晶晶从一堆布里翻出一块嫩黄色的丝绸,拿到自已身上比划,笑道:“谁叫他比我傻,不知道丝绸、银钗比布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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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广明子投桃送李

几天后的一个晴天下午,李老实推着装满吃食的独轮木车从太清观回来探家,惊喜的发现家里多出两大间屋子。

东头的杂房隔壁盖了镶着油纸窗户的两间白墙砖瓦屋。

挨着杂房的一间门上贴着一张红纸门神,大门半敞着,里面传来捣东西的声音。

李老实兴冲冲走进新房,瞧到窗户下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捣药的小女儿,笑道:“晶妹子在捣什么药草,爹爹回来都没听到?”

“爹!”李晶晶正想着药田的事。

李老实一把抱起小女儿,亲了她小脸蛋一口,问道:“你奶奶跟你娘呢?”

李晶晶答道:“奶奶去舅爷爷家串门做衣服,娘带着霄伢子在后院玩,小叔叔去了学堂。”

李老实抱着小女儿去看了隔壁的新房,发现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一问之前才知道这间是她放药的仓库,刚才那间是药房。

“村里的于木匠感激咱们家上次送药膏,要免费给我做四个药架,等做好了就送来。”李晶晶指着墙壁道:“我准备把药架安置在这里。”

李老实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小女儿的聪明能干,从未怀疑过她,一直都觉得特别欣慰自豪。

晚饭李家人吃得是李老实从观里带回来的一条八斤重的大草鱼,还有半只鹅。

曲氏喝着米酒吃着炖鹅,缓缓道:“长生,家里盖房子、置地的大事,原本想给你说一声再弄。你舅舅着急,说要趁着老族长对咱们家上心时赶紧办了。”

李老实憨笑着道:“娘,我长年不在家,这个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您操持。你只要觉得对,做就是了,不用等着问我的意见。”

曲氏满意的点头道:“嗯。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横竖大事上头我不是一个人做主,要问过你堂客。你堂客识字明理,懂得比我多。我拿不准的事,就听她的。她说的准没错!”

贺氏忙谦虚的道:“娘,您莫夸我。您吃得盐比我吃的米还多。您为这个家操持多年,事事忧心。我跟长久敬您酒。”

一家人吃得丰盛的晚饭,和和美美,若是曲氏的夫君能够回来团圆,小日子过得比村里哪家都幸福。

次日李老实用过早饭便推着空空的独轮车回了太清观,直奔药局见到了刚拿了药方准备去二楼制药的广明子。

李老实是头一回帮李晶晶给药道人带口信,斟酌着语句,缓缓道:“药道长,我女儿说让您找些人到曲家村帮她把荒地开成药田。”

广明子先是一怔,而后摇头道:“这不是李药师的原话!”

李老实摸摸脑袋,只有学着李晶晶的口气,提高声音道:“广明子,你再没来过我家,是不是觉得拿了我的药膏,一直没还我人情,不好意思来了?”

广明子脸上浮现了笑容道:“这才是李药师说的话。”

李晶晶的话简直说到他心坎去了。

他自年前离开曲家村就再未去过,不是不想去,而是一直在等师父药神的回音,想要给李晶晶带去一个好消息,回报她不求回报的解答药方赠药膏。

李老实接着模仿女儿的语气,摇头晃脑道:“那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还人情。我有三亩地,你立刻找人来给我开荒变成药田、药兽圈,再给我弄些易打理的药草苗、易活的药兽崽。”

几个药徒从药室的两层楼房间窗户探出脑袋,都是面带疑惑,猜测着谁这么大口气,敢让广明子做这么多事,还要广明子当成宝贝的药草苗、药兽崽。

广明子哈哈大笑兴奋的拍着李老实的肩膀,美滋滋道:“李药师总算有用着我的时候了。”

李老实心里轻吁一口气。

广明子将手里的药方交给一个药徒,亲自叫来药室的管事,让他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全力以赴按照李晶晶抓紧办好此事。

药室管事是观里正式的武道士,道号望镜,是望风、望阳的师兄,权利没有伙房管事大,却是仰仗着广明子制药的能力及威望,在所有管事里面最有话语权,便是在观主面前也有几分面子。

李老实向广明子及望镜鞠躬感激道:“我先替小女多谢道长。”

广明子挥手道:“这是大事,你快去。对了,你带上云青,让他回家看看家人。”

“是,师叔。”望镜是个踏实能干话不多的人,不然如何入得了广明子的眼,让他当药局管事负责采买药草、药兽崽,管理售药的银钱。

他从药室的帐上支了二百两银钱,带着药室的一个药徒、一个俗家火工,也就是李云青及协助的药徒李师傅。

李云青过年时回家只住了三天就走了,时隔三个月,终于借此机会回家,得知小妹妹已经有了药室、药库,马上就要建药草田、药兽圈,心情无比激动。

望镜又去找农务管事要了三十个干活麻利的佃农,让佃农农具,当日就浩浩荡荡去了曲家村。

众人路过太和镇时,望镜将银两破开,发给每名佃农五十个铜钱,让他们去买一天的干粮,余下的就是今日开荒地的酬劳。如果干得好,明天再来,干得不好,就换别的佃农来。

这些佃农平时给观里其他管事干过活,一天顶多包顿饭给几个铜钱,从未得过这么多铜钱,都决定今个一定要好好干活,争取明个还能来。

李家的荒地一下子出现一群陌生男子开荒,惊动了曲家村所有人,有事无事的都过来瞧看搭几句话。

老族长听说药室管事望镜道长来了,特意过来说话,得知药道人帮助李晶晶建药田、盖药兽圈,怀疑是药道人是打着李家的旗号在曲家村置一处药产,特意嘱咐族人等药田、药兽圈建好后,绝对不得破坏。

望镜跟老族长的大儿子关系不错,道:“药田需要上重重的肥。老族长可否将村里的粪水送些来?”

农村各家的粪水都积放在专门的大坑里存着。此时已过了春耕,菜地里需要的肥也不多。这件事对于一个族长来说,极容易办到。

老族长爽快的道:“你何时要,我何时让族人把存得粪水都挑过来。”

望镜指着已被拔净野草的野地,缓缓道:“老族长,我还需在药田旁边开一条水渠,好叫李药师给药田浇水不用跑远路。”

药田比稻田难打理,肥好还需要适量的水。

望镜心思慎密,为了能让李晶晶日后打理药田方便,为她想得很周全。

老族长笑道:“这个好说。我让族人将族里的水沟延深到药田旁边就行了。”

李师傅兴冲冲走来,问道:“管事,我已全部看过了,也问过李药师,就把药兽圈建在她家的后院,方便她随时照看药兽。”

望镜点头道:“一切都依李药师。我去问问李药师,需要什么药兽?”

老族长跟着望镜来到了李家,亲眼目睹望镜恭敬的跟李晶晶说话,震惊的好半天没说话。心里感慨:李老实的堂客、女儿简直都太不简单了,李老实可真是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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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京都白云观贵客至

晚上,望镜住在曲快手家,他让李师傅带着把活干得又好又细致的三十名佃农去太和镇投宿客栈住大通铺,管一顿饭,次日一大早吃了早饭再赶过来。

到的第六日,曲家村村尾的荒地变成了施上肥的药田,尿粪的臭味飘散开去,一里外都闻得见,这只是暂时,等落过两场雨,肥入了地里,臭味就淡了,可以往里面种一些喜吃肥的药草。

李家后院约三分地的野地现在屹立着一座用砖瓦盖起来的药兽圈。

圈里目前养着一对皮毛脏呼呼的山羊,其中的母山羊肚子圆鼓正怀着孕,还养着两对肥肥的长耳大灰兔、四只满月的小狗崽、两对灰白羽毛相间爱追小孩子的大鹅。

大功告成,望镜得到李晶晶的夸赞,带着李师傅、佃农离开曲家村,走时特准李云青在家呆到教会李晶晶种药草、养药兽再回观里。

两场大雨过后,每天早晨,李晶晶换上粗布衣裤跟着李云青先到药兽圈喂药兽,再到药田将药草种籽撒在田里,而后锄杂草,到了黄昏日落,到药田给生了新芽的药草浇水。

曲家村的孩子只要有空闲时间,就来帮李晶晶收拾药草,去野地给药兽割吃的青草。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端午节将至,已经进入初夏。

药田的药草经过李云青兄妹的细心打理,二十几种近几株药草活了七成,这些药草除去村民认识的山间野菜,还有一些只在药铺里才能看得到的狗杞、天麻、当归等。

药兽圈药兽的数量增加了,一对大灰兔子产了一窝四只小灰兔崽。两只大雌鹅敷出二十三只毛绒绒的小鹅。

李云青在曲家村呆着,不见药室的人来催,每月的工钱照发不误。

他跟李晶晶商量,准备过了端午节便回去。

一日下午未时初,曲家村开满白色槐花的几百年老槐树下坐着几个盛凉谈天的老头、老婆子。

远远的瞧见李老实穿着蓝衫黑裤空着手带着七名道士急冲冲行来。

除去广明子、望风、望阳是认得的,一名中年道士看着眼熟,另外三位道士面生的很。

爱打听事的老婆子忍不住问道:“长生,这些道长可是去你家?”

李老实稍微走得慢就被六道士甩在后面,急急的回头答道:“六舅娘,他们是想要见见我家的晶妹子。”

老婆子等几人走远了,蹙眉跟几个老头子道:“这些道士是不是要接晶妹子当道姑?”

听说潭州的清云观有几个漂亮的细妹子道姑,小小年纪就穿着道袍,跟家人分别,孤单的在观里吃苦生活。

一个老头子摇头道:“观里苦得很,晶妹子娇柔可爱那么小一点,就算长久同意,他堂客跟他娘肯定不会同意。”

几个老人开始为李晶晶的命运担忧。

李家人还在在午休,听着竟是来了几千里之外京都白云观的大药师,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便是李云霄也晓得是贵客,不敢闹床气,麻利的穿上衣裤。

李老实请着六道士在堂屋坐着吃茶水、干果、水果、点心。

曲氏第一个进来,瞧着七位道士,坐在正当中的两位,一位是广明子,一位头发灰白穿着道袍风尘仆仆的老道士应该就是白云观的大药师,上前福了一福,激动的道:“李家曲氏见过大药师道长。”

大药师端坐着不动,广明子向他介绍道:“大师兄,她是李药师的奶奶。”

待李晶晶自已梳好头发进来行礼,大药师方起身声音洪亮道:“老道儿道号元洪子,乃是药神赤灵子首徒,现任白云观首席药师。广明子给我师父写信,送去你制的药膏。师父验药之后,对你有了惜才之心,特派我到此考评你的药术。”

李晶晶见元洪子身材清瘦高大,灰白色头发却生着跟年青人一样的容貌,国字脸,肌肤如玉,墨眉将要入鬓,悬胆鼻红润嘴唇,浑身飘散着道家灵气,宛如仙人,比前世熟识的几位道家百岁药师气质上还要胜一筹。

她细观元洪子语气诚恳,然面无表情,看来是个面善心硬的厉害人物,不然怎么能够成为大药师扎堆的道教总部白云观首席人物。

七个道士以元洪子马首是瞻,他一开口,便连一向口无遮拦随意不羁的广明子都默不出声。

李晶晶开门见山问道:“你想考我什么呢?”

元洪子瞟了一眼广明子,道:“你未通过药师考试,还不是朝廷承认的药师,制出的药只能赠人不能售卖,也不能被人称为药师。我先考你药术知识,再考制药实操。你若是没有准备好,我明日再来。”

广明子眉头微蹙。在他看来李晶晶药术已达到大药师的水平,称她“药师”一声有何不可。

李晶晶揉揉眼睛道:“你能不能坐着考我?我先去喝点水。”

她噔噔噔跑到八仙桌上拿起专用的小水杯,让李老实倒了杯凉白开水,喝水时朝板着脸生闷气的广明子俏皮的眨眨眼。

她这个小动作被众人尽收眼底,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元洪子坐下来,微笑道:“一点都不害怕。到底是个小孩子。”

李老实借着机会,连忙向家人介绍另外三位道士。

身材微胖长着一张马脸的是太清观观主石通,身材瘦如竹杆的是白云观来的武道人广清子,身材魁梧长着方脸大眼也是白云观的武道人,名叫云东子。

广清子与云东子是此次元洪子远行的随从兼保镖。

两人在武道人里面是同辈,但拜的师父不是一人,擅长的武功、使用的兵器都不同。

石通原是白云观的武道人,兼修医术,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得到白云观观主赏识,派到太清观当观主,手握着一定的权力,在浏阳县乃至潭州府都有着一定的势力。

李老实能成为伙房帐房是石通亲点的名。他谁都可以不介绍,石通是必须要向家人介绍的。

曲氏很感激石通提拔李老实,道:“难怪看着您面熟,原来是太清观观主。”

石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是对曲氏态度十分恭敬。

曲氏派李云霄叫来曲快手坐陪。她与贺氏去厨房整治晚饭。

贺氏有些心不在焉。

曲氏以为贺氏担心李晶晶过不了考试,劝慰道:“你莫多想。一切顺其自然。”

贺氏低声道:“娘,我是怕他们将晶妹子带去白云观。”

曲氏头摇得似拨浪鼓,高声道:“我不同意晶妹子离开家。她小小年纪就在我身边呆着,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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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晶晶考倒第一药师

堂屋里的七个道士听力比常人强,曲氏说话声又是特意提高,全都听到了。

元洪子不以为然,待李晶晶搬了小板凳坐在身前,便开始出题考她,先是基础简单的药理知识,见她对答如流,立刻提高难度,考起药的分类及常见的药草。

道教总部白云观三年一届药师考试,分为药理知识笔试与制药实操,考试过程甚至比科考还要严密。

两场考试合格者就能得到道教与朝廷联合颁发的药师文书。

此文书比由朝廷太医馆、佛教总部天元寺颁发的药师文书含金量高。拥有者制出的药都以道号冠名,在道教及城镇的药铺比同类的药好售卖。

药神看在李晶晶年龄尚小的份上,就免了她长途跋涉远赴白云观之苦,特意派元洪子亲临曲家村替他考她。

元洪子在医术上的造诣高过广明子,并且长年处身人事关系复杂的道教总部白云观,做事十分严谨,甚至达到滴水不漏。

他不想让外人对师父药神收徒之事有异议,此次带得随行的武道人来自白云观的两派势力,好叫他们当个证人。

一老一小,一问一答,很快就过了半个时辰。

元洪子越问心里越吃惊,问题已超过白云观药理知识笔试难度。

广明子在李晶晶身后向元洪子打手势,直接被他无视。

上次广明子在曲家村住了好几天,已跟李晶晶切磋过药理。不然怎会极力向药神师父推荐。

元洪子眼睛里射放淡淡精光,面露微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缓缓道:“下面我来考你药方。我说一种病,你来说药方。”

药理知识笔试只考药草、药兽,如果考药方题,考得也是药方里面的成份有没有相斥产生毒素。

只有医师考试才以病为题让考生答出整个药方成份。

广明子忍不住咳嗽两声,被元洪子双眼射出犀利的光芒一瞪,气得差点站起拂袖而去。

李晶晶回头瞟到李云霄拿着个卤得黄灿灿的大鸡腿在院子里啃,立刻站起来双手叉腰,不满的跟元洪子叫道:“还要考啊,我都说得脑袋痛了,我去玩了。”

她一溜烟跑出了堂屋,去厨房朝曲氏要了一个大鸡腿,又拿了一个鸡翅,跑回来把鸡翅递给广明子,朝元洪子吐舌头做鬼脸,而后故意扬起大鸡腿馋他。

白云观常年收养孤儿,有许多小道童、小道姑,可是找不出一个模样比李晶晶漂亮,又比她可爱顽皮、聪慧过人的小道姑。

元洪子不由得童心大起,问道:“你怎么只给他,不给我吃鸡?”

李晶晶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道:“广明子帮过我的忙对我好,我就对他好。你一来就考得我头痛,我当然不给你鸡翅吃。”

广明子有鸡翅吃,又听元洪子被李晶晶“讥讽”,脸上笑呵呵。

元洪子等着李晶晶吃完鸡翅,见她又要跑出去,急忙招手道:“你莫走,我再考你几个小药方就结束了。”

李晶晶道:“总是你考我好没趣。你敢不敢被我考啊?”

众人一听都望向元洪子,见他竟是点头同意。

李晶晶朝广明子使个眼色,摇头晃脑走向元洪子,边走边道:“我可要考了,你怕不怕被我考倒啊?”

元洪子忍俊不禁道:“你只管考就是。”

李晶晶笑眯眯道:“你最擅长的制什么药?”

元洪子瞟了一眼广明子,答道:“药粉。”

广明子脸色微变,垂着眼帘啃已经无肉的鸡翅骨。

李晶晶站在元洪子身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能制各种药粉。好吧,现在是夏季,我考一个最简单小儿用的止痱子的药粉,你说出方子,我听听对不对。”

元洪子脑子里装着天下近千种药粉的方子,每个方子都曾经亲手制过,倒背如流,立刻说出止痱子粉的成份。

李晶晶狡黠一笑,问道:“预防小儿生痱子的药粉方子是什么?”

小儿痱子病只是小病,在她前世到了现代才研制出预防小儿生痱子的爽身粉,古代不重视小病预防,根本没有类似爽身粉的药。

这下元洪子傻眼了,倒是坦荡的直接答道:“你说的预防小儿生痱子药粉方子,我没有见过,不知道配药。”

李晶晶哦了一声,笑道:“我见过,我会配!”

石通内心更加震惊。广清子与云东子也不淡定了,望向李晶晶的目光带着探究。

天下间能在药理上面把元洪子考倒的人一只手的手指头数得过来。

眼前这位年仅四岁,从未正式拜师完整的学会药术,竟能考倒元洪子。

广明子激动的道:“李药师,你新制出预防小儿生痱子的药粉?快拿来让我瞧看。”

李晶晶小手一指陷入沉思的元洪子,回头小声道:“等我把考得他头痛,再给你拿。”

广明子非常赞同的朝李晶晶竖起大拇指。

李晶晶接着又问元洪子冻疮膏、去斑膏的药方。

这都是李晶晶新制出来的药,当初广明子在药室里分解冻疮膏两天两夜都只解出一个成份。

元洪子只凭着脑袋想,就算想到猴年马月也答不出来。自从成为白云观首席药师之后,首次被人问药问得如此尴尬。

广明子很想大笑却憋得好惨,脸比元洪子还要红。

李晶晶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朝冥思苦想的元洪子挥挥小手道:“我还有好多的问题呢。我去给药兽喂草,回来接着考你。”

元洪子苦笑,终于点头道:“你的药理知识笔试通过。你去吧。”

广明子哈哈大笑。曲快手、李老实满脸喜气。

李晶晶跑出院子,长吁一口气。心说:元洪子可不比广明子好蒙。

她见不远外站着几个曲族人往这边张望,知道他们很好奇李家来了什么大贵客,会让曲快手送来家里养的六只鸡。

李云青已去药田除杂草。李去病跟村里的孩子都在学堂。李晶晶独自去了后院的药兽圈。

如今是初夏,下午气温升高,圈里的新兽粪散发出阵阵臭气,引来十几只苍蝇到处嗡嗡飞。

李晶晶快步走到羊圈,惊喜的看到母羊圆滚滚的肚子竟然扁了,地上还有点血迹,它身旁站着四只睁着懵懂眼睛初生的羊羔,其中一只最瘦弱的小羊羔腿都站不稳,还在打着哆嗦。

看来母羊刚下过羊羔,李云青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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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疯公牛顶死王哑巴

李晶晶环视四周无人,赶紧把三只小羊羔收进了回春药府,这可是继去年花花送的小狗崽之后第二拔体型大的药兽。

《药兽书》记载,羊全身包括角、脂都有药用价值。回春药府里的玉玉该开心了。

她笑容满面食槽里添了些米糠、干草,让母羊吃了好下奶,而后跑回家里报喜,小脸红扑眼睛亮晶晶,大声叫道:“奶奶、爹、奶,我的母羊下了一头小羊崽!”

李云霄一听,立刻兴奋的又叫又跳跑去瞧看。

李晶晶怕李云霄太疯吓着小羊羔,都来不及回曲氏的话,追在身后跑,威胁道:“霄伢子,你今个晚上要想吃腊牛腿、熏牛腿,就别动我的小羊崽。”

之前她去厨房看过了,曲氏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把特意一直留给李炳的腊牛腿、熏牛腿各切了一小块用来宴贵客。

李云霄一直记得牛肉的味,都嚷过无数次要吃,今个好不容易晚上能吃到,岂能放弃,只有气呼呼的跟在李晶晶身后安安静静走去羊圈。

元洪子已由堂屋挪到院子,在桔子树旁边坐着,听曲快手跟四个武道人讲当年做刽子手时遇到的各种离奇怪事,目光环视四周,没看见广明子,想必他是去李晶晶,嘱咐她制药实操注意事项。

哪知只过了小一会儿,广明子就笑呵呵回来了,左肩扛坐着李晶晶,右肩是李云霄。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广明子,这可是你说的哦,明个给我的药兽圈弄来一对鹿!”

广明子瞟了一眼元洪子,故意高声道:“你快让我瞧瞧预防小儿生痱子的药粉。”

果然李晶晶从药室把药粉拿出来,元洪子立刻走过来瞧看,广明子用身体遮挡着就是不让他看到。

刚才李晶晶在去药兽圈的路上问过广明子了,元洪子今年一百零五岁,比他早入二十年拜药神赤灵子为师,出家前的身份是大富商的私生子,如今在道教是药师的领军人物,能够一呼百应,上至皇族下至平民百姓都非常尊敬他。

元洪子霸道的一把推开广明子,往手背上抹了些奶黄色的药粉,放在鼻前轻嗅,淡淡的薄荷草轻香,真的是前所未见过,一本正经问道:“此药粉叫什么?”

李晶晶将药瓶丢给广明子,朝元洪子吐舌头道:“不告诉你!”

广明子得了药瓶,跟元洪子动作一样试粉,而后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李晶晶在广明子耳边低声道:“爽身粉。主要成份是薄荷草。药效除去防止小儿起痱子,还能驱蚊虫。”

李云霄爱疯跑,天气一热,身上就起痱子,偏偏还忍不住挠痒,弄得肌肤通红甚至出血。

爽身粉就是李晶晶专门为李云霄制的。

广明子得了新药,激动的道:“李药师,我找人来试此药粉的药效?”

李晶晶正要回答,远处村子里传来哭闹声,很快还响起了密集的锣声。

曲快手腾的站起来往外跑去,高声道:“这是应急锣声,让家家户户关上门莫出来。村里肯定出事了。我去外头瞧看。长生,你在家里守着。”

李老实站在了院子外,看到李去病面色苍白背着书袋从坡下的小路逃命似的奔跑过来,问道:“去病,村里出什么事了?”

李去病跑到了跟前,累得直不起腰,大口喘气道:“村头死人了。”

李老实脸色严肃,问道:“谁死了,怎么死的?”

李去病双手胡乱的抹着眼泪,哭道:“老王哑伯伯死了,被冬叔叔家的公牛发疯顶死了。”

老王哑伯伯是村里的残疾孤寡老人,又聋又哑。

十几年前内乱时他独身一人来到曲家村避难,内乱过去,他不知哪来的银钱,买了两亩地,盖了两间房,后来又买了头小母水牛,如今小母水牛长成了大母水牛。

冬叔是老族长的堂侄,名叫曲冬,在潭州府大富人家当了几年奴仆,几年前辞工回村家买了一头公水牛。

院子里的七个道人听到牛顶死人了,全都跑出来。

牛发疯比老虎还厉害,没有武器的老百姓根本制不住,这要是让疯牛逃走,不知要顶死多少人。

广清子急问道:“疯牛在哪里?”

李去病一见家里来了这么多道人,有些惊讶,顿了一下,手往村头指去道:“刚才我们下学路过,疯牛跑到了村头,现在不知它在哪里。”

元洪子果断下令道:“不能让这牲畜再害人命,去将它杀了。官府问责,我一人承担!”

七人急冲冲朝村头飞奔去。

李晶晶望着元洪子远去的背影肃然起敬。

“快,进了家再说话。”李老实扶着惊吓过度满脸是泪的李去病回了家,叫贺氏把房门都关上,等着村里再次响锣才能打开。

贺氏怕猪肉炖糊了,慌乱的把大锅从灶上端起来放在地下,然而后将厨房门关上。

曲氏伸手抚摸着李去病微凉的额头,给他捏虎口,念道:“我儿莫怕,你回到家了。”

她怕李去病的魂被得离了身,这是土方法安魂。

李去病双手颤抖接过李晶晶递来装着压惊膏的水杯,喝了之后,眼睛瞅着地面,急急的道:“疯牛从田地跑出来,上了村头的大路跑得好快,见人就追,追上了就顶。”

堂屋哑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到。

李去病接着道:“二舅爷爷、三舅爷爷、七舅爷爷、七舅奶奶躲到了大槐树后头,喊我跟几个细伢子爬上树。”

他说的几个舅爷爷、舅奶奶就是李去病下午刚进村时遇到的几个在大槐树下面乘凉的老人。

李去病哭道:“我爬得最快,义伢子爬的慢,他屁股被顶了一下,出了好多的血,裤子都湿透了。”

李晶晶瞪眼惊道:“曲义受伤了?”

从她开始挖药草开始,曲义只要有功夫就跟曲正一起帮着她。那个腼腆的小男孩,身体瘦弱,怎么禁不得疯牛顶。

李去病点头抹泪道:“疯牛刚跑,义伢子就痛得从树杆上掉下来摔在地上,七舅奶奶捏他的人中,把他弄醒了,二舅爷爷、三舅爷爷把他送回家。让我们赶紧都走小路回家报平安。”

厨房里浓郁的肉香味都飘进了堂屋,李云霄如今已四岁多了,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刚吃过鸡腿,现在不敢再叫嚷要吃肉。

“青伢子还在药田,我去找他!”李老实急冲冲开门出了院子,正好碰到小跑回来满头大汗的李云青。

“爹,我听到锣声,村里出了什么事?”

“牛疯了顶死人。你快先进屋。”

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李家人在堂屋里面坐等,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传来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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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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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八英联手诛杀疯牛

李老实赶紧把门打开,跑到院子外瞧看,天色已近黄昏,远远的看见村头聚集了几十人,不知有几人被疯牛顶伤,疯牛是否被七个道士杀死了。

突然间锣声变得密集,节奏跟今天第一次锣声又不一样。

李老实看到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往村头走去,朝堂屋大声喊道:“娘,所有人到村头集合。”

李晶晶跑进药库,出来时手里提着小篮子,上面蒙着一块黑布,里面不知装着什么,急道:“哥哥,你带我先去看望曲义。”

李云青直接背着李晶晶,往住在村头曲义家快跑去。

曲氏脸色担忧道:“义伢子今年才六岁,不晓得能不能保住性命。”

李去病跟在李老实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家人路过曲家,见大门已经锁上,邓氏与小邓氏已经去了村头。

大槐树下全村的人除了被疯牛顶伤的曲义一家人、李云青兄妹,其余的人全部到齐了。

人群中央有两头牛,一具尸体。

一头倒在地上脑袋有十几个窟窿往外湛着黑血、右角折断的是死公牛。

一头趴在地上肚子圆滚滚半闭着眼睛无精打采的是活母牛。

哑聋老王尸体平躺在活母牛的旁边,灰色的衣裤被血染的殷红,两只眼睛圆鼓。

小小的曲正脸色苍白被大人挤在外面,看到李家人来了,箭似的跑过来,急着问道:“晶妹子、青哥哥呢?”

贺氏摸摸曲下的头发,柔声道:“他们去了义伢子家。”

小邓氏怀着身孕,邓氏陪着她离着死牛死人远远的。

曲快手刚才抬了死牛,见妹妹一家人来了,沉着脸道:“老王哥正牵着他的母牛往家走,疯牛跑过来,他耳朵听不见没有躲,一下子被疯牛从后背顶上天,身体落下来,又被疯牛从胸口踩过去。他的母牛仁义的很,去咬疯牛,被疯牛撞倒踢了肚子。”

曲氏面露惧色。李去病重回现场,更是恐惧的浑身颤抖。李老实紧紧抱着被悲伤气氛吓的要哭的李云霄。

这时老族长特意站在大石头上说话,刚才情绪波动很大,声音竟是有些颤抖,“村里发生很大的事,曲冬家的牛在山里被一窝毒蛇咬了,回到村里毒发蔓布全身发疯,顶死了王哑巴,顶伤了曲义跟王哑巴的母牛,还要顶死村里好多的人。”

围着死公牛看的村人听到这里,哪怕是年青力壮的小伙子也惧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老族长接着道:“白云观的大药师元洪子道长为了阻止疯牛继续顶死人,把疯牛给打伤了,疯牛最后死于蛇毒。”

“元洪子道长做得好。不然我们村会死好多的人!”

“义伢子好可怜,被疯牛顶的浑身是血,还从树上摔下来。她娘接着他时直接哭死过去了。”

“王哑巴要是耳朵不聋,兴许听到疯牛蹄子声,能跑得开。”

村里人忍不住纷纷议论。

曲快手跟李老实低声道:“疯牛中了蛇毒,比一群老虎还厉害。七位道长跟我联手才把它杀死。七位道长当中,云东子道长的武功最高。”

李老实点头。

曲快手胳膊肘碰碰李老实的腰,目光诡秘,轻声道:“疯牛的断角是我用大刀砍断的。疯牛断了角,失了平衡,云东子道长一下子骑在它背上,用枪尖在它脑袋上戳了十几下。”

李老实目光震惊敬佩。

曲快手道:“你千万别到外头说。”

曲氏蹙着眉头,在曲快手身后低声道:“哥哥,你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做!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嫂嫂可怎么办?”

曲快手回头望着曲氏,又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邓氏、小邓氏,道:“你放心,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我还留着命等着教小曾孙刀法。”

老族长挥挥双手,等众人息声,语气凝重,缓缓道:“朝廷律法,不能屠杀耕牛,违者罚银两杖打。曲冬家的疯牛最终死于蛇毒。晚上县里来了衙役验牛尸,会挨个挨户的询问牛的死因。你们知道该怎么答复?”

他已经派曲冬赶去县里给疯牛销户。

村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牛是中了蛇毒死的。”

曲家村的人绝对不能恩将仇报出卖元洪子。

老族长长叹一声,摊开双手,悲伤的道:“王哑巴被曲冬家的疯牛顶死,他没有子嗣,就由曲冬安葬他,给他披麻戴教当孝子。”

村里的人都没有异议。

老族长指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断了气的母牛,高声道:“王哑巴的母牛怀着孕,为救主人被疯牛弄伤,怕是活不了几天。它是义兽,要是没有人家愿意要它,我就做主把它赠给太清观。”

母牛看上去奄奄一息,说不定还不及到县里改户主就死了,原主王哑巴死于非命,十分的晦气,老族长又说要赠给太清观。

曲家村就算再爱占便宜的人也没有开口收留母牛。

老族长指着死牛非常严肃的道:“疯牛的尸体有毒,人跟动物只要沾到它的血肉就会中毒死亡。它摆在这里,我叫两个人守着,等县里衙役验过之后用火焚掉。”

疯牛脑袋仍在慢慢往外湛着黑血,旁边落着十几只苍蝇的尸体,苍蝇是吃了疯牛的毒血被毒死的。

村里的大人都知道血是黑色就是有毒,又有蝇尸为证,赶紧嘱咐家里的孩子千万不要靠近牛尸。

村会结束,老族长走到李家人跟前,缓缓道:“药道长要我将义兽母牛送到晶妹子的药兽圈养起来。”

李老实回头望向曲氏,见她瞧着浑身发抖的李去病犹豫不决。

贺氏感慨道:“母牛怀着小牛,受了重伤,药道长念它是护主义兽,想要安置在我家救治。药道长面硬心软,实是大善人。我们李家愿意相助药道长救活义兽母牛。”

李老实点头同意,问道:“药道长与六位道长可有受伤,现在何处?”

老族长道:“他们受了轻伤,现在都曲义家里。”

老族长叫来村里十个壮青年用门板将母牛抬进了李家。

且说李云青兄妹还未走到曲义家,便听到曲义娘李氏、奶奶田氏、姑姑曲雨悲痛欲绝的嚎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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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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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晶晶赠药救曲义命

曲义家是用茅草搭建的二合院,粗柴捆成的院门,院子里的菜地用篱笆围着,防止鸡来啄食。

曲义的爹前些天刚去浏阳县打小工,家里的大人只有田氏、李氏跟三年未育年前被夫家休弃的曲雨。

望风、望阳、广清子、云东子在曲家的一间卧室里关着门,正互相给对方涂抹金创药粉。

武道士贴身都带着止血、疗伤的药物。

这回他们怕疯牛在村里的大道上伤了村人,先想办法把它赶上山,而后联手把它杀死。

他们脸、手上的伤痕不是疯牛顶的,而是被山上的树枝挂伤。

曲义面无血色,趴在另一间卧室的床上,他的三个亲人站在屋里痛哭,石通坐在床边聚精会神给曲义把脉。

元洪子、广明子一脸肃容,等着听石通的确诊结果。

李云青兄妹刚走进卧室,石通开口不带任何情绪的道:“臀骨、脊骨粉碎,能不能保住性命得等过了今晚。”

广明子轻叹一声道:“我已给他伤口涂了止血的药粉。骨裂的伤非药物能治。”

元洪子见多了生死,经历了无数这凄惨的场面,脸上面无表情,淡淡道:“等着看他晚上烧不烧,若是高烧,性命难保。”

曲义的三个亲人大字不识,听不懂石通说什么,无助的眼神轮流瞅着屋里的几个人,最后落到了李云青身上。

李氏眼睛肿的像桃子,哑声问道:“青伢子,你给婶娘说说义伢子会不会死?”

李云青缓缓道:“婶娘,观主诊断说弟弟若是过了今晚就能保住性命。”

田氏过来问道:“我苦命的义伢子过了今晚就能活。”

李云青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们,就算曲义活下来也是个连路都走不了的瘫子。

李晶晶已经走到了床边,把小篮子放在一边,站着拿起了曲义的粗糙的右手给他把脉。

她在前世的医术远没有药术高,不过达到二甲医院坐诊的水平。

她不是不信任石通,只是习惯性的要再确认一下。

曲义脸贴在枕头上,在学堂里念了两个月书,能听懂石通的话,流泪哗哗的流。

李晶晶轻声道:“义哥哥,你莫哭。”

曲义微睁开眼睛瞧见是李晶晶,虚弱的道:“晶妹子,我浑身好痛忍不住哭。”

李晶晶取出帕子给曲义擦干泪水,柔声道:“你很坚强。我马上给你涂止痛的药粉。”

曲义目光黯淡,问道:“晶妹子,我会不会死,会不会活着变成瘫子?”

李晶晶笃定的道:“我给你吃保命的药,后天我给你涂长骨的药。你不会死,也不会瘫。”

石通以为李晶晶在安慰曲义,起身与元洪子在三个妇人的痛哭声中走出了卧室。

广明子站在李晶晶身后,眼睛圆瞪,问道:“李药师,你说得可是真的?”

李晶晶回头仰视着广明子,点头定定道:“你帮我把他衣裤脱了,露出伤口,把你涂的药粉清洗了,我要重新给他涂药粉。”

广明子依言行事,将曲义的小衣、裤子脱了露出瘀青的后背及掉了一大块血肉的屁股。

李氏看到曲义血肉模糊的伤口竟是再次晕倒在地。她婆婆跟小姑子扶起她猛捏人中。

李氏一共生过三个孩子,只活了曲义,把他当成了眼珠子。她再也经承受不起失去孩子的痛苦。

李云青赶紧跑到伙房烧了些开水,又听李晶晶的话取了些盐往进去。

“吵死了,都滚出去!”广明子朝三个妇人吼了一声,等着她们离开,拿着棉布蘸着盐开水将曲义伤口的黄色药粉都擦掉。

曲义的伤口入了盐水,痛得呜呜哭出声。

李晶晶嘴唇紧抿,从小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将里面装的黄色药粉全部倒在曲义屁股的血洞上面。

曲义停止了哭声,广明子以为他痛了晕过去了,蹲在床边见他微睁着泪眼,问道:“你的伤口换了药,不痛了?”

曲义弱声道:“不痛了,清凉清凉的。”

广明子咦了一声,问道:“李药师,你给他用的什么药粉,我闻着气味跟止血粉一样啊。”

“回头再说。”李晶晶又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拍拍广明子肩膀,让他将里面的药粉用温开水冲了。

她制的止血粉跟广明子的止血粉所用药材同样,但是她用的是回春药府的灵水,没有任何副作用,适用于任何人。

广明子嗅了一下,问道:“这又是什么药粉?”

“止烧药粉,他吃了就不会发烧。你快去吧。”李晶晶挥手叫广明子快去,等着屋子里没人了,这才将手里握着两颗黄、黑的小药丸,迅速的给曲义喂下。

她用油纸盖着小篮子,趁着拿瓷瓶的时候,手里就从空间取到了两种保命的药丸。

如今空间的回春瓶里只有六粒药丸提升品级成为保命药丸,为了保住曲义的命,她一次用了两粒,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伙伴死去。

李晶晶双手撑着床,趴在曲义耳边极小声的道:“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会死,不会变成瘫子,一定会好好活着。”

曲义轻轻点头,放在床边的手握住了李晶晶的小手,流泪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广明子端着盛有融着药粉的水碗,走出厨房,被元洪子叫住,急道:“大师兄,李药师叫我去给病患喂止烧药粉,你有事回头再说!”

元洪子手指着广明子鼻子,问道:“止烧药粉你未曾试过药效,就随便给重病患付用?”

“我这就试给你看!”广明子瞪眼,气呼呼的端起碗就喝了一口药粉水,啧嘴道:“里面肯有板蓝根的成份。”

元洪子蹙眉道:“我已叫望风去太清观取止烧药粉。他一个时辰就能返回。”

广明子跺脚嚷道:“救人如救火,患者那么得的病,一个时辰能烧得没命了。观里的止烧药粉都是我制的,我的药术没有李药师高,自是要用她制的止烧药粉!”

四位武道人听到广明子公开承认药术不如李晶晶,表情各异。

元洪子板着脸跟着进了卧室,看到曲义伤口换了新药粉,鲜血已经凝固。

他走到床前坐下,伸手去摸曲义伤口旁边的肌肤,竟然不是火烫而是清凉,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得破伤风,更不会引起发烧。

眼前事实证明李晶晶制的止血粉用在曲义的身上,药效胜过他与广明子制的止血粉。

李晶晶的止血粉成份里有秘密。

他心里无比的震惊,探究的目光落在李晶晶脚边的小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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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了,又开始忙碌的工作。

祝亲们天天工作顺利,有个好心情。

41 元洪子无意窥密

广明子给曲义喂完了药粉水,等过了一刻钟,李晶晶又给曲义喂了压惊膏,而后叫来石通再给他把脉。

石通连续把了三次脉,这才抬起头满脸震惊的道:“师伯、师叔,真是奇了。这个孩子心跳突然间稳定有力,鼻腔气息也正常,竟是渡过了危险期,性命保住了!”

三个妇人听得懂最后一句话,鱼贯而入进了卧室,哭哭啼啼跪下向三位道人磕头谢恩。

广明子站到一旁,瞟着元洪子高声道:“你们谢错人了。李药师才是你们家的大恩人。大师兄,我说的对不对?”

元洪子点头道:“对。你们该谢的人是李晶晶。”

广明子挑眉低声道:“大师兄,李药师制的药粉效果如何,你亲眼看到了。怎么你叫她一声药师就那么难?”

田氏、李氏、曲雨是绝对不会怀疑两位德高望重的道长所说的话,何况刚才亲眼看见李晶晶从小篮子里取出止血粉,这就又朝她跪下。

“你们别磕头了,我年龄小受不起。”李晶晶将三位时常见面的长辈都扶起来,一本正经的道:“义哥哥现在受了伤,又惊又怕,需要亲人的关怀与疼爱,不是亲人的眼泪。你们快别哭了。”

田氏与曲雨收了泪水。石通请两人出屋嘱咐曲义的吃食忌讳什么。

李氏仍是泣不成声。李晶晶望着李氏无奈的摇摇头。

夜色下垂,曲家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疯牛事件让整个村子的人心有余悸,便是胃口再好的,晚饭也少吃了些。

李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饭,曲氏将酒坛从桌上拿了下来,曲快手又给放了回去,“七位道长武功高强,今个我要与他们一醉方休,沐浴之后夜里睡个踏实觉。”

他当刽子手时养成了习惯,晚上必喝酒、沐浴,壮胆洗去血气,安神入睡,次日精神抖擞。

望风从太清观背回来了医药箱,听到曲义已渡过危险期,将医药箱放在堂屋,走到广明子跟前道:“师叔,观里的兽医这两天家里有喜事,回县城了。”

广明子道:“算了。瞧母牛那模样,兽医来了也救不了。你坐下歇歇用饭。”

众人吃酒用过饭,坐在院子里盛凉。

曲快手绘声绘色的道:“公牛好端端的在山里吃草,牛蹄踩到了一窝毒蛇,毒蛇咬了公牛,那公牛的主人竟然不知,仍是赶着公牛回村。公牛一走动,蛇毒在血液里循环发作,刚了三里路便毒发疯了。”

曲氏摇头道:“曲冬这个傻的,村里那么多草,怎么就让公牛上山去吃草?”

曲快手接着道:“疯公牛到处顶人,别人都躲开了,王哑巴又聋又哑那么大动静听不到,就被疯给顶死了。这就是他的命。”

贺氏叹道:“王哑巴那么善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于非命。”

邓氏怕小邓氏听多了晚上做恶梦,带着她回家了。

曲快手跟几个武道人有说有笑,从前朝聊到今朝,已将村里死人的事抛到脑后。

皎洁月光下,李云青提着蓝色的灯笼,后面跟着李晶晶,悄然来到后院的药兽圈。

小羊羔蜷缩在母羊的怀里,听到有人靠近,机敏的站起来随着母羊一起往后退。

“小羊崽,我不是来看你的。”李晶晶走了羊圈,来到了牛圈。

兄妹俩打开圈门走进去。

母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的干草也没有吃,听到有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眼角滚落眼泪。

“它知道要死,哭了。”李云青蹲下来摸摸母牛的背,小时候曾跟李去病一起骑过它在田边玩耍,拿起干草放在母牛嘴边,见它不吃,轻叹一声。

母牛身上没有异味,牛毛有光泽,膘也很肥,主人生前将它照顾的很好,可惜天降横祸,主人死了,它跟未出世的小牛也要死了。

李晶晶已经考虑过了,母牛在县城里备了户,如何收进回春药府,肯定会给家人带来很大的麻烦,只能先保住母牛的命,等母牛生下小牛,把没有登记备户的小牛崽收进回春药府。

李晶晶左右张望,见水糟子离着有几丈远,便道:“哥哥,你去给母牛弄点水喝。”

李云青怕李晶晶害怕,将灯笼放在地上,转身去隔壁的羊圈取木盆盛水。

李晶晶趁机将手里握着的四粒救命药丸放在母牛嘴边,见它不吃,急的小声道:“你吃了我的药丸可能会活下来,快吃。”

救命药丸能救人命,能否救母牛的命就不得而知。

她特意把药量加大,将最后的四粒药丸都给了母牛。

李云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李晶晶要将手缩回来时,母牛张嘴伸出肥大湿润的舌头在她掌心里舔了一下,把药丸都卷回嘴里吃了。

李云青惊讶的道:“晶妹子,母牛竟是吃你喂的草。”

李晶晶正要说话,突然间看到地上竟有两个人影,回头一看,元洪子如鬼如魅般站在李云青身后,正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她,吓得啊了一声。

李云青猛地回头,见元洪子面带微笑站在身后,心说你把我妹妹吓着了。问道:“您来看母牛?”

元洪子很自然的道:“我四处走走,无意间走到这里。”

刚才广明子把他拉到山边,说他给李晶晶出考题太难。两人多年未见,今日刚见面就为了李晶晶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

广明子拂袖而去。

他从山边回来,远远瞧到药兽圈有光亮,以为有人要害药兽,就施展轻功悄无声息走至,看到李晶晶支开李云青,偷偷给母牛喂药。

“真是的,站在人背后不吭声。”李晶晶低头嘀咕拍拍手,假装淡定站起来,瞪圆眼睛朝元洪子做个鬼脸,而后悠闲的走出了牛圈。

李云青赶紧提着灯笼追了上来。

元洪子没有跟过来,又去察看曲义的情况。他已是百岁老人,可是也不能落人口实,让田氏将门都敞开,光明正大。

曲义的体温、心跳、气息都正常。

元洪子回想李晶晶黄昏离开曲义家时的淡定从容,这个机灵聪慧的小女孩,他活了百岁都看不透她。

这样无师自通几百年难得一见的药术天才,是该由师父药神亲自教导,还是让她在家人的身边成长?

元洪子与李晶晶认识刚一天,为了她的前途发展,竟是一夜未眠。对于心肠硬的他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次日清晨,碧空无云,夏风徐徐,曲家村的村头来了四个骑着马的陌生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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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毒牛人尸案后续

这四人是浏阳县的师爷、两名捕快和仵作。他们半夜被浏阳县令急派到曲家村查人、牛命案。

仵作是个中年人,戴好白巾蒙着鼻嘴,先给王哑巴验尸,再给公牛验尸。

师爷是个年青人,已从前来报案的曲东嘴里得知村里来了白云观的首席大药师元洪子。

道教总部白云观的大药师个个都是随便出入豪贵之家的通天人物,何况是首席大药师。

有这么大的人物在此,师爷哪敢在村民面前耍官威,等两个捕快挨家挨户问过情况,让老族长及二十个村民在验尸文书上按了手印,就急匆匆离开。

邻村的十几个人,其中有陈家村的人,怀着各种目的站在大槐树下围着公牛、王哑巴尸体瞧看。

老族长叫曲东将王哑巴的尸体抬回家买寿衣棺材火速下葬,又叫村人取来柴木放在公牛毒尸上焚烧。

浓浓焦臭的黑烟滚滚升起,大火燃了一个时辰,公牛尸终于化成了灰烬,邻村人也走了。

村头停过死尸、焚过毒牛,十分晦气,从此无人敢在大槐树下乘凉。老族长派人将大槐树砍了,在斜对面种了几株梨、桃、桔树。这都是后话。

死公牛的主人曲东从县里回来,先去老族长家禀报消案前后经过,接着由老族长带着去了曲义的家,看到曲义差点丢掉一条命,咬牙答应赔偿价值三十五两银钱的三亩好地。

曲东的家人已布置好灵堂,买了棺材、孝衣,等着他回来,就将王哑巴简单安葬在村里后山的坟地。以后每年清明给长辈上坟,上不了在王哑巴的坟上烧一把纸钱。

按照村里的规矩,红白事都要摆酒。王哑巴死于非命,曲东一家死了一头公牛还得赔偿曲义家三亩田,倒霉的不能再倒霉。老族长特意免了曲东家的白事酒宴。

李晶晶通过了元洪子严格的制药考试,终于得到他承认药师身份。

黄昏,夕阳西下,太清观的两个药徒赶着一辆牛车给李晶晶送来一对成年梅花鹿。

牛车缓慢的从村头行到村尾的李家,路过几十家,家家户户的人都跑过来瞧看,曲家村又热闹起来。

雄梅花鹿的角刚割完。雌梅花鹿去年刚下过两只小鹿,今年还没有怀上。

它们被李晶晶安排跟山羊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李晶晶带着几个小伙伴轮流抚模梅花鹿,又去了曲义家,把这件有趣的事告诉脸上有了血色的曲义。

“等你身子好了,我们一起喂鹿。”

“义伢子,学堂的先生今个还问起你来了。”

“明个我下学给你讲讲学堂上的课。”

曲义话比以前更少。众小陪着他哭了一场。

曲义的爹从县城里赶回来了,憨朴的他没有银钱,不知怎么感谢李晶晶。

傍晚他进山里砍了三捆柴,夜里往野塘、河里放了几个渔网罩,守了一夜,起了几次渔网罩,捕了六斤黄鳝、四斤泥鳅,次日早晨送到李家。

“义伢子病着,正需要吃大补的吃食。”曲氏知道曲义家境况很差,曲雨被休弃,曲义又是大病,曲义的爹在县里做小工也停了,日子又苦又难。只收了一半,另一半坚持让曲义的爹拿回去。

李晶晶听到动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见是满脸苦相的曲义的爹。

她穿好衣服跑到厨房,怕被曲氏发现,悄悄的只将几条筷子粗的小黄鳝、小泥鳅收进了回春药府,而后去了药室,把门紧紧的插上。

她的回春药府早就制出长骨的药膏,前天只是拿出止血粉、去烧粉就引了元洪子的怀疑,便没有拿出长骨的药膏。

今日她必须先装成在药室里制出药,才能光明正大的给曲义使用。

药室的窗户飘出一股古怪难闻的药味,跟厨房飘出的早饭香味混在一起。

贺氏走到药室窗户下,高声道:“晶妹子,早饭不吃会饿得肚子疼。”

李晶晶道:“娘,我得守着药罐不停的加水,一离开罐里的药就会糊。你们吃早饭,别等我了。”

李老实面色自豪,跟几位道士笑道:“不晓得晶妹子在制什么新的药膏,都没跟青伢子去药兽圈喂母牛跟鹿。”

家里来了白云观的三位贵客,观主石通道人特批他在家里陪客。他巴不得元洪子多住些天,他好跟家人多呆几日。

元洪子从外面晨练回来,嗅到从未有过的奇怪药味,想到李晶晶曾夸口给曲义制生骨的药,用过早饭就坐在药室门口,只要李晶晶一开门,就去看她的药罐。

他原先只在曲家村停留两天,等考完李晶晶就离开,现在改变主意,准备多呆些日子。

石通观主因马上要到端午节,观里事务太多,向元洪子辞别返回太清观。

广明子昨晚回了一趟太清观,处理药室的紧急方子,制了几炉救命的药,今早来到曲家村,继续陪着元洪子。

李家的生活昨天起就恢复正常。李去病背着书袋上学堂。李云青弄药田、药兽圈。李老实帮着曲氏收拾院子里的菜地。

李云霄跟着贺氏学《论语》,中途歇息了三次,每次都非常殷勤的跑去把元洪子空茶杯拿到堂屋,让贺氏给添满水,而后送给元洪子,就那么站着非得看着元洪子喝几口才离开。

元洪子早上吃的是汤多的米粉,上午喝了两杯茶水,肚子里都是水,守在药室前不到一个时辰,觉得尿急就去茅厕解手。

谁知等他回来,药室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炉子的柴火热烈的燃烧,紫砂药罐连个药渣也不剩。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与广明子在村里的大路上笑着小跑。

“可算甩了你的大师兄。”

“他是个老顽固,死板的不得了。他要在肯定阻止我们用新药膏。我若把自己骨头弄碎来试新药膏药效,等我骨头好了,曲义也错过最佳治疗期。”

“唉,我以为你开窍了不会断骨试药。”

“断骨试药算什么。我大师兄曾以身试过毒粉,导致终身不孕,一直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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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晶晶喜获药师文书

“你有没有娶过妻子?”

“我曾经定过亲,十年未回家,女方家退了亲,女的另嫁人当了寡妇,又回头来找我。我自是不肯。”

“那你到底后来娶过妻子吗?”

“我身体也有毒素,我怕害了别人,没有娶过。你以后千万不要以身试药。”

“新药膏叫蚁虎再生骨膏。”

“听药名蛮霸气。膏里的成里可有虎?”

“没有虎,有虎的亲戚。”

一老一小来到曲义的家,曲义的四个长辈赶紧跑出来连声道谢,将他们请了进去。

李晶晶取出蚁虎再生骨膏,仍由广明子亲自给曲义的背、臀部上药。

广明子脾气暴躁,动不动打人骂人,可是给病人包扎敷药手非常轻,比女子还要温柔。

广明子深深闻了几下药膏味,又看了药膏颜色,便知道蚁虎再生骨膏的主要成份蚂蚁、壁虎,其余的药草成份还不知晓,不过这已够他等会气元洪子。

“义哥哥,到了晚上你的脊背、臀部骨头会发热还会很痒,那是药膏浸入骨头药效发作,碎骨重新生长,你千万要忍住不要动。你要动了,脊骨、臀骨会变形,成为驼子。”

“我一定忍住不动。”

曲义的爹搓着双手,小心翼翼的道:“晶妹子,我家刚得了三亩田,卖了就付给你药费。若是不够,我再把家里的旧田也卖了。”

李晶晶若收了钱,曲义家没了田连饭都吃不上,摇头道:“叔叔,田不要卖。百日后义哥哥病好了,每天下了学堂到我家帮我打理药兽圈就算药费。”

伤筋动骨百日好,没听说骨头粉碎也是百日好。广明子眼睛瞪得老圆。

同一时刻,元洪子站在李家后院的药兽圈前,眼睛也是瞪得老圆。

那头本该死去的母牛此时在牛圈里缓慢的行走,悠闲的吃草饮水,牛尾巴摇摆驱赶着空中的飞蝇。

一个女子沉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大药师道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元洪子从脚步声已知道有人来到身后,回头见是气质谈吐不亚于京都高门贵女的贺氏与少年老成的李云青,指着前面远离粪臭味的一片空地道:“李夫人,这边请。”

贺氏行至与元洪子面对面,问道:“请问大药师道长可是要将小女带去道教白云观?”

她已经瞧出元洪子说话防备着白云观的两个武道人,所以带着李云青在外面见他。

他一个首席大药师在白云观尚且受人监视,说明白云观非常复杂,绝对不能让爱女李晶晶去那样的地方。

元洪子目光坦诚,答道:“家师一直没有此意。我在见到令爱之后,萌生过此意。”

贺氏缓缓道:“谢谢您对小女的赏识。我家只是乡村普通人家,白云观远在繁华权贵聚集的京城,我们舍不得小女去,也不想让她有任何的风险。”

元洪子点头道:“我未有过子嗣,却也理解为人父母的苦心。夫人请放心,家师爱才,师母对令爱制的去斑膏赞不绝口,我会妥善安排令爱。”

药神赤灵子的夫人就是天下第一医神丁素然。她是道教的道姑,也是开国皇后的师父。

贺氏听到女儿制的去斑膏得到开国皇后师父丁素然的夸赞,内心无比自豪,但是仍然坚持说出李家的决定“请您见谅,小女不会入观当道姑。”

李老实、李云青都在太清观做活,可是没有一个入了道教当道士。李家男子不当道士,更不会让女子当道姑。

元洪子对此不觉得惊讶,微微点头,目送贺氏母子背影离去。

当日,元洪子将早就准备好的白云观药师文书颁发给李晶晶,当场宣布代药神师父收李晶晶为记名弟子,特批她年幼不用入道教当道姑,在家修行即可。

道教大药师收徒是件很隆重的事,药神这样巅峰级的大人物,就算收记名弟子,也是应该在白云观举行仪式对外公开,给弟子造声势。

元洪子为了保护李晶晶,连太清观都没去,就在李家当众说了此事。

广清子与云东子这几天没有亲自用过李晶晶炼制的药膏,也不知道她救了曲义、母牛的命,给曲义制出前所未有重生骨的药膏,只知道她天资非常高,无师自通,除去这些跟寻常的小孩子一样。

他们见元洪子这般随意的代师收李晶晶为记名弟子,误以为药神心血来潮收徒,对李晶晶根本不重视。

数日后返回白云观后将所知道的事情禀报所属的势力。李晶晶没有得到两方势力的关注,今后几年都在曲家村过着安静的日子,不被道教任何人和事打扰。这些都是后话。

李晶晶有了药师文书,所制的药就可以在外售卖。

她未入道教,不是道姑,享受不了道教药师的待遇,可也不用给道教制药丸。

她卖药丸不用经过道教批准,药丸出了事,道教也不会替她出头。

元洪子走时给广明子留下一封信,交待了四件事。

让他拿信去太明观找子风道姑要两名心思纯真忠诚的武道姑派驻李家,日夜负责保护李晶晶的安全。

让他替师父传授李晶晶本门制药密法。

让他先向李晶晶订购去斑膏五百盒,止痛活血膏、止血粉两千瓶,直接送往京都师母名下的医药馆。

去斑膏一盒十两银钱,止痛活血膏一盒一两银钱,止血粉一盒二两银钱。

给李晶晶起了名号“回春居士”,日后京都的医药馆会在她制的药包装上面刻上这个名号。

元洪子不想让随同的广清子、云东子知道他重视李晶晶,走后才让广明子去办这四件事。

广明子看完信才知道之前误会元洪子,心里佩服元洪子心思慎密,考虑周全。他兴冲冲去了太明观,直接将信给子风道姑看。

子风道姑今年四十三岁,祖传都是郎中,幼年时家里惨遭巨变,成了孤儿,很幸运的被医神丁素然收为弟子,加入道教做了道姑。

她的性格耿直泼辣,最厌恶勾心斗角,也不愿给名声差的人医病,在白云观得罪了不少人,十年前便自请来到偏僻的浏阳县,在名不见经传的太明观当了观主。

广明子比子风道姑年龄大三十几岁,脾气古怪,为人非常正派,一直受到子风道姑的尊敬。

子风道姑笑道:“大师兄这回真的是给我师父的医药铺子弄了个小财神。”

去斑膏的药效极好,男女涂抹一夜后去斑,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这比佛教几位大药师联合制的珍珠粉、驻颜膏强十倍。

可以预料光是五百盒去斑膏会在京城引起极大的轰动,这还不说能让习武人及军士身上必备的止痛活血膏、止血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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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晶晶有了药师资格证了。哈哈。撒花。

44 武道姑入住李家

“你我都看过了,此信就烧了。”广明子将信当场烧掉,“你把人叫来,我今个就给李药师送过去。”

子风道姑微笑道:“师哥当我的人是货物,还你去送货?”

广明子道:“我不送过去,你送过去?”

“我跟李药师认识的可比你早。我和你一起送人去。”子风道姑跟广明子一样性子急,当下叫来六个人品好可靠的武道姑,让她们在后院比武,吩咐胜出的两人立刻收拾行李,用过午饭后在观门前等候。

两个武道姑名叫望莲、望月,年龄将近四十,婴孩时被家人抛弃丢在道观门口,从小在道观里长大,心思纯正,一心习武,功夫不亚于望风、望阳。

望莲、望月在去曲家村的路上得知要跟随最有前途的大药师,还是住在伙食很好没有什么规矩的农家,心情十分雀跃。

子风道姑笑道:“瞧你们两个离开居住几十年的道观,竟是一点不留恋。”

望莲、望月只是一个劲的憨笑。

四人到了曲家村,村里人一瞧竟是医术高超常进深山乡村义诊的太明观观主子风道姑,纷纷上前行礼。

广明子不耐烦的甩袖先行一步。子风道姑带着望莲、望月跟村里人寒暄几句,便赶去李家。

曲氏已站在院子外相迎,瞧到颇有仙风气质的子风道姑,急急的朝家里高喊道:“霄伢子、晶妹子,快来见过仙姑,当年寒冬腊月就是她给你们娘接生,你们才平安出生。”

子风道姑单手虚扶起曲氏,见从绿荫荫的院子里跑出来一个着蓝衣可爱小童,后面走出来一个着红衣的漂亮女童,笑道:“当年的龙凤胎如今这么大了。哪个是李药师?”

李云霄站稳了脆生生叫了一声“仙姑好!”,而后手指着李晶晶叫道:“我妹妹是李药师。”

李晶晶行礼道:“晶晶见过仙姑,多谢您当日帮我娘生产。”

子风道姑非常轻松的一手一个抱起龙凤胎,挺胸抬头走进院子。

李晶晶朝走在后面背着大包袱的望莲、望月扬手打招呼示好。

她已经从广明子嘴里得知两位武道姑今后定居李家,负责日夜保护她的安全。

两位武道姑目光清明,笑容真诚,看上去都是好相处的人,就是不知品性如何。

子风道姑打量着面容看上去比四年前还年青漂亮的贺氏,赞叹道:“你是个有福之人,有个药师的女儿,吃了她制的灵丹妙药容颜不老。”

贺氏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带了龙凤胎四年,皮肤竟比二十岁的小妇人还要好,脸上没有一丝的倦态,永远都是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观主别来无恙,风采依旧。”贺氏微笑,目光扫过三位道姑的着装鞋子。

她年前听邓氏抱怨太明观香房的费用高,想着观里的道姑生活一定过得很好。

现在看着子风道姑的道袍、鞋子三成新,望莲、望月的道袍、鞋子已洗着褪色,甚至打了补丁。

外面流传子风道姑将观里的银钱用来给深山乡村百姓义诊的事,八成是真的。

李晶晶端来茶杯,放在子风道姑跟前的桌上道:“您请用茶。”又去给望莲、望月端茶杯。

子风道姑放下茶杯,急道:“李药师,你莫去倒茶,让望莲、望月自己去倒。她们在你家定居,你与你家人要是把她们当客人,日子都会过得累。”

贺氏见子风道姑跟四年前性格一样急,菀尔道:“两位仙姑随我去房间将行礼放下。”

望莲、望月背着大包裹站着门边不动,眼睛瞅着子风道姑。

“你们这会子又舍不得我?”子风道姑脸上笑容不减,“你们以后跟着李药师,只听她的话。”

刚才在路上子风道姑已给望莲、望月讲过规矩,现在有此一说是讲给李家人听的。

太明观的武道姑可不是人人都能使唤了的。

贺氏朝李晶晶招手道:“你对两位仙姑要敬着些。”

子风道姑笑道:“你们日后要跟她们朝夕相处,别叫仙姑,直呼道号即可。”

李晶晶点头,一手拉着一个,把望莲、望月带出了堂屋。

广明子在药室将元洪子信里的内容复述给李晶晶,临走时李晶晶给他去斑膏、止血粉、止痛活血膏各十罐,让他售卖之后再给银钱。

子风道姑在李家用过晚饭并没有走的意思,李家人便知道她要陪着望莲、望月住一夜。

次日李老实、李云青原是要送子风道姑回太明观,被她拒绝。

子风道姑医武皆修,还精通毒术,强盗遇到她,还不知谁打劫谁呢。

望莲、望月送子风道姑到村口时,忍不住哭了,无精打采回到李家。李晶晶反过来安抚了她们两个大人。

贺氏瞧着小女儿一幅大人的样子,心里暗笑。

之前她还担心太明观会派两个年青容貌出众的道姑,现在瞧着望莲、望月容貌十分普通,体型高胖,年龄已快四十,性格单纯却是非常稳重,绝对不会引起村里村外的男子关注,不会惹出事非,真是甚好。

家里多了两口人,还是非亲非故的道姑,不止是添了两副碗筷一日三餐多做饭菜的事,彼此之间要了解性格、作息时间、生活喜好,需要磨合一些日子。

曲氏是心宽之人。她没有普通妇人的吝啬,家里多两个人吃饭,没有降低伙食水平。

太明观的伙食当然比不了李家,何况曲氏是个馋嘴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口欲,厨艺比县里的厨子还要高。

贺氏心思细腻,体贴入微,待两位武道姑如亲人,特意提醒曲氏拿了银钱去镇里买来新衣、新鞋、新被褥。

李家从衣、食、住上头都不亏待望莲与望月。李晶晶更是没有把她们当成随从,而是当成朋友甚至是长辈。

望莲与望月憨直但不傻,时间久了,便感觉到李家的真诚与善良。她们在闲余的时就像在观里一样,到山里砍柴采野果打野兽,所得的东西全部交给李家。

李云霄喜欢练武,她们向观里请示之后,就传授他五禽戏拳法。

李去病见了要学,她们连他一起教,甚至好心提意李晶晶学习武术,强身健体,以后有好的体力能够上山采药。

端午节过后,曲家村的妇人不忙了,见李家没有成年男子,结伴来李家串门,目的是想知道两个道姑为何在李家定居,在李家住得是否习惯。

“观主派我们日夜保护李药师的安全。”

“我们在李家住得习惯。我们都胖了。”

无论谁来只要是问这样的问题,望莲与望月都会这样回答,再问别的就不回答了。

端午节过后的一个午后,刚下过雨,难得天气清爽。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拿着小锄头在村子里的大路边找被雨水打晕的蜈蚣、毛虫、飘虫,四个年龄不够没上学堂的细伢子、细妹子帮着她找。

望莲与望月像平时一样跟在一旁,突然看到从村头方向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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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林氏自尽未遂重返曲家

此人是个道姑,容貌非常普通,明明是瘦高个,还要穿着肥大的道袍,显得人像根细长的竹竿。

望莲与望月激动的跑过去,高声道:“望英师妹,你怎地来曲家村了?”

望英见到两女一个着新的蓝衣灰裙,一个着新的蓝衣黑裤,都梳着显得脸瘦好看的流苏髻,腰间系着绣有莲花、弯月图案的粉色荷包,比在太明观时好看许多,惊呼道:“两位师姐,你们穿了俗家的衣裳变美了,我差点认不出来。”

望莲与望月极少被人夸赞美丽,心喜的只是憨笑,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

望英性子非常热情活泼,主动的张开双臂拥抱两位师姐,激动的道:“原来你们被观主派到了曲家村。”

“我们奉观主之命定居李家,保护李药师。”望莲指着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几个孩子。

望英看了几眼,孩子们都蹲在地里好像在玩泥,不知哪个是传说中四岁便通过白云观首席大药师考试的李药师。

她也是武道姑,不关心医药术的事,问道:“瞧你们的气色、装扮,在这里过得非常好吧?”

望月笑得嘴都合不拢,“李药师跟她家人对我们很好。”

望英略的厚嘴唇张开,激动的不停说话,“快说说怎么个好法,好叫我回去跟师姐妹们学学,让她们放心,替你们高兴。”

望莲指着自己的头发道:“你瞧我们的发型,是李药师的娘贺氏教的。”

道姑的生活枯燥乏味,偏偏女人天生爱美,无事时会在屋里互相把头发散了梳俗家女子的发型。

望月伸出四个指头,笑道:“我们已经跟贺氏学了四种发型。”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道姑也是女人,一个月未见,聚在一起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望月、望莲说的话比在李家一个月说的都多。

李晶晶与众小挪地方找虫子,三个武道姑就跟着移步。

“潭州长史府里的老夫人年年给观里捐千两白银,不止一次给观主师姐提要请两个武道姑。你们走后,我们都猜是不是去了长史府里保护老夫人的嫡长孙女。”

“你今个来曲家村干什么?”

“哎呀,我跟你们说了许久的话,都忘记观主交待的大事。”望英一瞅天空的太阳位置,竟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急急问道:“你们可知曲福家?”

望月摇头道:“不知道。”

李晶晶一直有听三女的对话,站起来道:“望英仙姑,曲福是我舅爷爷。我带你去他家。”

在曲家村若是说曲福,只有上了年龄的人才知道他就是曲快手。

望英这才发现几个孩子当中有一个如小仙女般漂亮的小女孩。

她脑子是一根筋,转得不快,没有反应到小女孩就是李药师,急着让人家带路。

曲家大门敞开,曲快手正坐在院子里擦大刀,邓氏与小邓氏拿着针线活去李家串门。

李晶晶进院子前先用力拍拍大门,高声叫道:“舅爷爷,太明观的望英仙姑奉观主之命找你。”

曲快手立刻用红布将大刀盖上,跑步送进卧室,再出来相迎。

望英打量曲快手,看出也是个习武之人,武功还不低,问道:“你可是曲福?”

曲快手点头道:“我正是。”

年前太明观来曲家替林氏带口信的是个十几岁的武道姑,今日来的这位年龄三十几岁,一看就比上次那个武功厉害。

他有种不详的感觉。

望英脸色突然间一板,非常严肃的道:“你的儿媳妇林氏前后三次悬梁自尽,前两次绳子系的松,今早这次绳子系的紧,若不是被我们及时发现,她就没命了。”

曲快手又惊又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望英不容置疑道:“观主叫你今日必须将林氏接走。”

曲快手只有点头道:“多谢仙姑传话,仙姑先进堂屋里坐,喝杯凉茶。”

望英好像生怕曲快手逃跑一样,催促道:“我没有空。你这就随我去观里接林氏。”

太明观是绝对不会再让林氏住了。林氏万一真的自尽死了,官府来查,太明观没有责任,但名声受损,还让人觉得十分晦气,谁还会到太明观上香。

李晶晶自是知道曲快手的难处。

现在小邓氏肚里的孩子五个月了,林氏若回来惊着她,她不是没有流产的可能。

曲快手蹙眉道:“仙姑放心,我今个一定把林氏接出太明观。我堂客就在亲戚家,我要去跟她说一声。”

望英让曲快手在前面带路,这是要跟着他一起去。

李晶晶抬头道:“舅爷爷,我回去只将舅奶奶叫来。你在这里等着。”

曲快手点头,去族里借了辆驴车。

李晶晶跑回家,在院子里朝坐在堂屋里的邓氏招手,大声道:“舅奶奶,你出来,我给你说个秘密。”

邓氏笑盈盈放下针线活起身出了堂屋,小邓氏以为李晶晶说着玩就没在意。

邓氏这一离开就是大半天,去了太明观接那个无比厌恶晦气的儿媳妇。

当晚脸色惨白死气沉沉的林氏终于回到了阔别半年的曲家。

曲快手压根不让小邓氏跟林氏照面,让小邓氏睡在了李家。次日一早,他就与曲氏一起将小邓氏送到了县城书院。

书院里有的是学子在外面住宿妻子跟来的。小邓氏来了,曲多搬到书院外面租房子住,学子们未觉得不妥。

曲长久跟着曲快手、曲氏回到了曲家村,刚进家门就见邓氏正坐在院子里洗他堂客的一大盆带着臭气的脏衣服,厨房里飘来浓郁肉汤香味。

整个浏阳县谁家当婆婆的像邓氏这般侍候儿媳,还要照顾着孙媳妇。

曲长久愧疚道:“儿子不孝,让爹、娘操心受累。”

曲快手朝儿子挥挥手道:“你好好说说你堂客,实在说不通,那就由着老天把她收走。”

曲长久进了卧室,瞧见林氏露在被子外面鬼一样惨白脱相的脸,仿佛活过不过今夜,原本满腔的愤怒减了一半,站在床前缓缓道:“你在观里的吃穿跟在家里一样。”

林氏死死盯着气色还不错的夫君,脑海里想象着他跟县城的女子卿卿我我,把她这个原配抛到了九霄云外。

曲长久道:“我又没有休了你,只是等着多伢子……”

林氏打断曲长久的话,声音尖锐用尽全力叫道:“我生的多伢子考中了秀才,我是他娘,我竟然最后一个才知道!”

曲长久无奈的长叹一声,念着多年的夫妻情份,她又是儿子的生母,还是送她人生最后一程,就坐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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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刘喜娘误认曲家老夫人

重阳节过后的一天半夜,小邓氏在县城租的房子里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重五斤七两。

曲多守着小邓氏母子,曲长久回曲家村报喜。

曲快手、邓氏、曲氏带着吃食用品去看望曲家的第四代第一个小男丁。

秋高气爽,曲家村天气晴朗,碧空无云,两个穿着灰衫黑裤的壮汉抬着一顶小轿来到了曲家门外。

一个梳着高髻戴着镶红宝石的银钗,穿着小翻领八幅桃红长裙的青年女子从轿里扭着细腰走出来,抬起戴着白玉镯的手腕拍铜制的门环,高声道:“家里有人吗?”

林氏身体不好,被拘着几个月没有出过大门,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好不容易有人来拍门,赶紧从卧室里走出来,也不问是谁,就把门打开了。

青年女子笑容满面,只是瞧着林氏一脸病相,怕过了病去,不敢靠近,保持着一定距离,问道:“这位可是曲秀才大官人的亲娘曲老夫人?”

林氏被一声“曲秀才大官人的亲娘曲老夫人”叫的心花怒放,都忘记妒忌青年女子穿着富贵了,连点三下头,恨不得把曲多的秀才文书举到脑门上。

青年女子喜滋滋道:“老夫人,我是县里的刘喜娘,今个来上门来给您说件大喜事。”

喜娘就是媒婆。

林氏疑惑道:“什么大喜事?”

刘喜娘伸手朝里面指指,意思是堂屋说话。喜事未成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是喜娘的规矩。

林氏偏偏想要这些村里没有见识的妇人瞧见她当秀才娘威风的一面,不肯让刘喜娘进门。

刘喜娘啥人物没见过,一眼看出林氏这种虚荣心强的必会贪财,放低声音道:“我奉县里丁大富商之命,前来给曲秀才大官人许一婚好亲事,女方的嫁妆足足有三百两银钱。”

林氏一听三百两银钱,欢喜的差点晕过去,左右瞧瞧,见邻居除了老族长家门口没站着人,另四家的老人与不用下地做活的妇人都出来瞧看,生怕被她们听到三百两银钱,回头告诉曲快手夫妻,这样她就捞不到银钱,赶紧把刘喜娘迎进门去。

一会儿,刘喜娘脸带喜气被激动高兴的林氏送了出来,原自坐了小轿离开。

曲氏去了县城不在家,贺氏就不出门守在李家。

李晶晶带着望莲、望月外出玩,碰到两个妇人跟她开玩笑。

“晶妹子,你舅爷爷家又要添人口了!”

“晶妹子,你舅爷爷要摆两次酒,还是两次酒摆成一次?”

李晶晶嘟着嘴摇头装憨,问道:“添什么人口啊?”

“你去问你表婶,她刚才见了县城的大人物刘喜娘。”

“刘喜娘就是媒婆。她今个来你舅爷爷家说亲,明个估计就得来交换庚贴到官府把亲事备案。”

李晶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氏给曲多弄个平妻回家,赶紧跑回家告诉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贺氏。

贺氏脸色微变,肃容道:“晶妹子,我写封信,你快让望莲或是望月去趟县城书院,把信交给你舅爷爷、舅奶奶,让她们今个无论如何必须赶回来。”

如今林氏的思维已跟正常人不同。

她跟林氏根本讲不通,只有把曲快手夫妻叫回来阻止。

半夜,曲快手夫妻、曲长久、曲氏与望莲坐着花了二百个钢钱雇的马车,像赶着投胎一样急急的回来了。

曲快手怕惊扰了族人的好梦,马车没有进村,就停在村头。

曲家大门紧闭,曲快手用力砸门,半天都不见林氏开门,众人又急又气又担心。

曲快手翻墙而入,把大门打开。

曲长久铁青着脸,快步进了卧室,在黑暗里将睡得跟死猪一样沉的林氏从被子拽出来,问道:“你今个见了刘喜娘,答应了什么亲事?”

林氏正做着睡在白花花银钱的梦,迷糊之中答道:“我是秀才大官人的娘,我给我的秀才儿子娶个平妻,得三百两银钱,还让小邓氏那个贱人不能以子为贵过好日子。”

“多伢子的亲事你不问过我就敢做主,好大的胆子!儿媳妇刚给你生下乖孙,你就要给她心里添堵,还骂她贱人?”曲长久气得狠狠扇了林氏两个耳光,把她直接从睡梦里打得晕死过去。

他把身体轻飘飘的林氏丢在床上,出了卧室便看到爹娘与姑姑站在门外发傻,显然都听到了林氏的话。

他终于将思索过数次的心事大声说了出来,“爹、娘,儿子要休了这个毒妇!”

曲快手已被林氏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冷静下来道:“你休了她,她也是多伢子的娘。”

曲长久道:“爹,我休了她,对外头说她疯了。她便没有资格给多伢子娶平妻纳妾。”

曲快手摇头道:“多伢子两年后还要考举人,不能有个被休弃的娘。”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林氏没没休,只是被曲家送到观里就闹得自尽,要是真被休了,肯定会撞死在曲家大门。

曲家若发生这样的惨事,名声就毁了,府试考官肯定不会让曲长久父子考中举人。

曲氏一脸疲惫,见邓氏身体摇摇晃晃快要气晕了,扶着她跟曲快手父子道:“先进了堂屋再说。”

次日又是昨天这个时候,刘喜娘坐着一顶小轿到了曲家,双手捧着一个小红盒子下轿,见大门敞开着,猜测林氏是等着急了,笑眯眯高声道:“老夫人,我来了,把喜事好事都给您带来了。”

邓氏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道:“你就是刘喜娘?”

刘喜娘一看妇人精神头比林氏还要好,瞧着年龄也跟林氏差不多,难道是曲家串门的亲戚,笑答:“不错。请问您是老夫人的亲戚?”

邓氏定定道:“我家里没有什么老夫人,只有老太婆一个,就是我。”

刘喜娘目光狐疑。

曲快手从堂屋里快步走出来,威武有力,铛的一声将大门关上,把刘喜娘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握住了小锦盒。

曲快手索性都说了,一本正经道:“我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曲福,她是我的堂客曲家当家主母邓氏。我们的儿子曲长久、孙子曲多今年高中秀才。昨个你见的是我们的儿媳妇林氏。林氏是个疯的,说话不做数。”

刘喜娘惊诧的嘴唇张开成一个“○”型,半晌方道:“昨天我叫了几次老夫人,林氏都没有辩解。我以为她是曲长久大官人的娘。”

曲快手与邓氏面面相觑。

曲长久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桂树下,问道:“你昨个来我家是给谁提亲?”

刘喜娘神情慌乱,却仍是缓缓道:“我是替县城丁大富商的女儿丁小姐来提亲,提的男子就是才华横溢的曲长久秀才大官人。”

邓氏望向已经三十四岁的儿子,喃喃道:“林氏怎么可能给你娶平妻?难道她想开了?”

曲长久昨晚没听林氏解释,就把她打晕过去,对她心生愧意。

刘喜娘最善察颜观色,已看出曲长久心里对这门亲事有意,一扬手中的红色小锦盒,高声道:“老夫人,您瞧我已将丁小姐的八字、婚书及礼金三十两银钱带来了。婚书上面写的就是曲长久秀才大官人的名字。”

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子鬼般犀利疯狂的吼叫,“你个骗婚的娼妇,老娘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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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刘喜娘羊癫风突发

林氏不知何时出的卧室,面上竟是涂了香粉胭脂,梳着扁髻戴着鱼形银簪,穿着豆绿色棉衣、黑色长裤,右手握着一把长半尺尖锐的铁剪刀,从曲长久身后冲向被吓傻的刘喜娘。

林氏早上就醒了,用过早饭,幻想着挽回曲长久的心,就收拾打扮了一番。

她听到刘喜娘把她误认成已经四十九岁的邓氏就气得要命,再听到刘喜娘是给曲长久做媒。

她不识字,今个若是独自在家,肯定会糊里糊涂的收了三十两银钱,在婚书上按手印。

她最怕的事就是曲长久有别的女人,岂会大度到给曲长久娶平妻。

刘喜娘瞧着明晃晃的铁剪刀刺了过来,啊的大声惊叫,都忘记向后躲。

“住手!”曲快手厉声大喝,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刘喜娘面前。

林氏已得气得疯了,六亲不认不管不顾的扎下去。

曲快手抬手打在林氏右手手腕,骂道:“毒妇,放下剪刀!”

林氏被打得右手五指张开,剪刀落地,手腕剧痛抬不起来。

曲快手弯腰去捡剪刀,正好露出了身后吓得浑身颤抖的刘喜娘。

林氏瘦得成一把骨头,却是被能毁灭天地的恨激的比平时敏捷、力气大,快步绕过曲快手,将刘喜娘一把扯过来,推到在地,骑在刘喜娘身上,左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两个轿夫跟刘喜娘很熟,几年来没少得她的银钱,也都是心术正派的人,在门外听到很大的动静,立刻用力推开门,正好瞧到林氏表情无比狰狞往死里掐刘喜娘的脖子一幕。

“杀人了!”

两个轿夫不约而同喊了一句,这下子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左右邻居都跑过来。

“你疯了!”邓氏大叫着冲上前欲把林氏从刘喜娘身上拉开,可惜林氏已经入了相,左手死死捏着刘喜娘脖子。

曲快手大喝一声,立掌劈在林氏后脑勺,将她打晕倒在刘喜娘身上。

两个轿夫恨恨望着昏倒在地的林氏,这个女人真是歹毒,竟对刘喜娘起了杀意。

曲家村众人涌进来时,林氏已被曲快手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而刘喜娘躺在邓氏怀里,双眼紧闭,满嘴吐着白沫,浑身抽搐。

刘喜娘祖上遗传羊癫风,三岁之前频发,稍微大点就好些,成亲之后更是极少发作,所以此事不被外人知晓。

羊癫风不能干重活生气受刺激。

喜娘只需动动嘴皮子,来钱又快,没什么风险。刘喜娘便选择干这个,在县里撮合了许多姻缘,小有名气,收入比教书先生还高。

丁富商已付给刘喜娘二两订金,速成之后再付给她四两。

刘喜娘这两天受得刺激可不小,把曲长久的妻林氏识认成娘,又被林氏起杀心用剪刀刺用手掐脖子,受了极大的惊吓,羊癫风不发作才怪。

一个老头子见多识广,瞪眼惊呼道:“她羊癫风发作。郎中若是来晚了,她会死。”

一个老婆子摇头急道:“村里到镇里来回需一个多时辰,郎中来了,她也死了。”

“她是县里的喜娘,死在咱们村,以后还有哪个喜娘敢来咱们村做媒?”老头子说完,瞟了一眼刚进门的老族长。

族里谣传县令要给老族长的二孙子曲定林说亲事,曲族雨棚砸人事件发生后,此事没了音信。

老族长若想给曲定林在县城说门好亲事,就得用到县城的喜娘。

邓氏急得捏刘喜娘人中。曲长久像丢了一魂一样站在桂树下不知所措。

突然间刘喜娘不吐白沫了,浑身也不抽了,只是如同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任凭邓氏把她人中捏破了都没醒过来。

邓氏手指颤抖着往刘喜娘的鼻前凑,失声道:“没了气息。这可怎么办?”

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轿夫愤怒的骂一直躺在地上昏死的林氏杀人凶手,让林氏偿命。

老族长跺脚叫道:“快去找晶妹子,她的药连义伢子的瘫病都能治好,快让她来瞧看刘喜娘!”

望月抱着李晶晶急奔至曲家时,院里院外围了近百人,曲家村没下地做活的人都赶过来瞧看。

刘喜娘竟然鬼返魂似的又活过来了,仍是吐着白沫,只是身体不抽了,眼睛却紧紧闭上了。

众人刚才被刘喜娘闭气吓坏了,现在又见她活了,没有欢喜,反而更加担心她真的一口气上不来死在曲家村。

“大家都离患者远些,都往后站。”李晶晶从望月怀里跳下地,噔噔噔跑到刘喜娘跟前,蹲下给她把脉,接着翻看眼皮。

她确诊是癫痫,接合众人的议论,确定刘喜娘发作原因是激动、极度惊恐。

此时为了救人命,加上她已是拥有道教白云观文书的药师,不再掩饰会医药术,高声道:“望月,把患者的嘴巴弄开。患者现在神志不清,你小心她会咬你的手。”

望月上前从邓氏手里接过刘喜娘,粗糙黑胖如蒲扇的右手捏出刘喜娘的双腮。

刘喜娘张开嘴巴,上牙下牙也是张开着。

李晶晶迅速的往刘喜娘嘴里丢进一粒黑色小药丸,急道:“望月,把患者嘴巴合上。”

黑色药丸名叫全蝎癫痫丸。以整只的毒蝎为主药,几种药草为辅药,在回春空间制成。

毒蝎是她跟村里的小伙伴数月前在雨后村子大路边拣的,送到回春空间养大了制药,药效远胜普通的蝎子。

望月依言行事,右手虎口沾满刘喜娘的口水。

刘喜娘在几十双眼睛的凝视下缓缓睁开,吸了一口气,弱声道:“我这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人间了?”

两个轿夫抢着道:“刘喜娘,你遇到了贵人,这个细妹子给你吃了一粒药,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了。”

“刘喜娘,你跟前的细妹子就是救你的大恩人。你快谢谢她。”

刘喜娘目光望向站在旁边小仙女似的黄衣小女童,热泪盈眶道:“刘金巧多谢你救命之恩。”

众人瞧着刘喜娘不但活了,神志也是清楚的,均吁了一口气。

刘喜娘顾不得人中破了湛出鲜血,抬起双手一看空的,四处瞧看,地下只有曲家村人一双双大小脚,突然间急叫道:“我的红色小锦盒呢?”

曲快手怕刘喜娘再犯病,赶紧将小锦盒送到她手里。

刘喜娘站起来当场打开小锦盒,将放在最上面的婚书、写有八字的红纸拿开,仔细清点里面的银锭。

众人被白花花的银锭闪花了眼睛。

刘喜娘不小心手一松,婚书便落到地下。

旁边的老族长拣起婚书看过之后板着脸问曲快手道:“村里人都道是多伢子要娶平妻,婚书上却写着长久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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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曲族开族会关林氏

曲快手知道此事无论如何是瞒不过村里人,只能全盘托出。

众人一听,原来刘喜娘误将林氏认做邓氏说亲事,林氏误以为刘喜娘是给曲多提亲同意,今日刘喜娘来交换八字送婚书,林氏发现是曲长久娶平妻大怒发疯拿剪刀杀刘喜娘。

“小邓氏刚给林氏添了个孙子,林氏这个当婆婆的不感激倒也罢了,竟是要给林多娶平妻,要气死小邓氏。”

“林氏是个极贪财的,肯定是想贪了提亲商家的银钱。”

老族长挥手示意众人未要当着外人面前议论,问曲快手道:“昨个你们得了信,半夜从县城赶回来?”

昨夜曲快手砸门,林氏睡死了没听到。老族长家就在隔壁听得真切。

曲快手沉着脸点头,手指林氏道:“若不是亲戚送急信喊我们回来,这毒妇今个就自作主张交换了八字、在婚书上按手印、收了礼钱。”

老族长蹙眉摇头道:“亏得你们回来,不然林氏贪了银钱定了亲事,还以为是曲多成亲。到正日子那天女方把新娘子抬来,林氏才知新郎官是长久,受了大刺激,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你家跟女方家就成了全县的大笑话,两家的名声都毁了!”

邓氏呜的哭起来,哽咽道:“叔叔说得极是。我家有了这么个疯堂客,可如何是好?”

曲快手满脸懊悔,失声道:“当年我真不该让长久娶了这个毒妇。”

曲长久咬牙道:“爹、娘,我今个就把林氏休了!”

“不能休林氏。”老族长话里有话,瞪眼高声道:“林氏是疯子,我今个要开族会,将她关起来,不能让她再害人!”

林氏醒来正好听到老族长的最后几句话,爬起来满眼恨意,不发出半点声响,头朝着老族长撞去。

村里的两个老头子正好离老族长不远,喝了一声,都伸手去抓林氏,可惜没有抓住她。

林氏就要撞在老族长的后背时,被奔跑疾如豹子的望月伸手一把钳住左臂。

林氏低头去咬望月的手,被望月直接喀嚓卸了下巴,满脸的杀气,满眼的恨意,呜呜痛哭发不出声音。

李晶晶就站在老族长旁边,曲氏后怕的脸面血色,吓得抱着她远远的躲开林氏。

老族长在曲家村威望极高,无人能替代。

众人见林氏竟要“谋杀”老族长,全部愤怒的大叫道:“毒妇又发疯,把她关起来!”

曲快手双手扶着受了惊吓的老族长,关切的问道:“叔叔,你先到堂屋里歇歇。”

刘喜娘数完了银钱却没有急着走,带着两个轿夫也进了堂屋。

此次她眼拙,阴沟里翻船,竟是认错当家主母,差点定错亲事,此事若传出去,多年积攒的喜娘名声都毁之一旦。

她患有羊癫风疯,此事县里人都不知道。她不想事情传出去,砸了饭碗,害得儿女以后难找到好亲事。

她差点被林氏杀死这是事实。她是受害者,曲家如果不给她一个说法,就告到县衙去。

林氏被族里的妇人拿绳子捆,嘴巴塞了破布说不了话,暂时丢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邓氏怕林氏碰树杆自尽,就让曲长久站在旁边守着。

贺氏抱着李云霄来到了闹哄哄的曲家,见堂屋人满为患,李晶晶与望月也在其中。

曲氏正为曲快手家里的事揪心,瞧到贺氏来了,赶紧出来,忍不住落泪,给她讲了事情经过,低头问道:“怡妹子,林氏差点杀死刘喜娘。你舅舅不想让林氏做牢毁了曲家的名声。你快帮着想个法子让刘喜娘别去县里告状。”

“娘,你莫急。总是有办法的,你让我想想。”贺氏站在堂屋外打量刘喜娘。

“娘!”李晶晶跑向贺氏,张开双臂。

李云霄蹦下地挡住了李晶晶,不让她抱贺氏。

李晶晶小手叉腰叫道:“望月,给我把霄伢子弄到一边去。”

李云霄被望月头朝地的抱起来,吓得尖叫一声,惹得李晶晶咯咯笑。

李晶晶特别大声的道:“娘,我的药救了刘喜娘一命!”

堂屋里众人议论声不低,但人人都能听到李晶晶的这句话。

老族长坐在喝了杯热茶缓缓神,朝着刘喜娘肃容道:“今个害你病发的是林氏,她是曲福的儿媳妇。今个救你命的是李药师,她是曲福的外甥孙女。”

刘喜娘朝李晶晶微微一笑,望向老族长,一本正经道:“老族长,李药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刘金巧感激她一辈子。林氏却是我的仇人,我恨她一辈子,她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素来恩怨分明,今个的事情一码归一码。

老族长缓缓道:“我刚才已说过,要开族会将林氏关起来,让她永远不能出屋。”

刘喜娘道:“林氏身体不好,一直就不能出屋,被族里囚禁也就是呆在屋里,跟她平时生活有什么区别。我是要让她做牢。”

曲长久急道:“刘喜娘,你能不能不告林氏?”

律法规定参加科考的考生,三年之内家里三代血亲不得犯法。

林氏若是做牢,曲多三年不能参加科考不说,以后就算中了进士,也因为有个做牢的娘被同僚瞧不起。

刘喜娘望了曲长久一眼,缓缓道:“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会放过林氏吗?”

曲氏进了堂屋俯在曲快手耳边,将贺氏的话传给他。

曲快手酝酿片刻,便开口道:“刘喜娘,你言语误导林氏,导致她发疯伤了你。林氏是我们曲家的人,我们曲家愿意替她给你赔偿银钱三十两,还保证不将你说错亲事的事宣扬出去。”

刘喜娘反问道:“三十两?”

曲快手道:“你若是嫌赔偿少了,狮子大开口,那林氏就不是我们曲家的媳妇,我们曲家用不着赔你。你将林氏告上官府,她做不做牢也不关我们曲家的事。”

刘喜娘环视堂屋里外几十个曲家村人,想到今后还要依靠当喜娘赚银钱养家糊口,不能把事情做绝了,缓缓道:“你若是能让所有的人封住口,我便同意只收赔偿银钱三十两。”

老族长比刘喜娘更希望今日此事不要传扬出去,立刻道:“我今个就开族会,让族人把事情都烂在肚子里头,绝不会外头瞎说,毁了你当喜娘的名声,断了你的以后的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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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晶晶首赚万两银 收藏!

刘喜娘点头,接过邓氏递过来的两个小银锭,都收在红锦小盒里面。

两个轿夫刚才商量过,怕刘喜娘路上发病,要她在曲家村住一晚,今晚无事,明早再走。

刘喜娘便住在了曲快手的家里。

曲族开族会,曲快手夫妻及曲长久都得参加,两个彪悍的妇人将捆成粽子似的林氏提出曲家院子。

曲家只剩下外姓李家人、刘喜娘及两个轿夫。

刘喜娘双手不离红绵小盒,便连解手都随身携带。她在曲家院子转了两圈,便跟踩在小板凳上看缸里红鲤的李晶晶说话。

“李药师,我的女儿比你大两岁,只会绣小香包、帕子,远不如你漂亮聪明。”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可笨了,最怕学绣活,每次我娘要教我绣活,我就给我二哥使眼色,让他帮我把我娘引开。”

贺氏走过来朝刘喜娘微微一笑。

刘喜娘向贺氏鞠躬行礼,感激道:“夫人,我的命是您女儿所救,日后您若有差遣,直管派人到浏阳县里长街给我捎个口信。”

贺氏点头,让李晶晶去找李云霄玩耍。

李晶晶知道贺氏是想问刘喜娘一些事,偏偏不离开,就在一旁玩。

贺氏对鬼灵精的女儿常常是很无奈,只有由得她听了。

“不知你回去如何跟富商解释?”

“不瞒夫人,我准备向顾主说曲家经过一夜思虑,觉得不能收了三百两银钱,却只许下小姐一个平妻的身份,打算将亲事往后推延,等林氏过世了,娶小姐为正妻。”

“你这样解释,富商只会高兴而不会埋怨你。”

“但愿曲族的人能够遵守诺言,不要将昨日我认错曲家主母的事传出去。”

当晚,曲家的一间杂房收拾出来,又由曲族的铁匠将窗户、门换成了铁制的,就成了关林氏的屋子。

林氏松了绑,住进阴暗潮湿囚牢一样的屋子,半夜发出鬼一样的尖叫,嚎了几十声,嗓子都破了,也没有一个人出来瞧看。

次日,她双手趴在铁窗上看到曲长久与刘喜娘结伴离开曲家,以为曲长久是去县城迎娶平妻,哭得肝肠寸断。

曲快手昨个脸都丢尽了,原本得了重长孙的喜悦一扫而空,现在被林氏的哭声弄得心烦气躁,站在院子鱼缸旁边吼道:“林氏,你哭死了,我立刻给长久续弦,长久娶得是正妻!”

林氏听后渐渐收了哭声,也不绝食了,每天将邓氏送进来的三餐饭菜都吃光。

曲家原本以为林氏活不了几天,都给她买好了寿衣、棺材。

进入冬季,林氏仍是活得好好的,还跟邓氏提出天冷要给屋子添炉火。

曲快手瞪眼朝往林氏屋里提炉子的邓氏叫道:“不许你给她炉火。你给她一搓火苗,她敢把咱们家都烧了。”

“亏得你提醒。我都忘了她敢拿剪刀杀人的!”邓氏脸色微变,将炉子原自提回堂屋。

冷冷的天,晴日的太阳遥挂天际,温暖的阳光洒在刚下过三天三夜细雨的大地。

整个上午空气潮湿,到了中午,水气被太阳蒸发掉了,大地都干了,用过午饭的曲家与贺氏将被子拿出来晒。

李老实、李云青、望风、望阳急匆匆的从坡下走了上来。

已经习惯做俗家人装扮的两名武道姑迎了上来向两名武道士行礼,“望莲(望月)见过两位师兄。”

望风开门见山道:“我们奉师叔之命前来找李药师取药膏,只呆片刻就走。”

李晶晶刚解了发绳准备脱衣睡午觉,听到外面熟悉的男子声音,喜得叫道:“爹爹、大哥!”

她头发披散着跑出来,一头栽进李云青的怀抱,抬头见李云霄已经霸占了李老实的怀抱,便守住阵地,紧紧的搂住李云青的脖颈,笑道:“大哥,你今个不许抱霄伢子。”

李老实突然间干咳一声,嗓子像是干了没喝水,声音沙哑,急道:“晶妹子,药道长让我给你带了一个口信。他说,李药师,立即将所有的去斑膏交给我的两个师侄。”

李晶晶想也不想就从李云青怀里蹦下来,一阵风似的跑进药室,将门关紧,不让任何人进来,然后让望风、望阳站在窗外。

她从窗户里往外递盛有去斑膏的药罐,递了十个,就笑眯眯问道:“你们拿的了吗?”

望风、望阳大声道:“拿的了!”

李云霄仰着小脑袋站在一旁瞧看,觉得妹妹在跟两个武道士玩游戏,十分有趣,叫嚷着也要玩。

李云青哄着李云霄去院子外头。

贺氏瞧到李老实站在药室门外望着地下几排药罐发呆,笑道:“长生,你不相信这是晶妹子制的药?”

李老实哦的应了一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

贺氏瞧出李老实异样,等着望风、望阳背着七十三罐去斑膏走了,就把他叫到卧室里头询问原因。

李老实盯着贺氏一字一句道:“你把娘叫进来,我把门、窗都关上再说。”

贺氏不瞧得李老实要做什么,依言将正在院子里拿鸡毛掸子打被褥阳尘的曲氏请进卧室。

李老实迅速的将门、窗都关上了,脱下黑色半旧的棉袍,从贴身的里衣内掏出一个微厚的信封,用极低的声音道:“药道长今个将晶妹子卖药膏的银钱都给我了,一共是一万一千两。”

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都在轻微的颤抖。

曲氏怔了一下,像大梦初醒般喃喃道:“怎么这么多的银钱?晶妹子总共交给药道长几十罐药,就算十罐十两银钱,也才几百两。”

贺氏眼里的震惊只是一闪而过,相比国都几百年的世家,一万一千两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一件传世的首饰就能值这么多银钱,更别说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

李老实把装着银票的信封放在了曲氏手里,低声道:“我当时听到这么多银钱,也是这么问的药道长。他说从来没有以罐计量药价的,都是用瓶、小盒计量,若是特别精贵的药,药铺一次只卖小瓶里的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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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云青喜升帐房

曲氏兴高采烈的打开信封,认得有二十张面值是五十两,还有十张面值多少,不认识上面的字,就问贺氏道:“你爹给我的银票,没有这样面值的。你瞧瞧是多少银钱?”

贺氏柔声道:“娘,你先往大数额上头想,往高里想。”

曲氏激动道:“五百两?”

贺氏道:“我告诉您,这样的一张是千两银票,十张就是万两银票。”

“好大的一笔财。你爹往家里年年寄银钱,寄了二十几年,合起来都没有这笔财的一半多。”曲氏欢喜的笑出声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千两面值的银票,眼睛盯着上面的“千”字,将它记下来。

李老实情不自禁的紧紧握起贺氏的右手,自豪的笑道:“咱们的晶妹子可真是厉害。”

贺氏缓缓道:“娘,财不外露,你将这笔钱收好,万万让别人知道了,哪怕是亲戚也不能透露半点口风。”

当银钱达到一定数额,人的贪欲就会膨胀做出可怕的事。

曲氏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连你们舅舅都不会说。”

贺氏轻声道:“我们先出去,娘把银票收好。”

曲氏却拉住贺氏的胳膊道:“这笔大财是晶妹子赚的,放在我这里就成了一大家子的。你拿去给晶妹子收好,以后当她的嫁妆。”

李老实突然间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我忘记了,药道长给我银钱的时候,特意说过都给晶妹子。若是不给,下次他就不让我带银票,直接交给晶妹子。”

曲氏与贺氏对视相望之后,默契点头,让李老实把李晶晶叫了进来。

这要是换成李云霄,两妇人是绝对不敢给他透露半句,怕他叫嚷出去,给家里招来大贼。

“过去好几个月了,我都忘记这事。”李晶晶装作不在意,眼睛笑弯弯,拿着信封坐在柳木质的梳妆台前方凳上数了数银票,而后在三个大人的注视下,将里面的万两银票一分为二,给了曲氏与贺氏。

一万一千两银票,她只留下二十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

贺氏扬着手里的五张大额银票,笑问道:“晶妹子,这是给我跟你爹娘用的吗?”

李晶晶点头道:“对啊。你们拿去到潭州城府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今个就可以去。”

曲氏突然间激动道:“明个去病的学堂就开始休课,直到二月才开课。长久,你跟青伢子这次能休几天?”

李老实道:“药道长跟我们管事说了,许我这次休五天,下次再休就是年三十。药道长给观主打了招呼,上元节过后青伢子当药局帐房,上元节之前青伢子就在家里休息帮晶妹子弄弄药草园、药兽圈。”

李晶晶喜道:“大哥升药局帐房了!”

李云青过了年才十二岁,小小年龄就当上药局的帐房,这在太清观绝对是破了例。

曲氏、贺氏喜上加喜满脸笑容。

曲氏当场决定等着李去病下学堂回来,全家人就前往浏阳县,今个在县里客栈住一夜,明早从县里坐船去潭州府采购年货。

贺氏问道:“娘,我带一张千两的银票,到了潭州钱庄将银票换散了用可好?”

曲氏道:“要带也是我带。你把银票留着,将来给晶妹子多置嫁妆。”

她兴高采烈去了趟曲家,给曲快手夫妻说是李云青升了药局帐房,每个月银钱提到二两银钱,比李老实的月钱还高。全家要到潭州府清云观拜拜烧香,四天后才回来。

邓氏听着有些意动,已经好几年没去年潭州府,可是她若去了,家里只剩下曲快手跟林氏,身强力壮的公公跟儿媳妇独处一院几天,传出去会招来小人恶毒的闲话。

学堂的两个先生要回老家过年,刚进腊月就放大假。今个下午最后一堂课也不拖堂,早早的放了学。

李去病回来后得知全家人去潭州,还要在浏阳县住一晚,在潭州住两晚,高兴的跟李云青将亢奋激动的只知道傻乐的李云霄来回的抛到半空。

李晶晶跑到曲义家,跟曲义打了招呼,让他跟平时一样照看药草园、药兽圈就行。

曲义的病已经痊愈,重返学堂。他家人感激李晶晶,闲暇时跟着曲义一起包揽了药草园、药兽圈的活和木柴,还时常给李家送些新鲜蔬菜。

曲雨温柔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晶妹子,你等等。”

李晶晶接过曲雨手里的一双粉面、一双黑面千层底小鞋子,甜甜笑道:“谢谢。”

这已是曲雨给她和李云霄做的第四双鞋子。

千层底的鞋子做起来比单底的鞋子费事的多,但是结实保暖的多。鞋底将近一寸,一针一线,可以想象曲雨用了多少时间跟功夫。

曲义的娘李氏挑着两筐蔬菜回家,准备把蔬菜甩干泥土明天去集市里卖。

李晶晶瞧到李氏又要抹眼泪说感激的话,赶紧挥挥手跑了。

李氏表达喜怒哀乐的方式都是哭。李晶晶最受不了这个,每回见了她不是跑就是躲开。

贺氏要将厨房里的肉、菜都挂到高处,怕被老鼠偷食了。

李老实搬来凳子,踩在上面,让贺氏将装着吃住的篮子递给他。

贺氏瞧着龙凤胎脚踏着新鞋在院子里追跑嬉笑,眼前浮现那个跟任何人说话都低着头十分自卑的柔弱女子,问道:“长生,你上次说观里有个年过三旬的武道长,托你在村里帮他找个能操持家务耐得住寂寞的堂客,那个武道长品性如何?”

太清观有六成以上道士娶妻生子。

李老实说的这个武道长,几年前原配与儿子先后逝世,他被潭州府清云观调去三年,今年刚回来,想找一个女子成亲传宗接代。

李老实憨笑道:“我瞧着他的品性蛮好。”

贺氏问道:“观里每月给他多少银钱,够不够养家?”

李老实道:“比我银钱多,养家足够了。”

曲氏收拾好包裹,出卧室见贺氏竟是跟李老实在院子聊起天来,急道:“长生,快去寻两辆驴车,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县城。”

贺氏见曲氏的包裹大的惊人,知道她肯定是将李去病、李云青、龙凤胎的东西都带着了,就去卧室拣了洗漱帕子及里衣装了个小包裹。

望莲、望月的包裹都比贺氏的包裹都大。

李老实花了一百二十个铜钱向雇了村里曲族两辆驴车。

申时初,李家人心情激动的坐着驴车在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之中奔向浏阳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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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人进城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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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曲氏遇苦命旧识

曲氏、望莲、望月及龙凤胎同坐一辆驴车。

腊月的土路结了冰渣,车夫急着赶路,驴车比往常颠簸。

李晶晶早有防备,在上驴车前就给家人闻了防止晕车的精凉香,除去屁股颠的痛,其余的无不适。

贺氏在车上又提起了武道长找堂客的事,轻声道:“长生,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你别给武道长说她的情况,直接带着武道长来相看,这门亲事准能成。”

李老实问道:“你说的人选是谁?”

贺氏神秘的道:“我连你也不说。你下次年三十回家,你让武道人跟着同来,我来安排他们相看。”

李老实抱着李云霄在车上闭眼眯着了。

李晶晶拿起贺氏的温软的手,在掌心写下两个字,见贺氏点头,摇头晃脑的笑道:“我祝娘和爹说媒成功。”

贺氏将李晶晶搂在怀里,亲亲女儿的小脸,柔声道:“我们晶妹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去县城呢。”

李晶晶问道:“娘,你已经去过最大的地方是哪里?”

贺氏轻声道:“我以前去过的地方大而繁华,只是我觉得那里不如曲家村好。”

不知不觉到了浏阳县城门,两个赶驴车的都是曲族人,说是老族长早有交待,李家对曲族有大恩,族里做买卖的人都得李家让利,竟然只收了一百个铜板。

曲氏不是贪便宜的人,哪好意思,赶紧叫李云青去城门里边花了二十个铜板买了十个肉包子送给两人当晚饭。

两个赶驴车的曲族人连声道谢,又跟李家人说好四天后到县城来接他们回村。

天色已近黄昏,曲氏同意贺氏的提议,找家大客栈要了四间上房,将不值钱的包裹都放下,洗把脸出了客栈去酒楼里用晚饭。

曲氏在浏阳县住了十几年,若不是新旧朝交替内乱,仍会在县里住着,根本不会去偏远落后的曲家村。

她在浏阳县里是有许多认识的人,但是交好的极少,又多年不见,索性不去打扰人家。

上次她与邓氏来县城书院看望小邓氏母子,就没去旧识家里看望。这次同样不会去。

哪知曲氏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提着酒坛的旧识老妇人。

这妇人头发白了一半,脸色青白,梳着扁髻,没带任何发饰,穿着洗着泛白的蓝薄袄、黑色打着补丁的长裤、一双单层底的旧布鞋,整个人精神十分不济,生活状态非常不好。

老妇人瞧着被男女小孩子簇拥着要上酒楼穿着九成新宝蓝袄灰色长裙满头乌发的中年妇人,不可思议的试探性的叫道:“珠妹子?”

曲氏顺音望去,怔了一会神,才问道:“你可是芹姐姐?”

老妇人激动的道:“珠妹子,你还记得我。”

两人站在酒楼门前说着话,老妇人满脸笑容非常高兴,却始终不说让曲氏去她家坐坐的话。

老妇人真诚的道:“珠妹子,你过得好,我真心替你高兴。我得去打酒。你快跟你的儿孙去吃饭,莫让他们饿着。”

曲氏热泪盈眶,想给老妇人塞些银钱,可是按着她的性子肯定不会要,瞧到对面是个肉铺,马上要打烊了,就拖着她不让走,叫李云青去买了五斤肥猪肉、两斤猪肝送给她。

老妇人抹泪道:“珠妹子,你一点都没变,心还是那么善。老天都保佑你,让你嫁个良人,不愁没银钱花,子孙又这般有出息孝顺。”

曲氏目送老妇人离去,见老妇人走出几步回头,微笑朝她摆手,让她快去打酒。

贺氏搀着感慨万端的曲氏上了酒楼,要了个带窗邻街的包间,点了六道可口实惠的下饭菜,其中一道菜是曲氏最爱吃的狗肉锅子,还要了一小坛米酒。

曲氏两杯米酒下肚,朝李老实问道:“你还记得芹姨吗?”

“记不太多了。”李老实点头。他在浏阳县出世,六岁时随着曲氏去了李家村,之后曲氏再没带他回过县城。他对刚才的老妇人有点印象,但是记忆不深。

曲氏道:“你芹姨姓刘,只比我大两岁。你外公跟她爹是好友。她爹在前朝县衙役是仵作,因不肯收人银子改写检尸结果,人送称号刘清白。”

曲家村疯牛死人案引来了仵作,李云霄知道仵作就是验尸体的官差,朝李晶晶吐吐舌头,吓唬道:“你不叫我哥哥,我就叫仵作来打你。”

李晶晶瞪眼道:“呸,不许你乱说话。你再乱说,我叫爹把你送回家去,不让你去潭州。”

李云霄这才老实的吃饭。

“刘清白比你外公的名声还凶。你芹姨说亲事比我还难。”曲氏头一回当着儿孙的面说起当年的事。

贺氏多年前就从曲家村人议论里得知曲氏的亲事很难,没有感到意外。

李晶晶嘟嘴嘀咕道:“奶奶做的饭菜比酒楼的都好吃。这世上我爷爷是最聪明的人,娶了我奶奶。”

曲氏对自己的厨艺非常的自信,露出微笑,接着跟李老实道:“我跟你爹成亲之后,你爹曾给她说过一门亲事,就是太清观的一个武道士,这个道士武功高强,可有个小毛病,右手是六指。”

贺氏目露惊讶之色。公公那样的人物为了讨曲氏欢喜,竟是给曲氏的闺友当起了红娘,而对象还是太清观的武道人。

曲氏轻叹道:“你芹姨同意,可是刘清白坚决不肯,非要把她嫁给一个酒鬼。你芹姨成亲没多久,酒鬼就打她。你都五岁了,你芹姨还没有子嗣。刚才我问她,她说跟酒鬼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七岁,也是爱喝酒,连堂客都找不到。”

李家人想着刚才的妇人面相像六十岁的老妪,穿着寒酸还去打酒,日子过得肯定很不如意。

曲氏虽跟夫君居少离多,过着守活寡一样的生活,但银钱宽裕,子孙孝顺,比那妇人强许多倍。

贺氏轻叹道:“女人嫁了好夫才真是好命。”

李老实含情脉脉望着贺氏,仿佛在问她,我算不算你的好夫?

李云霄吃饱饭跑到窗户前,踩在凳子上看外面的街景。李晶晶由望月抱着站在李云霄旁边。

浏阳县地属南方,离湖南道的都府潭州不远,县城规模是李晶晶前世去过平遥古城的两倍。

此时已到了夜晚,县城家家户户点着油灯、蜡烛,一座座砖瓦房屋灯火辉煌,街道行人络绎不绝,比太和镇热闹繁华多了。

不知道曲氏、曲快手十几年前卖掉的两栋屋子还在不在。兄妹俩有没有后悔离开浏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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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顽童追桔落河重病发

曲氏喝得微醉,由贺氏扶着出了酒楼,被风一吹清醒过来,问李老实花了多少银钱。

李老实笑着回答道:“娘,一共用了二分五银钱。”

曲家村的人都种着稻子、蔬菜,有的还养着猪、鱼、鸡。

二分五银钱就是二百五十个铜板,相等于曲家村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销。

曲氏点头道:“贵是贵些,不过狗肉锅子真好吃。”

贺氏柔声道:“不贵。娘吃的高兴就好。”

黑夜里曲氏紧紧握着贺氏的手,两人如同母女相互搀扶着,一直走回客栈。

次日天刚亮,曲氏就醒来了。李晶晶夜里只在回春药府呆了一个时辰就出来了,正睡得香甜。

曲氏穿好衣服去把家人叫醒,最后弄醒李晶晶。李家人在客栈吃了肉汤米粉早饭,拿了包裹结了帐,就去县城外的码头。

浏阳县到潭州走官道大概一百三十里,没有驴车可雇,只能雇马车,需要花八分银钱,李家人一共九个人,一辆马车太挤。

若是走水路,坐客船的中等舱只需要二分七银钱,宽敞还能观河景。

冬日清晨的阳光洒在静静清澈的浏阳河河面,二十几条客船、货船、渔船停泊在河边。

码头上人来人往,抬着满筐夜里刚捕上来河鱼的汉子,推着独轮车叫卖吃食的小贩,抱着还没睡醒的细伢子赶船的胖堂客,从船上卸重物累得喘粗气的少年,嘈杂而又热闹,无一不吸引着李去病跟龙凤胎。

李云霄指着停放着一辆红花轿的三层大客船,激动的叫道:“奶奶,我要坐那条大船,我要瞧新娘子!”

曲氏立刻叫李老实去大客船上问,原来船不是直达潭州,中途要在三个小码头靠岸停一刻钟下人再拉人,中等舱一个人只收二十五个铜钱,比直达潭州的客船便宜五个铜钱,上等舱一个人也只收三十个铜钱。

曲氏恨不得立刻到了潭州,可是禁不住李云霄一个劲的闹,就差在码头的泥地上打滚,最后只有顺着他。

李家人上了船,李老实付了船钱,一个船工将他们领到第三层带着窗户宽敞能有热茶水喝、炉火烤手的上等舱。

一会儿,蒙着红头盖身着红裙喜气洋洋的新娘子就由一个穿着崭新铁绣红中长袄长裙的中年妇人扶着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一个青年男子及一个四、五岁清瘦的细伢子。

几个人坐下说着话,听口气新娘子是嫁到潭州郊外的一个富户人家。

中年妇人与中年男子是新娘子的大哥、大嫂,青年男子是她的二哥。细伢子是青年男子的独子。

送亲的人加上轿夫一共来了三十几个,为了省银钱,其余的人都在中等舱坐着。

大客船开了,李云霄站在船头栏杆边望着船下哗哗的河水,兴奋的拍手又叫又跳。

贺氏怕船头风大吹着李云霄,叫李云青把他抱进来。

李云霄哪肯跟李晶晶一样老实的在舱里坐着,非要闹着去外头看河景。

贺氏喝道:“不许你去。万一落了水,大冷的天救你的人都得落下风湿的病根。”

李云霄哭都没用,贺氏态度强硬把他留在舱里。

新娘子的小侄子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幸灾乐祸的朝李云霄做鬼脸,噔噔噔一会儿跑出舱去船头,一会下了中等舱,还取出口袋里一个红通通的大桔子馋他。

李云霄气呼呼的别过头去,眼珠一转,跟李晶晶道:“妹妹,昨晚的狗肉锅子真好吃,我吃了五块狗肉,还喝了狗肉汤。”

李晶晶难道配合的道:“是啊。狗肉锅子又辣又香,比猪肉好吃百倍。”

新娘子的小侄子明显的咽了一下口水,拉着青年男子的衣袖问道:“爹,今个喜宴有没有狗肉锅子?”

青年男子摇头道:“没有。”

小家伙立刻跑到新娘子跟前摇着她的手撒娇道:“姑姑,我要吃狗肉锅子,你叫姑夫在喜宴上给我吃啊。”

一旁的中年妇人过来把小家伙抱开,安慰道:“山伢子,狗肉上不得席面,你要想吃狗肉,大伯娘回头给你做了吃。”

小家伙见一向非常疼爱他的姑姑竟然不理睬他,气道:“姑姑嫁了姑夫就不喜欢我。我不要姑姑嫁姑夫啊。”

“莫乱讲!”青年男子过去朝小家伙屁股上轻打了一下。

小家伙从未挨过打,气呼呼哭着跑出上等舱,正好一对老夫妻从中等舱上来想凭高眺远看河景,小家伙撞在老头身上,口袋里的大桔子落地滚向船头。

小家伙一直舍不得吃这个大桔子,是想等着中午跟姑姑分享的,赶紧追过去。

大桔子滚到船头的栏杆边停下来,小家伙蹲下伸手正要拿,非常巧合的是一艘中型客船赶过大客船,河面起了水浪,大客船左右摇晃了几下,他脚下的木板有冰,竟是一下子侧身从木头栏杆之间滑了出去,扑通一声整个人落到河里。

老头子直接脱了长袄裤子跳下河救人,老婆子大声喊叫:“细伢子落水了,船快停下来!”

青年男子朝四处望望,见儿子不见了,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山伢子?”而后蹿出船舱,扑通跳下河。

新娘子猛的掀起红盖头,露出一张涂了胭脂点了红唇美丽充满青春气息的俏脸。她急的哇哇哭出声,跟着家人跑出上等舱。

李家人出去瞧看时,除去小家伙的爹,竟然有五个男子跳下冰冷湛骨的河水救人。

李晶晶心里为舍已救人纯朴善良的浏阳县人叫好。

船家赶紧把船停了,青年男子跟一个船家的少年将口里吐着河水的小家伙救了上来,其余救人的四个男子陆续爬上船,都冻得脸发青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众人关心的叫嚷道:“快让他们换了干的衣服,往身上涂了酒去寒气!”

船家的老头提过来一坛酒,让六个男子轮流喝几口酒。

船家的中年妇人急跑过来跟曲氏商量,将上等舱空出来让六男一孩进去换了衣服守着炉火取暖。

曲氏毫不犹豫的点头。李家人将包袱都提到了中等舱,将有着炉子的上等舱腾了出来,又将李云霄干的换洗衣服送去给小家伙穿。

半个时辰后,小家伙额头烫的吓人,脸色潮红,嘴唇发紫,气息微弱,任凭家人怎么叫都不出声。

青年男子急得要落泪,让船家赶紧靠岸,他要带小家伙去求医。

船家的老头子指着两岸辽阔的野地,蹙眉道:“此处没有村子,再往前行八里有个槐村,往前行十五里是陆家镇码头,村里没有郎中,镇里才有。从码头到陆家镇还有五里路。”

青年男子一听到陆家镇水陆距离二十里,顿时急得热泪盈眶。

船家的老头子接着道:“船若是掉头返回,离刚才停泊的豆镇码头也有十八里,从码头到豆镇要走七里路。”

船家的中年妇人跟青年男子道:“你随我去舱里问问,有没有郎中、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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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兽骨酒治老翁风湿腿

青年男子满脸焦急的跟在中年妇人后面,从下等舱一直问到坐满人的中等舱。

中年妇人长叹一声,问道:“客人里面没有郎中、医师。这可如何是好?”

青年男子伸手抹泪,正要返回上等舱时,李老实过来请他到外面问原因。

青年男子哽咽道:“我儿子突发重病,船离最近的陆家镇码头十几里,码头到镇上还有五里。”

李老实目光同情,往船舱里望了一眼,见贺氏与李晶晶都点头,这才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女儿是有道教与朝廷联合颁发文书的药师,略通医术。她就在船上。”

青年男子立刻深深鞠躬,恳求道:“劳烦您女儿给我儿子瞧瞧病。”

李老实伸手比划了李晶晶的个子高度,轻声道:“我女儿,你刚才见过的,就是那个细妹子。”

青年男子只是迟疑了几秒,就坚定的道:“您女儿小小年纪能取得药师文书,药术必是精湛,想必医术也不会差了。我求您这就让她去我儿子瞧病。”

望月、望莲一前一后护着李晶晶,随同青年男子、李老实来到上等舱。

贺氏、李云青不放心就跟了过来。曲氏与李去病在舱里坐着,拘着李云霄,绝对不让他到船头去玩。

上等舱里坐着新娘子一家人及刚才下河救小家伙的几个男子。

新娘子正抱着人事不知的小家伙哭,脸上的妆早就花了,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没有半点喜气。

小家伙的大伯、伯娘坐在旁边沉着脸低声骂着新郎家屁事多。

原来他们家要走陆路去新郎家送亲,可是新郎家提出新娘子八字缺水,非要他们家走水路。

这下子可好,小家伙落河,如今病重的只剩下出气,快要没命了。

青年男子跟中年男子急急的道:“大哥,舱船里没有郎中,我只好请来这位小药师。”

李晶晶望着小家伙,心里一紧,他的病情非常严重紧急耽误不得,耳边却响起中年男子的不满声,“弟弟,你是病急乱投医,怎么找了一个细妹子来,她懂什么?”

青年男子急道:“她是有文书的药师,略通医术。我想让她给山伢子瞧瞧。”

中年男子站起来板着脸道:“我让你去找船家靠岸,船怎么到现在还没靠岸。”

青年男子拉着中年男子到一旁低声解释。

望莲与望月正要开口为李晶晶证名,贺氏朝她俩摇头,她俩望向李晶晶,见也是摇头,只能郁闷的紧闭嘴巴,心里骂中年男子识人不准。

坐在火炉旁边的老婆子突然间走过来,朝李晶晶鞠躬,恳求道:“小药师,我夫君从河里上来后,双脚一直抽筋疼痛,涂了酒发热都不行,你能给他瞧瞧吗?”

李晶晶见青年男子与中年男子竟为让不让她给小家伙看病争执起来,便跟着老婆子走到老头子身前。

老头子向李晶晶点头表示感谢,信任的伸出右手由她把脉。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晶晶,见她把脉的姿势非常标准,动作跟郎中一样,都起了好奇心。

李晶晶看过老头子的眼底、舌苔、双脚,心里确诊之后,方道:“你年青时用腿超过普通人,年岁大了,腿骨老化的厉害,平时是不是总感觉腿没有地方放,但是又不痛?”

老头子点头道:“是。我年青时当过挑夫,每天要走五六十里路,非常辛苦。现在我无论吃多少汤药,腿老觉得没处放,不痛可是说不出的难受。”

望莲立刻道:“李药师的药术极好,医术也不差。”

李晶晶道:“你身体原本有风湿,今个又下了冰一样冷的河水,把风湿病引起来,光用普通的酒搓不行,得用兽骨药酒搓才行。”

老头子轻叹一声道:“小药师,我在家里买过兽骨酒搓过,不怎么管用。”

望月道:“那是你没用过我们李药师制的兽骨酒。”

“我去给你取点兽骨酒,你搓搓试试药效。”李晶晶转身出舱,到门口还朝紧跟上来的两个武道姑吐吐舌头。

她假装说小解,从船上临时的茅坑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一个装两斤酒量的小酒坛。

望月、望莲呆愣的跟上李晶晶,根本不问她从哪里取来的酒坛。

老婆子接过酒坛,打开坛盖,浓郁的药酒香立刻飘漫百平米的上等舱,人人都闻到了,纷纷称奇。

有人高声道:“药香这般浓郁的药酒便是潭州老字号的药铺也没有,只是不知道药效如何。老伯快搓搓告诉我们答案。”

老婆子心疼老头子,都顾不上说感激的话,赶紧用手掌沾着药酒给他的双脚、脚腕、小腿用力的搓,问道:“你觉得可好些?”

老头子低头瞅着精心侍候他的老婆子,突然间大声道:“与以往的药酒不同,这个药酒清凉不热,凉意湛到骨头里,我的腿竟是不痛了。”

老婆子大喜,手又去沾坛里的药酒。

老头子急得拉住老婆子的手,叫道:“你别给我抹了。”

老婆子纳闷道:“不是好吗,怎么不抹了?”

“留着回头给你腿疼用。”老头子小声嘀咕,将裤子放下,穿好鞋子,将坛子盖好,用油纸封上,绳子紧紧系了坛盖,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众人原想着试试药酒,见状都不好意思开口,望向李晶晶的目光添了几分尊敬。

老婆子出去一趟快快的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装着三两碎银子的小荷包及两吊铜钱,塞在李晶晶怀里,非常感激道:“小药师,这些银钱远远不够买药酒,你的恩情我们夫妻会一直记得。”

李晶晶摇头不肯收银钱。

老婆子非常认真的道:“小药师不收银钱,那就受老婆子一拜。”

“你年龄大,我年龄这么小,你快别拜我了啊!你把这个小荷包给我就行了。”李晶晶指着老婆子手里八成新银线粉色小荷包。

贺氏过来道:“我女儿敬佩您夫君舍已救人,是以相赠药酒。”

老头子笑道:“我救人竟是救了自己的腿,得了一坛顶好的药酒。”

老婆子向李老实打听了家址,心里有了感恩的主意。

那边小家伙病情更重一分,新娘子见大哥二哥仍在争执不休,又气又急道:“船离镇子还远着,镇子里的郎中还不知今个在不在。与其这么耗着,不如先让小药师瞧看。”

小家伙的大伯娘跟着道:“小药师的药酒药效这么好,定是懂医术的,就请小药师为山伢子瞧病。”

新娘子抱着小家伙过来求李晶晶。小家伙的大伯娘与青年男子跟着过来,把中年男子甩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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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第二天。继续保持更新。

53 痴情男为亡妻守贞

李晶晶目光怜惜,轻声道:“新娘子不要哭。你不哭,小哥哥的病就好了。”

新娘子哭得更凶了。如果不是她的婆家提出走水路,她的小侄子怎么会落河患重病。她除去伤心担忧还有深深的自责。

“你是小哥哥的爹。我来问你几句。你照实回答。”李晶晶给小家伙把脉看过眼底,望着青年男子问道:“小哥哥是不是在婴孩子时气大了就会晕厥过去,而后一会儿自己就会醒来,身体无恙?”

青年男子惊道:“你怎地知道?山伢子一岁之前晕厥过四次,每次都是半刻钟就醒过来,身体跟平时没有两样。我带他去看郎中,说他无事。”

李晶晶目光自信,接着问道:“小哥哥跑步稍微快了,饭菜吃多了,遇到激动的事,都会脸红出虚汗胸口闷,对吗?”

小家伙的几个亲人面色非常震惊。中年男子忍不住走过来。

青年男子急急的点头道:“小药师,你又说对了。”

李晶晶又问道:“小哥哥的病是应该是遗传的,我瞧你身体康健,请问小哥哥的娘身体可好?”

青年男子突然间双手捂着脸悲怆的哭出声来。

小家伙的伯娘长叹道:“小药师,你都说对了。我那弟妹身体一直很弱,刚生下山伢子就过世了。我这苦命的弟弟对弟妹一直不忘情,也怕新妻对山伢子不好,至今未再娶。山伢子的体质是随了我弟妹。”

众人听到这里,一边震惊李晶晶的医术,一边非常同情青年男子的坎坷命运。如果小家伙再没命了,青年男子不知道能不能在人世间活下去。

李晶晶已确诊小家伙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遗传来自他已经去世的娘。

患有心脏病的女人生育非常凶险。小家伙的娘肯定是极爱青年男子,所以舍了命也要给他生下子嗣。

青年男子若不爱小家伙的娘,早就续弦娶新妇,怎么可能独守空房几年。

她在前世一夫一妻制的时代都极少见这样痴情的男子,何况今世三妻四妾的时代。

李晶晶对青年男子心生同情,如实道:“小哥哥落水遇寒引起高烧及先天痛心病发作。如何不及时吃药止住痛心病,半个时辰就会丧命。我有药,你们决定让不让小哥哥吃?”

前世的心脏病在今生叫做痛心病。

今生的痛心病患者没有药物可治,只能少生气注意保健,发作时看个人体质,顶不过就会死。

青年男子泪脸悲伤,问道:“你的药叫什么?”

“救心丸。”李晶晶跑出上等舱,很快返回将手里的瓶底印有“太清观”三字的青白瓷瓶递给青年男子。

中年男子抢着拿过药瓶,在看过瓶底打开瓶盖嗅过药香之后才交给青年男子。

“山伢子,爹给你吃救心丸,你一定要病好。”青年男子满脸紧张的给小家伙喂下药。

新娘子一家开始煎熬的等待,众人跟着一起担心。

李家人见李晶晶非常淡定的坐着喝热茶水,心里坚定的认为小家伙的命保得住。

果然,小家伙不到半刻钟嘴唇就变成朱红色,小脸也有了血色。

青年男子不再哭了,急着叫李晶晶过来瞧看。

李晶晶再一次给小家伙把脉,心跳比头一次把脉有力的多,这是好转的状态,高声道:“打开窗户,透透空气。一会儿他就会醒来。”

中年男子盯着李晶晶,一脸的不可思议。

几个跳河救小家伙的男子马上将上等舱的门、窗打开,看到外面站着十几个目光担忧的男女老少,知道他们是送亲的,都是小家伙的亲戚。

过了半刻钟,小家伙终于张开眼睛,朝青年男子张开双臂,哇得哭道:“爹爹,我做了个恶梦,掉进一个黑呼呼的深洞,你不要我了。”

青年男子喜极而泣,紧紧抱着小家伙亲吻他的脸颊,失声道:“你是爹爹的命,爹爹怎会不要你。”

新娘子不哭了,中年男子夫妻脸上也有了笑容。

坐在上等舱的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差点阴阳两隔的父子俩哭成一团,感觉到心酸。

外头站着的人听到熟悉的细伢子哭声,都激动的进了舱里瞧看。

新娘子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无比感激道:“多谢小药师救了我侄儿一命。”

青年男子连忙抱着小家伙一起跪下给李晶晶磕头。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竟是跟着一起跪下,诚恳的道:“小药师,请恕我有眼无珠。多谢你救了我侄儿一命。你是我们章家的大恩人。我们回去定要给您立个长生牌天天供着。”

他的话一点不夸张。小家伙若死了,青年男子也活不下去。他妹妹带着这么大的心灵包袱出嫁,婚后岂能幸福。他的爹娘最疼青年男子这个二儿子,老年丧子肯定会悲伤过度去世。

李晶晶救活了小家伙,他弟、爹娘都能活下来了,他妹妹没有了心灵包袱。

李晶晶就是他家的大恩人。

李老实连忙扶起了青年男子兄弟。贺氏则扶起了新娘子。

李晶晶跑到贺氏身后,脑袋一偏,只露出包子头,高声道:“你们快别哭了,弄得小哥哥情绪激动,对他身子不好。小哥哥还发烧着呢。我这里有止烧药粉。你们给他吃吗?”

众人见李晶晶像在玩躲迷藏,看来药术精湛,医术高明,天性仍是个小孩子。

小家伙的亲人不约而同的道:“给他吃。”

李晶晶先伸出一只右手,掌心是空的,引来无数失望轻叹,又伸出一只左手,这回掌心里面有个极小的红色纸包。

贺氏从李晶晶手里取过纸包递给新娘子,扭头将她抱了起来,轻起嗔怪道:“这个时候还玩?”

李晶晶见青年男子拿热水把纸包里的药粉化开给小家伙吃了,摸摸小肚子撒娇道:“娘,我好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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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最后一天。

这几天我都在家存文了。

54 送子娘娘殿挤丢鞋

贺氏抱着李晶晶出了上等舱,李家人都跟着回到了中等舱。

曲氏得知了事情前后经过,先是感慨,而后再次把李云霄教育了一番,让他万万不可像小家伙一样在船头玩耍落水。

贺氏拿开包裹,准备吃带的干粮。

船家中年妇人提来一个蒙着白棉被的大竹篮,特意免费送给李家人每人热气腾腾的四个肉包子,感激她们让出了上等舱。

一个肉包子足有成人拳头大,猪肉香葱馅,皮薄馅大,味道鲜美,售卖三个铜板。

李家一共九人,得了三十六个肉包子,相等于一分银子。

李晶晶吃了两个包子就饱了,富余的给了李老实。

大客船临时靠了陆家镇码头,青年男子没有带着小家伙下船。

午时过后,小家伙除了有点吓着了,精神不济,身体已恢复正常。

送亲队的人纷纷过来感激李晶晶。中年男子与青年男子特意向李老实要了李晶晶的名字及家址。

冬日午后的阳光照耀在湘江宽敞的江面,大客船暂时停在潭州府远郊码头。

新娘子已重新化了妆,蒙上了盖头,由中年妇人牵着手,在码头迎亲队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声音里走下船。

青年男子带着小家伙去跟李晶晶告别。

李云霄霸道的推开小家伙,瞪着大眼叫道:“不许亲我妹妹,妹妹是我的!”

小家伙桃花眼含着泪,瘪着嘴巴气呼呼的被青年男子抱走了。

未时初大客船终于到达目的地——潭州府城外门的桔子州码头。

二十几年前,曲氏由夫君李炳带着坐船从浏阳县到过此地。当时还是旧朝,后来新旧朝交替内乱,桔子州码头被烧毁。

如今的桔子州码头是新朝之后重新修建,面积竟是旧朝的三倍,分为货、客、渔三区,客区能同时停泊百艘大客船,货、渔区的停泊量是客区的四倍。

年前货区的货船特别多,大大小小的船上随处可见搬运货物的汉子。

渔区同样是旺季,潭州府百姓吃的淡水鱼八成来自这里。

有从南方过来的一艘中型海船,船帆比江船的船帆高大,船舱里储存着海水养着鲜活的海鱼,专门售卖给潭州府的富贵人家。

李家人听着船客的议论声,大概了解了码头的三个区域,跟着人流下了大客船,被船家请在一边。

船家老头为了赶感谢李晶晶救活船客,将船费都退给李家人,并且以后也免收李家人的船钱。

李家人从浏阳县到潭州等于白坐船、白吃午饭。

“此处离清云观五里,离城门三里。”船家妇人热心招手叫过船家少年,让他帮李家人叫了价钱公道的两辆驴车。

贺氏问道:“娘,我们先去清云观拜香,再进城入住客栈,可好?”

曲氏神色激动,笑道:“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今个天不晚,咱们去清云观。明个在城里逛整整一天。”

两辆驴车从码头驶到清云观,收了李家人四十个铜板,两个车夫听李家人说只在观里呆一会儿就进城,便在观门外等着。

清云观拥有千年历史,历经几朝,依山而建,地势高面积庞大,观内九座大殿巍峨屹立,竹林、桃林、梨林、菊园、桂园、梅园、荷池、芙蓉塘八处美景将九座大殿隔开。

腊月梅园景色最美,百枝梅树万花梅花枝头绽放,花香清幽,怡人心神,众多香客在其间流连忘返。

九座大殿香火最盛的不是三清殿、玉帝殿、六御殿,而是送子娘娘殿。

传闻清云观的送子娘娘殿非常灵验,千里外的香客都长途跋涉而来求子。

李家人去了三座主殿、财神殿上过香,没有求子的心愿,就不准备去送子娘娘殿。

李云霄在逛梅园的时候听到有小孩子说了送子娘娘殿的名字,非要去不可。

曲氏最疼龙凤胎,便道:“天色还早,去就去吧。”

贺氏朝送子娘娘殿方向望去,缓缓道:“娘,刚才路过那里,瞧着人山人海,不如我与长生带着霄伢子过去,你们就拿着包袱在这里等着。”

曲氏误以为贺氏要去求子,李家又能添新丁了,笑道:“你们去了莫着急回来,多拜拜送子娘娘。”

李云霄兴高采烈坐在李老实肩膀上,朝李晶晶吐舌头,乐道:“爹娘就不带你去。”

李晶晶将头扭过去道:“我才不去呢。”

李老实一家三口从入口挤进院子,耳边都是香客的说话声,仿佛进了集市,哪像是道殿。

李云霄被香火燃料形成的烟熏的打了两个喷嚏,执着的叫道:“爹,我要看送子娘娘。”

李老实见殿内人满为患根本挤不起去,就让李云霄隔着三丈瞧看送子娘娘,而后原路挤出去。

贺氏目光跟着李云霄,恍惚听到身后有个女子用长安话叫“怡娘!”

她心头一震,立刻回头去瞧,却见一群群穿着五颜六色衣裙的女香客,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李云霄叫道:“爹,我的新鞋子没了!”

贺氏目光又回到李云霄身上,见他右脚只有袜子没有鞋子,怕是刚才在人群里挤掉了,蹙眉道:“长生,人太多莫找鞋了,进了城给霄伢子买一双。”

李云霄嚷道:“我的新鞋子穿着可舒服了。我要我的新鞋子!”

贺氏喝道:“谁叫你非要来看送子娘娘?不许哭。再哭,让你光着脚,不给你买新鞋子。”

她平时很疼李云霄,但管教甚严,发起火来打李云霄,曲氏都拦不住。

李云霄只有闭上嘴巴,等见到了曲氏才委屈的哭出声。

曲氏哄道:“莫哭,我给你带了鞋子。”

她的大包袱里带的东西多着呢,龙凤胎各有一双鞋、两身换洗衣服。

黄昏前李家人进了潭州城,住在一家中档的客栈。贺氏要了四间带炉火的上等房。

李家人放下包袱洗了脸,兴高采烈的找了间紧挨着老字号钱庄的大酒楼用晚饭。

一家九人要了七菜一汤一大盆米饭一坛米酒,辣烧湘江黑鱼、红烧狗肉、香酥仔鸡、八珍鸭子、芙蓉煎蛋、肉沫脆皮茄子、爆炒红菜苔、莼菜三鲜汤,色香味俱全,菜的品相、味道都比昨晚在浏阳县城酒楼味道强,价钱也贵了些,共花去四百三十个铜钱。

曲氏倒不像村里妇人那般吃过享受了又心疼银钱。

贺氏从客栈出来前,特意在发上插了曲快手夫妻送的镶珍珠蝶翅金钗,待李家人用过晚饭,叫上李老实去隔壁的钱庄将千两银票换成五十两小额银票及二十锭十两的银锭。

两人出了银庄,四处转转,确认没有被人跟踪,这才踏实的返回客栈。

次日早晨李家人起床,听到窗外有人惊喜的叫嚷“下雪了”,推窗一瞧,天空正飘着晶莹漂亮的雪花,屋顶、树枝、地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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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潭州医药馆风貌

潭州府的冬天阴冷潮湿,气温没有北方低,小雪落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中雪、大雪一出太阳也就融化了。

最为繁华的几条街道,商铺密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天空飘雪丝毫不影响李家人逛街的好心情。

曲氏早就在来得路上想好要买的物品。贺氏没有娘家人,逢年过节不用走亲戚,无需购买礼物。李家购买的主力就只有曲氏了,其余人都是跟着她闲逛,顺便买点喜欢的小玩艺。

李晶晶对衣服、首饰、吃食都一般,委托贺氏帮着买几套书房四宝、几支绢花、十几个锦缎面料的荷包,就与李云青、望莲、望月去了瞧看历经两朝的老字号医、药馆。

医馆跟药馆相隔二十米,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中间。

医馆名叫平康堂,常期在馆里坐诊的是六位医师,一个月只坐诊三天的是两个大医师。

每名医师配两名医徒,大医师配四名医徒。医师出诊,医徒要随行帮着拿方子取药及打个下手。患者需要住馆治疗的就由医徒照顾,所付用的汤药也由医徒来煎。

此时是冬季腊月,病患都想在赶紧把病治好踏实过个年。

医馆人满为患,咳嗽、吐痰、呕吐、呻吟各种症状的病患都有,为了保持空气流畅,大门敞开,厚棉门帘高高撩起。

李晶晶站在街道上就能看到平康堂外堂的全貌,面积比太和镇曲郎中、洪郎中开的医馆大十几倍,病人多十几倍。

前朝本朝朝廷、佛教、道教颁布文书的医师才能在开医馆、在医馆坐诊。

医师文书等级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是大医师,中等是医师,下等是郎中。

曲郎中、洪郎中是在潭州府考到医师文书,文书上的等级是下等,是以被人称为郎中。

医徒跟着医师学几年通过医师资格考试,取得医师文书就成了郎中,可以在镇里开个小医馆。

平康堂在潭州府是很有名气的医馆,医师、医徒合起来不到四十人,比起前世省级三甲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少多了。

一个满脸是泪的妇人拿着药方从平康堂里跑出来,急匆匆去街中的药馆取药,路上有积雪很滑,扑通摔了一跤,爬起来顾不得打落衣裤上的雪接着跑。

李晶晶跟了过去,见妇人跑进一栋三层的小楼。

此楼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金匾,写着“百药堂”,两侧的柱子一副金光闪闪的对联:甘草紫草灯草通草皆医疾;山药乌药芍药没药不治病。(摘自百度)

陆续有人提着药包、拿着药盒从百药堂出来。李晶晶刚进去,就见一位穿着灰衫的中年男子指着那个摔跤泪脸妇人,跟排队取药的三十几个人高声道:“她等着拿药去救她儿子的命。先她给制药!”

众人都没有异议,泪脸妇人快步跟着中年男子上了二楼。

李晶晶环视一层药堂,面积大概一百二十平米,药柜就占了八十平米。

药柜都是木制,形状类似前世的档案柜,共有四排,最里面一排贴着墙壁,每排有一百多个抽屉,抽屉外面贴着药名。

李晶晶疑惑问道:“哥哥,最外边的一排药柜,十几个药抽屉为什么要刻着阴阳图、观音手莲花图?”

李云青解释道:“有阴阳图的药抽屉,装的是道教药师制的成药,有观音手莲花图装的药抽屉,装得是佛教药师制的成药。”

望莲自豪的道:“同样的成药,我们道教药师制作的售卖的最贵。”

中年男子独自从二楼下来,问还有没有急诊,众人都实诚的摇头。他就进了药柜里面,跟两个青年男子一起给众人取药。

李云青低声道:“晶妹子,这个中年叔叔跟两个青年叔叔都是药徒。百药堂的药师在楼上呢。”

李晶晶轻声道:“哥哥,我发现药馆的药师、药徒比医馆医师医徒人数少多了。”

李云青微笑道:“太清观也是这样,三个医道人,一个药道人。”

望月跟着道:“我们太明观医道姑两人、郎中道姑五人,只有两个药道姑。”

李云青紧紧攥着小妹的手,道:“医、药师都是讲究天赋的,有些人在医药馆呆了一辈子,都考不到医药师的文书。妹妹,你小小年龄就成了药师,天赋极好。”

这时轮到两个穿着一模一样青衣青裤梳着单鬟容貌清秀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取药。

中年药徒显然认得她们,看过药方,直接去从刻有阴阳图案的抽屉里取出两个三寸高的瓷瓶、一个直径一分米的小圆盒。

两个小姑娘一个收了药,一个取出一个小银锭交给中年男子,微点头便走了。

李晶晶认得那个小银锭是二两。

李云青低声道:“晶妹子,刚才两个妹子是富贵人家的奴婢,定是常来这里给主子取药,不想让外人知道主子得的什么病,便一直不说话。”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中午,李晶晶兄妹去布铺跟家人汇合。

李去病见李晶晶手里一没拿玩具、二没拿吃食,再听李云青说她在医药馆看了许久,笑问:“晶妹子是不是想着长大了开个药馆?”

李晶晶眼中狡黠光芒一闪而过,摇头道:“开药馆好累,我得天天守着不能去玩。我才不开呢。”

她前世有两个同学开了私人医院、药铺,同学聚会时坦诚的说,这比做生意风险还大,弄不好就死人,家里没有一定的背景就别开。

今生她所在的封建社会,等级森严,男尊女卑。李家没有任何背景,她是个女子,与其开药馆承担高风险,弄不好就惹了官员进了大狱家破人亡,不如只跟道教合作,售卖没有风险很低的成药,赚银钱与家人分享,过幸福的小日子。

曲氏已经买了很多东西,还没有买够,下午还要买。贺氏便选了附近的一家老字号酒楼。

李家人美餐一顿,继续购物,黄昏前背着大包小包提着大小盒子赶回住宿的地方,实在累得不想走路,就在客栈用了晚饭。

次日清晨,曲氏醒来就打开窗瞧看,外面的雪早就停了,除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点雪,地面、树上、屋顶的雪都融了,气温比昨天低,冷风一下子把她的脸吹的冰凉。

“不晓得江边有没有结冰。”曲氏嘀咕着,关上窗户穿好衣服把家人都叫起来,一定要赶今早头一趟船回浏阳县。

李云霄昨个疯玩的厉害,夜里很晚才睡着。贺氏见他怎么都不睁开眼,就免了他的早饭。李云青一直把他背着上了大客船。

李云霄醒来时,大客船已经过了湘江,快要进入浏阳县境内,宽宽宁静的河面取代了繁华喧哗的大街,非常不满的叫道:“我还没在潭州玩够,我不要回家啊!”

李晶晶没好气道:“那你一个人去潭州,我们都回家。”

腊月中旬,曲家村来了几个陌生人,三个衣着鲜亮讲究的男子骑着大马行在前面,身后跟着一顶四人抬软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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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秦秀才登门拜谢

一行人从村头问到村尾,终于找到了李家。

从软轿里面走下来一个美丽的少妇及一个五、六岁的瘦弱细伢子。

为首的中年男子声音洪亮,朝着种着药草、蔬菜宁静的小院,大声道:“李药师,可在家里?我们来向您谢恩。”

堂屋大门打开,贺氏刚迈出一只脚,李云霄嗖的跑了出去,瞧见是大客船上新娘子一家人,那个落水差点死了的细伢子也来了,激动的迎了上去。

细伢子没想到李云霄这么热情,顿时高兴的咯咯笑出声。

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像认识许多年的好朋友。

曲氏带着李晶晶在老族长家坐客,正跟田氏聊得高兴,族里人好心的过来报信说李家来客人了。

曲氏叫了在偏厅被柳氏惯着吃点心的李晶晶,急匆匆回了家,见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满了东西。

两竹篮贴着写有潭州府老字号红纸的点心,两匹用油纸包好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布,一个半人高盖着盖的的圆藤筐,一个黑红色尺宽两寸高精美的漆盒,两双潭州府老字号的鞋盒。

礼品正好是成双的八件,腊月里送人吉祥如意。

三位男子上前来跟曲氏鞠躬行礼,恭敬的道:“见过老夫人。”

三人当中曲氏见过两兄弟,还有一个就是小家伙的姑夫。

两兄弟姓秦,整个家族都是做买卖的。

秦大是下任秦家族长。秦二除去会做生意,书读的很好,跟曲长久父子同一界考中秀才,准备两年后参加府试。

小家伙的姑夫姓胡,因天生长着一张笑面孔,外人都叫他“胡双喜”。他家里的买卖已经经营了几代,比秦族财富多路子广。

原来那天新娘子秦小妹顺利的到了胡家拜堂成亲,次日胡双喜得知小家伙落水之事,跟她一样特别感激李晶晶赠药救人。

于是秦小妹回门时,胡双喜跟大舅子、二舅子商量过,买好礼品约了今日来拜谢李晶晶。

小家伙父子不会只来一次,以后每年都会来看望李晶晶,永远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几人见李家人没有成年男子,不想打扰她们,小坐片刻便要走。

李晶晶走到小家伙跟前,一本正经跟秦二道:“叔叔,我教小哥哥一个法子,只要他听我的话坚持天天这么做,长到十五岁就能完全去了心痛病的根。”

秦二已为此事愁得几天睡不好觉,闻言大喜,特意麻烦贺氏取来文房四宝,将李晶晶说的法子不漏一字的记在纸上。

李晶晶缓缓道:“小哥哥,你现在不能跑快,只能够小跑。”

小家伙桃花眼眼帘低垂,有些自卑的低下头。

李晶晶对娘亲早逝身子不好的小家伙心声怜悯,柔声道:“从明个开始你用过晚饭半个时辰后在平缓的路上快走,先从一里路开始,慢慢增加,每次只增加十丈,天天走不能中断,坚持三年,你改为慢跑,仍是从一里开始,坚持五年,改为快跑,到了十五岁,就不会再犯心痛病,身子非常康健。”

小家伙是个记忆极好的,竟是将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

曲氏夸赞道:“这个细伢子真是聪慧,以后好好读书,长大了定能高中状元。”

贺氏望向小家伙的目光多了些内容,让秦家人稍等,去了卧室将原本给李云霄做的一身新衣、一双新鞋、一顶新狼毛皮帽送给他,柔声道:“冬日冷,出外头要戴着帽子护着头。”

小家伙异常欢喜,见秦二点头这才收下来,当场就将灰黑色的狼毛皮帽戴上。

他生得清秀,桃花眼灵动有神,戴上狼毛帽子,十分可爱帅气,气质比潭州府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不差。

李云霄伸手抱着贺氏大腿,仰起小脸,气呼呼道:“娘,那是你给我买的,不许给他!”

小家伙一手紧紧抓住了皮帽,一手放在新衣上面。

贺氏把欲要大哭的李云霄抱了起来,笑着让秦家人把东西收下。

“我叫秦山忆,过了年七岁。谢谢你。”小家伙抱住李晶晶,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却是害羞的低下头。

贺氏一听小家伙的名字,肯定是秦二为了怀念亡妻,特意给他起的名字带一个“忆”字。

李云霄火山爆发似的哭叫道:“不许亲我妹妹。妹妹是我的!”

贺氏紧紧抱着李云霄,不让他跳下去打秦山忆,在他的哭闹声中送走秦家人。

李家人回到堂屋,曲氏与贺氏清点了礼物,均是一惊。

两大竹篮老字号点心,一盒是八样十二斤上好的糕点,一盒是四样十斤的干果。

两匹布都是苏州府上等纯色丝绸,一匹大气的宝蓝色,一匹精致华贵的紫色。

半人高的圆藤筐里装着二十斤的墨鱼、海参、瑶柱、虾仁、鲍鱼干海货。

两双潭州府老字号的鞋盒里面装得都是千层底的丝绸绣金丝高档女童鞋。

那个黑红色尺宽两寸高精美的漆盒竟是装着一幅纯金的头面首饰发,两支簪、两支步摇、一柄斜梳、一幅耳饰、一个项圈、一对手镯,整整十件,精美气派,金光闪闪,富贵逼人,给县里富贵人家的女儿做嫁妆都足够了。

李家人刚去过潭州府最繁华的商街,曲氏道:“光是金饰头面就值二百两银钱,上等丝绸百两银钱,干海货也值个四十两,八件合在一起怕是近五百两银钱。”

贺氏轻声道:“娘,你可是觉得这礼送的太重了。”

李晶晶笑道:“奶奶,我娘还了礼呢,我娘给了秦小哥哥亲手做的衣服、皮帽。这是我们家的心意。”

李云霄叫道:“不许你叫秦山忆做哥哥。”

李晶晶装作没听见,李云霄气得跑出了堂屋。

贺氏微笑道:“晶妹子说得是。”又去跟曲氏道:“他们谢晶妹子救了秦山忆的命的心意。在他们心里秦山忆的命是无价之宝。”

贺氏出了堂屋去追李云霄。

曲氏将头面金饰及两匹上等丝绸交给李晶晶锁起来,笑道:“晶妹子,以后给你当嫁妆。”

“我不要嫁出去。我要在家里陪着奶奶。”李晶晶抱着曲氏撒娇,又道:“宝蓝色的丝绸给爹、小叔叔、哥哥、霄伢子做过年的新衣,紫色的给奶奶、娘、我做过年新衣。”

曲氏摸着透着淡淡光芒柔滑无比的丝绸,轻声道:“这是上等的丝绸。”

李晶晶摇头晃脑的道:“奶奶,以后还会有的,这些就做了新衣过年穿吧。”

曲氏想想方点头道:“给你爷爷也做一身。”

李晶晶从出生至今一直未见过便宜爷爷。眼瞅着就要过年,便宜爷爷人未到,信也没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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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刘喜娘赠红晶金镯

腊月下旬的一个晴天。

大客船上的那对老夫妻做着雇的驴车来到曲家村,给李晶晶拜早年,感谢药酒治好了风湿腿疾,送上北方的五斤干金丝小枣、五斤松蘑、五斤干木耳、五斤熏狍子肉、两小包发菜、两坛老白干。

老婆子笑道:“不值什么银钱,就是个心意。”

老头子更是直言道:“我儿女都住在潭州码头附近,家里都是做卖北方吃食的小生意。这些是从他们家里白的拿的。”

曲氏要给他们送些腊肉,他们死活不收,也不在李家用饭,说是自带了干粮,只坐了半个时辰认个门就匆匆坐驴车走了。

小年的头一天,又来人给李晶晶拜年谢恩,竟是刘喜娘与她的一双儿女。

数月不见,刘喜娘气色很好,穿着淡紫色中袄宝蓝色长裙,模样依旧十分耐看。

她的儿子叫刘风,今年九岁,在浏阳县城的学堂读书,国字脸大眼睛,穿着藏青长衫黑裤,不爱说话,显得老成稳重。

她女儿叫刘彩,今年八岁,容貌随了她,性格却是有些怯懦,不敢正眼看人。

曲氏非常喜欢孩子,将家里的干果、点心拿出来款待。

李去病是个不爱说话的,心里很想问刘风县城里的学堂什么样子,因为初次见面不熟悉,见刘风不是个活泼好说话的,便未开口。

倒是李云霄跟谁都自来熟,热情似火的给三个客人倒水,结果一激动还把水杯打了,弄湿了刘彩的一只绣鞋。

今个刘喜娘给儿女穿得都是新衣新鞋,刘彩的绣鞋是一个主顾为感谢刘喜娘做成大媒特意在潭州老字号买的,锦缎粉面绣红梅,端的漂亮精致,价钱也是普通鞋子的十倍。

鞋面沾了茶渍洗不干净,一双新绣鞋刚穿了半天就毁了。

李云青直接把闯祸伢李云霄带出堂屋。

刘彩没有半点不高兴,只是十分害羞的坚决不脱鞋让李晶晶拿到炉火边烤干。

贺氏让李晶晶取了从潭州买的一套文房四宝及一个装着绢花的小香囊,送给刘家兄妹。

刘风收了文房四宝,小脸笑容一闪而过,听到李云青在外头欢快的高声叫他名字,犹豫了一下便出去玩了。

刘彩双手接过香囊,仍是头瞅着地,轻声道:“多谢婶婶。”

李晶晶笑眯眯从刘彩手里取过香囊,取出镶了四粒半颗珍珠的玫瑰红色绢花,插在她的发鬟上,拍手赞道:“彩姐姐好美哦。”

刘彩抬头小脸,李晶晶去卧室取了铜镜让她瞧看,她终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彩妹子在家里很少笑的。”刘喜娘见状很是高兴,跟贺氏、曲氏拉起家常,一时激动将自家的特殊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刘喜娘是家里的独女,又患有癫痫,她爹为了延续刘家香火,不让她嫁出去被婆家休了,就给她招了个入赘的夫君。

入赘的男子几百年都倍受人耻笑,好男儿绝对不会入赘。浏阳县入赘的男子屈指可数,没一个是好男儿。

刘喜娘的夫君是个孤儿,成亲前是寺里的俗家弟子,空长着一幅好面孔,脑子蠢没有主见,被人瞧不起,过得非常凄苦。

他成亲后日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吃穿住行都比在寺里强十倍,结果不好好珍惜,跟了几个混混学着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没有正经营生。

家里的一切开销他都不管,不知柴米油盐贵,每月还要从刘喜娘这里领五分银的零用钱,不给他就不归家去了寺里。

刘喜娘先后生了一双儿女,都随了她姓“刘”。

四年前刘喜娘的夫君听了小人教唆反悔了,要让女儿随他的姓,女儿的亲事由他做主。刘喜娘自是不肯。

这厮一气之下竟是威胁刘喜娘要剃发出家当了和尚。刘喜娘根本不信。

这厮在寺里吃了几天素,听和尚念经声烦燥,就下山跟狐朋狗友吃酒,夜里返寺遇到大暴雨,一脚踩空,滚进山沟,被泥糊了鼻子窒息而亡。

亏得他是死在寺里的山上,不然死在刘家,刘喜娘都说不清了。

刘喜娘糊里糊涂成亲,又突然间成了寡妇。

她没有悲伤也不想再嫁,继续在县城做喜娘,赚银钱供养爹娘、抚养儿女。

如今她住着一个二进的小院,爹娘身体康健,好吃好住好生活,儿子上学堂,女儿跟绣娘学绣活,一点不比别家的孩子差。

曲氏听着眼泪都要落下来。她的日子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可是比起刘喜娘来不知强多少倍。

贺氏听刘喜娘的语气没有怨恨爹娘、亡夫,不由得高看她几分,敬佩道:“你是个好女儿、好娘亲。”

刘喜娘摇头道:“我平日里常去做活,没的空陪她们。你瞧,她们的性子内向的很,没一个像我。”

贺氏望向低着头不吭声的刘绣及板着小脸的刘风,心道:有个入赘在寺里横死的爹,出去不知要遭受多少白眼嘲讽,性子能活泼就怪了。

她心里有个好的建议,只是跟刘喜娘没熟到那份上,不好直说。

刘喜娘抵不过曲氏的热情,带着儿女在李家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跟她来的两个轿夫仍是上次的两人,都带着干粮,曲氏让李去病给他们送了两碗热茶。

饭后李晶晶主动提出给刘风、刘彩把脉,问两小是否发作过癫痫,刘风摇头,刘彩轻点头落下眼泪。

李晶晶跟刘风道:“小哥哥,这个病不但遗传,还十分顽固。你是读书人,以后要参加科考,身上还是备着药。”

刘风朝李晶晶再次鞠躬感激。

李晶晶喜欢这样知礼早熟懂事的孩子,给了刘风兄妹每人一瓶全蝎癫痫丸,让她们收好。

刘喜娘已经得了李晶晶的一瓶全蝎癫痫丸,里面有七颗丸,能够在癫痫急发时救七次命。

她来看望李晶晶之前打听过,外头相传李晶晶是广明子的关门弟子,李晶晶制的药都是经过广明子指点。

全蝎癫痫丸在潭州老字号药府没有售卖。

李晶晶一次给了她家三瓶二十一粒,上次的救命之恩永远还不清,这次又欠下大恩情。

“风伢子、绣妹子,来跟娘一起给李药师磕三个头。”刘喜娘感激之情无法言表,唯有永远铭记于心。

刘喜娘带着儿女坐轿子走后,曲氏与贺氏打开她送的礼盒,是价值百两银钱一对镶有红水晶的纯金镯子。

刘喜娘在曲家得到的赔偿是三十两银子,添了七十两银子,在潭州老字号给李晶晶买了这对红晶镯子。

以她的家境,上有老下有小,身子还患有癫痫病,竟是送出这样贵重的礼物,比世间那些忘恩负义的男子强百倍。

年二十九,浏阳县的天空阴沉沉,夜里降了小雪。

次日黎明,李老实怀里揣着李炳的亲笔信,推着载满吃食的独轮车,从伙房一路奔向后门。

雪地里站着的一个穿着道袍身材高大的道士,朝李老实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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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李炳写信求救命丸

李老实面带歉意道:“望枫道长,让你久等了。”

“无妨。我只来了一会儿。”望枫道人黑脸膛露出笑容,整齐的牙齿跟雪一样白。

两人交换着推独轮车,在结了薄冰的路上小跑,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曲家村口。

“爹!”“哥哥!”李去病、李云霄、李云青已在村口等了两刻钟,欢喜的迎了上去。

李云青行礼道:“道长好。”

望枫认得李云青,伸手拍拍小少年的肩膀,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比李云青还要大些。

家家户户门上贴着红色的对联,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剪纸,院子里飘漫着浓郁的肉香,零星的鞭炮声与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使得村子年味十足。

李云青路过曲义家,特意进去给曲雨打了个招呼。

望枫到了李家喝了一杯热茶,感受到浓浓幸福的家庭气氛,言谈直白的表露对李老实的羡慕。

贺氏派李晶晶以请教做千层底布鞋为由去将曲雨请来。

李晶晶拿着一个香囊,由望莲抱着去了曲义家,见曲雨梳着斜髻,只戴着一根鱼形桃木钗,上穿桃红色齐臀长袄下着淡青色长裙,素面朝天,比平时好看,只是达不到让人眼色一亮,心里暗赞娘亲料事如神。

她从香囊里取出一朵粉色芙蓉绢花,让曲雨摘了木钗,将绢花戴上,又取出一盒崭新的胭脂让曲雨涂了双唇。

站在一旁的曲义睁大眼睛赞道:“姑姑,你好漂亮。”

曲雨拿着一双千层底童鞋半成品,在一家人期望的目光中心怀忐忑出了门。

曲族一个长舌妇在院子外倒垃圾,瞅见比往日漂亮几分的曲雨,立刻派家里的细伢子跟在后头瞧看。

李晶晶停下脚步等细伢子来了嘱咐道:“你回去跟你娘说,我娘找雨姑姑学做鞋。”

曲雨进了李家堂屋,只是瞧了望枫道人一眼便又羞又自卑的得低下头。

贺氏请曲雨坐在一旁,提了几个关于做鞋的问题。曲雨起初声如蚊音,渐渐声音恢复自然。

曲氏又叫李晶晶请了曲雨去厨房帮着烧几道菜。

午饭前曲雨拿着千层底的童鞋离开,李家堂屋八仙桌上摆了四凉八热十二道菜,曲氏笑眯眯道:“我今个蓄着力要做年夜饭,中午的一桌菜都是雨妹子的手艺。”

曲雨的厨艺自是比不得曲氏,不过比太清观伙房厨子强多了。

贺氏早就嘱咐过李家人不得在饭桌上说曲雨做的菜不好吃。

李晶晶特意警告李云霄,若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让奶奶、爹娘、哥哥都不给他压岁钱。

望枫道人听着曲氏、李老实夸赞菜好吃,心里对曲雨更加的满意。

午饭过后,堂屋里头只剩下曲氏、李老实与望枫道人。

曲氏这才将曲雨因五年未孕被夫家休弃的事情说出。

望枫道人连声叹气,直言道:“瞧着她是个好的,被休弃也无妨,只是不能生育子嗣,实在是可惜。”

曲氏按着贺氏事先嘱咐悄无声息出了堂屋。

李老实低声道:“实不相瞒,几个前她侄儿大病,观主给她侄儿看病,顺便给她把了脉,说她身体康健如少女,怀疑是她前夫身体有毛病。”

望枫道人先是一怔,而后惊喜道:“我这就去问观主,若真有此事,五日之内我去她家提亲。”

李老实笑道:“成亲是大事,你可要斟酌好了。”

“今个是年三十,就不打扰你们家团圆。告辞。”望枫道人拱手道谢,匆匆离去。

李老实叫贺氏请曲氏进了卧室,将李炳的亲笔信取出一字一句的念了。

“去病好好读书,两年后参加科考。”

“云青在观里好好学做人做事,回家孝顺长辈,爱护弟妹。”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孙女晶晶切记莫频繁的制出新药,一年一、两种足矣,新药暂时只售卖给道教,卖家过多易引矛盾生祸事。如有救命药丸,给爷爷制几颗。”

“今年仲秋节必回去与你们团圆。”

信一共两页纸,此次破天荒的提到了李晶晶,首次说了回家的确切时间。

李老实把信给曲氏手里,又从贴身衣服兜里取出一个装有银票的信封,道:“娘,这是爹给您带的五百两银票。”

贺氏蹙眉道:“去把晶妹子叫来。”

李晶晶来到卧室,曲氏直接将信递给她瞧。

贺氏肃容道:“你的救命药丸有多少,都拿出来,今个就让你爹连着回信一起送出去。”

曲氏心里一紧,问道:“怡妹子,你可是从你爹信里看出了什么事?”

贺氏斟酌着语句,缓缓道:“娘,几个月前我们曾给爹写信时说了晶妹子成为药师的事,前两次爹爹的回信都未提过此事。”

曲氏点头。

贺氏道:“此次爹爹细说晶妹子制药,特意要几粒救命丸,想必他自身无事,只是欠了别人的大人情,要用来还情。”

曲氏想想有道理,也是习惯遇到不懂的事就听贺氏的,丝毫不起疑,急道:“晶妹子,你爷爷几十年未开口向家里要过东西,这回定是急用。”

李老实只是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女儿。

“我要去药室瞧瞧。你们等着哦。”李晶晶跑出了卧室,心说:之前爹爹写给爷爷的信里只说了我成为药师,没说售卖药的事,爷爷怎么知道我向道教售卖新制的药,怎么知道我有救命药丸?

她细想贺氏说话时的神态,觉得贺氏肯定知道一些曲氏不知道的事情。

她将药室的门紧紧插上,进入了回春药府。

此处已有两座药田山、一座药兽山。药田山种植着一百余种药草。药兽山如今最大的药兽是九头水牛。

几个月前那头被疯牛顶了危在旦夕的母水牛被李晶晶救活,在李家后院的药兽圈平安生了三头小牛,一母两公。

李晶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对小牛崽收起了回春药府,李家人及曲家村人都不知晓。如今它们已长大繁衍成九头水牛。

《药兽书》记载牛浑身是宝,以牛黄最为珍贵。牛黄可用于解热、解毒、定惊。内服治高热神志昏迷,癫狂,小儿惊风,抽搐等症。外用治咽喉肿痛、口疮痈肿、疗毒症。(摘自百度)

玉玉每天对两头公水牛施展法术,让它们体内的肝、胆生出牛黄,而后用法术取出成为制药的材料。

李晶晶搂着玉玉问道:“回春瓶里药丸有几粒升级变成保命丸?”

玉玉回答道:“主人,这些天前后共有三种药丸生成八粒。”

李晶晶取了颜色不同的八粒保命丸,就急匆匆的出了药府,用瓷瓶装好,出了药室交给了曲氏。

李老实将回信与用外油布、里棉布包裹了七层的药瓶放在怀里,立即去了太和镇,按照以往的方式交给了客栈的胖老板。

年三十年申时,冬日西落时,曲家村家家户户按着潭州府的风俗,门前放起鞭炮。李家等李老实回来了,立刻摆上年夜饭。

院子里李云青往破凳子上挂了四挂鞭炮,同时点响,炮声震耳欲聋,李云霄站在一旁捂着耳朵又叫又跳,无比欢喜开心。

李家人都上了桌,欢声笑语端起酒碗碰杯,下筷子吃非常丰盛可口的饭菜。

李晶晶刚吃了半只大鸡腿,外面就传来男女的大哭声,堂屋门被人用力急拍,一个男子大叫道:“珠姑姑,快开门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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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曲正放土爆竹崩脸

望月速度最快,跑去把门打开,冷风袭面,曲郎中率先冲了进来,其后是一对泪流满面的年青夫妻,男的双手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细伢子。

这对年青夫妻是曲族老旅长的堂侄、堂侄媳妇,细伢子是经常帮助李晶晶挖药草捉药兽的曲正。

李去病站起来瞧到曲正满脸是血都瞧不清容貌,几根银针扎在他脸、脖子上的重要穴道,当场吓得叫出声双手捂着眼睛。

李云霄吓得傻了,贺氏怕他晚上做恶梦,把他抱起去了卧室。

李晶晶心一怵,将鸡腿放下,跳下凳子,跟着李家大人走过去瞧看。

曲正的棉袄前胸衣料成了碎片,露出里面的棉絮,眼睛紧闭,脸上黑色杂物与殷红的血混杂,恐怖吓人。

曲郎中是被曲正爹娘从年夜饭桌上叫下来的,嘴角还沾着一粒糯米,朝曲氏急道:“珠姑姑,正伢子放爆竹崩了眼睛,我给他把脉,火药的毒入了血液,心跳无力,气息微弱,怕是过不了今晚。”

李家人都惊得下了饭桌走过来瞧看曲正。

曲郎中恳求道:“珠姑姑,我药箱里的解毒药能解蛇毒,不能解火毒,救不得了他。你问问李药师,有没有去火毒的药,保住正伢子一命?”

他自从得知李晶晶有了药师文书,就再也不叫她“晶妹子”。

曲氏瞧到曲正的惨样便难过的要落泪,回头问道:“晶妹子,你可有去火毒的药?”

“我先看看他的伤势。”李晶晶小脸凝重,上前叫李去病把两张椅子拼起来,让曲正爹把曲正平放在上面。

李云青眉头紧蹙,疑惑道:“正弟弟一直是个稳重聪明的孩子,怎么放爆竹能崩了脸?”

曲正娘双拳锤胸口泣不成声道:“都是我的错,我的心被猪油蒙了,前几日为了省点小钱,没买镇里的爆竹,去小桔市集市买了山里人自制的土爆竹。”

李家人见过山里的土爆竹,每个是普通爆竹的三倍大,放起来声音特别响,能够清楚看的火光,一挂土爆竹的威力很大,丢进猪圈能炸死一头猪。

买土爆竹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贪便宜省点银钱,一种是为了寻求刺激。曲正娘显然是前者。

曲正家穷,曲正娘精打细算过日子,一个铜钱恨不得掰两半用,过年放爆竹觉得浪费,可是不能不买,为了省几个铜钱,就买了土爆竹。

谁知发生这样的惨事,她这一辈子都会对儿子心怀愧疚。

曲正爹蹲下双手抱着头哭道:“怪就怪我,本来是我去放土爆竹,我馋酒肉在桌前不愿动弹,正伢子就去了,他拿着一挂土爆竹,开始用火折子点不着,就从厨房拿了一根燃着火的木柴去点,土爆竹一下子全炸了,崩了他的脸。”

曲正的爷爷、奶奶气喘息息的赶来了,都是六十几岁上了年纪,一进门便跪下磕头。

曲正爷爷道:“珠妹子,求求你让你家晶妹子制救命的药丸,救我家的正伢子一命。”

曲正奶奶抱着曲氏大腿,哭道:“珠妹子,我就只有正伢子一个孙子。他就是我的命。求你叫你家的晶妹子救救他。”

曲氏正要开口说话,察觉到李老实的目光,扭头见他轻轻摇头,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间想到李晶晶制的保命丸今个下午全部带给了李炳,一粒没有留下。

她心说:曲正的命怎么这样差,要是昨个发生此事,都有保命丸吃能保住性命。

贺氏请抹泪的曲氏先将曲正爷爷奶奶扶起来,劝道:“晶妹子若是能救,肯定会全力去救。”

李晶晶拿帕子把将手上油腻擦净,给曲正把脉,情况比曲郎中描述的还要严重些,好在曲郎中用银针封了曲正的穴道,控制火毒蔓延至大脑、心脏。

“你们都别哭,正哥哥的命有的救,就是眼睛可能保不住。”

曲正的四位长辈先是一喜,后听到曲正眼睛会瞎,都无比悲怆的痛哭。

“你们哭会影响正哥哥的情绪,他一难受就会流泪,眼睛自是保不住了。”李晶晶转身环视曲正的长辈,一本正经的道:“你们若是不哭,都安慰鼓励正哥哥,他心情好不哭,眼睛可以一点点恢复视力。”

之前她给曲义治骨伤时,曲义的娘李氏天天嚎丧一样哭,非常影响曲义的情绪,直到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就爆发了,把李氏大骂一顿,后来李氏一见她就露出跟哭差不多的笑容。

这次曲正的伤不比曲义的轻,他跟曲义的年龄同岁,过了今日才七岁,想要康复,家人精心的照顾与积极向上的鼓励非常重要。

曲郎中道:“你们想要正伢子好,就都听晶妹子的。”

堂屋里的哭声停止了,李去病熟练的将煮好的生理盐水端来放在李晶晶脚下,却是不敢再瞧一眼曲正的血脸,去卧室陪了李云霄,换了贺氏出来。

贺氏进了堂屋瞧见望莲、望月摇头,便请二人到了外头。

望莲低声道:“几年前过年,有村民送来两个被普通爆竹炸伤的小童,伤势远没有曲正的重。观主没有解火毒的药丸,用了解蛇毒药丸,只救活了一个,另一个当晚就死了。”

贺氏瞄了一眼女儿小小的身影,道:“晶妹子制的药好,应能救正伢子一命。”

望月瞅着堂屋,生怕被曲正家人听见,轻声道:“活的那个眼睛瞎了,脸也毁了容,听说在家里呆着从不出门,也不见任何人。后来他娘被他爹休了,抱着他投河死了。”

贺氏目光幽幽,嘴唇紧抿。

李晶晶先出去净了水,回来从药室取了两块用蒸笼蒸过消毒的白帕子,让曲郎中将曲正脖、颈的银针取了。

她蘸了生理盐水给曲正清醒了脸部的伤口,把土爆竹黑色的火药渣与血块都擦掉,涂上止血粉、外用去毒粉,而后给他吃了内用去毒丸。

外用去毒粉、内用去毒丸的主要成份是牛黄,都是回春药府新制的药。

如今回春药府的药兽山没有蛇,不然有蛇胆,这两种新药的药效能更上一层楼。

曲正洗净小脸,露出血肉模糊的鼻子、脸颊,大小伤口共有十一处,原本容貌清秀的他,现在看起来非常丑陋可怕。

曲正娘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因为抑制情绪肩膀抖动,痛不欲生。

老族长不知从谁那里得知消息,竟是从团圆年夜饭酒桌上下来,赶到了李家。

曲正的爷爷见着老族长堂哥,悲声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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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苦命曲正毁容眼“瞎”!

老族长去看过曲正的伤势,就算保住命,眼睛也不瞎,可是脸是毁容了,好好的一个细伢子就这么毁了。

他内心惋惜怜悯,先是安慰了曲正一家人,而后望了李家人八仙桌上刚动几筷子的菜,感激道:“正伢子急病,害得你们家年夜饭都没吃好。”

老族长的潜台词是曲正家害李家年三十的沾上了晦气。

曲氏不以为然道:“谁遇到这事都会帮忙。何况都是亲戚,正伢子又跟去病是同窗。”

曲郎中跟曲正家是同族,李家却不是。李家没有义务帮曲正家。

曲正的四位长辈目光望向李家每个人都带着深深的感激。

这时曲正发生嗯嗯的声音,曲郎中赶紧给他把脉,发现情况比刚才好转,惊叹道:“李药师制的药真乃神药,解了正伢子体内的火药毒,保住他的性命!”

曲正四位长辈闻言上前来唤着曲正名字,要把他叫醒。

“正哥哥醒来了发现双目失明,肯定会痛哭,影响眼睛恢复。”李晶晶将他们制止,将消过毒的帕子折成一寸五宽的布条,给曲正蒙上了眼睛。

曲正娘颤声问:“他会不会瞎了?”

小桔村有个男瞎子,祖上留着二十几亩良田,今年四十几岁,先后娶了三个堂客,个个都卷了他的银钱跑了,一个孩子都没给他生。

陈家村有个女瞎子,二十几岁了都说不到亲事,在家里养着,爹娘死后,哥嫂心黑把她卖给一个五十几岁有点银钱的老头。

老头对女瞎子倒是蛮好,她也有了身孕。可叹老天不开眼,让她煮饭不小心把房子点着,看不见一着急脑袋撞在门上倒地晕了,就这么着连着肚里的孩子一起活活被烧死。

曲正脸破相了,若再成了瞎子,曲正家非常贫寒,他的命会比黄莲还苦。

曲郎中长叹一声道:“正伢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他的眼睛八成保不住。”

李晶晶定定望着收了泪瞧上去性格坚韧的曲正奶奶,嘱咐道:“不要让正哥哥解下布条用眼睛看物,不要在他屋里点灯,更不要说刺激他的话。”

曲正奶奶聚精会神听着。

李晶晶接着道:“每隔三个时辰用开水煮了帕子,给他蒙上眼睛。三天后我去瞧看,看他的恢复情况才知道结果。”

曲正奶奶将话复述一遍,又点名让曲正爹娘跟着复述,见曲正娘满脸是泪张着嘴说不出话,道:“你这个当娘对正伢子最为重要,你快别胡思乱想,把李药师的话都牢牢记在心里,回去就这么办。”

老族长语重心长的道:“正伢子的眼睛有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你们把他抱回去好生照顾。”

李晶晶又给了曲正长辈一瓶止烧药粉,道:“他若是发烧,是正常现象,冲了半瓶药粉给他吃下就能止烧。”

曲正一家人走后,老族长再次道谢才离去。

李晶晶点了一根太清观的檀香去除堂屋的血腥味,曲氏、贺氏将肉菜拿去回锅热了一下又端上桌,李家人接着吃团圆饭,气氛自是没有刚才喜庆。

半个时辰之后,村口响起了密集的锣声,李老实、李云青去了村口,老族长公布了曲正放土爆竹被炸伤的事,叮嘱各家将土爆竹都扔了,以后禁止族人购买。

新旧年交换之际,曲家村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同时响起,大人们被曲正的事情吓着了,拘着孩子不让独自放鞭炮。

次日清晨,按照潭州府的风俗,家家户户第一个起床的人要放响鞭炮“闹春”,李老实抢在曲氏之前醒来放了一挂鞭炮,李云霄被吵醒后先是一怔,而后兴奋的叫道:“我要穿新衣,我要讨压岁银钱!”

新年初一人人要穿新衣,小孩子是要广收长辈的压岁银钱。

李家人统统换了新衣。龙凤胎得到了奶奶、爹娘、大哥的压岁银钱。

李云病在上学堂,没有挣银钱,就不用龙凤胎压岁钱。曲氏与贺氏还各给了他五分银钱。

第一顿饭是要讲究兆头的,浏阳县一带的镇村百姓家里都吃放糖的醪糟,意为一年的生活“甜甜蜜蜜”。

曲氏将醪糟煮开,打入鸡蛋,放进蔗糖。

贺氏特意和面烙了一百多个放有糖、芝麻、干桂花、核桃仁的甜馅饼,每个饼只有李晶晶巴掌大,小巧精致。

曲家村只有贺氏会做面食,村里人想吃只能去镇里买,过年买的都是点心,刚出锅热呼呼香喷喷的甜馅饼李家独一份。

李晶晶、李云霄端着两份甜馅饼率先给曲快手与老族长家拜年,得了压岁银钱喜滋滋,速去速回。李家人穿新衣吃早饭,气氛温馨喜庆。

按照风俗初一当天不能倒垃圾,倒了意味着倒财,不能沐浴,沐浴就等于洗财。

李家人年年的今日都按着风俗过,今个也一样。垃圾堆在厨房门外的筐子,待明日才能倒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家人锁了大门,全家去曲快手家拜年。

年前曲长久、曲多一家三口都从县城书院回来了,有了小婴孩的啼哭声,曲家显得人气足,比往年热闹。

“多伢子,我要瞧看孙子!”林氏关在铁屋子里,年三十团圆饭都没能被放出来吃,这时听到李家人来拜年,拼命的尖喊尖叫,还把铁门砸得通通响。

林氏这一声叫得像索命的厉鬼,曲家、李家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曲快手在族里辈份高,等会曲族的小辈都会来家里拜年,林氏不

达目的不罢休,听到谁来都会尖叫,不但是曲多,整个曲家都没脸。

小邓氏抱紧了怀里的婴孩,想到前几天林氏站在门内看到婴孩时死人一样的脸两只深深凹陷的眼睛闪放诡异的光芒,狼一样扑上来要抢婴孩,把她吓得后退差点坐倒在地,亏得曲多上前拦住了林氏,这才没有让婴孩沾了林氏身上的病气。

小邓氏朝曲多直摇头。为母则强,她学会了拒绝婆婆。

曲快手给邓氏使了眼色,邓氏取钥匙打开铁屋,两人一起进去。

林氏最怵的就是曲快手,吓得屁也不敢放一个。

曲快手手指着林氏身后的墙壁,林氏扭头望过去,后脖颈挨了曲快手一下晕倒在地。

邓氏依着曲快手所说,拿绳子将林氏绑了扔在床上,嘴里堵了布,就算林氏醒了也叫不出声。

李家人拜了近乎一个时辰的年,曲氏穿着绸缎新衣头戴金钗,被家族的嫂嫂好一通羡慕,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李家人回到家里,轮到别家来拜年。

族里的人感激李家去年危急时候免费赠药,大部分人提着礼物来拜年,对曲氏、贺氏十分尊敬。

李晶晶的小伙伴陆续来了,贺氏以长辈的名义给上了学堂的细伢子每人一套文房四宝,给没上学堂的细伢子每人一个九连环、一个折叠风筝,给细妹子每人一个装有绢花的丝绸荷包。

用过中饭,李晶晶站在门外瞧着晴空无风,在李老实耳边悄悄道:“你跟曲正哥哥的爹说,让他去山里挖蛇洞,捉几条冬眠的活蛇,我要制明目的药。”

于是曲正爹叫了几个堂兄弟,换了粗布衣扛着锄头进了山。

且说新朝国都长安,年前方圆几百里落了一场大雪,白雪茫茫,雪厚封山,官路处处结冰,阻了许多从各地返回长安过年的人。

年初二辰时,长安城北门前官道来了一行三十几名戴着灰色皮帽、穿着藏青色冬绒军衣、蹬着兽皮靴骑马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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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焱郡王面圣得秘令

这队军人年龄最大的四十多岁,最小的十几岁,个个身背兽头铁弓、佩带长剑腰刀,浑身戾气,风尘仆仆。

行在最前面的是名马脸青年男军官,飞身下马,右手高高扬起一块刻着“虎”字的黑色铁牌。

“原来各位将军是北地来的虎奔军英雄,快请入城。”守城门的一列军人瞧到铁牌,立刻目射敬意,放他们过去。

旧朝开朝共经十二代皇帝,末代皇帝昏庸无比,十几年前国家内乱时将北方十座城府割给匈奴。

新朝定朝开国大帝何冬十几年前攻入国都长安。开朝末代皇帝带着宠妃、太子逃到了北方,又献上十座城池求匈奴庇护。

匈奴让开朝末代皇帝写下诰书将皇位传给匈奴皇帝,并俯首称臣以干儿子自称。

末代皇帝一一照做,丧权辱国,自此北方二十二座城府全部归了匈奴。

何冬登基之后,唯恐北方百姓被匈奴驯化,次年便派大军北上夺城。

定朝最为厉害的军队龙腾军、虎奔军、狮啸军、狼杀军倾巢出动。

这四支军队成立于几十年前,每支军队五千名将士,一半成来自道教的武功高手,个个强悍无比,战场上能以一杀十。

首任大将军是今朝的开国皇帝何冬,第二任大将军是何冬的大弟夏王——何夏。

两年前何夏在北地战死。何冬将四支军队交给三个儿侄。

龙腾军、狮啸军由太子何义轩统帅。

狼杀军由夏王嫡长子海王何敬海指挥。

虎奔军将军庆王的世子——何敬焱。

庆王是何冬的幼弟何庆。何敬焱是庆王的嫡长子,三岁被封世子,四岁入寺当武僧,八岁入观当武道人,十二岁做了虎奔军将军。

前年春季,何敬焱率擅长长途奔袭的虎奔军深入匈奴与北方交界的山地草原,屠杀匈奴游牧部落及散军,分散匈奴主军注意力。

虎奔军初入草原时只在边境出现,未有过大动作,一直等到秋季,何敬焱指挥虎奔军北方两千里进入匈奴腹地,夜袭草原大会营区,杀死匈奴皇帝的一位亲王叔、一位皇子。

匈奴皇帝大怒,亲自下旨令匈奴大将军派三万骑兵追歼虎奔军。岂料匈奴三万骑兵被何敬焱用计分散变成五支军队,而后逐个虎奔军被屠杀。

虎奔军平安返回,去年夏季再次纵深匈奴腹地,神出鬼没,横扫千里,先后斩杀匈奴皇族五人,十一名三品以上官员,四十九名七品以上官员。

至此虎奔军扬威天下,名声竟是盖过了龙腾军、狮啸军、狼杀军。

长安城童叟皆知虎奔军之名,守城的将士更是对这支神军崇拜无比。

三十几名虎奔军人入了车水马龙繁华热闹的长安城,骑速放慢。

排在中间的一个少年,猿背蜂腰,皮肤古铜色,长着剑眉细长凤眼,悬胆直鼻朱唇,轮廓分明,俊美之中透着冷厉,引得路边无数女子停步注目,却不敢解下荷包抛给他。

他打马冲到最前头,肃声道:“我入皇宫见过陛下再回王府。你们先到王府候着。”

马脸青年男子恭敬的应声答“是”,带着一群人往王府方向去了。

少年便是庆王世子兼虎奔军将军何敬焱,今年十五岁,武功盖世,精通兵法、奇门遁甲,被世人称为“少年军神”。

马脸青年男子是何敬焱的亲兵队长吕道明。此人在开朝时因杀了两个贪赃枉法的狗官,不得已出家做了和尚,数年前比武败给何敬焱,愿赌服输,还俗入世成了何敬焱随从。

何敬焱入军队当了将军,吕道明一直跟随左右,任他差遣,无论多凶险的事也毫不犹豫执行。

庆王府的四个门奴自是认得吕道明,按着何敬焱立下的规矩,赶紧让他带着众位将士从正门进入王府。

庆王府总管大喜,立刻禀报盼了世子两年的庆王爷、庆王妃,又给众位将士安排丰盛的午饭,而后让他们到客房歇息。

庆王府周边府邸都是皇族及重臣,很快就知道何敬焱带着几十个亲兵回到长安。

这些府里的主母对长安皇族名门子女的情况了如指掌,自是知道何敬焱亲事未定。

何敬焱人刚到皇宫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三位重臣为了能跟庆王府联姻进宫请求面圣。

今个是年初二朝廷免早朝。三重臣得知何冬在龙首殿,便要赶过去。

何冬跟前的一个小太监跑来道:“各位大人,陛下有令如无大事请回,初四早朝再报。”

定朝皇宫仍用的是开朝皇宫,共有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三宫又分别有二十、十几座殿。

此时龙首殿书房的大门紧闭,门外站着八名御林军。何冬与何敬焱已在房里呆了半个时辰。

房里燃着火盆温暖如春的房间,四个排满书籍的书架紧靠墙壁,书架旁边有两个青花瓷大盆,内植深绿色的万年青,却是空无一人。

原来书房有个地下密室,出入的机关就设在中间的书架。

何冬有好几个亲皇侄,最信任的便是何敬海、何敬焱,但是目前进过密室的只有后者。

何冬听完何敬焱禀报的北地战情,面色凝重,伸手端起烛灯,走到墙壁前,手指壁上挂着的地图,缓缓道:“北地最难攻的城府就是青城,那里有匈奴军五万、开朝军队三万。我军攻城连败两次,死伤数万将士,第三次必须要胜!”

何敬焱深思一下,便知何冬话里意思,诚恳的道:“皇帝伯伯,我愿带领虎奔军参加攻青城之战。”

何冬扭头定定望着面色坚毅已看不出丝毫稚气的侄子,欣赏的点头,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攻城,只要你带领百名亲兵秘密保护一个人。”

何敬焱问道:“此人是谁?”

何冬虎转身将烛灯放下,道:“卧虎先生。”

多年前,卧虎先生是开朝居于乡野的少年隐士,发明纺织机、农具,带领几十个手无兵器的村民杀死夜袭村庄的二百余名凶悍壮年山贼,北方一带童叟皆知。

当年何冬只是一支人马不到三万人义军的首领,经人推荐亲自去乡村请卧虎先生出山。

卧虎先生心怀大志,跟何冬相见恨晚,深谈一日一夜,愿意辅佐何冬称帝建立新朝。

何冬大喜,要封卧虎先生为军师。卧虎先生却没有同意,只说在暗中为何冬出谋划策。

开朝未代皇帝逃离长安,三支叛军抢着进驻长安,何冬被两支叛军夹击,身处极险之境。

卧虎先生连献三计,使得何冬杀死两支叛军首领,招揽义军军队,成功夺下长安,顺利称帝建立定朝。

何冬登基册封开国功臣,众人争抢勋爵,唯有卧虎先生说:“此生不将匈奴赶出关外不授功勋。”

何冬登基的第二年,按照卧虎先生计策,派大军北伐夺城。

卧虎先生则潜入北地当了细作头目,以做生意为掩饰接近匈奴官员,源源不断的将情报送回,为定朝大军攻打城府立下汗马功劳。

何冬对卧虎先生佩服的五体投地,便是他身处匈奴皇朝,也先后将几个聪慧的儿侄送去拜师。

这么多年过去,许多人以为卧虎先生神秘失踪,其实他一直效忠何冬,每日都在为定朝从匈奴皇朝夺回城府呕心沥血。

“我师父!”何敬焱声音激动,脑海里浮现那个容颜如玉、气质如竹、奇才横溢的伟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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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皇族人争去斑膏 贺氏姐妹喜重逢

何冬点头道:“你师父卧虎先生是奇男子大英雄,更是本朝开功功臣。”

何敬焱道:“正是师父倾囊传授兵法、奇门遁甲,我才能带领虎奔军深入匈奴腹地斩杀匈奴狗。”

何冬镇重道:“此次你定要护他平安。”

何敬焱道:“皇帝伯伯,我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保我师父一命。”

何冬虎目盯已脱稚气小小年纪便扬名天下的侄子,低声道:“此事只有你我、卧虎先生知晓,你不得告诉任何人,便是太子也不能说。”

太子何义轩今年二十五岁,生母是何冬原配周氏。周氏早逝。何冬继娶慕容英为妻,开国大典时册封慕容英为开国皇后。

何敬焱跟太子是亲堂兄,又都是卧虎先生的徒弟。两人如同亲兄弟。

何敬焱已知此事无比重要,点头道:“皇帝伯伯放心,我绝不会跟任何人透露。”

何冬问道:“可知你师父如今在青城何处?”

何敬焱剑眉紧蹙,轻声道:“师父给我写过一封信,曾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是在青城王府,便是在青城匈奴军营。”

“他在北地的身份一直是商人,我军攻打青城两次失败,他不得已身入虎穴,进了青城匈奴军营当了译官。”何冬坐下给何敬焱细说。

将近午时,何冬难得目光慈祥,微笑道:“你跟我去瞧看太皇太后、皇太后。她们可都想着你,今个中午你就在宫里用饭。”

“是。”何敬焱刚才已从何冬身边的大太监嘴里得知太皇太后、皇太后年前从庆王府住到皇宫,准备过了上元节再回庆王府。

太皇太后、皇太后在皇宫都有宫殿,奴婢成群,锦衣玉食,却是长期住在庆王府。此事说来话长。

何冬祖上是山东青州人。

何冬爷爷是青州的一个富农,娶了何冬奶奶,生了五个儿子,何冬是长子。

何冬起义时,青州的官兵将他家围住要用火攻烧死所有人,何冬原配周氏受不了惊吓去世,何冬的爷爷奶奶坚强活下来,把家搬到非常偏僻无人居住的深山老林。

何冬的大弟、二弟、三弟相继离家助他大业,只有幼弟何庆留在家里陪伴老人。

何冬称帝之后,派人将爷爷奶奶、爹娘、幼弟一家接回长安,结果在路上遇到开朝旧臣派来的刺客,杀死了十几个御林军,爷爷当晚心痛病发作死了,奶奶将爷爷尸体送回青州故土,并为他守坟五年。

之后,何冬爹得病去世,何冬奶奶又要守坟五年,何冬娘、幼弟夫妻就陪着她呆在青州乡村。

三年前,皇后慕容英亲自去青州,终于将何冬奶奶、何冬娘、何冬幼弟一家人都接回长安。

何冬幼弟何庆有庆王府,按照朝规不能住在皇宫。

何冬奶奶贵为太皇太后,何冬娘尊为皇太后,在皇宫地位卓然,然年岁已高,在纯朴人际关系简单的乡村居住多年,根本无法适应奢华礼仪繁多勾心斗角的皇宫生活,只住了一个月便去了庆王府,仍是跟着何冬幼弟一家人住。

后经何冬劝说,她们过年才会回到皇宫,接受品级高的诰命夫人跪拜。

何敬焱是何庆的嫡长子。太皇太后、皇太后跟何庆夫妻居住多年,在重多晚辈之中,对何敬焱的疼爱程度不亚于太子何义轩。

未时初,何敬焱辞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皇后,得了几车赏赐,令宫人送回王府。他独自出了大殿,取了兵器,骑了马往西市行去。

何敬焱幼时入寺当武僧,又进观当武道士,跟卧虎先生学习兵法、奇门遁甲,后又参军领兵打仗,常年离家,跟父母弟妹的感情却不薄淡,每次从外地回家从不空手。

此次他被何冬急诏回长安,没来得急带任何礼物,快马加鞭赶路就是盼着能够跟家人吃上年夜饭。

可叹天公不做美,一路都是雪冻官道,山道结满冰更是不能行,他到达长安已是初二。

东市、西市是长安最繁华的商区,面积宠大,内有大小商铺千家,此时过年,三成商铺关着,人流不如平时多。

何敬焱刚进入西市,就听得前面传来斗殴喊叫,其中竟有熟悉的少年声音,赶紧骑马过去瞧看。

街道两旁行人全都吓得躲进了商铺,有几家商铺甚至火速的关上大门。

街道中央十几个人操刀剑棍混战,已有一人混身是血倒在地上。

那穿着红袍手持长剑高声骂娘十分打眼的少年正是何敬焱已去世二伯夏王的幼子何敬青。

何敬焱印象之中何敬青谦虚知礼,怎会当街持剑叫骂,自毁形象?

这时,一个头戴狐狸毛帽身着紫袍的少年拿刀冲向何敬青,叫道:“你个王八蛋,打伤本郡王妹妹,本郡王杀了你!”

何敬焱定睛一瞧,紫袍少年是三伯何立的二子何敬胜,在一旁被两名高个奴婢护住着捂住胳膊满脸愤怒的少女是何立的小女儿何敬云。

原来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还是在长安最繁华热闹龙蛇混杂的西市。

何敬青长剑刺去,被何敬胜的一个奴仆用铁棍挡住,剑指何敬胜怒道:“你有种再叫我一声王八蛋,我废了你,让你当太监去!”

何敬胜急红了眼,朝府里的奴仆吼道:“你们上去把这个王八蛋给本郡王废了,不去今个回去全部杖死!”

王府的奴仆个个面露惧色,求道:“郡王,小的若是打死青郡王,会被陛下诛九族。”

按照朝规,王爷的的儿子、女儿被册封县公、县主,只有太子的儿子、女儿才能被册封郡王郡主。

定朝开国皇帝何冬感激三个弟弟出生入死助他打天下,幼弟何庆虽然未跟着他打仗,但是替他和三个弟弟在长辈跟前敬孝道,多年如一日,在他看来,同样立下汗马功劳。

何冬就将四个弟弟的儿女都册封为郡王、郡主。

贱民谋杀郡主是会被诛九族。王府的奴仆只能当场违了何敬胜的意。

“你们不去,本郡王去。”何敬胜从奴仆手里抢过一柄长刀,右手剑、左手剑,杀气腾腾冲去。

“住手!”何敬焱下马飞至,两掌打落何敬胜手里的兵器,又朝众人喝道:“都收起兵器。”

“焱弟,你何时从北地回来?”何敬青面露惊讶喜色,连忙将长剑入鞘,回头朝奴仆打个手势,“你们去救何十一。”

夏王府的奴仆均收了兵器,恨恨瞪了何敬云一眼,两个人抬着躺在地上身受重伤的中年奴仆跑去不远处的医馆,剩下一人留下来站在何敬青身后。

何敬焱声音不大不小讥讽道:“我今个刚到长安,才从宫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原想来西市给家人买些物品,谁料在这里看到一出骨肉相残的打戏。”

以往他见到堂哥弟姐妹都会知礼的叫一声。今个着实生气,不愿意叫他们三个。

何敬青心里十分敬佩何敬焱,不会生他的气,手指何敬云,激动道:“焱弟,匈奴人最怕你。你定是公平公正的。你来评评理,她只是为了一盒药膏,将我府里的家仆刺成重伤。”

何敬云今年十三岁,容貌秀美,气质如同出谷幽兰,随了母亲欧阳王妃,此时面色苍白,贝牙咬着嘴唇不吭声,瞪了何敬青一眼,朝何敬焱点头打个招呼,带着两位奴婢去医馆找女医师检查手臂伤口。

何敬胜接过奴仆递上来的宝剑,咔嚓一声入鞘,走上前瞟了何敬青一眼,冷哼一声,道:“焱弟,你最是聪明,你别听他片面之词。”

两年前何夏战死,旗下的龙腾军、虎奔军、狮啸军、狼杀军何冬不放心交给异姓将军统领,就想十几个儿侄小辈里选出四人任职。

何冬在长安西郊设考场,一天之内比试兵法、武功、骑术、弓箭,何敬焱年龄小却是勇夺四项第一,技压一干堂兄,成为虎奔军将军。

如今何敬焱被北地人称为“少年军神”,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给皇室争足了面子。

皇室小辈们最佩服的就是何敬焱,连带对面团一样的庆王夫妻心生敬意,对何敬焱上不了台面的弟妹也起了庇护之心,容不得外人在背地里挖苦讥讽羞辱他们。

何敬焱问道:“那你说说到底为何打架,还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何敬胜亲呢的拉着何敬焱到一旁,道:“他说的药膏是百银难求的去斑膏,佛道教药界为此膏暗中打擂台,佛教惨败,道教扬威,此膏名声远播,全天下只有西市一家药馆有售卖,就算有权有势也需排队购买。”

何敬焱只在意救命、救治重伤的药,类似去斑膏这类美容的膏药根本不如他的眼,道:“说具体事。”

何敬胜点头,不再描述去斑膏在长安是多么抢手,道:“云妹有两个好姐妹原住在长安,前年随父亲去了外地,得知此膏,连着写了五封信,请她代买两盒去斑膏,做为家里长辈过六十大寿的寿礼。”

何敬青听得面色微变,岔话道:“刚才她怎地没说。”

何敬胜不屑去看何敬青,接着跟何敬焱道:“云妹不好推辞,这就派人从去年九月开始在药馆挂名排队,一直排到今个都没消息。”

何敬焱听得眉头紧蹙,怪不得军队救命、救治重伤的药不多,药效还参差不齐,原来药师为了银钱,都去制这些好卖的去斑膏。

何敬胜道:“云妹觉得不能再在府里等,就来药馆瞧看,正好看到最后的十盒去斑膏被他家的奴仆买去,云妹寻思两府是亲戚,就叫他家奴仆均两盒出来,结果他家奴仆死活不肯,云妹叫两个奴婢夺药,他家奴仆竟是跑到大街上叫嚷要毁了云妹的名声。云妹一怒之下拿剑刺伤他家奴仆。”

何敬青讥讽道:“她在药馆里令奴婢夺药就不是自毁名声?你当药馆里几百人是瞎子聋子?”

何敬胜气得伸手握住剑柄要去刺何敬青,察觉何敬焱犀利目光射来,缓缓松手。

何敬青冷声道:“何十一的爹战死北地,何十一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我爹在世时怕他有什么闪失,不让他从军,也不让他回乡,叫他在府里当个奴仆,一直由府里护着。”

何敬胜挑眉道:“刚才你可没说。”

何敬青道:“现在说了也不晚,何十一若是没命,你妹妹就等着宫里的惩罚。”

“你莫忘了你用剑刺伤云妹。宫里若惩罚云妹,也会惩罚你。”何敬胜愤怒拂袖,拉着何敬焱胳膊去医馆。

他与何敬焱同岁,容貌有三分相似,身高也一般,若是都穿着军衣,前后看都是亲兄弟。

何敬青追上来,道:“我只是吓吓她,哪知她穿得那么单薄,剑尖轻轻一滑就刺透她的衣服,伤了她的胳膊。”

寒冬正月,北风呼啸,天地冰冷,长安富贵人家的女子为了保持苗条婀娜的身条,都不肯穿厚实的衣服。

何敬云容貌美丽,自是不想穿着臃肿被别的少女比下去,穿得就少些。

何敬青一个少年哪里会想到这些,眼下心里有了愧意,只是碍于面子不想道歉。

“何十一若能保住性命,胜哥代云姐赔偿百两银钱给他。青哥向云姐道歉,转给她两盒膏。这事就此翻篇,莫传到宫里,惹得长辈过年生气烦心。”何敬焱心里惦记回家,只是遇到这事,若是不管怕两方又打起来。大过年在长安城里真不想再看到流血死人。

何敬青、何敬胜都未吭声,在医馆等到何十一醒过来,就按着何敬焱所说去做。

何敬云从医室里出来,何敬胜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何敬云瞪了何敬青一眼,缓缓道:“回春居士的止血粉、止痛活血膏药效也是极好。我只涂了一点就止住了血,也不痛了,女医师说明个就能痊愈,只是手臂会留下剑痕。”

何敬焱一听上了心,立刻指使何敬青的奴仆去斜对门的药馆买了一瓶止血粉、一盒止痛活血膏。

何敬青没好气道:“你只是手臂留下淡淡剑痕,何十一的小腹却是留下一个铜钱大的剑疤。”

何敬云冷哼一声,道:“我出剑时,没有尽全力,只是替你教训他。他根本不会死,受点伤让他长点记性,下次莫再当街叫嚷损害皇族女子名声的缺德事。”

何敬胜道:“何十一冒犯郡主,藐视皇族,按律法杖型八十,流放三千里,云妹刺何十一是保了他的命。”

何敬青低头道:“我府里的奴仆自是由我家人来处置。”

何敬云无意瞧到何敬胜手里拿着两个绿色小圆盒,问道:“哥哥,你手里的药膏可是去斑膏?”

何敬胜将两个小圆盒交给何敬云,道:“这是他给你赔罪的去斑膏,分文不收。”

何敬云仔细端详,小圆盒三枚铜钱大,盒面草绿色,上印“去斑膏”三字,盒底深绿色,上印“回春居士制”五字。圆盒用蜡封了,若是打开,药效就会散去。

她面露喜色,收了药膏,从荷包里取出两张百两银票交给何敬青,道:“我刺伤你的奴仆,他的药钱我出了。”

何敬青只收下一张银票,道:“待何十一病愈,我让他给你磕头赔罪。”

何敬云嘟嘴道:“这还差不多。”

“今个的事肯定已经传到府里,你们此时回去少不得被罚,你们的奴仆罚得更重,不如都去我家,我府里派奴仆给你们两府带口信,等后个由我爹送给你们回府。”何敬焱三言两语说服了三位堂哥、堂姐。

且说曲正的爹与几个堂兄弟在山里耗了两个时辰,挖了三十几条冬眠的活蛇,交给了李晶晶。

李晶晶只在药室留下九条活蛇掩人耳目,其余的都收入了回春药府。

等到夜里曲氏睡着后,李晶晶进入回春药府,叫玉玉将活蛇的胆汁取出,又取了回春药瓶的灵水。

她到药室配好药,制成了蛇胆明目液,为了达到更好的药效,叫玉玉把蛇胆明目液储于回春瓶。

次日初三下午,李晶晶带着蛇胆明目液去了曲正家,给曲正解了蒙眼的棉布,往他眼睛里点了药液。

曲正的亲人面带悲苦之色站在旁边,这几天都按着李晶晶所说,心里再难也是背着曲正哭泣。

李晶晶柔声问道:“正哥哥你的眼睛还疼吗?”

曲正躺在床上,弱声道:“不痛了。很清凉。晶妹子,我会瞎吗?”

卧室里安静无声,气氛压抑沉闷,李晶晶等了半刻钟,伸住右手在曲正眼前晃,道:“正哥哥,你慢慢睁开眼瞧瞧这是什么?”

曲正紧张的缓缓睁开眼,用几乎要哭的声音道:“我看不清。我眼睛瞎了。”

曲正的四个亲人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便连望莲、望月都怜悯惋惜的长叹。

李晶晶柔声道:“你别急。你说看不清,不是看不见,我现在点了灯,你在瞧瞧。”

曲正奶奶急道:“快去点了油灯。”

曲正爹举着油灯走到床边,李晶晶再把手掌伸到曲正眼前来回晃动,让他睁开眼。

曲正疑惑道:“好像是纸。”

曲正的亲人听他竟是把手看成纸,无不难过的抹泪。

李晶晶道:“我的手掌五指并拢,从你的角度看,跟纸差不多。”

曲正娘狐疑的举起手在眼前晃了几下,又去寻了纸在眼前晃动。

李晶晶笃定道:“正哥哥的眼睛没有瞎,只是视力大幅度下降,需要好好恢复。你们千万不要气馁难过,更不能心生绝望痛哭流泪。”

曲正爷爷走上前,抢过曲正爹手里的油灯,扶起曲正,将油灯在他眼前晃动,哑声问道:“正伢子,你瞧到是啥?”

曲正轻声道:“光。不对,是火。”

“晶妹子,真是多谢你。我们差点误以为正伢子……”曲正奶奶跪在地上道:“我给你磕头,求你治好正伢子的眼睛。”

曲雨、曲正爹娘统统跪地磕头。

曲正爷爷放下油灯跪下道:“晶妹子,正伢子就是我们一家人的命根子,起先你的药救了他的命,这回你又保住他的眼睛,才三天就制出药水让他能够睁开眼看到东西。我知道你是个心地极善的,要是有好药肯定给正伢子用,我们一家都嘴笨,不会说话,正伢子的眼睛能不能完全恢复,那得看他的命,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们一家人一辈子的大恩人。”

曲正爹道:“你救了正伢子的命,我们夫妻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当你的奴仆。”

定朝朝规,爹娘奴籍者不得参加科考。此前若是放在十天前,曲正一家绝对不会生此心思。

如今曲正毁容、眼废,就算是才高八斗,也无法参加科考。

曲正一家人经过三天两晚的深思熟虑,为了报答李晶晶救了曲正性命,曲正爹娘做她的奴仆。

曲正爷爷、奶奶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不够资格给人当奴仆,曲正家不想给李晶晶添麻烦。

望莲、望月上前扶起曲正一家人。

曲正家人感恩图报,李晶晶却不能趁火打劫,摇摇头,道:“正哥哥的眼睛要慢慢恢复。你们做为他的亲人,一定要鼓励他,给他创造恢复视力的环境。叔叔、婶婶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让正哥哥心里有压力。”

曲正家人更是感激涕零。

曲正哽咽道:“晶妹子,多谢你。”

李晶晶道:“正哥哥,你好好休养,每日早晚在双眼里滴三点蛇胆明目液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给你带去除伤疤的药膏。”

曲正娘问道:“正伢子容貌也能恢复?”

李晶晶保守的道:“正哥哥这么小,受伤的脸用上我的去疤膏,肌肤重新生长,一个月应该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曲正家人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望莲、望月面带自豪跟着李晶晶出了曲正家。

望莲瞧到前面几丈远三个道士背影,疑惑道:“好像是广明子师伯。”

李晶晶一看走在中间的道士穿着缩口袖子的特制道袍,心说:根本就是广明子好吧。大声叫道:“广明子,新年好!”

三道士同时回头,中间的广明子哈哈大笑,高声道:“李药师,我来给你拜年。”

李晶晶以为另外两名道士是望风、望阳,结果竟是观主石通、武道士望枫。

原来年三十望枫在李家见过曲雨,回到观里去问了观主石通,又想了两天终于下了决心,今个找到石通,请他来曲家村提亲。

碰巧广明子要去找石通要药材,听到两人对话,临时起意来给李晶晶拜年。

三道士到了李家,老族长、曲快手闻讯赶来。

老族长听到望枫要娶侄女曲雨为妻,开始以为耳朵听错了,后来带着三道士去了曲义家,直到望枫拿出三个十两的银锭下聘礼,这才知道是真的。

曲雨前夫是陈家村人。

曲雨去年年初被休,使得曲族颜面大扫,曲族对曲雨前夫家非常厌恶。陈家村跟曲家村的矛盾更加激化。

曲义奶奶田氏虽是高兴,可是家里太穷,曲雨的嫁妆早就用光了,曲正读书以后用银钱的日子还多着呢,三十两银钱到底是给曲雨置办嫁妆,还是给留下给曲义。

“我常年在观里,准备把家安置在曲家村。”望枫看向老族长,问道:“族长,不知族里可有无主的空院子、田地?”

老族长有心要促成这门亲事,非常诚恳的道:“有是有的,就是不太吉利,你要是想买,我跟族里人商议一下算便宜些。”

曲义爹目光闪烁,问道:“大伯,你说的可是村头的那两间房跟两亩地?”

村里的空院子、无主的土地,原来的主人是去年被毒公牛杀死的王哑巴。村里人嫌那里晦气,都不让孩子玩耍,更何况买下来。

老族长点头道:“不错。那两间房不旧,一天刷墙,第二天就能办喜事。”未了瞧了田氏一眼。

曲义爹还想说什么。

田氏立刻道:“正月办亲事喜上加喜。我虽舍不得雨妹子,但要是再留着她在家里,那就是害她。如今望枫道长诚心娶雨妹子,又怜惜她,把家安在村里,我心里欢喜的很。”

望枫被准岳母娘称赞了,难得脸红了一回,平素也是痛快的人,立刻说要买房跟田,按照老族长开得超低价格,拿出八两银子买下王哑巴的两间屋、两亩田,也是为了让曲雨踏实,房契、地契都写她的名字。

他跟曲雨相互交换生辰八字,写下婚书,老族长、石通当场在婚书上头盖了手印。

几人在堂屋说笑谈着三日后正月初六办喜酒的事。

老族长趁着曲义爹去厨房烧水,赶紧跟出去,低声道:“侄儿,你道我为何着急定下亲事。”

曲义爹摇摇头。他有着一把子力气,就是老实过了头,若是个聪明灵活,家里也不至于这么贫苦。

老族长语重心长问道:“望枫道长若在太清观是个普通的武道士,能请得动石通观主帮他提亲?”

曲义爹想想点点头。

老族长一本正经道:“此事传出去,不出一天陈家村的人就能知道,他们为了搅了雨妹子的亲事,能无耻的给武枫道长送去一个未成亲的妹子。”

太清观的道士每月有月钱,最少的也比种田的农民多,又有着太清观庇护,根本不愁娶妻。

近年小桔村、陈家村、太和镇、浏阳县都有女子嫁给道士,偏偏曲家村没有一个。

之前老族长不知道原因,后来他让太清观当管事的大儿子细细调查才知道,才知晓原来陈家村在太清观当俗家火工的人时刻关注单身年青道士动态,只要有道士表露出想娶妻的意思,就立刻回村禀报里正。

里正就将村里的几个妹子送过去,像货物一样让道士挑选一个。

道士也是男人,自然喜欢美貌年青的妹子,又得陈家村如此看重,顺水推舟挑选妹子,做了陈家村的女婿。

曲义爹满脸愤怒,道:“绝对不能让陈家村得逞。”

老族长嘱咐道:“你娘脑子转得比你快,趁热打铁给雨妹子定亲事,婚书都写好了。明个一早,你拿婚书再去镇里备案,等三天后喜宴摆了,雨妹子跟武枫道长拜了堂,这事才算彻底成了。”

曲义爹连连点头。

曲雨二次嫁人,心情感慨多于欢喜。当年她前夫来下聘礼,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过五两银钱,更别说体贴大方的给她在曲家村置了房、田。

李氏陪着曲雨,喜极而泣,抹泪道:“妹妹好命,遇到了贵人相助,给你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曲雨心里自是无比感激李老实夫妻牵线,脸微红轻声道:“嫂嫂莫哭了,多笑喜事才会多。”

广明子对任何亲事都不感冒,根本没去曲义家,而是到了曲正家,一头扎进卧房,瞧看曲正的病情,听李晶晶细说前后用得什么药,用的多少剂量。

广明子目光热切,问道:“李药师,蛇胆明目液可还有吗?”

李晶晶摇头,道:“我只制出了一瓶,给了正哥哥用。开春蛇出洞,你找人多捕些活蛇,我才能再制出一瓶送给你。”

爷爷李炳的信特意嘱咐她少出新药,她也怕风头太过,给无权无势的家惹来灾祸,这就将制药速度放慢。

广明子不疑有他,兴高采烈道:“除了活蛇还需要什么药材,你列个单子,我一并给你弄来。”

次日老族长召集二十几个本族汉子,将曲雨买的小院两间屋都刷了白灰,又砌了个新厨房,将牛圈改成杂屋,还在院子外围上粗柴篱笆,在窗户上贴上红双喜字,处处透着喜气。王哑巴若是活过来都瞧不出这是他家。

曲义爹绝意不肯用掉曲雨的彩礼钱,再让她因为嫁妆少成亲后受委屈。

他用二十两在镇里买了一张新的雕花柳木大床、一套新的家具、四套春夏被褥,另有碗筷、盆、厨房用具等家伙,与五两银钱一起当成嫁妆,剩下五两银钱置办五桌酒席。

待到成亲的头一晚,爱哭的李氏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忘记给曲雨置办新嫁衣。

曲雨总不能穿着第一次成亲的嫁衣。

曲族倒是有妹子马上要出嫁,可嫁衣是早就定好的,肥瘦大小都按本人的身材制的,就算愿意出借,曲雨也穿不了。

一家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李去病陪着曲氏来了,将当年贺氏只穿过一次的红嫁衣送给曲雨。

曲氏道:“时隔十几年,这身嫁衣还跟新的一样,你嫂子说,要是不嫌弃明个就穿着它。”

贺氏初到曲家村时骨瘦如材,身子骨也没长开,匆匆忙忙跟李老实成亲,嫁衣都是李炳现去镇里买得最好的红布做的。

贺氏现在个子在全村妇人当中排第一,多年前的红嫁衣早就小了穿不得,不如送给需要它的人。

曲雨感激道:“我岂会嫌弃。多谢姑姑、嫂嫂。”

曲氏拍拍曲雨瘦弱的肩膀,道:“我跟你嫂嫂心疼你,也谢谢你那么忙还抽空给龙凤胎做千层底的鞋子。这套红嫁衣就送给你,另有一支钗当你的嫁妆,你明个记得一定要戴在发上。”

待曲氏、李去病走后,曲雨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支桃花银钗,当场感动的哭出声来。

曲义、李氏、田氏、曲正爹都过来先后拿着银钗细细瞧看。

他们一家为报李晶晶救治曲义的大恩,只有一闲下来就去药田、药兽圈干活,从未想过要李家一点好处,更不会奢想李家以这样的方式给辛苦银钱。

正月初六,曲义家摆了几桌喜宴,请了老族长、几家亲戚及李家人,将曲雨送上迎亲的花轿,吹锣打鼓在曲家村走了一圈,送进了新房。

曲雨与望枫成亲刚一天,亲事的前后过程就传到了陈家村。

曲雨前夫早在休掉曲雨之后的第二个月就娶了新妇,不过新妇至今没有怀上子嗣。

曲雨前夫家的人派小桔村的亲戚打着拜年的旗号来曲家村瞧看,得知曲雨上没有守寡的怪婆婆压着、下没有毛病多的小叔子小姑子烦心,望枫道长挣得多,给她许多银钱花,整日吃鱼肉,还能天天回娘家,日子比在陈家村强百倍。

曲雨前婆婆恶毒的骂道:“贱人过得再好有个屁用,一样下不出个蛋来,用不了多久,那好色道长就会厌烦把她休了!”

转眼到了三月,曲正的眼睛已经恢复到能看到三丈内的物品。

曲正一家加入到给李晶晶收拾药田、看管药兽圈的队伍,跟曲义一家共同打理,非常默契的一家一天轮流。

曲义家传出喜讯,曲郎中诊断,新婚刚两个月的曲雨怀孕了。

望枫道长自从成亲当日亲身体验知道曲雨有落红时,就开始期盼着她何时怀孕,等从大舅哥曲义爹里听到这个消息,已经高兴的找不到北,赶紧从观里赶回曲家村。

曲雨比成亲前胖了十斤,初为人母,脸上肌肤有了光泽,嘴角时常上扬带着笑意,精气神跟昔日截然不同,竟比几年前还要漂亮。

望枫道长感激不在家时,岳母、哥嫂对曲雨的精心照顾,出了十五两银钱将曲义家的茅草房变成砖房,又扩建了两间。

一时间曲雨成了族里姐妹羡慕的对象。

望枫道长对曲雨无微不至的好,与前夫形成鲜明对比,曲雨怀孕的事是对前夫家最好的还击,等于狠狠的扇前夫的脸。

“陈家村的那个牲畜一家造谣我们族里的曲雨不能生,都是狗屁的话。曲雨才跟望枫道长成亲,立刻就怀上了。”

“到底是谁不能生?”

“曲雨前婆婆嘴毒的能杀了人,不积阴德,把曲雨那么好的儿媳妇都给休了。”

“曲雨再婚,如同从蛇洞入了蜜罐,倒是曲雨前夫不能生,再娶了新妇手笨的连最简单的薄底鞋子都不会做,更别说做衣裤千层底的鞋了。活该!”

曲族女外嫁在浏阳县各镇村,迅速将这些话传了出去。

曲雨前夫终于悄悄的去了一趟浏阳县邻县望城县医馆瞧看身体,被告知一切正常。

直到他后娶的堂客被他娘“押”着去太明观找女医师道姑瞧看身体,女医师道姑经过细细盘问,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曲雨前夫是个愚昧无知的粗汉,爹爹早逝,在家族小辈排行老大,一直没有人给他讲过房事窍门。

他前后娶了两个堂客,成亲六载,竟然将女子下面的排泄洞当成了消遥洞。

此洞非彼洞,但是给他带来的愉悦感觉一样,所以就算他把两个堂客的菊花捅穿了,也不会有子嗣。

他是个无比自私自大的人,根本不会懂得怜惜堂客,不会多动脑子想一想,更不会去求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特别是这种事传得极快,竟是成了方圆几百里的一大奇事,不但是曲雨前夫,就连陈家村的男子都抬不起头来。

周边村子的人家觉得陈家村的男子个个都是那方面的蠢材,还对堂客极恶,吓得不愿把女儿嫁过去。

有一家是女方要退亲,退亲的对象正是曲雨前夫的大弟。曲雨前婆婆气得脑子一热,去县里告状。

浏阳县令开堂审案,待女方爹气愤的说出曲雨前夫的荒唐事,堂内的人包括县令在内实在憋不住大笑出声,而堂外的老百姓更是笑的前翻后仰。

县令大手一挥,判除亲事无效,女方将聘礼退回。

此事扩散到整个浏阳县都知道,甚至潭州的人都听说了,害得陈家村在浏阳县书院读书的秀才脸上无光,几个学子竟是说不上好亲事。

曲雨前夫家至此名声一落万丈,陈家村的人都跟他家不来往,从前刁难曲雨的前小叔子、小姑子亲事难上加难。

待贺氏听到此事,轻笑几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不去求医,直接将成亲五年侍候他全家老小的曲雨休弃,等同夺了曲雨的命,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李晶晶大眼睛闪放崇拜的光芒,原来自家娘有颗扶助弱小的侠义之心。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此案牵扯的事太过离奇,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县令得到潭州府乃至湖南道官员称赞,竟是升了一级,调离浏阳县,去潭州做官。

三月底县令离开浏阳县之前,派人叫来老族长。

县令问道:“老伯,你的二孙子曲定林是否定了亲事?”

老族长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答道:“回县令大人的话,定林一直未曾定亲。”

县令笑道:“那可巧了,我的侄女如今也没有定亲。”

县令叫江叶帮,祖上在前朝开朝出过探花,爹爹是潭州书院的先生,大哥生前是正五品官员,大嫂白氏出身潭州清贵人家。

江叶帮大哥早年去世,白氏有一儿一女。儿子现在潭州书院读书,跟曲定林是同窗好友,去年在潭州府考中秀才。女儿今年十七岁,幼时定亲的男子三年前患病去世。

江叶帮要给曲定林说的亲事对象就是侄女江容。

按理说曲定林只是秀才,自已身份低,曲族更是配不上。江容就算之前定过亲男方早逝,再次定亲的对象也轮不到曲定林。

只是江容的哥哥对曲定林学识、人品非常了解,江叶帮又认定曲定林年少有为,中举考上进士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

江叶帮的爹、娘、大嫂在潭州书院暗中调查了曲定林,得知他是二子,不是长子,成亲之后堂客不用留在曲家村侍奉长辈,这才同意将江容许配给曲定林。

去年曲族出了事,还被陈家村的人告到潭州府,江叶帮只能将这门亲事延期至今。

老族长倒是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婉转的问了江容及江家的基本情况,而后果断的下了决定,非常诚恳的道:“三日后,我家去潭州请了官媒到大人府里下聘礼。”

江叶帮笑着点头答应。

两人说完正事。江叶帮特意留了老族长用饭,酒过三杯,夸赞去年曲族处理紧急突发事情得当。

老族长听江叶帮三次称赞处理紧急事情的人,也不说破主意是贺氏出的,只是点头憨笑。

“曲族的学子想要出人头地,曲族先得自强,有个好名声。”江叶帮看老族长是个外憨内精的老人,提议曲定林的爹辞掉太清观管事,回族里接了老族长的位置,好好经营曲族。

老族长深以为然,点头道:“大人所说及是。后年本朝第二次科举,我族七名秀才参加府试,十七名学子参加县试。我族若想再出佳绩,名声上绝对不能差了。”

江叶帮夸赞老族长一点就通,暗示等曲定林与江容成亲,会向潭州书院推荐曲族学子。

潭州书院是湖南道乃至全国最好的书院之一,历史悠久,名师众多,几百年来曾经出过两位状元、六位榜眼、十四位探花。

学子进入潭州书院凭真本事考入或是有名士推荐。

曲定山、曲定林就是凭真本事考了两回才进的潭州书院,学了几年,参加浏阳县县试,拿下第一、第三。

曲长久连考九次失败,曲多连考三次失败,若不是潭州府下令多给曲族县试名额,根本考不中秀才。

由此可见潭州书院多么难考,考进去后便是前途无量。

老族长大喜,连忙鞠躬行礼,江叶帮倒是十分随和的双手扶起他。

数日后,曲定林与江容定亲的喜讯自曲家村传开,这个消息像乌云一样笼罩在陈家村人的头上。

陈家村村长兼里正原想使个诡计,毁了曲族的名声,让曲族的七个秀才受牵连无法参加府试。

如今老族长家与潭州有权势的江家联姻,江家的江叶帮只要透个口风,浏阳新的新县令能把陈家村压死了。

眼下陈家村绝对不能针对曲家村,只有等两年后两村的秀才在府试上一较高低。

端午节过后,下了一整天大雨,紧接着进入天气炎热的小暑。

黄昏时分,曲家村的天际红通通像被火烧过一般,云彩在以肉眼能看到速度变幻形状。

两辆门帘左侧挂有白色巴掌大玉佩的华丽四轮双马马车,由两个梳着妇人发型不戴任何头饰、穿着八成新青衣黑裤的中年女子赶着,缓缓从土路驶进了村口。

曲族几个老头、老婆子正坐在梨树旁边聊天,瞧到这只有潭州城府富贵人家才有的气派马车,以为是老族长的亲家江家来人了,生怕礼仪错了被江家瞧不起,都惶恐的站了起来。

圆脸的中年女子下了马车,手里攥着缰绳,操着一口潭州口音,问道:“敢问各位叔叔、婶婶,李长生的家在哪里?”

平素嘴皮子利落能把潭州府官差说得无言的曲族老婆子哑了声,倒是一个不爱说话的老头子走上前,缓缓道:“你说的李长生可是李老实?”

旁边的几个老头子、老婆子没有回过神来。

圆脸女子听到这个绰号愣了一下,缓缓道:“李长生的夫人姓贺。”

“那就是李老实了。他家在村尾。院子前后都有药兽圈,圈里养着许多药兽,好认的很。”老头子余光瞟了一眼马车车帘前随夏风轻晃的玉佩,心里估算着这得值多少银钱、能买多少亩地。

两辆气派的马车驶向村尾,一路上引来许多村里的大人孩子观望,家家户户的狗站在门口朝着皮毛发亮陌生的大马乱吠,悍卫着领地权。

远远的空气里飘来一股牲畜粪尿臭味,两个赶车女子已经看到了前面上坡露出半边的砖瓦药兽圈,怕车里的贵人等急了,扬鞭打马催促快行。

一个梳着包子头穿着黄丝绸缎上衣、青色长裤,皮肤雪白,眼亮如星,模样打扮气质都与刚才站在大门前瞧看马车的村里小女孩不同的小女童,站在村路边,手里提着一个装着槐花的小竹篮,正在打量马车。

小女童身后紧跟着两个练过武的中年女子,目光始终在她身上,这是怕马车撞了她。

圆脸女子一勒缰绳,下马指着梨树探出枝的小院子,笑问小女童道:“请问这里可是李长生的家?”

李晶晶反问道:“请问你们从哪里来,找他干什么呢?”

圆脸女子自是不会正面回答,道:“你不知道李长生的家?”

李晶晶露出无害的笑容,点头道:“知道,所以要问你。”

圆脸女子不知如何回答,便去瞧望月、望莲,竟然被两女无视了,便回头朝跟过来的几个小孩子问道:“你们可知李长生的家。”

若在别的村子,小孩子肯定会抢着回答。

今个在曲家村,几个小孩子竟是一起摇摇头装作不知道,而后笑着跑到了李晶晶身旁,把她围在了中间。

圆脸女子赶的马车帘子掀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梳着双丫鬟的清秀少女,穿着跟圆脸女子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戴着一幅鱼形银耳环,四处瞧看,声音清亮,语速略急,自语道:“真是奇怪了,刚刚老伯伯说的就是村尾前后有药兽圈的小院子。”

清秀少女正要进小院子去问,一个穿着米色半袖短衣、青色长裤浓眉大眼的小童从院子里跑出来,一眼瞅到了双马马车,兴奋的高声道:“小叔叔,快来瞧看好大的马车哦。”

李去病走出来道:“霄伢子,你刚用过饭,快莫跑急了伤着胃。”

马车里的贵人听了“霄伢子”三个字,再也忍不住,令奴婢掀开马车车帘,露出一张面似芙蓉美丽却显憔悴的脸,大眼明亮,点了胭脂的朱唇很是诱人,乌发梳成了椎形髻,只戴着一支青色玉钗,却是彰显典雅贵气。

方脸女子很有眼色的将小方凳放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一个中年容貌普通眉尾长着一颗绿豆大黑痣的奴婢先下来,尔后站在一旁,双手扶着贵人下了马车。

贵人身上穿着暗绣云纹的紫绸长裙,腰间系着一个蝶形白玉佩,脚下踏着米色绣着紫色小碎花的绵鞋,看上去二十五、六岁,身材十分清瘦,仿佛塘边柔弱的杨柳随时会被风吹走。

李晶晶的小伙伴哪曾见过这样美貌气质高贵的妇人,都瞧得傻眼了。

不远处村里的男人女人只是看到贵人的背影、侧面便自惭形秽,哪敢跑到近处瞧看。

贵人瞅着丝毫不怕大马欲要去摸马毛却是被少年阻止住的小童,试探的唤了声,“李云霄?”

“嗯。”李云霄条件反射的答应,顺音望去,见贵人双手轻提长裙,脸带激动笑容,大眼含着热泪快步走过来,竟是不害怕的迎了上去。

贵人走到跟前,喜的一把将小肉球李云霄抱起,双臂便是生痛,也不肯放手,亲了他胖嘟嘟的脸颊,操着定朝朝廷官方语言长安话,柔声道:“霄郎,我的宝贝乖外甥,我是你亲姨,你娘嫡亲的姐姐,你快带我去见你娘。”

“哦,我有姨了。”李云霄闻着贵人身上淡淡的花香,丝毫不怀疑她的话有假,开心咯咯笑着,朝小院子大叫道:“娘,姨来了,你快出来哦。”

李去病被清秀少女瞧得有些害羞,抱起了走过来的李晶晶,跟着贵人与李云霄进了小院子。

李晶晶不想让外人知道家里的私事,特别是关于贺氏的事,朝小伙伴们挥挥手,笑道:“明个我去找你们玩。”

贺氏刚涮完锅,手里还拿着涮锅专用的老丝瓜,从光线昏暗的厨房出来,瞧到院子中央多了几个女子,目光落在抱着李云霄的贵人身上便定住了。

贵人与贺氏四目相视,突然间同时大哭出声,一个叫着“怡娘”,一个叫着“姐姐”,迈步跑向对方,就这么在绿油油的桔子树旁抱在一起痛哭,中间还夹着一个不知所措的李云霄。

曲氏在卧室听到这么大动静,赶紧将银票收放好,整了整衣服这才出来,瞧到贺氏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贵人抱着哭得死去活来,吓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怡妹子,出了什么事?”

长痣的中年奴婢正在抹泪,瞧到了曲氏,连忙上前恭敬的道:“您可是府上的老夫人?”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曲氏被问的莫名其妙,李家何时成了府,她只是中年婆子一个,即不老也不是夫人。

李晶晶高声道:“奶奶,你莫担心哦,我姨找到咱们家,来跟我娘相认了。她们许久未见,心里有许多话说不出来,都化成了眼泪哭出来了。”

曲氏以前从未听贺氏说过有个姐姐,心里非常惊讶,上前去仔细瞧瞧满脸泪水的贵人,觉得只有三分相似。

贵人带的四个奴婢当中,清秀少女、长痣的妇人陪着贺氏与贵人大哭。

李晶晶想到贺氏每年仲秋节祭奠亲人时悲痛欲绝的痛哭,今个见了贵人,肯定想起了当年的往事,道:“霄伢子,莫让娘跟姨哭了。让她们到屋里头坐着喝水说话。”

李云霄已被两个女人在耳边大哭弄烦了,叫道:“好吵啊,我要下地去玩!”

贺氏、贵人这才收了哭声,一瞬间院子里就恢复了宁静。

贺氏给贵人介绍了曲氏、李去病、李晶晶,激动道:“姐姐,我夫君李长生与大儿子李云青在太清观。”

贵人满眼宠溺疼爱的望着李晶晶,刚才在轿子里将李晶晶的话都听见了,夸赞道:“原来你就是龙凤胎里的晶娘,真是个聪明机灵的小娘。”

李晶晶声音软糯,叫道:“姨。”

这一声把贵人叫的心都化了,朝李晶晶点头。

曲氏喜道:“原来你是亲家姐姐。”

贵人语速放慢,缓缓道:“婶婶,我叫贺慧淑,与怡娘是双胞胎。”

曲氏一听,目光惊诧,激动道:“你竟跟怡妹子是双胞胎。你们姐妹多年未见,今日相逢,真是大喜事。”

若让贺氏穿上华衣梳了高髻,气质不亚于贵人。可是贵人看上去年龄要比贺氏大好几岁。

贵人不说,曲氏还真是猜不到她与贺氏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双胞胎姐妹。

李晶晶心里涌出无数的问题,只是此时不是问得时候,扭头道:“望莲,劳烦你跑一趟太清观,把我爹跟哥哥请回来。”

“好。”望莲当即快步出了小院子。

两个赶马的中年妇人先后走到望月身旁,方脸妇人问道:“你是太明观的武道姑?”

望月点头道:“不错。你们是?”

方脸妇人激动的道:“我们是清云观的武道姑。我是望昙、她是望茗。”

望月赞叹道:“原来你们出自清云观,难怪走路无声。”

望昙好奇的低声问道:“你与刚才那个道友怎会在这里?”

贵人所在的府地位很高,便连湖南道都督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清云观是奉了道教总部白云观观主之命,给贵人府里派了两个武道姑保护重要的女眷外出安全。

望昙想不出李家这样的家境,会是什么原因能让两名武道姑在此守护。

望月面带自豪,答道:“我们是奉观主之命日夜保护李药师安全。”

曲氏请着贵人到堂屋里坐,贵人非常守礼的让着曲氏这个长辈先行一步。

贺氏这时才发现手里还握着涮碗的老丝瓜,赶紧放回厨房,洗净双手,出了厨房招手叫过李晶晶,把她也抱了起来进了堂屋。

两姐妹抱着两兄妹,坐在堂屋里头说话,倒是不像刚才那样痛哭流涕,改为无声哭泣,泪水落在怀里两兄妹的衣服上,湿了一片。

李去病懂事的早早将油灯点着,怕贵人觉得光线暗,又取了四根蜡烛点上,却是招了蚊虫飞蛾。

贺氏道:“乡下地方蚊虫多。家里养了药兽,夏天味重,也招蚊虫。”

“你倒是记得我爱洁净。”贵人目光落在贺氏容光焕发很是年青的脸上,想到贺氏刚才涮锅,这些年怕是没少干家务,可是却这样年青,气色极好,再瞧着曲氏一脸和气,便知贺氏的日子虽辛劳但是没有受气累心,过得很幸福。

贺氏激动的问道:“姐姐,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贵人接过清秀少女奴婢小晴递过的帕子,道:“去年腊月,我站在清云观送子娘娘殿高处看到你、妹夫、霄郎三个。我瞧着像你,便叫了一声,你回过头来,我正要再叫,霄郎不知说了什么,你们三个快步走了。等我急急追出去,已不见你们身影。”

贺氏操着长安话道:“我当时听到你的叫声,就是想不起是谁,凑巧霄郎的千层底鞋丢了一只,他叫唤起来,我跟夫君见人多怕挤着,不敢回头去寻,就出去了。”

贵人道:“我回到府里,给兴郎的爷爷写了封信,求他帮我寻找你的下落,前些天收到回信,告诉你的住址及情况。我当时恨不得插翅飞过来与你相见,可是府里有件事要处理,只有等着办好事,这才出府来见你。”

贺氏笑问:“你去送子娘娘殿干什么?”

贵人脸微红道:“我一把年纪,府里的老老夫人非逼着我每隔一季都去那里拜拜。你呢?”

贺氏指着李云霄道:“呶,我是带着他去玩。”

李晶晶朝李云霄笑道:“霄伢子,若不是你闹着要去送子娘娘殿,姨跟娘还见不着面呢。”

李云霄美滋滋的点头,乖乖的坐在贵人怀里,也不嚷着去外头玩耍。

姐妹俩说话,曲氏插不上嘴,也不想打扰她们重逢,得知贵人一行人都未用饭,便去厨房准备吃食。

长痣的叫做何嫂的中年奴婢追了过来,诚恳的道:“老夫人使不得,快让奴婢来做这些粗活,您请到屋里歇着。”

曲氏笑道:“你第一次来,对我家里不熟,今个你给我打下手,明个再说。”

何嫂见曲氏这般的随和,心里替贺氏有这样随和勤快的好婆婆感到高兴。她与小晴一起帮着曲氏弄饭。

李去病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盛凉,见望昙、望茗进进出出卸马车里的物品,便去帮忙。

望昙道:“二爷莫动手了,只给我们说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李去病想着是嫂嫂的亲戚送来的礼物,就让她们把东西都放在了李老实夫妻的卧室。

李晶晶指着堂屋的八仙桌上的新鲜桃子,道:“姨,吃果子。”

贵人微笑着摇头,道:“姨不喜吃凉物,你喜欢吃就吃些。姨还给你带了些水果。”

贺氏问道:“姐姐,刚才听你说兴郎,他可是我那外甥?”

贵人道:“我跟你姐夫成亲多年,只有兴郎一个儿子。兴郎大名秦敏兴,今年十一岁,去年考中秀才,如今在潭州书院读书。”

贺氏喜道:“姐姐真是有福气,兴郎如此聪慧好学,后年府试定能中举。”

贵人轻声道:“兴郎的爷爷秦雄晃十几年前被陛下册封国公。”

定朝开国受封的国公一个巴掌数的过来。秦雄晃祖籍在潭州府,湖南道人人皆知前朝祖上是强盗的秦家出了个从一品的国公爷。

贺氏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原来那晚派人救走你的是秦国公。”

贵人点头,又轻摇头,手指指两个龙凤胎,示意当年的事不要让孩子们听到。

贺氏领会的不再提。

贵人道:“兴郎嫡亲的大伯秦楠是世子。兴郎的爹也就是你的姐夫秦跃如今是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我沾了你姐夫的光,有个正五品下的诰命。”

李晶晶心情复杂,抬头仰视贺氏,见她露出一个诚心的笑容。

贺氏目光坦然,道:“姐姐,我家的情况想必你已知晓了。你妹夫如今在太清观里当着伙房帐房,你大外甥青郎在太清观药房当帐户。”

李云霄叫道:“娘,你忘记说妹妹是药师了。”

“对。”贺氏笑着俯身亲了李晶晶额头一下,自豪的道:“姐姐,你外甥女晶娘拥有药师文书会制药。”

贵人一字一句非常认真道:“怡娘,你比我有福,日后肯定会得富贵。”

贺氏关切的问道:“姐姐,我瞧你身子单薄了些。”

贵人轻叹一声,道:“我的身子是不太好。”

贺氏忍不住问道:“姐夫他对你可好?”

“现在倒是还行,日后就不知道了。”贵人打量着贺氏,轻声道:“我那妹夫想必是对你很好。”

贺氏点头道:“他除去在观里做事不常回家,别的都让我满意。”

贵人真诚的道:“知足常乐,你这样想就对了。”

曲氏做好了饭菜,三菜一汤,以贵人的喜好为主,少油多素,不放辣椒与蒜,煸炒芸豆丝、槐花煎蛋、滑溜木耳莴笋片、香菇玉半片汤。

小晴进堂屋禀了贵人,这才将饭菜端上八仙桌。虽是在外头,也绝对不会乱了规矩。贵人独自在堂屋用饭,小晴在一旁侍候。何嫂、望芸、望茗在外边小院子支了张矮桌吃饭。

此时天色已暗,李去病怕何嫂三人在院子里吃瞧不见,特意从堂屋移了一支蜡烛放到矮桌。

何嫂连忙起身道谢。

李去病又去帮着曲氏拾掇客房,把干净被褥换上,再去找了艾草在客房里点了熏走蚊子,最后去厨房烧水给贵人沐浴。

贵人将曲氏、李去病做的一切事都瞧在眼里。

她事先没下贴子,也没带口信,突然间到访,就是为了瞧看贺氏在李家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有没有吃苦受欺侮。

邓氏一手提着两只活鸡来到李家,道:“瞧到你家来了马车,想必是贵客,你哥让我拿四只肥鸡过来,让你宰了给贵客吃。”

半个时辰功夫,已有十几波人去曲家知会曲快手,就连老族长都去了。他们将李家来的女贵客、奴婢及双马马车都细细的说了。

曲快手一听都是女贵客,曲氏也没来叫他,觉得冒然过去不合适,就派了邓氏把鸡拿过去。

贺氏已经嘱咐过曲氏,不要跟任何人多说贵人的事。

曲氏知道怎么打马虎眼,含糊的道:“来得是怡妹子在外地的亲戚,找了怡妹子好多年,这才刚刚找到。”

邓氏问道:“这个亲戚有没有出五服?”

曲氏摇头道:“不晓得。她们说的都是北方话,我一句听不懂。”

邓氏站在厨房外头听了一会儿,堂屋里偶尔传出贺氏的声音,什么娘、郎的,的确听不懂。

曲氏送走了邓氏,见四只鸡有两只是大公鸡,怕明个公鸡早上打鸣扰了亲家姐姐睡眠。

她给李晶晶打了招呼,就把鸡都关进药兽圈,等明天白日再把鸡宰了烧了给亲家姐姐吃。

夜幕下垂,月上梢头,蝉鸣蛙叫,小村人家。

贵人用饭沐浴之后,换了条华美的淡蓝长裙,头发简单的盘了斜髻,坐在院子里跟贺氏紧挨着低声说话。

李去病去给李云霄洗澡。曲氏要给李晶晶洗澡,再一次被拒绝了。

这时李老实、李云青、望莲满头大汗回来了。

贵人借着月光看到李老实时,轻轻点头,对妹夫的长相还算满意。

刚才贵人已听妹妹说了,妹夫年龄比妹妹小三岁,这是个小女婿。

李云青在观里见过无数贵妇人娇小姐,还没有一个气质风度能超过眼前的贵人,行了个大礼,目光尊敬,朗声道:“云青拜见亲姨。”

贵人喜道:“这是青郎,已经这么大了,只比我家业郎大一岁,个子却是高半个头去。”

贺氏笑道:“你家业郎还是秀才呢。”

贵人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通透的白玉佩放在李云青手里。李云青见贺氏点头,便高兴的收下了。

李老实憨憨的笑道:“姐姐。”

贵人应了一声,问道:“你姐夫比你大七岁。你可是习过武?”

李老实答道:“我十岁开始习武,至今已有十六载。”

贺氏道:“姐姐,你坐了一天马车,早就困顿了,这也见过他们了,就去歇息吧。”

贵人一直未睡,就是为了等着看妹夫跟大外甥。

李云青道:“姨,我娘说的是,您快去歇息,养足精神,明个再跟我娘说话。”

贵人彻底放心了,知道李家眼下虽然没有得到应得的富贵,过上贵族生活,但是李家人都对贺氏很好,贺氏的儿女个个都好,贺氏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日子过得好。

贵人拉着贺氏的手,道:“你今个得陪着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许多年前,姐妹俩一个床上睡觉,一个房间读书、绣花、弹琴,说说笑笑,从出生起彼此从未妒忌伤害过,亲情深似海。

贺氏从未想过,惨忍的老天爷终于放过贺家,让她跟贵人姐妹团聚,能在这样的一个安静的夜晚,再一次同床共枕,说说心里话。

她眼睛涌出泪珠,惹得贵人鼻子发酸哭了。

李晶晶抱着贺氏的大腿,道:“娘,你还没有沐浴吧,那快去啊,别不沐浴睡觉夜里熏着姨哦。”

贵人抹泪道:“我不会嫌你娘。”

贺氏破涕而笑,给曲氏打了招呼,就挽着身上香喷喷的贵人去了客房,把急匆匆赶回来李老实、李云青都甩在一边不管了。

夜深人静,客房里传出嘤嘤的哭声,贵人与贺氏侧躺在床,面对面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许多年前冬季的夜晚,在长安阴暗冰冷的牢房,她们分别时的最后一晚,饿着瘪瘪的肚子,坐在铺着落有血迹干草的地上,缩着瘦弱的身子紧紧挨着。

同一牢房十几个罪官家眷已经先后被官兵带走,都是送去当官伎或是军妓。

那些女子都曾是长安城贵族高官的妻女,谈吐高雅,精通诗琴书画,身份尊贵。

有个性烈的女子年龄比她们大三岁,身体已经发育了,被官兵摸了一把胸,当时就烈性的一头撞死在墙上。

贵人轻声道:“怡娘,还记得娘的遗言吗?”

贺氏回想到生母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却不得不吞毒而亡,泪水潮涌,哽咽道:“一定要活下去,保住贺家血脉。”

“我们都活下来了。”贵人轻叹一声,“可是我们怎么保住贺家血脉。”

客房里突然静了下来,姐妹俩都心知肚明。

贵人如今是国公府嫡子的原配正妻,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生十个儿女,也不可能有一个随了她姓贺,何况她身体如此差,再次怀孕生子会要了她的命。

贺氏倒是生了两男一女,李老实一切听她的,可是曲氏将子嗣看得很重,肯定不会同意孙子孙女改姓贺,只有等着李炳回来才能开口提此事,最终能不能成,完全要看李炳。

良久,贺氏泪眼幽幽,道:“姐姐,你的身子不太好,明个让晶娘给你把把脉。”

贵人好奇的问道:“晶娘小小年纪,是如何当了药师?”

贺氏一说起小女儿,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兴奋自豪的从李晶晶一点点大对药草感兴趣说起,一直说到白云观道教首席大药师元洪子代师收下李晶晶做记名弟子。

贵人听得认真,时而微笑时而赞叹。贵人说起唯一儿子,贺氏也是笑着倾听。

不知不觉姐妹俩说到了夫君,贵人道:“我成亲之夜就给你姐夫说过,你若纳妾,我便自请下堂。他如今外头有人,只是不带回家。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贺氏轻叹一声,劝道:“姐姐,以姐夫的身份、地位,能做到这样,可见还是对你心怀敬重。”

贵人淡淡道:“眼不见为净。我不知他对我如何,我是对他无心。我的心都用在教导兴郎。”

贺氏赞同的点头道:“母凭子贵。姐姐,你这样想就对了。”

次日贺氏比贵人先醒来,瞧到已是日上三竿,将贵人摇醒,笑道:“你还说比我先醒呢。”

贵人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的道:“我以前在府里都睡得很轻,怎么到了你家睡得这么沉,连梦都没有。”

她怎知昨晚李晶晶已在她喝的水里悄悄放了助睡眠的宁神粉。

贺氏俯身亲密的搂着贵人,撒娇道:“姐姐,你在我家多住几天,我有很多话跟你说。”

贵人慵懒的抬抬哭得红肿的眼皮又闭上,伸手抚摸着贺氏的乌发,道:“你婆婆纵着你,家里大小事,都不用你操心。我可没你那好命,我婆婆虽在长安,可是潭州府里我婆婆的婆婆要我侍候,一大家子人等着我支派活。”

昨晚贵人已跟贺氏说了。

正经的国公府在长安,潭州国公府住得是秦国公的生母明氏。

明氏只生了秦国公一个儿子,自是由秦国公养老送终。十几年前秦国公把明氏接到长安,明氏患了水土不服之症,据说连皇后娘娘都医不好。

秦国公只好把明氏送回潭州,安排二儿子秦跃在明氏跟前尽孝道。那时秦跃已跟贵人成亲,明氏年龄大不愿操心,贵人就成了潭州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府里大小事都由她安排。

贵人生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不但学问好,家也管的好。明氏对贵人赞不绝口。

贵人虽然娘家没有人,但是娘家人在世时名声极好威望很高,开朝、定朝名士都极为推崇。她为了替娘家人正名,写了一部诗集,得到皇帝何冬的朱批,皇后的赏赐。

秦国公祖上是强盗,整个国公府缺得就是名声,贵人正好给国公府赢来了名声。秦国公对贵人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

后来贵人生有儿子,儿子还很争气。

贵人在潭州国公府日子总体不错,就是操心劳神。

曲氏早早的起来做好了饭。小晴、何嫂愧得连声陪罪。

贺氏起来用了一点,就让小晴撤下了,等贵人起床漱洗完毕,何嫂与小晴已做好了午饭。

李晶晶睁大眼睛望着贵人,笑眯眯问道:“姨,你在家里也不吃早饭?”

贵人闹得个大红脸,道:“我只是在你家这般随意。我在我家里起得很早。”

李晶晶绕着贵人转了一圈,“我不相信哦。”

贵人辨解道:“真的。我在家起得早,也吃些点心。”

李晶晶笑道:“我娘要我给你把脉呢,就等你吃过午饭吧。”

李云青下了学堂回来,跟贵人行过礼,去净了手,李家就开始用饭。

大中午外头热得像蒸笼,蝉虫烦躁的叫着,丝毫影响不了李家人的好心情。

主客在堂屋坐了两桌,贵人带的四奴婢、武道姑与李家的两个武道姑坐次桌。

主桌十个菜,次桌六个菜,次桌炒了葱爆腊狗肉、红烧草鱼、凉拌酱肘花、素炒笋片。

曲氏正要说话,贺氏轻摇头。

贵人招手叫过小晴,道:“你来这里要按李府的规矩摆饭。以后两桌的饭菜一样。”

小晴恭敬的答道:“是。”

李云霄幸灾乐祸朝小晴做了个鬼脸。

贵人忍俊不禁,慈爱的伸手摸摸李云霄的头发,对贺氏道:“兴郎小时候性子跟霄郎一样活泼顽皮,后来被我管得完全变了。”

贺氏道:“我那未见面的外甥年少考中秀才,肯定是好的。你下次可一定要把他带过来让我瞧瞧。”

贵人点头道:“等着大暑书院休课,我带他来你家多住几日。”

曲氏瞧着姐妹俩哭得红肿的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体贴的道:“亲家姐姐,你要是来村里不方便,就让怡妹子带着霄伢子、晶妹子去潭州瞧你。”

李云霄兴奋的叫道:“好哦。我要去姨家玩。”

贺氏与贵人大喜,均是多谢曲氏。

次桌的小晴与何嫂见贵人频频露出笑容,也跟着十分欢喜。

主客正热闹的吃着午饭,就听见外头传来十几个男女急促的哭嚷声。

一个苍老焦急的老者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珠妹子,你家晶妹子在吗,快请她救救你六叔唯一的外孙子。”

又一个悲痛的老者声音响起,“珠妹子,求你省省好,让你家晶妹子救救我苦命的外孙子,他快断气了。”

曲氏顾不得摸嘴上的油,率先离了饭桌去了屋外。

贺氏朝着一脸诧异的贵人道:“姐姐,这是来找晶娘求药的,你在堂屋里坐着用饭。我们去外头瞧瞧。”

李晶晶道:“姨,你千万不要害怕哦。”

贵人点头道:“放心。姨的胆子很大,不会害怕。”

李家人都放下碗筷出了堂屋,贵人非常沉得住气,仍是优雅的吃着饭菜,站在她身后的小晴也是未移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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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抱抱!

63 继母蛭杀原配子 慧淑苦命失二孩

李家的小院子面积不小,种了果树、菜、药草,空地还空着近百多平米,一下子来了十几个男女,也能站得下。

来者当中为首的是老族长、老族长长子曲顺、曲郎中及老族长的六堂弟,其余的人是老族长六堂弟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四个孙子孙女,老族长堂弟唯一的女婿。

老族长六堂弟的长子曲大的手里抱着一个三、四岁昏迷不醒的小童,这就是苦命被继母差点害死的苦主。

老族长六堂弟的女婿是小童的生父,家在小桔村。小童的生母前年去世,生父续弦娶了个十分阴毒的女人,已是不止一次虐待小童,小桔村的人都知道此事。

老族长六堂弟已经七十岁,身体还算康健,就是腊月怕冷只能缩在被窝里不能出屋。

他走上前就朝曲氏跪下磕头,哭道:“珠妹子,华伢子是你堂妹唯一的骨血,我们全家给你跪下,求你让晶妹子救救华伢子的命。”

他身后的儿子、孙子立刻跟着跪下磕头。三个儿媳妇对以前数次拒绝接收养小童心怀愧疚,也先后跪下说着好话。

曲氏已不是第一回被族里的人跪求,每回内心都非常希望李晶晶能救下人命,扭头目光期盼看了李晶晶一眼。

李晶晶轻轻点头,问道:“小弟弟患得什么病?”

她认得小童。她只比小童大一个月。

前几年小童娘在世时,过年牵着他挨家挨户的拜年,那时他穿着新衣,脸上的笑容跟李云霄一样灿烂。

小童娘去世之后,小童爹再娶的那个月,小童被外公接到曲家村小住十天,那时他跟在她与小伙伴的后头玩,还不知道为生母去世悲痛。

曲郎中答道:“他长期身体受伤,几日前中了湿毒,昨个发了高烧。”

李晶晶疑惑道:“小弟弟身体怎么会长期受伤?”

老族长六堂弟一家全部怒气冲冲瞪眼望向小童的爹爹。

“他是被毒继母虐待打的。”曲郎中一脸严肃的接过小童,直接坐在桔树下的座椅上,伸手脱下小童的衣裤,让他只穿着里裤,露出血迹斑斑没有一块好肉的皮肤,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曲氏失声道:“可怜的细伢子,他继母的心能有多毒,才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李云霄吓得扭头抱住了李老实大腿。李去病躲到了李云青身后。

何嫂得了贵人的令特意走上前瞧看小童,便回了堂屋低声描述,未了忍不住道:“就是大人也受不了这样的虐待,何况是个才三尺高娇嫩的小孩子。”

院子里曲郎中不由得声音提高八度,愤怒道:“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狠毒的妇人,将去世原配留下唯一的儿子虐待成这样,平时打骂不给饭吃还不够,几天前又令他光着身子下到水稻田里摸鱼,害得他沾水的皮肤全部贴满了吸血的蚂蟥中了湿毒。”

蚂蟥又名蛭,灰褐色环体动物,以吸人兽的血为生。蚂蟥叮吸人血后易引人体感染。

湖南道是鱼米之乡,稻田里到处是蚂蟥。大人、小孩子要是身上有血伤,绝对不能下稻田。

小童的继母将他除了脸之外身体打得遍体鳞伤,故意让他下稻田摸鱼,明摆着是要让他的血被蚂蟥吸光。

小童继母的心思如此歹毒,使得李家人听了个个脸带怒容。

贵人在堂屋里面听得真切,面色微变,又派何嫂去院子里瞧看。

李云霄气得骂道:“好坏的继母,打死她!”

李云霄是从李晶晶嘴里知道的“继母”一词。

有一次,他过分顽皮捣蛋惹了贺氏生气,李晶晶就悄悄说他要是把贺氏气得跟李老实和离了,李老实娶了继母,头一个就把他打死。

贺氏一语中的,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华伢子继母狠毒,华伢子的爹就没有过错吗?”

李晶晶伸手去摸小童的额头,烫得惊人,见他脸色惨白,嘴唇烧得红紫,真是担忧他命活下来脑子却是烧坏成了傻子,责问道:“小弟弟昨个发高烧,为何不及时请郎中呢?”

曲郎中气道:“他继母拦着他爹不让请郎中,旁边邻居堂客正好是咱们族里的,实在瞧不下去,今个悄悄回来给六叔带口信。”

他不说是哪个嫁到小桔村的曲族女带得口信,也是为了保护这个人。

小童爹突然间蹲下来抱头痛哭,道:“我不是不想救华伢子。我那堂客以腹中胎儿要挟,我要是去请郎中,她就跳河去死。”

小童外公骂道:“蠢东西,你要让她跳河试试,她才舍不得死!”

当初他就是瞧着小童爹老实憨厚透着傻劲,绝对不会对女儿有二心,才把女儿嫁过去,谁知女儿死了,小童爹再娶这个优点就成了缺点。

“六爷爷一家去小桔村把华伢子抱出来,直接送到镇里让我瞧病。我给华伢子诊脉时,他只剩下一口气,活不过今个。李药师,我只有把他带到你这里,看看你有没有药能救他一命。”曲郎中停顿一下,环视华伢子的家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老族长与曲顺身上。

老族长朝曲顺微点头。

曲顺已经辞去了太清观管事,回到了族里,接任族长之位。

他上前三步深深鞠躬,恳求道:“李药师,你今个只要施手相救,哪怕救不活华伢子,都是我们曲族的恩人。”

李晶晶点头,小眉头紧蹙,开始给小童把脉,余光瞟到蹲在地上抱着头无声哭泣的小童爹站了起来往这边瞅过来,心说:现在关心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她长叹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语道:“救活小弟弟,他还得回去受虐待啊。”

小童外公抹了眼泪,道:“不,华伢子不会回小桔村。我这回一定要把他留下来,就是卖了棺材寿衣也要养着他。”

小童的三个舅舅听了老爹这番话,再不表态就是大不孝,争先抢后都表示愿意养小童。

贺氏在曲氏耳边低语几句。

曲氏厌恶的瞪了小童爹一眼,高声道:“六叔,你要养就让华伢子不姓田改姓曲,自此跟他生父继母断了关系!”

曲郎中愤然道:“珠姑姑说的对。”

田华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小桔村村民田姓居多,田族从未发生过儿子改姓的事。小童姓田名田华,若改姓曲,就叫曲华。

曲顺肃声道:“六叔,我今个就去小桔村跟田老族长说此事,若是不同意,就将华伢子爹与继母都告上堂去。”

定朝律法没有一条说爹娘不能买卖儿女,但是常年打仗,为了增加人口,开国皇后向开国皇帝进言,今年新下的法规多了一条:残害未成年孩童者严惩不贷。

田华继母当初想要卖掉田华,被田华外公发现之后,要夺回田华的抚养权,田华爹已经三十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不肯。

田华继母不懂律法,认为将田华虐待至死,没有人能把她怎么样。

李晶晶听到此话,这才跑到药室装作拿药,从回春药府里取了保命丸、去烧药粉、内用去毒丸、止痛活血膏,而后返回小院子,给田华吃了保命丸,接着用温水冲了去烧药粉给他喝下。

“你守着小弟弟。”李晶晶把一小罐止痛活血膏交给曲郎中,就去厨房净手,而后拉着李家人回堂屋继续用饭。

何嫂将亲眼目睹的经过细细说给贵人。

贺氏进堂屋里,朝沉浸在惊诧中的贵人微笑,道:“姐姐,下午你让晶娘给你把脉瞧瞧。”

李晶晶仰着小脑袋问道:“姨要等着小弟弟活过来,才会信我,让我把脉。对不,姨?”

贵人心思飘远,没有听到贺氏母女的话。

站在贵人身后的小晴忍不住道:“二夫人?”

贵人恍过神来,贺氏又把话重复一遍。

贵人将手腕伸出来,缓缓道:“我怎会信不过晶娘,只是我这病是长年累月积下的,已吃过无数付药,身体对药物已没有反应。”

昨晚贺氏已知贵人很难再有子嗣,不想让外人知道贵人的隐私,

道:“姐,等着下午晶娘睡醒了。”

李晶晶自是领会贺氏心意,道:“姨,我还没有吃饱,我饿着可睡不着的。下午我把你把脉哦。”

贵人微微一笑,把手收回来。

曲郎中一直抱着田华,不时的给他把脉翻看眼底,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退了烧保住命,这才取止痛活血膏给他全身伤口处都涂抹了,给他吃了内用去毒丸,跟他外公一家报了平安。

田华外公对曲氏感激不尽,道:“珠妹子,你家李药师救了华伢子一命。我那苦命的女儿唯一的血脉总算保住了。你命真好,养了李药师这个好的孙女。你与李药师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田华外公全家人不敢打扰已经午休的李晶晶,向李家人再三表示感谢后就离开了。

李晶晶醒来爬起来穿衣裤,要去隔壁客房给贵人把脉,窗外响起李去病的声音,“娘,村里响锣了,族长顺舅舅召集族人到宗祠说事,先生提前放了学。”

曲氏问道:“你可知说得什么事?”

李去病道:“我听了一下,族长顺舅舅是要拿着族里每家户主的联名信到小桔村去要华伢子。华伢子爹若不肯让华伢子改姓曲,跟华伢子断了关系,顺舅舅就把联名信与状纸一起告到县里去。”

曲氏点头道:“你顺舅舅做的好!”

李去病接着道:“顺叔叔说等事成之后,华伢子姓曲就要入族谱。华伢子是个没娘被爹跟继母差点害死的苦命孩子,成了曲族的人,就不能再受人虐待欺负,也不能饿着,族里人要对他多多照顾,谁要是敢害他,直接开祠堂用族规重重惩罚。”

李晶晶头发披散着从卧室里走出来,见几个大人都坐在小院子的梨树下乘凉,径直走到贵人跟前,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姨,你到房里给我梳头,好不好啊?”

“姨愿意天天给你梳头,就怕你娘舍不得你跟我去潭州呢。”贵人亲了李晶晶脸颊一口,牵着李晶晶的手去了客房。

小晴跟了过来,李晶晶笑道:“我跟姨有秘密要说,不许别人进来听哦。”就把她关在了门外。

贵人自带着梳妆盒,取出一把半尺长的精贵弯月型象牙梳,温柔的给李晶晶梳着细软浓密乌亮的长发。

李晶晶拿着镜边镶着宝石的铜手镜照自己的头发,见贵人葱似的玉手灵巧的穿过乌发,又去照贵人的脸,见她跟贺氏一样的娴静美好,只是清瘦得让人心疼。

贵人给李晶晶梳好头,走到她正面,俯身双手握着她的小肩膀,满脸笑容,目光宠溺,赞叹道:“我们的晶娘真美!”

贵人见李晶晶很随意的将手镜放回梳妆盒,没有半分留恋,心里暗自夸赞妹妹教的好。

贵人以为李晶晶要出去给院子里的人瞧看漂亮的新发型,却是被她拉到床边坐下了,右手被她的小手握住,手腕上搭着她五根小巧可爱的漂亮手指。

李晶晶低着头轻声道:“姨,你的身子生产时大亏过吧?”

贵人被眼前小人儿的话问得愣住了。

李晶晶问道:“是血崩还是胎盘迟迟在肚里出不来?”

贵人表情惊诧,亏得小人儿是亲外甥女,若是别人,定当成妖孽来看,点头道:“你都说对了。我在生你业哥哥时,先是血崩后是胎盘迟出,险些没命。”

李晶晶仍是低头,低声道:“姨,业哥哥不是你的头胎吧?”

贵人目瞪口呆,半晌缓缓道:“我的晶娘,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李晶晶道:“我是我娘的女儿,你的外甥女啊,所以懂这么多哦。”

贵人握住李晶晶的小手,道:“我的晶娘,我知你是个早慧的孩子,我给你说,你好好听进心里头。你未成亲之前,可不能这么在给妇人瞧病时说这些话,这会毁了你的名声。”

李晶晶抬起头道:“你是我的姨,我才给你说啊。若是别人,我只是个药师,才不会说医师能说的话呢。”

贵人把李晶晶搂在怀里,道:“你怎么这样聪慧可心呢。”

李晶晶见贵人落泪了,怕是刚才问到她伤心处,可是她若不说实话,怎么给她按症开药呢,道:“姨,你在业哥哥之前还怀过孩子吧?”

贵人哭道:“你说对了,我在你业哥哥之前,曾经流过两胎,第一胎不知是男是女,第二胎已经成型了,是个小娘。”

原来当年她被秦国公带回潭州府,只有十三岁,刚养了一个月,身体还没有康复,就跟十六岁的秦跃成亲。

秦跃少年血气方刚,在当地是个不讲理的混世小霸王,哪晓得疼惜她,当晚不顾她的拒绝,愣是霸王硬上弓跟她洞了房,之后房事也是频繁。

秦跃不懂,她却是懂的。

她不敢年龄太小怀孕,怕怀不住孩子,也怕流产伤了身子,就悄悄的喝避孕汤。

秦跃不知怎么知晓了,暗中将避孕汤换成了易孕汤,使得她十四岁就怀了身孕,后果是不到三个月就流产。

秦跃比她还伤心,从此再未换过她的汤药。

没想到她事隔半年,又怀上了,这回竟是秦跃的生母米氏悄悄安排人把避孕汤换成了易孕汤。

她的第二胎怀了六个月,引产生出来一个成型的死女婴,悲痛欲绝,一年都不跟秦跃同床。

外头的小晴听到贵人哭声,立刻关切的在门外道:“二夫人,您还好吗?”

“我跟我的晶娘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贵人搂着李晶晶的小身子,若是那个成型的女婴还活着,如今都有十四岁了。

“晶妹子,开门让我进去。”贺氏知道小女儿给贵人瞧病,心里担忧贵人身子到底是什么状况。

李晶晶打开门只让贺氏进来,仍是把小晴关在门外。

贺氏瞧着贵人伤心的抹泪,急忙问李晶晶,“你姨身子如何?”

李晶晶如实回复,低声道:“娘,姨十四岁、十五岁连落两胎,十九岁生业哥哥时亏了,十几年吃了数不清的汤药、药丸,把肠胃弄坏了,肝也受了损。”

无论中、西药,是药三分毒。中药比西药见效慢,但是副作用比西药少许多。

长期吃中药的人,体内毒素积多,肠胃不好是很正常的事,要是再吃的过了伤到肝,时间久了会引发各种疾病,最常见的是就是失明。

贵人现在的状况相当不好,若是再吃下去,两年之后恐怕视力会下降,引起焦虑神经衰弱,郁郁寡欢,大概用不了几个月就会病逝。

贺氏联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日子,失声道:“姐姐,你的身子怎地会弄成这样?”

原来贺氏同样是十三岁被李炳带到李家。

当时李炳就让她跟只有十岁的李老实拜堂成亲。

只是李炳对曲氏、李老实嘱咐过,等贺氏身体康健年满十六岁,李老实才能跟她圆房。

曲氏将李炳的话奉如圣旨,直接让贺氏跟她住一个屋。

李老实偶尔从太清观回来,曲氏不让他跟贺氏独处超过一个时辰,更别说同房。

李老实更是个视爹娘为天的孝子,真的等到贺氏十六岁,他十三岁时,得到曲氏同意,这才终于跟贺氏圆房。

贺氏十七岁生得长子李云青,生头胎自是极痛,但是她的身子被曲氏养得很好,顺利生产之后又做了四十五天的大月子,没落下半点病根。

贺氏有了李云青,并不急着怀二胎。曲氏比贺氏晚一年生下李去病。婆媳带着两个顽皮的小男婴,累却快乐着,日子过得飞快。

直到李云青快七岁了,贺氏才怀得二胎,一举生了龙凤胎,又是做的四十五天大月子。

贺氏怀了两胎,现有三个儿女,身子没有半点损伤。

反观贵人怀了三胎,流了两个孩子,现只有一个儿子,身子亏损得厉害,已经伤了根本。

贵人哭道:“是我命不好,害了我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

贺氏想到国公府是从一品的高门,贵人在那样的高门生活,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却是经历这么多的坎坷,真的还不如她在小门小户的李家过得平安幸福。

贺氏劝慰道:“姐姐莫哭。你有兴郎。他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你一个孩子抵别人好几个。”

贵人长叹道:“我的身子如此差,万一哪天去了,兴郎的爹娶了继室,兴郎别说有一番大作为,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田华继母以捉鱼为名,让元配之子下稻田中了蛭毒,新伤旧伤引发高烧奄奄一息。若不是李晶晶有“神药”,田华今个便死了。

农村贫苦的农民家里都是这样,更何况利益诸多的富贵人家,继室害嫡子的事开朝定朝比比皆是。

不是她想得多心思重,而是现实便是如此血淋淋。

“姐姐,你多虑了。”贺氏面色苍白,瞧着哭成泪人的贵人,心如刀绞,这就把曾未见面的姐夫秦跃恨上了。

贵人摇头道:“妹妹,我的性子你是知晓的,我是那种胡思乱想的人吗。我在潭州清云观瞧过病,我公公又请了白云观两个大医师、两个大药师到潭州给我瞧病,都只是给我开了一堆大补的药,让我静心调养,一切顺其自然听由天命。”

李晶晶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断定诊断是正确的,拿着帕子给贵人擦眼泪,柔声道:“姨,你怎么那么悲观呢?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以给你制药的。”

贺氏咬住嘴唇不说秦跃不会再续弦的话,怕惹贵人更伤心,拉过李晶晶到跟前,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道:“娘从未向你开口求过什么,这回娘求你,无论如何也要制出能调好你姨身子的药。”

贵人忙道:“晶娘这么小,你别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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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晶晶医贵人顽病 慧淑晚归国公府

李晶晶仗着身份是小孩子,双手叉腰,嘟着嘴道:“姨,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贵人抹干泪道:“我哪会小瞧我的晶娘。”

李晶晶对贺氏道:“娘,你只求姨身子好,就没有别的要求吗?”

贺氏倒是知道小女儿性子古灵精怪却从不会吹牛,心里大喜,故意嗔怪道:“莫闹了,快说你的药最大程度能将你姨身子治成什么样?”

李晶晶环视四周,装成说很隐密的事,做了个息声的手势,小声道:“娘,我要让姨身体康健,变得给你一样年青。”

贺氏喜得岔话道:“当真?”

李晶晶眨眨眼道:“娘,姨长得比你漂亮,姨要是变得跟你一样年青,那可比你更加漂亮了。到时,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哦。”

她可是瞧出来了,这个亲姨从昨个到今个,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已经换了三身华服,到她家做客,竟是带了两个梳妆盒,光是梳子就有象牙、玳瑁、桃木制的三把,镜子有大小中号圆镜、手镜五个,不是一般的讲究爱美。

果然,贵人听了不落泪了。

贺氏破涕而笑,道:“顽皮,竟是开起我跟你姨的玩笑。你姨比我年青漂亮,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晶晶接着道:“我还要姨给我生几个小弟弟、小妹妹。娘,你说好不好啊?”

“当然好。”贺氏喜不自禁一把搂住李晶晶献上香吻几枚,手指着她的小额头,道:“这还差不多,不枉我求你一次。”

贵人惊喜交集,仿佛耳朵听错了,忙急问道:“怡娘,晶娘说得能成真吗?”

“她不会骗我。你放十二分心便是。”贺氏瞅了李晶晶一眼,笑着催促道:“还不快去给你姨制药。”

李晶晶开了门,扭头朝紧紧挨着面带喜气说话的贺氏贵人笑笑,摇头晃脑,右手食指刮脸颊,大声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娘和姨羞羞哦!”

“这个小东西,真是讨打。”贺氏说是这么说,心情无比喜悦自豪,乐得合不拢嘴。

小晴见门微开着,端了两杯水小心翼翼进来放下,见贵人刚哭得脸竟是带着笑容,漂亮的大眼睛惊人的亮,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喜事让贵人如此欢喜。

当日贵人用过晚饭,就吃到了李晶晶制的内用去毒丸、胃舒丸、保肝丸。

李晶晶从回春药府里拿出来的药,最大的特征就是没有任何副作用,哪怕是健康的人同时吃下几十种药,也不会伤身体。

“姨,你的身子在完全康复之前,只能吃我制的药。”李晶晶认真的道:“要是被我发现你还悄悄吃别人制的药,我就不跟你玩了。”

贵人笑着点头。

这一晚贵人与贺氏因着昨晚与白天哭得时间过久,耗神太多,疲乏的很,就早早睡了,都睡得很沉。

次日贵人醒来时,旁边的贺氏早已起床出屋了。她觉得腹胀,就去屋里的粪桶解了大手。

小晴进来侍候,瞧着贵人气色很好,问道:“二夫人,半夜电闪雷鸣,您睡得可好?”

贵人点点头,疑惑道:“雷打得响吗?”

小晴点头道:“雷打的可响了,我跟何嫂都被惊醒了。”

到了陌生环境,人难免有些不适应,雷雨天气就更加如此。小晴跟何嫂都是等着雷过了才睡着的。

贵人一想便知是李晶晶的药药效发作,让她昨晚一夜无梦,深睡得连打雷都听不见。

她不跟小晴多说,穿戴洗漱好,便出了卧室,瞧着小院子的地都是湿的,桔树、梨树的绿叶滴着晶莹的水珠,估摸着半夜的雨时间短却是下得又急又大,要不然怎会打雷打得扰了小晴与何嫂的美梦。

何嫂将特意给贵人留的早饭端上来,贵人一见是儿时最爱吃的茄丁、豆角、蘑菇素三样汤面条,突然间觉得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这种饥饿的感觉几年未有过了,连着吃了两碗,怕把胃撑着,听了贺氏的劝不敢再吃。

贵人明个就要回潭州,自是珍惜跟贺氏在一起的时光,跟贺氏在堂屋坐着吃瓜果说话。

只是半个时辰,李家竟是陆续来了七拨人。

贵人在堂屋里听着外面声音,来得有老头、汉子、妇人、小孩子,无一不是给李家送东西。

一只活鳖、两斤黄鳝、四条河鲤、一斤多河虾、一盆河蚌、一堆黄瓜、一大把香葱。这些人把东西放在厨房门口就走,不会到堂客里坐下喝茶。

贺氏笑道:“村里人生了病,去镇里找郎中开了药方,回来就到我家找晶娘配药。晶娘都不收银钱。村里人为了感谢晶娘,时常给我家送些时令蔬菜。”

贵人问道:“那怎么还有活鳖、黄鳝?”

贺氏道:“每次暴雨过后,河里突然间涨水,河水混浊,鱼儿乱游,村里人去河边捞了河鱼、黄鳝、鳖、虾、蚌,就会给我家送过来一些。”

外面传来李晶晶的声音,“霄伢子,这鳖我要来制药,你莫把它玩死了。”

李云霄大声道:“上次你就说拿鳖制药,不让我吃它的肉,这回你还说制药。”

李晶晶霸道的道:“我是用来给姨制药的。”

李云霄怏怏道:“好吧,你拿去给姨制药吧。”

李晶晶得意的高声叫道:“望月,帮我把鳖拿到药室去。”

《药兽书》记载:鳖浑身是宝,头、甲、骨、肉、卵、胆、脂肪均可入药。鳖血外敷能治面神经,可除中风口渴,虚劳潮热,并可治疗骨结核。鳖的脂肪可滋阴养阳,治疗白发。(摘自《本草纲目》)

前些天她把一只雄活鳖送入回春药府,玉玉高兴的很,一个劲的催她快再进一只雌鳖,但愿这次的鳖是雌的。

李去病下了学,李家准备吃午饭,仍是分成主、次两桌,菜是一样的,都是六菜一汤。

黄瓜片爆炒鳝段、炸小河虾、红烧河鲤、酒蒸公鸡、醋溜菜心、蘑菇烧冬瓜、豆腐河蚌汤,五荤两素,荤菜比昨个多了。

李晶晶拉着贵人的手,坐到八仙桌前,俯在她耳边道:“姨,我娘悄悄告诉我,你小时候嘴馋,就喜欢吃荤。你从今个起可以吃荤。你瞧,我特意给她们多做荤的给你吃哦。”

贵人喜上眉梢,瞟了贺氏一眼,道:“怡娘,你怎地揭我老底呢。”

李云青问:“娘,你揭姨什么老底了?”

贺氏笑道:“你姨的老底多了,等回头我讲给你们听。”

贵人眯眼道:“好像你没老底似的,你那年为了一本书被老鼠啃了,气得哭了三天。”

李云霄咯咯笑道:“娘被老鼠气哭了。”

贺氏脸微红。李老实想着下回去潭州一定给她买些新书回来。

李晶晶午睡之后,提着小篮子,带着望月、望莲去了田华外公家复诊,回来告诉曲氏,“奶奶,华弟弟已经醒过来,能够说话吃饭了。他已经改名叫做曲华,以后就是曲族的人。”

曲氏心里怜悯苦命的曲华,叫贺氏收拾了几身李云霄的旧衣、鞋子,拿了些瓜果、点心,带着李云霄过去瞧看。

曲华被继母虐待,两年来身体就没怎么生长,个子比李云霄矮一个头,李云霄去年的衣服鞋子他完全可以穿。

村里人给小孩子做衣服的布、鞋都是最薄的那种,穿了一、两年就洗得破了。

李家给龙凤胎做衣鞋的布料都是正常棉布,穿个几年都不会破。

曲氏想着曲华年纪小,给他银钱,不见得落得他手里,不如给他衣鞋吃食,都是日常能用到的。

李老实、李云青在家里呆着也没闲着,都去药草田、药兽圈干活了。

李家人口简单,个个心思纯善。

贵人呆了三天就把李家人都瞧透了,完全放下心来,道:“妹妹,你好好守着家,跟妹夫过日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富贵盈门。”

贵人说李家要得富贵,绝非信口开河,而是从秦国公的信里得出的结论。

贺氏想着李炳上封信说仲秋节之前必归家,结合贵人几次暗示,心里有些期望。

当晚贺氏与贵人进了卧室,准备洗漱歇息,李晶晶提着小篮子敲门进来。

贵人已认得李晶晶的小篮子,里面不是装着药,就是药草,笑道:“晶娘是来给我送药的?”

李晶晶点头,揭开小篮子上面蒙着的蓝布,露出四个大小不一样的黑罐。

“姨,我说的你都记好哦。两个最大的罐子里分别装得是保肝丸、胃舒丸,每日饭后各一丸。”

“这个罐子里装得是羊乳美肌膏,每日涂抹肌肤。”

“最小的罐子装得是驱虫膏,往露在衣服外的肌肤涂一点,就能驱除蚊虫蛇蚁。”

贵人伸手指用指肚沾了一点羊乳美肌膏,往手背上抹点,问道:“妹妹,你肌肤这么白嫩,可是摸了此膏?”

贺氏点头道:“是。”

贵人大喜,赶紧往脸、颈上涂抹,问道:“这叫什么膏来着?”

李晶晶抗议的举起小拳头,叫道:“啊,姨,你没记住羊乳美肌膏的名字。你都不认真听我说。”

贵人笑道:“我的晶娘,我错了,你再说一遍,这回我用心记着。”

贺氏问道:“姐,这几天你睡前,我都给你涂抹了驱虫膏,你觉得药效可好?”

贵人微感惊讶,道:“我说怎么蚊虫不叮我了呢。”又道:“我的晶娘,你业哥哥在书院读书,书院建在山里,蚊虫很多。你若还有驱虫膏,就给你业哥哥一点。”

李晶晶点头,跑出屋子,一会儿拿来一个小罐,跟四个小罐放在一起。

贺氏伸出手掌,问道:“还有呢?”

李晶晶轻叹一声,取出一个青色小瓷瓶放在贺氏手掌里,无奈道:“娘,我是想着明个送给姨的,你非要让我现在拿出来。”

贵人好奇的问道:“什么?”

“保命丸。你一定要随身带着。”贺氏在贵人耳边低语,贵人望着李晶晶的目光又多了些感激与宠溺。

次日清晨天降大雨,将近午时才停。

贵人出府之前给老老夫人明氏说好了时间,若是今个不回,府里必然会非常着急,派人到处寻她,下次她再想到李家小住几日就难了,所以她必须赶回去。

贺氏知道高门规矩多,潭州国公府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连饭也不敢留贵人吃,叫着李老实、李云青一起,把贵人送到太和镇的官道。

贺氏回家后这才去卧室瞧看贵人带来的礼物。

三个装满珠宝的首饰盒,分别是给她、曲氏、李晶晶。

一套长安老字号的文房四宝是给李去病,两柄宝剑给李老实、李云青,几套益智玩具给李云霄,另有点心、干果四提篮,包有银票的红皮信封一个。

若再加上贵人送给李云青、龙凤胎的见面礼,三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竟是多达八千两银钱。

贺氏手里拿着一大叠三十两一张的银票,轻声道:“姐姐,真是有心了,知道李家不富裕,特意将三千两银票换成一百张面值三十两的银票。”

李老实道:“怡妹子,姐姐的银钱,你先收着,回头你去潭州府瞧看她,把这些银钱都买了礼物送给她。”

贺氏有些懊悔道:“我该将晶妹子卖药赚银钱的事透露给姐姐,好叫她不要以为我们过的拮据。”

李老实低下头问道:“姐姐可是瞧不上我?”

贺氏嗔怪道:“你从哪里看出姐姐瞧不上你?”

李老实缓缓道:“姐姐就算不说,我心里也知道。我没有做官,给不了你富贵。”

贺氏主动的靠着李老实肩膀,柔声道:“姐姐说你要是以后富贵了,也能对我如现在这般一心一意,才能算是我的好夫君。”

李老实揽着贺氏的腰,柔情似水表白道:“此生无论富贵贫穷,我只会有你一个堂客。”

且说贺慧淑坐着双马马车赶了四个时辰路,直到天黑透了才抵达潭州国公府。

她进了府下了马车,连洗脸吃饭都顾不得,就直奔向老老夫人明氏的院子。

守院门的两个小奴婢行礼恭敬的道:“二夫人。”

院子里的一个二等奴婢赶紧迎上来,轻声道:“二夫人,二老爷今个申时就回府了,一直陪着老老夫人呢。”

贺慧淑嘴角上翘,待进了屋子,见白发苍苍的明氏躺在铺着凉席的红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面带倦意听着秦跃说话,四个一等奴婢低头垂手站在一旁,柔声道:“孙媳妇给奶奶请安。”

明氏细长的眼睛睁开,伸出左手,由秦跃扶着坐了起来,操着潭州话嗔怪道:“你再不回来,我就叫跃伢子去寻你了。”

“今个浏阳县那边一早下了大雨,一直落了两个时辰,我出来晚了,这就没赶上陪您用晚饭。”贺慧淑朝秦跃微点头便是打了招呼,坐在明氏身旁,给她捏着肩膀,问道:“奶奶这几天过得可好?”

明氏摇头,怏怏道:“不好呢。别人讲书都不好听。我只想听你给我讲书。”

明氏的娘家原是湘江打渔的,她大字不识一个,晚年了偏好听书。

贺慧淑对明氏性格非常了解,专讲她爱听的家常里短的小故事,又说得绘声绘色,她特别喜欢听。

明氏今年已有七十七岁高龄,牙齿早落没了,偏偏特别的馋嘴。

贺慧淑当姑娘时也是馋嘴,后来因为肠胃不好,无法吃荤腥,十分了解明氏的心情,换着法子让厨房给明氏做不用牙齿咬的吃食。

贺慧淑真心实意对明氏,明氏虽老却不傻,自是很喜欢她,也非常依赖她。

“奶奶要是不好,那可是我的罪过呢。”贺慧淑陪着笑脸,道:“我给您讲个新的小故事,您听了就去歇息,可好?”

秦跃牛眼盯着贺慧淑,见她随意的梳着斜髻,穿着雪青色长裙,却是面若桃李,眉梢含喜,精神奕奕,比精心打扮过还要漂亮,哪里有从浏阳县坐马车到潭州的疲惫之色。

明氏一听有新故事了,笑道:“好啊。”

贺慧淑今个在马车里用了点心后,吃了李晶晶给的宁神丸,睡了一路,根本没有琢磨小故事,眼下为了哄明氏高兴,就把在曲家村亲眼止睹的继母用蛭毒杀元配子的事讲了。

明氏听得又气又怒,将继母大骂一通,而后听完结局,感动的热泪盈眶,道:“女药师、族长可真是大好人。”

贺慧淑见明氏情绪宣泄完了,问道:“您不觉得小童的外公一家人好吗?”

明氏道:“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你说对不对?”

贺慧淑点头道:“对。您说得再对不过。外公一家人是小童嫡亲的亲人,收养小童天经地义。”

明氏要贺慧淑还讲一个故事,贺慧淑摇头道:“奶奶,你瞧天色已晚了,您快歇息。明个我再给您讲一个新故事。”

“你明个讲的新故事,要比今个的精彩才行。”明氏提出了要求,由两个一等奴婢扶着去沐浴歇息,其余两个一等奴婢将贺慧淑、秦跃送出院子。

贺慧淑刚出了院子,就被等候多时府里的三个管家、四个管事婆子围住了,都是有急事要禀报。

秦跃冷不丁从后面走出来,门神一样站在贺慧淑身旁,道:“什么破事,非得今个跟二夫人说?”

他的口音是不伦不类的长安腔。

七人吓了一跳,平时这位主子可是在外面风流快活,从未在这个时候出现过,慌忙行礼低头恭敬的道:“二老爷。”

贺慧淑刚才在明氏那里只吃了些点心,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道:“你们都先回去,明个卯时初在北院客厅候着。”

往日她都是卯时未在北院客厅给各位管事派活,明个提前到卯时初。

七人走了五人,胖管家与一个方脸管事婆子没有动。

“二夫人,实在是有件急事等着你来定夺。”胖管家硬着头皮,恨不得把十句话缩成一句话说了,道:“昨个长史府的十二少爷夭折了,明早出殡,咱们府里还没送去丧银。”

秦跃愣了一下,问道:“长史的十二少爷可是咱们本家九姑娘所生?”

潭州国公府建府不过十几年,前来攀亲的不少于二百人。

这个本家的九姑娘是秦跃快要出五服的堂妹,家里原是做小买卖的,搭上国公府的这条线,把生意做大了,有了银钱更觉得权势重要,非要把花一样的少女九姑娘嫁给快五十岁的潭州长史当平妻,这才刚成亲不过两年。

胖管家点头,道:“二老爷,你说对了。九姑娘为此事伤心欲绝,听说情况不太好。”

秦跃疑惑道:“怎么个不好法?”

“疯了。”胖管家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惊恐的低下头,生怕秦跃一怒之下跑去砸了长史府。

贺慧淑轻哼一声,道:“当时九姑娘要嫁到臭不可闻的长史府,我不是没拦着她跟她家里人。她嫁到长史府,被正室当抢使,连着害了三个小妾落了胎,如今轮到她失了儿子,她受不了或是被人下了药疯了,她家里人就求到我这里,让我给她出头?早干什么去了。”

秦跃听完了紧握醋坛子似的拳头松开了,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道:“她这是自作自受。你不用替她出头。”

贺慧淑道:“嗯。我跟二老爷的想法一样。你就按平时的惯例派人送去丧银。”

胖管家退下,走出几步在没有光线的暗处摸了一下额头的汗。

他就知贺慧淑会这么处置,只是必须得禀了她才行。他把袖子里塞着的三百两银票拿了出来,这个得赶紧退回九姑娘的娘家。

贺慧淑和颜悦色的瞧着方脸管事婆子,道:“你说吧。”

方脸管事婆子道:“禀二老爷、二夫人,前个夜里打雷劈死了老老夫人最喜欢的一只雄孔雀。”

贺慧淑道:“你们跟老老夫人说,雄孔雀怕雷飞走了,回头还会飞回来。我会安排人去寻一只模样差不多的雄孔雀送到兽园。”

秦跃不悦道:“这点芝麻小事还来麻烦二夫人?”

方脸管事婆子面露恐惶。

贺慧淑挥手让婆子退下,温声道:“二老爷,这不怪她,是我早就立下规矩,府里头老老夫人最大,她老人家的事,无论大小缓急,都是大事,必须在第一时间禀报我知晓。”

方脸管事婆子走到不远处听到这番话,目露感激之色。

转眼将至大暑时节,潭州府的太阳毒得能把地烤化了。

潭州府的大小书院按照惯例将在大暑之日起停课半月。

潭州书院历史悠然,学风蔚然,停得只是日常的课程,仍按往年一样于早辰时、晚戌时开设名师讲堂,请来两朝闻名天下的名士讲课。

这一日正是大暑时节的前两天,书院脚下的一座外简内奢两进的院子里来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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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李家入住别院 云霄结交众小童

贺慧淑派何嫂带着两个马车夫,将李家人全部接了过来,安置在潭州书院国公府给秦敏业读书专门买的一座别院,而不是国公府。

原来,明氏年龄大,精神头少,原就是个非常不讲究的,天气炎热,在屋里恨不得只穿个里衣里裤,非常不喜见客人。

潭州国公府住的正经亲戚没几个,贺慧淑不想这么早就让心思纯朴李家人接触国公府的人。

贺慧淑只禀了明氏一声,说是来了个亲戚,没说贺氏是亲妹妹。

明氏老糊涂了,哪里记得二孙媳妇这么年没有娘家亲戚,突然间蹦出一个亲戚,也没感到纳闷,不以为然的点头同意李家人住到离国公府二十里远的别院。

别院面积一亩,两进的院子,两排房子坐北朝南,两头是通行的长廊,每排房子九间,房子后面是厨房、杂房、马厩,后院有两分地的池塘,塘里种着睡莲、荷花,塘边养着芙蓉花、垂柳。

贺慧淑给秦敏业配了两个踏实稳重的书童,四个威武会武的奴仆,两个厨艺极好的婆子。

李家人要来,贺慧淑暂时给别院增加两个婆子,四个中年奴婢。

李家到的时候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未时,贺慧淑正在国公府给明氏说着小故事,秦敏业还在书院读书,别院的奴仆就以何嫂为首,听她安排指挥,将李家人的行李从马车里卸下来安置在指定的客房。

李家人在客房里洗了把脸,在院子里走走认了路,而后来到大厅。

别院里一年四季都备有冰块,何嫂让厨房的婆子将冰碎了与切好的新鲜果子拌在一起端上来给李家人解渴。

李晶晶从出生至今,头一回吃到果香扑鼻冰凉透顶又甜又沙的果冰,这一吃发现果子竟是潭州府市面上根本没有卖的荔枝、香蕉、菠萝、龙眼。

“真好吃啊!”李云霄吃了两碗还要,贺氏怕他吃多了凉着胃,拦着不让奴婢给他盛。

李云青收到李去病的眼神,道:“娘,我与小叔叔去书院里面瞧瞧。”

“莫走远了。”贺氏刚才下马车时,已看到不远处在苍翠巍峨岳麓山里隐现白墙青瓦名声远扬的潭州书院,心生向往,只是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不要抛头露面。

何嫂安排一个中年奴仆给李云青叔侄带路。

曲氏、贺氏、李老实在大厅里说笑着,李晶晶嫌外头热,不愿跟着李云霄去池塘边玩,就去了书房。

贺慧淑之前特意吩咐过,李家人的孩子喜欢读书,可以到秦敏业的书房里看书。

院子里的奴婢不敢拦着李晶晶,她大摇大晃进了书房,仰视四座高高堆满书的书架,又在书桌画案上翻看了秦敏烽写的杂文、画的画,暗自惊叹学霸表哥的强大。

“望月,你给我取下书柜第二行从左边数起的第三、四、五本书。”李晶晶指着书架高处的三本游记。

她对政治历史都不感兴趣,只知道新朝是定朝,皇帝皇后叫什么,其余的一律懒得记。

她喜欢看的是轻松活泼的游记,通过作者的文字,想象秀丽山河,了解民风人文,让心情舒畅,视野开阔,生活张弛有度便于钻研制药。

李云霄正在池塘边捉蜻蜓玩,一个红色皮球自墙外飞入,扑通一声落到了他眼前的地上,滴溜溜朝池塘滚去,他瞧着皮球好玩,便跑上前追。

“李家二少爷,可不能落水湿着身。您可真是吓着奴婢了。”守着他的中年奴婢叫了一声,亏得会些功夫,眼急手快,一把抱起李云霄,又飞快一脚将将要滚进池塘的皮球踢到一边。

李云霄下地跑过去抱红皮球跑起来,朝着皮球飞过来的方向好心的大声道:“这是谁的皮球,用不用我把皮球丢过去啊?”

半晌不见有人应声。李云霄就把红皮球当成自己的玩具来踢,在后院玩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一会儿从前院走来一个奴婢,道:“李家二少爷,书院院长家的牛五少爷说是往咱们院里踢进一个红皮球,想把红皮球要回去。”

李云霄已经将红皮球玩上瘾了,恋恋不舍的抱着红皮球去了前院大厅,见是一个五、六岁,穿着半臂蓝衫青裤,白唇红齿十分漂亮的小童,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奴仆,怏怏道:“你的红皮球,还给你。”

牛家五少爷没有去接皮球,嘴唇勾起笑容,操着长安口音,道:“这位小郎瞧着是个好的,我有好几个朋友,你跟我们一起去外头玩皮球吧?”

潭州书院博士、师长都说官方长安话。他们的子弟从小就学习长安话,口音很正。

李云霄喜得咯咯笑,倒也不忘记跟贺氏打招呼。

牛家五少爷走向前向贺氏鞠了一躬,道:“婶婶,您请放心,我们不会惹祸,也不会欺负你家的小郎。”

贺氏心赞说不亏是几百年世家牛家培养出来的,小小年纪就这般片面俱到。笑道:“真是个聪慧的小郎。我家霄郎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他跟你出去玩,你多照顾些他。”

牛家五少爷拉着李云霄的手出去了。仍是那个会武中年奴婢跟了去。

别院外就是前往潭州书院的大道,道旁绿树成荫,七个年龄相仿的小童正站在树下盛凉等着呢,瞧到牛家五少爷不但从国公府别院要回了球,还带出一个生得虎头虎脑的小童来,都围上来说话。

李云霄最不怯生,道:“我叫李云霄,今年五岁多,腊月生的,你们年龄比我小的,都得叫我哥哥!”

用不着牛家五少爷开口,便有一个容貌清秀李姓小童慢条斯理道:“我们这里不按年龄排大小,是要按照学识排。”

曲家村男孩子在一起玩,就是比爬树、小溪摸鱼、拣稻穗、采野果、拣柴。

李家没有稻田,拣不了稻穗。曲氏把孩子看得重,不让李云霄爬树,不让去小溪摸鱼,山里更是不让去,采不了野果,拣不了柴。

李云霄好奇问道:“怎么个按学识排啊?”

李家小童道:“我们每人给你出一个学问题,你给我们每人出一个学问题,输给你的人,都叫你哥哥,你若输了,则叫对方哥哥。”

胖呼呼的董家小童道:“你要是学问不好,没有关系,直接把我们大家都叫成哥哥就行。我们一样跟你玩的。”

李云霄在家里比学问回回都输给李晶晶,想想方道:“我的学问是跟我娘学的,不知道好不好。今个就试试吧。”

个子最小的顶多四岁的米衣小童头一个提问,道:“三字经倒数第十二句是什么?”

李云霄两岁就将三字经倒背如流,轮到他来考米衣小童,同样出的是三字经,只是问的是里面两句话的意思。

米衣小童只答出了一句,第二句不会,便痛快认输,叫道:“霄哥哥。”

李云霄应了一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米衣小童笑道:“我上月刚过了三岁生日。”

李云霄心道:亏得我学问比他好啊。我五岁多,他才三岁,我要是叫他哥哥,太丢脸了。

灰衣小童、蓝衫小童都输给了李云霄,轮到董家小童,道:“你听好了,《诗经》共有多少篇,有题目无内容的有多少篇,叫做什么诗?”

李云霄张口答道:“《诗经》作品共有305篇,其中的6篇有题目无内容,叫做笙诗。”(摘自百度)

董家小童伸出右手大拇指,道:“你答对了。你来考我吧。若是我也出来了,那就按年龄排大小。”

他是刚学的《诗经》,以为能难住李云霄,没想到从国公府别院的小少爷这般厉害,不愧是书院奇才秦敏业的亲戚。

李云霄让董家小童解答《诗经》两句诗的意思。

董家小童脸红摇头,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哥哥,道:“你的学问真好。我比你大两个月,不如你懂得多呢。”

李云霄咯咯大笑,又赢了两人,最后只剩下牛家五少爷。

牛家五少爷笑眯眯问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话出自哪里,说的是什么道理?”

李云霄想想摇头,却不气馁,道:“轮到我问你了。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牛家五少爷漂亮的小脸表情尴尬,缓缓摇头。

李云霄笑道:“快叫声霄哥哥!”

牛家五少爷只比李云霄小三天,无可奈何的道:“霄哥哥。”

七郎一见牛家五少爷回答不出李云霄的问题,对李云霄心生敬佩,叫他哥哥的声音都变大了。

牛家五少爷道:“霄哥哥,这里是大道,马车来回行驶不安全,我们去后山寻个开阔的地方踢球吧。”

“好啊。”李云霄与八个小童去了后山。

九童分成两组抢皮球玩。

两组小童相隔十五丈面对面而站,把皮球放在中间,由一名奴仆喊开始,两组小童跑去抢皮球,最终把皮球放在对方组的地盘就算赢了。

李云霄与牛家五少爷各带一组。

刚三岁的米衣小童分在李云霄率领的五人组,以前八个小童玩这个游戏,他总是拖后腿的,哪个组都不愿意要他。现在李云霄来了成了九个人,他成了香饽饽,只个组都愿意要他,多一个组员。

“开始!”奴仆一声令下,九小童撒开小腿拼命的往前跑去抢球,以前总是牛家五少爷与董家小童跑得最快,今个都被最能跑的李云霄比了下去。

李云霄跑得快手也快,抱起红皮球往前冲,牛家五少爷带着三个组员去抢。

李云霄大叫道:“你们快往前跑,我把球扔给你们!”

两组比了七回,每回都是李云霄这组胜利,牛家五少爷提议重新分组,李云霄觉得老赢也没意思就点头同意。

董家小童归了牛家五少爷这组。

将近申时未,书院散学了,先生学子陆续下山去学舍用饭,众童已玩了一个多时辰,肚子都饿瘪了,便约好明个下午再来玩。

李云霄回到别院,远远的就听到大厅欢声笑语,兴奋的叫道:“姨!”

他风似的跑进大厅,扑到迎上来蹲下抱他的贺慧淑怀里。

贺慧淑香衣沾了李云霄的汗臭,不恼反而笑道:“我的霄郎,你这是去哪里玩了,一身的泥土。”

李云霄乐呵呵,道:“姨,我跟几个小孩子在后山玩球。”

贺氏板着脸道:“你把你姨的衣裙弄的又脏又臭,快下来。”

贺慧淑道:“不妨事。”

李云霄惊讶道:“姨,你变年青了!”

贺慧淑笑容更胜,自从涂了羊乳玉肤膏,肌肤一天一个变化,不到一个月已恢复到二十二、三岁时的状态。

她这些天已听了许多的赞美,不过还是更相信孩子的话,问道:“那你看我跟你娘哪个年青?”

李云霄道:“我娘啊。”

“原来我没有你娘年青。我好难过。”贺慧淑故作伤心。

李云霄不知如何哄她,急道:“姨,你莫难过,你会跟我娘一样年青的。”

李晶晶坐在一旁吃着葡萄,道:“霄伢子可真笨。娘跟姨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一样的年青。”

李云青带着李云霄去客房擦洗换干净衣裤。

贺慧淑叫过中年奴婢,问道:“刚才跟霄郎玩球的都是哪府的少爷?”

中年奴婢刚才跟众童的奴婢、奴仆站在一起互相问过,必恭必敬的答道:“回二夫人的话,牛院长府的五少爷、董副院长府的七少爷、李将军府的二少爷、丁博士府的五少爷、刘博士府的六少爷、洪博士府的二少爷、林博士府的三少爷、邓先生府的二少爷。”

贺慧淑跟李家人道:“潭州书院共有一正、两副三位院长,二十二位博士,六十七位先生,学生有两千七百人,师生的家眷奴仆约有万余人。陛下特在书院设下两千名官兵当护军。”

曲氏惊叹道:“书院竟有这么多人。”

贺慧淑道:“长江以南各府的年青才子几乎都在潭州书院求学,是以人多了些。”

中年奴婢将八童与李云霄互考的事禀报。

曲氏满脸自豪,道:“霄伢子聪明的很,他娘每次讲一讲就懂了。”

贺氏道:“别的小郎把他考住才好。不然他会骄傲。”

贺慧淑笑道:“你且放心。霄郎今个赢了那些小郎,很快就会有别府的小郎来找他比学问。”

李去病好奇的道:“姐姐,这里兴比学问?”

贺慧淑点头,道:“潭州书院比的就是学问,从小到老,人人都爱学。几年前业郎刚住进别院,附近府里的小郎就结伴而来找他比学问。”

李晶晶问道:“除了比学问,还比什么?”

贺慧淑道:“再大些会比武功、箭术、骑术。”

李晶晶疑惑道:“不比琴棋书画吗?”

贺慧淑浅笑道:“书院只有名士与女子才比琴棋书画,少年郎比的是学问武功。”

正说着一个少年奴仆快步走进来行礼之后道:“二夫人,少爷与几个学子被齐博士留下来,要晚点回来,派小的来带个口信。”

“学生被博士留下来多半是解题,不是坏事是好事。”贺慧淑跟面露担忧之色的曲氏解释,心里更是觉得曲氏纯善。

日落西山,秦敏业终于回来了。

他个子比李云青高半个高,体型粗壮,长着一张国字型脸,皮肤黝黑,五观精致随了贺慧淑,长发打着发髻,用根黑丝带缠绕固定,穿着宝蓝色绸缎短衫,腰间一根浅蓝色腰带,米色绸缎长裤。

年仅十一岁的他却并非潭州书院年龄最小的秀才,学业繁多,学子之间竞争激烈,生母要求非常严格,使得面相年少老成,看上去十五、六岁。

“敏业见过姨外婆、姨、姨父、小叔叔、哥哥、弟弟、妹妹。”秦敏业一进大厅便先给李家人鞠躬行礼,而后向贺慧淑叫了一声,“娘。”

“晶晶见过业哥哥。”李晶晶心里惊了。心说:皮肤真心的黑。大姨要是在晚上生的他,没有蜡烛的话,接生婆还能找得他吗。

秦敏业感激道:“妹妹,谢谢你的药治好我娘的病。”

李晶晶笑道:“姨可是我的姨,我治好她,不用你谢哦。”

贺氏一见秦敏业锅底似黑的皮肤,粗壮的身材,便想象到了姐夫的模样,传言秦国公祖上是强盗,真是如此,柔声道:“业郎下学累了吧?快去卧房洗把脸喝点水,再到大厅来说话。”

贺慧淑笑道:“你姨心疼你。你快去。”

秦敏业很快便返回,这回李云青、李云霄在了,把李家人全部认下了。

贺慧淑道:“你爹昨个刚领了差事,不知几日才能回来。我这几天早晚都在府里,只有中午、下午在别院。你明个上学,后个起就停课了,除去早晚听名士讲课,平素就留在别院陪着你姨一家子。”

秦敏业答道:“是,娘。”

饭厅就设在大厅旁边,里面早已飘出浓郁的饭菜香味,贺慧淑请着李家人去用晚饭。

随行的望莲、望月就按国公府的规矩,去了后院厨房跟奴婢一起用饭。

今个晚上是李家人在别院用的第一顿饭,贺慧淑早就嘱咐厨房按照李家每个人的喜好做了菜肴。

六道凉菜、十八热菜、两道汤,酒四种,主食五种。

凉菜鸡丝拌瓜丝、麻辣肚片、爽口麻油萝卜条、五香仔鸽、芝麻野水芹、金丝蜜枣。

热菜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爆炒田鸡、百花鸭舌、山珍蕨菜、盐煎肉、香烹狍脊、湖米茭白、什锦豆腐、红烧辣狗肉等。

汤是蟹肉羹、三鲜木樨汤。酒有米酒、桂花酒、白酒、葡萄酒。主食有米粉、扬州炒饭、荷叶蒸饭、烩面、素三鲜蒸饺。

曲氏瞧着这么多未吃过的吃食,心花怒放,道:“都喝点酒。”

贺氏笑问:“娘,你喝什么酒?”

曲氏直爽的道:“我没喝过桂花酒、葡萄酒,今个都尝尝。”

小晴往曲氏跟前又摆了一个酒杯。曲氏跟前的两个酒杯,倒上了桂花、葡萄酒。

李老实、李云青、李去病学着曲氏。贺氏幼年时喝过这两种酒,觉得不如桂花酒好喝,就要了桂花酒。

秦敏业见连龙凤胎都被允许喝米酒,便望向贺慧淑。

贺氏直接给外甥做主了,道:“小饮怡情,大饮伤身。业郎想喝什么,给业郎杯里倒满。”

“谢谢姨。”秦敏业露出笑容,牙齿雪白,衬得皮肤更加的黑。

贺慧淑将李晶晶给的药吃了一个月,已可以喝少量的酒,今个着实高兴,跟贺氏喝了好几杯。

贺氏秀美灵动,贺慧淑妩媚风流,姐妹俩坐在一起,仿若神仙妃子下凡。

众人正吃着欢快,守门的奴仆走进来,行礼禀报道:“二夫人,本家来人求见。”

贺慧淑问道:“来得是谁?”

奴仆答道:“是本家的七叔公及他的长子,说是要您为他家做主。”

贺慧淑一脸不耐,指着秦敏业道:“你去跟他们说,国公府一开始就未给他们做主让九姑娘嫁到长史府,如今自是不会做主去长史府将九姑娘要回来。”

秦敏业拿着帕子擦了嘴起身去了,一会儿板着脸回来,走到贺慧淑身后,俯身要跟在她耳边低语。

贺慧淑目不斜视,道:“这里没有外人,你直说就是。”

秦敏业站直了,缓缓道:“娘,七曾叔公说,不是为了九姑娘,这次是为了十姑娘的亲事,家里要将十姑娘给都督当贵妾,都督府那边的夫人递来话,只需您同意就去抬人。”

贺慧淑凤眼一瞪,道:“好生生的女儿,非得送去给人做平妻做妾!你回了他们,我仍跟上回一样不同意。”

秦敏业去了返回道:“娘,他们没说什么就走了。”

贺慧淑挥手让秦敏业入座,跟贺氏道:“我在府里吩咐过,不见七叔公一家人。七叔公就寻到这里了。”

贺氏提醒道:“你平素这个点已回了国公府,今个要不是我们来了,也不会在别院用晚饭。”

贺慧淑不以为然,道:“我的车子有标志,潭州的人都认得。七叔公应是派人跟着我的车子。你放心,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我。”

众人用过晚饭,贺慧淑与贺氏说了会话,就回了国公府。

李云青早就听贺慧淑说过秦敏业从五岁起开始习武,叫了他到后院池塘前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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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66 去病神往书院 晶晶治洪博士蛇毒

秦敏业换了早上练功的宽松衣裤,来到池塘前,见李去病、龙凤胎在一旁观战,更不想比输了。

两少年先是比拳,李云青略胜一筹,再比兵器,李云青又胜了。

秦敏业面子上挂不住,垂头丧气不吭声。

李云青由衷的夸道:“业弟,你文武双全,真是厉害。”

秦敏业抬头眼睛一亮。

李晶晶道:“霄伢子,你要跟业哥哥一样文武双全才是好的。”

秦敏业问道:“我都比输了,怎么还好呢?”

李晶晶一本正经道:“你比我哥哥小一岁,已中了秀才,武功还这么厉害,自是很好。”

李云霄竖起双手大拇指,道:“业哥哥,你很好。”

秦敏业家世好,在外面一天要被人夸赞好多回,可是极少得到贺慧淑的夸赞。

李家人算是贺慧淑的娘家人。秦敏业得李家人的夸赞,内心十分高兴。

李去病终于开口问道:“敏业,你能给我说说你去年参加县试的经过吗?”

秦敏业点头,一五一十的将自身的经历都说了。

李去病听到疑惑处就提问,秦敏业耐心的一一解答。

李晶晶心说:这个学霸表哥除去皮肤像黑炭,其他方面都很优秀。这是培养驸马的节奏吗?

李去病凝视秦敏业,道:“我明个按着你说的试题写一篇策论,你帮我看看离中秀才还有多少差距。”

秦敏业诚恳的道:“小叔叔,我才学浅薄,不能判定你的文章,不如我拿给几位博士瞧瞧。”

李去病激动道:“麻烦你了。”

李云青道:“我与小叔叔今个下午去了你们书院。小叔叔心生向往。”

秦敏业慎重的道:“小叔叔,你若是想到书院读书,让我娘给院长写封推荐信便可。你来了就跟我住在别院,我也有个伴。”

李去病感激道:“谢谢你。”

李云霄跑过来笑道:“业哥哥,我也想到书院读书啊。”

李晶晶没好气道:“你哪是想读书,你是想跟那些细伢子踢球玩。”

李云霄阴谋被拆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秦敏业伸手抚摸龙凤胎的头发,道:“我总盼着有个弟弟、妹妹,现在终于有了。”

李晶晶见秦敏业总不笑,眨眨大眼睛,道:“业哥哥,你小时候晚上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秦敏业想想点头道:“玩过四次。”

李晶晶心说,果然是学霸,还记得玩得次数。问道:“那你是不是一藏到暗处,谁都找不到你?”

秦敏业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李晶晶朝李云霄使个眼色,对她从来不记“仇”的李云霄立刻咯咯笑了几声道:“因为你长得黑啊。”

秦敏业双手停顿在半空。

龙凤胎齐齐的跑开,又不约而同站住回头朝秦敏业做鬼脸,而后就跑远了。

李去病、李云青哭笑不得。秦敏业嘴唇微动。

次日清晨,碧空无云,岳麓山脚下山风送凉。

国公府别院的炊烟袅袅,厨房的几个婆子正在准备丰盛的早饭。

曲氏仍是起得最早,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就去了大厅,突然间没有活可干,有点不适应,见厅里的家具古董已擦的一尘不染,前院已扫得干干净,只有干坐着喝茶。

李云青起来洗漱完毕,去大厅跟曲氏打了招呼,就去了后院,却见秦敏业早已到了在打拳,惊讶道:“业弟,你起得真早。”

秦敏业几年如一日,天天早起习惯了,道:“青哥哥,明个你起床就叫醒小叔叔,我带他一起去书院听名士讲课。”

一会儿李晶晶披头散发来到大厅,曲氏牵着她的手回屋,给梳好头。

李晶晶将从家里带过来的小篮子一提,去后院的池塘边挖了一株芙蓉,又叫奴婢拿竹竿捞起一株睡莲、一株荷花。

秦敏业、李云青正在对打,目送李晶晶离开。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出了院子,望月、望莲跟着她一直走到后山脚下的竹林。

李晶晶延着竹林里的青石小路走走停停,拿着迷你小锄头挖着路边的蘑茹、药草。

从远处飘来悦耳动听的琴箫声,似两个人在合奏,弹的曲子李晶晶从未听过。

不愧是潭州书院,大早晨就有雅士弹琴吹箫,人文环境真好。

突然间前面竹林一群鸟儿惊飞,传来几个男子惊恐的叫嚷声,“毒蛇!”“洪博士被咬了。”“这是最毒的五步蛇。”“洪博士万万不能动。你们快去叫院里的医师来瞧看。”

尖吻蝮,又名五步蛇,头呈三角形,背部有灰黄色菱形斑块,常活动在潮湿的岩壁、灌木丛和农宅内,剧毒,人畜被咬后五步之内昏倒、百步内死亡,毒性胜过眼镜蛇。

《药兽书》记载五步蛇蛇毒具有祛风除湿、抗凝抗栓、去除纤维蛋白元、降低血液粘度、扩张血管、改善微循环、降低血脂的作用。(以上两段摘自百度)

李晶晶听到“五步蛇”三字,立刻蹙着眉头站起来,提着小篮子指着声音方向,急道:“望月,快抱我跑过去救人。”

望月、望莲在太明观时,每年夏季都会发生村民被五步蛇咬了在抬到观里的途中死亡事件,深知五步蛇毒之剧。

三女取捷径在竹林里飞奔,很快就来到事发现场。

从山下流下来的潺潺小溪旁边有两块半人高的巨大岩石,其中一块上面放着一张黑色古琴。

六个穿着锦衣男子面带焦急悲伤站在岩石不远处围成一圈,中间的地上躺着一个已经晕厥过去的中年男子。

望莲急道:“你们快让开,李药师要瞧看患者病情。”

六男回头一看,见是两个身材圆胖穿着寻常的妇人,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一个提着小篮子清秀漂亮眼睛异常明亮的小女孩子。

三人面孔很陌生,都不是书院里的医师、药师。

除去乌发用白玉簪束发蓝衫俊美少年没有动,其余人都让开了。

俊美少年盯着两妇一女童,问道:“请问哪位是李药师?”

“我就是由白云观、朝廷下发药师文书的李药师。”李晶晶下地将小篮子放在一旁,从五人让开的地方走进去。

俊美少年目光疑惑,道:“我在自长安呆了数年,未曾听说白云观有年龄这么小的药师。你们可曾听说过?”

另外五人都摇头,可是眼下洪博士身重剧毒,救人如救火,万一小女孩所说是真,又有真的解蛇毒药丸,若是阻止她,就等于是害了洪博士性命。

望月道:“李药师没有骗你。她说的是真的!”

李晶晶嘀咕道:“天下这么大,你没听说过的事多了。”

她蹲在中年男子身边,看到了他光着右脚,脚踝内侧有两个蛇牙洞痕,周边巴掌大的肌肤已经变成乌黑色。

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玄衣右手拿着长箫的老头子见李晶晶给洪博士把脉的姿势娴熟,蹲下来问道:“你能否救治老夫的挚友?”

李晶晶点头道:“可以。我现在给他吃内用解毒丸,先保住他的性命。”

回春药府里的内用去毒丸能除百毒,药效见效非常快。

亏得她今个早上来挖药草,正好碰到,不然这个中年男子不死也得废掉一条腿。

俊美少年再次开口,像盯着贼人一样盯着李晶晶,道:“等等,我要看看你的药丸。”

“你是药师吗,你看了我的药丸就能分辨出真假来?”李晶晶头都没抬一下,朝望月打个手势,让她捏住中年男子腮帮让他张开嘴,将内用解毒丸放了进去。

俊美少年上前要抢药,被望莲挡住,急道:“你到底给洪博士吃的什么药丸?”

李晶晶站起来,双手叉腰,瞪着俊美少年,道:“五步蛇,学名尖吻蝮,剧毒,人畜被咬后五步之内昏倒、百步内死亡,毒性胜过眼镜蛇。”

众人一听,脸色一沉,更加担心中年男子洪博士的安危。

玄衣老头子用衣袖抹泪,无比自责道:“洪老弟,是我害了你。我不该选了今早又是在溪边让你抚琴。”

旁边的几人跟着一脸自责。若不是他们想要早上听老头子与洪博士琴箫联奏,洪博士岂会被蛇咬。

俊美少年叫道:“你说的是常识,人人都知道。”

李晶晶没好气道:“我刚才说过,给他吃的是内用去毒丸。这个药丸我只有一粒,你若是拿了把它毁掉。他不死也得断条腿。”

俊美少年脸反问道:“我岂会把药毁掉?”

李晶晶道:“你会逼着我吃下以示药丸无毒。对不对啊?”

几人望向俊美少年,小女孩倒是说对了,这还真是他一惯作风。

李晶晶伸手指捅捅玄衣老头因默默哭泣压抑悲痛情绪导致颤抖的肩膀,道:“老爷爷,你别难过。我现在已保住你挚友的命,他不会死了。”

玄衣老头将箫放在地上,双膝跪地,扶起了洪博士,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俊美少年目光难以置信,道:“你给他吃了药丸后,连他的脉都未曾把过,就说保住他的命,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

李晶晶见旁边几人也都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便道:“他体内毒素已清,不过体外还有毒,伤口在脚踝,肌肤上有蛇毒。你们来决定,是等着别的医药师过来把他染毒的血肉骨头都剐去,还是让我现在以外用去毒药粉给他解毒?”

望莲愤然道:“你们竟然不信李药师?”

李晶晶特意嘱咐过望莲与望月,不能对陌生人说她是药神的弟子。不然两女一上来就会说了此事。

玄衣老头激动的叫道:“洪老弟醒了。”

他怀里的洪博士眼睛微睁,目光却是望向李晶晶,缓缓道:“李药师,求你给我去除体外的毒。”

众人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大喜。

洪博士醒了,思维清楚,吐词清晰。事实排在眼前,打消了所有人的疑心。

玄衣老头感激道:“李药师,多谢你求了我的挚友。”

李晶晶朝面色尴尬的俊美少年吐吐舌头,未再出言讥讽他,提着小篮子到一边,背着众人假装在药草里翻找,其实是从回春药府里拿出外用去毒药粉。

她用一片孩童手掌大的蘑菇盛着一小搓药粉,走到洪博士跟前,把药粉一点点涂抹在他的伤口及中毒的肌肤,做完这些,便提着篮子要走。

洪博士抬起手来,急道:“李药师,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请问你家在何处,我要去你家拜谢。”

“我家离这里可远了。”李晶晶头也不回往前走,“我肚子好饿啊。”

俊美少年追了上去,诚恳的道:“李药师,我孤陋寡闻,刚才误会你。”

李晶晶招手让俊美少年弯腰,在他耳边轻语道:“你是三岁小孩子啊。我不会跟你计较。”

俊美少年愧得脸颊通红。

李晶晶咯咯笑两声,手朝前方一指,望月抱着她与望莲如同来时飞奔离去。

过了一会儿,两个学生领着洪博士的爹娘妻儿跑来。

洪博士见到年迈的双亲、美丽青春已逝的妻子、已经定亲的长子及只有五岁的幼儿,都是哭得满脸是泪跑得气喘吁吁,想到差点与他们阴阳两隔,不禁落泪道:“我不幸被五步蛇咬伤中了剧毒晕厥,却万幸遇到药术高超的李药师赐药保住性命除了余毒。”

一家人转悲变喜,都说要全家人去拜谢李药师。

又过了一会儿,书院里七十几岁高龄衣袖不整披头散发的大医师由两名学生搀扶着小跑而至,后面跟着背着皮革药箱身材肥胖满头大汗张大嘴喘着粗气的中年男药师。

大医师问道:“谁被五步蛇咬了?”

洪医师道:“是我。”

大医师瞪眼道:“你胡说呢,你被五步蛇咬了早就晕厥不省人事,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你肯定只是被普通的水蛇咬了。”

他昨个半夜出了趟急诊,刚回到家里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学生拍门叫醒,说是洪博士被五步蛇咬了,把他急得头发都来不及束起就带着药师赶着投胎一样跑来。

玄衣老头子道:“他真的是被五步蛇咬了。那蛇被我们打死,蛇尸就在那边。”

“牛院长亲眼目睹五步蛇咬了他?”大医师顺着众人所指方向,瞧到丢在岩石下面不仔细瞧就看不到的蛇尸,便去给洪医师把脉。

牛院长挨个指着在场的十几人,道:“当时我们都在场,全部看得真切,绝对假不了。”

众人纷纷点头。

俊美少年上前道:“洪博士被五步蛇咬了之后,很快就晕厥过去,我们将他抬放在地上,不敢移动,派五个学生去请您,又派两个学生去将洪博士的家人请来。”

“他体内无毒。”大医师把完脉看过洪博士眼底,眉毛一竖,见牛院长频频点头,便没开口骂人。

俊美少年继续道:“不一会儿,来了一位自称拥有白云观与朝廷下发药师文书的李药师,她给洪博士吃了内用去毒丸,洪博士很快就醒了,她又给洪博士伤口涂抹了外用去毒粉。”

大医师没好气道:“怎不早说?”

众人心里那个郁闷。

大医师蹲下叫来胖药师一起瞧看洪博士脚踝伤口,肌肤上有着两个蛇牙印、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的乌黑蛇毒,都显示着洪博士确实刚刚被五步蛇咬伤中了剧毒。

大医师动作飞快的取出一根银针,扎在洪博士乌黑肌肤处,而后将银针针头放在阳光下瞧看,针头乌黑无比,面色复杂,失声道:“竟然真的是中的五步蛇毒。”

俊美少年干咳,道:“大医师,我们一直说洪博士中的是五步蛇毒。”

大医师看了一眼伸手去沾洪博士脚踝上残留药粉目射精光已经忘记喘气的胖药师,深知就算他与胖药师及时赶到联手医治,也只能做到保住洪博士的性命,却是要跺下洪博士的整条小腿。

如果他与李药师联手,那将是一对横扫湖南道医药界的无敌组合。

胖药师激动无比的赞叹道:“好神的内用去毒丸、外用去毒粉!”

大医师急问道:“李大药师人呢?”

众人皆答道:“她急得回家吃早饭,走了。”

大医师道:“你们可知她家在哪里,我就拜访她。”

众人摇头道:“从未见过这位李药师,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大医师一听这些人竟是不问清楚李药师的家址,就让她走了,气得跺脚道:“糊涂!迂腐!”

被大医师惦记上的李晶晶已回到了别院,正在享用国公府级别的早饭。

她倒是没有瞒着家人,饭后简明扼要的说了救治洪博士的事。

秦敏业竟是朝李晶晶深深鞠躬,正容道:“多谢妹妹救了我师长一命。”

原来洪博士是秦敏业的一位授课师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秦敏业感激李晶晶是人之常情。

李晶晶道:“你不要主动告诉洪博士。看他能不能找到我哦。”

秦敏业点头,要出门上学。

李云霄问道:“妹妹,你是不是要跟洪博士玩捉迷藏?”

李晶晶瞧着秦敏业板着黑脸逃似的快走出门,笑道:“对啊。”

李家人用过早饭,由别院的两个奴仆带路登闻名湖南道的岳麓山。潭州书院就建在岳麓山脚下,国公府别院到岳麓山不到二里路,李家人步行前去即可。

午休之后,贺慧淑从国公府坐马车来了,带上李家人去坐船游湘江,晚饭便在船上用了。

黄昏,李家人返回别院,却见大门口站着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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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探花郎秘任巡视官 云霄给小友送药

为首的是牛家五少爷,其余的除去昨个下午玩球的小童,还有四个没见过的小童。

每个小童都有随身的小厮,二十几人将别院马路两边站满了。

众小童等着李云霄一下马车,就不约而同的叫道:“李云霄,今个下午你爽约。”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霄羞的脸通红,从未这般丢脸过。

“我二哥今个有说要跟你们玩球来着,只是不好拂了长辈的意,就跟着我们全家外出。”李晶晶上前握着李云霄的小手,走到众小童跟前,道:“他刚到这里,连书院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不说挨个找到你们的家去打个招呼。”

李云霄连连点头,面带愧意道:“我走时给守门的叔叔说了一声。”

众小童都笑了,将两人围着说话。

贺氏让车夫将马车赶回国公府,邀请众小童进别院里说话。

牛家五少爷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红皮球,在李云霄面前一晃,笑道:“我们去后山玩吧。”

李云霄咯咯笑着点头,立刻跑去跟贺氏打了声招呼。

众小童热情的邀请李晶晶一起去后山。

李云霄返回看到急了,叫道:“她是我的妹妹。”

众小童笑道:“我们知道啊。”

李晶晶嘱咐道:“二哥,刚才奶奶瞧看天空,说是燕子低飞要下雨。你早点回来,莫被雨淋着。”

李云霄点头。

李晶晶在李云霄耳边低声道:“你若不听话,明个我让娘不带你去湘江寺。”

“你好啰嗦。”李云霄被牛家五少爷拉着手,跟众小童嬉笑着跑去后山平地。

刚加入的四个小童轮流跟李云霄比试学问,虽是都输了,叫他“哥哥”,却输的心服口服。

十三个小童分成两组开始抢球,叫喊声传得很远。

从竹林那边走来两个穿着长衫的学生,等着众小童一局结束,问他们可否见过一个提着小篮子挖药草非常漂亮的小女童。

李云霄想到早上李晶晶说的要玩捉迷藏,高声叫道:“没有。”

书院漂亮的小女童好几个,都是众小童的姐妹,不过没一个提着小篮子挖药草。

众小童都摇摇头。

两个学生失望的走开。

众小童正玩得高兴,天空开始掉下毛毛细雨。

李云霄伸手抹抹掉在脸上极小的雨珠,道:“我要回去了。明个再跟你们玩。”

众小童取笑李云霄怕妹妹。

李云霄觉得很没面子,留下来又跟众小童玩了两局,就不肯再玩。

中年奴婢直接背着李云霄,跑回国公府别院。

说来也巧,两人刚进大厅,毛毛细雨就变成中雨,而后电闪雷鸣,狂风骤起,天空泄下倾盆大雨。

天黑的像要塌下来,奴婢将门窗都关得严实,大厅里灯火通明。

李家人除去李去病在书房里埋头写策论,其余的坐着吃水果聊天,待风停雨小了,回卧室沐浴歇息。

次日早上仍是飘着毛毛细雨,李晶晶便没有去后山挖药草、蘑菇。

李去病将写好的策论交给秦敏业。

“小叔叔,今个是名士讲课的第一天,你随我一起去。”秦敏业主动邀请。

李去病激动点头。两人用过早饭便去听了一个时辰的大课。

李去病获益匪浅,决定在别院的日子将名士的课都听了,就去跟贺氏说了。

贺氏赞同的点头。

曲氏知道了,不由得想到昨日游江时贺氏说的话。

李去病已经十一岁了,后年便要参加科考,在曲家村的学堂跟秀才哪有在潭州书院跟着博士名师读书把握大,且能住在国公府别院,衣食住行都比在家里强,又有秦敏业这样的好读伴,贺慧淑这般上心的监护人。

曲氏内心不由得将心思放宽,若是李去病主动提出要在书院读书,就不再把他拘在家里,顺了他的意。

巳时初,雨停天晴,国公府的两辆马车来到别院门外。

李家人、秦敏业坐了马车,从潭州书院行了三十里路,来到与清云观齐名的湘江寺。

佛教自北方传入南方。

定朝之前的七个朝代都是奉佛教为国教,北方几乎每座城府都有一座千年古寺,南方几乎每座城府都有三百年以上的古寺。

拥有几百年历史的湘江寺原本是依江而建,后来连着九年汛期都被湘江发洪水淹没,便遗址到现在的沿江山脚下。

如今道教大兴,道观香火鼎胜,抢了寺庙不少香客。

湘江寺名声在外,湖南道来这里烧香许愿的香客还是不少。

曲氏娘家祖上男子都是刽子手,都不信鬼神,到了她这里,是因为李炳长年在外,担心他安危,这才去观里、寺里烧香给他祈福。

因此李家说是来湘江寺,实则是游玩沿江山。只在湘江寺转了两刻钟,就去爬沿江山。

下山时湘江寺寺门前竟是摆了十一具男女尸体,围了许多百姓瞧看。

李晶晶在李老实肩膀上坐着,看到所有尸体都沾满了淤泥,很是奇怪,听到老百姓的议论才知道,原来昨个山里半夜泥石流,将两户佃农家淹了,里面的十一口人都死了。

今早寺里几个僧人发现佃农的茅草屋没了,竟被泥石流冲到十几丈之外,吓得赶紧禀报主持。

主持命僧人把尸体刨出来,摆放在寺门前,报了官府,等着仵作验过尸体,做一场法事就全部火化。

李晶晶前世时,南方山里一落大雨,也会发生泥石流。

有一回她去山区村里拜访一个当地闻名老中医药师,在途中就听说整个村子十二户人家的房子被泥石流冲走,一个营的军队奉命前去挖活着的人跟尸体。

她拿着军官证跟营长沟通,希望能放行,让她去老中医药师的房子寻找记录制药的手记,却是被严厉拒绝。

后来她等了七天,营长的解救工作全部结束之后,亲自陪着她去房子找到了老中医药师的遗物—两小箱被奇臭无比的淤泥覆盖的制药手记及古药书。

人群中传来一个少年激动的声音,“李药师!”

李晶晶顺音望去,竟是昨天那个怀疑过她最终认可向她道歉的俊美少年,他旁边的四人也都是昨天在溪边见过面的。

俊美少年这一喊,四人也发现了李晶晶,都高声叫道:“李药师!”

五人快步走到李家人身边。

俊美少年星目闪亮,笑容灿烂,道:“李药师,可算找到你。这几位都是你的亲人?”

李晶晶道:“对啊。”

秦敏业上前鞠躬行礼,恭敬的道:“学生秦敏业见过博士、师长。”

俊美少年自是认得秦敏业,老成的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敏业,你是李药师的?”

“学生是她嫡亲的表哥。”秦敏业将李家人一一介绍。

五人都十分感激李晶晶救了洪博士的性命,先后自我介绍。

原来俊美少年名叫狄玉杰,年仅十五岁,出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蜀地名门狄家,于去年长安殿试被皇帝李冬亲点为第三名探花,现在潭州书院当师长。

其余四人都是外地来潭州书院讲课的名士,只在书院呆半个月就走了。

狄玉杰奉牛院长之令,陪同四位名士浏览潭州府名景。

今个大课结束后,狄玉杰听闻湘江寺十几个佃农死于泥石流,临时改变游玩路线,带着四位名士来到这里,却是见到了李晶晶一家人。

李去病见五人当中的灰衫中年男子正是今早讲课才学渊博的郑博士,激动的行礼,却因不是书院的学生,不知道怎么自称合适,有些怯懦的站在秦敏业身后。

五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晶晶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李去病。

“你们是要上山吧,我们已下山了哦。”李晶晶眨眨眼睛,道:“我肚子好饿要回去了。”

五人只有目送李家人离开。

郑博士笑道:“昨个李药师也是借着饭遁走掉。”

另一位博士道:“我们已知李药师是秦国公府二夫人贺氏的外甥女,回去就告之洪博士。”

“听闻这位二夫人贺氏是前朝大名士清官贺栋之的遗女,李药师的生母小贺氏跟她是姐妹,那便也是贺大名士的女儿。”

“我未曾见过二夫人贺氏。今个初见小贺氏,觉得她大气端庄,不愧是贺大名士的女儿,李药师的生母。”

狄玉杰在长安时听说过在开朝号称文曲星下凡贺栋之惨死之事,当时心情很是沉重,对入仕为官产生怀疑,甚至不想参加会试。

后来他被家人劝慰,又得知贺栋之的女儿活着,老天为贺家留下一丝血脉,这才去参加会试。

他在殿试时又是想到此事,回答皇帝李冬提的问题,故意言语激烈,锋芒太露,以为不会排在前三名,未想到李冬是明君,心胸开阔点了他做探花。

两个月后,李冬对他委以重任,秘密册封他为湖南道巡视使,派他到潭州书院当师长,实则调查湖南都督、潭州长史及十几位权贵。

他指着通向山顶青石路,道:“潭州府山清水秀,地洁人灵。我们登高望远俯瞰潭州府全景,也不枉今日一行。”

李家人在贺慧淑提前安排好的一家酒楼用过午饭,而后返回国公府别院午休。

李云霄只睡了一会儿就爬起来穿好衣服,跟贺氏打了招呼,就带着中年奴婢出了门。

众小童先后带着奴仆来了,跟李云霄有说有笑,又来了两个陌生的小童,跟他比试过学问,仍然输给他,把他美得咯咯直乐。

董家七少爷四处张望,疑惑道:“牛哥哥平时这时早出来了,今个怎么还来?”

“我们都去找他吧。”众小童一齐去了书院牛院长府,由董家七少爷叫开府门,守门的奴仆认得他们,把他们请到了大厅。

李云霄见大厅富丽辉煌不亚于国公府别院,比自家堂屋面积大了十倍,摆设华贵百倍,倒是没有心生自卑,只当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众位小童不是第一次来牛府,没有觉得拘束,都站着小声说话耐心等待。

一会儿,牛家五少爷容貌绝色的生母白氏穿着素雅的淡青色长裙,身后跟着两个秀美的奴婢,不急不慢走进来。

众小童纷纷鞠躬行礼,道:“见过夫人。”

白氏秀眉微蹙,像是描述一件极平常的事,缓缓道:“昨个浩星做错事,被他爷爷用家法打了十藤鞭,禁足三个月不能出府。”

众小童面面相觑,没有开口再问。

只有李云霄走上前,仰起小脑袋问道:“婶婶,牛弟弟犯了什么错,牛爷爷打他十藤鞭啊?”

他没有亲眼见过藤鞭打人,可是听曲快手说过,藤鞭打人特别痛,最厉害的几十下就能把好生生的活人打残甚至打死了。

白氏一听这个虎头虎脑陌生面孔的小孩子叫她婶婶,答道:“昨个傍晚浩星贪玩,落雨仍不归家,雨下大了,他才急匆匆跑回府,途中一辆马车迎面奔过,他的随从为保护他,被马车撞成重伤,现在还未醒来。”

众小童昨晚都是晚归被雨淋着,想到疾奔而至的马车,均是后怕得小脸苍白。

李云霄急急问道:“牛弟弟呢,他被藤鞭打了会很痛,他还好吗?”

白氏眼睛突然隐现水光,赶紧望向别处,再望李云霄时又恢复原样,道:“浩星现在正守着他的随从。”

众小童向白氏行礼之后,拉着还有好多话想问的李云霄出了牛府。

董家七少爷问道:“我们还玩球吗?”

众小童答道:“玩啊。”

“我不去玩球,我有事要做。你们去玩吧。”李云霄说完,就跑回国公府别院。

曲氏刚打开门,李云霄从她胳膊下钻了进去,忙道:“霄伢子,你妹妹在睡觉,莫吵她。”

李晶晶睁开眼就瞧到李云霄一张胖呼呼被放大的脸,他圆溜溜葡萄一样大眼睛里竟是含着泪水,关切的问道:“霄伢子,你怎么了?”

李云霄道:“妹妹,我的好朋友挨了十藤鞭,他肯定流血了很痛。你给我药,我去给他涂上他就不痛了。”

李晶晶坐起来,问了事情经过,就让李云霄去厨房拿个小碗。

她下床从屏蒙着布的小篮子里取了一罐止血粉,用勺子盛了半碗给李云霄,又嘱咐几句。

李云霄认真的记下了。

曲氏后怕道:“霄伢子,昨个亏得你回来的早。以后你可不能落雨天还在外头玩。”

李云霄应了一声,双手捧着药碗跑去牛府。

白氏见李云霄去而复返,还带来了用碗盛的药粉,便对他有了好感,问道:“我瞧着你面生,你是哪府的公子,你爹爹是哪位?”

书院的博士、先生都是朝廷的文散官,特派到此教书,最低的也是七品。

李云霄道:“我是李家的二儿子,我爹叫李长生。”

身后的中年奴婢不卑不亢道:“夫人,我家云霄少爷姓李,是国公府贺二夫人嫡亲的外甥。”

白氏一听,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学问考倒浩星的李家二少爷。”

李云霄点头脸微红。

白氏身后的奴婢在白氏耳边低语几句。

白氏突然间热泪盈眶,道:“浩星昨晚挨了十藤鞭,疼得晕过去,半夜痛醒来得知他的随从重伤昏厥不醒,就非要去守着,他随从不醒来,他就不吃饭,到现在他还没吃上一口。”

李云霄小嘴微张,急道:“婶婶,你快带我去瞧瞧牛弟弟。我劝他吃饭。”

白氏用帕子抹泪,让奴婢带着李云霄去了后面奴仆居住的房间。

飘漫血腥味的屋子,光线阴暗,三张单木床并排挨着墙壁,最里面的木床上躺着一个脸上毫无血色的男子。

富贵人家的奴仆死了也就死了,若是重伤成了瘫子就当白养了个人。

牛浩星趴在中间的木床上,正在默默的哭泣。另有两个奴仆都是一幅哭丧脸,在一旁默默坐着。

不远的桌子上摆放着刚端上的飘着肉香的饭菜、水果及茶水。那是白氏第六次派奴婢给白浩星端过来的吃食。

白氏的奴婢柔声唤道:“五少爷,李家二少爷来瞧看你。”

牛浩星抬起头,露出哭得红肿似桃子的眼睛,小脸苍白,额头上全是密汗,十藤鞭造成的皮肉疼痛令他咬紧牙关,话都说不出来。

“牛弟弟。”李云霄把药碗交给了中年奴婢,上前抱着牛浩星的小肩膀,道:“你别下地,我带来了止痛止血的药,你一涂上就立刻不痛了。”

白氏的奴婢面色微变,道:“李家二少爷,我家五少爷已涂过止血药粉。”

中年奴婢道:“此药是拥有白云观药师文书的女药师制的,药效极好。”

两个男奴仆上前给牛浩星脱光上衣,露出触目惊心、纵横交错血迹斑斑的后背。

中年奴婢瞧到心一怵,忍不住盯着白氏的奴婢问道:“竟是真下手打?”

牛府情况复杂,导致牛浩星受罚挨罚鞭鞭打实了。白氏的奴婢不好道出其中隐情,只能长叹一声。

李云霄难过的呜呜哭着,急着让两个奴仆去弄些开水、一点盐、干净的布。

他将李晶晶所说一字不差的讲了一遍,白氏的奴婢依言,用些许开水把布泡了,把盐倒进剩下的开水,用布蘸了盐开水将牛浩星的伤口都清洗一遍。

牛浩星痛得小手紧握砸床,吡牙咧嘴差点晕过去,等到白氏的奴婢把止药粉涂抹在伤口上,立刻感觉被涂过的地方阵阵清凉,竟是一点也不痛了,叫道:“快给我都涂上了。”

白氏奴婢恨不得生了十只手立刻给牛浩星的伤口全部涂好止血粉。

牛浩星背后清凉,疼痛消失,便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地,哪知饿的眼晕,差点昏倒。

白氏的奴婢落泪扶着牛浩星。

李云霄见床单被浸出一大片汗渍,为牛浩星所承受的痛苦感到难过。

中年奴婢道:“牛家五少爷,我们二少爷希望你能爱惜自个身子,把饭菜吃了。”

李云霄这才想起刚才向白氏承诺要劝牛浩星吃饭的事,道:“牛弟弟,你不吃饭,身子会变坏,你亲人也会心疼为你哭。”

“霄哥哥,谢谢你来看我,给我带来好药。”牛浩星左手胡乱抹着眼泪,右手指着身后的昏迷的奴仆,道:“我的随从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还没醒过来,我吃不下饭。”

李云霄蹙眉道:“你不吃饭,他也醒不过来啊。你不如把吃饭,等他醒来看到你身子健康的。”

牛浩星倔强的摇摇头。

中年奴婢忍不住问道:“可曾找了书院的大医师给他瞧看?”

白氏的奴婢答道:“昨个夜里下暴雨,府里不敢请年迈的大医师过来,就去请了王医师来,给他看过了,说是脑袋有淤血,只有等他醒来问过了才能知道骨头有没有粉碎。”

外头传来男女的说话声,白氏哽咽的哭道:“大医师,劳烦您给我儿子瞧瞧。”

一个苍老急躁的老头声音道:“胜郡王说他的马车撞了你家奴仆,请老夫来给你家奴仆瞧病。你让我给你儿子瞧病,到底老夫要给谁瞧病?”

中年奴婢面色微变,难怪白氏始终不提是谁家马车撞的,原来昨夜差点撞了牛浩星的马车是从长安城特意赶到潭州书院听名士讲课的何敬胜郡王的。

郡王是从一品,何敬胜是立王爷嫡亲的二儿子、皇帝何冬嫡亲的侄子。牛院长的官级是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

郡王可不是从三品大夫能够招惹起的。

何敬胜别说马车撞伤牛府的一名奴仆,就是把牛浩星撞了,也没什么事。

因是此事牵扯到了皇室的人,中年奴婢一脸肃容,立刻向李云霄做了个息声的手势,让他等会不要开口说话。

“您顺便瞧瞧我儿子背上的鞭伤。他今年才五岁,昨晚结实的挨了十下藤鞭,疼痛难忍。他又担忧随从的伤热,到现在都没吃一口饭。”白氏让着大医师老头先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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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大医师银针术高超 洪家拜谢晶晶

大医师径直去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随从把脉。

两个背着红木医箱的容貌普通目光纯正少年医徒,跟在白氏后头进屋。

今个不是急症,大医师便没带胖药师,只带了两医徒过来。

白氏瞧见牛浩星已下了床,穿着换过的干净衣服稳稳的站在地上,桌上的饭菜仍是未动,忍不住落泪道:“星郎,你怎地还是不吃饭呢,你是要让娘心痛死吗?”

牛浩星低头道:“娘,随从救了我一命,我是想等着随从醒来,跟他一起用饭。”

白氏的奴婢手指只剩个底的药粉碗,俯在白氏的耳边低语几句。

白氏望向李云霄的目光多了一分感激。

大医师回头跟白氏道:“你回避一下,老夫要查看他身体。”

屋里的三个女人都出去了。

大医师叫两个医徒把随从的衣裤全部剥光,让随从正面朝天平躺。

“老夫先把他弄醒了。”大医师打开一个红木医箱,从里面拿出一块插满各种型号银针的厚布,取下银针一根根扎进随从头颅、脸、脖颈、耳后的穴道。

大医师下手扎银针,旁边的牛浩星与李云霄目不转睛瞧着,在心里都默数着,在往随从的右眼角穴道扎下第二十四根银针时,随从终于发出轻微的痛苦呻吟。

牛浩星激动的叫道:“牛十一!”

“莫吵。”大医师头也不回厉声给了牛浩星一句,将第二十四根银针拔出来,又扎进去。

牛十一竟是叫了一声,站在外头的三个女人都听到了。

大医师俯在牛十一耳边,大声道:“牛十一,你脑子里有血块,王药师不敢给你下针,老夫若是不冒险试试,再过三日你就死了。”

牛十一竟是眼角涌出泪水。

“你恢复意识,就是暂时不能说话。老夫这回冒险对了。”大医师有些兴奋的道:“你别着急,你身体健壮,被马车撞了,内脏未受伤出血,我再给你瞧看你身体其他地方有没有受损。我用小锤敲,你要是痛就叫出来。”

牛十一点点头。

大医师朝两个医徒使个眼色。

两少年火速取出一个半尺长极小的木锤,轮流在牛十一手臂关节、手指、两腿膝盖、脚面等处敲打。

牛十一连着嗷嗷叫了十几声。

牛浩星难过的呜呜哭出声来,李云霄握住他的小手,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大医师回头道:“你哭什么?傻孩子,他叫了说明他骨头没有碎、神经没有死,是有知觉的。他叫了好!”

因着牛浩星对牛十一十分仁义,入了大医师的眼,对他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牛浩星收了眼泪,李云霄朝他笑笑。

大医师高声道:“牛十一,你真是好命,被马车撞了,除了脑子里有个小血块,暂时不能动弹,身体擦破点皮,别处无事。老夫给你开点汤药,你连喝七日便能痊愈。”

众人一听都面露喜色。

大医师又给牛浩星把脉,瞧看他的伤口,惊叹道:“你家里的止血药粉药效真是好。明个你的伤口就能都好了。我再给你开两天的汤药,你喝了保管不会留下半点病根。”

白氏满脸笑容送走大医师,听奴婢说牛浩星已经用饭了,十分高兴,特意取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给李云霄当做见面礼,邀他常来府里玩陪陪牛浩星。

李云霄兴高采烈回家,把文房四宝放下,抱着李晶晶亲了两口,给李家人讲了经过,就跑出去玩球了。

黄昏时分,贺慧淑坐马车赶过来,见李家人等着她用晚饭,面带歉意道:“今个下午府里来了贵客,我陪着老老夫人见来的贵客,这就来晚了。真是对不住。”

这个贵客就是胜郡王。

胜郡王到潭州的第二天,去的第一家就是潭州国公府。

明氏是从一品的诰命夫人,品级跟胜郡王一样,只是因他是皇室的人,仍得穿着朝服向他行礼。

明氏出身就是个打渔女,老了沾了儿子秦国公的光,成了国公府老老夫人,于礼仪上一点不懂,也耐不下性子学,初到长安时没少闹笑话,干脆借着水土不服为由返回潭州。

贺慧淑自是精通礼仪,今个早上给明氏说了半个时辰,下午见胜郡王时才没有失礼。

曲氏瞧着贺慧淑面露倦意,善解人意的道:“亲家姐姐,我知道你很忙。你莫跟我们客气。”

贺慧淑用过饭,秦敏业禀报了今个游山所见所闻。

贺慧淑听到湘江寺的泥石流惨案,轻叹道:“前几年发生过类似的事,都没有这次死的人多。”

秦敏业问道:“娘,为何湘江寺不将佃农都迁到安全的地方,非要让他们住在易发事故的山脚下。”

贺慧淑语重心长的道:“业郎,你有这样的想法没错,只是要往深里想。你可知湘江寺有多少田地、果园、菜园,雇着多少佃农,要把这些佃农都迁走,要花费多少银两?”

秦敏业低头不语。

李云青轻声道:“业弟,我所在的太清观雇了几百佃农,不给佃农提供房子。湘江寺想必也不会给佃农提供。佃农只能在无人的山上建房居住。”

秦敏业抬起头,道:“是我考虑不周,把事情看得简单了。”

贺氏道:“业郎,你不过十一岁,整日只读圣贤书,哪里知晓百姓生活。你不要气馁,更无需自责。眼前你好好读书,后年在府试、会试甚至是殿试取得好名次,为你娘争气便是了。”

她跟贺慧淑曾经三次谈过秦敏业的前程。

秦跃是秦国公的嫡二子,不是世子,无法继承国公府。

秦敏业做为国公府的嫡孙,却因是二房秦跃的儿子,也不可能继承国公府。

贺慧淑从小就把秦敏业培养成文武双全的人才,日后等他考取功名,文、武官都能胜任。

等着秦国公百年之后,秦跃这一房就分出去,不能再跟长房的人混住在一起。那时秦敏业已有了功名成了亲,能够独立开府。

中年奴婢上前来禀报了下午李云霄去牛府的事。

贺慧淑问道:“我的霄郎,今个见到牛家小五郎的娘,有没有觉得她比姨与你娘漂亮?”

李云霄点点头。

李晶晶朝李云霄做了鬼脸,道:“真笨。”

贺慧淑跟贺氏道:“牛院长娶了一妻一平妻两贵妾五妾,可是只有牛家小五郎的爹这么一个儿子活到成年。”

贺氏轻哼一声,道:“牛院长两妻七妾,后宅安稳了才怪,能有一个儿子已算是老天开眼。”

贺慧淑点头,接着道:“牛家小五郎的爹名叫牛坤,前后娶了三位夫人,都得病死了,每个夫人给他留下一个几岁的小娘。”

曲氏摇头道:“他是克妻的命。”

贺慧淑道:“牛坤到观里、寺里都去算过,说他根深命太硬,只能跟一个根浅命薄的女子白头偕老。牛坤娶的第四位夫人,就是这个白氏。”

贺氏已猜到白氏出自何处,便在曲氏耳边低语一句。

曲氏老脸通红。

贺慧淑道:“白氏一举得男,生下牛家小四郎,接着又生下牛家小五郎、牛家小六娘。”

李云霄微笑道:“原来牛弟弟跟我一样有一个亲哥哥、一个亲妹妹。”

李晶晶小声嘀咕道:“他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呢。”

贺慧淑缓缓道:“牛坤为了白氏,将府里的三个妾都遣送回娘家打发了。三个妾是牛院长的正妻与两个贵妾塞给牛坤的。牛坤这么做等于是打了嫡母与两个姨娘的脸。白氏在牛府的日子岂能好过,连带着牛家小四郎、小五郎、小六娘都不能犯一点罪。”

中年奴婢恍然大悟,难怪牛浩星实实在在的挨了十下藤鞭,原来他生母白氏在牛府里有三个“敌人”。

李云霄似懂非懂,贺慧淑招手唤过他,搂着他笑道:“我们的霄郎心真善,竟是晓得去给新交的朋友送去止血粉。”不再说牛府的事,更是只字不提胜郡王。

这时,门奴进来双手呈来一张贴子,道:“二夫人,洪博士府的管家送来的贴子,人就在门外等着。”

贺慧淑打开看过后,环视李家人,目光最后落到李晶晶身上,笑道:“我的晶娘,洪博士出自湖北道几百年的世家,他是前朝最后一界科考的榜眼,精通琴技,被本朝陛下册封为四品下官职的国子博士。他曾在书院教过你业哥哥弹琴,你姨父在国公府设宴都请不到他。你昨个救了他一命,他全家人要来拜谢你救命之恩。”

李家人包括一向喜怒不流露于外表的贺氏均是一脸自豪。

李晶晶道:“我昨个远远的在竹林里听过他弹的琴,是蛮好听。我人小什么也不懂,姨跟娘替我做主要不要见他全家人吧。”

曲氏跟李老实夸赞道:“晶妹子懂得最多了,都能把人救活。”

秦敏业走过来抱起了李晶晶,笑道:“妹妹真是谦虚。”

李晶晶道:“霄伢子,天黑了,业哥哥要跟咱们玩捉迷藏。”

秦敏业面色微变,却是没有放下李晶晶,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跟李云青、李去病道:“咱们都去捉迷藏。”

李云霄大喜,咯咯笑着往厅外跑。李晶晶被秦敏业抱着不放手,只有跟他们去玩了。

李老实已被洪博士的身份震住了,跟贺氏道:“家里的事向来由你做主。”

贺慧淑见贺氏点头,便跟门奴道:“你去跟管家说,不要大张旗鼓,晚上来了见晶娘一面即可。”

众人本以为洪博士一家明晚才来,谁知不到一刻钟就来了。

洪博士夫妻、洪博士爹娘、洪博士两个儿子,洪府的四个抬着四担礼物的奴仆,一共十个人。

贺慧淑与李家人跟洪博士一大家子相互见过礼,奴婢将在后院玩的李家孩子与秦敏业都请过来。

洪博士的二儿子轻声道:“霄哥哥。”

李云霄一瞧,竟是玩球的小伙伴洪家二少爷,喜得冲过去抱住他,道:“你来找我玩啊。”

洪家二少爷摇头,拘紧的低声道:“不是。我是来拜谢救我爹爹一命的李药师。”

李云霄指着李晶晶,自豪的道:“你要谢的李药师是我妹妹。”

洪家二少爷望向李晶晶,羞涩的小声道:“原来你就是李药师。我们昨个见过的。”

李晶晶想不起昨天在别院门口叫嚷的小童里面有没有洪家二少爷,便笑道:“欢迎你常来找我二哥玩。”

在外人面前,只要李云霄乖,她还是相当的给他面子,要叫他哥哥的。

洪博士的爹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子,道:“我活了一辈子,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小时候他连着打几个喷嚏,我跟夫人都能哭得两眼通红。”

可怜天下父母心。曲氏、贺氏、贺慧淑听了非常动容。

洪博士的爹接着道:“昨个两个学生来家里报讯,我们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原本跑去要见他最后一面,就都随他去了,谁知有惊无险,李药师从阎王手里把他的命夺回人世,我们也不用跟着去死了。”第一个向李晶晶跪下磕头,他的夫人白发苍苍跟着跪下。

两夫妻的岁数比曲氏还要大,李老实夫妻赶紧把他们扶起来。

洪博士夫妻、两个儿子跪下磕头。

洪博士今年四十一岁,他的妻子美丽温柔,跟他感情极好。他若是死了,她不会苟活于世。

洪博士的长子今年十八岁,已经定亲,下个月便会成亲,如果洪博士昨个去世,长子不能成亲,须为他守三年孝。

洪家二少爷年仅五岁,若是失去洪博士这个爹爹,将会十分可怜。

贺慧淑、秦敏业去扶了洪博士夫妻,李云青去扶了洪博士长子,李云霄把洪家二少爷扶了起来。

因着贺慧淑刚才话里有话,洪博士一家当面拜谢李晶晶后,便不再打扰走了。

贺慧淑嘱咐道:“我的晶娘,日后你要救就救知恩图报的好人,万万不能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小人。”

李晶晶两世为人,深以为然,将此话铭记于心。

转眼李家人在书院又呆了五天。

牛浩星背后的藤鞭伤早就痊愈,他的随从也能说话行走,只是动作有点慢,还要恢复些日子。

胜郡王发贴子请了潭州书院权贵人士及名士,在湘江畔的几百年老字号酒楼饮酒做诗。

秦敏业代表国公府去了,若不是坚持拒绝,差点被有些醉酒的胜郡王赐下一个歌伎。

后来胜郡王再发贴子请人,贺慧淑以秦敏业染了伤寒为由推辞了。

牛院长因唯一的儿媳妇白氏出身风尘,也不再参加胜郡王的酒宴。潭州书院的几位博士及外请的名士也都未去。

胜郡王前脚离开潭州府,狄玉杰后脚就将他以酒宴为名广收湖南道权贵重礼、拉拢名士的事如实的写成秘折上报给皇帝李冬。

出公差的秦跃迟迟未回到潭州府,也未捎个口信报平安,贺慧淑心里担忧他的安危,派奴仆前去军营打听。

奴仆回来禀报道:“二夫人,小人去军营问了一个留守的陪戎副尉,他说潭州三百里外的鹰啸岭有恶虎出现,咬死七个村民、三头耕牛,当地县令派了十个衙役去杀虎,反被虎咬死六个,县令将此事报给潭州长史,二老爷无意中得知此事,就向湖南道都督请令,率五百名将士去杀虎。”

陪戎副尉是从九品上武散官。能任这个官职的大多是萌阴祖上的人,没什么本事,上不了战场,只能在后方留守。

贺慧淑听了右手抚额,等奴仆下去,气得去了国公府别院,跟贺氏说了此事,美眼圆瞪,道:“你那个姐夫就是个莽夫,怎地别的将军听到此事没有去,偏偏他去了?”

贺氏蹙眉道:“姐姐是觉得此事蹊跷?”

贺慧淑道:“我是觉得不对劲,可是一生气就想不出所以然来。你快帮我想想。”

贺氏站起身,在大厅里踱步。

李家人、秦敏业听了都陷入深思。

贺氏突然间停下来,道:“姐姐,能咬死三头耕牛、六个会武衙役的虎,不是一头,应是几头。我以前在书上曾看过,虎成年后是独居动物,不会群居,能让几头虎和平共处是有人将它们从小养大。”

李晶晶目光崇拜望着自家老娘。

她在回春药府的《药兽书》里看到虎的生活习性,本来想过一会儿说出来,谁知自家老娘年幼时广读杂书、聪慧无比先说出来。

贺慧淑惊道:“鹰啸岭的恶虎不是一只,而是由人养得一群虎!”

贺氏道:“不离十。”

秦敏业非常沉稳的道:“娘,爹武功高强,又有五百将士,不会有事。”

贺慧淑目光闪烁,道:“你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秦敏业笃定道:“不会的。”

用晚饭之前,贺氏特意走到最后,低声问道:“姐姐,姐夫身上可带着晶娘制的保命丸?”

贺慧淑道:“晶娘一共给了我四粒。老老夫人、业郎、我跟你姐夫各一粒。”突然间气道:“你姐夫是个蠢材,关键时刻,该不会把保命丸给了别人,自己的命却没有保障。”

贺氏握着贺慧淑微凉的手,“你当姐夫是十几岁的血性少年,不知道珍惜自个性命。你放心,他会平安回来。”

晚上贺慧淑回到国公府,总觉得心神不宁,上床前吃了宁神粉,这才睡着了。

次日她依旧早上先处理了国公府的大小事务,中午陪着明氏用饭,下午给明氏讲了两个小故事,就坐着马车去了别院。

她进了大厅,喝茶跟李家人、秦敏业说着话,呆了不到两刻钟,国公府的一个胖管家带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军官骑马奔至求见。

三伏天气,日头又毒又辣,潭州府无比炎热,便是岳麓山脚下的国公府别院也是酷热。

军官大概二十几岁,身材高大,生着一双墨剑一样的浓眉,厚厚的嘴唇,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停流下,整个人湿漉漉像是从水里涝出来的,浑身散发着汗臭,一丈外都能闻见。

李晶晶从书房里听到动静,便去了大厅,见李云霄还没出去玩球,正站在贺氏身旁,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年青的军官。

胖管家急道:“二夫人,这位是二老爷麾下的致果副尉张义,他有重要急事向您禀报。”

致果副尉是正七品下的武散官。

张义是个孤儿,婴孩时就被爹娘抛到道观门口,从小就当武道士,十二岁时被特召到军队,凭着自身能力入了秦跃的眼,后来屡次立功,由秦跃一步步把他提到这个官职。

贺慧淑认得张义,站起来道:“这厅里都不是外人,你直说就是。”

张义扑通跪下,突然间哭道:“二夫人,我们将军出公差遇凶险身受重伤,现在返回潭州的途中,将军怕惊了老老夫人,派我提先一步请示您,将他送到何处?”

“夫君。”贺慧淑无力的叫了一声,面色苍白,身子摇晃,两个贴身奴婢扶住了她。

“娘。”秦敏业眼睛含泪,忙去安慰贺慧淑。

贺氏眼睛圆瞪,急急问道:“我姐夫伤在何处?”

张义抬头见是容貌跟贺慧淑有三分相似的美貌少女,却梳着妇人发型,不敢再看,低头哭道:“随行的军医师诊断,我们将军背部三块脊骨粉碎,内脏受伤,本该早就断气,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活着,时醒时昏迷。”

“他现在在哪里,何时才能到潭州?”贺慧淑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外面传闻贺慧淑嫌弃秦跃貌丑言谈举止粗俗,恨不得秦跃夜夜不归府。秦跃心苦之极常找朋友喝酒,张义就曾陪秦跃喝过十几次。

今个张义见贺慧淑这般伤心,与外头传言完全不符,很是动容道:“二夫人,下官骑得是马,将军坐得是船。下官估计将军的船再有一个半时辰就能抵达潭州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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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秦跃屠续虎重伤 半粒丸续命两天

最η新し章%节请搜索√【屋檐i下文學網】]“我这就去接他……见了他再决定是回国公府还是回到别院。”贺慧淑说平时再大的事,也不见惊慌,今个却是浑身颤抖,只说了几句话,愣是咬了两次舌头。

“娘,我跟您一起去。”秦敏业怕贺慧淑再有个好歹来,扶着她坐下。

曲氏想着贺慧淑这么年青,要是当了寡妇,今后的日子可多难熬。心里怜悯,跟着一起抹泪。

贺氏用前所未用的凝重口气,跟李老实道:“你与我带着晶妹子去码头迎姐夫。”

“那是。”李老实连忙点头,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姐夫很是担心。

李云青道:“娘,我想去接姨父。”

李云霄道:“娘,我也要去。”

贺氏摇头道:“码头人多,你们去了太乱。”

“让他们去见见姨父。”贺慧淑开口说话,嘴角竟是流出鲜血,把众人吓坏了,以为她气得吐血了。

秦敏业慌了,哭道:“快去找书院的医师来给我娘瞧病。”

“我是咬了舌头。我没事。”贺慧淑拿着帕子擦干血迹,手指着匆匆走出大厅的奴婢,含糊不清的道:“你回来。我让少爷去书院请王大医师,一起去码头。”

李晶晶蹙着小眉头,呈上一个黑色小瓷瓶,道:“姨,你吃下这个内用止血粉,舌头就不会流血。”

秦敏业定住神抹了泪,待贺慧淑吃了药粉,便带着两个奴仆出了府。

贺慧淑给总管下了几道命令,其中一条是严禁国公府的人将此事禀报给明氏。

总管领令离开返回国公府。别院的奴婢将被褥抱进马车,直等着王大医师来了就前往码头。

一会儿,秦敏业请着一个背着红木医箱白发苍苍精瘦的老头、一个肥胖背着红木药箱的中年男子进了大厅。

老头子微点头,不卑不亢道:“二夫人。”

肥胖的中年男子一路快走,累得气喘吁吁,鞠躬行礼,没有说话。

两人都是朝廷封的医药官员,派驻潭州书院。

老头子官居六品上,中年男子官居七品上,品级比贺慧淑低。

贺慧淑哭道:“王老,我夫君此时正在船上,一个时辰后就到潭州码头,请您与邓药师随我们去码头。”

老头子痛快的道:“这就走吧。”

除了曲氏、李去病,李老实一家人都跟着同去。

男子跟王大医师、邓药师同乘一辆马车。贺慧淑姐妹、龙凤胎、望月、望莲乘一辆马车。

府里的四个奴婢、奴仆则是乘着隔壁董府的马车。

张义骑马先行一步到了人流如织、嘈杂无比的潭州码头,直接包下一条客船。

众人到后下了马车,都进了客船等待。

贺慧淑望着辽阔的江面,秀眉紧蹙,问起张义事情经过。

张义怕身上汗臭熏着贺慧淑,特意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道:“二夫人,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此去二百多里,有个鹰嘴岭,岭高二百丈,前后有两个村子,前村往北行五里就是座无名庙。”

李云霄一听讲故事了,赶紧跑过来坐下听。

张义道:“无名庙的主持是十几年前从长安来的高僧,武艺高强,还懂些医药术。几年前,后村紧挨着的山里常出现一个骑着虎的野人,村民害怕虎伤了人畜,就请了高僧去除虎。”

贺慧淑与贺氏对视相望,心里都想到了前朝开朝长安寺院几百个武功极高的僧人,都能以一敌百,这位高僧应是其中一员。

张义接着道:“高僧与村民合力抓住了野人,老虎逃了。高僧念在野人没有伤及村民,饶他一命,将他收在庙里看管教导。野人在庙里呆了没多久,老虎就寻来了。高僧心肠慈悲,没有杀老虎,让野人把老虎管好了,不要下山伤人。这只老虎在无名寺定居,居然还引来了两只雌虎,四年之内生下六只小虎。”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

秦敏业失声道:“三只成年老虎、六只小虎,共是九只虎。”

张义长叹一声,道:“不久前高僧被雷劈死了,无名庙的两个僧人将他焚化,竟是出了一颗十分稀罕的头骨舍利,就按照佛教规矩带着舍利去长安。”

李云霄好奇的问道:“舍利是什么?”

张义道:“是佛家的宝贝。”

李云霄又问道:“野人没有跟去长安?”

张义道:“野人独自在庙里,无人做饭给他吃,就带着群虎去山林猎兽,把前村在山里吃草的两头耕牛当成了野兽给猎食了。”

贺氏道:“两头耕牛再厉害也难逃九虎之口。”

张义点头,道:“耕牛就是村民的宝贝。前村跟后村一合计,两村派出四十个壮年男子由两个猎户领着进山下了陷阱屠虎,只杀死了一头小虎,却是死了七人。”

李晶晶道:“村民死了好可怜啊。”

曲氏叹道:“他们的家人更可怜。”

张义道:“两村里正禀报当地县令,县令派了二十五个衙役、本县壮士百人去山里屠虎,谁知野人出现,一人就杀了三个衙役,八虎又杀死三个衙役,杀伤几十人。”

李云青道:“这群老虎与野人不除,日后必会有更多的人畜被它们咬死杀死!”

张义感慨道:“我们将军听到此事时,也就是这么说的,就向都督请令,带了五百精兵去了鹰嘴岭。”

李云霄夸赞道:“姨父真勇敢,敢去杀群虎。”

贺淑慧目光幽幽,道:“从我认识你姨父起,他就是这么爱打抱不平。可是他为了别人着想,谁为他的家人我们着想。”

李云霄跑到张义跟前,他身上再臭也臭不过李晶晶的药兽圈,急道:“你快接着讲。我要听我姨父杀恶虎。”

张义道:“说来不巧,我们军队到了山林,连着五天下雨,虎毛影子都没瞧见。好不容易要天晴了,干粮又快没了。将军派五十人去附近的后村借干粮。五十人取了干粮回来时遭遇虎群袭击,十二人被咬伤。”

秦敏业道:“虎群有了野人就等于有了智慧,知道挨个击破,伏击人少的军队。”

张义道:“将军大怒,亲自带着五十人去取干粮,以身作饵,诱了群虎现身,向天空发信号,我与两位军官从三处出现用弩箭射杀群虎。当时就射死六头。”

李云霄激动的拍手,道:“恶虎死了。”

张义情绪激动道:“野人听得群虎惨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持一柄长半丈的铁禅杖杀进去救虎。那野人身中十几只弩箭,如同刺猬一般,浑身是血,竟是凭着一口气冲出重围,临死之前用尽全力双手铁禅杖铲向我们将军后背。”

贺慧淑听得差点急晕过去,贺氏忙掐她的虎口,把她弄醒了。

张义哽咽道:“千钧一发,一个名叫马元的亲兵替将军挡了一铲,整个穿着盔甲的右肩被铲掉,便是如此,铁禅杖只卸了七成力,还有三成力击中我们将军后背,把他击得吐血伤了内脏、背部脊骨碎了。”

“夫君。”贺淑慧再一次悲痛的泣不成声。

秦敏业一边抹泪一边安慰贺淑慧。

贺氏心疼贺淑慧,难过的哭了。

李云霄叫道:“高僧不该救野人,也不该不杀虎啊。”

李晶晶心道:高僧救野人与虎没有错,怪就怪老天打雷劈错人,让他死了。他不知自己会死,没来得及嘱咐两个弟子照顾野人,野人没有饭吃,饿肚子这才带着群虎去猎食了村民的耕牛。

王大医师把张义叫到一旁,问道:“除去秦将军,你们还有几人重伤,几人轻伤?”

张义满脸是泪,道:“我们将军一人重伤,十五人轻伤。”

王大医示眉道:“重伤的至少两人才对。”

张义笃定道:“只有将军一人重伤。”

邓药师急道:“你刚才说了,五十人取干粮遭虎群袭击,十二人被咬伤,亲兵马元的右肩被野人一铲削去。他们难道不是重伤?”

张义解释道:“虎群咬伤的十二人,幸好伤口都不是致命处,又及时涂了将军给的药效极好的止血粉,当时就没再流血,一夜后就结了痂,也无人发热。马元右肩没了,今个早上我骑马前去给夫人报信,特意问了医师,他说马元是残废了,但是性命无碍。”

王大医师伸手阻止邓药师再问。

他已从胜郡王那里得知,长安药神夫人医神的药铺里售卖的由神秘大药师回春居士止血药药效奇好,失血过多者用后伤口不会感染,更不会引起发热。秦跃是秦国公的二爷,能拥有回春居士的止血粉并不奇怪。

张义指着远处江面的一艘小型客船,高声道:“夫人,我们将军就在那艘船里。”

“我去迎他。”贺慧淑望了一眼,抹了眼泪,急匆匆下茶楼,往码头快步走去,恨不得插翅飞到那艘船上。

张义与国公府的两个奴仆在最前头开路,秦敏业、李云青紧跟在贺慧淑与贺氏身后,李老实驮着李云霄,望月驮着李晶晶,王大医师、邓药师走在最后也是快行。

客船停在码头,船上的十几个将士下来将满脸是泪的贺慧淑母子及李家人等迎了上去。

贺慧淑想到在马车上商量好的,猛回头叫道:“晶娘,你快到前头来。”

望月跑至将李晶晶放下。李晶晶拉着贺慧淑冰冷发抖的手进了舱门。

舱内门窗敞开,江风穿窗而过,一股浓郁的汗臭味扑鼻,差点把人熏个跟头。

紧贴着舱壁的一张简易木床,一个体型高大肥壮似熊的壮汉趴躺着。

他上身光着,露出整个后背油黑的皮肤、水桶似的粗腰、瓷实的肉,下身穿着黑色薄裤,光着双脚。

他的脸侧躺朝着舱门,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浓眉大鼻子,不厚不薄的嘴唇,眼睛紧闭,不像是奄奄一息昏死过去,倒像是在午休打盹。

木床旁边站立一位穿着灰衫的男子,鞠躬行礼,十分恭敬的沉声道:“下官军医师胡明见过夫人。一个时辰前,将军微醒,叫了三声您的名字,一声少爷的名字,而后一直昏迷,气息若有若无,心跳微弱。”

他是随行的军医,官位正八品上,见了五品诰命夫人自是要行礼。

“夫君。”贺慧淑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扑上去跪在了低矮的木床边,双手握住了秦跃的手,来回摇晃,哭道:“你不能抛下我跟业郎。”

李晶晶则趁着胡明跟进来的秦敏业说话,赶在王大医师进来前,急将手里的保命丸塞进便宜姨父秦跃的嘴里,非常郁闷的是他咬着牙关嘴唇紧闭塞不进去。

她只能将保命丸攥在手里。

李云青上前给秦跃裸露的后背盖上薄被。

贺氏进来后瞧到秦跃的块头跟容貌,竟比之前想象更加粗鄙。

虽说秦跃爹救了姐姐一命,可姐姐给秦家生了秦敏业这样好的子孙。

姐姐十三岁就嫁了秦跃,被他折磨得身体大损,在家里辛苦操持、教导秦敏业,这些年他在外头还有女人。

如今姐姐身子刚好些,秦跃又莽撞的出了这样的祸事,害姐姐伤心欲绝。

贺氏心里实在是堵得慌。李老实握住她的手。

王大医师进来立即给秦跃把脉,而后肃声连发十三问,直问得对他十分敬畏的胡明又急又躁,嗓子都要说哑了。

王大医师瞪着胡明,道:“两日前秦将军内脏出血,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吊着他的命,让他迟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让他受了两天两夜的折磨?”

胡明面色苍白,却是敢于跟王大医师对视,道:“下官给秦将军用的药,刚才已全部给您说过。”

邓药师忍不住岔话道:“你说的那些药,没有一种能令病人内脏出血续命两天两夜。你再好好想想。”

胡时摇头道:“事关秦将军性命,下官不敢有半点隐瞒,已经全部说过了。”

王大医师面色无比失望,如实跟贺慧淑道:“二夫人,府里给秦将军准备后事。”

贺慧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晶晶心里疑惑保命丸的药效未在秦跃身上发挥出最佳药效。

王大医师与邓药师出了船舱,得知失了右肩的马元在隔壁躺着,便过去瞧看,把过脉看了伤口,病情如同胡时所说,残废却是保住性命。

王大医师听到隔壁贺慧淑、秦跃悲痛无比的哭声,长叹一声,跟邓药师道:“我们留下也救不活秦将军,还是回书院。”

两人刚下了船,船舱里胡明突然间拍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秦将军刚受伤时,神智还清楚着,从贴身衣服里找出一个粉红色香包,取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马元,一半自己吃了。”

王大医师一直问得是他给秦跃吃了什么药,未问秦跃都曾吃过什么药。他脑子一根筋,刚才心又急,压根未想起这件事。

张义叫道:“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将军说,药只有一粒,马元救了他的命,他不能看着马元死。他跟马元分吃一粒神药,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贺慧淑泪流满脸,气得用力掐秦跃手臂的粗肉,仿佛多掐几下就能把他掐醒,声音嘶哑哭道:“马元受得不是重伤,根本不会死。你怎地如此蠢,把我千叮咛万嘱咐给你保命的药丸分给马元一半。”

李晶晶恍然大悟道:“原来姨父只吃了半粒保命丸。”

“保命丸我有,我带着。我这就给爹爹吃。”秦敏业就跪在贺慧淑旁边,从贴身粉色香包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一粒药丸,拨开秦跃的嘴唇往里塞,可是秦跃牙关咬紧,怎么也塞不进去。

“让我来。”李老实上前双手把秦跃下巴用力一捏,直接把他下鄂卸下来。

秦跃大嘴张开,有些滑稽,可是在场的人谁也笑不出来。

秦敏业将药丸放进秦跃嘴里,看着药丸顺着他的舌头滚进咽喉。

李云青问道:“姨父把药吃进去没有?”

“姨父体重是常人一倍,一粒不够。”李晶晶见秦跃跟黑熊一样高壮,一粒半保命丸计量都不够,将手里的药丸放进他的嘴巴。

贺慧淑急得顾不得礼仪,伸手往怀里掏香包,道:“我这有一粒,都给他吃了。”

张义、胡明、李老实连忙出了船舱回避。

李晶晶正给秦跃把脉,低声道:“姨,你那药先留着。姨父连吃两粒保命丸,再多吃也无用了。”

贺慧淑紧张的问道:“你姨父能保住命吗?”

之前她在马车里跟李晶晶交谈过,觉得秦跃不但能活下来还不会残废,现在王大医师已让她给秦跃准备后事,她心理期望立刻降低到只要秦跃活下来,哪怕成了瘫子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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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晶晶救姨父命 秦跃初提儿女亲事

李晶晶双手抱着贺慧淑,柔声道:“姨,你千万别急,我们陪你再等半个时辰。”

贺慧淑岂能不急,哭道:“你姨父半个时辰后会怎样,能活过来吗?”

秦敏业问道:“我爹能保住性命吗?”

李晶晶道:“姨父两天前受了重伤,吃了半粒保命丸护住心脉,一直坚持到现在,刚又吃了两粒,他的块头那么大,药效在体内发作比常人要慢些。”

去年她给被疯牛撞成重伤的怀孕母牛吃了两粒保命丸,半个时辰母牛好转,两日后才能站起来吃食。

秦跃体重倒是比母牛轻,估计醒过来需要三刻钟。

可惜王大医师走了,不然以他精湛的银针术,现在给秦跃扎几针就能醒来说话。

“姐姐,你莫跪着了,快坐着等姐夫醒来。”贺氏将哭得只剩下半条命的贺慧淑扶起来,又见秦敏业与李晶晶紧挨着并排跪在秦跃床前,想到贺慧淑前些天的玩笑话,不由得蔑视自己,这个人命关天的紧要时刻想这些干什么。

众人在闷热汗臭冲天的船舱里呆着度日如年。

李云霄踩着板凳,趴在窗户边瞧看江景,数着外面共有多少艘客船,无意中回头余光瞟见秦跃右脚脚趾头动了一下,连忙跑下地站在秦跃床边,盯着他的右脚,见到又动了一下,叫道:“姨父脚动了,他醒了。”

众人上前将秦跃围了起来。

李晶晶再次给秦跃把脉,伸手翻看他的眼底,道:“姨父心跳比刚才有力,已保住性命渡过危险期。”

贺慧淑喜出望外,问道:“我的晶娘,你姨父真的活下来了?”

李晶晶慎重的点头,道:“姨,你要是着急想跟姨父说话,就叫那个胡军医用银针扎姨父穴道。”

贺慧淑摇头道:“不用。我听说银针刺穴伤身。我要等你姨父自已醒过来。”

贺氏道:“姐姐,晶娘的话从未有假。你安心就是。”

李老实父子三人都跟着向贺慧淑保证李晶晶所说是真。

贺慧淑紧紧攥着贺氏的手,哭道:“多亏你生下了晶娘。”

秦敏业抱着李晶晶,感激道:“妹妹,多谢你救了我爹的命。”

李晶晶拿着小帕子给秦敏业擦眼泪,柔声道:“你爹是我姨父,我救他是应该的。”

在场的国公府奴婢均是目光感激向李晶晶道谢。

贺氏将贺慧淑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姐姐,一会儿姨夫醒来,你是将他送到国公府,还是府里的别院?”

贺慧淑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原本以为你姐夫活不过今晚,准备把他抬回国公府,让老老夫人见他最后一面。”

李晶晶坚起耳朵听到此话,心道:姨夫是国公府的嫡二公子,生命弥留之际,嫡亲的奶奶必须要见他一面。姨若若不把姨夫送到国公府,老老夫人肯定会生气,还会落下口实。

贺氏知道贺慧淑当家非常不容易,道:“姐姐,莫说这些丧气话。姐夫已保住命了。”

贺慧淑面色复杂,缓缓道:“如今你姐夫命保住了,可三节脊骨粉碎瘫了。我想让他先去别院,我给长安写信禀了业郎爷爷奶奶。”

贺氏点头道:“姐夫办的是公差,出了这么大的事,湖南道都督肯定要给国公爷写信赔罪。长安国公府那边你立刻禀报就对了。”

贺慧淑道:“等你姐夫能说话身子好些了,我这边跟老老夫人透些口风,让老老夫人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她的二孙子再不也站不起来,我再把你姐夫抬回府。”

贺氏道:“潭州国公府这边,老老夫人身边的人都听你的话,只要不让老老夫人接触外人,能瞒些日子。”

贺慧淑长叹一声,抹泪愁道:“你姐夫瘫了,我不知道如何给业郎爷爷奶奶下笔写信说这件事。”

贺氏伸手叫过李晶晶,用前所未有过的严肃语气,道:“你姨父会变成瘫子吗?”

李晶晶摇头,道:“我一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贺慧淑一愣,细细回想,近两个时辰里李晶晶确实未说过这样的话。

秦敏业走过来,哭着问道:“妹妹,你能治好我爹的脊骨,让他站起来走路?”

李晶晶一本正经道:“要是姨父能忍住痛,粉碎的脊骨就得再生,接下来姨父要是能听话坚持做康复运动,就能站起来走路。”

贺慧淑母子不约而同急道:“此话当真?”

李晶晶点头道:“比珍珠还真啊。”

“姐姐,上次你在我家时,我给你说过,去年村里的一个七岁的小郎被疯牛顶了,脊骨、臀骨粉碎,晶娘用药将他治好了,如今他活蹦乱跳,上山砍架都没问题。”贺氏若是没有把握刚才不会问李晶晶。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的。”贺慧淑喜极而泣。

秦敏业激动无比道:“那太好了。我爹最不怕痛,也最听我娘的话。我娘让他做康复运动,他肯定不敢不做。如此他身子能完全康复,不会瘫了。”

贺慧淑嗔怪道:“你这孩子,你爹是最有主意的,他岂会听得我的话。这回为了他不瘫了,我只有搬出你爷爷来压他。”

这时秦跃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众人吓了一跳。

李晶晶俯到秦跃喉咙前细听,道:“姨父嗓子干说不出话,把他下巴合上,给他喂点温盐水解渴。”

李老实赶紧将秦跃的下巴恢复原样。

秦敏业问道:“为何要喝要在水里放盐?”

“姨父流了好多汗,身体缺盐,要吃点盐补充。”李晶晶摇头晃脑道:“人的汗水、眼泪都是咸的,不信你尝尝你自己的啊。”

李云霄仰头道:“业哥哥,你尝尝姨父的汗是不是咸的。”

“二夫人,船上简陋,只能用碗喝了。”站在外头的张义赶紧端进来一碗放了少许盐的温水。

李老实抬起秦跃的大脑袋,贺慧淑连忙跪下亲自端着碗给秦跃喂水。

秦跃喝了一碗水,声音粗哑,道:“痛,胳膊好痛。”

贺慧淑惊道:“你不是脊骨粉碎吗,怎地胳膊也痛?”

李云霄好心的提醒道:“姨,刚才你拧了姨父胳膊好多下哦。”

贺慧淑喃喃道:“我以前一直这样拧他,他也没叫过痛。”

李晶晶憋着差点笑出声来,就在这时秦跃缓缓睁开大而圆的眼睛,惊诧道:“我这是死了,魂回国公府?”

贺慧淑哭道:“你想死阎王不收。我的晶娘把你的命救了。”

秦跃牛眼圆睁,不错眼珠的盯着贺慧淑,难以置信的问道:“慧淑,你哭得这般伤心,是为我吗?”

贺慧淑没好气道:“不为你还为谁?你莽撞的去屠虎,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明明别人性命无忧,你还将唯一的保命丸分给别人一半,你是要叫业郎与我当孤儿寡母?”

秦跃伸手给贺慧淑抹泪,柔声道:“慧淑,这次是我大意轻敌,也是我考虑不周,害你与儿子担忧。你一哭我心里像针扎一样。你快莫哭了。”

贺慧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这是潭州码头的客船,我、业郎与妹妹一家人都来接你。”

秦跃这才将目光移向别处,瞧到了儿子跟一家子陌生人,站在妻子身后年轻美貌的少妇正打量着自己,这个少妇个子比妻子高,容貌跟妻子有三分相似,气质端庄大气比起几百年世家的主母也不差,试探的问道:“妹妹?”

贺氏点头应了一声。

秦跃面露尴尬之色。

他本想带兵除了恶虎,让贺氏看看她姐姐嫁的人虽粗蛮却是个有本事的英雄。谁知差点被养虎的野人杀死,浑身臭不可闻以这么个方式跟贺氏见了第一面。

李老实道:“姐夫。我是你妹夫李长生。”

秦跃打量李老实,向贺慧淑的招手,让她俯到耳边,轻声道:“妹夫比我英俊,可是妹妹也比你好看。”

贺慧淑嗔怪道:“命都差点没了,还说浑话?”

李家三个孩子先后跟秦跃行礼叫了“姨父。”

秦跃见李云青生得皮肤不黑不白,容貌清秀,眼睛精亮有神,体魄强健,李云霄皮肤白里透红,浓眉大眼,虎头虎脑非常可爱,又招手跟贺慧淑嘀咕道:“敏业没有妹夫跟妹妹的儿子英俊,不过敏业可是考中了秀才。”

“这会子你还有心思比这些。”贺慧淑真想再狠狠的拧秦跃胳膊一把。

秦跃目光落在李晶晶身上,温声道:“你长大了就跟着敏业一起叫我爹爹。”

李晶晶仗着年龄小,装着听不懂。

秦敏业脸黑,又低着头,瞧不出是害羞还是不满意。

贺慧淑抹泪缓缓道:“你总算说了句正经话。”

李老实、李云青面色微变。国公府哪里是他们小门小户的李家能高攀起的。

张义一听秦跃竟是思维清晰说了这么多话,喜得跑到外头跟一脸衰色的胡明说了。

哪知胡明却误以为秦跃回光返照,哭着跑进来给秦跃把脉竟是差点摔了一跤。

贺慧淑站立不动宛如玉兰,恢复了贵妇人的高雅,道:“我要带着你们将军回国公府别院,你们替将军向都督如实禀报军情。”

秦跃嘱咐道:“我病着,所有事都由二夫人做主。”

张义抱拳称是,极为恭敬的道:“请将军与二夫人放心,余下的事都交给下官。将军在府里安心养伤,军中有什么要事,下官会去别院向将军禀报。”

贺慧淑下令将秦跃抬到马车上去,国公府的四个奴仆进来等着胡明一脸震惊的把完脉,就把舱门卸了,而后与两个将士将体重二百多斤重的秦跃抬下了船舱放入马车。

“妹妹要跟我们坐一起。”秦敏业从望莲手里接过李晶晶上了秦跃、贺慧淑的马车。

贺氏不方便再与贺慧淑同乘一辆马车,便与李老实带着李云青兄弟、望月、望莲坐了第二辆马车。其余人都挤在第三辆马车。

马车渐渐远离喧哗的码头,第一辆马车里面贺慧淑拿着扇子给汗流浃背的秦跃扇着风。

原本薰着香的马车沾了秦跃的汗臭,气味难闻极了,便是他自己都嫌弃自己,话都不想说了。贺慧淑最是洁净之人,却没有埋怨一句。

李晶晶从小荷包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往手掌里倒出一点淡绿色的药汁,抹到鼻前、太阳穴,问道:“姨,精凉香,我给你抹点吧。”

贺慧淑点头。李晶晶小手给她涂了之后,见秦敏业伸长脖子探过来,也给他涂了,最后给秦跃抹了。

秦跃道:“这味道没有花香甜腻,闻了脑子里清凉,神明清醒,真是好。”

李晶晶点头,微笑道:“嗯,姨父说对了,精凉香是用薄荷制成的,专门用来治乘船坐车头晕。”

精凉香是前世精凉油的提升版,又是在回春药府里制成,效果极好,也不油腻。

贺慧淑问道:“我的晶娘,我瞧着你姨父瘦了好多,他现在能吃东西吗?”

李晶晶心说:姨父肥壮得跟熊一样,没看出来瘦啊。回答道:“当然可以啊。”

贺慧淑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忌食的?”

李晶晶摇头道:“没有。姨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哦。”

贺慧淑立刻道:“业郎,快把柜子里的点心、果子拿来给你爹吃。”

李晶晶扭头见秦敏业将车厢深处角落里的柜子拿了过来。

贺慧淑把扇子交给秦敏业,让他给秦跃扇着凉风。

她打开柜子,将里面的点心果子一样样拿出来的问秦跃,不喜欢的就放回去,喜欢的就喂到他嘴里。

秦跃本不爱吃甜味的点心,可是饿了三天,肚子早就空了,每样点心都吃了,口渴了又吃了一个梨子。

贺慧淑柔声道:“夫君,久饥不能暴食,等回到别院沐浴之后,你再用些饭菜。”

李晶晶瞧着姨父幸福的朝着姨笑露出上下两排整齐雪白牙齿,若是给他屁股上按个毛茸茸的尾巴,简直跟哈巴狗一样了。

秦敏业听爹叫娘“慧淑”,娘叫爹“夫君”,心里暗喜。

傍晚时分,众人回到国公府别院,已焦急担忧等候多时的曲氏与李去病终于见到了秦跃,得知他吃了李晶晶的保命丸已保住性命,放下心来。

秦敏业带着六个奴仆侍候秦跃沐浴。

贺慧淑简单的沐浴,换身衣服与李家人简单用了晚饭,就去陪着秦跃,叫秦敏业去用饭。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进来时,秦跃正趴着躺在床上,张大嘴巴享受着大美人贺慧淑亲自喂饭。

贺慧淑目光宠溺,柔声道:“我的晶娘来了,快过来坐在我身边。”

李晶晶坐下道:“姨父脊骨三节粉碎,周边七块骨头骨裂,等姨父用过饭,我让业哥哥给他后背都涂上我制的药膏。”

秦跃眼巴巴瞅着贺慧淑。

“你业哥哥在用饭,还是我来吧。”贺慧淑跟李晶晶道:“你之前说涂了药膏会很痛,是吗?”

“嗯。特别的痛。”李晶晶俯身跟秦跃四目相视,问道:“姨父,姨亲自给你涂药膏,你要是痛就想想姨,为了姨也要忍住不能动哦。”

秦跃信誓旦旦道:“我少年时,被人拿刀割肉,也能忍住不吭一声。不信你问你姨。”

贺慧淑嗔怪道:“你又说浑话。”

哪知李晶晶接着道:“真是有刀割肉那么痛,而且连着一个月,每天至少痛一个时辰。姨父,你一定要忍住不动,不然就脊骨就会变形成了驼子。”

秦跃听得牛眼圆瞪,见贺慧淑的眼泪落进碗里,急道:“慧淑,你莫哭了。我能忍住痛,不会变成驼子。”

李晶晶将装有蚁虎再生骨膏的罐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贺慧淑给秦跃的后背涂满了黑呼呼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膏,手上沾了药香,怕被明氏闻出来多想,净了手后,道:“奶奶在府里等着,我得回去。”

秦跃抓着贺慧淑的手不放。

李晶晶识趣的提着小篮子带着奴婢们离开将门关好,里面竟是传来贺慧淑娇羞的惊呼,愣是装作没听见。

秦敏业沐浴换衣用完饭要去瞧看秦跃,被李晶晶拦住,一本正经的道:“业哥哥,姨父正跟姨说悄悄话呢。”

秦敏业问道:“妹妹,我娘可曾给我爹涂了药膏?”

李晶晶道:“涂了啊。”朝秦敏业摆摆手,“我衣服好臭,去沐浴了。”

好一会儿,贺慧淑才红着脸从卧室里出来,月色下瞧见秦敏业坐在不远处桂树旁边的石凳,正好有话要跟他嘱咐,便坐在他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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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去病考上书院 晶晶拒学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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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郎,我这就回国公府,别院这里交给你。你爹刚涂了药膏,已经睡下。我安排两个下人守着他,有什么动静你就叫你妹妹。你莫觉得你妹妹年龄小,不信任她。”

秦敏业星目含泪,动容道:“娘,今个王大医师都说爹爹没命了,若不是妹妹,爹爹岂能活下来,更别说治骨碎。妹妹之前用药治好了洪博士的五步蛇毒,如今又是用药活了爹的命。我对妹妹的药是十成的信任。”

贺慧淑点头,低声道:“你这样想就对了。你妹妹天资聪慧,非寻常同龄的小娘能比。”

秦敏业微微点头。

贺慧淑心里很是欣慰,慎重道:“今个你爹在船上的话,你是听到了,我也是这般想的。你待妹妹除了真诚,还要与待别人不同,这样才会让她觉得你好。”

秦敏业低头,双手不知放于何处。

贺慧淑自是瞧出自家儿子害羞了,轻声道:“李家不是普通人家,只是晚比我们家得到富贵。用不了多久,李家就会一步登天,你妹妹身份不会低过你。”

秦敏业惊愕抬头,贺慧淑已经起身走向大厅,应是去跟曲氏、李家人打招呼离开。

深夜别院客房檀木雕花华贵大床上,李老实翻来覆去睡不着,贺氏睁眼要起夜解手,见李老实正瞅着她,柔声道:“怎地不睡?”

李老实缓缓道:“我在想姐夫说的话。咱们家高攀不上姐夫家。”

贺氏去解了手回来,轻声道:“儿女都还小。再者就算说亲事,也轮不到咱们做主,有爹爹呢。”

李老实心里不踏实,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贺氏浅笑,道:“姐夫不是长子,不用继承国公府,不会处处被人盯着。姐姐家里事事说了算。业伢子小小年纪文武双全,前途无量。”

李老实急道:“你愿意把晶妹子许配给业伢子?”

贺氏道:“刚才我说了,儿女的亲事需由爹爹做主。爹爹若不同意,我想跟姐姐亲上加亲也不行。”

李老实想想也是,感慨道:“业伢子的确极好,晶妹子也好,就是我们李家远不如秦家。”

秦国府的别院已是处处富贵奢华,比李家强百倍,潭州府国公府、长安国公府已不是他能够想象的,更别说以后当亲家。

他是老实人,不会有任何的奢想。

贺氏伸手搂着李老实脖颈,细声道:“你莫多想。晶妹子救人命,积下许多的阴德,肯定会有个好姻缘。”

次日早晨,湖南道都督便派了嫡长子带着贵重材料前来探病,其中有一枝百年的人参。

秦跃根本没有要命的迹象,躺在床上能说能笑能吃,只是不能下地,都督府嫡长子心里巨石落下了。

当晚都督就将秦跃除群虎杀妖人(野人)的事细细描写上了一个折子,用五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又过了两日,秦跃气色比刚回别院时好多了,每天近一个时辰的剧痛非常人能忍的折磨能够承受,咬紧牙关做到一声不吭,这让李云霄更加崇拜他,也让贺慧淑十分的心疼。

贺氏见秦跃恢复的很好,就让李老实、李云青先回了曲家村。她要陪着给秦跃治疗的李晶晶,又怕传出流言,特意请着曲氏留下来。

李老实、李云青在太清观只请了十天假,必须得回去了。

之前曲氏跟曲快手说的是在潭州呆十天,如今要呆一个多月,怕曲快手担心,让李老实、李云青去打声招呼。

潭州书院的名士授课结束后恢复上课。秦敏业头一天下了学堂回到别院,就给李去病带来好消息。

“小叔叔,你的策论三位博士都看过了,都是点评写得保守,但是胜在沉稳,提议若在书院学习一年,广阅群书,后年参加县试九成考中秀才。”

李去病谦虚的道:“三位博士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我受之有愧。”

李晶晶趁机拍娘亲的马屁,得意洋洋道:“小叔叔,你不看看瞧你读书的是谁,那是我娘。我娘多厉害啊。”

贺氏给小叔子和儿女讲课全凭记忆力,从不拿书,深奥的句子讲得浅显易懂。

曲家村的秀才先生才学远不如她,便是书院里的博士也不见得有她教的好。

李家人是通过李云霄跟书院同龄的小童比学问,才知道贺氏学识很高。

李云霄兴奋的大声道:“小叔叔,你进潭州书院读书,我跟你一起啊。”

曲氏笑容满面,忍不住主动问道:“去病,你想在书院读书?”

李去病激动道:“娘,我已想好了,要在书院读书。”

李云霄立刻跑到贺氏跟前,拉着她的双手来回摇,叫道:“娘,我要跟小叔叔一起在书院读书。”

“霄伢子才五岁,年龄太小,不能离开家里。”曲氏立刻否了。

“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在书院呆着不回去了。不能失信啊!”李云霄气呼呼一屁股坐倒在地,就要满大厅打滚。

李晶晶上前用脚踢李云霄屁股,叫道:“不许耍赖皮,给我起来。你不起来,我就让娘不放你出去玩球。”

李云霄张嘴哇哇大哭。李去病过来把他抱了起来。

贺氏叫李云霄站在跟前,肃声道:“你小叔叔到学堂读书是经你爷爷同意过的。你想要到学堂读书,等你爷爷仲秋节回家,你去求他。”

李云霄急道:“仲秋节还早着呢。我等不了。”

曲氏望着贺氏,道:“霄伢子未满七岁。我不会让他离开家。”

李云霄听了哭声更响,从李去病怀里挣脱,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打滚。

李晶晶高声道:“望月,去把鸡毛掸子拿来,我要替娘行家法。”

李云霄叫道:“你是妹妹,不喊我哥哥就算了,你还要打我啊?”

李晶晶叉腰叫道:“你在地上耍无赖,我就要打你。”

秦敏业忍俊不禁。

潭州国公府被贺慧淑管得极好,府规甚严,厅内外站着的下人,均忍住不敢笑出声。

贺氏朝曲氏使个眼色,曲氏这才晓得她刚才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便道:“霄伢子,你爷爷回来若同意,我也同意。”

李云霄叫道:“可是爷爷仲秋节才回来。你们下个月就带要我走了。”

李晶晶瞪眼道:“奶奶已让步了,你还不满意,得寸进尺。快起来!”

李云霄见望月提着一尺半的鸡毛掸子走进来,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朝李晶晶做鬼脸,跑了出去。

众人笑过之后,秦敏业非常诚恳的道:“小叔叔,以你才学,完全可以通过考试光明正大考入书院。两日后书院举行秋季招考,考中的学子,七月初正式进入书院。”

李晶晶问道:“业哥哥,你可是一次就考进了书院?”

秦敏业点头浅笑。

李去病望向贺氏,见她点头,方道:“好。我参加招考。”

秦敏业道:“小叔叔,我已带回这几年春秋季招考入学的题,你要不要瞧瞧?”

“敏业,你想的真周到。谢谢你。”李去病喜出往外,立刻跟秦敏业去了书房。

曲氏忍不住心里激动,跟贺氏笑道:“后个潭州书院秋季招考,去病命好,正好赶上了。”

潭州书院每年春秋两季招考,每次报名的学子数千人,名额只有一百人。

曲家村老族长的长孙、二孙就是通过在县里书院学习几年,而后考了两次才考进潭州书院。

曲快手的儿子、孙子连续考了几年好几次都未考进,仍是在县里的书院读书。

去年县试老族长长孙、二孙在县试排名前三,而曲快手的儿孙排在最后几名。

贺氏道:“娘,弟弟天资聪慧,读书又十分努力用功,这回肯定能考中潭州书院。”

曲氏感激道:“你教的好。业伢子又对去病上心。我替去病谢谢你们。”

贺氏亲昵的握着曲氏的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曲氏点头,笑道:“这倒是。我在别院住了这些天,真没觉得这是别人家住着拘束。”

贺氏道:“姐姐说你原来在村里,时常去邻居家串门跟姐妹聊天,怕你在这里觉得闷,特意请了几个说书、唱戏的,明个起每天下午过来说唱一个时辰。”

曲氏最好听花鼓戏,非常高兴。

当日李去病就去书院门口报了名,过两天考完试,开始焦急的等待。

秦敏业下了学堂特意去打听,回到别院告诉李家人,李去病通过考试了。

“去病真是好的,我们李家出了个正经的读书人。”曲氏欢喜的落泪。她没有邓氏、林氏那般心高,可是也盼着儿孙读书有个好前程。

贺氏见李去病喜不自禁,待过了一天书院张贴出名单,这才把他叫到跟前,说些勉励的话,语重心长的让他戒骄戒躁。

李去病面色微变,低头道:“我这些天是浮躁了些。嫂嫂教导的极是。”

李去病比李云青小一岁,儿时跟着李云青一起听贺氏讲书、说道理,简直是把她当成母亲。

贺氏见李去病听进去了,心里欣慰,缓缓道:“你年龄小,未经过什么事,突然间得到三位博士的肯定,又考上了潭州书院,得意是正常的,日后沉稳些便是。”

次日李去病就恢复了晨练,跟着秦敏业一起练功。一会儿李晶晶提着小篮子来了,转了一圈跟他们打声就走了。李云霄跑来时凑热闹练功时,他们已练了两刻钟。

转眼进入七月,夜里一场大雨淋透了潭州府。清晨阳光灿烂,空气清新,一扫往日的燥热。

潭州书院岳麓山山脚下竹林,绣满野花的草地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一条青石小路横穿竹林,蜿蜒伸向山顶。

悦耳琴声、鸟鸣、潺潺溪水声自前处传来,李晶晶置身竹林,手持小锄头挖了一株野菊放入脚边的小篮子,抬头仰望碧空,幽远无际,心旷神怡。

潭州书院所在的岳麓山受到官府保护,不能砍伐树木杀害动物。这里的药草、药兽品种是曲家村的十几倍。

李晶晶来了这些天,已挖了三十余种新药草送进回春药府。

狄玉杰身着青衫,双手背负从山上青石路快步走至,笑道:“李药师,真巧又遇到你。”

他身后跟着一个生得粗壮青年奴仆抱着一把琴,朝李晶晶鞠躬行礼。

李晶晶起身,挥挥小锄头,道:“狄师长,你今个晚了哦。”

早上只要不下雨,她就会到这里挖药草,跟在前面弹琴的狄玉杰已经相遇了九次,就是昨个还遇到过,这也叫巧?

“今个弹琴,引来两只蠢兔子。我捉了它们送给你。”狄玉杰放在背后的双手伸到前面,竟是一手提着一只雪白的半斤重蹬腿挣扎的灰毛兔子。

“有点瘦哦,煮肉炖汤不够吃。”李晶晶走过来,仔细瞧瞧,又道:“倒是可以用来试试我新制的毒丸。”

狄玉杰蹙眉道:“你是这样想的?”

李晶晶点头,一本正经道:“是啊。你都叫我药师了,药师见着小动物都会这么想。”

狄玉杰无奈道:“我把它们送给你,那就随你处置。”

“望月,把兔子收了。”李晶晶一声令下,望月憨笑接过兔子。

狄玉杰蹲下,指着小篮子里的药草,一一问名字。

李晶晶不但说了,还简单介绍药草的药效。

狄玉杰瞧着李晶晶说得神采飞扬,问道:“李药师,你听我弹琴可好?”

李晶晶笑道:“好。能把蠢兔子引来,当然好了。”

狄玉杰真诚的道:“从此处沿着青石路往前走二十丈,有个枫亭,我每天在那里弹琴。你若是想学琴,明个早上就去找我。”

李晶晶犹豫了。她喜欢听琴,不代表要学弹琴。

青年奴仆小声道:“我家少爷的琴技与洪博士不相上下,书院多少小娘要做他徒弟,他都不收呢。”

望莲嘀咕道:“我们药师,洪博士说了三回要教她弹琴,她都没答应呢。”

李晶晶瞧着狄玉杰一脸尴尬,笑道:“你还想着上次的事啊,是不是觉得说话太尖刻,对不住我,为了补偿就要教我弹琴呢?”

狄玉杰突然间忍俊不禁,摇头道:“你真的只有五岁?”

李晶晶反问道:“难不成我跟你一样大?”

狄玉杰低声道:“我教你弹琴,是为了让你多一门技艺,将来你能寻门好亲事。”

他动用了手里的隐秘权力派人打听过了。

李晶晶生母贺氏与贺慧淑是前朝贺大名士的孪生女儿。

李晶晶的生父虽无权贵,但是她的外祖父贺大名士名声远播,她本人是前途无量的药师,她姨是秦国公府二夫人,以后她长大了肯定不会嫁给寻常男子。

他快要离开潭州书院,即然李晶晶是崇拜的贺大名士的外孙女,又有一颗善良的心救了洪博士一命,起了教她弹琴的心思。

他只教李晶晶几个月,足够她弹琴入门,以后她长大嫁了名门,参加宴会时能知道关于琴的常识,不至于被人看低了。

至于学问,他自知不如多年前曾在长安有着“贺氏双姝,才貌无双”好名声的贺氏姐妹,就不教李晶晶了。

李晶晶无语望天。

前世她所在的社会那么开放,艺术特长班招小学,也没有用“寻门好亲事”打广告。今世闻名天下潭州书院的师长竟是给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娃说这个。

狄玉杰缓缓道:“过几天书院会跟往年一样举办七夕香果会。许多女子将在香果会献技展现才能。”

李晶晶道:“她们练了那么久,总得有人欣赏。我就是那个欣赏的人。”

狄玉杰见李晶晶压根不想学弹琴,心里很是失望,正要接着劝服,不远处传来少年焦急的叫声,“妹妹!”

李晶晶扭头望去,竟然是秦敏业,挥挥小锄头,道:“业哥哥,你怎么来了?”

秦敏业一袭蓝衫,星目闪亮,向比他个子矮半头的狄玉杰行过礼后,拿过李晶晶手里的锄头与小篮子交给空手的望莲,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前走,高声道:“娘叫我寻你回家。”

李晶晶疑惑问道:“姨这么早就来别院了?”

秦敏业朝李晶晶眨眨眼,道:“昨晚下了大雨,草地湿气重,你怎地不穿蓑鞋?”

李晶晶笑道:“我贪玩忘记了。”

待离狄玉杰很远了,秦敏业放下李晶晶改成背着她快跑。

李晶晶不安的问道:“业哥哥,发生什么事?”

秦敏业肃声道:“我爹的事,府里上下都瞒着我曾奶奶。昨个本家有人故意在我曾奶奶跟前说我爹重伤。我娘昨晚回去跟我曾奶奶好一通解释,我曾奶奶这才没对她发火。”

李晶晶小手握拳,心里十分气愤。

秦敏业沉声道:“半夜我曾奶奶做了恶梦,晕死过去,亏得守夜的大奴婢给她吃下你制的保命丸,不然她就没命了。今个一早,我娘就带着我曾奶奶来别院看望我爹。”

李晶晶心惊肉跳。不用想也知道昨夜潭州国公府有多少乱。

秦敏业道:“刚才我曾奶奶见到我爹,哭得很伤心。我娘怕我曾奶奶再次晕过去,叫我赶紧把你叫回家。”

四人跑回别院,秦敏业背着李晶晶直奔卧室,在门外将她放下,蹲下给她整理好衣衫,牵着她的手,在明氏身边的两个二等奴婢鞠躬行礼之中,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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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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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慧淑犯小人 明氏突发旧疾

卧室里秦跃仍是趴躺在大床上,床前站着明氏的两个一等容貌秀丽的奴婢将他视线挡住了,他不耐烦的挥手让两女闪到一边去。

贺慧淑顶着两个肿成桃子似的眼睛,在明氏的身后站得笔直,朝李晶晶浅笑,示意已经摆平让她安心。

明氏是个肤黑极胖生着宽脸扫帚眉大嘴的丑老妇人。

她白发稀疏,简单梳个斜髻,不戴任何发饰,长而厚的耳垂戴着一对赤金镶金刚石耳环,穿着铁绣红绸缎圆领开襟上衣,暗灰色八幅长裙,银色软认底锦鞋,靠坐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像尊黑胖的弥勒佛。

李晶晶瞧到这主都担心太师椅会不会突然塌掉。心里暗说:姨父父子的黑皮肤原来不是随了强盗爷爷,而是随了打渔奶奶。

“奶奶,这是曾孙最喜欢唯一的嫡亲表妹李晶晶,是她救了爹爹的性命,治好了爹爹的脊骨。”秦敏业声音洪亮,将李晶晶带到了明氏跟前。

屋内外站着的明氏的四个奴婢望向李晶晶的目光立刻多了一分恭敬。

李晶晶鞠躬行礼,声音软糯,道:“晶晶见过秦家曾奶奶,祝您长命百岁,康健如意。”

明氏瞧着一对皮肤黑白分明很有喜感的小人儿,笑道:“我的乖曾孙把我的大恩人找来了。”

秦敏业点点头。

“我的大恩人,亏得有你,不然我的二孙子没命了,脊骨碎了瘫了,我昨晚也去了阎王殿。”明氏之前听贺慧淑讲过几个李晶晶无私用药救人的小故事,这次二孙子、自己又被李晶晶救了性命,心存十二感激与喜欢。

李晶晶关切的问道:“您现在身子可好些?”

明氏扭头手指着秦跃,缓缓道:“我亲眼见到你姨父,心里踏实,身子好多了。”

秦跃赶紧道:“孙儿让您担忧了。”

明氏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就让你堂客一个人抗着。你以后好了能走动了,莫再做惹你堂客生气的事。”

贺慧淑感激道:“多谢奶奶护着我。”

明氏见李晶晶不往跟前凑,与本家、外府的细妹子都不同,心里又高看她几分,招手叫大奴婢把耳朵上戴的赤金镶金钢石耳环摘了下来,放在李晶晶手里,道:“不要嫌旧就好。”

她来的十分匆忙,什么也没带,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副首饰,好在是儿子送的,说是非常名贵,送给李晶晶当见面礼也拿得手。

李晶晶见赤金耳环上雕刻着九种不同的花式,金钢石共有六颗,每颗都有四分,吉祥贵重,价值万银,连忙还了,道:“秦家曾奶奶,我的耳垂小,戴不了这么闪耀光芒的耳环。”

“等你长大了戴。”明氏手劲很大,愣是把耳环塞进李晶晶手里。

李晶晶将耳环放进了香包,收下了明氏真诚的心意,笑道:“您可真大方啊。”

明氏感激道:“你立下了大功劳。”

李晶晶道:“不都是我的功劳。我娘常说我姨是有福的人,嫁了好人家。我姨夫沾了我姨的福气,逢凶化吉,这回平安度过凶劫。”

秦跃道:“慧淑,是你给我带来了福气。”

贺慧淑干咳一声警告秦跃,长辈小辈都在跟前莫说浑话。

明氏问道:“那我呢。你娘觉得我可有福气?”

李晶晶道:“您是有福气的人啊,整个国公府的人都是沾您的福气。您与我姨互相沾福气。我姨过得很好。您昨夜平安无事。”

明氏好话听得耳朵起茧子,可是从年仅五岁的小女童嘴里说出来,觉得是真话,笑道:“我的大恩人,来跟前让我仔细瞧瞧。”

李晶晶上前两步,明氏竟是把她抱坐到在肥胖的大腿上,亲了她脸颊一下,疑问道:“你身上怎地有草泥味?”

李晶晶摊开双手,放在明氏眼前,道:“曾奶奶,我刚才去挖药草了,手上还沾着泥哦。您嫌不嫌我手脏啊。”

“真的是泥。”明氏瞧仔细了,笑了几声,诚恳的道:“我像你这么大,整天在河边剖鱼,手上都是鱼血、鱼肠子、鱼腮,比泥可脏多了。我不嫌你手脏。”

贺慧淑母子见李晶晶投了明氏眼缘,都面带微笑。

外头的二等奴婢进来禀报早饭好了。

明氏刚才说了要跟亲家李家人一同用饭,便起身一手一个牵着李晶晶、秦敏业去了饭厅。

曲氏、贺氏、李云霄、李去病等着明氏坐在主座,这才依照辈分年龄坐下。

明氏瞧着曲氏比儿媳妇年青多了,跟坐在旁边的贺慧淑小声嘀咕道:“你妹妹的婆婆比你婆婆小几岁?”

贺慧淑小声道:“十一岁。”

“难怪瞧着这么年青。”明氏又好奇的问道:“没瞧见你妹妹的公公?”

贺慧淑解释道:“叔叔去北方做生意了,年年给家里捎来银票,几年回来探望一次。”

明氏听多了小故事,不由自主的脑补了李炳做生意赚了银钱花天酒地不回家,心里替曲氏担忧,问道:“该不会有了小妾吧?”

贺慧淑轻轻摇头,道:“不会的。叔叔跟婶婶关系很好。”

“这可说不好。”明氏好心的道:“不如你派两个奴仆去北方查一查,莫让你妹妹的婆婆被蒙在鼓里。”

贺慧淑面露难色,低声道:“若是我妹夫,我早就这么做了。可是叔叔是长辈,我不好插手。”

李晶晶的五觉比常人略强些,听到明氏与贺慧淑的对话,强忍着没把饭笑喷出来。

明氏小时吃鱼虾太多,当了从一品诰命夫人之后就不再吃鱼虾,今个早饭的鱼肉粥、蟹黄包子一口不吃,将鸡肉米粉、猪肉香葱小笼包、鲜肉馄饨、油条、豆浆吃个遍。

明氏胃口之大,曲氏、贺氏、贺慧淑合起来都没她吃的多。

李晶晶看在眼里,结合贺慧淑以前描述明氏的症状,猜测明氏患有高血压、脑血栓。

用过早饭之后,秦敏业与李去病去书院读书。

明氏本想跟祖上是刽子手的曲氏谈天拉家常,可是神耗多了,困得直打呵欠,便由贺慧淑扶着去客房里睡下。

两个一等奴婢在房里守着,两个二等奴婢在外头候着。

贺慧淑从昨晚一直折腾到现在,亏得身子骨比原来强,心力只是有些憔悴。

贺氏心疼的直抹泪,叫贺慧淑快去歇息。

贺慧淑着实累了,便去客房眯了近一个时辰,醒来瞧到贺氏就坐在床边,心里很是高兴。

这么多年她在秦家经历过无数风浪,喜怒哀乐,受了委屈,得了赞扬,都无处可说。

如今她找到了妹妹贺氏,等于有了娘家人。

她伸手轻拍贺氏的背,柔声道:“妹妹,你怎地没教霄郎读书。”

“我让他练字磨性子。”贺氏扭头问道:“我刚听晶娘说了些事。秦家本家是谁在老老夫人跟前给你上眼药,让老老夫人责备你?”

贺氏一直没能跟贺慧淑说上话。这会子才有机会。

贺慧淑面色一沉,大眼闪过一丝狠辣,道:“你还记得刚到别院头一日用晚饭时,秦家本家来了两个人,问我是否同意他们家将女儿送到都督府当贵妾吗?”

“记得。当时你没同意。”贺氏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们。”

贺慧淑咬牙切齿道:“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昨个以办族里七巧节花会为名骗了老老夫人院里的门奴,进了院到了老老夫人跟前,说你姐夫为了讨我高兴,去屠老虎剥虎皮做裙子,反被老虎咬的断手断脚浑身鲜血淋淋。”

贺氏冷声道:“他们其心可诛。”

贺慧淑幽幽道:“好在我之前给老老夫人透过口风,老老夫人听了他们的话,没有当场发作,等着我晚上回去这才询问。”

贺氏道:“老老夫人心里是信你的。”

贺慧淑点头,坐起来道:“我将事情细细给老老夫人说了,又将业郎爷爷的亲笔信拿来给她念,说是业郎爷爷让我瞒下此事。老老夫人这才没有骂我。”

贺氏握住贺慧淑的手是热乎的,按着李晶晶所说血液循环好。

贺慧淑道:“可是到了半夜,给老老夫人守夜的大奴婢突然间听不到她的鼾声,警惕的去瞧看,发现竟是断气了,慌乱之中想到我的嘱咐,连忙从老老夫人挂在脖颈的荷包取出保命丸,给她吃了。”

贺氏吓了一跳,失声道:“大奴婢是不是弄错了,老老夫人岂会断气?”

李晶晶给她说了老老夫人发病的事,可没说是断气了。

“大奴婢曾在道教学过医术,不会弄错。”贺慧淑缓缓道:“等我赶过去,老老夫人已经活过来了。大奴婢哭得死去活来,把本家的那两个牲畜骂得狗血喷头。”

“我问你此事,就是提醒你,绝对不能放过本家那两个人。”贺氏拍拍贺慧淑的手,喊守在屋外的小晴把李晶晶叫来,问道:“你的保命丸能将断气的人救活?”

李晶晶摇头道:“不能。”

贺慧淑将昨晚老老夫人发病的事细细说了。

李晶晶想想方道:“姨,没有气息,有时不是真死是假死。老老夫人太胖了,年龄又大,造成假死的原因很多。比如说夜里打鼾造成窒息假死。”

她刚才路过明氏睡觉的客房,那鼾声比男子还响,跟曲快手有一拼了。

贺慧淑与贺氏觉得不可思议,不约而同问道:“打鼾也能没了气息?”

李晶晶点头,道:“一定要立即把人叫醒,不然窒息时间一长,人就死了。”

贺慧淑低头回想,突然道:“大奴婢说她给老老夫人吃保命丸时大声喊叫,老老夫人就醒了。”

李晶晶怕贺慧淑纠结浪费了一粒保命丸,道:“姨,反正老老夫人命保住了,事情已经过去,你莫多想了。”

奴婢小晴进来服侍贺慧淑穿了一条新的淡紫色华美长裙,端了洗好的新鲜水果进来。

李晶晶拍手赞道:“姨真美。”

贺氏真诚的道:“姐姐,你要是身子再丰盈些会更美。”

贺慧淑微笑道:“我吃了晶娘制的药,能吃荤腥,胃口是原来的两倍,短短几十天就胖了十三斤,若再这么下去,几年后体型就跟你姐夫一样了。”

三人在屋子里头说了会话,贺氏见贺慧淑气色好多了,这才与她去了大厅。

明氏跟前的一个长脸二等奴婢急匆匆跑来,道:“二夫人,老老夫人刚起床就倒下昏厥过去。”

众人一听老老夫人又发病,都觉得病情比昨夜来得更凶猛。

贺慧淑急道:“王医师过去了吗?”来时怕明氏路上有闪失,特意让府里的王医师跟过来。

二等奴婢答道:“王医师已过去给老老夫人扎针。”

贺慧淑牵着李晶晶,贺氏、曲氏跟在后面小跑着赶了过去。

宽敞的客房里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明氏闭眼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正给她施银针扎穴。

两个一等奴婢站在男子的身后,为明氏的病情焦急担忧的抹泪。

贺慧淑蹙着眉头问道:“王医师,老老夫人病情如何?”

王医师低头道:“回二夫人的话,老老夫人刚才起床起的猛了,脑里充血,情况危急。”

贺慧淑问道:“你能否医好?”

王医师坦诚道:“我的医术有限,只能用银针封了老老夫人头部穴道,不让血块变大。您快派人去请书院王大医师。”

王大医师是开朝的太医,银针一绝,享誉医界,到了定朝仍是留在太医院,后来与院长在医术上有严重分歧,闹得不可开交自请回乡。皇后惜才,特将他派到潭州书院。

贺慧淑自是听说过王大医师银针术厉害,立刻派了两个奴仆带着李云霄火速去书院请他。

秦敏业、李去病都在学堂读书,别院的少爷只有李云霄。

李云霄年龄虽小,但是口齿清楚,身份摆在那里,王大医师不会认为国公府轻视他。

贺慧淑一脸愁容,见李晶晶使眼色,就让王医师退出客房。

李晶晶上前来给老老夫人把了脉,翻看她的眼底,见充满血丝,又去问了两个一等大奴婢几个问题,心里确诊,方道:“姨,老老夫人已不是头一次发作,只是这次病情来得比以往都凶猛。”

贺慧淑与两个一等奴婢听了都难过点头,哭出声来。

李晶晶正要开口细说,门外传来奴仆快要哭的声音,“二夫人,二老爷闹着要来瞧看老老夫人病情。”

李晶晶急道:“姨,姨夫再有七天才能动弹,他现在若是动了,前功尽弃,真的会变成驼子。”

贺慧淑朝门外快步走去,气道:“这个不省心的主,这时候又来给我添乱。我恨不得老天将我劈成两个,一个守着老老夫人,一个去拦着他。”

贺氏上前拉住了贺慧淑,肃声道:“姐,你呆在这里守着老老夫人。我去拦着姐夫。”

贺慧淑停下脚步,高声道:“你替我狠狠的骂他,他要不听还要过来。你就告诉他,他若成了驼子,我就跟他和离不过了。”

曲氏劝道:“莫说和离的话伤他的心。”

贺慧淑瞧着贺氏离开,抹着泪跟曲氏道:“婶婶,我也不想的。可他总是这么让我不省心。”

李晶晶上前抱着眼睛又落泪的贺慧淑,柔声道:“姨,你别哭。我姨夫不会过来。老老夫人的病也会好的。”

贺慧淑抹泪道:“被你姨夫这个不省心一打扰,都顾不得听你说老老夫人的病情。你快接着说下去。”

客房里外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听李晶晶道:“老老夫人犯了几次的病叫做脑溢血。她脑子血管里有了血块,堵住了,血液循环不畅通,如果不及时有效的治疗,重则死亡,轻则瘫了。”

贺慧淑十分担忧道:“那如何是好?”

李晶晶把手里的药丸塞给贺慧淑,道:“你把这粒保命丸给老老夫人吃了,先保住她的命。”

贺慧淑感激道:“我的晶娘,谢谢你又救老老夫人一命。”

客房内的两个一等奴婢自是知道保命丸的珍贵,跪下磕头谢恩。

贺慧淑亲自给明氏吃下保命丸。

李晶晶道:“我二哥已去请王大医师了。我这就去药室给老老夫人制解栓丸,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到时双管齐下,保管老老夫人晚上就能恢复如初。”

秦敏业前些天特意让奴仆将一间杂房收拾出来,买了制药工具及一大堆瓶罐,给了李晶晶当药室,让她在别院也能像在李家一样随时制药。今个就用上了。

贺氏带着晴儿未走到卧室,远远的便听到秦跃烦躁暴躁的怒吼声“把老子衣服拿来,老子要下床去瞧看老子奶奶!”

卧室门口站着两个拿着秦跃衣衫已急得要发疯的奴仆,瞧到竟是极少探望秦跃的贺氏来了,赶紧行礼,恭敬道:“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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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贺氏提析产分居 慧淑问明氏寿命

秦跃在里面用坛子一样大的拳头砸着名贵的红木木床通通作响,听到贺氏来了,立刻停了手。

贺氏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冷声道:“秦跃,你打虎受重伤,老老夫人知道了一天之内两次犯病濒临死亡。你今个下了地,脊骨歪了成了驼子,老老夫人会如何?你这是要去瞧看她病情,还是去催她的命?”

卧室安静无声,秦跃像是消失了一般。

贺氏知道秦跃竖起耳朵听着,索性一次说个痛快。秦跃自个不珍惜脸面,就不给他留了。

“你自个去打虎,不是我姐姐让你去的。你受了重伤九死一生只剩一口气,是我姐姐把你接回别院,替你给长安国公府写信禀报长辈,替你瞒着老老夫人。”

“我姐姐三伏酷暑天,从别院到潭州国公府,一天来回几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们本家随便两个人几句话,就把我姐姐给冤枉了。你就没想着给我姐姐出口气。”

“老老夫人又犯病了,你还要行动添乱变成驼子。你还想不想让我姐姐活了?”

“你是潭州国公府唯一的成年男子,这么多年来从未管过府里的大小事,里里外外全是我姐姐操持。我见到我姐姐时,她瘦成一把骨头,只有几年命可活的。”

“秦家对我姐姐有救命有恩,我姐姐为秦家生下文武双全的敏业,我们贺家的孩子也救了你们秦家两条人命。”

“我姐姐可以跟你析产分居,如此不会损了国公府与敏业的名声,她搬出国公府单住,无需再为府里的事烦心,也不用碍着你们本家人的眼,更不会阻了你娶平妻抬妾进府。”

“你若同意,等老老夫人病好了,我就让我姐姐给国公爷去信禀了此事。”

卧室里突然间传出秦跃沙哑伤心的声音,“我不同意。”

贺氏喝道:“秦跃,你不同意,那就听我姐姐的话老实躺着,敢动一下试试!”

半晌,秦跃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牛眼含泪,高声叫道:“妹妹,我错了。我听你姐姐的话。”

门口的两个奴仆走进来,弱弱的道:“二老爷,李家夫人已走了。”

“你们滚过来。”秦跃嚷了一声,问清昨个本家在老老太太跟前说了什么话后,气道:“怎地没有人在我跟前说此事?”

奴仆道:“二夫人说您病着不能动弹,吩咐不让说给您听。”

另一个奴仆低声道:“二老爷,少爷下令让几个管家黄昏在别院候着,看样子是要处置两个本家人。”

秦跃沉默片刻,声音狠厉道:“传我的令,几个管家现在就将两个嚼舌本家人狠狠的打一顿,把他们的产业没收了,放出风去,谁敢救济他们,就是与国公府为敌。这点小事几个管家若办不好,还留着干什么,都滚蛋!”

以前他只会把人往死里打,闹出大事来由贺慧淑想尽法子摆平。后来他就改成把人往残里打,仍是贺慧淑善后。

如今他终于学会只把人打一顿,而后毁了产业,让人受穷一辈子生不如死。

巳时末,天气炎热。

李云霄带着两个奴仆急匆匆跑在潭州书院的竹林小路,爬了几十个台阶,到来盖在枇杷林里的二层木楼医局,说清事由。

王大医师上次曾带着邓药师去了潭州码头接秦跃,认得李云霄是贺慧淑的外甥,立刻叫上两个医徒,又派人去药局叫邓药师。

医徒道:“师父,邓药师一早去山里采药草,明早才回来。”

“实是不巧。那老夫先去给老老夫人瞧病,需要汤药、药丸的只能由府里人去外头买。”王大医师边往出走边说着。

书院的药局只有邓药师一位药师,其余的都是药徒。

王大医师诊断的病患一般都是急症,开的方子重要,制出的药更重要。

他可信不过药局的这些药徒,宁愿让人到外面药馆去取药。

李云霄小声嘀咕道:“我妹妹就是药师会制药,不用去外头买。”

王大医师问道:“听闻你姨父保住性命,在别院养伤?”

李云霄点头,道:“是啊。”

“这真是奇了。”王大医师是从医徒嘴里得知此事,已经纳闷了好几天。他放下话让秦府准备后事,秦跃没事活得好好得。他很想知道那日下船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李云霄道:“不奇啊。”

王大医师这回听到了,反问道:“起死回生还不奇吗?”

李云霄一本正经道:“我姨父没有死,好好的躺在床上,只是不能动,再过几天才能动,要做康复运动,两个月后可以走跑跳,再去打恶虎。”

王大医师以为是顽童说笑逗他老人家玩。

几人火速赶到了国公府别院,守在门口的何嫂带着王大医师直奔明氏的卧室。

明氏吃了保命丸,已经醒过来,脑袋上扎着几根银针。

王大医师给明氏把了脉,翻看眼皮,问了发病原因状况,叫王医师把她脑袋上的银针都取了。

他亲自给明氏重新扎针,脑袋、脖颈、双手扎了近三十根银针。累得出了一头汗。

两刻钟后,他将银针都拔了,开了三个药方,也不是独家不传的珍稀药方,就让秦府派奴仆去外头的药馆取药,又嘱咐明氏控制饮食、不要着急发怒。

明氏倒是看得开,道:“我年老了,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从不亏待嘴。看着好吃食不能吃,不如杀了我。”

王大医师以前给明氏看过病,知道她的性子,不再多说,鞠躬行礼带着两个医徒离开。

仍是李云霄送王大医师出府,夏风拂来,空气里带着药香,王大医师嗅了几下问李云霄旁边的奴仆道:“你们府里有人在制药?”

奴仆答道:“制药的是二夫人的外甥女李家三小姐。”

李云霄自豪的道:“王爷爷,是我妹妹在制药。”

王大医师一听是小顽童的妹妹,息了去瞧看的心思,这就走了。

李晶晶在药室里装模作样制药,弄出了药香,特意打开窗户散味,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听着王大医师走了,这就立刻出来去了卧室,把从回春药府取出来的解栓丸、化血粉,给明氏吃了。

明氏喝了些米粥,被银针扎的身子虚,发了一身汗。四个奴婢给她擦了身子,服侍她睡了。

别院的奴仆从外头买药回来时,明氏正在打着雷声一样的鼾熟睡,贺慧淑不敢打扰她,就把药放起来。

明氏醒来后,嚷着要大解,将腹里的脏物都排泄了,竟是觉得神清气爽,前所未有的舒畅。

原来李晶晶的药里有刮油的药效,把明氏堆积多年的脂肪刮了一回。

有钱难买老来瘦。明氏的打鼾、高血压、脑血栓都是跟肥胖有关,要想她今后少发病,只有先让她瘦下来。

李晶晶给坐在太师椅上的明氏把了脉,瞧看眼底、舌苔,微点头道:“脑子里的血块已散去了,身体恢复如初。”

众人听了大喜。

李晶晶问道:“秦家曾奶奶,我姨父再过八天就可以动了。您在别院休养,吃八天药,等过了七夕节跟我姨父一起回国公府,好吗?”

明氏年岁大,病情复杂,不是扎一次针吃一次药就能痊愈的。

她给明氏制的药是九天一个疗程。明氏在付用药期间,身体每天都会有变化。她必须天天给明氏检查身体。

“好。我听大恩人的话。”明氏就是为了担忧秦跃才发的病,即然能天天看见秦跃,那就坐在别院。

贺慧淑这些天两头跑累得跟狗一样,就是为了看望明氏与秦跃父子,这下不用来回跑了,让潭州国公府几个管家、管事婆子每天早上到别院来禀报。

别院的下人数量增加了一倍,好在房间够多,下人们挤挤也住得下。

因着今个老老太太差点没命,贺慧淑就停了说书、戏班子,怕曲氏心里别扭,特意去大厅给她赔礼。

曲氏真诚的道:“亲家姐姐,你太客气了。论辈份亲家奶奶是我长辈,她病着我岂能听戏。今后几天都停了。”

贺慧淑感激的点头。

贺氏缓缓道:“姐姐,晶娘在书房,你随我过去跟她说话。”

“刚才当着老老夫人的面,不好多问她的病情。”贺慧淑跟曲氏解释一句,就与贺氏出了大厅。

“你真想让我跟你姐夫析产分居?”贺慧淑已从小晴嘴里听说贺氏将秦跃骂了一通,没有用和离威胁,用的是析产分居。

她非常了解贺氏,看着温柔好说话,实则坚毅主意正,说出来的话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国公府权势涛天,国公爷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又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她当时说和离只是气话,从未想过和离,也未想过析产分居。

贺氏道:“他再这样不省事下去,我不放心你跟他过。”

贺慧淑轻声道:“高门家的主母哪个不是像我这般里里外外操不完的心。”

贺氏摇头道:“你身子本身不好,总这样操心不落好,秦跃又不领情在外头花天酒地,你何苦来。”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中年奴仆从长廊快步走过来,跪倒在地朝着贺慧淑磕头,道:“二夫人,小的求您去瞧瞧二老爷。”

贺慧淑急问道:“他怎么了?”

奴仆低头用快哭的声音求道:“二老爷要见您,哪怕一面也好。”

贺慧淑神色惶恐,问道:“他是不是动了,导致脊骨歪了?”

“不是。”奴仆摇头,道:“二老爷整整三个时辰都没见着您,前后七次派小的几个来请您过去,您都不去。二老爷怕您跟他析产分居。”

“老老夫人的病情刚稳定,我忙得午饭都没顾得着吃,没空跟他析产分居。你让他等着,晚上再说。”贺慧淑心里松了一口气,望向贺氏,见她眼睛瞧着天空,知是她拦着下人不让禀报。

奴仆磕头退下。

贺氏挑眉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贺慧淑菀尔,道:“他是个病人,你莫跟他计较。”

李晶晶坐在书房的檀木椅子上,听到外面的三人的说话声,小手用书本捂着脸,笑得前翻后仰。心说:自家老娘可真是威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秒杀狗熊姨父。

姐妹俩进来时,李晶晶已经腰板坐直了装做聚精会神看书。

贺氏将门紧紧关上,站在了窗户边,目光能看到窗外院子左右路过的下人。

贺慧淑低声问道:“我的晶娘,你给姨交个底,老老夫人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老老夫人的寿命是国公府忌讳的话题。若非李晶晶是嫡亲的外甥女,贺慧淑才不会问。

李晶晶放下书,正容答道:“长则五年,短则一个月。”

贺氏嗔怪道:“这是什么话?不许胡闹,好好说实情。”

“我说的就是实情。”李晶晶起身从椅子蹦下地,仰视道:“你们亲眼瞧见了,今早老老夫人看到姨父,心情大起大落,上午睡觉起床就猛的昏死过去,这还是在昨个半夜吃了一颗保命丸的情况下。她这个病发作起来非常凶猛,药吃得慢了,或是针扎得晚了,就没得救了。”

贺慧淑目光复杂,道:“老老夫人待我不薄……”

李晶晶道:“姨,老老夫人患得不是一种病,要是换个人家,早就去世了。她现在七十七岁高龄,已是长寿了啊。”

贺慧淑恳求道:“我的晶娘,你想想法子,帮姨让老老夫人多活几年。”

当年明氏离开长安时,国公爷请了皇宫里七位太医给她把脉,甚至连皇后也给她瞧过病,都暗示最多能活几年。

贺慧淑对她用尽心思精心侍奉,时常用补药给她滋补,府里的事不让她操半点心,每天哄她高心,她活得舒畅自在,发病了几回都活下来了,愣是活过了十几年。

国公爷看重贺慧淑,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极孝顺明氏,让明氏活到现在。

“那以后千万不要刺激她老人家,不能让她情绪激动。”李晶晶道:“我再给她制些药丸,让她瘦下来,这样病发起来就没那么凶猛,应是能活个五年吧。”

贺慧淑心里大喜,浅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不谢你了。”

李晶晶摇头,道:“不谢可不行。你亲亲我吧。”

“我的晶娘,怎么这般惹人爱。”贺慧淑抱起李晶晶,跟她嘴对嘴亲了几口,亲昵如母女。

外头有奴婢禀报,说是府里的几个管家、管事婆子都来了,有事请示。

贺慧淑将李晶晶轻轻放下,整好衣裙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母女俩,李晶晶抱着贺氏大腿撒娇说话。

贺氏牵着李晶晶的手,坐在椅子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业哥哥后年春天参加府试,他读书非常勤奋,几位博士都说他必能考中。你姨不想让他秋天参加会试,要他在潭州书院苦读两年书,巩固学识,再游学一年开阔眼界,五年后参加会试,考个好名次进入殿试面圣。”

李晶晶低头数着手指,道:“业哥哥今年十一岁,两年后十三岁中举,五年后十六岁中状元,好厉害啊。”

贺氏道:“状元岂是那么容易中的。你业哥哥能中个探花,你姨就知足了。”

李晶晶问道:“娘,老老夫人若是去世,业哥哥就不能参加府试、会试了,对吗?”

贺氏摇头道:“朝廷规定,爹娘去世儿子三年内不能参考,祖母去世孙子一年内不能参考。你业哥哥是老老夫人的曾孙,已出了三代。”

李晶晶面露疑惑。

贺氏用极低的声音道:“老老夫人若是去世,国公爷必会将你姨父召回长安。你姨不想这么早回长安。”

潭州国公府正经主子只有明氏、秦跃一家三口,每天就有这么事。

长安国公府里,秦国公有一妻三妾,十几个通房,嫡庶儿女六个,嫡孙子、孙女三个,人多心思多,再加上长安皇族贵族多,人事错综复杂,一天的事能抵得上潭州国十天的。

明氏活着,秦跃一家留在潭州替国公爷夫妻侍奉她,尽了孝得了好名声,还不用回到长安跟一帮子人相处、与各府搞好关系,不用劳心费神甚至影响秦敏业的学业。

李晶晶算着回春药府里的保命丸数量,半晌,方道:“老老夫人一定能再活五年,亲眼瞧着业哥哥考中状元。”

贺氏笑道:“我的宝贝,你可真是你姨一家的福星。”

“老老夫人待我很好,瞧她给我送的礼物。”李晶晶把荷包里的金钢石耳环取了出来,笑道:“我没有耳洞。娘,我给你戴上吧。”

“这是老人家的心意,你收好了长大戴。”贺氏把耳环原自放进荷包。

从去年腊月至今,广明子已付给李晶晶三次银票,共计四万七千余两。

贺氏跟曲氏各得了两万银票。李晶晶只要了七千余两。

黄昏,秦敏业、李去病下学急匆匆回来。两人已听奴仆说了明氏犯病差点没命的事。

院子里的几个管家给秦敏业请安,“少爷,二老爷中午就吩咐过了,我们几个已把事办完了,并且禀报了二夫人。”

秦敏业去给明氏请安,见她与贺慧淑正用饭,就陪着她们一起吃。

菜式比以往减了两样大荤的菜,增了两道素菜。主食除去米饭外都是粗粮。

明氏牙齿都落光了,吃饭速度却不慢,头一个吃好,等秦敏业吃完,便道:“我身子好多了。你去瞧瞧你爹。你娘生他的气,从我发病到现在都没瞧过他。”

贺慧淑道:“我顾不得生他的气,是他自己多想了。”

秦跃又不是头一回犯浑,她早就习惯了。她当时是气,气过就忘记了,若是还生气,以前早气死了。

秦敏业见娘面无表情,倒不像生着气。这就出了客房,去了前进院子的卧室。

秦跃趴在床上不动,旁边桌上摆着八九个盘子的丰盛饭菜,不远处两个奴仆兢兢战战站着待命。

“你娘呢?”

“爹,我娘陪着曾奶奶用饭。”秦敏业端起了饭碗,往里面夹了秦跃再爱吃的菜,坐到床前,道:“儿子侍奉您用饭,一会儿娘就过来。”

秦跃愁得一个几个时辰下巴生出了胡子,挥手拒绝用饭,道:“你娘要跟我析产分居。”

秦敏业心里吓了一跳,问道:“我娘怎么跟您说得?”

秦跃急道:“不是你娘说的,是你姨今个训斥我时说的,我听你姨口气是真的。这些天你姨只跟着你娘瞧看我两回,每回都不跟我说话,也不曾叫过我姐夫。你姨不想你娘跟我过了。你说怎么办?”

李晶晶站在外面听的真切,心说:熊姨父,这回你真相了。

望莲指着门,李晶晶摇头示意先不要进去。

秦敏业缓缓道:“姨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这样的话,定是您做错了事,惹了娘生气。”

秦跃面露惭愧,将事情说了。

秦敏业目光复杂。

这个爹常在外饮酒夜宿不管府里的事,还总干出与年龄不符的破事让娘收烂摊子,之前娘没有娘家,现在有了娘家人,就立刻为娘打抱不平了。

做为儿子,以前无法开口说爹,只能好好听娘的话,努力成为娘期盼的文武全双人才。

现在爹问他怎么留下娘,他仍然不会开口。

可是他的心情非常沉重,娘与爹析产分居后会怎样,她还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卧室里突然间异常安静,李晶晶担心秦跃对秦敏业有看法,进了卧室,给秦跃查看病情,道:“姨父,你不吃饭不行啊。姨会生气的。你快吃吧。”

“我的晶娘,你可来了。”秦跃跟着贺慧淑这么叫李晶晶,有时还会叫她儿媳妇,问道:“你姨要跟我析产分居,怎么办?”

李晶晶摊开小手,问道:“析产分居是什么啊。”

秦跃牛眼含泪,瞟了一眼明明很聪慧却不帮着出主意的儿子,答道:“就是你姨带着你业哥哥搬出国公府,去外头住。”

李晶晶故意问道:“姨是要住到别院吗?”

秦跃摇头道:“不是。别院是国公府的产业,你姨很有骨气,她不会住。”

李晶晶问道:“那姨要去哪里住啊?”

“她去不是国公府产业的地方住。”秦跃说着心里难过,牛眼通红,想到贺慧淑从曲家村回来后神采飞扬,一天比一天年青美貌,后面“她会去你家住”的话闷在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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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愉快。

74 失母少年自谋姻缘 百人遭蜂蜇

李晶晶眼珠一转,道:“你舍不得我姨,那就跟着呗。她去哪里,你就跟到哪里。这不就行了。”

看在黑熊姨父确实很在意姨的份上,她娘唱黑脸,她就唱红脸吧。

秦跃道:“你姨不会让我跟着。”

李晶晶反问道:“她不让跟你就不跟了?姨父,你好呆哦。”心说:好女架不住赖汉子追。何况姨跟姨父是夫妻,还有一个小黑熊儿子。

“你个臭小子白当我儿子了,还是儿媳妇孝顺我。儿媳妇,回头等我病好了,送你几件好东西。”秦跃想了一下午的对策没有想个所以然,突然间茅塞顿开,胃口也有了,把桌上的饭菜一扫光。

贺慧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两个奴仆瞧到她立刻惊喜的高声道:“二夫人。”

秦跃牛眼直勾勾的瞅着如同仕女画上走下来的贺慧淑,失声道:“慧淑,我听你的话一直没有动。”

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打虎前的意气风发,只是个卧床近一月需要亲人关心的病人。

卧室里的两个小家伙及奴仆都识趣的退下将房门关上。

待她脸颊绯红从卧室里出来,已过了一个时辰,月上梢头,候在院子的何嫂呈上一个请柬,道:“二夫人,书院七夕前一天香果会的请帖。规矩跟往年一样,十岁以上未定亲成亲的男子及未定亲成亲的女子都能赴宴。”

“香果会年年都有,去年敏业参加了一次,得了十几个香果香包手帕,今年本想不让他去了,只是他不去,去病跟我的晶娘去了没人领着谁也不认识。”贺慧淑拿着请帖去了大厅。

李云霄瞪着圆溜溜乌亮的大眼睛,兴奋的跑到贺慧淑跟前,仰头叫道:“姨,我要去香果会!”

贺慧淑笑道:“你是听牛家五少爷说的香果会?”

“是啊。”李云霄点头,激动的道:“我们几个商量好了,那天都去瞧热闹。”

贺氏摇头道:“这个小东西已经在他奶奶跟前闹了好半天,非要去香果会。”

贺慧淑把请帖递给贺氏,道:“去就去吧。让业郎带着去。”

李云霄高兴的手舞足蹈,朝李晶晶做鬼脸。

李晶晶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去就去呗。好像你去我不去似的。”

贺氏看完请帖,问道:“姐姐,贴子上不准十岁以下的男子参加。”

贺慧淑菀尔,道:“书院年年都这么规定,可是年年都有年龄不够的小郎穿着小娘的衣裙抹着胭脂混进去。这些小郎都是博士、师长府里的少爷,牛院长老眼昏花瞧不出来,其余人都装作不知道。”

贺氏笑道:“还能这样啊。”

“能啊。”贺慧淑去吩咐何嫂,让她立刻按着李云霄的身材准备一身裙子。

“霄伢子比晶妹子胖,要是身材一样就好了。”曲氏觉得特意给李云霄做一身新裙子只穿半天就没用了很浪费。

七月初六清晨起下了一场长达一个时辰的小雨,天公做美,到了中午晴空万里,风清云淡,阳光普照大地,岳麓山拥有几千年历史的森林空气潮湿清新。

山上的几条溪流在山脚下汇成一个深五尺直径四丈清澈见底的小潭,水清无鱼,潭底只有奇形怪状五颜六色漂亮的鹅卵石。

小潭的旁边有几个巨石,几个少年学子穿着青衫,乌发用玉簪高高别起,盘腿坐在石上吹着竹笛。笛声悠扬动听,带着溪水落潭声飘向远方。

小潭不远处是一片偌大绿油油的草坪。潭州书院的香果节年年就在此处举行,有山有水,端得是个好地方。

草坪上几百张桌椅摆放成巨大的四方形,中间空出百平米草坪。

引人注目的是草坪中央,有一座红色桔子、黄澄澄的梨、红色苹果、紫色甘蔗、绿色柚子等水果堆成了两人高直径半丈的小果山。

这些水果是未成亲定亲的学子们自掏腰包凑钱买的,为的是营造气氛,吸引更多的书院博士、师长府里的小姐。

未时刚过,学子们基本上都到了,人人穿上华美长衫,精神奕奕,朝气蓬勃。

站在外围的一群少年学子瞧到远处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人穿着桃红、黄色的裙子,激动的道:“有两位小姐来了。”

“不知是哪府的小姐。”

等三人走到近处,众学子好不失望,原来穿着桃红、黄色裙子的是两个不到十岁肥胖的小男孩装扮得,脸上胭脂涂得跟鬼一样,已不能称为可爱,而是滑稽可笑。

“我的两个弟弟昨个兴奋的睡不着,恨不得今个一早就过来。我娘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裙子,把他们拾掇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跟他们站在一起。”两个小胖男孩的哥哥跟熟识的学子打着招呼。

“你前几年不也这么穿着混进香果会。”众学子哄笑着打趣这个当哥哥的。

众学子有人高声叫道:“敏业弟,你今年来得这么早,可是春心萌动?”

“春天早就过了。”身为秦国公府二少爷的秦敏业从考入书院的第一天起,就被许多人关注着。

他的身份别说是在潭州,就是在长安也是正经的高门嫡少爷。

此时他黑脸没有表情,穿着平时的衣衫,仿佛是去上学。

李去病生得瓜子脸单凤眼,唇红齿白,在曲氏唠叨下穿了贺慧淑送的浅紫衣华贵的崭新长衫,深紫色云纹腰带,系着一块白里透着淡绿的古玉佩,俊秀非凡,倒像是王孙贵族。

有学子将李云病认出来,惊诧道:“这不是去病小弟吗。”“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去病小弟是要在花果会上觅到佳人吗?”

学子们只知道秦敏业叫李去病小叔叔,不知道李去病的家世。不过从秦敏业对他的态度,猜测家世不会差了。

李去病是凭着真本事考入书院,模样好性子好,从不争强好胜,人缘还不错。

一些学子打听到他没有订亲,倒是起了心思,准备给府里长辈说,看能不能与府里的未成亲的姐妹结个姻缘。

李去病俊脸羞红,低头不语,还不知道刚在书院读了几天书,就被人盯上了。

李晶晶梳着双丫鬟,发戴镶珍珠的小金簪,穿着玫红色的长裙,星眸精亮,灵气逼人,秀美绝伦,将场上的十几个同龄的小姐比了下去。

她听到许多学子说话还是鸭公嗓,正是变声期的少年。心说:这么小就想着亲事,发育好了吗?

李云霄穿着打扮跟李晶晶一样,只是头上戴的是素面的小银簪,被贺氏与贺慧淑故意的在胖嘟嘟的脸蛋及小嘴唇上涂了红红的胭脂,人见人笑。

众学子当中有十几个气质高贵容貌俊美谈吐与众不同的少年,都带着奴仆。他们不是出生世家就是高官子弟。

湖北道都督的嫡二少爷祁子阳身材高大魁梧,生得剑眉星目,以玉冠束发,穿着宝蓝长衫,风流倜傥,因凭着真本事考进来,没什么架子,出手又很大方,人缘最好。

他身边围着七、八个学子当中,不泛溜须拍马、妒忌之辈。

他今个特意精心穿戴一番是有原因的。

原来他的生母是湖北道都督元配。生母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两年前生母去世,比大哥年龄还小一岁的继母嫁进府。

继母出身不高,却是嘴甜如蜜,还大方的把陪嫁的美貌奴婢给了他爹当通房,哄的他爹找不到北,把府里的当家权交给她。

他哥哥已经成亲,又是嫡长子,不是继母能够摆布的,去年有了官职之后,直接带着他们生母贵重值钱的嫁妆及小妹搬出去另开府住了。

继母把主意到了他头上,今年已几次想把娘家侄女、外甥女嫁给他,都被他祖母婉拒了。

他人在书院不在府里,亲事一天不定,心里就不踏实,无法专心读书。

今个他来参加香果会是诚心想找一个能入了眼缘家世清白的小姐。

如果成功了,他就给祖母写信,派官媒来求亲,把终身大事定了,断了继母龌龊心思,等后年考中进士当了官也搬出去开府单住。

他比秦敏业年龄大两岁,同年同期入书院读书,也是去年考中秀才。两人关系很好。

祁子阳一直坐着不动跟众学子谈天,直到看见秦敏业,立刻起身迎了过来。

他家的背景比不得秦敏业家。他跟秦敏业关系交好不是势利,而是对很多的事的看法想法一样。

他被继母逼得自个张罗亲事,就得到了秦敏业的赞同。

秦敏业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热情的祁子阳介绍了龙凤胎。

祁子阳跟李去病认识,今个是头一回见到常被秦敏业挂在嘴上的龙凤胎。

他目光落在李晶晶身上,惊赞道:“敏业,你表妹可真是个小美人。”心思飞快的转着,暗说:要是再大几岁就好了。我能娶到贺大名士的药师外孙女,是极好的姻缘。

他知道今个龙凤胎会来,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从身后的奴仆手里接过一只凤形金钗,双手送给李晶晶,笑道:“李药师,书院的蚊虫厉害的很,往年过夏天我痛苦不堪,今个沾了敏业的光,用了你制的驱虫膏,过了一个消停的夏天。此物赠你,祝愿你长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李晶晶见祁子阳生得俊美,又如此会说话,性子可比沉闷的小黑熊表哥活泼。

秦敏业点头示意李晶晶收下。

祁子阳想起了比李晶晶大不了几岁的小妹,如今小妹跟哥嫂过着,日子肯定比在府里跟着爹爹与继母强。

他伸手去摸李晶晶的头发,秦敏业不着痕迹的挡在前面。

李云霄把李晶晶拉到身后,大声道:“妹妹是我的。”

祁子阳瞧着一大一小护着李晶晶,这情景眼熟。曾经他与他大哥也是这么守着小妹不让外男碰。

他又从奴仆手里接过一柄套子镶有宝石的匕首,双手递给李云霄,道:“我听你表哥说你不但书读的好,武功也练的好。宝剑赠英雄,你以后长大当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

李云霄接过份量不轻的匕首,拔出有着锋利剑刃的匕首,举高放在阳光下照耀,闪烁银光,又跑到广场边找了棵倒霉的小树砍断几根手指粗的树枝,喜得叫道:“好锋利的小剑。”

祁子阳指着不远处前排摆放有盛有水果竹篮的桌子,道:“敏业,我坐在那里,你们坐我旁边。如何?”

秦敏业摇头道:“今年我坐在后排。”

去年他头一回参加香果会,跟着祁子阳坐在前排,收了小姐们送的一堆的荷包、帕子、鲜花。

贺慧淑去参加酒宴,收到十几个贵妇的暗示,有的竟直接要她派官媒婆去府里提亲,把自家女儿与秦敏业的亲事定下。贺慧淑光是婉拒就费了好多的心思。

今年他才不会坐前排引人注意。

“霄哥哥。”“霄哥哥今个可真美啊。”李云霄的十几个小伙伴跟他一样穿着新裙子戴着漂亮发饰,脸上涂着香喷喷红通通的胭脂,由府里的叔叔、姑姑、哥哥、姐姐领着来了。

牛浩星同父同母嫡亲的哥哥牛浩日今年十岁,正好符合香果会对于男子年龄的要求,终于不用再像往年那样穿女裙混进来凑热闹。

牛浩日跟好不容易被解了禁足的牛浩星嘱咐几句,就去找同年同期的学子聊天。

牛浩星、董家七少爷、李家二少爷、洪家二少爷、刘家六少爷等小童将龙凤胎围起来说话。

李云霄瞧着众小童滑稽的模样,笑得前翻后仰,指着众小童,打趣道:“星妹子,董妹子,洪妹子……你们今个都是我的妹妹!”

牛浩星立刻叫道:“霄姐姐,你今个是我们的姐姐。”

众小童哄笑。李云霄嘟着嘴。

董家七少爷猛的冲上前抱着李晶晶,在她脸上亲了两下。

李云霄急忙上前用力拉开董家七少爷,叫道:“不许你亲我妹妹。”

董家七少爷无辜的道:“你刚才说我是小娘。那我跟你妹妹都是小娘,怎么亲不得啊。”

李家二少爷从后面抱着李晶晶,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得意的道:“哦,我亲了霄姐姐的晶妹妹。”

李云霄叫嚷着扯开李家二少爷,力度过大竟是把他扯到在地,发上戴的钗也掉了。

“你好小气啊。”李家二少爷双手裙子都沾了泥,也没生气,爬起来目光纯真,笑着挥手让小伙伴去亲李晶晶。

众小童拿出抢球的劲冲向李晶晶,见她惊惶失措要跑,牛浩星反应最快,冲上去正好亲到她嘴唇一下。

不远处秦敏业瞧到了,大步走过去。

李云霄怒道:“妹妹是我的。不许你们亲她。”

众小童见李云霄真的发火了,便停下脚步,让李晶晶跑掉了。

秦敏业一把抱起李晶晶,问道:“可是吓坏了?”

李晶晶摇头。她岂会被一群小顽童吓着,只是脑袋被他们喊叫声吵得嗡嗡响。

一会儿李云霄的一个小伙伴穿着裙子跟着六岁的姐姐来了,这个姐姐长得漂亮,也得到了特殊待遇,被十几个穿着裙子的小童冲过来群亲了。

李云霄动作敏捷,连着亲了小姐姐两下,心理平衡些了。

书院各府精心打扮美貌漂亮的千金由奴婢陪伴着陆续到了,裙摆轻飘,香风袭袭。

书院的杂役将装满名贵水果的两个竹筐抬到果山旁边。

牛院长、副院长与十几位师长在学子、小姐的掌声中入席就坐。

由副院长宣布才艺展示名单,香果会正式开始,之前报过名的学子、小姐依次走到果山旁施展才华,唱歌、咏诗、跳舞、弹琴、做画、吹笛。

潭州府不似长安那般开放,富贵人家对未成亲的女儿家教管得严,不让抛头露面。

众位小姐出自博士、师长的府里,都是自幼苦学琴棋书画,只有参加宴会、香果节才有机会展示才艺,博得好名声,易于嫁到名门。

今个最先上场的四位小姐气质、容貌都好,正值芳龄,又有才气,获得满场掌声。

李晶晶瞧着她们的才艺比前世艺术学院学生不差,只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表演,十分羞涩腼腆,这才显得清纯可爱,似幽谷百合静静绽放,引得少年学子心生情愫。

秦敏业见李晶晶看得津津有味,轻声问道:“妹妹觉得好看?”

“好看。”李晶晶道:“你以为我只知道制药啊。其实我很有生活情趣。”

秦敏业问道:“你想学琴吗?”

李晶晶摇头道:“不学。我听听就好了。”

秦敏业笑道:“我弹给你听,可好?”

李晶晶在别院的书房里没有看到琴,狐疑道:“你会弹琴?”

秦敏业谦虚的道:“会。弹的不太好。”

坐在前面的一个圆脸少年学子似脑后长了耳朵,回头瞪圆眼道:“敏业小弟,你与祁子阳的琴技是洪博士亲传,连最挑剔的狄师长都说好。你还说弹的不太好?”

李晶晶道:“业哥哥,你弹的这么好,也没弹给我们听过,是不是我们说你长得黑,你生气不想弹琴给我们听。”

秦敏业眉毛一挑,缓缓道:“我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圆脸少年扭过头去,忍俊不禁。

李云霄坐不住,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突然看到牛浩星跟他打手势指着外围,又看到董家七少爷同样的动作,跟李去病打了声招呼,就钻了桌子,从桌子底下往外爬,一直爬到外围跟众小童汇合。

牛浩星提议道:“咱们都去那边玩。等香果节散了,跟大人们回府。”

众小童把一个大桔子当成皮球,嘻嘻哈哈刚玩了一会抢桔子。两个学子跑过来撵他们到远处去玩。

众小童见小潭周围无人,就去了那边。

“你们看,树上有几个戴着斗蓬的怪人!”牛浩星手指着小潭上面的森林大叫。

众小童都走过来,顺着牛浩星指的方向望去,疑惑道:“在哪里?”“没有瞧到。”

牛浩星道:“你们站在我这个位置瞧看。”

李云霄走过来依言行事,只是眺望到枝叶非常茂密的几百年参天大树,没有看到人,更别说戴斗蓬的怪人。

董家七少爷、洪家二少爷站在李云霄旁边,抬手放在额头前遮住刺眼的阳光,先后叫道:“真的有啊!”“我看到了,树上站有戴斗蓬的怪人。”

李云霄再次去瞧,见一棵树杆粗壮叶子茂密的槐树上站着一个穿浅绿衣裤、戴着白纱斗蓬瞧不到脸的男子,道:“我也看见了。咦,他站在树上干什么啊?”

牛浩星板着小脸,道:“白日戴斗蓬站在树上偷窥,肯定心有鬼祟之事。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告诉大人。”

李家二少爷的爹是书院的护军将军,警惕意识很高,往广场外跑去,“我去那边告诉守军。”

牛浩星飞快的跑去告诉坐在外围的十几个学子,让他们去森林里瞧看,又准备从桌子底下爬到里面去,见李云霄跑了过来,道:“我要告诉我爷爷。”

“我刚才爬出来,手被人踩了好几脚,可痛了。你别爬了,咱们一起从桌子间的缝隙挤进去吧。”李云霄拉着牛浩星,眼看着就要到了爷爷牛院长跟前。

远处传来十几个小童、学子的惨叫救命声。

“大蜂子蜇人了!”“救命!”“痛死我了。”

花果会人闻声纷纷站起来,草坪中央正在弹奏古筝容貌秀美的小姐也停了下来。

众人叫道:“蜂子怕水,快跳到水潭里!”“把衣衫脱了蒙着头。”

李云霄、牛浩星个子矮瞧不到,爬上桌子见小潭那边。

数不清的蜂子漫天飞舞蜇人,已将几个小童蜇的疼痛无比惨叫满地打滚,余下的小童吓得哇哇大哭被学子抱着、挟着玩命似的往广场跑着躲蜂子。

小童脸上有胭脂花香,一大群蜂子追着飞到了广场。

众人仔细看去,每只蜂子足有一寸长,黄黑两色相夹,是能够吃掉蜜蜂毒性厉害的大马蜂。

“好大的蜂子。”“是能蜇死人的大马蜂。”

它们速度极快,见人就群起蜇之,蜇过了又换一人继续蜇。

坐在外围的学子顾不得形象了,解了外衫罩在头上朝四面八方散开逃跑,仍是有十几人裸露在外的皮肤被蜇了,痛得尖喊尖叫。

秦敏业不知何时挤了过来,黑脸沉着,一手一个抱起李云霄、牛浩星,跑了出去。

他一直留意的在外头玩的李云霄,不然怎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李云霄叫道:“小叔叔跟我妹妹呢?”

秦敏业跳过两张倒地拦路的凳子,答道:“他们已跑出去了。”

牛浩星扭头去看,见牛浩日正在人群里寻找他,大叫道:“哥哥,我在这,我没事。”

李晶晶已被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李去病背着逃到广场的安全地带。

外围的人全跑了,蜂群被风一吹分散开,几只一组的去蜇里面来不及跑开的人。

“马蜂毒很厉害,蜇多了人会死。”

“马蜂蜇过的肌肤会留疤,几年都消不了。”

“小姐回避一下。我要脱外衣捕马蜂。”有个来自山村的少年,跟同学要了几块干净帕子,迅速的将脸蒙住,把手包出,脱下衣衫勇敢的去扑马蜂。

近千只马蜂漫天嗡嗡飞,他一个人哪里扑得过来,将外衫罩着的几只嗡嗡飞的马蜂捏死,又接着去扑。

大多数学子来自城府,见马蜂把人都蜇昏倒了,不敢以身犯险去扑马蜂。

有两个小姐、三个奴婢倒霉的被马蜂蜇了脸,痛得捂面尖叫,慌乱中身体撞倒了几张桌椅。

椅子东倒西歪,绊倒往外跑躲马蜂的人,桌上的水果滚落在地。

马蜂群在外围蜇了人,嗅到浓郁的果香、脂粉花香,亢奋的往果山与女子身上飞,造成全场人恐慌四处逃跑。

狄玉杰一急站上桌子,高吼:“我们书院医药局有足够的好药能治马蜂蜇咬。大家不要惊慌,不要攻击马蜂,都往广场下面走,不要急跑撞着人。”

早已有学子去医药局请医师药师。

今个这么多人被蜂子蜇着,是书院近年来最大的群伤事件,现场目击者多达千人,用不了一个时辰,能传遍整个潭州府。

牛院长气急败坏红眼叫道:“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马蜂?”

狄玉杰沉声道:“院长,马蜂似从森林飞过来。森林的树木都是几百年,树上有许多马蜂窝,大的足有半人高,一窝蜂少说有几千只。”

“年年都在此举办香果节,从未有过马蜂蜇人。今年怎会飞出来这么多马蜂?我去瞧瞧。”牛院长心急如焚,担心出人命,脱了衣衫罩在头上,往潭水方向跑去,半路被几个博士拦住。

最开始发现大马蜂的几个少年学子抱着小童终于拼命跑了过来。

他们的脸、手都被马蜂蜇的红肿起来,痛得呲牙咧嘴。十个小童吓得哇哇大哭,被同样被吓坏了的亲人搂着柔声哄着。

洪博士没见着二儿子,急得问邓师长府的二少爷,“我家洪志远跟你一起玩,他人呢?”

邓家二少爷呜呜哭着直摇头。

当时他看到漫天大马蜂,已吓得魂飞魄散,被学子挟起逃命,什么都不记得了。

洪博士心里一沉,连忙又问别的小童。

丁博士家的五少爷指着潭水方向哭道:“远弟弟跑得时候被一块石头绊着,摔了一跤,好多的蜂子扑向他的脸。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洪博士心里对于同意二儿子参加香果会懊悔无比,一下子泪流满脸,叫着二儿子的名字,就往小潭那边跑去。

三个学子死命的把洪博士抱住,叫道:“洪博士,大马蜂数量多,又十分厉害,您过去是送死。”

洪博士眼里只有小潭边躺着的几个小人,不知哪个是二儿子,着了魔似的往前冲,哪肯停下来。一个学子急中生智将他打昏了。

逃出生天的几个学子喘过气来,顾不得疼痛,立刻将情况禀报给牛院长。

“院长,小潭上头森林的树上有几个戴着斗蓬的歹徒偷窥香果会,被小童们发现,叫了我们上去瞧看。我们刚进了森林,歹徒就将树上两个的大马蜂窝踢落。窝里的马蜂顺风飞下蜇我们。歹徒趁机逃跑。”

牛院长气得心里吐血,叫道:“这场灾祸竟是人为的!”

董副院长专管学院安全,站在牛院长旁边,吼道:“护军干什么吃的,快去把歹徒抓了!”

李家二少爷已将广场巡逻的二十几个护军叫来。

“你们两个立刻去禀报李将军,火速把山封了,不让歹徒逃出山。其余人跟我入林。”护军的小队长见小潭附近有许多的马蜂,便带着士兵从下面的小路跑进森林去抓歹徒。

李去病神情慌里慌张,抱着李晶晶的手臂都在颤抖,急道:“敏业,我们快回家去。”

在曲家村时,一旦村里发生突发事情,村民都赶紧回家关好门窗不出门,等着险情已解除的锣声响了,才敢出门。

他头一个念头就是要跑回别院躲起来。

秦敏业见李去病脸色苍白吓得不轻,连忙安慰道:“小叔叔,马蜂飞不到这里来。”

李云霄指着小潭那边已经被蜂子蜇得倒在地上根本不动弹的几个小童,叫道:“小叔叔、业哥哥,我想过去瞧瞧他们。”

“他们被马蜂蜇死了。”牛浩星牙齿咬住嘴唇呜呜哭,心里惊恐担心后怕。刚才若不是他、李云霄、李家二少爷去叫人,此刻躺在地上的人里面就有他们三个。

李去病头摇的像拨浪鼓,道:“那里有好多马蜂,护军与他们的亲人都不敢过去。你绝对不能去。”

“把驱虫膏抹了,任何蜂子不会蜇。”李晶晶取出了一个小瓷盒,将里面的药膏涂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道:“小叔叔,你把我放下。你给脸、脖颈、耳后、手上摸了药膏,大马蜂闻了药膏味躲着你飞。”

秦敏业惊叹道:“你制的驱虫膏连马蜂也能驱?”

李晶晶面色凝重,这时候顾不得逗小黑熊表哥,道:“能。你要是随身带着,就赶紧涂抹了。”

秦敏业立刻将两小童放下,从怀里取出驱虫膏抹了。

望莲、望月急奔而至,瞧到李家人无事,从李去病手里接过李晶晶。

她们刚才一直在草坪广场下面的树林阴凉地候着,看到许多人惶恐慌张的跑出来,也没问原因,赶紧跑过来找李家人。

李晶晶肃容道:“望月,速去别院,给我娘、我姨报个平安,去药室把摆在第二层铁架的四个青色罐子放在我的小篮子,用布蒙着火速拿过来。”

“是。”望月扭头便朝别院方向狂奔去。

李去病蹙着眉头问道:“晶妹子,你要干什么?”

李晶晶道:“我要去瞧看那几个中了蜂毒倒下的细伢子,看能不能救下他们的命。时间非常紧迫,一刻都耽误不得。”

《药兽书》记载:马蜂学名“胡蜂”。体大身长毒性也大,是一种分布广泛、种类繁多、飞翔迅速的昆虫。雌蜂身上有一根有力的长螫针,群起攻击,可以致人出现过敏反应和毒性反应,严重者可导致死亡。(摘自百度)

李去病颤声道:“你不能去,那里有几千只大马蜂,会把你蜇死。”

“小叔叔,你放心。我涂了驱虫膏,大马蜂躲我还不及,怎会蜇我。”李晶晶摸摸李去病冰冷的手,道:“你与望莲带着霄伢子、星伢子在这里等着。我跟业哥哥过去瞧看。”

李去病叫道:“不行。”

李晶晶瞪眼喝道:“不行也得行。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望莲会保护你们。”

李云霄叫道:“我要过去瞧看。”

李晶晶瞪眼凶道:“闭嘴。这时候你少添乱。”

李去病叔侄都不吭声了。牛浩星嘴巴微张,惊叹李晶晶的凶悍。

秦敏业依言背着李晶晶跑向小潭,问道:“你有药能救中了蜂毒的人?”

“中蜂毒严重的人,我得给他们诊过脉了,才能回答你的问题。”李晶晶俯在秦敏业耳边道:“中蜂毒轻的人,我刚才已让望月去取药了,一日就能解毒消肿不留疤痕。”

两人跑到了马蜂的区域,十几只寸长的马蜂迎面飞来。

秦敏业顾不得夸赞李晶晶药术精湛,赶紧停下把她放下,拿出手帕遮住她的小脸,把她抱在怀里。

他紧张的不敢动,就在他以为要被蜇伤时,已冲到距离脸部一尺的两只一寸长的黄黑色相夹的马蜂竟然嗡嗡倒飞,而后逃了,剩下的十几只马蜂在与他同样的距离也倒飞逃了。

李晶晶不耐烦的把手帕拿开,嗔怪道:“我刚才给你说了,驱虫膏能驱大马蜂啊。快跑,去救人!”

秦敏业惊喜无比,抱着李晶晶,勇猛的朝马蜂猖狂的区域冲过去,所过之处,群蜂无不退飞逃蹿。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离奇,比那个捕蜂少年更加引人注目。

众人惊呼道:“那个背着小娘的学子是谁,怎地大马蜂躲着他?”

“他头脸手都没蒙着,也没举着火把,大马蜂都不敢蜇他。”

祁子阳眼尖,跳到桌子上用尽全力声吼道:“敏业,你用什么法子退马蜂!”

秦敏业头也不回,高声答道:“涂了驱虫膏。我给你的那种特殊的驱虫膏。”

湖南道潮湿火热,蚊子特别多。药馆里售卖的驱虫膏只能驱普通的蚊子,对那种长着花纹的小毒蚊子无效,更别说驱蚂蚁、马蜂了。

他特意加了后面那句,就是怕被众位学子误会涂了药馆的驱虫膏就学他往马蜂群里冲。

狄玉杰正在带着学子把桌椅烧了欲生成浓烟驱走马蜂,听到祁子阳与秦敏业的对话,眼睛闪放精光。

“我天天都带着你给我的驱虫膏。”祁子阳像打了鸡血一样站在桌上就往肌肤上涂驱虫膏,涂完了将瓶子丢给随身奴仆,叫道:“你家少爷我先去宰马蜂,你涂了就跟上。”

他为了香果会寻门好亲事,精心准备了才艺,竟被一大群马蜂搅了。大马蜂又把他恩师洪博士的二儿子蜇成重伤,现在小人儿还在小潭旁边的重蜂区躺着救不出来。他心里把马蜂恨得要死。

奴仆心里恐慌,瞪大三角眼,不知点头还是摇头好。

狄玉杰手快一把抢过奴仆手里的驱虫膏,涂了之后还给他,朝小潭跑去。

祁子阳仗着武功好,踩着桌子跑向马蜂密集的地方,见东倒西歪的桌椅中间躺着五个女子,发现是刚才被马蜂蜇伤脸吓昏的两位小姐、三个奴婢,十几只马蜂还在围着她们的脸蜇。

五女脸蛋已经红肿到瞧不清原来的模样。

“死马蜂,小爷弄死你们!”祁子阳跳下地面,伸手抓住几只大马蜂活活捏死,余下的马蜂嗅到他身上的药膏味飞逃了。

他将五女一个个的背到安全地带放下,再去救别的女子。

秦敏业、李晶晶赶到小潭时,四个重度昏迷的小童已被最开始出身寒门脱衣捕大马蜂的少年学子抱到了不远处的草坪平放躺着。

勇敢少年学子在刚才搬人过程中,脑门、后颈的肌肤不小心裸露出来,被马蜂蜇了几个大包,痛得双手捂住脑袋呻吟。

四位昏迷的小童脑袋被蜇的红肿得似猪头,脑门、眼皮、脸、脖子、双手全都被蜇了,没一块好肉,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亲人坐在地上抱着他们的小身子怎么摇都不摇不醒,叫也叫不醒,悲痛欲绝的哭泣。

洪博士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看到李晶晶就像看到大救星,抱着怀里的洪志远,连滚带爬过去鸡捣米似的磕头,求道:“李药师,我的二儿子刚断了气,您看他有没有得救?”

其余三童的情况比洪志远略好些,还有微弱的气息。他们的亲人见洪博士求的是个小女孩,又是药师,不敢托大,要等着书院王大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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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晶晶连救三童命 子阳因药喜得佳妻

李晶晶二话不说,蹲下就给洪志远把脉、翻看眼底,伸手到他鼻前探过,心里已有了诊断,他是过敏型体质,中了重度蜂毒,血液循环不畅导致心脏停止跳动假死,再过几分钟就会真正死亡。

此时洪志远就算吃了保命丸也无用,必须先让他恢复心跳。

她板着脸让洪博士把洪志远平放于地上,双手用力给他按压胸口做心肺复苏,同时叫洪博士给洪志远做人工呼吸。

她只按了几下,感觉力气不够,立刻换上在一旁红着眼关注的秦敏业。

秦敏业学着李晶晶的模样双手按下去,可是不敢用力。

李晶晶盯着秦敏业的手,高声道:“你要用力。他的胸骨是按不断的。”

洪博士抬起头,眼泪鼻涕都掉到了二儿子的嘴里,哭道:“敏业,你听李药师的话。”

洪博士心里明白,二儿子已停止呼息,李晶晶要救活他必须要用非常手段。

旁边的几人都睁大眼边哭边瞧着。狄玉杰跑过来时正好瞧到这一幕。

洪博士给二儿子渡着气,脑海里浮现二儿子出生时全家人的喜悦,他与夫人李氏带二儿子时的点点滴滴。

他与李氏同岁,三十六岁时得的二儿子,年龄差得太多,当成孙子一样的疼爱,他爹娘更是把二儿子看着眼珠子。

如果二儿子死了,他就不用说了,李氏及他的爹娘必然也是伤心欲绝活不下去。

时间对于他来说仿佛停止了,短短的几十秒如同渡过了十几年那么漫长。

李晶晶非常镇定的伸手放于洪志远鼻前,感觉到有了微弱气息,再给他把脉,道:“洪博士,你儿子已有了心跳,保住性命,下面我给他吃内用去毒丸,给他去体内蜂毒。”

洪博士颤声问道:“我的远郎活了?”

秦敏业紧张着急得出了一身汗。

狄玉杰蹲下伸手放在洪志远鼻前,点头道:“洪博士,你二儿子有气息,他活了。”

洪博士竟是欢喜的一屁股坐倒在地,盯着给二儿子喂药的李晶晶发起呆来。

李晶晶给洪志远喂的是保命丸与内用解毒丸,双药齐下,确保他性命无忧,解去溶入血液里的大量蜂毒。

望月涂了驱虫膏提着小篮子气喘吁吁跑至。

李晶晶见小篮子上盖着蓝布,朝望月赞许的微点头。

她为了不暴露回春药府的秘密,特意给望月、望莲嘱咐过,为了防止灰尘脏了药草、药品,小篮子上面一定要盖着蓝布。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望月细心的记着这点,她自是要表扬。

李晶晶揭开蓝布的一角,从里面拿出两个蓝色罐子,交给狄玉杰,道:“大的罐子里面装得是外用去毒粉,涂抹在肌肤红肿处。小的装得是内用去毒丸,吃下解体内蜂伤。你去拿给受伤的人用了。不够再来找我。”

狄玉杰接过罐子像对待失传的古书一样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跟三位小童的亲人非常镇重的道:“这位就是一个月前解了五步蛇毒救下洪博士一命的李药师。”别的不多说了,让他们自己选择。

李晶晶指着那个痛得呻吟的寒门少年道:“你先给这个大哥哥用药。”

狄玉杰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寒门少年感激的道:“李药师,我叫吴冬至,谢谢你。”

李晶晶摇头道:“不用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把四个细伢子从群蜂堆里抢出来,真是英勇啊。”

洪大博士连忙抱着洪志远要向吴冬至磕头道谢。

“洪博士,我是您的学生,这可使不得。”吴冬至赶紧拦住了。

其余三童的亲人感激的向吴冬至道谢。

李晶晶又取出两个蓝色罐子交给秦敏业,重复了同样的话,最后眨眨眼睛,道:“业哥哥,望月来了,有她守着我。你快去救人吧。”

她制的药已经白送了书院两罐,这两罐总得让秦敏业赚点人情吧。

秦敏业领会的点头。

此时风向终于转了,将草坪的十几张桌椅燃起的大火形成浓烟往森林方向刮,把天空无数只大马蜂熏的撤退离开草坪。

书院出了这么大的蜂祸,百人被蜇,医局医师医徒、药局药师药徒紧急倾巢出动。

王大医师、四位医师、二十位医徒人人背着医箱,邓药师及两位药徒背着药箱全部赶到事发现场。

牛院长老泪纵横请着王大医师、丁医师、邓药师及六位医药徒先去给被大马蜂蜇成重伤的四位小童。

其余的医师医徒药徒去诊治被大马蜂蜇成中度受伤、轻度受伤的患者。

王大医师等人跑到水潭附近的空地时,李晶晶已给被大马蜂重度蜇伤的两个小童诊治过了,并且洪志远已经清醒过来能够说话。

牛院长惊呼道:“李药师!”

王大医师盯着李晶晶,原来贺慧淑的外甥女就是他仰慕多日的李大药师,此时顾不得震惊套近乎,道:“李大药师,这里还有两个病童,你我一人诊治一个。”

大药师对于药性的了解远超于医师及药师。极大多数的大药师都会医术,具有医师的诊断水平。

比如道教药神赤灵子,药术炉火纯青,医术也不比医师差,遇到医师给病人误诊,会立刻指出来。

李晶晶听说王大医师对患者一视同仁,对他心存好感,现在救人要紧,也不谦让,点头道:“好啊。”

众位医师医徒以往跟王大药师出诊,会不错眼珠从头到尾把他给病人诊断的整个过程看下来记于心里,今个实在是好奇李晶晶,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李晶晶不是头一次被人关注,这回不过换成医师医徒而已沉着冷静十分老道的给病童把脉,诊断的步骤不变。

王大药师给丁博士府的五少爷诊断之后,说出病情,见邓药师连忙从早已打开的药箱里取药,连忙摆手制止,道:“李大药师,我要用你的药。”

李晶晶痛快的道:“好啊。”

三个病童相继醒过来了,他们的亲人喜极而泣,均感恩的向李晶晶磕头。

洪志远已经能够下地走路,只是有些摇晃,形象很是滑稽。洪博士赶紧把他抱在怀里。

李晶晶扶起众人,道:“老爷爷,四个病童明个复诊的事都交给你了哦。”

“好。走,我们去患者的集聚处。”王大医师忍不住赞叹道:“你的解毒药可真是霸道,五步蛇毒、马蜂毒都能解了。”

李晶晶道:“你的银针术也很厉害。我听我二哥说你用银针术救了牛府牛浩星的随从一命。”

王大医师回头瞟了一眼急怒攻心恨不得上吊的牛院长,心里埋怨他为何没有早说出李晶晶就是李药师的事。

半个时辰后,被大马蜂蜇伤的人数已经统计出来,共计一百二十三人,重伤差点死亡者四人,脸部、脖颈、双手被蜇面积五成者三十四人,余下的人都是肌肤轻度被蜇。

各府的小姐共有十五人中度被蜇昏迷。其中两位小姐胆子小,吓得溺尿,清醒过来后羞愧无比生了自尽的心思,当场撞树,被亲人救下抬回府去了。

李晶晶的四罐药都用完了。书院就用起药局邓药师与药徒制得解毒药。

别院的奴仆奉贺慧淑之令跑来四趟瞧看,将现场情况报给她知晓。

贺慧淑、秦跃、明氏得知李晶晶让秦敏业拿着药现场救了许多的学子、小姐,为国公府赢得极好的名声,极为高兴。

夕阳西下,秦敏业、李去病、龙凤胎终于回到了别院。

明氏、曲氏、贺氏、贺慧淑见四人疲惫不堪,似打了败仗,心疼的赶紧让他们喝了水去沐浴,而后用晚饭。

一大家子人正吃得香时,守门的奴仆进来禀报,道:“二夫人,王大医师派了一名药徒带来一封信,说是他在给病人出诊,不能亲自上门,药局解蜂毒的药药效差,怕各府的小姐用了脸上落下疤痕,求咱们府里的李大药师再赠些解蜂毒的药。”

明氏笑道:“王大医师倒是实在人,直接承认书院药局的药差。”

贺慧淑接过了信看了之后,给了贺氏,道:“奶奶,他只有说得诚恳,又亲笔写封信,我的晶娘才会给他药。”

明氏点头乐道:“那是。”

李晶晶看过信,立刻去药室取了两罐子药,亲自交给站在大门焦急等待的药徒,嘱咐清楚,让他复述一遍这才回饭厅接着用饭。

一大家子人用过饭后到了大厅,明氏之前听奴仆说过了现场情景,觉得说得太粗,又让秦敏业细细的讲。

偏偏秦敏业是个内向性子,什么事都到了他嘴里都会讲得干干巴巴,让人只听了几句就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

曲氏好奇心不亚于明氏,道:“去病,你给娘从头到尾说一遍。”

明氏激动道:“对。你就从你们四个进入香果会时说起。横竖今晚没事,我们刚才又都吃得多,听一个时辰,就当消食了。”

李晶晶心里暗道:老老夫人今个估计没听我姨讲小故事,在这里等着我小叔叔讲哦。

李去病便从四人到了香果会见到祁子阳开始说起。

这几年每年年前祁子阳都会代表湖北道都督府给明氏拜早年。明氏因他每回送礼都是由秦敏业亲自领着来的,对他有印象。

贺慧淑跟贺氏说了祁子阳的家里境况。贺氏听后轻叹一声。曲氏听了一耳朵,觉得高门的人际关系实是复杂。

李去病讲到大马蜂时,用手指比划着大小。几位妇人均是惊呼,“竟有这么大的马蜂。”

李晶晶瞧着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李云霄,招手让他过来,道:“你想不想去瞧瞧你的好朋友伤势?”

李云霄立刻眼睛一亮点头。

李晶晶柔声道:“我有一些宁神粉、止烧药粉。你叫业哥哥带着你,给他们挨家送去,他们吃了今晚不会做恶梦,也不会发热。”

李云霄喜的双手抱住李晶晶猛亲,笑道:“妹妹,你真好。”

贺慧淑笑问道:“霄郎为什么事欢喜呢?”

李云霄便把事情说了。

贺慧淑连声夸赞李晶晶,吩咐四个奴仆去抬轿子送秦敏业与李云霄过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送完药回来,大厅里讲故事的人换成了李晶晶。原来后面李晶晶被秦敏业背着闯进水潭边救人,李去病没有跟去讲不了,就由她本人描述。

次日是七夕节的正日子。

往年这一天的晚上,书院外面不知名的小河会聚集许多未成亲定亲的男女放河灯许愿,那些在香果节展示才艺的学子、小姐会收到仰慕者送的河灯。

今年香果节发生百人蜂蜇大案,书院的学子猜想各府的小姐惊魂未定,今晚肯定是不会去了。

秦敏业与李去病下学回来,祁子阳跟着一起来了。

“子阳见过两位婶婶。”祁子阳向贺慧淑与贺氏鞠躬行礼。

贺慧淑瞧着祁子阳红光满面,让他坐下说话,微笑问道:“阳郎昨个救人大展身手,今个瞧着气色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

祁子阳朗声道:“今个一早,小侄就收了十几位博士、师长府里送来的礼物,感谢我昨个及时将被蜂子蜇昏倒下的人背到安全的地方。我饮水思源,想着驱虫膏是敏业弟所赠、李药师制的,特来道谢。”

贺慧淑点头,柔声道:“你英勇果敢,在那样的凶险环境里,敢于救人,是个好小郎。”

祁子阳谦虚的道:“多谢婶婶夸赞。敏业弟昨个背着李药师冲进了大马蜂群,又将府里的药及时发放给伤者。我比起他还是差一些。”

“好了,这厅里没有外人,我们再莫互相夸赞吹捧了。你与我家业郎都是好的。”贺慧淑浅笑,道:“上次你看望你叔叔,来去匆匆,都没留你用饭。今晚你留下跟我们一起用个便饭。”

祁子阳跟着秦家、李家人用过饭后,到了大厅,突然间脸色羞红,终于朝贺慧淑开口道:“婶婶,小侄有一事相求。”

贺慧淑刚才已听秦敏业简单说了,心里有了底,道:“你与业郎是好友。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我能帮上的自是不会推辞。”

祁子阳一听心里很高兴,便将事情细细说了。

原来今个他收到了各府的礼物,其中有三府各送了一盏图案喜庆喻意吉祥的河灯。

三府都有未定亲成亲的小姐,还不止一位,昨个都参加了花果会,也都被祁子阳背过。

祁子阳心里中意的是在花果会上展示过筝技的丁博士府里嫡出的四小姐。可是丁博士府里还有一位未定亲成亲的三小姐。

他怕弄错人了,又不好去丁博士府里问,只有求到贺慧淑这里,让她帮着去问一下。

贺慧淑早已细细想过了,问道:“如果丁府答复,三小姐未嫁,四小姐不好议亲事呢?”

祁子阳道:“那我愿意等四小姐。”

贺慧淑又问道:“如果丁府的意思是想让你将三小姐、四小姐都娶了呢?”

听闻丁博士府的三小姐是庶出,生母是丁博士奶奶赏的姨娘,生产时血崩过世。三小姐从小就养在嫡母身边。听闻她与嫡母亲生的四小姐关系很好。

祁子阳摇头道:“我即是心怡四小姐,诚心求娶,便不会委屈她。我不会同意此事。我只娶四小姐。”

贺慧淑赞赏的点头,道:“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这就派人给丁府送贴子去。”

明氏、曲氏、贺氏听了祁子阳的回答,均又对他高看一眼。

李晶晶朝秦敏业伸出大拇指,表示他这个朋友是个好的。

很快奴仆就回来禀报,说是丁府主母丁博士的夫人随时等着贺慧淑过去叙话。

贺慧淑笑道:“早就听说丁夫人是个极聪明的人,看来已知晓我去突然拜访的目的,盼着我早点过去。”

明氏比谁都着急知道结果,催道:“你这就去吧。”

“打铁需趁热。我这去丁府问问。”贺慧淑便出了别院,带着祁子阳的托付去了丁府。

半个时辰后,贺慧淑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

原来丁博士与丁夫人昨晚商议过了,觉得那个危急时刻出头救人的寒门少年是个好的,又有秀才功名,打算把性子弱的三小姐许配给他,这样三小姐以后嫁过去,不会被他欺负去了。

四小姐是嫡出,是丁夫人的心头肉,容貌、才华、性子都极好,又学会管家,本是准备要把她嫁到名门当嫡长子主母。

可是昨个丁博士见到祁子阳救了那么多人没有受半点伤,有勇有谋有闯劲,认为他虽是嫡二子,以后肯定前途无量,改变主意要把四小姐许配给他。

贺慧淑笑道:“我给丁夫人说了你中意的是四小姐。她说等着你府里来求亲。”

祁子阳大喜,再三道谢,回了学舍立刻给祖母写信,派亲信连夜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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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恶毒秀才报复 两府意定晶晶为媳

十日后,寒门秀才家里请了潭州的官媒登了丁博士府求娶三小姐。半月后湖北道都督府的官媒便带着贵重的彩礼登了丁博士府为祁子阳求娶四小姐。

半年后,丁府的两个女儿,庶三小姐嫁了寒门秀才,嫡四小姐嫁了都督府的嫡二少爷。

几年后两女的夫君都中了进士做了官。寒门秀才最高当到正四品官职。祁子阳官拜从二品,竟是比其父及嫡兄的官职都要高,且一生只有四小姐一个妻子。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书院护军全体出动,搜索了三天两夜,终于捉住了四个偷窥香果会打落大马蜂窝的绿衣歹徒。

四人已饿得走不动路,护军根本用不着严刑烤打,只用八个冷馒头就让他们招供。

原来四个歹徒都是男子,有三个潭州的二流子,一个是曾经养过蜂子的奴仆。

这个奴仆名叫丰三,主子是望城县家有百顷田、十座茶园、九座酒楼的大富人苟四海。

苟四海年仅十七岁,年幼时偏爱读书,十五岁继承祖产后,将产业交给管家打理。

去年参加望城县县试考中秀才,极为得意骄傲,便在六月参加潭州书院入学考试,失败之后动了歪心思,于年前使了一千两银子托到长史府,请长史写了信送到潭州书院,以为今年春季能进入书院读书,岂料书院张出榜单,竟然没有他的名字。

他哪敢去找长史理论,只有把苦水咽下。今年六月第二次来参加书院考试,又没考中,恼羞成怒之下,无意中听到客栈里同样落榜的人说花果会,便想出一个毒计,即能报复书院,又能让潭州长史丢了乌纱帽。

他把丰三派到岳麓山摸清地形,又派胖奴仆花银子雇了四个二流子。

他叫丰三在岳麓山森林里寻了四个巨大的马蜂窝,在花果会的头一天从把大马蜂窝都用绳子绑在树杆上,准备花果会进行时,派四个二流子用刀把绳子砍了,四个蜂窝落地,上万只大马蜂将会嗅着果香飞到香果会蜇人。

计划若是成功,书院学子少说会被蜇死十几人、受伤几百人,书院名声毁了,正副院长及护军将军全部都要流放千里,潭州长史乌纱帽也会不保。

而他则会带着丰三及胖奴仆远赴长安,销声匿迹两年,待此事平息了再回来。四个二流子只认得胖奴仆,不认得他,官府打死他们也查不到他。

岂料,花果会前一晚一个二流子吃了腐败的肉菜患了痢疾,拉出血来,都无法下地走路,更别提去做案。

这个二流子偏偏是最熟悉岳麓山地形的,另外三个二流子没有他带路,连后山都找不到。

苟四海只有派丰三带着三个二流子去森林。

四人到达目的地之后,换了绿衣,戴上特制挡蜂的斗蓬、手套,爬上树刚一会儿,就被十几个小童发现了,还教了几个学子进林。

丰三着急之中,割破绳子,一个大马蜂窝从高空落地碎了,两千多只大马蜂飞出来。

三个二流子到了关键时刻胆怯了,顾不得割绳子,下了树就跟着慧三逃跑。

书院先有二十几个护军从小潭树林进去追捕,接着李将军下令将整个岳麓山封住,将四人活捉。

此案因为牵扯到潭州长史,李将军将四名罪犯交给湖南道都督审判。

三日后,官府张贴判决通告,苟四海、丰三死罪立即斩首,三个二流子判杖打五十、流放三千里不得返乡,患痢疾的二流子杖打二十、流放一千里三年。苟四海家产全部没收,赔偿书院受害人。

牛院长向朝廷写了奏折,将此件事件书院应付的责任全部揽下,请何冬降罪重惩。

狄玉杰以湖南道巡视官的身份,写了一封长达万字的密折报给何冬。

密折里面细细写了香果会毒蜂蜇人案的经过,包括亲眼目睹李晶晶救了三位小童的命,苟四海贿赂潭州长史千两白银,而湖南道都督判案压根未提起此事。

午后天空阴沉,乌云密布,落了半个时辰大雨,云散日出,天际悬挂一道炫丽的彩虹。

两名黑马驮着两个中年身材高大的太监,由潭州国公府的管家骑马带路,自官道奔进潭州书院,来到别院大门前。

两名太监是皇帝何冬所派,从几千里外的长安而来,考虑到秦跃养伤不能动弹,特意在卧室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跃恪尽职守,天道酬勤,厚德载物,除群虎有功,淳淳口碑。特此封为明威将军。”

“贺慧淑端庄大方,天昭祺吉,鹣鲽情深,温柔静正,褒嘉纯良,则实嘉之,晋为从四品下诰命夫人,钦哉。”(圣旨词汇摘自百度)

明氏磕头起身,因听不懂圣旨念得什么,又不好当场问,等着两名太监去大厅吃茶,这才悄声问贺慧淑。

“奶奶,陛下连升您二孙子两级官职,现在他是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我沾了他的光,成了从四品下的诰命夫人。”

如今北方军队正在跟匈奴大战,立功提官职的武官都是有战功的,似秦跃在安稳的后方,凭打虎提官职的武官寥寥无几。

明氏大喜,笑道:“陛下真是英明。”

秦跃乐得大嘴合不拢。

贺慧淑摇头道:“你从鹰嘴岭回来命都快没了,连着一个月每天骨头重生疼得要命,这会子升官倒是威风了。我倒情愿你什么事都没出过,平安在家呆着。”

明氏老眼含泪,感慨道:“亏得老天开眼,帮着咱们秦家,你的命保住了,还升了官职。”

秦跃见明氏哭了,想到差点令她伤心去世,心里愧疚自责收起笑容。

贺慧淑缓缓道:“陛下这回仍是给你册封的武官散职。你若是聪明人,下回就不要去打恶虎出什么风头。”

国公府秦雄晃、秦楠都在军队任得实职,手握八万兵权。

何冬给秦跃任了武官散职,没有给他兵权,用意十分明了,就是让他老实在潭州呆着,给明氏养老送终。

秦跃息了再次立功的念头,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两名太监稍坐片刻,见贺慧淑扶着明氏来了,连忙起身问候明氏身体,说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要他们代问候明氏安好。

皇后慕容英曾亲自给明氏把过脉,并且帮着明氏谎称水土不服的病治不好,帮了明氏的忙,让明氏用这个借口回到了潭州老家。

明氏自是记得皇后,感激的热泪盈眶,道:“真是多谢皇后娘娘想着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婆子。皇后娘娘身子可好?”

年龄略大些的太监答道:“皇后娘娘身子康健。”

贺慧淑送给两个太监每人一张百两银票,等他们走后,立刻将好消息告诉李家人。

曲氏、贺氏都替贺慧淑高兴。

贺慧淑搂着李晶晶亲嘴,笑道:“若不是我的晶娘救了我的夫君一命,我们夫妻今个哪里来的荣耀。”

李晶晶道:“我早就说了,姨父是沾了你的福气。没有你,我不认识姨父是谁呢。”

守门的奴仆进来禀报,说是洪博士夫人李氏派管家送上贴子,想要拜访曲氏与贺氏。

贺氏看了贴子,跟贺慧淑疑惑问道:“晶娘救了洪博士二儿子一命,昨个洪家人已来拜谢过了,今个送贴子来想见我跟娘,是为了何事?”

贺慧淑握住李晶晶的小手,又叫过李云霄,哄道:“你姨父升官职,我刚才说了他几句,浇了他冷水。我的晶娘、霄郎,你们去瞧瞧你姨父可好。”

龙凤胎被支开了。

贺慧淑脸色复杂,方道:“亲家婶婶,妹妹,你们是当局者迷。昨个洪博士一家人来,我站在一旁瞧着仔细。李氏一手牵着她的二儿子,一手牵着我的晶娘呢。洪博士一家是要跟你们做亲家,要让我的晶娘当他们洪府的儿媳妇。”

曲氏、贺氏相视对望。

曲氏先喜后愁,道:“洪博士府里人口简单,洪博士爹娘、洪博士夫妻感情好,一家人十分明理懂得报恩,都是极好的,只是我们李家小门小户,没有一个做官的,这门亲事实是高攀不起。”

贺慧淑听完曲氏的话,目光落在贺氏身上。

贺氏心里对洪博士一家的看法跟曲氏一样,不过李家并非高攀不起,缓缓道:“娘,晶娘才五岁,年龄太小了。她的亲事以后再说。李氏若是问起来,我就以这个理由回绝,怎样?”

“好。过几年等晶妹子长大些再议。”曲氏想想再过几年李去病考中秀才,说不定好好学习,能考中举人,李家的门槛高些了,那时要是洪博士家仍是很有诚意的要娶李晶晶当二儿媳,便应下这门好亲事。

洪府的李氏得了口信,立刻带着已经恢复康健的洪志远来了。

李云霄抱着洪志远有说有笑,很是亲热。

洪志远清秀的小脸肌肤通红,时不时偷偷瞧一眼站在贺氏身后的李晶晶。

李氏见二儿子如此钟意李晶晶,心里更加坚定听夫君与公婆的话把李晶晶变成儿媳妇。

她只跟曲氏、贺氏聊天拉家常,不说令李家尴尬的祖史,而是说公婆高龄生得洪博士,如何辛苦的把洪博士养大,又说她与洪博士同年出生,如何在五岁定得亲事。

她只字不提为二儿子求娶李晶晶。

贺慧淑送走李氏母子,就去了卧室,跟秦跃道:“我的晶娘被洪府盯上了。”

秦跃瞪着牛眼,十分不悦道:“洪府敢打我儿媳妇的主意?”

贺慧淑秀眉一竖,道:“洪博士的夫人李氏每回宴会瞧着不吭不哈,都以为她是个闷葫芦,没什么正主意。今个我才知道她是个不简单的,话多心思远,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她把李氏的话一字不差的复核一遍,道:“李氏说她与洪博士同年出生,五岁定亲,长大后办了亲事,日子过得极好。这是暗指我的晶娘跟她家二儿子同年,而跟咱们的业郎年龄相差大吗。”

秦跃急道:“等我能下地了,就去找洪博士,我当面告诉他,晶娘是我的儿媳妇,以后是嫁给我的儿子,让他们家识相点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你说有什么用。我听业郎曾经说过,洪博士是个十分有骨气的人。你越这样,他越是要把晶娘娶回洪府当儿媳妇。”贺慧淑心情不由得烦闷。

夫妻俩正说着话,守门的奴仆进来禀报,说是牛院长府里的白夫人派管家递来贴子,想拜访明氏与贺慧淑。

贺慧淑跟秦跃低声道:“白氏出身低,倒是有自知自明,从来不参加宴会,更是不去各府跟夫人们走动。她来咱们府里,怕是为了牛院长官职的事相求。”

秦跃道:“牛院长是好人,这回运气太差,被个阴毒的秀才给整了。”

贺慧淑轻叹一声,道:“书院一百多人被蜂子蜇伤,这么大的事,陛下就算再惜着牛院长的才华,也不可能轻罚了。”

下午午休之后,白氏带着牛浩星来到别院,只带了水果点心,贵重的礼物没带一件,根本不是来求人的。

明氏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湖南道第一美人的白氏,老眼也不花了,瞧得仔细的很,点头夸赞道:“比画上的人还美。”

白氏菀尔。

曲氏在一旁陪坐,见白氏言谈举止没有半点轻浮,丝毫不带风尘气息,心里暗暗称奇。

白氏见贺氏进了大厅,话题立刻一转,竟是出人意料的说起了她的出身。

原来她的爹爹是开朝科考的榜眼,后来任四品黄门侍郎,是天子近侍之臣,后来得罪了皇帝宠爱的贵妃的哥哥,全家被斩。

她因生得美貌,行刑之前被人用女死囚替了,从牢房里偷出,卖到青楼。

她是个烈性子,坚决卖艺不卖身。青楼的老鸨见她不卖身赚的银钱更多,名声更响,便允许了。

牛院长跟她爹爹是挚交,费尽人力物力终于把她从青楼赎回来。嫡长子牛坤第三任妻子病逝,牛院长就让他娶了她当第四任妻子。

四位妇人只道白氏从出生时就养在青楼,未料到她是前朝官员的嫡女,家人全被斩首惨死,命运这般的凄惨。

明氏、曲氏同情的落下眼泪。

贺慧淑、贺氏想到贺家及自身命运,跟白家、白氏有相似之处。如果当年秦雄晃、李炳晚来一步,她们会跟白氏一样,被送去当官妓。

姐妹俩轻轻抹着泪,瞧着白氏怜悯的目光里又多了些亲近。

大厅里妇人们说着话。牛浩星拉着李云霄去外头玩耍,玩了一会儿就去药室找李晶晶。

药室里飘散着清淡芬芳的梨子、桔皮香味,六个铁皮炉子排成一行,每个炉子上面都有一个黑色的药罐,里面正熬着淡黄色的汁。

李晶晶额头齐齐的留海,露出清秀弯弯漂亮的眉毛,梳着包子头,上穿豆绿色开襟领着系着飘带的衣裳,下穿鹅黄色的长裙,足蹬千层底黄色锻面软鞋,坐着一尺高的小板凳,手里拿着竹扇聚精会神守着炉子上的药罐。

李云霄对这个药味太熟悉了,笑问:“晶妹子,你又要熬秋梨膏。”

李晶晶道:“马上要到秋天了啊。我熬好了是要留给姨一家人吃。”

“你制的秋梨膏很好。去年村里的细伢子、细妹子吃了,没一个咳嗽过。”李云霄很想替小伙伴要一些,可是当着牛浩星的面开口,要是被李晶晶拒绝,太丢脸了。

牛浩星害羞的转过身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东西,而后转回去,双手呈上,道:“晶娘,这本药书是我跟我爷爷求来抄下的,我把它送给你。”

“真是多谢你。”李晶晶目光闪过一丝惊诧,放下小竹扇,特意去净了手,用帕子擦干净了,这才接过,打开红绸,里面是一本用白纸白绳装订略厚的册子,封面用草书写着“民间药书”四个大字。

她打开《民间药书》,里面的字体都是小楷,每个字瓜子大,一笔一画非常工整。

牛浩星见李晶晶极为认真的翻看《民间药书》,心里很高兴,不枉他向爷爷求书,又抄了整整四天。

李云霄问道:“妹妹,这本书好吗?”

李晶晶点头道:“好。《民间药书》记载的是从古至一百年前各朝民间流传的药方。”

李云霄咯咯笑着,道:“牛弟弟,我上回送你药,婶婶已经送了我礼物。这回你又抄了这么多字的药书来谢我。你有没有把药书的字抄错?”

牛浩星连忙摇头,道:“我抄完后,我念我娘对着原书对。我没有抄错一个字。”

“你真是抄的仔细认真。我瞧瞧你的字。”李云霄凑到李晶晶跟前,看到册子页面上十几行字,工整到每个字都是一般大小,不好意思挠挠脑袋,道:“你的字比我写得好多了。”

幸亏当初是比学问,不是比字。要是比字,他得叫牛浩星做哥哥。

李晶晶看了几页,听李云霄说炉子火大,就把册子合上,微笑道:“牛弟弟,你真是有心了。这本《民间药书》我很喜欢。”

牛浩星腼腆的道:“我爷爷还收藏着几本药书,回头我抄好了送给你。”

李云霄与牛浩星在后院里玩了一会,白氏的奴婢把牛浩星叫回大厅,白氏带着他走了。

李云霄手指比划着书的厚度,激动道:“娘,牛弟弟又来谢我给他上回送药。刚刚他送了一本手抄的药书给妹妹啊。”

贺氏笑着让李云霄把李晶晶叫来,看过了牛浩星手抄的药书,道:“姐姐,牛院长藏书广泛,竟是有这么古的药书。他府里没有子孙会制药,他大方的把这本药书送给晶娘。”

“封面的字应是白氏所写,里面的小字是星郎写的。这孩子小小年龄,字写得这般好,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贺慧淑拿着册子仔细翻看了每一页,心情有些复杂。

李晶晶道:“霄伢子,你不好好练字,日后写得字更拿不出手。到时牛弟弟都不叫你哥哥。”

李云霄嘟着嘴道:“我去练字。”

秦敏业、李去病下了学堂,先去洗脸净手,而后到了大厅。

贺慧淑笑道:“业郎,三日后你爹就能动了。我跟你奶奶商量过了,到了那天咱们都回府去,请你姨一家去那边住些日子。”

秦敏业有些诧异,见贺慧淑暗使眼色,便未开口询问。心道:不是说好了,在别院再住十日,姨一家子直接从别院回曲家村,初冬再到府里小住。怎地提前了。

一连三日,李氏、白氏都带着小儿子来别院拜访。两人似是商量过的,李氏上午来,白氏下午来。

第四日上午,洪府的管家仍是拿着帖子来到国公府别院大门,却见停着四辆华贵的马车,跟门奴打听之后得知李家人今个跟着明氏、秦跃夫妻去国公府小住,立刻带着帖子返回洪府禀报。

李氏自语道:“秦将军夫人的口风真是紧,怕是被我们知道了,要了李家的家址吧。”

她等着洪博士一回来就说了此事。

洪博士笑道:“夫人,稍安勿躁,为夫今个已正式收李去病为徒,从明日起开始在咱们府里教他弹琴。李去病是我徒弟,岂会对我隐瞒家址。到时我问李去病,他家人可时回府,他告诉我日子,我们去李府为远郎正式提亲,可比去国公府议亲更显得有诚意。”

李氏喜道:“夫君高瞻远瞩,棋高一着。”

且说明氏等人坐着马车前往潭州国公府。

府里几个管家早就得了贺慧淑的指令,将一切安排妥当,派了两个奴仆,一个守在五里外的街口,一个守在两里外的街口。

马车队在五里外的街口一露面,第一个奴仆就立刻骑马回府报信。国公府正门朱色沉重的铜门大开,下人按着男女、等级分列正门大路两旁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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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最后一天。

明天五一开始放假。

五月一日、二日,我要带老妈、老公、女儿去爬山,我自己也想缓解一下疲劳,实在太累了,向亲们请假两天。请亲们体谅。

五月三日早上就恢复更新。

祝亲们及家人节日愉快!每人抱抱!

亲们五月三日早晨记得来看文哦!

77 晶晶初入国公府 秦跃发威驱本家

马车队到了两里外的街口,第二个奴仆骑马飞奔至正门,右手打手势,四个奴仆将准备好的红色鞭炮挂在正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上,等着车队出现在视野里,立刻点起鞭炮。

一时间,九挂鞭炮同时炸响,震耳欲聋,喜庆吉祥,引得隔壁府里的奴仆及路人侧目观望。

“国公府有什么喜事?”

“二老爷除群虎、野人有功,陛下连升他两职,如今是从四品下明威将军。”

“二夫人被封从四品诰命夫人。”

秦跃带兵除虎的事被鹰嘴岭的老百姓口口相传,已在湖南道传开了。

潭州百年老字号的湘江茶馆,掌柜特意带着茶馆的说书人请了秦跃手下的两个军官用饭,将整个故事编成了长达四个时辰的说书。

说书人在茶馆里每天说半个时辰,连说八天讲完,已经讲了第三轮了,每天茶馆都满座。

这几天,茶馆掌柜得知了潭州书院出了大马蜂蜇百人的大案,国公府及时送出药救了许多学子、小姐。

他特意让说书人把这件事加在了秦跃除虎故事的后面,夸赞国公府仁义。

如今潭州国公府的声望更上一层楼,在湖南道百姓心里名声极好,之前瞧不起秦家祖上是强盗出身的人都闭上了嘴。

马车队缓缓停下,车夫待马车停稳了,由几个大奴婢掀起车帘,将明氏、曲氏、贺慧淑姐妹、龙凤胎请下马车。

秦跃被四个壮实的奴仆抬下马车,由两个奴仆搀扶着,站在大门前,阳光照耀在肥壮结实小山似的身体,抬头瞧到正门门匾金光闪闪的三个字“国公府”,激动道:“我秦跃回来了。”

贺慧淑瞟了秦跃一眼,在贺氏耳边道:“你姐夫这个傻子,以前常常夜不归府,这回在外头、别院住了一个多月,晓得想家了。”

“别院也是他的家。”贺氏已看到了大门里面站在两侧穿戴整齐低头垂手恭迎的百十个下人,根据贺慧淑之前的描述,潭州国公府共有两百余名下人,这些只是五成而已。

曲氏早上是由贺氏梳的发型,挑的衣裙、首饰,简洁却是透着低调奢华。

她的衣裙、首饰都是贺慧淑所赠,在别院时穿过两回,这是第三回穿,看上去九成新,正符合走亲家。若是新衣裙,太引人注意,倒是不好了。

她瞧着国公府的气派,真的不是寻常富贵,这只有在说书里面才能听到的人家,却是长儿媳姐姐的婆家。

李家跟秦家真是有云泥之别。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她原来从未觉得儿子李老实配不上儿媳贺氏。

这一个月来,得知贺氏是开朝状元之女,又有了贺慧淑做对比,她才知晓贺氏这样的女子是能够当高门嫡子的夫人。贺氏在李家是吃苦了。

李云霄目光落在了披满红鞭炮碎片的两只大石狮子,道:“好大的狮子,跟潭州书院大门前的一样大。”

李晶晶小声道:“忘记我给你嘱咐的了,不要东张西望,让国公府的下人瞧不起啊!”

李云霄嘟着嘴,道:“这不是姨父跟姨的家吗,他们没有瞧不起我就行了。”

明氏走在前面,其次是曲氏、秦跃夫妻,最后是贺氏手牵着龙凤胎,进了大门,往前走了二十丈的青石板路,这才到了国公府用来迎客的正院。

这一路,贺氏感觉到无数带着各种用意的目光望过来,知道是国公府的下人们心里将她与贺慧淑做对比,目不斜视往前走。

她娘说的话有道理,要比就跟自己比。她从小到大从未想过跟贺慧淑比。

正院的面积就有别院那么大,迎客厅的面积是别院客厅的四倍,角落置有九件名贵古董,地上铺着来自波斯国的地毯。

清一色的檀木家具。茶杯、水果盘都是官窑烧的一等瓷器,每一件瓷器都印着一幅画,喻意吉祥富贵。

几个管家、管事婆子进来给明氏磕了头就站在一旁。

明氏内急,就由四个一等大奴婢扶着去正院的净房解手,出来后在门口瞅见本家的几个老头子柱着拐杖往迎客厅里去,便道:“我乏了,这些天本家人谁都不想见。扶我回院去。今个晚上我再与亲家用饭。”

明氏跟前的一个大奴婢去了迎客厅,见李家人都站了起来,本家的几个老头子倚老卖老都不用正眼瞧着就大大咧咧的受了曲氏、贺氏的礼,心里暗笑他们愚蠢,朝着贺慧淑复述了明氏的话。

一个老头子瞪着混浊的眼珠子,理直气壮道:“我们是来瞧看嫂子,只瞧她一眼,说几句话就走。”

原来这四个老头子是明氏丈夫远房的堂弟。论辈份比曲氏高。曲氏这才向他们行礼。

四个老头子在贺慧淑这里不是头一回碰壁,只能改求明氏。

大奴婢向众人行礼就退下了。

贺慧淑跟四个老头子不紧不慢的道:“老老夫人如今身体欠安,从别院坐马车过来肯定累着了。你们若是无事,就在这里等着,我再去问问,稍后给你们回话。”

四个老头子都说好。

贺慧淑立刻请了李家人出了迎客厅,走到远处跟小晴吩咐道:“半个时辰后,你去跟厅里的人说,老老夫人听了国公爷的话,从今个起都不见本家人了。”

小晴点头称是。

贺慧淑又沉着脸跟何嫂道:“吩咐下去,国公爷亲笔信写得原话,未经我许可,带本家人去见老老夫人,一律乱棍打死。”

曲氏听得心惊肉跳。

贺氏倒是不诧异,问道:“姐姐,这是带我们去哪里。”

贺慧淑脸上恢复笑容,道:“瞧我糊涂的忘记告诉你们了,我要带你们去芙蓉院。以后你们每次来就住在那里。”

潭州国公府曾是前朝开朝湖南王的王府,被定朝开国皇帝何冬赐给了秦国公。

潭州国公府共有十二座院子,都是以花命名。

老老夫人住的是牡丹院。贺慧淑夫妻住在玉兰院。秦敏业住在墨菊院。本家的九对孤儿寡母都住在丁香院。

李家人住芙蓉院挨着玉兰院与墨菊院,面积房间跟别院差不多,内有一座池塘,塘边植满了芙蓉。

贺慧淑将李家人安顿好了,准备在芙蓉院里用饭。贺氏让她去陪着秦跃。

“我都陪了他这么多天了。让他自己用饭去。”贺慧淑又道:“你放心,老老夫人舍不得他一个人吃,肯定去了我们院子跟他一起。”

李晶晶将芙蓉院都转过一遍,笑道:“姨,你给我弄了一间药室、一间药库啊。谢谢你哦。”

贺慧淑道:“我的晶娘,你莫谢我,这是你业哥哥回来吩咐下人弄的。”

李云霄激动的道:“姨,后院的马厩里有一匹白色千里小马驹,下人说是姨父送给我的。是吗?”

“是。”贺慧淑摸着李云霄的头发,柔声道:“你姨父安排属下张义教你骑马,等你学会了,就让张义带你去军队瞧瞧他在鹰嘴岭抓住的两只老虎。”

李云霄兴奋的又蹦又跳。

他本来很不愿意离开别院来国公府。贺慧淑告诉他有小惊喜,他这才来的。

小晴从迎客厅急匆匆过来,禀报道:“二夫人,我将您的话说给本家人听,他们竟是不相信,闹着要看国公爷的亲笔信,还说若是不给,就派人去长安当面问问国公爷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贺慧淑冷哼一声,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跟他们说,信在老老夫人那里。他们再说别的,你不要理会。”

小晴领命退下。

曲氏担忧的瞧着贺慧淑,道:“秦家本家的长辈时常过来生事?”

贺慧淑点头,道:“他们来不是要银钱就是求官。这回来了四个,肯定是大事,不然不会去求老老夫人。”

曲氏摇头道:“哪有这样的亲戚。”

曲族的长辈要是都像秦府本家长辈这样贪婪自称,早就完了,哪会度过难关,蒸蒸日上,出了七个秀才。

贺慧淑将奴婢都支开,低声道:“业郎爷爷当年为了名声,认了本家这些亲戚。如今后悔的不得了。此次本家两个人害得老老夫人差点没命了,业郎爷爷震怒,在信里严禁本家人见老老夫人。”

贺氏菀尔。

曲氏放下心来,道:“亲家姐姐,你在这个位置可真是不容易。你操心多,费神思,可要好好保养身子,千万不要被不值当的人生气。”

贺慧淑点头道:“多谢婶婶关心。”

小晴很快就回来,面色带着怒气,禀报道:“二夫人,他们听了回话骂了您,说是今个就派人去长安。”

贺慧淑不是头一回被这些老家伙骂了,只是这次明知她娘家妹妹来了,竟是当着她的贴身奴婢的面骂,实在是极过份。

曲氏气道:“这种亲戚还要来干什么,直接赶出去。”

贺慧淑摇头,道:“他们敢到长安告业郎公公,就敢到湖南道都督衙门击鼓告我欺压婆家本家亲戚。”

曲氏蹙眉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就让他们告,你占着理,衙门不会判你输,只会判他们输。”

贺氏缓缓道:“娘,他们若是告了我姐姐,我姐姐的名声毁了不说,在潭州国公府辛苦十几年就白干了。”

贺慧淑点头。

贺氏正容道:“能够正面对付本家人只有秦跃。他若是再大小事都不管,我就让姐姐跟他析产分居离了秦府,买了院子单过。”

贺慧淑道:“小晴,你去把这事去给二老爷说了。”

奴婢进来禀报,芙蓉院饭厅已布好饭菜。贺慧淑请着李家人过去用午饭。

饭刚吃到一半时,小晴喜气洋洋的进来,先是望了贺氏一眼,方笑道:“二夫人,奴婢去时,老老夫人正好陪着二老爷用饭。二老爷亲自下令从今日起,本家人除非是几个叔叔去世的大事才能入府报信,别的事就不要知会了。老老夫人听了点头同意。”

贺慧淑美眸瞬间亮了。

贺氏笑道:“姐夫这回还算做对事了。姐姐,以后你就不用那么劳心,可以好好把身子养好。”

李晶晶拍手道:“姨,你明年给我生个小弟弟吧。”

李云霄叫道:“姨,我要小弟弟。”

曲氏打趣道:“亲家姐姐,你跟我家怡妹子一样生对龙凤胎。”

贺慧淑脸羞的通红,多吃了半碗饭、一碗汤。

她回玉兰院午休,在路上问小晴道:“你方才一进来为何先看我妹妹?”

小晴低声轻声道:“奴婢将您妹妹的话拣关键的说了,二老爷怕您真的跟他析产分居,这就下了那道命令。”

贺慧淑倒是没有责备小晴,心道:如今我有了娘家人,妹妹又是这般大气通透极力维护我。多亏了她骂醒夫君,我的日子从今个起便舒心如意。

秦跃一声令下,潭州国公府人人都知晓了此事,府里的下人拍手叫好。

原来本家的人一直盼着老老夫人去世。这样秦跃一家三口就会被国公爷召回长安。

他们就能像十几年前那样打着国公府的旗号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欺男霸女、抢占良田、夺人财产,只要不出人命,当地的官府绝对不敢管。

府里的下人却是盼着老老夫人长寿多活几年。

原来贺慧淑治家非常严格,可是惩罚分明,从未冤枉过一个好人,下人心服口服。

潭州国公府的月饷在当地算是开得高的,三等奴婢、奴仆的月钱都有八分银子,还不算四季的新衣、红包、打赏。

老老夫人若死了,秦跃一家只会带走一部分下人回长安,其余的人将面临遣散或是再次卖身的命运。

下人们都不愿意秦跃一家离开潭州国公府。

自今日起,府里上至老老夫人,下至未等奴仆对于本家人的厌恶情绪摆到了明面上,本家人再想入府比进都督府衙门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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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国公府庶女名声臭 本家出银买官

秦家本家的四个老头子回到家里,没多久就得到了消息,本来还在犹豫,这下子立刻决定派出两个青年骑着快马,带着四人联名的亲笔信,去长安国公府告状。

亲笔信把秦跃、贺慧淑都告了,还拐弯抹角的说明氏不照顾本家人,就是对不起死去的国公爷亲爹。

过了一夜,他们就后悔了,觉得不该冲动的暗讽明氏,只骂秦跃、贺慧淑就行了。

此事由丁香院的一个寡嫂嘴里说出,传到了贺慧淑耳里。

这个寡嫂就是四个老头子当中年龄最大的老头子的孙媳妇。

她丈夫打仗战死,只留给她一个女儿。

老头子吞了朝廷抚恤银钱三十两及国公府给的二十两慰问银钱不说,怕给她女儿出嫁妆银钱,竟是将她跟她女儿甩给了潭州国公府。

贺慧淑待她们母女不薄。

她恨老头子入骨,又十分感激贺慧淑在最困难时收留,这次特意回本家打探到消息,立刻就通过丁香院奴婢的口给贺慧淑通风报信。

贺慧淑心里为本家四个老头子的愚蠢乐开了花,可想而知秦国公看到这封信可是怎样的愤怒,当然是针对本家的贪得无厌不知深浅高低。吩咐何嫂道:“你今晚去跟六嫂说,过些天我会给十九侄女说门好亲事。”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李家人在潭州国公府住了整整十天,李晶晶等着秦跃完全掌握了康复运动要领,就跟曲氏、贺氏道:“笨姐夫终于学会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当日黄昏秦敏业、李去病从书院回来,两家子人坐在一起热闹的用了晚饭。

次日早晨,李家人坐着马车带着许多的礼物由秦敏业亲自带着六个奴仆护送返回曲家村。

李家人刚离开半日,长安国公府的四辆马车就进了潭州国公府。

贺慧淑按照规矩,令管家打开侧门,让四辆马车进府。

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国公爷的庶子秦东、秦立,庶女秦兰、秦月。四人不是嫡出,又未成年,乘着马车需由侧门进府。

四人是奉了秦国公之令,从长安赶到潭州看望老老夫人。

原本四人早该于七日前抵达潭州,只因途中游玩了几处名胜就晚了。

秦兰、秦月在长安时参加宴会,不止一回听到各府的主母夸赞贺慧淑,今个见着了,还真是年青美貌,骨子里透着风流妩媚,将长安与她同龄的贵妇都比下去了。

“弟弟妹妹一路辛苦,先去拜见老老夫人,还是去住的院子瞧瞧。”贺慧淑早就让下人将月季院、百菊院收拾好了,月季院给秦兰、秦月住,百菊院给秦东、秦立住。

她离开长安时,四个庶弟妹刚出生没多久,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个个皮肤都不黑,容貌都是中等偏上,比她大伯子与夫君都生得好看多了。

她婆婆每天看到四个庶弟妹,应是对她公公纳的三个美妾恨死了。

秦东道:“二嫂,我们换身衣衫就去拜见奶奶。”

秦兰与秦月正有此意,均点点头。

秦立见三人都这么想,只有先去了百菊院。

四人见到了容貌极丑陋的老老夫人,好在离开长安之前都被生母提醒过,不然真的会失态。

老老夫人将四人的表情瞧在眼里,想到他们在路上贪玩晚到了七天,心里的疼爱又少了几分,只说了几句话就说泛了。

贺慧淑送了四人出了牡丹院,问道:“你们二哥仍是病着。你们今个去瞧看他,还是明个去?”

秦兰道:“我们一路上都为二哥的病心急担忧着。二嫂这就带我们去瞧二哥。”

贺慧淑知道四人压根没这心思,仍是笑道:“真是谢谢你们。他跟我也是天天念叨着你们。”

四人脸上浅笑。心说:若真是如此,为何不派业郎来迎接我们四个长辈,却是派业郎去送你的娘家妹妹。

秦跃正在床上赤着上身做康复运动,听到两个庶妹来了,便披了件外衫躺下。

四人瞧着秦跃黑脸红光满面,满头大汗,明明是在进行剧烈运动,哪里像是受过重伤,都认为他躺着是故意摆架子。

嫡哥与庶弟妹走过场打了招呼,这就各回各院了。

晚上从长安国公府来的管家过来给秦跃请安,走时不动生色的给贺慧淑呈上邓氏用蜡封住的亲笔信。

秦跃的嫡长兄秦楠的只娶了邓氏一个妻子。

邓氏出身前朝开朝的名门世家,也是融王妃大邓氏的嫡亲妹妹。

秦楠与秦跃兄弟感情非常好。

邓氏性格倔强,骨子里非常清高,在国公府入她眼的只有贺慧淑,几乎每个季度都要给贺慧淑写一封信。

贺慧淑看了信,表情复杂,喃喃道:“大嫂真好,那边发生的任何事都知会我一声。”

秦跃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贺慧淑叫退奴婢,把信交给秦跃,摇头不屑道:“你自个看吧,我都不好意思念出口。”

秦跃一目十行,粗略看了信,气得用拳头砸床板,咬牙切齿道:“真是丢死人了。我要是爹直接把她关进观里去,送到潭州干什么。”

原来秦兰在上月的牛老王妃的生日宴故意醉酒,而后躺在花园勾引何敬青郡王亲吻,让众人瞧到。

秦兰以为能得个郡王妃的名份,结果牛老王妃以儿子夏王过世不到三年为由,拒绝跟国公府议亲。

最后皇帝何冬赐婚,册封秦兰为郡王侧妃,待何敬青孝期满了,让他将她与郡王妃同一天娶进府。

国公爷颜面丢尽,禁了秦兰生母柳氏的足,将秦兰贬到潭州国公府,要等到明年婚期近了才召她回长安。

贺慧淑叫进何嫂,让她去打听四个庶弟妹途中去了哪些名胜游玩,又遇到谁了。

半个时辰后何嫂进来回复,道:“四位主子在路途遇到了从潭州返回长安的胜郡王,一起乘船畅游长江,几座名山。胜郡王送给两位老爷每人两名歌伎。两位老爷到了潭州,派奴仆把歌伎安置在客栈里头。”

秦东、秦立年龄虽小可是辈分高。国公府的仆人都称他们老爷。

贺慧淑道:“我说他们为何在路上耽误了时日,原来是跟着胜郡王混了几天。”轻叹一声,缓缓道:“他们要在潭州呆好些天,业郎会不会跟他们学坏了?”

秦跃握拳砸床板,气道:“等业郎回来见过他们,我就立刻让他们滚蛋,然后给爹写信,就说是我撵的他们。”

月季院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秦兰、秦月坐着悠闲的吃着果子,跟前站着两个贴身奴婢正将出府去本家打听回来的事一一的禀报。

秦兰秀眉一竖,气道:“我们兄妹大老远的从长安来得,头一回进府就走的侧门,凭什么二嫂娘家妹妹马车出入府都是从正门?”

次日潭州府降了大雨,一直落到午时方停。

四人早晨已向明氏请过安,都是呆不住的主,这些天一路游玩心早就野了,见外面晴天凉爽,打发一个奴婢去给贺慧淑知会一声,没等回复就坐着马车出了府。

秦东、秦立直奔客栈,跟歌伎亲热一番,带着她们船游湘江。

秦月、秦兰去了潭州府最繁华的街道,逛了几间老字号首饰、成衣铺,因着所带的银钱不多,左挑右选,只买了几件。

秦兰不说自个没银钱买不起贵重的,摇头道:“潭州府哪里比得上长安。首饰店铺卖的都是长安半年前的旧款。”

秦月轻叹一声,道:“你我好不容易远行一次,回长安带的礼物若是少了或是上不了台面,肯定被那些人取笑。”

秦兰想到每回宴会各府嫡小姐蔑视的目光,恨得咬牙道:“谁叫我们命不好,没有投到母亲的肚子里,却了投到姨娘肚子里,长这么大可有的银钱少得可怜。”

秦月缓缓道:“我来之前,曾听我姨娘说,潭州本家的人许多都做着生意,非常富有。不如你我去本家一趟,他们必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

秦兰眼睛一亮,当下便与秦月乘着马车去了本家最富有的一家。

这家当家的正是那天去潭州国公府求明氏的四个老头子当中的一个。

他正后悔一时冲动给国公爷的信里暗讽了明氏,见到长安国公府的两位庶小姐,就像见到救星一般,叫奴仆立刻去把三个老头子都请来。

四个老头子说了许多感激国公爷的话,又把秦跃、贺慧淑好一通骂,请秦月、秦兰回到长安,将这些话转告给国公爷,立刻把秦跃夫妻召走。

秦兰来本家的目的是收银钱,可不是听这些破事,更不会为了他们去告秦跃夫妻的状。

秦月面色不变,道:“我兰姐姐陛下下旨册封的郡王侧妃,明年将与青郡王大婚。此次来潭州,青郡王让她瞧瞧本家可有能用的上的人。”

秦兰瞟了秦月一眼,微笑道:“月妹妹,我瞧着胜郡王对你很仰慕,前几日他话里的意思倒是让你帮他选一些有才干的人去长安做官。”

四个老头子像打了鸡血般激动,立刻要求官的十几个子孙叫来让秦兰认识,最后终于“大方”了一回,每家出一百两,凑了四千银票,送给秦兰、秦月各两千两。

两女收了银票,晚饭也不用,就立刻坐着马车离开本家,直接去了首饰铺、成衣铺,将刚才看了好久舍不得买的都买了,平生第一次一掷千银,心情无比舒畅,去约好的地方等秦东与秦立,准备一起回府。

两女等了一会儿,不见秦东与秦立的马车影子。

秦月瞧着天色已黑了,再晚回去怕惹人闲话,就留下一个奴婢带口信,提前一步坐马车回府了。

秦兰的生母是柳氏。秦月的生母是凤氏。秦东与秦立都是朱氏所生。

秦月不会为了不是同母的秦东兄弟在夜晚久等。

一个时辰后,秦东与秦立的马车方赶到,把那个奴婢带上,急匆匆回府。

秦敏业已从曲家村回来,在玉兰院跟明氏、秦跃夫妻用了晚饭,就去了迎宾厅等着,先见了两位庶姑,又等了许久,才见到两位庶叔。

他瞧着两位庶叔眼袋泛青,嗅到他们身上浓郁的脂粉香,只说了两句话,就客气的请他们回院歇息。

当晚秦敏业就在国公府歇下了,次日一大早返回别院,跟李去病一起练武用早饭上学院读书。

四人早起去给明氏请安,得知秦敏业已经走了,面面相觑。

原来他们的生母都认为秦敏业小小年纪考上秀才,日后前程无量,特意替他们给秦敏业准备了见面礼。

晚晚他们未将见面礼随身携带,回来的又那么晚,见了秦敏业就回去歇息了,想着秦敏业今个还在府里,拿给他就是。

秦月问道:“奶奶,业郎下次什么时候回府?”

明氏摸摸头发少得可怜的脑袋,道:“他昨个是说了,可是我忘记了。”

四人离开牡丹院,就被秦跃跟前的奴仆请到玉兰院。

秦跃已得知四人昨天做下的事,牛眼一瞪,没好气的道:“我已安排好了,你们明个就返回长安,路上莫再贪玩,赶着仲秋节之前到了。”

昨个秦兰、秦月去本家捞了一笔银钱,戌时三刻方回府。

秦东、秦立带着四个歌伎船游湘江,又去逛了青楼点了两个头牌睡了,脖颈带着红唇印快到子时才回来。

四人这才刚来了两天,若是再呆一个月,潭州国公府这些年的好名声得毁在四人的手里。

秦东道:“二哥,我们出行之前,爹爹吩咐过要我们陪着奶奶过仲秋节才回去。”

秦跃非常强势的喝道:“你们明个就起身,其余的不要多问!”

四人一脸窘容退下,去了月秀院,叫退奴婢,坐下商量对策,一直发愁到下午,饭菜都少吃了些,也没有个好主意,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服从。

秦兰提议道:“明个就走了,不如我们一会儿都去潭州书院瞧瞧好侄儿业郎,亲自把见面礼送给他。”

她明年就要嫁人了,日后还得靠着娘家。

她是瞧出来了,两个庶哥以后不求她就不错了,两个嫡哥攀不着,就看能不能靠着三个嫡侄儿。

秦月打着同样的主意,眼珠一转,“业郎如今跟二嫂亲妹的小叔子李去病住在别院读书。我们去了是不是也得给李去病带份礼物?”

秦兰一直气着贺慧淑这两天怠慢了她,道:“我是没有多余的礼物送不相干的人。你们要送就送。”

“都不送了。”秦东叫道:“他跟我们平辈,又不是晚辈。”

秦月一听只有息了送礼给李去病的心思。

四人这回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坐马车出府去潭州书院。

长安国公府的马车标记跟潭州国公府的不一样。

“三老爷、四老爷、四小姐、五小姐,少爷还未下学堂,二夫人亲妹的小叔子李家二老爷先下了学堂,正在书房里弹琴。”别院的奴仆今早已得了秦敏业的嘱咐,认出来马车标记,连忙恭敬的请着四人进了大厅。

从书房里传来单调的琴声,弹琴人反复弹着几个音。

四人听得面露不屑走进大厅,随意坐下吃果子,贴身奴婢、奴仆都跟进来站在他们的身后。

秦兰摇头道:“这便是二嫂亲妹的小叔子弹的琴,我六岁时弹的都比他强。我们国公府竟连这样的蠢材也要推荐到潭州书院读书,还要不要名声了。”

秦立好奇问道:“二嫂亲妹嫁的是什么人?”

秦月轻声道:“本家的人说二嫂亲妹嫁了一个道观里的帐房,每月月银一两二钱。”

秦东目瞪口呆,随即摇头道:“二嫂的爹不是开朝状元吗,她妹妹应跟她一样的才貌全双,怎么嫁了这么穷的贱民?”

他与秦月、秦兰、秦立都不同。

他一个月除了月银二十两,另有生母朱氏娘家赠的两个商铺,每月坐收一百多两银钱。

昨个他与弟弟秦立在潭州第一青楼,不过短短的两个时辰用了五十两银钱。这就抵得上道观管事四年的收入。

他倒是从未想过为何与秦立都是朱氏亲生儿子,牛氏娘家只给他两个商铺,却没给过秦立一枚铜钱。

79 去病被骂心不平 秦跃狠打庶弟妹

李去病听得奴仆禀报秦敏业的庶叔、庶姑来了,立刻停止练琴,起身面带微笑去大厅,岂料未到门口就听到四人出言讥讽哥哥李老实。

奴仆正要咳嗽示意里面的人息声,李去病抬手制止。他停下脚步,静静听着。

秦立问道:“二嫂是不是认错妹妹了?”

秦月摇头道:“不会。二嫂与亲妹是双胞胎,容貌有三分相似,当年分散时都记事了,绝对认不错。”

秦兰道:“本家人说二嫂的亲妹一大家人在别院住了一个多月,还没住够,又去了潭州国公府住了十天,要不是我们去了,还舍不得走。”

秦东呸了一口,道:“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一大家子人住在亲家姐姐夫家白吃白喝一个多月。”

秦立坏笑两声,道:“二嫂愿意,二哥宠着二嫂,自是凡事都由得二嫂。”

秦月昨个可是听本家的人说秦跃这么年来都在外面花天酒地经常夜不归府,疑惑道:“四哥,你从哪里瞧出二哥宠着二嫂了?”

秦立道:“二嫂长得那么美,又是才女,是个男子娶了她都会宠着,二哥虽是粗蛮,也不例外。”

秦东浮想联翩,道:“二嫂不知跟她亲妹哪个更美。”

秦兰娇笑两声,道:“说不定二嫂亲妹瞧见咱们府里的富贵,想要弃了管事的夫君,给二哥做了小妾,这才住了那么多天。”

大厅外传来一声少年愤怒的冷哼,四人吓了一跳,待出去瞧看,只看到一个面露怒意的奴仆。

秦东瞪眼喝道:“主子说话,你就在这里偷听?”双手开弓扇了奴仆几记耳光,又狠狠踹了心窝两脚。

他在长安国公府惹出事来,哪怕奸污了嫡母米氏院里的二等奴婢,爹爹国公爷最终都替他向米氏求了情。

秦月等着秦东发完火,这才上前拉住,摇头道:“刚才出声的不是他。”

“你们没发觉折磨耳朵的琴音停了吗?”秦兰立刻望向不远处的书房。

秦东骂道:“真是贱人,就会偷听!”

秦立道:“贱民就是贱,连面都不敢露。”

秦月劝道:“好了。你们多少给二嫂点面子。”

四人进了大厅继续吃茶,没有去管那个挨打的奴仆。

那个奴仆右脸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双手捂着胸口,呻吟着走出了别院。

四人等了近半个时辰,天色已近傍晚,茶都吃了三杯,后院也转过了,还没等到秦敏业,只有把见面礼交给了别院的管事奴仆,坐着马车离开。

四人前脚刚走,秦敏业后脚就回了别院,直奔书房,敲了两下没听到动静,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把门推开,见李去病眼睛红肿捧着书发呆,知是刚才大哭了一场。

他满脸愧疚歉意跪下便道:“小叔叔,我爹娘让我向您陪罪,请您大人大量莫跟他们计较。”

李去病起身扶起秦敏业,委屈的呜呜哭道:“他们说我与我哥哥就罢了,不该那样侮辱我嫂嫂。”

秦敏业握紧拳头,气道:“小叔叔,我都知道了。我这么晚回来,就是去了国公府将此事禀报给我爹。他们能说出那样的混帐话,不配做我长辈。我刚才本想打他们一顿,被我爹派过来的随从拦住了。”

李去病急忙摇头道:“敏业,你若打了他们,他们去衙门告你,你名声就毁了,不能参加科考。你不能冲动。”

“小叔叔,你这就跟我去国公府,亲眼瞧着我爹惩罚他们,好好把心里的气出了。”秦敏业拉住李去病的手往外走。

“好。我跟你去。”李去病刚才就想着等秦敏业回来,让秦敏业带着他去国公府向贺慧淑告状,若是秦跃不给个说法,他就搬出别院到书院的学舍跟曲定山、曲定林住一起。

李家人走之前,曲氏、贺氏就连李晶晶都他留了银钱,一共是六百两银票及几十两碎银,让他跟秦敏业去参加书院的诗会、学子郊游时有零用钱。

他在别院好吃好住,什么都不缺,这几天一两银子都没用过。

他性子懦弱刚才不敢当面反驳秦东四人,可是不代表没有脾气骨气。

他是凭着自个本事考到书院,不是靠着秦家进来的,身上有银钱,又有同村曲定山、曲定林是同院学友照应,完全可以搬出别院继续在书院里求学。

两人同乘一匹马奔回国公府,竟是比四人还先到一步。

秦跃在卧室里的床上躺着,急得出了一身大汗,见到儿子把贺氏的小叔子李去病请过来了,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示意他坐在床边,语无伦次的道:“我的去病小弟,我那四个庶弟庶妹口无遮拦,说了一堆屁话,惹得你生气,我替他们向你陪罪。”

李去病心里一直有些怕秦跃,没有瞧到贺慧淑,便低头不吭声。

秦跃不知李去病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一时紧张着急就问道:“你是不是要回曲家村将此事告诉你嫂嫂?”

李去病点点头。

“去病小弟,哥哥求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回曲家村告诉你嫂嫂。你若跟她说了,她肯定要让敏业娘跟我析产分居。”秦跃腔调都变了,道:“你瞧瞧我现在还是个病人,走不得路,更不能骑马,敏业娘要是这会子跑了,我追都追不上。”

可怜他跟贺慧淑成亲了这么多年,才入了贺慧淑的眼,刚才过了一个多月的甜蜜日子。

李去病疑惑的抬起头,正好瞧到秦跃含泪的牛眼。

两个管家进来行礼,禀报道:“二老爷,三老爷四人已回府了。”

秦跃喝道:“你就按我刚才说的办,把他们绑了嘴巴堵了押到这屋子外头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残了就成!”

秦敏业低声道:“我与小叔叔还是回避一下得好。”

秦跃拉着李去病的手不放,求道:“去病小弟,你可得给哥哥句话,绝对不能把此事告诉你嫂嫂。”

李去病缓缓道:“下不为例。”

秦跃一本正经道:“哪还有下回,我今个把他们四个混帐打了,明个就把他们赶出潭州。”

亏得曲氏、贺氏、龙凤胎都不在府里,若是被他们任何一人听到,贺氏定是当场要让贺慧淑跟他析产分居。

他长这么大,头一个怕得是皇帝,第二个就是贺氏这个小姨子。

“我娘被我曾祖母留在牡丹院说话,还不知道这事呢。”秦敏业带着李去病去了后院的池塘,坐在塘边的石凳上,令奴仆把晚饭端过来。

李去病虽是饿了,但是心情很差,吃不下去。

秦敏业心情更不好。他没想到长安国公府出来的庶叔、庶姑品德如此差。爷爷明知他们的品性,还把四人送到潭州,这不是要让他娘劳心受累。

星光灿烂,月夜寂静,池塘里偶尔传来蛙鸣。

前院传来重叠沉闷的打板子声,不知打了多少下,一个奴婢高声道:“三老爷晕过去了。”

李去病面色微变。心里的气真是顺了许多。

秦敏业心道:我秦家靠得是战功得了富贵。他们身为第二代,才打了二十五棍就晕了,身体还不如小叔叔,更是比不得云青哥哥。不知我那嫡伯与两位嫡堂哥身体功夫如何。

又过了一会儿,别院的那个被秦东打了的奴仆被人扶着过来,跪下道:“小的刚才在一旁亲眼目睹,二老爷分成两拨,一拨用军棍把三老爷、四老爷打晕死过去,一拨掌掴两位小姐,把兰小姐的两颗臼齿打落。现在四人已被抬回月季院、百菊院去。”

秦敏业问道:“给兰姑姑、月姑姑掴嘴的是谁?”

别院的奴仆道:“是两个体型微胖中年奴婢,小的回瞧着她们面生。”

扶着奴仆的人低声道:“少爷,她们是望芸、望茗仙姑。”

秦敏业嘱咐奴仆在府里安心养伤,等好了再回别院,等着两个奴仆走完了,道:“小叔叔,我娘已知道了,特意派了望芸、望茗出手掌掴我那两个庶姑。”

月季院的一间卧室里,已经醒过来的秦月坐在梳妆台前泪留满面照着镜子,脸颊红肿疼痛,贴身奴婢过来给她涂了从长安府里带的去肿痛的药粉。

“小姐,您莫难过了。奴婢刚才听隔壁的人说兰小姐脸都出血了,还落了两颗臼齿。”

秦月听得呆了,泪也止了,半晌方道:“你速去百菊园问问,我三哥、四哥伤势如何?”

奴婢去了一会儿返回,面色苍白,失声道:“小姐,三老爷浑身是血,把里衣都染湿了。府里的王医师亲口说,三老爷双臂骨裂需在床上躺百日,一年之内都不能行那种事。”

秦月目光惶恐,问道:“那我四哥呢?”

奴婢低头道:“四老爷背部都是血,倒是没有骨裂,不过百日不能行那种事。”

秦月已忘记了脸上的疼痛,陷入沉思。

四人当中她受的伤最轻,只挨了十个耳光,算是小罚。

秦兰同样挨了十个耳光,却是被打的脸湛出血,竟还落了两颗臼齿。

秦东与秦立同时被打二十五军棍,伤势也是有轻重之分。

她知道其中原因就是四人在别院里所说的话不同。

她在长安国公府时不止听一个人说秦跃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今晚行使家法的区别对待可不是一个莽夫能做到的。可见背后有贺慧淑的影子。

秦兰已是皇帝册封的郡王侧妃。秦东是国公爷很疼爱的儿子。

贺慧淑没有娘家依靠,就敢下这么中的手处罚,可见比大嫂邓氏还要狠辣厉害。

这样的人不是她一个庶女能得罪起的。她深深懊悔没有给李去病送见面礼,没有阻止三位兄姐侮辱李家。

奴婢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奴婢去时,两位老爷仍是昏迷不醒。听守着园子的婆子说,明个一早用过早饭就送我们走。”

“快早点走吧。再不走,我会被那三个蠢材拖累至死。”秦月前思后想,换了身素雅的裙子,梳好头发,顶着红肿的脸带着贴身奴婢去了玉兰院。

她进了园子,问了看守园门的婆子,得知贺慧淑已从牡丹园回来了,正在大厅跟李去病、秦敏业说着话。

她轻咬着嘴唇,硬着头皮去了大厅,走进去眼睛瞅着前面的地,估摸着到了快走到贺慧淑跟前,鞠躬恭敬的道:“月娘见过二嫂、去病弟弟。”

秦敏业起身道:“月姑姑。”

李去病牢记得四人的声音,瞧着秦月脸肿得有些狰狞,回想她没有说什么侮辱李家人的话,便起身道:“去病见过秦小姐。”

他可不敢叫秦月“姐姐”,怕被她表面不说心里嫌弃呢。

贺慧淑坐着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月娘快坐着说话。”

小晴上前双手扶着秦月坐在了李去病的下首。

秦月拿出帕子抹着忍不住落下的眼泪,哽咽道:“二嫂、去病弟弟,今个是我们不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我被二哥教训过了,已知悔改,请你们原谅我。”

贺慧淑道:“好了。我知道了。”

秦月起身上前几步,便要给贺慧淑跪下磕头赔罪,双腿快挨着地时,小晴一个箭步上来双手扶起她。

贺慧淑缓缓道:“莫跪了。此事在我这里就算掀过了。”

秦月一听,只有转身朝着李去病跪下,仍是小晴及时把她扶起来,没有让她跪下去。

李去病起身道:“秦小姐,你是敏业的姑姑,我看在敏业的份上这事就过去了。”

秦敏业道:“月姑姑,小叔叔是上个月凭着自已的本事考上的书院,千人排名第九。他刚入院,洪博士、狄师长就抢着要教他弹琴。”

前年洪博士应长安书院院长邀请授课三日,其中半天讲了琴技,示范弹了九曲,轰动长安。

整个潭州书院只有一个姓狄的师长,就是去年新科探花郎狄玉杰。不说狄家是几百年书香世家,就说他本人,才华横溢,容貌俊美,性格桀骜清高,是长安贵女心怡要嫁的对象。

李去病能被两人争抢授琴,自身天赋好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沾了李晶晶的光。

李去病腼腆的道:“我琴学的不好,给洪博士丢脸了。”

秦敏业笑道:“小叔叔,你这才刚学了几天琴,已能把琴音都弹实了,就相当不错了。”

秦月自是知道洪博士与狄玉杰,不由抬头望向能被他们青睐李去病,这一眼竟是瞧呆了。

少年郎十一、二岁,肌肤粉白,生着一双将要入鬓的墨眉,水汪汪的桃花眼,琼鼻粉唇,脖颈修长,身材清瘦,不高不矮,墨发束于脑后用青色玉簪别着,穿着藏青色长衫,系着灰紫色腰带,气质儒雅,小小年纪已显倾城之姿,长大了还得了。

秦家本家说李去病是个村里出来的细伢子,靠着国公府的关系进的书院。原来都是谎言。

不是她花痴,而是打听到的跟亲眼所见的相差太大,一下子无法接受。

李去病住进别院上了书院之后,气质里多了自信,又穿着锦衣系着提精神气显身材高的腰带,容貌在同龄的学子当中排得前三,每天瞧看他的人多了,不过还没这样被高门家的小姐直勾勾的盯过。

他羞涩甚至是很不自在的扭过脸去。

贺慧淑刚才心里还觉得秦月能屈能伸是个不简单的,现在瞧着秦月竟是失态了,也是个骨子里轻浮的,冷声道:“月娘,天色已晚,你明个早起回长安,我就不多留你了。”

秦月回过神来,尴尬的低头鞠躬行礼,带着奴婢逃似的走了。

贺慧淑回到卧室,将秦月失态的事说了。

“真是把秦家的脸都丢尽了。”秦跃气的握拳砸了几下床板,恨不得这就把四个庶弟妹丢出潭州国公府去。

贺慧淑问道:“你给爹爹的信呢,可有把今个的事写上?”

秦跃摸摸大脑袋,摇头道:“慧淑,我还没来不及写。不如跟昨个一样,你说我写这样快,咱们好早点歇息。”

贺慧淑倒是没指望秦跃自己能够想出句子把事情说清楚了,当即取来了文房四宝,把信纸放在床头,让他趴在写了。

秦跃的字迹本就难看,这下更潦草了,不过好在每个字都跟他的体型一样大,让人一看就认识是什么字。

次日清早,秦东、秦立还在昏迷着,就被奴仆抬上了马车。

秦兰像死了娘一样嚎哭着发泄着心里的委屈与不服,被何嫂“请”上了马车。

秦月表情平静,目光落到了四辆满载礼物的马车及随行的从医馆请来的两名医师,心里对做事滴水不漏的贺慧淑更是深深的敬畏。

且说曲氏、贺氏、龙凤胎由秦敏业护送回到了曲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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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去病立志出人头地 曲快手为儿卖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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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敏业在书院里有课业,来去匆匆,这回只是认了李家的门。

因着秦跃将活捉的两只比羊略大些的小老虎放进铁笼子里送给李晶晶,李家人把它们带回了村里。

两头山林之王一出现,就引起了村里所有人围观。

没过几天,在一个下雨的夜晚,铁笼子的门开了,两只小老虎逃跑失去踪影。

曲家村的人为了帮李晶晶找回两只小老虎,所有家里有狗的都出动,在山里找了三天都没找到,只能作罢。

新任族长曲顺召开族会说完秋收的事,最后慎重的道:“两只小老虎跑了,过些日子就会长成大老虎。各家都把牲畜关好了,夜里结伴出行。”

七月底,老族长家办大喜事,曲定林迎娶前任县令江叶帮的侄女江容。

曲族子弟终于娶到了官宦人家的嫡女,在浏阳县也是极体面的大喜事。

这一天,曲族男女老少都来贺喜,曲定林在书院的几个学子好友也来了。

李去病在前一晚赶了回来,今个身着锦衣,头戴玉簪,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同学兼亲戚的身份入了席,曲族的人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外村的村民,都以为他是女方送亲的贵公子。

李家除了贺氏与李晶晶外,曲氏、李老实、李云青、李云霄都来吃喜酒。

书院的几位学子认得李去病,饭后跟他聊了起来,又去了李家小坐,见到了穿梭在药室与厨房忙得不可开交的李晶晶。

“李大药师,上次香果会多亏了你制的药。”

“李大药师,原来你家在曲家村。”

李晶晶朝众学子做鬼脸吐吐舌头,进去后把药室的门紧紧关上,任凭他们怎么喊,绝不关门出来。

李云霄跑过来,挡在门口,叫道:“她是我的妹妹。不许你们带走她。”

“我们只是想感谢李大药师,丝毫没有要把她带走的心思。”众学子被误会了,哭笑不得的离开李家。

李去病追了上去,双手一拱,诚恳的道:“我侄女年龄太小。请各位学长替我家保密,不要将我家家址说出去。”

“去病学弟,你刚才坦诚的告诉我们家址,便是信得过我们。”

“李大药师救了洪博士的性命,又救了书院那么多人,包括我们

在内。我们绝对不会做对李大药师不利的事。”

几位学子均是点头承诺绝对不往外说。

李去病回到家里看书没一会儿,曲氏红光满面的回来了。

刚才在吃喜酒许多人给曲氏敬酒,说她太有福了,儿子是书生考中潭州学院,孙女是药师能制救人性命的药。

后来曲快手夫妻把她请到曲家说话,求她能不能托了贺氏的姐姐帮着把曲长久、曲多弄进潭州书院读书。

曲氏见二儿子没有午休在读书,比未进学院之前更加的刻苦,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拉着他到卧室里说了曲快手夫妻所求之事,道:“我寻思着你在书院里学了快一个月,应对书院情况了解些,想听听你的主意。”

李去病关上门,缓缓道:“娘,学院里通过关系进来的学子非富即贵,他们时常花银钱给博士、师长送礼,还得给同级学子买些物品搞好关系。”

曲氏常跟田氏聊天,知道曲定山、曲定林在书院的花销每年近五十两,这还是凭着真本事考进去的普通学子,若是凭着关系进去富贵人家的学子花销怕是得翻十倍以上。

这个银钱曲家绝对拿不出来。

李家现有的银票,一小部分是李炳赚的血汗钱,大部分是李晶晶卖药制的。

李晶晶从未说过送银钱给曲家的话。

贺慧淑头次来李家给了贺氏几千两银票,这次就没有给过。

贺氏离开潭州府时用贺慧淑给的银票买了一个商铺、一个宅子,送给秦敏业做了见面礼,婉转的将银钱还了,也是给贺慧淑长脸。

贺氏的观念一直是救急不救穷,就是再亲的亲戚也是如此。

曲氏回忆种种,去年承诺过如果曲长久、曲多考中举人,就由李家出上京赶考的费用,大概二百两银钱,若是加上潭州书院的开销,就是一千两银钱。

李家若是不出潭州书院的开销,这笔银钱能难死哥嫂。

她沉思片刻,问道:“你接着往下说。”

李去病低声道:“娘,表哥与多侄儿去年参加县试的策论,给我瞧过的,我一直记着,前不久我把他们的策论对比了同期入院最后一名学子的策论,确实有差距。”

曲氏面露深深失望,内心仍是迫切希望娘家能出一个举人光宗耀祖,道:“县里的书院比不得潭州书院,若是他们去潭州书院读一年多,学问应该会有长进,后年春季参加府试把握也大些。”

李去病突然间转了话题,道:“娘,有件事我信里头没敢说。我答应了秦家姐夫,不能让嫂嫂知道。我今个给你说了,你千万别告诉嫂嫂。”

曲氏点头。

李去病低头把长安国公府四庶子女在别院侮辱李家的前后事都说了。

曲氏气得咬牙切齿,后来听秦跃把四人打得么惨,气是消了,可是深深觉得自家无权无势,令贺氏明珠蒙尘。

“娘,我好好读书,后年考了秀才,五年后考了举人、进士,给家里争些脸面来。”李去病握住曲氏颤抖的双手。

曲氏热泪盈眶,决定以后不会再去潭州国公府了,道:“去病,你读书莫太刻苦,累着身子。”

李去病劝道:“娘,你莫向嫂嫂开口替表哥与多侄儿求进书院。”

曲氏抹泪点头,道:“你进了书院不到一个月,长进了不少。你说的话有道理,只是事关你表哥与多侄儿的前程,让娘再想想。”

李去病不得不道:“娘,我说句难听的话,你可千万莫生气。朝廷三年一次科考,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凭着秦家的关系进了潭州书院,后年考不中怎么办,难道再让嫂嫂去求秦家,让他们继续读三年吗?”

曲氏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去病将院规说给曲氏听。

原来潭州书院的院规是小童六岁以上能入院读书,成年后参加科考,只给一次机会,考中了继续读三年,考不中就离开学院。

曲长久今年三十六岁,曲多也是十九岁,都成年了。如果进了潭州书院,后年考不中举人,若是续读,仍得秦府出面。

曲氏只有长叹一声,摇头道:“从现在到后年只有一年多,他们若是考不中,还得开口求秦府。我们李家为了亲戚的事一求再求,倒真是像那四人骂的低贱。算了,我去回绝了你舅舅。”

李去病终于说服了曲氏,心里很有成就感,起身道:“娘,我跟你一起去。”

母子俩到了曲家,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曲家全家人都失望无比。

李去病就说通过关系入院学子的开销一年一人至少几百两银钱,又说了院规成年学子只有一次科考机会。

邓氏内心挣扎。

曲快手倒是果决,当场就大声问儿孙道:“你们若是有把握后年考中举人,我跟你娘就把所有家产都卖了,供你们在书院读一年半。”

他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可是曲长久与曲多知道自己的学问深浅,都不敢拍拍胸脯保证入了潭州书院后年一定能考中举人。

此事就此揭过。

岂料五日后,老族长家的二孙媳妇柳氏回门后返回曲家村,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柳家应了承诺,给曲族争取到两个潭州书院学子的名额。

曲族人开族会决定为了报答李家的恩德,给李家一个名额,另一个名额,族里组织考试,考卷由柳氏爷爷亲自点评定下人选。

“珠妹子,你家的青伢子十二岁了,识字懂道理,还未成年,去潭州书院读书前途无量。你家霄伢子明年就六岁,青伢子要是不去,霄伢子去是好的。”族长曲顺请曲氏去了家里,把此事说了,让她十日之内给个回话。

“族里一共两个名额,还给了我们家一个。真是多谢。”曲氏感动的连声道谢,回到家里,立刻把李老实、李云青从观里叫回来商议。

李云青道:“奶奶,让我爹去潭州书院读书,后年考个秀才回来,让我娘当秀才夫人。”

李老实望了贺氏一眼,见她轻轻摇头,便道:“我只识些字,不会做文章,去书院读书会被人笑话。”

曲氏心里十分懊悔,道:“当年你舅舅要我送你去学堂,你爹非要让你去观里当杂工。我与你爹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怡娘。”

李老实读书的天赋不比李去病差。可是李炳就是不让他上学堂,他十岁那年,直接让他去观里当杂工吃苦。后来他是跟贺氏学得识字。

如果李老实上了学堂,去年就能考上秀才,后年要是考不中举人,五年后总能考得上,比在观里做活强太多,贺氏也能做个举人夫人,不至于比贺慧淑身份悬殊太大。

“娘,爹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爹仲秋节就会回来,到时他会亲自给你说。”贺氏多次想告诉曲氏实情,可是一想到李炳的嘱咐,生生的忍住了。

曲氏摇头道:“你爹每次回来只呆几天就走,能给我说什么。”

以前她呆在曲家村,家里生活条件在村里是上等,地位不低,受到尊重。

现在她见识了国公府的富贵,觉得家里实在是贫穷,地位卑微。

她一把年纪了,以后这么过没关系,可是儿孙还年青着,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贺氏心生怜悯,柔声道:“娘,你要相信爹。”

李老实道:“娘,名额给青伢子,青伢子去书院。”

“青伢子上学堂的事,我们特意写信问过爹,爹的回复是让他在观里做活。”贺氏提高声音,“爹是一家之主,你们都不听爹的话?”

曲氏与李老实都不吭声了。

李云青耷拉着脑袋,问道:“娘,那你让霄伢子上潭州书院吗?”

贺氏道:“仲秋节你爷爷回来了,我会让霄伢子问他,让不让去潭州书院读书。你爷爷要是同意了,我会让霄伢子凭本事自己考入书院,不用占曲族名额。”

曲氏疑惑问道:“怡妹子,那你说这个名额给谁?”

贺氏道:“娘,名额给舅舅家,由舅舅决定到底是给表哥还是给侄儿。表哥跟侄儿念了这么多年书,比我们家更需要这个名额去潭州书院。”

李老实点头道:“娘,怡妹子说的对。”

李云青轻声道:“奶奶,我听我娘的话。”

曲氏热泪盈眶,感动道:“你们是为了我才让出这个名额,对不对。我很高兴,可是不想让你们错失这么好的读书机会。”

李云青上前拿着帕子给曲氏擦泪,道:“奶奶,我以后在观里一定能当上管事,每年管着很多的人,人人都听我的话。我不读书当官一样可以管人。”

曲氏抱着李云青,哭道:“我的青伢子,你聪明懂事又勤奋。你爷爷这次回来,我要当面问他,为何一直不让你爹跟你进学堂,非要你们去观里吃苦受累挣银钱。”

李晶晶进堂屋时,见曲氏、贺氏都在抹眼泪,李老实、李云青脸色凝重,吓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曲氏抹干泪道:“长生、怡妹子,我去你舅舅家。你们坐着说话。”

贺氏将李晶晶搂在怀里,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李晶晶小嘴贴着贺氏耳朵,小声道:“娘,爷爷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当大官,咱们家会跟姨家一样富贵呢?”

贺氏瞪眼问道:“你听谁说的?”

李晶晶眨眨眼睛,笑道:“你跟姨啊。”

贺氏连忙道:“你不许到外头说。”

李晶晶问道:“爷爷能当多大的官呢?”

贺氏捂住李晶晶的小嘴,嗔怪道:“莫再说了。”

李晶晶见贺氏眼睛含笑不哭了,这才点头不问了。

一会儿,小邓氏兴高采烈的来了,说是曲快手夫妻晚上请李家人到曲家用饭。

林氏被关之后,小邓氏就带着儿子回曲家长居。

小邓氏的儿子已经快一岁了。她跟曲多的感情很好,两个月前查出又怀孕了。

小邓氏因是怀的第二胎,就没头一胎那么谨慎,帮着邓氏做些小活,传个口信什么的,累不着还能锻炼身体。

李家人去了曲家,曲快手夫妻满脸笑容迎了过来,好一通感激。

上次李家拒绝帮曲家的事这才过去几天,就把自家的一个名额让给曲家。

曲氏悄声道:“你表哥已三十七岁了,你侄儿年青,以后机会还有。你舅舅把名额给了你表哥。”

贺氏瞧着小邓氏亢奋的红光满脸,问道:“侄儿堂客还不知道吧?”

曲氏道:“你舅舅说等过几日族里考过了再给她说。”

贺氏问道:“去潭州书院读书的开销呢?”

曲氏低声道:“你舅舅决定卖了家里的果山、旱田及一部分良田,凑三百两银给你表哥,让他省着些花,一直用到后年春季府试。”

贺氏想到上次曲快手问话时,曲长久那么的不自信,对这件事的结果不太看好,却没说什么。

晚上曲快手喝多了酒一高兴竟然将此时说了出来。

小邓氏正从厨房端了一盆肉汤进堂屋,听到这话竟是目瞪口呆,手一松瓷盆落地碎了,肉汤溅了一身。

曲快手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盆碎了不吉利,不悦的叫道:“你公公是我儿子,你夫君是我孙子。我只有一个名额,给了你公公,你就有意见?”

林氏被关着,曲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踩在板凳上面,趴在铁窗前听着看着,今个已听了许久了。

小邓氏不知哪来的勇气,道:“爷爷,去年县试排名我夫君比爹爹高。这个入潭州书院读书的名额若是给了我夫君,考中举人的把握更大些。”

曲快手高声道:“你说的我都想到了。可我就一个儿子,他后年就三十九岁了,他等不得了。”

小邓氏忍不住哭道:“爷爷,县城书院的师长都说我夫君读书比爹爹好。”

林氏尖叫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想当举人夫人想疯了。我都没当上,你凭什么当!我要把你这个不敬公婆的小娼妇休了!”

小邓氏一听林氏声音,就吓得发抖,邓氏怕她流了产,赶紧把她扶回房里好言相劝。

曲快手待李家人走后,听邓氏说小邓氏还在哭着,气道:“怎么没一个像怡妹子那般大气懂事。”

好不容易消停的林氏听到这话,站在铁窗跟前尖叫道:“贺慧怡是狐狸精,迷了自家小叔子不够,还要迷我们曲家男人,大的小的都要迷。老天快打下雷把贺慧怡这个到处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劈死!”

曲快手怒火冲天,跟同样火冒三丈的邓氏要了钥匙打开铁门,上前一脚踢中林氏的后背。

林氏脑袋撞了一下铁窗,晕了过去。

邓氏吓得跑过来瞧看林氏,还好只是额头破了一层皮,没有撞死。

曲快手气道:“好人不长寿,坏人活万年。回头咱们老死了,她都死不了。”

亏得刚才贺氏在时,林氏没说这句脏话,不然曲家怎么面对李家人。

他想想次日都顾不上卖田,先去找李晶晶要了点哑药,拌在林氏的早饭里,瞧着林氏吃下了。

自此林氏就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啊的声音。

几日后,曲族三个秀才与曲长久父子去了潭州书院邓府,由邓氏的爷爷出题考试,当日结果就出来了。

去年县试五人里排名最高的秀才这回点评最好,就由他占了一个名额进潭州书院。

去年县试榜上曲长久最后一名,这次也是点评最差。

邓氏的爷爷甚至说曲长久再读书也无用,当村里教书先生误人子弟,不如直接在书院书馆找个抄书的差事挣些银钱养家糊口。

曲长久倍受打击带着曲多回到曲家村。

曲快手宣布李家给了曲家一个名额,他决定由曲长久去潭州书院读书。

曲长久开始拒绝不去,后来经曲快手夫妻一劝,觉得说不定在潭州书院学了一年半,学问就能提高,后年开春府试考中举人。

曲快手道:“长久,我跟你娘已备好了三百两银钱,你拿好了,明个就去潭州书院。”

曲长久得知银钱是爹娘卖了果山与良田凑的,心里倍感压力,跪下道:“爹、娘,我一定好好读书,后年赶中举人。”

曲多默不作声回了卧室,见小邓氏躺着床上抹眼泪,幽幽道:“爹爹跟我谁去潭州书院读书都是一样考不中举人。”

小邓氏坐起来,问道:“你不要说丧气话。你学问比爹好,要是你去潭州书院读书,后年一定能考中。”

曲多直摇头。邓师长给他写的文章评价比他爹只强一点点。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是他不读书,又能干什么。

次日曲长久满怀信心去了潭州书院读书。曲家村恢复了平静。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秋高气爽,碧空无云,曲家村村口来了四辆大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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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洪府诚心提亲 长久入潭州书院

赶车的奴仆懂礼的下车抱拳,向几个坐在缀满梨子梨树下的老头老婆子问道:“请问李大药师家在何处?”

几个老头老婆子都站起来了。

胖胖的老头子激动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找晶妹子?我带你们去。”

另一个老头子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来找她求药,还是来报恩的?”

前两天潭州书院的大医师派两个医徒来向李晶晶求药,带了好多的礼物。

两个医徒坐得两辆马车跟眼前四辆马车一模一样。

奴仆笑道:“我家主子来找李大药师有要事商议。”

“你们是去李家。我们横竖呆在这里无事,带你们过去。”几个老头老婆子都走在前面带路,四辆大马车跟在后头缓缓行入李家村。

一路上十几个细伢子、细妹子围上来问,听说是去李家,都自告奋勇的要带路。

车里坐着的洪博士一家听到村人争先恐后的带路,都在心里暗赞李家在曲家村名声好声望高。

洪府跟王大医师的马车都是书院统一配制,是以一模一样。

再过四日就到仲秋节,李家人为了迎接李炳归来,每天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厨房里堆满吃食、果子。

曲氏天天一早就让贺氏帮着梳起漂亮的发型,戴上金钗,穿着华丽的绸裙,而后坐在院子的桔子旁无比期盼的等待。

今个竟是等来了贵客,她瞧着洪博士年迈的爹娘、洪博士夫妻及洪博士两个儿子,全家倾巢出动,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来到偏僻的曲家村,心里对洪家更是中意。

洪府的四个奴仆奴婢将满满两车的礼物卸下来摆放在院子里,站在院子外头的村人瞧到了更加好奇主人的身份,等曲快手来了赶紧让他问问。

曲快手问了贺氏得知竟是潭州书院的博士,喜得快步去给村人说了,而后让他们立刻散去莫让博士笑话曲家村不懂规矩,转身见洪博士的老爹站在身后,尴尬的道:“小村小民的,让您老见笑了。”

洪博士老爹摆手,非常随和的笑道:“人人皆有好奇心。高门贵人一样喜欢打听别府的事,只不过是派了下人去问,不是亲自过去围观罢了。”

曲快手听了这话觉得特别在理,就跟洪博士老爹在院子里聊天。

洪博士老爹问道:“老夫瞧你练过武的,你以前可是走镖的?”

曲快手低头道:“不瞒您老,我曾经是开朝浏阳县衙的刽子手。”

洪博士老爹先是一惊,而后微笑道:“我在开朝曾在邢部做过事,上过奏折要将刽子手设为从九品下的官员,被那些人给否了。”

曲快手抬头激动的问道:“您认为刽子手可当官?”

洪博士老爹道:“老夫写此奏折之前,曾经调查过长安城及直辖县百名刽子手。老夫认为刽子手是替朝廷杀大恶之人,名声却是极不好,累及家人,朝廷当给于补偿。”

曲快手热泪盈眶,鞠躬行礼道:“多谢您老为刽子手这个行当的人仗义执言。”

“我的奏折又没通过。你莫谢我。”洪博士老爹双手扶起曲快手。

堂屋里头洪博士的夫人李氏道:“上回在潭州你们家从国公府走的匆忙,我们没得到信,未曾相送。”

贺氏菀尔,道:“你们家太客气了,这回大老远的来,又带来这么多礼物。”

她知道洪博士家的人会来家里提亲,可是没料到全家人都来了,这般的有诚意。

李氏笑道:“马上就过仲秋节,我们给你们家带些过节的吃食。”

李云霄早就跟小伙伴洪志远抱成一团,嘻嘻哈哈,去院子里玩了。

洪志远四处瞧瞧,没有找到李晶晶。

李云霄问道:“我走之前,牛弟弟说要来我家的。他怎么没来啊?”

洪志远一本正经道:“牛爷爷被朝廷降了官职,调回长安。牛家人都走了。牛哥哥也跟着走了。”

“牛弟弟离开潭州了?”李云霄大失所望,拉着洪志远走到堂屋跟前,跟坐在里面的曲氏、贺氏高声道:“奶奶、娘,牛爷爷一家去长安书院了。牛弟弟不能来看我了。”

洪博士道:“陛下开恩,牛老哥受马蜂蜇人案牵连,只降了一级,免了一年俸禄,被调到长安书院当副院长。”

他与牛院长因乐器成为知音知己,以兄弟相称,却是让儿子叫牛院长爷爷。

贺氏浅笑道:“潭州可比不得长安繁华。长安书院比潭州大几倍。陛下对牛院长是明降暗升。”

洪博士一直知道贺氏不简单,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陛下十分赏识牛老哥。这回牛老哥一人承担所有责任,陛下更是敬佩他的人品,这就把他调回身边。”

洪博士的老娘问道:“你们家的晶娘呢?”

曲氏笑道:“她去十里外的小桔村收药草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洪博士老娘好奇的问道:“我瞧到你家屋檐上晒着十几个竹簸箕,里面装的黑、灰、绿色的东西,可都是药草?”

曲氏道:“说来你莫怕,竹簸箕里头装的一些是药草,更多的是蜈蚣、蛇骨、蛇胆、蛤蟆。”

洪博士老娘却是笑道:“我才不怕呢,你说的我小时候都养过,还养过肉呼呼一拱一拱的桑蚕、掉了尾巴也能活的壁虎。”

曲氏听着洪博士老娘形容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是最怕这种虫子。

贺氏见洪老夫人说小兽时神采飞扬丝毫不怕,活脱一个老年版的李晶晶。

院子里传来李晶晶银铃般的笑声,很快,她与李云霄、牛志远进了堂屋,向几位长辈行礼。

洪家人见李晶晶梳着三丫鬟,用紫色绢带系着墨色的鬟,穿着浅紫色上衣、银灰色长裤、紫色千层底碎花绸面绣花鞋,十分可爱恬静。

贺氏刚才特意没有说出药草的名字,就是想给洪家人留个小悬念,笑问道:“你收着好药草了吗?”

“收着了。让你们瞧瞧这是什么药草。”李晶晶叫进望莲、望月。

两道姑各提着一个三尺高的竹背篓,放在堂屋中央,示意让众人走进瞧看背篓里装着的药草。

洪博士老娘惊诧道:“可是人参?”

人参耐寒性强,土壤为排水良好、疏松、肥沃、腐殖质层深厚的棕色森林土或山地灰化棕色森林土。多产于北地、中部,很少听说湖南道出产过。(摘自百度)

曲氏一听是人参,立刻走上前俯视仔细瞧看,两个背篓里几株一棵一样从未见过的绿色植物,茎高两尺,叶为掌状复叶,根被肥沃黑色泥土埋着,问道:“这就是人参?”

李晶晶伸手温柔抚摸参叶,点头答道:“是啊。它们有一共五株,生长期都是十至十五年。”

贺氏菀尔,问道:“这是在哪里挖到的?”

李晶晶的肌肤被浅紫色上衣衬得更加雪白,星眸闪亮,浅笑道:“它们长在小桔村后面的深山里头,昨个被村民采药草时无意挖着了。”

曲氏跟洪家人笑道:“听说小桔村深山里有熊,以前村民都不敢过去。”

李晶晶道:“村民都没去药铺询问价钱,今个一早直接托了花花姐的哥哥给我带口信,让我过去鉴定。我一瞧这可是稀罕物,就花了三百两银钱都买下了。”

人参品种多样,有高丽参、西洋参、圆参、野山参、边条参等。

这回她买下的是最稀少的野山参。

按照常理野山参喜严寒阴凉之地,只在东北及高丽的乔木、灌木、杂草组成的阔叶森林才有。

小桔村深山阴面有一条寒溪,溪边是一片灌木杂草横成的柏树林,这就奇异的孕生出野人参,还是五株。

野人参药效补虚救脱、大补元气,强精健身益寿延年。

她能遇到并买下来实是运气好。

洪博士问道:“我瞧着你家前后院都有药兽园,刚才听你家人说还有几亩药草。怎么你还向村民收购?”

李晶晶扬起秀色的眉毛,一本正经道:“我每天制药量很大的,药兽园、药草园的药材都不够用。”

洪博士若有所思,道:“我记起来了,香果会时你一次就赠了书院四罐药,这是需要许多药材才能制成。”

李晶晶笑着点头道:“我不但收药草,还收药兽。我家屋顶上晒的干药兽,就是花银钱向村民收的。”

今年五月起,她就列出药草、药兽单子,让曲正、曲义去药铺里打听价格,然后订了略高于药铺的价格,开始向村里人收购。

深山里头才有好药草、药兽,采药是件危险的事。

以前村民进深山采药受伤,就算是死了,药铺也不会给一个铜钱。

她给的价钱高,而且村里人捉药兽被咬、采药草摔伤,免费给药治好。

村里人多了一项收入,又有她免费的药做保障,这就大胆放心的往深山里头去采药。

渐渐外村的人得知此事,就学着曲家村的人捉蚂蟥、蜈蚣、蟾蜍等晒干卖给他,要是挖到了稀罕的药草,就通过曲家村的人知会她,请她前去收购。

她只有碰到回春药府里没有的药草,才会亲自去收购。

今个一下子收购了七株人参,回春药府里的玉玉该欢喜了。

贺氏瞧着李氏与洪博士老娘听到三百两银钱眼皮都没眨一下,心道:洪府前几次送来的礼物合起来将近五千两,只凭着洪博士的俸禄及在书院的月银、润笔费哪里够用。

曲氏听着花三百两银钱有些心疼,不过想到人参是有起死回生的药效,这个价钱买了七株不算贵,就好受多了。

贺氏去厨房洗新鲜果子,听到洪博士老爹有意无意的跟曲快手道:“老夫家在长安、武昌、潭州有二十几个商铺,都能赚些银钱。日后这些由两个孙儿平分,好叫他们入了仕途不为银钱发愁,能当个清官。”

半个时辰后,李老实、李云青从观里急匆匆赶回来,跟洪博士一家再次相见,态度比在潭州别院时亲热多了。

“我将客房收拾好了,你们今个在我家住下。”曲氏对洪家印象极好,相比人口复杂的秦家、牛家,洪家更适合当亲事。

洪博士老娘笑道:“那我们就在你家住一晚。”

洪博士特意叫过李云青,考了十几个学问题,见他对答如流,点头道:“你在观里当帐房,能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物,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明年过了年,你就到我府里,我教你一个月,你参加书院春季招生考试,考中了就当我的弟子。”

在他府里由他亲自教导一个月,这样的待遇就是秦敏业都不曾有过。

李云青内心激动无比,满眼希翼,却是不敢当场应下,深深鞠躬感激道:“多谢您。我爷爷仲秋节回来,我问了他,由他来定夺。”

曲快手在一旁心情复杂。

曲氏怕邓氏来了会向洪博士提让曲多入潭州书院的事,便没有请她过来。

曲快手、李老实父子、洪洪三代男丁坐了一桌,妇人们及李晶晶另开一桌,吃得热闹欢快,一点不觉得别扭。

李家人盛情款待,留了洪家人住了一夜。

次日用过早饭,洪博士终于跟李老实提起为洪志远向李晶晶示亲的大事,倒是想得很周全,非常诚恳的道:“李老弟,若是你们家觉得两个孩子年龄小,那我们家等两个孩子大些再来提亲。”

李老实十分坦诚的道:“洪大哥,你们家是书香门第,我们家若跟你们家结成亲家,实是我们高攀。我弟弟如今在书院里读书,等着他考取了功名,我们家出了一个进士,咱们两家再议儿女亲事。”

洪博士见爹娘与妻子均点头,便道:“好。那就一言为定。此事待去病中了进士再议。”

李云霄站在贺氏身旁,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洪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李家只有一个女儿。洪家出一个儿子,李家能结亲的只有李晶晶。

他立刻急得叫道:“不。妹妹是我的,我不许妹妹定亲,以后也不许!”

李晶晶就知道李云霄会闹这出,用过早饭后就没进堂屋,一直呆在药室。

李氏牵着洪志远走到李云霄跟前,柔声道:“霄郎,你妹妹若跟远郎定亲了,她仍是你的妹妹,你还多了远郎这个弟弟。”

李云霄眼睛圆睁,道:“洪弟弟一直叫我哥哥啊。”

“那是不一样的。”李氏微笑道:“以后远郎对你,就如同你对你嫡亲的哥哥。”

洪志远真诚的道:“霄哥哥,我会常从潭州来看望你。”

李云霄眉头紧蹙,很艰难的摇头道:“妹妹是我的。”

李氏伸手抚摸李云霄的头发,笑道:“真是个好小郎,这么舍不得妹妹。”又对二儿子道:“远郎,以后你对晶娘要比霄郎对他更好才是。”

“是。我会对晶娘极好的。”洪志远许诺,小脸羞红低下脑袋,惹得大人都笑了。

“这是我制的药,你们家放在阴凉地储存好五年不会变质。希望你们家没有人要用到它们。”李晶晶在药室听到洪家人要走了,就出来把事先准备好装着秋梨膏、宁神粉、止烧药粉、精凉香、虎兽骨酒的竹篮子送了。

药只能在平常日子送了,若是逢年过节送不吉利。

幸亏今个不是仲秋节正日子,不然她就不能送。

洪博士提着满满一篮子药,惊喜道:“这么多的药,竟然还有两坛虎兽骨酒!”

他已听说了,书院的王大医师与李晶晶有些交情,以书院的名义跟她购买了些药效极好对身体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常用药。

按照潭州药馆大医师制出药的价格,竹篮子里的五种药,少说也值千两银钱。

最难得的是李晶晶昨晚听到他爹娘有风湿病,一到阴天就浑身骨头痛,今个就送了顶好的两坛虎兽骨酒。

李晶晶道:“我把罐子用油纸封了口,罐身贴了红纸,写着药名、药效、使用剂量。你们不要弄错了哦。”

洪博士的老爹双手捧着一坛虎兽骨酒,年龄大眼睛花,瞧不清红纸上面的歪歪扭扭的墨色小字。

洪志远凑过来瞧,笑道:“晶娘,你的字我认得啊。”

李晶晶心说:早熟的小屁孩。右手叉腰道:“你得叫晶姐姐。”

洪家人走后,李老实、李云青就回了太清观。观里仲秋节会来许多香客,非常繁忙,他们今个起直到八月十六下午才能回家。

当日下午,李家门口来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个打扮利落的中年婆子及一个容貌清秀的奴婢。

中年婆子与奴婢由李云霄引着进了堂屋,向李家人一一行过礼。

婆子望着贺氏,目光恭敬,道:“夫人,奴婢是牛府白夫人跟前的人,奉白夫人与五少爷之令,给您与李大药师带封信和两本手抄药书。”

贺氏不认识中年婆子,却是认得奴婢,问道:“听闻你们府都迁往长安?”

婆子点头,道:“我们府的老老爷被调到长安书院任副院长,大老爷被调到长安书院任护军副将军。府里所有人已都离开潭州书院,前往长安书院,现在估摸着在途中还未到。奴婢两个从贵府离开后明日也是要去长安。”

牛院长在潭州书院住的府邸是朝廷赐的。他离职了就要搬出来让新任院长住。

奴婢双手呈上一封微厚用蜡封好的信。

贺氏接过来拆封打开,见白氏竟是写了十二页,不由得仔细瞧看了好一会儿,表情复杂,未将信给李老实,而是叠好收入信封紧紧拿着。

婆子早就得了白氏吩咐,特意将贺氏看信前后的表情瞧仔细,道:“夫人,五少爷亲手抄了两本药书,说是要奴婢亲手交给李大药师手里。”

贺氏叫李云霄将在药草园溜达的李晶晶叫回来。

婆子与奴婢见李晶晶衣裤十分干净,只有鞋边沾了一点泥土,若不细瞧都发现不了,哪里像从药草地里归来。

“李大药师,五少爷说等到长安书院,再把府里余下的两本药书抄了托人带给你。”婆子从马车里取出了一个黄色檀木盒,连盒子带里面的手抄药书都呈给李晶晶。

经过大马蜂蜇百人案件之后,潭州书院的上至院长下至杂役都将李晶晶称为“李大药师”。

婆子在牛府是管事婆子,消息灵通的很,自是知道李晶晶是大药师。

“牛弟弟真是费心了。你们稍等一会,我去拿些东西送给他。”李晶晶双手捧着檀木盒,心里十分感动。

她去了药室,将檀木盒里的两本手抄药书取出来,往里面装了羊乳玉肌膏、止烧药粉,又取了一个小篮子装了止痛活血膏、止血粉、秋梨膏。

婆子与奴婢收下李晶晶送的药,记住了药的名字及药效,不敢在李家吃茶用饭,更是不敢收贺氏的赏钱,坐着马车匆匆离开。

贺氏拿着白氏的信回了卧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晚饭也是心不在焉吃着。

曲氏瞧着不对劲等着用完晚饭,特意让望月、望莲把龙凤胎带出去玩耍,将贺氏叫到卧室里问话,关切的问道:“怡妹子,你今个从瞧了白夫人的信开始就魂不守舍,她那信里都写了什么?”

曲氏不认识字,贺氏完全可以骗她,只是心里当她是亲生母亲一般,坦诚道:“娘,白夫人的信是替二儿子牛浩星向咱们家晶妹子求亲。”

曲氏立刻笑容满面,声音不由自主的高扬,“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家晶妹子极好,牛家都去了长安,也要求娶她。”

贺氏被曲氏的喜悦感染了,激动道:“娘,白夫人的遭遇,她之前跟我们说过。这次她在信里说,已跟她的公公、夫君商议好了,若是十年后牛浩星与晶妹子成亲,晶妹子生的头一个儿子姓牛,第二个姓白,第三个就姓贺。”

曲氏面露惊色,道:“白夫人真是厉害,竟能说服了牛院长父子改了未来牛家孙子的姓氏。”

贺氏道:“牛院长与白夫人的爹爹是挚友,兴许在白夫人嫁给牛浩星的爹时就同意了此事。如今白夫人为了让我同意将晶妹子许配给牛浩星,以继承姓氏延续血脉为条件。”

曲氏收起笑容,慎重道:“牛家太乱,牛浩星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有三个,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晶妹子嫁过去就得面对四个大小姑子,这还不说继奶奶、几个继姨奶奶。牛家远不如洪家好,我不同意晶妹子长大了嫁到牛家去。”

贺氏美目微眯,道:“白夫人在信里说了,待牛浩星长大考中进士,就让他到外地去做官,不回长安居住。”

曲氏摇头道:“如今牛院长在世,牛府里的事他说了算,可是他百年之后呢,他的妻妾都成了老老夫人、太姨奶奶,用一个孝字就能压了白氏夫妻,将牛浩星留在长安供她们差遣,到时受累得还是晶妹子。”

原先她是想不到这么通透,这都是在潭州国公府别院听戏、说书感悟到的。

“娘,其实我心里想得跟您一样,只是我怕自已百年之后无颜去见惨死的娘家爹娘。”贺氏长叹一声,将信从柜子里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曲氏见贺氏眼睛红了,心里跟着难过,柔声劝道:“你爹这几天就回来,我去问问他,你娘家继承姓氏延续血脉的事怎么办妥当?”

贺氏以为耳朵听错了,美目圆睁,紧紧握住曲氏的双手,急问道:“娘,你说的当真?”

曲氏迎着贺氏无比期盼的目光点头,温声道:“你娘家是名门。我们李家娶了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在我们李家吃了十几年的苦。我们李家亏欠你很多,应该补偿你,帮你完成这个多年的心愿。”

贺氏眼泪不由自主落下,哽咽道:“娘,你说错了。我能嫁到李家,是我前世修的福气。我在李家没有吃半点苦,你待我视已出。李家没有亏欠我。”

曲氏眼泪含泪道:“唉,你在我们李家过得日子可比你姐姐在秦家过的差远了。”

贺氏扑倒曲氏温暖的怀里哭道:“娘,你待我如亲生女儿,去病十分尊敬我,我身子康健,有两儿一女,长生对我一心一意。我在家里不缺吃穿,不用担惊受怕,更不需日日操心。我过得比我姐姐好。”

曲氏心里无比欣慰。自此婆媳关系更加亲密。

当晚贺氏给白氏写了一封内容婉拒的信,次日叫望莲送到了镇里交给了特意住在客栈等回信的牛府婆子与奴婢。

仲秋节的头一天,李去病、曲长久与曲族的三位学子从潭州书院乘着秦府的马车回到曲家村。

秦府给李家送来一马车吃食物品。管事的婆子给贺氏捎来了贺慧淑的信,给李晶晶带来了秦敏业写的信。

仲秋节午时开始落了大雨,一直下了三个时辰,雨停后天也暗下来,乌云遮月,星辰无光,大地阴暗。

曲氏、贺氏、李去病带着龙凤胎如同往年去了曲快手家吃团圆饭。

曲长久前些天刚从曲家村去的潭州书院,这次就不回来过节。他给家里写来信,托曲定山带回来。

曲快手识几个字认得信,兴致勃勃当着李家人的面念信。

曲长久的信就是记录在潭州书院的生活,文笔实是一般,写得枯燥乏味,像是记流水帐,偏偏邓氏都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看到了后年儿子中举的喜事。

曲多从县城书院回来,因着没有机会去潭州书院读书,兴致不高。好在小邓氏肚子大了起来,孕着第二个孩子,他想着明年开春又要当爹,心情好了些。

两家人上了饭桌,说着吉祥如意的话,难免说了团圆二字。

曲氏心情非常低落,饮了两杯米酒就摇手不喝了。

贺氏心知曲氏没有等到李炳失落。她早就嘱咐过李云霄,不让他提爷爷引得曲氏难过,李云霄倒是听话没说过。

曲氏忍不住开口向贺氏问道:“你爹从不失言,他信里说好了仲秋节之前回来陪我过节。我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盼着,到了今个晚上,他怎地还未回来?”

贺氏安慰道:“娘,今个下了这么大的雨,潭州有湘江,水比咱们这里大,雨下得肯定更大。”

曲氏听了觉得有道理,用过晚饭也不在曲快手院子里说话,带着家人都回去了。

李晶晶叫望莲、望莲去后院布置,片刻后提着小篮子,拉着贺氏去了后院药兽圈前面的空地,跟她在桌椅上摆好了果盘香烛,上香烧冥纸。

贺氏几天前得了曲氏的支持,烧纸时就自言自语说了。

原来她与贺慧淑为了延续贺氏血脉,在国公府别院商议了许多回。

她的三个儿女,李云青是长子不可能过继,李云霄、李晶晶都是有可能的。

她跟贺慧淑说了刘喜娘招婿的事,可舍不得让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受那样的苦。贺慧淑想着让李晶晶做儿媳呢。

姐妹俩就否了过继李晶晶,定的人选是李云霄。

现在曲氏竟是主动提出来要去跟李炳说此事,她觉得已有了五成把握。

李晶晶听了暗赞奶奶明理开通。

去年贺氏祭拜娘家人哭了半个时辰,今年竟与贺慧淑喜相逢,在李晶晶的安慰下哭了两刻钟便止住了。

母女俩回了前院,李晶晶叫望莲、望月将后院收拾干净了。

李去病、龙凤胎都睡下了。

曲氏仍坐在燃着蜡烛的堂屋等着,贺氏拿了件外衣过来给她披上,关心道:“娘,今个下过大雨,夜里天冷湿气重,你坐着不动,莫着凉了。”

曲氏点头,目光执着的望着半开的堂屋门,柔声道:“你快去睡。我再等一会儿就去睡。”

“我不困,就陪着你说说话,一起等爹爹。”贺氏目光怜惜,坐在了曲氏旁边。

两人轻声说着话,倒不觉得闷。

贺氏心思飘远,想着若是李炳回来,如何跟他提将李云霄过继到贺家的事,用不用把贺慧淑也叫到李家来一起跪求。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外面传来马蹄声,由远至近,在寂静的夜晚急促如鼓点。

曲氏大喜跑出堂屋,贺氏跟着快步出去。

李云青砰砰拍着门,悲怆痛哭的叫道:“奶奶,快开门是我,我是青伢子。快把晶妹子喊起来,爷爷在观里等着她去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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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李炳命悬一线 焱郡王初见晶晶

“炳哥出事了?”曲氏惶恐心疼无比,仿佛天塌了下来,脚软得身子差点瘫倒在地,被后面的贺氏眼急手快扶了起来。

“娘,晶妹子的药一定能治好爹。”贺氏神经紧绷,大声朝卧室方向叫道:“晶妹子,快起床穿衣下地出来!”

李晶晶一直等着曲氏回房,根本就没睡着,听到李云青哭叫声,心惊肉跳,赶紧摸黑穿起衣裤,朝隔了一堵墙的邻屋高声道:“望莲,去把我的小篮子提了,这就跟我去太清观。”

望莲、望月屋子最先开了门。两女直奔药房。

这边贺氏扶着曲氏已把院子大门打开。

李云青穿着道观的衣裤,眼睛含泪,进了门便急匆匆道:“奶奶,我爷爷受了重伤,来不及回家,被他的弟子送到太清观后山临时搭建的药室,我爹守在他跟前。”

“你爷爷做生意怎会受了重伤?”曲氏失声痛哭。

贺氏一脸悲痛,心里无比难过。

她姐姐贺慧淑不止一次暗示,李炳这次回来李家就会得到富贵,谁料想等来李炳重伤将死的消息。

亏得她没有提前给曲氏透露口风,不然突出变故,曲氏更加接受不了。

李云青顾不得解释,急道:“奶奶,观主叫我赶紧骑马回来先带着晶妹子去,他派了观里的马车随后就到村口,你们都坐观里的马车去。”

曲氏双肩颤抖,泣不成声问道:“这是要见你爷爷最后一面吗?”

李云青身后跟进一个穿着灰衫黑裤右眼瞎了戴着黑色眼罩浑身冒着凶气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有一股说不来汗血夹杂的臭味,朝痛哭流涕的曲氏跪下,哽咽道:“老夫人,老老爷一直唤着您的名字。您切莫悲伤过度。”

曲氏瞧不清中年男子的模样,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问道:“你是谁?”

中年男子高高抬起右手,伸开手指,极为恭敬的道:“老夫人,我瞎了一只眼,您不认得我。我原是太清观的武道人云东子,后经老老爷赐名李立。”

黑夜里曲氏、贺氏仔细瞧看,见男子的右手长得六个指头,大拇指外侧多长了一个畸形的手指。

曲氏瞪圆泪声,哭道:“我记起你了。你是我夫君的随从,跟他来过我家。我夫君到底做什么生意,你瞎了一只眼睛,他连命都要丢了?”

二十几年前曲氏就见过云东子。

当时李炳曾经将云东子介绍给曲氏的闺友刘芹。刘芹的爹刘清白没有同意。

李炳见云东子武功好,就花银钱请他还俗当了随从兼保镖。

云东子不止到过县城的李家,还来过曲家村的李家。

只是几年前曲氏见云东子时,他还是好好的,这次竟是瞎了右眼,戴上了黑眼罩像个恶人。

李晶晶披头散发从卧室里跑至,已将几人的对话都听到了,焦急的道:“哥哥,你快带我去见爷爷。”

“奶奶、娘,我们先行一步。”李云青抱起李晶晶出了院子。

望莲提着小篮子紧紧跟上。望月未接到李晶晶的命令,原自呆在李家。

院子外面竟是站着四个穿着玄袍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及六匹黑马。

四人跪下便恭敬的道:“吾等见过小姐。”

“快走。”李晶晶手指着望莲,不容置疑的道:“她是我的药徒,带上她。”

三名青年男子分别将兄妹俩及望莲扶上黑马,而后上马扬鞭奔出曲家村。

李去病哭得跑出来扶着悲痛不已曲氏,道:“娘,咱们去村口等着观里的马车。”

贺氏快步跑去卧室,见李云霄已醒来懂事的下地穿好裤子,赶紧给他穿了衣服,抱着他就去了院子。

她特意跟望月嘱咐道:“明个无论谁来问,你都说我娘家有事,夜里派人来请,我们都去了潭州,不知道几天才回来。”

李家建在土坡上面,跟左右邻居都隔着十几丈。黑夜邻居只能听到马蹄声经过,听不清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望月点头。

李立恭敬的请着李家人出来,守在院外的青年男子跪下向李家人磕头行礼。

两男牵了马护着李家人走到了黑呼呼的村口。

曲氏哭得伤心欲绝,李云霄只有五岁吓哭了倒罢了,李去病都十一岁也跟着六神无主呜呜的哭不懂得安慰曲氏。

唯有贺氏脸上挂着泪,却是不曾哭出声来。

两男见贺氏沉稳淡定,不由得心里更加尊敬。

贺氏轻声道:“娘,我们年前给爹送去八粒保命丸,他的性命肯定能保住。”

曲氏语无伦次道:“谁知道你爹会不会傻的像你姐夫那样把保命丸分给别人?”

贺氏摇头道:“爹不会的。”

曲氏望着漆黑的夜,哭道:“观主叫我们全家都去,这是让我们见你爹最后一面。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你爹等回来,竟是带着儿孙去给他送终。”

贺氏劝道:“娘,你莫往坏里想,上回我姐夫伤得那么重,都被晶妹子救活治好了。晶妹已去了观里,一定能救回我爹的命,把我爹治好。”

曲氏喃喃道:“我的晶妹子救了那么多人,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她这回救了她的亲爷爷。”

过了一刻钟,一辆马车天涯逃亡般狂奔而来停至,赶车的人是曲雨的夫君望枫道长。

贺氏用尽全力扶着悲痛的迈不动腿的曲氏上了马车,安慰道:“娘,莫哭,我们一会儿就能见到爹。”

李去病抱着李云霄盘腿坐在马车角落,为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爹泪水哗哗的落。

李立在马车车窗外沉声道:“请老夫人、大夫人、两位少爷坐稳了。”

贺氏高声道:“你叫望枫道长疾速赶车。我们不怕颠簸。”

且说三位玄袍青年骑着马带着李云青兄妹及望莲在黑暗里一路奔驰,两刻钟便到了太清观的后山树林。

他们将马交给了早在树林里迎候的是两个中年武道人。

李云青背着李晶晶穿过幽深寂静的树林,来到后山新建的一座二层竹楼。

整个竹楼灯火通明,楼前院子一片空阔的草地上坐着二十几个穿着黑袍、黑袍身带杀气风尘仆仆脸色极为疲惫的汉子。

他们见到李云青兄妹,全体起立肃然鞠躬行礼。

从竹楼一层的一间药室传出出几个男子操着南北口音争吵声,其中一个老者的声音李晶晶有些熟悉,竟是潭州书院的王大医师。

太清观观主石通已派人去知会了广明子。

广明子与愁眉哭脸石通从一层的一间药室里风似的冲出来,焦急道:“李大药师,你快来,病患就在那间屋里。他们四个大医师为用药还是用针给病患续命吵翻了天,弄得我都无法安心制药。”

“晶妹子,病患就是爷爷。”李云青背着李晶晶快步走进站满人的药室,把她放下。

李晶晶迅速扫了屋里的十几个人,床上躺的人应是便宜爷爷李炳,坐在床头痛哭的是爹爹李老实。

那跪在床前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的黑袍男子不知是谁。

另有王大医师、一个中年男道长、两个穿着便服的老头及他们的随从医徒。

黑袍男子扭头望去,见李云青带来一个披头散发雪肌玉肤眼睛亮若星辰的女童,这便是他师父嫡亲的孙女,一路被李立提了好几回的女药师。

此女童除去容貌漂亮,没有特别之处。

王大医师一脸肃容,见到李晶晶,立刻迎上来,急道:“李大药师,你爷爷双腿、双臂骨头粉碎,身中火毒尸毒,浑身肌肤七成重度烧伤,被人从北地几千里护送到潭州,途中时醒时昏迷,现今只有一口气,你说是用药还是用银针将他扎醒?”

三位大医师见这女童至多六岁,穿着紫衣银灰裤,怎么看也不像大药师,若不是黑袍男子在此,早就出言讥讽王大医师。

李老实满脸是泪,右手颤抖的将李晶晶搂过来挨着床边,哭求道:“晶妹子,你爷爷快不行了,你快想法子用你制的药救活他。”

李云青抹泪泣道:“爷爷,我把晶妹子带来救你的命。你一定要活着,奶奶、小叔叔、我娘、霄伢子马上就到。”

李晶晶走上前,嗅到一股酸臭的味道,顾不得询问,目光凝聚在床上躺着的被火烧得秃头脸上没有一块好肉十分恐怖已经分辨不出容貌的男子。

心情无比沉重,抬手让李云青将男子身上盖的薄被掀开,露出一具只穿着黑色底裤肌肤被烧毁七成惨绝人寰的身体。

内心震惊悲痛,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给男子把着脉,伸手去翻看他的眼底,竟是带下了绿豆大一块沾着血丝的皮肤。

她抬起手指仔细观看这块皮肤,红里透黑,尸毒、火毒很重,难怪保命丸都只能护着他的心脉,问道:“我爷爷都吃过什么药?”

道长大医师不屑回答李晶晶,朝身边的医徒微点头。

医徒上前来将十五日内给李炳用的药全部说出来。

广明子气呼呼道:“李大药师,白云观的解毒药没有你的制的好。刚才他们几个非要我制解毒药。我跟他们说了你制的好,他们不信。”

道长大医师在道教归属的一派跟药神这一派不合,不是秘密。

此人讥讽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广明子,就算李小姐是你的师妹,我们也不能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就认为她的解毒药制的比教里的几十个大药师多年研制而成的好!”

王大医师瞟了道长大医师一眼,懒得跟他说李晶晶制的解毒药能解五步蛇剧毒。

李晶晶内心无比后悔过年时没有给李炳捎去解毒的药,不然他岂会受这样的罪。

她朝医徒问道:“我爷爷最后一次开口说话是什么时候?”

医徒倒是没有轻视李晶晶,低头细细回想,怕说错话让李晶晶误诊。

黑袍男子跪着往旁边挪了一尺,仰头瞧着李晶晶,声音沙哑答道:“师父最后一次开口是六日前的黄昏。他说要在仲秋节赶回太清观跟师母见面。”

“我爷爷假死六天,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状态。”李晶晶一听黑袍男子是李炳的弟子,怪不得他跪在床边。

她心思一转,暗道:爷爷变成这副模样,跟这个男子有没有关系。

李老实、李云青听得心头一震,以为李炳没得救了,均是放声嚎哭。

“爹、哥莫哭。”李晶晶将眼泪硬收了回去。

王大医师点头道:“对。我跟你诊断一样,是以我主张银针刺穴把你爷爷先弄醒过来。”

李晶晶高声道:“王大医师,你立刻想尽办法用银针将我爷爷扎醒,他只要能醒,吃了我的药就能活下来!”

“我就知道李大药师有此能耐。好。我这就给你爷爷扎针。”王大医师像打了鸡血似的从医箱里取出银针盒,李老实赶紧让到一旁,让他给李炳施银针。

四位大医师,分成三派。

道长是道教派。王大医师是太医院派。两个老头子是医官派。

这位穿着道袍,风尘双眼布满血比的中年道长大医师是出自白云观。

王大医师银针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比道长大医师的银针术高明的多。

两个老头子是湖南道与王大医师齐名的大医师,年纪大了,略发的爱惜名声,怕诊错了死人,极少出诊,特别是这样等同死人的病患,听到了直接拒绝,此次是被湖南都督手令从几百里外的衡州、永州调到太清观。

两个老头子与道长在李炳的病情上,都是要采取保守治疗。三人面面相觑。

道长大医师开口劝道:“郡王,令师一路上已被贫道扎了三十二次银针,穴道都快穿透了,令师的身子再经不得银针刺穴。”

李晶晶星眸含泪,急道:“我刚才说了。我爷爷现在身子已适应假死,他再不醒过来,以后就会永远这样沉睡下去!”

道长大医师叫道:“不扎银针你爷爷就能活下来,扎了只怕身子承受不起,醒过来很快就会失去生命迹象。”

李晶晶大声道:“我爷爷不会去世!”

这是要比声音大吗,她也会喊的。

黑袍男子沉声问道:“师侄女,你有几分把握?”

他是李炳的弟子,与李老实平辈,自是能叫李晶晶一声“师侄女”。

他从北地到此,跋涉几千里,在途中主要用的是大医师道长,用令牌调了山西道、河南道、湖北道的佛道教及官府的十三名大医师给李炳出诊过。

他深深知道李炳命在旦夕能活到现在还有一口气,不是靠着一群大医师,而是李立每隔两日悄悄喂的保命丸。

在他询问了多次,快到了潭州,李立才告诉过他,保命丸是李炳的孙女李晶晶所制,非要将李炳送到太清观,不是为了跟亲人见最后一命,而是要让李晶晶用药救李炳的命。

李晶晶目光始终望着李炳,笃定道:“我爷爷若醒了,我有十成把握保住他性命。”

李老实点头道:“晶妹子,爹信你。”

李云青跟着道:“妹妹,我也信你能救活爷爷。”

李晶晶不等黑袍男子开口,不容置疑道:“救人如救火,我爹是我爷爷的长子,我大哥是长孙,他们都同意,无需再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黑袍男子视李炳如父,一听竟然把他给忽略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瞪。

李晶晶直接跟王大医师嘱咐道:“你不要担心将我爷爷穴道扎透。你扎吧,一切有我。”

“李大药师,你且放心,我保证五十针扎下去,你爷爷肯定能醒过来。”王大医师斗志昂扬。

他多年行医,银针术享誉医界,就算给皇帝扎针也不会心怯手抖扎错发生事故。

一老一小话里都带着十足的自信,这让李老实、李云青的心里燃起希望,可是一想到等会曲氏瞧到李炳这幅惨样肯定会悲痛无比,心情更加的沉重。

王大医师沉着冷静下针,旁边的三位大医师怕影响他,各有心思却是不再吭声。

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中年道士,禀报道:“观主,李帐房的家人已到了外头树林。”

李老实沉声道:“娘来了。”

黑袍男子这才站起身,道:“观主,你随我去迎我师母。”

李晶晶立刻道:“爹,王爷爷正在施针,不能被打扰。你与大哥去把奶奶、我娘都拦住了,让她们到隔壁候着。爷爷醒了,我会叫她们。”

黑袍男子望了心智远超于同龄孩子的李晶晶一眼,与石通跟着李老实爷子快步走出药室。

他走到门口,便听到李晶晶不容置疑的道:“我与王大医师在这里,你们都到外头去吧。我爷爷醒了,再请你们给他把脉汇诊。”

广明子没好气道:“你们没听到李大药师的话吗,都出去!”

三大医师沉着脸带着医徒出来了,王大医师的医徒也不情愿的出了屋。广明子离开前将门关上。

贺氏扶着曲氏,李去病背着李云霄,由观里的一名道士引着进了树林,来到药室前的院子。

在草地上盘腿歇息的二十几人连忙起身恭敬行礼,“吾等见过老夫人、大夫人、二老爷、二少爷。”

之前李立已给他们说了如何称呼李家人。

李家如今有三代人。

李炳是老老爷,曲氏是老夫人。

李老实是大老爷,贺氏是大夫人,李去病是二老爷。

李云青是大少爷,李云霄是二少爷,李晶晶是小姐。

贺氏看不清众人容貌,但是能够感觉到每个人都带着极重的杀气,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

曲氏悲痛之中哪顾得着琢磨,见着走过来的李老实父子,问道:“他人呢?”

李老实声音悲沉,缓缓道:“娘,爹在药室里由王大医师给扎针,晶妹子怕人多影响王大医师,说等爹醒了,就请你过去看望爹。”

黑袍男子见到曲氏,跪地磕头,含泪泣道:“何敬焱见过师母。师父身受重伤,从北地至此,一路昏迷,偶尔醒来说的唤得都是师母的名字,要急着回来与师母共渡仲秋节。”

贺氏一听是男子姓何,名字与前不久来过潭州的胜郡王只差一字,立刻神经紧绷。

曲氏从未听李炳说过收了徒弟,对何敬焱非常陌生,只是见他行此大礼,心里多了几分亲近,丝毫不掩饰情绪失声呜呜痛哭道:“我夫君在信里说仲秋节必会回来。他受了重伤都记得此事。”

何敬焱泣不成声,缓了一下,接着道:“我知道师母等了师父许多年,就一心急赶过来,可是师父病情恶化,我不得不在沿途寻了当地大医师瞧看,这般直到昨日半夜才抵达潭州。”

“敬焱,你把我爹护送回来非常辛苦。快起来。”李老实伸手去扶。

何敬焱满心愧疚,又是极为尊敬曲氏,不肯起来。

曲氏脑袋嗡嗡作响,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贺氏的命是李炳救的,能有如今安稳的幸福小日子是他所赐,又是公公又是大恩人,自是泪流满面。

李去病只在儿时见过李炳,这么多年早就忘记他长得什么模样,只从曲氏、贺氏、李老实嘴里得知自个长得像他,又是他的嫡亲儿子,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心里担心害怕他就这么去了,呜呜的痛哭。

何敬焱哽咽道:“谁料今个白天下了几个时辰的大雨,从潭州到观里的两座桥被断了,阻了马车无法前行,又改了到了晚上才抵达观里。我请了湖南道当地的四个大医师给师父汇诊,现如今是王大医师给师父扎银针,师侄女晶娘在一旁守着。”

贺氏在曲氏耳边道:“娘,敬焱将爹从几千里外的北地送回来,一路奔波,为爹请了许多大医师诊治,是咱们家的恩人。你快让敬焱先起来。”

曲氏连忙双手扶起何敬焱,感激道:“多谢你送我夫君回来。你受累了。”

何敬焱摇头道:“师母说这样的话,实是让徒儿羞愧。”

李云青上前两步,脸上挂着泪珠,道:“何叔叔,这位是我娘,这位是我的小叔叔。这个细伢子是我的二弟李云霄,他与刚才你见到的李晶晶是龙凤胎。”

何敬焱赶紧向贺氏鞠躬行礼,望向李去病时,忍不住失声道:“去病弟弟模样最似师父。”

李立望着李去病点头哽咽道:“我刚才瞧了,也有些觉得。”心道:二少爷容貌似了老老爷,只是性子气质差远了。老老爷那般的大英雄,全天下就一个。可惜老天这般残忍,让他变成这样。

石通心里想的跟李立一样,偏过头去抹了泪,走过来道:“郡王,外头凉,请你与老夫人、大夫人到屋里说话。”

贺氏听得脸色微变。

何敬焱抱起了泪眼汪汪的李云霄,请着曲氏等人往药室去。

他刚走到门口,怀里的小人儿突然间身体前倾,张口哇的一声吐了,一半吐到地上,一半竟是吐到了他身上。

曲氏失声道:“霄伢子?”

李云霄委屈的抬起泪脸,哇的一声又吐了。

李家人忙去抱李云霄。

“你们莫过来,他正难受着,让他吐完。”何敬焱把李云霄放下,俯身体贴的轻拍他的后背。

李云霄鼻子里嗅着浓郁的酸臭,恨不得将胃汁都吐了出来,委屈的哭道:“奶奶,娘,我好难受啊。”

贺氏急道:“郡王,刚才路上马车颠簸的很,我的二儿子人小胃浅,晚饭吃的食物都颠到了嗓子眼,这就吐了您一身,实是对不住。”

何敬焱衣裤上沾了臭气熏天恶心的污秽,却是温和的道:“无妨。”

这对龙凤胎真是心有灵犀,一个无视他,一个吐他一身。

李云霄衣裤上倒是没沾着半点污秽,朝离得最近的李老实张开手臂,哭道:“我好难受啊。”

石通请了何敬焱去旁边的药室换衣服。

李立则陪着李家人进了屋子。曲氏坐下了身体像散了骨架,整个人瘫在座椅上。

李云霄走到贺氏身边,俯在她耳边小声哭道:“娘,我在路上就想吐了,一直忍着。何叔叔抱我,他身上好臭,我闻了忍不住吐了。”

贺氏嗔怪道:“何叔叔为了救你爷爷的命,从北地到此几千里,都顾不得换衣,你还嫌他臭。”

李立忍不住道:“大夫人所言极是,焱郡王为了保住老老爷性命,这一路衣不解带守在老老爷身边,每日至多睡两个时辰。”

李家人听了无不对何敬焱心生感激。

曲氏晃过神来,趁着没有外人,问道:“李立,我夫君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李立长叹一声,真不知如何解释。

贺氏泣道:“娘,爹做的肯定是正经生意,不然怎能收了皇族的郡王当弟子。”

何敬焱换了身道袍进来,脸都没顾得着洗,坐在李去病旁边,跟李家人一起焦急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曲氏都快要把十几年的泪流光了,敞开的屋门闪出一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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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老小联手救李炳 晶晶赠焱郡王药

李晶晶在进来之前,就想好了如何说,高声道:“爷爷的命保住了,他醒来就叫着奶奶的名字。”

曲氏立刻像活过了过来,也有了力气,站起来走到门口。

李晶晶张开双臂,挡在门边,抬头一本正经道:“奶奶,爷爷的病,我能治好。你见了他千万莫伤心莫哭。你要哭了,爷爷会非常难过,病就好得慢了。”

曲氏急道:“我晓得。你快让我去瞧看你爷爷。”

李晶晶放曲氏过去,跟上来的李家人嘱咐道:“你们进去了都不许哭,一定要劝着奶奶。”

贺氏扭头见李老实、李云青抹着眼泪,隐约猜到李炳的病非常重。

她心情沉重的牵着李云霄,嘱咐道:“霄伢子,你要乖些,跟你妹妹一样不要哭。”

李云霄刚才吐了何敬焱一身,不敢再惹祸了,忙点头承诺道:“娘,我不会哭的。”

李晶晶待众人都出了屋,这才扭脸嘴唇紧抿落下悲痛的眼泪。

她站在门口,听着里面曲氏悲痛欲绝的嘶叫哭声,“你做的什么生意,能让人害得脸都毁了,骨头全碎了,身上没一块好肉,命都要没了?我等了你九年,你这般回来,是来挖我的心,催我的命吗?”

烧伤的病患最是惨不忍睹,别说是李家人,就是一个陌生人见了李炳都会为他难过。

她走进去,见曲氏精神彻底崩溃,瘫倒在地上,放声嚎哭,听者无不动容。

贺氏上前从曲氏身后抱着她,无奈她沉得像石头,怕她哭死了去,连忙大叫道:“娘,你莫吓我,你快站起来。”

李去病瞧着李炳的惨样已是吓傻了,呆站着不动。

李云霄正要哭,被李云青捂住了嘴巴。他满眼的恐惧,鼻涕眼泪都流到了李云青手上。

李晶晶擦干眼泪跑进屋,冲到床前,凑到李炳被火烧得黑红相夹的脑袋跟前,站了十几秒,扭头激动的高声道:“奶奶,爷爷说他的病会好起来,让你别伤心难过。”

何敬焱就跪在旁边,目光始终盯着李炳,非常确定刚才不曾看到李炳嘴巴动了。

贺氏这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一身汗,急得跟曲氏道:“娘,听到晶妹子的话了吗,爹说他的病会好起来。”

曲氏哭声低了些。

李晶晶又朝着曲氏道:“奶奶,你还记得曲正吗,他的脸被土鞭炮炸了,毁了容眼也瞎了,我都能治好他。我一样可以治好爷爷。”

李老实问道:“晶妹子,你说的是真的?”

李晶晶点头,一本正经的道:“真的。我刚才都告诉爷爷了。他说只要奶奶不怪他,不为他伤心难过,就听我的话配合治疗身上的伤。”

曲氏瞅着李晶晶,抬起双手要去抱她,哭道:“我的心肝宝贝孙女,我一瞧着你爷爷这幅模样,心里就像被几百根针同时扎着,泪水忍不住。你就是拿我的命换他的命,我都愿意。”

李晶晶紧紧抱着曲氏,心疼无比的劝道:“奶奶,你相信我。爷爷一定会好的。”

何敬焱双眼通红,站起来把王大医师拉到外头去,挥手不让三位大医师凑过来,低声问道:“我师父刚才醒来说话了?”

王大医师眉头紧蹙,轻声道:“令师是醒了,手指动了几下,张嘴说不出声。”

何敬焱急道:“可是失声哑了?”

王大医师摇头道:“这说不好。”

何敬焱问道:“我师父怎么又昏过去了?”

王大医师缓缓道:“令师吃了李大药师的六粒药丸之后就晕了。”

何敬焱追问道:“我师父吃的是什么药?”

王大医师摇头,道:“李大药师让我隔三个时辰再给令师扎一次银针。”

何敬焱无比担忧道:“我师父身子那般虚,怎经得短短三个时辰扎两次银针?”

王大医师忙道:“郡王,令师已昏迷了六天,李大药师说再不刺激他的穴道,会永远假死下去。”

何敬焱瞪眼道:“刚才她就是这般说的,怎么又说?”

“李大药师是令师嫡亲的孙女,断然不会害了他。”王大医师实在受不住何敬焱身上的戾气,拱拳道:“下官去给令师把脉,瞧瞧有没有好转。”

月夜宁静,山风阴凉。

何敬焱站在药室楼前度日如年,好一会儿王大医师小跑过来激动的高声道:“郡王,令师的脉搏比一个时辰前有力多了,气息也恢复正常。李大药师说用不了一天,他体内凝聚二十日的尸毒就会随着排泄物排出。”

广明子从一间药室的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叫道:“焱郡王,贫道早就说了,我师妹药术比贫道高,你还非要贫道制药!”砰又把窗户关上了。

何敬焱面色不变,见湖南道的两位老头子大医师敲广明子的门,被广明子骂的几句气呼呼的跺脚,招手叫过坐在不远处草地上的亲信吕道明嘱咐几句。

吕道明走到两个老头子跟前,又把医徒都召集过来,抽剑入鞘,阴森森道:“李大药师乃是我们郡王将军的师侄女,日后你们不得去找她制药,也不得将今晚的事泄露出去,违者格杀勿论!”

虎奔军威名远播,连匈奴都害怕,何况这些大医师、医徒,吓得连忙点头。

吕道明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道长大医师,外界传言此人医术在白云观翘楚,何敬焱这才特意请了他随行,岂料事实上并非如此,他赖以扬名的银针术远远比不上王大医师。

道长大医师在白云观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经常出入长安权贵人物府邸,便是皇宫也去过,只是畏惧虎奔军凶名,不敢拿性命做赌注,承诺道:“吕将军放心,贫道随你们从北地至此的事,一个字都不会跟别人说,便是回到长安,观主亲自问起来,贫道也不会说。”

石通派一名道士领着三位大医师及众位医徒去前山歇息。

次日一早两位老头子大医师得了二百银票便匆匆离开。道长大医师得了三千两银票也走了。这是后话。

何敬焱处理好此事,进了药室看望李炳,见他仍然躺着眼睛紧闭,看不出病情好转。

曲氏得到了李晶晶的再三保证,情绪稳定些,仍是瘫在座椅上悲痛无比的呜呜哭着。

李家儿孙坐在曲氏旁边守着李炳。

李晶晶走过来,仰视着穿着黑色道袍的满脸疲惫眼睛布满血丝头发脏得油亮的何敬焱,这才瞧仔细是个少年。

何敬焱板着脸道:“师侄女,你随我到外面,我有话问你。”

李晶晶心说:我还有事要问你呢。就跟他走到离药室门口数丈外的草地。

何敬焱问道:“刚才你给我师父吃了六粒药,都是什么药?”

李晶晶迎着何敬焱质问的目光,反问道:“你不是医师、药师。我说了你听得懂吗?”

何敬焱剑眉一挑,肃容道:“我师父懂医药术,我跟他学了一些,算是略通医药术。”

李晶晶目光诧异,从未没听奶奶说起爷爷会医药术的事,道:“好吧。你不是外人,我告诉你。我给我爷爷服了两粒保命丸、两粒内用去毒丸、一粒续命回气参丸、一粒清热宁神丸。”

她前几天刚得了人参,当日就收进回春药府交给玉玉种植,昨天首次制出七粒续命回气参丸,想不到今晚就用在李炳身上。

如果人参在回春药府种植的时日久些,续命回气参丸的效果会更好。

何敬焱打破沙锅问道底,定要李晶晶解释四种药的药效。

李晶晶耐心说完,见何敬焱紧抿的嘴唇干裂,想着他一路衣不解带侍奉爷爷,不由得柔声道:“我爷爷被火毒、尸毒折磨,身体假死,神识却是始终清醒,我给他吃了清热宁神丸,就是要让他好好睡一觉。”

何敬焱不再有疑,微微点头。

李晶晶小脸一板,问道:“轮到我问你。我爷爷脖颈以下骨头尽碎、身体肌肤七成被焚烧、尸毒侵入全身,他是怎么受得伤?”

何敬焱目光望向北方黑夜不吭声。

“刚才你问我一堆问题,我都回答你了。你这人好没意思!”李晶晶右手叉腰,气呼呼道:“我奶奶问你,你也不说吗?你告诉我实情,我好帮你圆着瞒了她。”

何敬焱俯视有些气恼的小人儿,若是不说,小人儿真敢那么做,无奈的低声道:“我师父自百丈高的悬崖落到死人堆里,又被大火烧了。我带着人跟着李立从死人堆里寻到他。”

李晶晶低头深思片刻,轻声道:“我跟我奶奶说,爷爷被强盗抢了从山上丢下来,北方天气干燥,老天打雷引起火灾把他烧了。你带着人跟着李立去把火灭掉,把他救了出来。”

何敬焱点头道:“那就按你所说。”

李晶晶问道:“你跟你的人中毒了吗?”

何敬焱微点头,长叹一声,道:“我共带了百名亲兵,这里有二十四名,其余的染了火毒尸毒在沿途官府的医馆养病。”

李晶晶摇头道:“你这人真是没意思。你都知道了我有解毒良药,也不开口向我要一些。你在这里等着。”

她跑回药室,提着小篮子返回,蹲下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小坛,放在地上,仰视着何敬焱,道:“你们体内肯定存有尸毒火毒,只是还未发作,这是内用去毒丸,拿去吃了立刻就能解了丸,余下的送给火毒尸毒爆发在医馆养病的人吧。”

何敬焱蹲下来,双手捧着黑坛。

李晶晶又取出一个土黄色坛子,道:“这是外用去毒粉。尸毒、火毒爆发,患者肌肤会溃烂发出臭味,尸毒传染,谁沾了患者肌肤的血水就会染上。”

何敬焱把黑坛放下,又捧起土黄色坛子,是满满一坛,约有三斤重。

他自是知道制药粉有多么不易。一个药师制出三斤外用去毒粉,所需药材、时间非常多。李晶晶给了药,丝毫没有邀功。他心里很是动容。

李晶晶最后取出一个黑色小坛,嘱咐道:“这里装着宁神粉,你们沐浴后吃了定神粉去睡一觉,我爷爷明早就能醒来说话。”

何敬焱立刻站起招手叫过两个五大三粗的亲兵,将李晶晶的话重复一遍,把三个药坛交给亲兵。

李晶晶跟亲兵道:“你们沐浴过了,就立即把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烧了。”

两个亲兵恭敬的称是,转身就走了。

李晶晶见何敬焱站着不动弹,仗着年龄小,童言无忌,摇头道:“你身上很臭,自已却不觉得,他们都不敢告诉你。刚才你都把我二哥熏得吐了。你不去沐浴,我爷爷醒来了也会被你熏得晕过去。”

何敬焱沉默不语。这一路他除去解手,不曾离开李炳半步,就是怕李炳突然间去世。

李晶晶以为何敬焱心生自责,忙道:“你放心。我爷爷一定会好的。”见劝不动他,心里确实十分感激他将李炳护送回来,走到他身后,双手用尽全力去推,威胁道:“你快去。再不去,我就让我奶奶说你。”

何敬焱怕惊扰了曲氏,忙道:“好。我去。”

石通早已叫几名道士在三间药室安排好了,烧了热水准备了二十几个大浴桶。

何敬焱进了一间药室,跟亲兵一起脱了衣裤进了浴桶,道士将他们的衣裤都丢进木筐,提到外头远处焚烧,又返回给他们换了五回水。

众人沐浴彻底洗干净之后,换上了道袍,饥饿困乏无比,被道士带着去用饭,而后都去睡了。

何敬焱刚才穿的道袍已焚烧了,又换了身道袍,去瞧看李炳,见仍是昏迷不醒,心里焦急担忧无比。

王大医师道:“郡王,下官每隔一刻钟给令师把脉,令师身体明显好转。”

何敬焱略放下心来。

石通请着何敬焱去药室吃了些饭食,道:“李大药师正给老老爷制药,不让任何人打扰,之前她特意嘱咐过,请郡王服了宁神粉去睡觉。”

何敬焱实是抗不住了,便道:“我就睡一会。我师父醒了,你立刻叫我。”

石通忙应下,把何敬焱请进置着一张红木大床的药室。

十天前石通接到李立的飞鸽传信,立刻搭建了这座竹楼,按照信里内容布置好每间药室。

住楼共有三十二间药室,一间大厅、一间偏厅、三间饭厅、两间厨房、十六间卧室,余下的是制药室,能同时住下七十人。

卧室里的衣箱放有道袍、鞋袜等。制药室的器皿与前山药室的一样。

石通刚把门关上,室内就传来何敬焱的鼾声。

他安置好了众人,便打着李晶晶的旗号硬逼着李立沐浴用饭歇息。

何敬焱都听李晶晶的话,李立自然也得听了。

黎明,太阳自东方遥远的天际升起,天地通亮,乌云散去,碧空无云,端得是好天气。

白桦树林深处的竹楼里炊烟袅袅,几个道士正在厨房里头忙活着做着早饭。

“娘,爹睁开眼睛醒了!”李老实的声音从药室里头传了出来,打破了整栋竹楼的宁静。

何敬焱夜里睡时衣裤都未脱,被石通叫醒,瞧着天色已亮,竟是睡了足足两个时辰,神清气爽,毫无疲惫,知是宁神粉药效好,穿上鞋就急匆匆去了隔壁。

李家人围在床前,曲氏坐着抹着眼泪正跟李炳轻声说着话。此时她心理已经接受了事实,怕哭声大了把李炳震晕过去。

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青都无声哭泣跪在曲氏旁边,不错眼珠的瞧着李炳。

贺氏眼睛红肿牵着睡眼惺松的李云霄的手站在曲氏身后。

何敬焱悄无声息的跪在了李老实的旁边,凝视着面目全非的李炳,心里非常沉重,未因他醒来能够说话感到丝毫的喜悦。

李炳脸上肌肤黑红相间十分恐怖,眼皮血红露着血肉,睫毛都烧光了,眼睛微睁,嘴唇张开一指宽,声音沙哑微弱,似马上就要断气了,“珠娘……莫哭。”

曲氏忍着悲痛,浑身颤抖,低声哭道:“你都这样了,我能不哭吗?”

李炳问道:“珠娘……可是……嫌弃我?”

曲氏泪如雨下,摇头痛声道:“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怎么会嫌弃你。”

贺氏将李云霄推到前面,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去叫爷爷,让爷爷瞧瞧你。”

李云霄低着小脑袋,哪敢瞧看模样跟鬼一样的李炳,小声道:“爷爷。”

李炳动弹不得,斜目望着李云霄,半晌方弱声道:“个子……不矮。”

贺氏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过继的事。

她是不想让曲氏再哭了,特意让孩子分散一下曲氏的注意力,让曲氏想到还有儿孙。

曲氏抹掉眼泪,道:“炳哥,这是霄伢子。他与晶妹子是龙凤胎。亏得晶妹子药术高明,把你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李炳喉咙里发出两声干笑,道:“晶娘……极好。”

李云青怕李炳瞧不到,特意把脸凑到他眼前,道:“爷爷,我是云青,您的长孙。我小时候您抱过的。”

李云青生下来百日,李炳就回来了。

次年曲氏生下李去病。

李炳来探望二儿子时住了十天。李云青那时已经三岁,记忆模糊。

李炳道:“你……不错。”

贺氏向李去病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口说话。

李去病跪着往床前进了半步,弱声叫道:“爹,我是去病。”

“炳哥,去病的名字是你给起的,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曲氏伸手把李去病拉到李炳眼前。

李去病身体直往后缩。

曲氏以为李去病嫌弃李炳,心情复杂的放开他。

李去病把曲氏按坐在凳子上,小声道:“娘,晶妹子说爹的肌肤被大火烧坏了,轻碰就会掉皮,露出血肉。你莫碰着爹的身体。”

曲氏心如刀割,放声嚎哭。

贺氏与李家子孙连忙劝慰,曲氏这才收了声,可是眼泪忍不住流。

李炳当年就是因为曲氏性格乐观开朗,才娶了她,今个见她这般的伤心难过,想想她的不易,便是心坚如铁,也落下热泪。

李晶晶双手端了一个托盘,盘里四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从外头走进来,假装未瞧到众人在哭,问道:“奶奶,爷爷许久未进食了,这是厨房熬的素粥,我在里头放了些参粉,你要亲自喂给爷爷吃吗?”

李老实抢着道:“娘,我给爹喂。”

曲氏摇头,执拗的从托盘里端起一碗白粥,一勺勺吹温了喂给李炳吃。

李晶晶将托盘放在几桌上,走到何敬焱跟前,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何叔叔,你劳累了好多天,昨个只睡了一会儿,快去吃素粥。”

何敬焱哪里吃得下,摇头拒绝了。

李晶晶把李云霄叫来过。两人站在几桌前各起一碗粥吃。

李云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吃了几口觉得非常软糯好吃,叫道:“奶奶、娘,你们来喝素粥。”

贺氏朝李云霄摇头,示意他莫出声。

一会儿王大医师过来,见李炳已吃了两碗粥,与李晶晶一起拦着不让曲氏再给他喂。

石通凑上前,缓缓道:“王老,三位大医师都走了,日后就请您给老老爷医病。”

李晶晶招手叫过李立低声问话,得知是何敬焱所为,也没说什么。

王大医师已知道了此事,说明何敬焱对他的医术非常信任,心里有些自豪,仍是谦虚的道:“老夫只能诊断,药还得李大药师来制。”

李晶晶道:“王爷爷,我爷爷生病,他用的药我包制了。”

李家人对王大医师再三道谢。

王大医师神色凝重坐在床边再次给李炳把脉。

何敬焱急切的问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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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84 李炳承诺下不为例 晶晶药显奇效

王大医师喜出往外,激动道:“郡王,这真是奇迹,一晚之间,令师保住了性命,毒全解了不说,身体生机勃勃,跟李大药师预料完全一致。”

李晶晶高声道:“我爷爷接下来的是全面恢复治疗。王爷爷,这就不再麻烦你了。你年岁高了,快去好好歇息。”

王大医师早就对李晶晶的药术佩服的五体投地,见她自信满满,好奇的问道:“李大药师,你爷爷肌肤七成烧焚、骨头尽碎,你如何给他全面恢复治疗?”

他问的正是室内人都想问的,只是当着李炳的面不好问,怕李炳受到更大的打击。

李晶晶拿帕子擦了嘴上的粥汁,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的秘密,不告诉你。半年后,我爷爷会恢复如初,你若不信,来我家瞧看就是了。”

王大医师目瞪口呆,惊道:“你说什么?”

李晶晶笑道:“好话不说二遍。”

曲氏强忍着喜悦,扭头望向李晶晶。

“晶妹子,你又胡闹。”贺氏真是急了,连忙过来把李晶晶带到曲氏跟前,“快跟你爷爷、奶奶细细说了。半年后,你能把你爷爷治成什么样?”

“我一个月就能让爷爷下地,百日能让爷爷行走跑步。”李晶晶望着李去病,道:“不是说小叔叔容貌最像爷爷吗,半年后,爷爷的脸就恢复成小叔叔这样。”

贺氏嗔怪道:“莫胡闹了。你爷爷年过五旬,容貌岂能跟你小叔叔一样。”

李晶晶道:“爷爷自然不能跟小叔叔一样了,就是容貌相似,年龄看上去比我爹大些,配得上我奶奶。”

李炳的伤最难治的不是骨碎,而是肌肤焚毁。

之前李家人已经亲眼目睹过李晶晶用药膏治疗曲正及秦跃的骨伤,但是没有想到她制的药竟连李炳身体如此大面积的烧伤也能治好。

曲氏喜极而泣,双手搂着李晶晶语无伦次的哭道:“我的心肝宝贝晶妹子,你是天上派下来的仙女吗,你爷爷这么重的病都能治好了。”

她又望着李炳哭道:“我们李家祖上可真是积了大德,出了晶妹子这样厉害的大药师。”

李晶晶朝贺氏使个眼色,伸手给曲氏抹泪,柔声道:“奶奶,你们都去用饭,这里有我跟霄伢子呢。我们可以陪着爷爷。”

李云霄小大人似的肃容道:“奶奶,我跟妹妹守着爷爷。”

贺氏便道:“娘,咱们用了饭去洗漱,再来瞧看爹。”

曲氏极信任李晶晶,得了她的保证,心情好多了,正好有些尿急便跟着贺氏出了药室。

李晶晶又把王大医师、李老实兄弟、李云青都劝出去,见药室里只剩下何敬焱、李立,指挥着李云霄把门给关了。

她走到床边叉着腰,气呼呼训斥道:“爷爷,你胆子可真大啊,仗着我给你的八粒保命丸,竟敢从百丈高的悬崖跳到死人堆。”

李炳斜目望向何敬炎、李立。两人都低下头。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是尸毒、火毒,我这么聪明,一想就猜到了。”李晶晶向右横跨一步,挡住李炳视线,“你立刻向我承诺下不为例,不然我就让你的容貌只恢复五成,让奶奶不喜欢你。”

她确实生李炳的气。

李炳无论做的什么大事,都不该用命去赌。

先不说他自己的生命,就说他有妻子儿孙,光是曲氏这个妻子,跟他成亲二十几年,在一起的日子不到半年,为他守了二十几年的活寡,他就无颜愧对。

李云霄站在李晶晶身后,叫道:“爷爷,你快承诺,不然我们让奶奶跟你析产分居,奶奶带着我们不要你了。”

这话是李晶晶刚才吃粥时嘱咐过他的。

何敬焱抬头瞪眼瞅着龙凤胎一唱一合。

李立刚要开口,李晶晶双眸射放厉光望去,气呼呼道:“你就是我爷爷的帮凶。你快承诺,下回定要拦着他!”

李炳干咳两声,不知是气得还是在笑,有气无力缓缓道:“我错了……下不为例。”

李立唯有慎重其事的道:“我下回一定拦着老老爷。”

李晶晶轻哼一声,道:“爷爷,这事我暂时替你瞒着奶奶。不过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的事说不定哪天就传到奶奶耳朵里。”

何敬焱与李立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李炳做的哪是坏事,那是能够让定朝人人称赞敬佩记入史载千古垂青的大事。

偏偏两人还说不得什么,李炳这回若是逝世,对于李家人来说可不就是天塌下来的坏事。

李云霄点头道:“是啊。爷爷,我妹妹可聪明了,昨晚都替你瞒过了奶奶呢。”

李晶晶板着小脸道:“爷爷,从今日起,你就听我的话,赶紧把身子养好了,回头奶奶知道这件坏事,也不会那么生气。”

李家人用过饭返回药室时,李炳已沉沉睡去。石通请着何敬焱与李立去用饭。

贺氏等着外人都走了,这才坐下来道:“娘,晶妹子刚才说了,爹一个月后就能下地。你看爹是在观里养伤,还是回家里去?”

曲氏望向李晶晶,问道:“晶妹子,你说怎么个好?”

李晶晶道:“爷爷现在不能动弹,就在这里养伤。两日后等爷爷体力恢复些,我就给他涂蚁虎再生骨膏治碎骨,一个月后回家。”

竹楼幽静偏僻,树林外有道士看守,没有人能进来打扰李家人。

若是回了曲家村,天天都会有来探望李炳,只要有人问起他的病情,曲氏定会哭一场。

李晶晶实是不想再让曲氏悲痛伤心落泪了。

曲氏此时事事以李炳的病情为重,立刻点头同意。

贺氏昨夜已深思熟虑过了,当下继续问道:“娘,白天咱们家的人都能守着爹爹,夜里咱们家排个值夜,就由长生、去病与青伢子,每人值一晚轮流着。你看如何?”

无论贫民百姓还是大户人家,老人患了重疾,身边都得有晚辈侍疾。

白天侍疾倒不费神,晚上光是熬夜就能把人的身弄垮了。

这时就体现出子孙多的好处。

李炳有两个儿子、两个孙子。李云霄年龄太小,无法值夜侍疾。李老实兄弟及李云青都可以。

曲氏若不贺氏提醒,都忘记值夜的事,便道:“怡妹子,你的提议很好,不过我夜里要守着你爹。”

李老实劝道:“娘,你就莫值了。我们三个都习过武,身子健壮,值夜算不得什么。”

曲氏摇头道:“你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得守着他。”

贺氏听着心酸,忍住泪道:“娘,那就让观里在这间屋子里再置一张床,您夜里就歇着,有什么事他们三个值夜的就会唤您。”

曲氏点头道:“你考虑的周全。那就这么办。”

李家人商量好了,由李老实跟石通说了。

下午药室就多了张红木木床,铺着崭新华美的苏绣绸缎被褥,摆放在李炳木床的旁边。

到了黄昏,李炳自然睡醒过来,腹中咕噜叫唤,解了大手,排出黑臭无比的污秽。

何敬焱丝毫不嫌弃抢着去倒粪桶,激动的自语道:“师父受伤至今,这是第二回解手。”

李晶晶追了出来,高声道:“何叔叔,我爷爷排泄的都是毒,你派人把粪桶焚烧成灰埋了。”

何敬焱亲自去处理了粪桶,又去向石桶要了一个新的放置在药室的屏风后头,瞧见曲氏正拿着筷子卷着面条,不厌其烦一根根的喂给李炳,走过来瞧看,碗里是青菜素汤面条。

李晶晶抬头道:“何叔叔,我奶奶说我爷爷爱吃汤面条。我就让厨房给做了些。你要是馋了想吃,厨房里还有。”

李云霄朝何敬焱做鬼脸。他是见吐了这个叔叔一身也没有被骂,觉得叔叔脾气好不会生气。

贺氏一脸歉意,教育了龙凤胎后,道:“郡王,您大人大量,莫跟我的两个儿女计较。”

何敬焱岂会被龙凤胎气着,反而觉得这是他们愿意亲近他,和颜悦色道:“嫂子太客气了。日后你叫我名字便可。”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随长生叫你一声敬焱。”贺氏观察了何敬焱一日,觉得他性子质朴稳重,跟前些天来过潭州的胜郡王截然不同。

李炳用了易消化喜吃的汤面之后,说话声都高一些,明显比昨晚好转,这让竹楼里所有关心他的人都十分振奋。

曲氏这一天一夜哭了无数回,眼泪都要流干,精神都耗尽了,面色憔悴,极为疲乏,仿佛老了十岁。

贺氏担忧李炳,更心疼曲氏,请她这就洗漱了歇息。

李老实是长子,头一晚由他值夜,守着李炳。

何敬焱得知李家儿孙排了三个值夜,本想加入,可是他要是值夜,曲氏就不方便在药室里歇息,此事只能做罢。

贺氏走出药室,特意低声道:“晶妹子,我们一家要在此居住一个月,观里没有女子的衣物。”

李晶晶道:“娘,等着夜深了,我叫望莲回家里去拿。你快想想都要她拿些什么?”

半夜,望莲骑马从曲家村返回,把李家人的日用衣物系在包袱里带到竹楼。

此时,李家人除了李晶晶都在睡梦中。

李晶晶被安排与贺氏一个房间,今晚没有过去,而是独自在药室。

她只点了一个油灯,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把门插死,就进了回春药府,带着玉玉专门为李炳制三种新药。

李炳的烧伤比曲正的炸伤严重的多,且伤口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会子是秋季不是夏季,天气凉了,没有化脓彻底坏死。

她今个特意用一种回春药府特制的药粉检测李炳的肌肤性质及过敏质。

李炳是中性肌肤,不油不干,但是对几种花粉略有过敏。

她给他制的肌肤重生的药里绝对不能含有这几种花。

这般在回春药府折腾了数日,累得跟狗一样终于制成了药,又去测试药效,通过之后再放进回春瓶里吸收灵水的灵气。

玉玉心疼李晶晶,非要她在药府里好好歇几日。

李晶晶领了玉玉的好意,等到外界黎明时方出了回春药府。

她的双脚刚踩在地上,听到门外有男子干咳声,吓了一跳,将门打开一点,探出脑袋瞧看,见是穿着深蓝色道袍的何敬焱,有些心虚的笑道:“何叔叔,你起得好早哦。”

“你昨晚未睡?”何敬焱透过打开的门缝,瞟了一下药室,里面空荡荡,瞧到药炉火已熄灭了,不过却有淡淡的药香飘出。

他武功高强,听力远超过常人,昨夜两次路过药室,压根没听里面有人。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我在给我爷爷制药啊,要制好几种药呢。”

何敬焱目光探究。

“我还没制好药,不跟你玩了。”李晶晶打个哈欠,就把门紧紧关上了。

她装模作样的把炉子生起来,端上药罐熬药,听到外面的少年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心里有些惊慌,打定主意进回春药府时间不能太久。

次日,李炳精神更加好些了,能跟曲氏连着说半个时辰的话都不觉得累。

曲氏心里有了希望,心情跟着好起来,仍会落泪,就是不再痛声嚎哭。

李炳伤成这幅模样,脸跟鬼一样,若是放在李晶晶前世的社会,早就被妻子抛弃了。

曲氏看李炳的温柔眼神,对他无微不至的侍奉,让李晶晶无比心酸尊敬。

到了晚上,王大医师给李炳把过脉后宣布他的身体已恢复了七成,再过两日就能完全好了活下来,只是骨头碎了、容貌毁了,成了废人。

李晶晶凑到李炳耳边小声道:“爷爷,你的骨头已经碎了近二十日,不能再等了。我给你涂上药膏,先让骨头生长起来。今后一个月,你每天都要疼一个时辰。”

李炳淡然道:“我能忍得烧伤,自是能忍得了骨头重生的疼痛。晶娘,你莫担心。”

李晶晶嘟嘴道:“我才不担心你呢。奶奶担心你哦。你那么胆大,从悬崖上往下跳。”

李炳生怕曲氏听到,盯着李晶晶低声道:“好孙女,你可是答应过我不说。”

他对自己那么狠,却是有怕的。他倒不是怕曲氏,而是深深的愧疚,不敢再让曲氏伤心。

“坏爷爷,那你别忘记答应过我的。”李晶晶就是要故意吓唬李炳。

李炳定睛道:“爷爷不会失言。”

李晶晶这才请着贺氏离开药室,从小篮子里取出了蚁虎再生骨膏,让李老实与李去病给李炳脖颈以下的肌肤涂抹。

一直呆在药室里的何敬焱赶紧上前来帮着李家兄弟。王大药师有心想瞧看蚊虎再生骨膏,不好意思开口,就在旁边站着。

李晶晶昨晚在回春药府制的蚁虎再生骨膏,除去将壁虎骨换成了虎骨外,还进行了三次提炼浓缩,药效更好。

以前断骨碎骨的患者涂了此药膏丝毫不能动弹,现在只要不是频繁活动就没事。

以前需要百日,现在患者涂了此膏,只需八十一日就能好了。

李晶晶背对着众人,大声道:“你们先给爷爷涂背面的肌肤,腋下、脚趾缝都不能落了。一个时辰过后,药膏被爷爷的肌肤吸收了再给他涂身体正面。”

曲氏在一旁瞧着李炳后背双腿肌肤的烧伤更重,又是痛哭一场。

广明子嗅出此次的蚁虎再生骨膏气味不同,忍不住问道:“生骨的药膏不会令你爷爷肌肤烧伤加重?”

何敬焱立刻停下,并做手势阻止李老实兄弟给李炳涂药膏。

李晶晶自信的道:“当然不会。我制的药膏没有副作用。”

回春药府制出的药都含有去除药材毒质的灵水。

广明子一脸敬佩,搓着双手,陪着笑脸道:“师妹,你看能不能给我一点蚁虎再生骨膏。”

李晶晶对这个老顽童似的师哥向来大方,点头道:“我爷爷用剩下的给你吧。”

何敬焱朝李老实兄弟使个眼色,继续涂药膏。

李云霄跑到李晶晶跟前,小声道:“妹妹,何叔叔刚才怀疑你的药膏呢。”

何敬焱身子一僵,也不辩解,继续小心翼翼的给李炳的脚趾涂抹药膏。

一个半时辰过后,李炳脖颈以下肌肤都涂满了蚁虎再生骨膏,脸上涂了一层淡褐色的生肌粉。

李晶晶缓缓道:“爷爷,你的身上涂着再生骨膏,只能先给你的脸抹生肌粉,先慢慢的恢复你的容貌。”

李炳非常动容道:“好孙女,你已为我做了很多。这回我的容貌恢复了,你奶奶瞧着心里也能舒坦些。”

曲氏抹泪道:“我不在意你的容貌,只是怕你日后骨头长好能走路了,到了外头被人耻笑,过不了自已这关。”

李炳心知曲氏所言是真。喃喃道:“我岂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众人出了药室,只留着曲氏跟李炳在里头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云青进去时李炳已睡下了。曲氏脸上的泪干了,出了屋去洗漱。

广明子跟着李晶晶到了药室。王大医师厚着脸皮尾随而至。

广明子瞪了王大医师一眼,小声道:“师妹,生肌粉还有没有?”

李晶晶为难的道:“师哥,生肌粉非常难制,我制了好久,才弄了这么一点点,只够给我爷爷脸上用的。”

她说的是实话。

一指甲盖的生肌粉蕴含着两粒保命丸,能使萎缩的肌肉肌肤重生。

两粒保命丸能救两条人命,生肌粉能不珍贵吗。

广明子并未失望,反而赞同的点头,道:“那是,神效的药粉岂能好制。”

李晶晶心道:不是好制,而是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根本无人能制。我这次做的急,生肌粉是根据爷爷的皮肤性质制的,日后有时间制出适合任何人肤质的。

王大医师原本是想要一点生肌粉给老妻制多年前手背上的火伤,听到这里打消了念头。

“你拿去。”李晶晶将装着一点点蚁虎再生骨膏的罐子给广明子,嘱咐道:“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药方。”

广明子感激的接过,跑着去二楼的药室解药方去了。

李晶晶见王大医师欲言又止,道:“王爷爷,谢谢你救了我爷爷的命。”

王大医师不敢揽功,摇头道:“李大药师,没有你的药,老夫的银针术再好也救不了你爷爷。”

李晶晶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啊。”

王大医师微笑道:“没有。”

李晶晶瞧着王大医师离去的高瘦背影,心里略发敬佩他品德高贵。他与广明子都是医、药界的高手,却在长安没有一席之地,来到了湖南道。这是长安患者的损失。

李去病在竹楼侍疾,国公府与潭州书院都不知晓此事。

贺氏考虑周全,直接给贺慧淑写了封信,让李晶晶交给了望莲送去。

贺慧淑看过信得知李炳归来却是九死一生,感叹世事无常,当下让秦敏业先给李去病请了假,又让他带着两个亲信秘密过来看望。

这一日秋高气爽,碧空无云,秦敏业来到了太清观后山,在飘散着泥土清香的柏树林里见到了正在教李云霄武功的何敬焱。

秦敬业对眼前这位少年军满心崇拜,上前鞠躬行礼,恭敬道:“秦家敬业见过焱郡王。”

何敬焱双手扶起,面带微笑,口气似长辈般道:“业郎,我听李家嫂嫂说你才学好,小小年纪已考了秀才,秦家以武闻名本朝,你是要以文替秦家扬名。”

秦敏业心里无激动,谦虚道:“您过奖了。小侄哪有那般好。”

李云霄抱着秦敏业大腿高兴的叫道:“业哥哥!”

秦敏业直接将李云霄抱起放坐在肩上,跟着何敬焱去了竹楼,先见了曲氏、贺氏,而后去瞧看李炳。

贺氏向躺在床上的李炳的介绍道:“爹,这是我姐姐的儿子敏业。他今年十一岁,比霄伢子小一岁。”

秦敏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开口道:“敏业拜见爷爷。我曾奶奶年龄大,我爹的骨伤未好,我娘需守在府里,只派了我过来。”

他来之前看过贺氏的信,对李炳的病情了解一些,亲眼所见更是恐怖,比他爹秦跃打群虎受重伤严重的多。

李炳缓缓道:“好孩子,起来。这几日我听你姨说过你。你后年要考科举,好好考争取得个头名,给你娘争口气。”

秦敏业连忙点头道:“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李炳问道:“我多年前见过你曾奶奶,老人家现在身体可好?”

李去病搬来凳子。秦敏业不肯坐,站着答话。

“业哥哥,我姨父能走了吗?”李晶晶在药室听闻秦敏业来了,特意过来,见李炳跟他聊得正欢,心道:坏爷爷真是随和,跟谁都是见面熟。

秦敏业瞧到李晶晶,双睛一下亮了,答道:“我的好妹妹,多亏了你的药,我爹如今每日都在花园里慢走半个时辰。”

曲氏要给李炳喂吃食,就让几个小辈出了屋去树林里说话。

到了树林,秦敏业双手抱起李晶晶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道:“我们一家都很想你们。这回我爹娘得知你爷爷重病,急得不行,派我来探望,速去速回。我用过午饭就回潭州。”

李晶晶被转得眼有些晕,不过蛮喜欢旋转的感觉,咯咯笑着,道:“你让我姨、姨父都放心。我爷爷的伤是重,不过有我在呢。半年后他就全好了。”

秦敏业放下李晶晶,又抱着李云霄转圈。

潭州国公府实在是冷清,他除去喜欢龙凤胎,心里还期盼着娘生个龙凤胎弟弟妹妹。

李去病跟秦敏业问起潭州书院的事。

秦敏业道:“小叔叔,书院来的新院长姓赵,年龄不到六十,原是长安书院的博士。除此之外,没有大事。”

李去病低下头。

秦敏业缓缓道:“小叔叔,此次我来得匆忙,忘了给你带书。下回我来,把你在别院的书带过来。”

李去病抬头感激道:“敏业,多谢你。”他现在连秀才都不是,不发奋读书,岂能考得功名。

何敬焱站在不远处跟吕道明谈天,李家众小与秦敏业的话一字不差的都听到耳里。

这些天他观察的仔细,李家人至今都不知师父的真实身份,许多年来一直在定朝版图上没有名字的村子里过活,未过上一天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人上人的日子。

师父为定朝立下汗马功劳,特别是这回兵不血刃屠杀的匈奴军队,别说是封为国公,就是封为异姓王都是应该。

可是师父在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执意的让他给长安去信,一切等他身体康复亲自去了长安之后再说。

他心道:师父这么做是要磨砺李家子孙,还是觉得长安不稳,不想让李家人卷进漩涡?

这时,一个曾经出入过竹楼的太清观道士药徒飞跑进了树林,直奔向李家人。

李晶晶见是广明子的跟前的药徒,咦了一声,高声道:“广明子不在竹楼,你找错地方了。”

道士药徒远远的就急得招手,上气不接下气,大叫道:“李大药师,观里出事了,一个女香客难产血崩,孩子的头能看到,她却没了气。我师父问您,有没有药给女香客吃了,让她醒过来把孩子生下来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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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晶晶高喊救两命 洪老三说隐疾

李晶晶小眉头紧蹙,道:“广明子说得这是什么话啊,女香客死了,她刚出生的婴孩就没了娘多惨。”

道士药徒气喘吁吁,恳求道:“李大药师,那个女香客瘦的一把骨头,吃了我师父的参丸都能没了气,我师父实是没有办法才想到保了她腹里的胎儿。您看有药能助胎儿出世吗?”

他目光望向李云青,期盼着李云青能说些好话。

秦敏业问道:“太清观都是道士,女香客产子,谁来助产?”

李云青脸色凝重,摇头道:“她们不用人助产,都是自个生。唉,我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

李晶晶道:“哥哥,你抱我去前面亲眼瞧瞧吧。”

道士药徒一听惊喜道:“女香客就在三清殿后院的树下。您请随小徒过去。”

秦敏业抢着抱起了李晶晶,跟着道士药徒往山前飞跑。

李云霄都在这里呆得烦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够出去,赶紧叫道:“哥哥,我要去瞧看。”

李云青背起李云霄,道:“小叔叔,你跟长辈说声,我们去了前山。”

李去病胆小没有凑热闹的习惯,点头道:“你们快去快回,莫呆久了。”

吕道明低声问道:“将军,我跟过去保护令师家人?”

何敬焱肃容道:“你我都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命似的跑到了前山太清观主殿三清殿后院外,院内传来几个男人小孩子的嚎哭声,听者无不心生怜悯。

院门口已经被几个彪悍的武道士封住了,不让任何香客进去,只将李晶晶等放入。

院子角落一棵直径一丈树杆高大茁壮树叶茂密的菩提树下,围着十几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衣裤的干瘦男人与四个身高成阶梯式的小孩子正在放声痛哭。

广明子正急得跳脚指着干瘦男人大骂,“你养不活还非要你堂客生。你堂客生就生在家里,非要到观里生。就算到观里生,也选个有道姑医师的观,到我们太清观生个屁的生!”

干瘦男子悲怆无比的哭道:“大药师,我倒是想让我堂客去清云观,可是太远了,她走不动。”

广明子叫道:“她走不动,你没腿吗,你不能走去清云观把道姑医师请到你家吗?”

“我家里一个铜钱都没了,哪里请得动道姑医师。”干瘦男子哭得更凶了,“都怪我从山里砍柴摔下来,害得家里花光银钱。我要是不摔,家里哪会穷成这样。我堂客也不会偷偷到这里来生。”

广明子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谁说清云观道姑医师收银钱?清云观跟太清观不一样。你真是傻死了,都不去清云观问一下!”

干瘦男子哭声凄惨。四个儿女更是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好不伤心。

广明子旁边站着两个道士正是太清观的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摇头。王大医师前日回了潭州书院,太清观的大医师月前去了白云观。

两位医师去两位香客家出急诊。如今观里就只有这两位医师。

几个善良的女香客高举着道观的布帘围成一个圈,里面应是产妇。

“你怎么亲自来了?”广明子瞧到了李晶晶,十分惊诧,连忙迎上前,压低声音道:“师妹,这事实是晦气,你莫要沾边。我出面就好。”

李晶晶瞧着干瘦男人及他的瘦成柴似的儿女,轻叹一声,嗔怪道:“你都说了哪样唬人的话,我不来心里不安啊。”

广明子立刻朝道士药徒瞪眼,气呼呼道:“你跟你师姑胡说什么?”

道士药徒就是一字不错的转述广明子的话。可是哪敢顶嘴,低头不吭声。

干瘦男人赶紧一瘸一拐带着四个萝卜头似的儿女跑过来,跪下便朝年龄最长的吕道明磕头道:“李大药师,求求您救救我堂客,救救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几个小孩子跟着磕头求救。

吕道明尴尬的闪到一旁,操着北方口音摇头道:“老乡,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李大药师。”

李云霄急道:“我妹妹才是李大药师。妹妹是我的。”

李晶晶已由秦敏业抱着走到了菩提树下,道:“业哥哥,你放我下来。我独自去里头看一下孕妇。”

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血腥气味,秦敏业担忧的握了握李晶晶温热的小手,把她放下来,低声道:“我们会守在外头。你进去要是害怕立刻就出来。”

“师妹,你真的要进去?”广明子此时恨不得是妇人身,这样就能跟着李晶晶进去,就算无法阻止她沾了晦气,也能给她壮壮胆量。

李晶晶点头道:“你放心。我只是去看一眼。”

两个医师向李晶晶鞠躬行礼,得到广明子的同意,这才让五位女香客把布帘打开一角。

李晶晶钻进去,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破旧灰裙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妇人,裤子被剥至脚脖,双脚下面一大滩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妇人颧骨高耸,面无血色,双目紧闭,脸、脖颈、双手扎着几十根银针。

李晶晶原以为两位道士医师没有对妇人进行抢救,看到在阳光下泛光的银针,这才知道银针扎穴都没了效果,难怪广明子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伸手掀开妇人的散发着淡淡酸臭味的裙子,双手拔开妇人的腿,真的瞧见了婴孩露在外面的脑袋。

这一刻,她的心突然间狂跳,非常想救下一大一小的性命。

她一边给妇人把着脉,一边俯在妇人耳边大声叫道:“你若醒过来,我不但救你跟你孩子的命,还医好你夫君的跛脚啊。你家不会再受穷,日子会好起来的!”

李晶晶用稚嫩的声音连着喊了十几遍,妇人的亲人在外头听着哭声都低了。

广明子围绕着菩提树逆时针快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李晶晶眼珠不错的瞅着妇人,正是感觉到她的脉博恢复了,这才坚持一个劲的喊,给她活下去的希望,让她清醒过来。

妇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微微睁开眼睛,似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李晶晶赶紧给妇人喂了一粒续命回气参丸,等她吃下后,脸色稍好些,高声道:“她醒过来了。快,进来一个生育过的婶婶,帮她生产啊。”

她独自就可以给妇人接生,只是牢记着贺慧淑的嘱咐,年龄太小,怕传出去毁了名声。

外面的人听了都激动起来,便连杀敌无数的何敬焱、吕道明也有些热血腾腾。

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女香客说服了另外四女进来了,使得本来面积不大的地方更加拥挤。

好在中年女香客真如自己所说,动作麻利,颇有经验,三下五除二的就帮着妇人生下了第五个孩子,道:“李大药师,你帮着抱细伢子。”

李晶晶双手接过闭着眼睛哇哇啼哭皮肤通红身体柔软的婴孩,他身上的毛还没有完全褪去,两只小拳头紧握着,说不上漂亮,但是很惹人疼惜。

婴孩啼哭代表着身体健康。李晶晶放下心来。

中年女香客接过外头人及时递来已用火燎过的剪刀,把孩子的脐带剪了,又让妇人使劲把胎盘赶紧生下来。

外头的人递进来一件崭新的道袍,李晶晶用它包裹了婴孩,直接抱出去交给了表情复杂的干瘦男子,微笑道:“你的儿子真是会长,体重可不轻哦。”

干瘦男子抱着婴孩,或许儿女多了,便是得了一个儿子,已没有当爹的喜悦,只是看了一眼,便急急的问道:“李大药师,我堂客可还活着?”

李晶晶反问道:“她不活着,怎能把你儿子生下来呢?”

干瘦男子长吁了一口气,抱着五儿子,带着四个儿女跪下向李晶晶磕头。

四个儿女最大的八岁,最小的四岁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都晓事了,得知娘没死活着,无比的高兴感激。

李云霄激动的道:“我妹妹可厉害了,又救了两条人命啊。”

广明子仰天朗笑几声,快走到两个道士医师跟前,伸手用力拍他们的肩膀,得意的道:“我就说了师妹的药术比我高。你们信不信?”

两个道士医师以前只是敷衍,这回心服口服的点头。

众人无不替这家人欢喜。

闻讯而来的近百名香客都站在了院门外头,得知太清观的药道长的师妹救了产妇及婴孩两命,高声夸赞太清观药术高明,守着院门的几个武道士都觉得脸上特别有光。

“我刚才只是喊了几嗓子,没做什么。”李晶晶接着道:“不过呢,我刚才保证过,要治好你的跛脚。你过一个月到观里来找广明子拿药。”

干瘦男子磕头如捣蒜,喜极而泣,道:“原先我脚好的时候,去县里做小工,能挣不少银钱,加上田地的稻谷,菜地的蔬菜,够养家糊口,自从脚跛了,做不了小工,种地动作慢。您医好我的脚,日后我家的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李晶晶莞尔,跟广明子摆摆手,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广明子扭头朝两个道士医师道:“你们把事办好了。”

两个道士医师不约而同的道:“师叔放心就是。”

“业哥哥,我衣上沾了婴孩的血,你莫抱我了。”李晶晶拒绝了秦敏业,朝院外走去,朝面上挂着浅笑目光如炬的何敬焱做个鬼脸,道:“咱们快回去吃午饭吧。我肚子好饿啊。”

两个道士医师满脸恭敬,目送李晶晶离去。他们自是不信她说的,什么药都没给妇人吃过。

何敬焱回到竹楼,见到石通时,特意道:“今日之事莫要人为的宣扬。”

石通低声道:“贫道已给观里的人交待过,包括两位医师,日后若有人问起,不许提小姐的名字。”

何敬焱点头,问道:“那家人后面如何?”

石通答道:“贫道已派两个弟子赶着牛车把那产妇及婴孩送回家去,又赠了一两银钱、一些吃食、衣物。”

太清观方圆百里的村子十几个,光是观里的佃农家就几百户,要是回回出手大方救济赠个十两银钱,哪里救得过来。

“甚好。”何敬焱幼时在寺、观里住了几年,跟僧人道士同吃同住,生活清寒,多次到伙房帮厨,知道物价。

农家有粮有菜,只要家里无人生病,没有突发事件,一两银钱便是一户农家几个月的开销。

石通给了银钱,还给了吃食、衣物,如此安排很是妥当。

何敬焱与吕道明回了竹楼,午饭已经好了,两人便与亲兵一同用饭。

何敬焱不是出身世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他手里下的亲兵多半是道教的武道士,出身不是穷人就是孤儿,更不讲究。

吕道明在饭桌上就将刚才亲眼目睹的事说了。

他口才好,描述的绘声绘色,跟说书的一样,众位亲兵仿佛身临其境。

“小姐救了老老爷,这回又救了无名妇人跟她的儿子。”

“小姐不愧是药神的高徒。”

众位亲兵对李晶晶赞叹不已。

午饭之后,一个年龄将近三十脸上有道箭伤的亲兵私下找了吕道明,问道:“副将军,您还记得属下的右腿前年在北地,被匈奴狗射中一箭的事?”

吕道明正坐在树林里歇息,眯着眼打量亲兵,道:“洪老三,你有什么屁事,快说。”

不远处就是何敬焱,吕道明知道他在听着。

洪老三有些激动的道:“当时随军医师说箭头挨着血管,不敢为属下拔出箭头,那箭头就这么留在属下体内,如今过了两年,已跟肉生在一起。属下想请您帮着问问小姐……”

吕道明挥手岔话道:“去去去。我如今跟小姐说话不到两句,小姐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怎么开这个口。”

洪老三满脸失望挠挠脑袋,不吭声也不肯走。

吕道明瞪眼道:“你是个粗老爷们,那箭头在你的右腿内侧,小姐是千金之躯,岂能给你瞧病!”

洪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沮丧叹气道:“属下总觉得这个箭头是个大隐患,只是想问问小姐,会不会要了属下的命。”

吕道明没好气道:“两年了你活得好好的,担心个屁。”

到了下午,秦敏业走了,李家众小送他至树林外。

李晶晶返回竹楼时,何敬焱特意走过来跟她说了洪老三的伤。

“你这个人好没意思。”李晶晶埋怨道:“王爷爷在时,你为啥不说呢?我跟他配合,直接将洪老三腿上的箭头取了不就行了。”

何敬焱身后跟着吕道明,见自家将军被错怪了,连忙解释道:“小姐,洪老三今个才跟我说起此事,将军无意间听到,便想到了您。”

李晶晶哦了一声,道:“观里的两个道长医师,有一个擅长银针术,比不得王爷爷好,也比普通的医师强。何叔叔,你给观主说,让这位医师来竹楼,我跟他配合着给洪老三取了箭头。”

何敬焱立刻让吕道明去前山跟石通说。

一会儿,那位擅长银针术的刘道长医师就带着两个医徒兴冲冲来了。

李晶晶早就准备好了,身边是小篮子,手指着几桌上的文房四宝,道:“刘医师,这里有纸、笔,你看了伤口,就画下来,再给我详细说说。”

这里人多嘴杂,她为了名声,还是谨慎点好。

洪老三受宠若惊的进了药室,见何敬焱、吕道明、李晶晶都在,行礼之后,被刘道长医师安排躺在床上,褪了裤子,露出旧疾伤口。

刘道长医师非常珍惜这次跟李晶晶合作的机会,仔细检查,给洪老三把脉,手按在伤口周围,问了几十个问题。

木床挂着布帘,李晶晶坐在帘外的座椅上听得清楚。

何敬焱关注着李晶晶的神色,见她跟中午一样没有半点为难,便知她对此事有十足把握。

“李大药师,箭头黑铁制成,足有半寸,就在患者右腿内侧三寸处。”刘道长医师指着纸上的人腿图,比划着箭头的大小,又细细说了诊断的结果。

李晶晶耐心听着,待刘道长医师说完,方道:“先让患者把衣服穿好了。”

洪老三连忙依言行事。

李晶晶揭开布帘进去,给洪老三把过脉,问道:“你有堂客了吗?”

洪老三面色复杂,低头道:“小姐,我有的。”

他去年春节回家探亲,因为右腿有箭头,只在家里住了半晚,就沮丧的离开去住了客栈。

次日他就写了放妻书,跟妻子和离,家里的二百两银钱都赠给了她,让她另买房屋找人嫁了。

这些话他怕跟人说了引来耻笑。

他成亲晚,没有子嗣,箭头都害他不能有子嗣,自然担心影响到生命,今个不得不向吕道明开这个口。

药室内的几人都不是傻子,听话听音,猜出了几分,都对洪老三心生同情。

李晶晶非常理解洪老三的心情,不再多问,轻声道:“你右腿内侧有箭头骑马得有多痛啊。你真是个英雄。”

洪老三激动的道:“小姐,您太抬举我了。”

李晶晶微笑道:“今个我与刘医师就给你把箭头取了。只要你按照我的嘱咐好好躺着不动弹,三日之内,伤口就好了。”

洪老三大喜,跪下给李晶晶磕了三个响头。

“我都说了你是英雄,别跪我了,起来吧。”李晶晶出了布帘,跟刘道长商议了一刻钟,这就准备给洪老三做小手术取箭头。

众位亲兵已得知此事,都盘腿坐在了不远处的草地,关注着药室里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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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晶晶医将士顽疾 李炳示警秦国公

李晶晶取来小篮子,从里面的一个小黑色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交给刘道长医师,道:“你给他吃了这个药,他很快就能入睡。你割他的肉箭头,他不会感觉到疼痛。”

刘道长医师正为此事担忧,喜道:“这可太好了。贫道就怕他疼痛难忍右腿乱动,贫道的刀子割错地方,把他的血管割断了。”

何敬焱与吕道明面面相视,目光复杂,心里所想都一样。

原来当年洪老三中箭之后,随军医师就是怕做小手术时误割了他的血管,只能保守治疗,把露在肌肤外的木箭箭身削断,将铁箭头留在体内。

如果随军医师有李晶晶的药,就敢给洪老三动手术。洪老三腿里不会留着铁箭头骑了两年的马,痛苦不堪。

李晶晶端着一个盛有灰色粉末的小瓷碗,道:“这是止血粉,足够一人用量。”

刘道长医师连忙接过,笑道:“师叔一直对您制的止血粉赞不绝口。”

何敬焱起身过来瞧看,见碗里的止血粉跟年初二在长安药铺买的回春居士制的止血粉一模一样,就是不知药效如何。

他原自坐回去,耐心等待,只过了两刻钟,布帘里传出刘道长自信的声音:“李大药师,铁箭头已取出,患者废肉已剐去,伤口撒了止血粉,鲜血凝固,贫道将伤口包扎好了。”

“刘医师,手术圆满成功,你辛苦了。”李晶晶不忘夸赞合作医师的医术。

刘道长医师激动道:“多亏了您的药。不然贫道哪能医到这个程度。”

李晶晶道:“患者再过两个时辰会自然醒来,伤口不会感觉到疼痛,你让医徒再给他吃了止烧药粉,三日后他就能下地行走了。”

刘道长连忙道:“是。”

何敬焱与吕道明当即进去瞧看,见洪老三身上盖着薄被打着呼噜沉睡着,若不是空气里飘散着血腥味,医徒手里的托盘放着半寸长带着倒刺已经生锈连着血肉的铁箭头,实难相信刚才做过手术。

以前虎奔军的军士在北地受了箭伤,哪个做手术时不是痛得惨叫就是出了一身臭汗咬牙落泪。

这回洪老三的手术,全程没有叫一声疼,睡得跟死猪一样,全然颠覆了两人的记忆。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后面紧跟着望莲,先后走出药室。

守在外面的亲兵连忙起身朝李晶晶鞠躬行礼。

“你们有什么隐疾,赶紧都说啊。”李晶晶跟众位亲兵摆摆手,吆喝道:“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再过半月,李家人就回了曲家村,何敬焱跟去,不可能带这么多的亲兵。

她算是了解了何敬焱性格,不愿意开口求人,或者说是不愿意给别人带来丝毫的麻烦。

众位亲兵发自内心的感激,纷纷道:“小姐人真好。”“多谢小姐。”

洪老三醒来后,医徒立刻给他吃了止烧药粉,问道:“官爷,你的伤口痛不痛?”

“不痛。”洪老三揭开薄被,看到右腿被白布包扎着,忍不住坐起伸手去摸了一下,诧异道:“一点都不痛,还觉得清凉舒服。”

“清凉舒服就对了。”医徒笑着解释道:“李大药师制的止血粉药效极佳,患者用过无不夸赞。”

洪老三喃喃自语道:“铁箭头取掉了,我一点都不痛,也没大出血,我这是做梦吗?”

吕道明猛的揭开布帘,上前就拧了洪老三粗壮的右臂一下,粗声道:“你做屁的梦。疼不疼?疼了就是真事!”

洪老三伸手揉揉右臂,仰天大笑数声,喜悦的差点要下床,被医徒拦住了,让他必须躺够三天。

众位亲兵听到洪老三的笑声,都跑进来探望。

何敬焱露出笑容,终于开口道:“你们有什么疾病,这就都报给副将军。明个我一并说给师侄女。”

李炳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脑袋已经生出头发,脸上的肌肤已经全然转变成暗红色,猛看上去十分吓人,可也比之前看着顺眼些。

他自幼习武,身体底子非常好,已经五十三岁,比大舅子曲快手还要大一岁,以前都不显老态。

此次他九死一生,迅速老了下来,吃了李晶晶制的补药,又得到亲人细致的侍奉,无论心理还是身体都很快的恢复。

李云霄刚跟贺氏背过书,进来瞧见曲氏给李炳喂秋梨膏,行了礼之后,得意的道:“爷爷,我妹妹可厉害了,今个又救了两条人命。”

李炳刚才已经听李云青简明扼要的说过了,仍是问道:“你妹妹救了什么人,你给爷爷说说。”

李云霄小脸蛋红扑扑,亲昵的趴在床边,跟李炳从头到尾讲起,说到激动处,两只小胖手在半空中比划着,眉飞色舞。

“你觉得你妹妹做的对吗?”李炳听几句问一句,当了一回好听众。

他已不止头一次听李云霄说事,每回都耐心听完,还让李云霄说说想法。

李云霄道:“对。妹妹救人救得好啊。”

李炳问道:“晶娘心地这般善良,会不会救匈奴?”

“不会的。我妹妹不会救匈奴。我妹妹说过,最讨厌匈奴了。”李云霄头摇得拨浪鼓。

李炳问道:“你讨厌匈奴吗?”

李云霄摇头坚定的道:“讨厌。我原先不知道匈奴是干什么的,这几天听军士叔叔说匈奴杀了好多的老百姓,占了土地,特别的坏。”

李炳目光射放仇恨光芒,一字一句道:“但使青城飞将在,不叫胡马过阴山。”(改编自古诗)

李云霄跟着念了一遍,问道:“爷爷,这是你写的诗?”

李炳低声道:“爷爷的一个朋友写的。”

李云霄轻声道:“我听娘说过,青城在北地,被匈奴夺走了。”

李炳激动的道:“霄郎,青城已被我朝夺回来了。”

“是吗。”李云霄拍着小胖手,兴奋的道:“爷爷,我去告诉我娘。”

曲氏长年在曲家村,只因曲长久、曲多在县城书院读书,多少知道些朝廷大事。

不久前,她去了潭州,在国公府别院住了一个多月,曾听秦敏业说起过,定朝已经连攻青城三次失败,死了几万将士。

“炳哥,青城又归了我们?”

李炳心情亢奋,高声道:“不错。我在北地做生意,出事前几天,听街里的百姓说朝廷打下青城,把匈奴赶跑了。”

曲氏喜道:“那可好了。我听国公府的老老夫人说,亲家姐夫的大哥世子就在攻打青城,匈奴跑了,他就能平安回长安。”

李炳问道:“你说的可是秦敏业的大伯秦楠?”

曲氏点头道:“对。世子就是叫这个名字。怎么,你在北地认识他?”

李炳忙掩饰的干咳一声,道:“我只是做生意,哪会认识秦世子。我听街上的百姓说,秦世子带着秦家军跟着太子去了西北,要把匈奴彻底赶回草原。”

曲氏疑惑问道:“朝廷不是已经打下青城了吗,怎么还要打?”

李炳不容置疑的道:“西北有几个城府一直是我们的,开朝末代狗皇帝割给了匈奴,我们这回要趁匈奴兵败夺回来。”

曲氏对政事不是很感冒,只是因为跟秦慧淑做了亲戚,顺便就关心起秦国公府的人,听李炳说的这么复杂,就不再问了。

那边贺氏听了李云霄的话,喜出往外。

当年开朝末代皇帝在长安时,她爹爹就是在早朝主张联合义军攻打匈奴,被奸臣污蔑勾结义军,落得诛九族男子、女子为奴成官伎的凄惨下场。

她去找李老实,让他去前山弄些烛纸给她爹爹烧香,告诉她爹爹匈奴已被赶出青城。

李老实与李云青晚上轮流值夜,白天去前山当帐房。

两人自小习武,身体强过常人,前山后山两边跑,有些辛苦,但不觉疲惫。

李晶晶从药室制药出来,听到家人议论此事,等到用过晚饭,特意把何敬焱叫到树林外,问道:“何叔叔,青城已经打下了,我爷爷是不是不用再去北地做生意了?”

她特意在“做生意”三字上加重语气。

何敬焱装作没听出来,缓缓道:“我师父病好之后,要做什么事,我不知道。”

李晶晶继续问道:“那你给我讲讲朝廷打下青城,我爷爷参与了吗?”

何敬焱低头不语。

“我就知从你嘴里问不出来。”李晶晶气呼呼走了,“我去问李立。他要再不说,我就直接去问我爷爷。”

“晶娘,你别去问了。”何敬焱将李晶晶拦住,俯身抱起她,无奈道:“你是个聪慧的小娘,我师父现在病得这般重,你莫再逼问他。算叔叔求你,好不好?”

李晶晶已不是第一次被何敬焱抱了,伸手打了他肩膀一下,瞪眼道:“我爷爷这回病了,我奶奶伤心的都快没命去。我不想我奶奶再来一回。”

何敬焱面色温和,道:“我师父向来说一不二,他已跟你承诺过,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李晶晶担忧的道:“我爷爷胆子那么大,对自己又那般狠。我就怕他再来一出。”

何敬焱柔声道:“不会的。你要信我师父。”

不远处传来吕道明的呼唤声,“将军,湖南道都督在前山观里迎客厅候着,要见您一面。”

何敬焱面色微变,抱着李晶晶走过去,跟吕道明道:“之前我求他做了件事,让他用都督令调了两个大医师。我去见见他。你跟我一起去。”

他在这里呆了半个月,知情的人并不多,湖南道都督是其中之一。他若不是欠着都督的人情,才懒得去见。

李晶晶一直有望莲守护,何敬焱仍是把她送回竹楼,特意嘱咐道:“湖南道都督来了观里见我的事,很快就会传开,会有更多人到此地,这里头说不定就有坏人。你每天早晨采药草,莫离了树林去山里。”

李晶晶点头,带着望莲回去看望李炳,跟李家人道:“何叔叔说,从今个起,观里会来许多陌生人,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树林了。”

贺氏低声道:“爹,湖南道都督特意到此拜访敬焱。”又将数月前胜郡王到了湖南道到处结识权贵的事说了。

李炳冷哼一声,“一个郡王离了长安就打着王府的旗号,四处挥霍金银结交权贵人才,是他还是他背后的王府有所图谋?”

当年何冬将子侄陆续送到北地,让他从中选徒弟。

他共收了三个弟子,太子何义轩、郡王何敬海、郡王何敬焱。

他没有收何立王爷的两个嫡子何敬群及何敬胜为弟子,除去对何立有看法外,瞧不上两个郡王。

何敬胜到处拉拢权贵的事,他在青城时就得知了。

他的身份是细作头子,定朝大小官员的事都瞒不过他。

他知晓了,就等于何冬知晓。

“爹所言及是。”贺氏点头,接着说了胜郡王拉拢秦国公府几个庶子庶女的事。

李炳缓缓道:“怡娘,我现在手不能动。你让你姐姐给秦雄晃写信,就说是我说的,国公府是靠上战场杀敌得了富贵,不是靠跟各王府搞裙带关系,再不好好管管庶子庶女,哪天惹出大祸,等着摘匾吧。”

摘匾轻则降品级取消爵位,重则抄家满门斩首。

贺氏自是听出李炳话外音,不由得心惊肉跳,语气慎重道:“爹爹看得透彻。我想国公爷能听得进爹爹的劝。”

曲氏与李家子孙个个听得一头雾水,没有一个开口。

李晶晶是听明白了,可是只有五岁,也不能说话。

李炳听不到儿孙议论政事的声音,心里略发打定了主意。

当晚贺氏就写了一封信,仍是让李晶晶派望莲送到潭州国公府。

这回贺慧淑收到家后,往长安写了信后,就立刻与秦敏业乘着马车来到太清观后山竹楼。

贺慧淑身子又丰盈了些,穿着一袭九成新的紫裙,梳着简单却显得庄重的双髻,只戴着一根蓝宝石金凤钗,不施粉黛,带着秦敏业,跪下磕头道:“侄媳拜见叔叔。”

李炳斜眼瞧着贺慧淑,和颜悦色道:“你快起来。”

李晶晶上前双手扶起贺慧淑,笑问:“姨,姨父舍得让你来了?”

贺慧淑羞得脸微红,道:“你姨父骨伤未痊愈,我就让他在府里守着老老夫人。”

李去病刚才已瞧见秦府奴仆带的木箱,知道里面装的是书,欢喜的扶起了秦敏业。

李炳只留下贺氏姐妹、秦敏业、曲氏、李晶晶,让其余人都出去。

贺慧淑不敢坐着,站着感激的低声道:“侄媳多谢叔叔示警我们秦家。”

李炳缓缓道:“你是个聪明的,肯定劝过你爹,可惜他没听进去,是以我刚让你写信,你就来了。”

贺慧淑点头,蹙眉道:“叔叔料事如神。侄媳以前劝过爹,可惜爹听不进去。”

她以前给秦国公写信,都是开口念,由秦跃写,后来就变成由秦敏业写,如今又是秦跃写了。

如果她的身份是女儿不是儿媳,那肯定在信里要说得直白严厉的多。

李炳问了贺慧淑关于秦跃、潭州国公府的事,夸赞道:“你在潭州为国公府赢了不少好名声。”

贺慧淑谦虚的道:“那是侄媳该为秦家做的。侄媳年青,有时也会做错事。”

李炳道:“谁能无错。你已经做的很不错。”

贺慧淑得了这么高的评价,内心十分高兴,望了一眼贺氏,轻声道:“将来侄媳妹妹会为叔叔家做的更好。”

李炳笑道:“我与你爹此生做了几件对的大事。其中一件就是把你跟怡娘变成儿媳妇。”

曲氏点头道:“你跟怡妹子都极好。”后面她想说只是李家亏待了怡妹子。

贺氏得了李炳夫妻当面称赞,面带微笑。

当晚贺慧淑母子就在竹楼歇息。贺慧淑自是与贺氏一屋。两人早早躺下吹了油灯说话。

贺慧淑轻声道:“此次不适易说过继的事,等李叔叔病好了,我再跟你一起求他。”

贺氏应了一声,突然间笑道:“晶娘今个可是给你准信了,你身子养好了,可以怀孕了。”

贺慧淑羞道:“你姐夫病还没好呢,我想怀也得等他病好了。”

她倒是没打趣贺氏。家里老人重病卧床,贺氏与李老实这时若是要了孩子,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贺氏道:“怎么不能怀。别以为我不知道,姐夫还在别院养病,就没放过你。”

贺慧淑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忙转了话题,道:“焱郡王是叔叔的弟子,真是英才俊杰,如今业郎最崇拜他了。”

贺氏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爹说三个弟子当中最得他真传的就是敬焱,其次是海郡王。”后面的话就不能说出来了。

贺慧淑点头道:“可惜叔叔没有女儿,若是有的话,定会许配给焱郡王。”

贺氏没有接话。

她公公没有女儿,却是有个孙女,就是她的女儿呢。不过何敬焱比她女儿大十岁,又跟她同辈。

她公公应该不会把她女儿许配给何敬焱。

转眼过了一个月,九月十八,吉日。

深秋天气晴朗,秋风瑟瑟,太清观后山山上的枫树叶子已红透了。

两辆马车停在树林外头,亲兵将李炳抬上了马车,何敬焱只带着洪老三及一个叫陈老七的亲兵,跟着李家人去了曲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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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发重要的一章,第一卷结束,后天进入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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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87 众人看望李炳 何冬骂文臣赞卧虎

望月独自在李家守了一个多月,整日无事,天天将院子房屋打扫的干净整洁。

望莲又是提前两日来报信。

望月趁着昨个天晴太阳大,将被褥都拿到外面晒了半日,又收拾出两间客房来,一间给何敬焱,一间给洪老三与陈老七住。

李家回到的当天,曲快手头一个来探望,知晓了李炳在北地被强盗劫了货丢到悬崖下重伤。

曲氏嘤嘤哭着。

曲快手听了无比痛心,瞧着李炳戴着帽子,脸上暗红色的肌肤恐怖渗人,劝道:“妹夫,你这生意做的太危险。以后绝对不能再往青城那边去了。”

“哥哥,抢我货的人是匈奴兵装扮的强盗。如今朝廷已把青城夺回来赶走匈奴。青城已经太平。”李炳年龄比曲快手大一岁,爱乌及乌,对曲快手很尊敬。

他长年不在家,曲氏独守空门,后来又带着儿子,无论在县里还是在曲家村居住,未受到过欺侮,也没有宵小敢窥视,都是依仗着有个当过刽子手的大哥的曲快手。

他始终对曲快手心存感激。

曲快手摇头,肃容道:“我昨个去镇里,是听说青城又归了朝廷,只是匈奴那么骁勇凶悍,说不定过些天又打过来,把青城抢走了。”

李炳眼睛闪放异光,道:“哥哥说的是,青城是北地的重城,也是朝廷在北地的门户。青城太平,北地才能稳了。”

曲快手素来知道妹夫是有学问远见,也是喜欢听这些事,就未插话。

李炳道:“青城要想真正太平,朝廷至少下五年功夫治理,把周边的流兵强盗歼灭,将城内外的细作除了。”

他又细细的说了青城及北地的局势。

曲快手听得热血沸腾,猛的拍大腿啪的一声,道:“我如今有儿有孙,连曾孙都有了,也对得起曲家祖宗。妹夫,你要是还想去北地做生意,带着我吧,我保护你。”

李炳心里暗喜。他就知道大舅哥总有一天会走出曲家村,去外面闯荡。

曲氏停止哭泣,蹙眉道:“哥哥,你刚才还劝炳哥不去北地,怎么这就改变主意还要跟他一起去?我去告诉嫂子!”

曲快手道:“妹妹,妹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随妹夫去北地,不去青城就是。”

曲氏气道:“你们都不许去!”

李晶晶从外头快步走进屋,叉腰瞪眼,气呼呼道:“爷爷又惹奶奶生气了?”

李炳连忙道:“没有的事。我与你舅外公跟你奶奶说件趣事,你奶奶当真了。”

李晶晶走到曲氏跟前,道:“奶奶,爷爷要是惹你,你就来告诉我。我停了他的药,让他的脸变成丑八怪。”

李炳连着干咳几声,生怕李晶晶不守信用说了他的秘密。

曲氏搂着李晶晶,失声道:“你爷爷要去北地,还要带着你舅外公。你说我能不气吗?”

“不气才怪呢!”李晶晶望着曲快手,刚才她在堂屋里听邓氏与贺氏的口气,曲多没有进潭州书院读书心情抑郁,都生了病,吃了两付药才好。

曲家这些天发愁两年后曲多进潭州书院的开销。

曲快手要跟李炳去北地做生意,除去想保护李炳,还有想赚银钱供曾孙去潭州书院读书。一举两得的事。

她有些心疼曲快手一把年纪,还要为儿孙读书的事愁心,终究是曲氏唯一的亲哥,对李家一直很照顾。

她也不兜圈子,道:“舅外公,我跟潭州书院的王大医师关系不错。我给他写封信,让多哥哥去潭州书院读书,就在药局吃住,免了学杂费用。”

曲快手大喜,连忙道谢。

曲氏一时欢喜,也忘记生气了,倒让李炳松了一口气,看来想要妻子同意他再去北地,还得徐徐图之。

李晶晶拿了纸笔,在信上写道:王爷爷,我的表哥曲多很爱读书,家里没有银钱,可是非常仰慕贵书院,想在贵书院免费一直读到考中举人为止。谢谢你!

贺氏、邓氏在堂屋里得知此事,都过来了。

李云霄拿着纸念了两遍。

曲快手与邓氏喜不自禁,内心感激已不能用语言表达。

潭州书院的院规是成年学子只能参加科考一次,失败了就得离开书院不能再读。

贺氏目光宠溺,伸手指轻戳小女儿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倒是省事,一封信能管许多年。”

李晶晶摊开双手,无奈的道:“要是多哥哥一次能考中,我也不这么费心写了。”

她在潭州书院能找的还有洪博士,只是此事找洪博士不如找王大医师。

潭州书院有几十个博士,大医师就只有一个。

王大医师急起来连院长都敢骂,可想而知在潭州书院的地位。

前世她是药师专家搞技术的,但不是往死里钻研,不问世事不通人情。她也会利用人脉为亲戚朋友帮忙。

贺氏搂着小女儿,道:“只是一封信几十个字,你费什么心。你就这么笃定王大医师会帮你?”

李晶晶笑道:“王爷爷给我说过好多回,他官职虽低,可是认识的人多,让我有事一定要找他。”

“哎呀,我忘记一件事。”邓氏突然间拍拍额头,道:“妹妹,你们一个月不在家,有好几波人给你家送礼,都放在我家。”

曲快手笑道:“县城的刘喜娘送来半扇猪肉,你嫂子不在家不知道,回来以为是我买的,就割了两斤多肉吃了,后来知道是你家的,余下连骨带肉近百斤都给你家做成了腊肉、熏肉。”

曲氏大方的道:“半扇猪,只吃两斤算什么,我家分你家二十斤腊肉、熏肉。”

她知道曲家为了让曲长久上潭州书院卖了山、地,日子一下子紧了起来,伙食比不得以前每日都有荤腥。

“除去刘喜娘,另有一对老夫妻送了一大筐蜜桔、两只腊野兔,还有县城旁边的秦秀才家送了好些东西。”邓氏一口气说了七家,道:“妹妹,你叫长生几个都来我家取吧。一趟怕是取不完,得两趟呢。”

曲氏叫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青跟着邓氏去取。洪老三、陈老七很有眼色的跟过去帮忙拿。

五人真的是取了两趟,拿回来的东西把堂屋都摆满了。

李云霄特意解释道:“洪叔叔、陈叔叔,这些都是患者病好了,送我妹妹感谢她。”

洪老三心里若有所思。

“妹妹是我的。”李云霄要强调的是这个。

陈老七故作郁闷的长叹一声,摇头道:“唉,我可没有这么好的妹妹。”

李云霄得意的咯咯笑了。

曲氏、贺氏兴致很高的去厨房准备午饭,邓氏非要过来帮忙,让曲氏去陪着李炳。

卧室光线明亮,窗户半开,桌上放着一个不值钱的圆肚陶瓷瓶,瓶里插着一把黄白粉色的野菊花、蔷薇。

花是村里的小孩子采的,特意送给李晶晶。她把花分成两把,另一把放在贺氏房里。

李炳正笑着跟最心爱的弟子说了李晶晶帮着表哥入学的事,道:“晶娘的古怪精灵随了我,热心是随了你师母。”

曲氏在门口听到李炳赞自已热心,脸上浮出笑容。

何敬焱起身请了曲氏坐下。

曲氏看着柳木床,想到了国公府的红木、檀木家具,道:“敬焱,我家简陋,你莫嫌弃。”

何敬焱连忙道:“师母,徒儿岂会嫌弃。不瞒您说,徒儿家人曾在深山里,住的是窑洞,就是山洞,连个窗子都没有,洞口用树杆做成门,夜里若是不在洞外生火,就会有野兽闻着人味过来。”

曲氏一脸诧异,问道:“你家曾经那般贫穷?”

何敬焱神色坦然,点头缓缓道:“当年我家四个伯伯起义,开朝官兵找不到他们,就把我家给围住了放了一把大火,我家人躲在地窖才幸免遇难。”

“那会子潭州也乱得很。浏阳县城城头天天挂着义军人头,吓人得很。”曲氏一脸同情,问道:“你老家的房子都烧了,后来就到了深山?”

何敬焱点头,道:“我爹只能带着长辈逃到深山,寻了两个山洞住下。”

“你听他说的。”李炳干笑几声,道:“他那会还没出生。”

何敬焱被师父拆穿了,也不脸红,缓缓道:“师母,我爹娘跟着长辈在深山里住了许多年。我刚才所说远不能描述他们当时吃过的苦。”

曲氏感慨道:“你爹娘跟你长辈实是不容易。”这才不再纠结怠慢了堂堂郡王。

李家人用过午饭都去午休。

从中午至黄昏,老族长、新族长曲顺、曲正爷爷、曲义爷爷、曲冬外公等人,带着礼物陆续来瞧看李炳。

傍晚,镇里的曲郎中送来一根五十年的人参,说是给李炳补身子。

以前李炳回李家村,见过曲族的人,但是都是在村里路上遇到,或是吃红白酒宴上瞧见,从未有人主动上门瞧看他还送礼物。

不用曲氏点明,他心里也明白这是沾了李晶晶的光。

次日,附近几十里的十几位村民提着礼物来了李家,都说是探望李炳的病情。

他们带的礼物没有贵重的,一只雪白的大活鹅、两只肥鸡、一篮子鸡蛋、四条鲤鱼、一袋干菇、十斤白面,竟然还有女人做月子吃的红糖。

众位村民见过李炳,都道:“李家爷爷的病瞧着蛮重,不过有李大药师呢,好好休养很快就痊愈。”

李炳两天见了几十波人,好在以前的日子每天见的人更多,丝毫没觉得烦。

黄昏,曲多从县城书院赶回来了,抱着儿子,带着腼着肚子的小邓氏来到李家。

“多谢姑奶奶、姑爷爷一家人提携。我跟夫君感激不尽。”小邓氏压抑着喜意朝曲氏、李炳跪下,硬是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时气喘吁吁。

曲多抱着儿子磕了头,欢喜激动的语无伦次。

亏得李炳此时病好多了,不然曲多这般高兴,简直太失礼了。

曲家三个成年男子,何敬焱已见过曲快手、曲多,结合李家人所说,认为心性最稳的是曲快手,曲长久与曲多都差矣。

李炳叫过李去病,肃容道:“去病,你已休学一个多月,明个就带着多侄儿去潭州书院。”

“爹,您的病未好,儿子不能离开。”李去病今个已经听曲氏、贺氏透了口风。决定留下来侍疾。

李炳瞧着容貌几分像自己的二儿子,目光慈爱柔声道:“我的病已无大碍。我知道你孝顺,但是你的学业不能耽误。”

这些天李炳已了解二儿子性子,他是懦弱,不过孝顺正直善良勤奋读书,以后家里不需要他挣富贵,只需不惹祸便可,他肯定能做到。

曲氏道:“去病,潭州书院离家里不远,你一个月回来一次瞧看你爹。”

贺氏劝道:“弟弟,你好好读书,后年考个功名,就是对爹跟娘最大的孝顺。”

李去病这才点头同意。

李晶晶在屋外听到李去病的话,等他出来,就上前抱住他,仰头笑道:“小叔叔,我等着你考上功名,当秀才的侄女哦。”

李云霄跑过来叫道:“妹妹,我跟爷爷说了,明年我也去书院读书,你等着后年当秀才的妹妹!”

他都当了一年多的大药师哥哥,总得让李晶晶沾他一回光吧。

李晶晶笑问道:“霄伢子,你会写策论吗?”

李云霄胖呼呼的脸羞得通红,小声道:“我会学着写。”

“你莫吹牛了。”李晶晶摇头,道:“你回来这些天,总想着玩,等明年你去了书院,叫那些细伢子哥哥吧。”

这些天在竹楼时,李云霄迷上了学武,只要有空就让李立、何敬焱教功夫。

他这回子想起来,还真是把读书放到了学武的后面。

李云霄怏怏道:“好了。我明个起好好读书,只在早晨练武。”

次日李去病与曲多辞别亲人,去了潭州书院。

两人直接去了医楼,碰巧王大医师在,看了李晶晶的留言似的短信,面带微笑派医徒安排曲多入学,又亲自去给新任的赵院长说了此事。

“湖南道府试,每界都给书院几个推荐举人名额,去年牛院长给了下官一个,下官没用。后年下官就推荐曲多。”

王大医师一句话就给曲多定了前程。

赵院长多年前就认识王大医师,自是会卖他这个面子,笑道:“王老哥,只要后年我还在书院任着院长,就算只有一个推荐名额,也只会给曲多。”

王大医师办成了这事,也没给曲多透口风,就让他好好读书。

没几天,他派医徒去曲家村取药时,给李晶晶的信里说了。

李晶晶把信收好了,谁也没给瞧。

她感激王大医师,特意送他三分之一的小瓷瓶生肌粉,让医徒带给他。

曲族的人得知曲多走的李家的门子入了书院,对曲家羡慕无比。

这一日,曲族的一个长舌妇趁着曲长久夫妻抱着曾孙子去了李家,敲开了曲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小邓氏。

长舌妇故意高声道:“曲多家的,你可真是好命,原来是深山里的妹子,饭都吃不饱,嫁到曲家来,没几年就当了秀才娘子,后年你就要当举人娘子!”

小邓氏生怕林氏听着又要闹,赶紧道:“我是前几世修来的福。”

长舌妇喋喋不休说了好一通,见林氏没有动静,小邓氏像个木头不吭声,觉得无趣便走了。

族里的人都不知道林氏被毒哑了,长舌妇自是也不知道。

小邓氏回到卧房,担心林氏妒忌得自尽,可又不敢去瞧看,左思右想,便去了李家把邓氏给叫了回来。

邓氏站在铁窗外,瞧着林氏披头散发跟个鬼一样坐在床边,心里真心怕她死,高声道:“林氏,你要死了,多伢子三年守孝,考不了科举,你也就当不成举人的娘!”

林氏张嘴嗓子里发出啊叫的声音,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邓氏瞧着毛骨悚然,心里念着各路神仙,祈求林氏千万别在曲多科考之前死了。

且说几千里之遥的长安城,此时大街小巷的百姓欢庆青城大捷,都在说着一个神奇的人物:卧虎先生。

多年来已经被人遗忘的卧虎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成为定朝千古以来的第一英雄。

原来几年前他自毁半张脸混入匈奴军营当了译官,耗尽心思得了匈奴大将军的信任。

此次他献计让定朝军队将青城围了整整半年,又让军队把方圆三百里秋收的麦子都割了,而后放出风声。

青城匈奴与开朝八万军士听了人心惶惶,竟是内部起哄抢粮,导致青城大乱。

匈奴五万军士带着所有的粮食逃出青城,卧虎先生趁机将山名译错,将匈奴军队引至阴山深处,而后与潜伏在军队里的定朝细作放了一把大火,烧了粮食,在山里所有水源下了毒。

匈奴五万军士饿了五天,被定朝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全部斩首,缴了三万军马。

匈奴皇帝听闻此事,气得吐血晕厥重病。

匈奴皇朝大乱,几个皇子为争皇位大打出手。匈奴皇帝带病平了内乱,匈奴大医师说他命不久矣。

定朝皇宫宣政殿,早朝文武百官位列两侧。

何冬端坐龙椅,俯视群臣,一扫多日的阴郁,心潮澎湃,高声道:“匈奴人以为卧虎先生遇难,敬佩其伟才,竟是为他在阴山山脉立下墓碑。朕告诉你们,卧虎先生自百丈悬崖摔落山底,中剧毒骨粉碎,然身未死。先生活着,天佑我朝!”

站在群臣里面的秦国公秦雄晃是个大块头,率先出列,跪下粗声粗气道:“臣请陛下册封卧虎先生为国公!”

“陛下,臣以为先生多年来立的大小功足以封为异姓王。”邓国公邓影只是慢了一步跑下,不过提的官职是正一品王,比从一品的国公高。

秦雄晃瞟了一眼邓影,后者低咕道:“秦憨子,这回让你抢了先。”

众位开国武臣都认识卧虎先生,都得了他的计策打过大胜仗,纷纷出列为他请封。

偏偏有前朝开朝的几位老文官出来反对,“卧虎先生虽立下大功,然我朝从未封过异姓王,陛下三思。”

“列朝列代异姓王得了封地,后人便心生二心,起了反心。卧虎先生忠国忠军,然不能确保后代也跟他一样。”

“够了!闭嘴!”何冬听到反这个字无比爆怒,喝道:“这些年朕不下百次册封先生,哪怕是个虚职,他也不肯要,定下誓言此生不将匈奴赶出关外不授功勋。”

宣政殿鸦雀无声。几位老文官跪下,头低的快要碰着地。

“先生的家人至今仍在村子里,先生的夫人亲自操持家务做饭清扫屋子,先生的长子至今一个月只赚一两二分银钱糊口,先生的长孙八岁就去观里做小工。”

何冬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们在长安享受荣华富贵,一人得道,本族、妻族几百人跟着鸡犬生天。”

“朕去信要封先生做异姓王,先生骨头粉碎不能动弹,竟是连着让人带笔回了三封信拒绝。”

“你们谁能做到先生那般,朕愿分你们半璧江山,给你们北地二十二城!”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口称:“陛下息怒。”

“此次先生差点抛下朕去了。”何冬纵使九五至尊铁血汉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众臣见何冬如此动容,无不羡慕卧虎先生在他心里的地位。

何冬收了情绪,高声道:“先生对朕如此,朕何以为报?”

众臣全部竖起耳朵,便连殿内外的宫人、御林军都屏住气息静听。

何冬高声道:“朕思前想后,按照先生的意愿,封了他一个官,又不想让他家人对他失望,让天下人对朕寒心,就在圣旨上多写了几句,明个就派人去先生家里宣旨!”

立政殿大厅,清一色的紫檀家具,几百年的古董,奢华富丽。宫人垂手站立,目不斜视。

空气里几十种浓郁的脂香味混杂,又给沉闷的气氛添了一些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开国皇后慕容英梳着飞云髻,发插一对金刚石金凤钗,鹅蛋脸,秀眉如云,杏目闪亮,琼鼻朱唇,肌肤微黄擦淡淡香粉,端庄秀美,端坐于主座,不怒自威。

她身边两侧赐了座位的有四位正一品的妃子、六位正二品的嫔,八位正三品的婕妤,余下十几位正四品美人、正五品才人都是站着,大厅两边快要挤满了。

一名大宫女走进来,俯在慕容英耳边将何冬册封卧虎先生一家的事细细说了。

慕容英脸上瞧不出悲喜,待嫔妃退下,这才露出笑容,令宫人备下何冬爱吃的酒菜,又把公主何义芸叫来嘱咐几句。

果不其然,午时前一刻,何冬来到立政殿,见最爱的皇后与最宠爱的女儿早就等着,又准备了他喜欢吃的酒菜,心情大好。

青城大捷,普天大庆,然何冬因卧虎先生病危,心情极差,恨不得插翅飞到几千里之外守在卧虎先生身旁。

幸亏老天开眼,卧虎先生命不该绝,性命保住,重伤几个月后便能痊愈。

何冬愁苦悲伤的半个月,昨个半夜得了密信,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消息。

何义芸容貌随了何冬,额头饱满,浓墨高鼻,穿着石榴红裙,英气十足,声音清脆似泉水,道:“父皇,我听说大英雄国士卧虎先生未死,被医好了!”

何冬在慕容英母女面前不愿伪装情绪,激动点头道:“不错。”

何义芸上前拉着何冬衣袖,低声恳求道:“父皇,我听母后说先生的病是吃了先生孙女的药好的。我有个不情之请。”

何冬冒出一句老家鲁地话,问道:“闺女,你又有了坏主意?”

“父皇,这是好主意,哪是什么坏主意。”何义芸撒娇道:“我想去亲自拜见先生,结识先生的孙女大药师。”

何冬瞪眼道:“你一个未成亲的公主,岂能离了长安跑到南地去?胡闹。”

何义芸今年十岁了,羞得低下头。

“冬哥,是我让芸娘去的。”慕容英秀眉微蹙,突然间嘴唇颤抖,杏目含泪,哽咽道:“我是为了咱们的扬郎。他今年已经八岁,离十二岁只剩下四年。”

她册封为开国皇后之后,先是平安生下公主何义芸,过了两年怀孕后期出了状况早产大出血生下皇子何义扬。

她身体大亏,何义扬身体非常孱弱,三岁时又得了怪病,连她都治不好。

她不得不求了何冬,把何义扬送出皇宫,交给她师父医神丁素然夫妻照顾。

五年来,她只在夏季打着避暑的幌子去瞧看何义扬。

就在半年前,丁素然告诉她,何义扬顶多活到十二岁。

她做为母亲,为了医好儿子,愿意尝试任何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何冬疑惑道:“扬郎怎么了?”

慕容英目光幽怨,反问道:“冬哥,你还记得扬郎吗?”

何冬长叹一声,疼惜的瞧着慕容英,缓缓道:“英妹,我心里不是没有想着咱们的扬郎。”

慕容英便将丁素然的话说了,道:“若不是扬郎只有四年可活,我能出这般着急出此下策,让咱们年纪这么小的芸娘离宫去千里之外的南地吗?”

“英妹,此事你该早告诉我,不该独自承受痛苦。”何冬心情沉重。

他后宫妃嫔几十人,只有两个儿子,太子何义轩与皇子何义扬。

何义扬又是助他得天下的开国皇后慕容英所生。

“我见你为北地的事烦心,不想增加你的痛苦。”慕容英接过何冬递来的丝帕擦泪,道:“师父说扬郎身子太弱,经不起长途跋涉。我唯有先让芸娘去卧虎先生家,待芸娘回来,再决定是否送扬郎去。”

“父皇,我愿意为了弟弟去南地。”何义芸跪下道:“您就准了吧。”

何冬双手扶起何义芸,动容道:“芸娘起来。让我细想想派谁跟你同去合适。”

何义芸惊喜道:“母后,父皇同意了。”

何冬点头让何义芸这就去收拾行李。

他拉起慕容英的手,柔声道:“英妹,此事你想得周到。”

若是寻常的大药师,慕容英直接派宫人传口谕请来就是,再有些名气的,就让是何冬下旨宣召入宫。

卧虎先生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重病在家养伤,正需要他的孙女制药,这个节骨眼,皇室断然不能把他的孙女调走。

初冬早晨,潭州的天空落起毛毛细雨,天地阴冷潮湿。

潭州驿馆停着大门四辆双马马车。

百名军士着铁甲站于马车后面,每人身旁都有一名高大的黑马。

两个穿着显眼官袍的男子上了一辆马车,一个戴着狐狸皮毛帽子、穿着蓝袍的英气小少年由两个容貌普通的黑袍青年扶着上了第二辆的马车。

众军士待军士长一声令下,飞身上马,分成两组,将四辆马车夹在中间,朝着浏阳县方向奔去。

雪越落越大,两刻钟过后就飘起鹅毛大雪。

官道泥泞路滑,百姓均低着头急匆匆赶路。军士长怕马车撞了人,又怕马车滑出官道惊了车上的贵人,唯有下令放慢速度。

二百里路程竟是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浏阳县的太和镇驿站已过了午时。

御林军队长打马奔至第一辆马车车窗边,高声问道:“王爷、国公爷,此处离曲家村还有十五里,可要在此用了午饭稍作调整再去曲家村?”

马车里的两个男子正在打盹。

生得白白胖胖像弥勒佛似的中年男子,突然间醒过来,推了一把旁边黑瘦的老头,指指车窗外。

黑瘦老头正是那日早朝要给卧虎先生请封王爷的邓国公邓影,激动道:“这就到曲家村,马上能看到卧虎先生?”

队长高声复述刚才的话。

邓影叫道:“本国公当年行军两天两夜不吃饭照样打胜仗。这都要到了,还吃什么饭。快赶路!”

队长一路上大小事情都要请示两人,只是每回发放命令的都是邓国公。

中间马车里的一个圆脸青年掀开了厚厚的蓝色车窗棉帘,阴冷的风将晶莹的雪花吹进来,忙放了下来,道:“少爷,外头雪很大,跟长安冬天的雪一样。”

蓝袍小少年坐直了身子,疑惑自语道:“不是说南地雪少又小,怎地有这么大的雪?”

生得瓜子脸细长眼睛的青年道:“少爷,咱们从北而来,过了长江气候是温暖些,可不是下雨就是下雪。”

若是仔细瞧看,便会发觉两个青年皮肤细腻都有耳洞,其实是女子。

过了三刻钟,车队缓缓停了下来,蓝袍少年竖起耳朵听外边呼呼的雪风里军士长无比恭敬的高声道:“御前带刀侍卫队长王志拜见焱郡王将军。”

“你们一路辛苦,快请起。”一个威严的少年声音响起,“我师父卧虎先生怕扰了村民,只让马车及二十名将士进村,余下将士这就去太和镇驿站用午饭歇息。”

蓝袍小少年激动的道:“焱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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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结束。明天开始进入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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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家三侯三县主 焱郡王父子喜重逢

蓝袍少年的身份是何冬的嫡公主何义芸。她身旁的两个青年则是大宫女明珠、银珠。

黑瘦矮小的老头是与秦国公秦雄晃官职同级的邓国公邓影。

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男子是何冬的五弟何庆王爷,也是何敬焱的生父。

何冬派何庆来曲家村,除去让他陪着何义芸,还让他与何敬焱团聚。

何庆在马车里头听到长子熟悉的声音,喜得忍不住操着鲁地话叫道:“敬焱,俺在这!”

这一路他不愿意开口对御林军发放命令,除去不知道怎么办,还怕说鲁地话被他们耻笑。

他到长安住的时间不短,就是学不会长安官话。

何敬焱连忙下马奔至,掀开马车门帘,朗声叫道:“爹!”又向邓影拱手道:“小侄见过邓伯伯。”

何庆不错眼珠的瞅着给府里带来无数荣耀的长子,心里欢喜之极,憨笑着应了一声。

“难怪一年都没听到你小子打胜仗的喜讯,原来你一直跟着卧虎先生呢。”邓影三角眼笑成一条缝,招手道:“我都想死卧虎先生了。你快前面带路!”

何敬焱忍俊不禁,放下车帘,上马前头带路,引着四辆马车及二十名御林军进了披上银装的曲家村。

村里的人从未见过穿着钢甲威风凛凛的将士,稀罕得很,“李家来了好多个军队的将军!”

“听说贺氏姐夫是潭州的大军官。怕是贺氏姐夫来了。”

车队停在了李家门口,王志下令御林军下马分站于门口,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昨个便得了消息的李家人已经在堂屋里摆了香案、烛火、水果,全家人包括望莲、望月都换了新衣,整齐的排成站在屋里。

李炳容貌肌肤呈粉红色,已好了七成,混身骨头已经重新生长,可以下地走几步但不能久长,由曲氏扶着站在第一排。

李老实、贺氏站在第二排。李云青、龙凤胎站在第三排。

邓影请着何庆先进来,瞧到李炳的短发,微驼的背,露在衣袖外黑红的手,哪还有半点当年的风姿,不由得眼睛湿润,真情流露道:“先生,我们替陛下来看望您。”

李炳微笑道:“邓大哥别来无恙。”

邓影点头笑中含泪,接过何庆递来的黄色圣旨,见李炳双腿颤抖,怕他站不住,连忙上前扶着他坐下,关切道:“先生,陛下特许您不用下跪,您坐着听旨便可。”

李炳面朝北边拱手道:“多谢陛下体恤。”

何义芸跟着何敬焱进来,环视堂屋家具,真如何冬所说,贫穷寒酸,目光落到了李炳身上,原来这就是大英雄伟人,与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何敬焱在堂妹耳边小声道:“去病弟弟容貌随了我师父。去病在潭州书院读书,昨晚已给他捎了信,今个他就会回来。”

何义芸瞧着李晶晶,惊诧道:“李大药师真的年龄这般小。”

李晶晶已从何义芸说话声音听出她是个小女生,朝她做个鬼脸。

邓影干咳一声,示意禁声,展开圣旨,肃容朝李家人道:“卧虎先生家人跪接圣旨。”

曲氏等人都跪下,头低着望地不抬起,只听邓影抑扬顿挫的声音念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炳为国为民,天道酬勤,厚德载物,杀匈奴大功,淳淳口碑。特此封爵开国侯,官位正一品太师。”

“其妻曲珠温柔贤淑,天昭祺吉,鹣鲽情深,则实嘉之。特此封开国侯夫人,正二品县主,正一品诰命夫人。”

“其长子李长生忠厚孝顺,守家立业。特此封爵开国侯,官位正四品下通议大夫。”

“其二子文武双全,勤读好学。特此封爵开国侯。”

“其长儿媳贺丽怡端庄大方,温柔静正,褒嘉纯良。特此封开国侯夫人,正三品县主。”

“其孙女李晶晶聪明伶俐,宅心仁厚,则实嘉之。特此封为正二品县主。”

“其长孙李云青特此封为开国侯世子。”

“其二孙李云霄特此封为开国侯世子。钦哉。”(圣旨词汇部分摘自百度)

“李家领旨谢恩。”

定朝开国以来,何冬除去对四个亲兄弟,只就对李炳家男子全部全册封爵,女子全部封称号。

圣旨里面说的明白,李家三侯李炳、李长生、李去病。

李云青是嫡长孙,将来继承李炳的爵位。

李云霄是李长生的第二子,将来继承李长生的爵位。

日后李去病成亲诞下嫡子,便能封为世子,继承他的爵位。

李家三县主,曲氏与李晶晶都是正二品,贺氏略低一些是正三品。

曲氏除去是县主,还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何冬册封李晶晶为正二品,就是感激她救下了定朝最大的栋梁李炳的性命。

李炳热泪盈眶,感激道:“陛下龙恩浩荡,微臣全家领旨多谢陛下厚爱。”

曲氏听得有些迷糊,反正知道是大喜事,就跟着子孙一起磕头谢恩,接过圣旨放在香案上供着。

邓影走上前来,笑道:“恭喜先生,日后我称您为太师还是侯爷?”

圣旨一直放在何义身上,这个人真不愧于“闷葫芦”绰号,一路上压根不提此事,也极少说话。

邓影也是刚才念圣旨才知道何冬这么大的手笔。

他心知何冬就是怕早朝上宣旨引来一群大臣不满,特意神秘的安排直接将圣旨送到李炳家宣读。

李炳淡然微笑,道:“邓老哥,这不是在朝堂上,只是在我家里,你叫我一声李老弟,我听着舒服。”

“我仍是叫您先生。我叫习惯了。您若不让我叫,我浑身难受。”邓影感慨李炳这么多年来仍是待人随和可亲,胸怀大才却从未瞧不起他这种识不得几个大字的人。

贺氏纵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仍是内心激动,见曲氏浑然不知已当了一品诰命夫人,忙拉着她到一旁低声解释道:“娘,爹被陛下封为太师、开国侯,您被封了太师夫人、开国侯夫人、县主。”

曲氏喜极而泣,喃喃道:“怡妹子,我不是在做梦?”

“娘,你不是做梦。”

“你爹只是做小生意的商人,怎么当了太师、侯爷?”

贺氏喜气洋洋,笑道:“爹是打着做生意的幌子给朝廷办事,为朝廷立下大功,陛下不但册封他,而册封了咱们家里所有的人,便连我都沾了爹的光被封为正三品的县主。”

曲氏紧紧握着贺氏双手,喜道:“怡妹子,我们李家得了富贵,你也是县主。太好了。”

她之前一直觉得李家亏待了贺氏,这回终于补偿了贺氏。

李云霄开心的拍手咯咯笑道:“爷爷当太师了,爹爹、哥哥当侯爷,奶奶、娘、妹妹当县主,哥哥和我当侯爷世子了。”

李炳招手叫过家人,一一给何庆、邓影介绍。

邓影早就准备好了,将见面礼拿出来送给李家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孙女。

何庆从未见过李炳,也不懂人情事故,更未想过拉拢李炳。

这回他来得匆忙,什么礼物也没带,生怕李家人瞧不起他,等把人认了一遍,就缩着脖子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言,若不是穿着王爷官袍,完全能被人无视了。

因李家人不是外人,何敬焱就把何义芸的真实身份透露了。

何义芸面带微笑,鞠躬行礼,道:“芸娘见过李叔叔、曲婶婶。”

曲氏一听是尊贵无比的嫡公主,连忙双手扶起何义芸。

李炳点头道:“公主的容貌随了陛下,性子随了皇后,温和大气。”

这番话就是长辈夸赞晚辈。

何义芸很是受用,面露羞色,道:“父皇时常在侄女跟前夸赞叔叔雄才伟略,千古第一人。”

李炳笑道:“我没有你父皇说的那般好。我此生最幸运的是遇到你父皇这样的明君。”

李晶晶满脸笑容,站在何庆旁边,听到他肚子里咕噜作响,便走到八仙桌前踮脚端了一盘绿豆糕,拿来让他吃。

何庆不好意思的摇头。

李晶晶柔声问道:“何爷爷,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啊。你要不喜欢,那我去取金桔糕。”

何庆摇手,取了两块绿豆糕,小口的吃,生怕嘴巴发生动静被李家人取笑。

“何爷爷,你看我家在村子里住着呢,我们家不是在城府里住,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一切随意就好。”

何庆点头。

李晶晶把绿豆糕放回去,又端了茶水放在何庆跟前,道:“你瞧,我家的茶叶都是普通的,不过是井水,后劲甜,你吹吹等不烫了喝。”

她尊敬何庆,关心何庆,全是因为何敬焱也是这般对待李家人。

何庆吃了两块绿豆糕,正有点口干,接过了茶杯,朝李晶晶微笑,问道:“你几岁了?”

“五岁。”李晶晶指着脸蛋胖呼呼正在傻乐的李云霄,道:“那是我二哥,我跟他是龙凤胎。”

何庆瞧着这对健康活泼的龙凤胎,想到家里见不得光的二儿子、小女儿,心里无比苦涩,缓缓道:“你们都是极好的。”

曲氏已经高兴的找不到北。李晶晶叫望莲、望月去外头放了九响鞭炮,算是知会村里人,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贺氏沉稳的张罗着女眷都到昨个收拾出来的左偏厅用饭,那里已摆好了借来的桌椅。

李老实、李云青在堂屋、右偏厅支起三张桌子,男客在堂屋坐了一桌,李立、洪老三、陈老七、御林军就在右偏厅坐了两桌。

李家人、望月、望莲、李立、洪老三、陈老七忙前忙后,将酒菜端上桌。

邓影出身匪徒,当了十几年的国公爷,改不了骨子里的粗鲁,初到长安时,被许多文官取笑过,刚开始改来着,结果改得不伦不类,索性就这样了不改了。

他嗓门大又很会说话,堂屋这桌有他在,连何庆也渐渐放开,不觉得拘束,非常热闹。

左偏厅的两桌,曲氏、贺氏、龙凤胎、何义芸坐了一桌。

何义芸本该坐在曲氏旁边,但是有心接近李晶晶,笑道:“我跟乖侄女晶娘坐一起。”

李晶晶并不知何义芸专门为她而来,点头道:“好啊。公主坐我旁边吧。”

李云霄小声道:“妹妹是我的。我要坐在妹妹旁边。”

本来他应该跟男客坐在一起,仗着年龄小就过来了。

贺氏以为他喜欢亲近何义芸,这才知道是要粘着李晶晶。

曲氏端着酒杯带着桌上的李家人敬了何义芸。何义芸回敬曲氏及李家人。没有过多的客套,这就开始用饭。

望月、望莲、明珠、银珠四人在主桌旁边开了一桌,主桌有的菜,一道不少,只是怕浪费了,份量都减半。

这样就让明珠、银珠对李家人刮目相看。她们不是头回跟随何义芸外出用饭,就是在王府里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望月、望莲刚才就跟明珠、银珠说过话,得知她们原是白云观的女武道姑兼女医师。

四女都出自道教,又都是孤儿,自幼习武,人生有几分相似,互生亲近心思。

一顿饭吃下来,主桌、客桌的人关系都近了些。

贺氏请着何义芸去客房午休。

李家为了何义芸的安全,按照何敬焱嘱咐特意让明珠、银珠跟她一个房间。

何义芸贵为公主,却是被慕容英教导的极好,心里觉得李家贫穷寒酸,却不在表面上流露出来。

客房干净整洁温暖,墙角有两只铁盆烧着木炭,房中间置着两张大木床都铺着崭新的绸缎被褥,桌上摆了四盘新鲜水果,竟还特意放着一个陶瓷花瓶插着几枝鲜艳散发清香的红梅。

何义芸轻声道:“李家有心了。”

明珠问道:“公主,您午休之后换衣服吗?”

“不用换了。”何义芸摇摇头,反正是穿男装,又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天来回换衣实在不方便。

不知过了多久,何义芸从睡梦里醒来,得知已是申时未,瞧着屋子光线昏暗,外头天已要黑了,赶紧起来穿好衣衫梳了发去堂屋。

雪仍在下着,只是小了些,天地一片银白,空气十分新鲜,冷风里裹着湿气,不过几步路,就把何义芸小脸吹得通红。

堂屋里坐着许多人,除了李炳身子未好在卧室里躺着,众男与龙凤胎都在,还多了两个小少年。

何敬焱特意走到了紫袍小少年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朝何义芸朗声道:“芸娘,这位便我师父的二儿子李去病。”

何义芸见是个容貌出众一身书卷味浓的俊美小少年,比李家的儿孙都生得好,就是放在长安也是拔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菀尔道:“去病哥哥,我是何义芸。”

李去病已在半个时辰前得知自己被封了侯爷世子,心里异常高兴,看谁都觉得面善,只是对方高不可攀的公主,连忙收起笑容,鞠躬行礼,一本正经道:“去病见过公主。”

“你我同辈,去病哥哥无需多礼。”何义芸心里崇拜李炳,不由得高看李去病。

邓影高声道:“公主,去病的容貌有六成似先生。”

何敬焱指着起身站立的蓝袍黑脸五观精致的小少年,道:“这位是秦国公伯伯的嫡孙秦敏业。”

不等何义芸开口,秦敏业上前三步,鞠躬行礼,十分恭敬的道:“小子敏业见过公主。”

何义芸只是朝秦敏业微微点头,不愿再瞧他第二眼。

李晶晶坐在角落里将何义芸表情收在眼中,直觉何义芸不喜小黑熊表哥,心里奇怪两人头一次见面,小黑熊表哥哪里惹了她。

秦敏业跟众位长辈打了招呼,就牵着龙凤胎去厨房门口找贺氏。

邓氏、曲义的爹娘、曲正的爹娘正忙着做晚饭,贺氏在一旁摘菜。

秦敏业刚才已来过一回,这是第二次进来,十分激动,高声道:“姨,我有事要跟您说。”

贺氏穿过大小装着吃食的木盆走出来,笑问道:“说什么事?”

秦敏业眼睛突然间精亮,忍不住笑道:“我娘给我怀了小弟弟小妹妹。”

贺氏喜得都怔住了,龙凤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这才反应过来,激动的热泪盈眶,笑道:“谢天谢地,姐姐终于又有身孕了。”

秦敏业喜道:“昨个晚上我娘说不舒服,吃了饭菜就吐了,府里的王医师给我娘诊断说她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贺氏一听,心里算算日子,一个月前李晶晶给贺慧淑说的可以怀孕,那时秦跃的身体还没完全好。

秦敏业道:“我与小叔叔今个一大早先去的府里瞧看我娘,而后从府里来曲家村,耽误了时辰,是以这么晚才到。”

贺氏激动不已,道:“晶妹子,你快给你姨制点保胎药,一定要你姨安安稳稳的把你的小弟弟小妹妹生下来。”

李晶晶点头,道:“好啊。我今个晚上就制药,明个就让业哥哥带回去给姨吃。”

李云霄上前两步,摸摸贺氏瘪瘪的肚子,抬头问道:“娘,你怎么没怀上呢?”

厨房里头传来几人的笑声,贺氏羞得抓住二儿子热呼呼的小胖手,嗔怪道:“天这么冷,还站在雪里,都去屋里头呆着,莫着凉了。”

秦敏业笑着领了龙凤胎又去跟曲氏报喜,刚才曲快手夫妻都在,他就未说此事。

曲氏跟李炳夸道:“亲家姐姐是个有大福气的,她夫君屠虎九死一生愣是活下来身子没事,她夫君的奶奶身子那么差,几年来闹了几回重病都抗过来了。”

秦敏业感激道:“我娘这回能怀了小弟弟小妹妹,都是晶妹妹的功劳。晶妹妹不但治了我娘的顽疾,还让她怀了身孕。”

李晶晶笑而不语。心说:黑熊姨父真厉害,这才多久就让我姨怀上了。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年,我姨家就成小黑熊园了。

李炳刚才睡了一大觉,精神十足,又问起秦敏业学业,提了几个问题,见他毫不思索对答如流,道:“去病的学业没有你学的扎实。他在书院里多学几年才好考举人。”

秦敏业疑惑道:“小叔叔已是世子,爷爷还要他参加科考?”

李炳缓缓道:“这倒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这些天观察过了,儿孙都是好的,就是不知以后会怎样。

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李家到处都是人。

秦敏业便牵着龙凤胎去了药室。

李云霄又不喜欢的就是呆在药室里一坐半天,吵着要去外头玩雪。

“等会去!”李晶晶指挥着李云霄把李去病请过来,双手叉腰问道:“小叔叔,你现在是世子了,还参加科考吗?”

“我要参加科考。”李去病从未想过会成为侯爷世子,却也从未打消过参加科考的念头。

“这还差不多。”李晶晶一本正经道:“小叔叔,爷爷是受了重伤才给咱们家带来了富贵。咱们家不能光指着爷爷一个人啊。”

李去病脑海里闪出仲秋节李炳伤得跟鬼一样的画面,内心惶恐不安,连忙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不会因为成了世子,就放弃读书参加科考。”

李云霄抱着李晶晶咯咯笑,大声道:“妹妹,我也不会放弃读书。你信我,我要让你当秀才、举人、进士妹妹。”

李晶晶扯开人来疯的李云霄,道:“业哥哥,我的小叔叔可就交给你了。你把他盯紧了,他要是不好好读书,你就告诉我,我告诉我奶奶跟我娘去。”

几个小家伙的话都钻到了外头的明珠、银珠耳里,更是对李家刮目相看。

傍晚雪就停了。夜里御林军分了四批,每批五人站岗,守护李家。这一晚,李家人除了龙凤胎都喜悦激动得没有睡着。

李炳跟曲氏说了一夜的话,便是非常简明扼要的说这些年为朝廷做了什么事,也无法说完。

黎明前,曲氏困意上来,打着哈欠道:“我要是早知你做这样凶险的事,定拦着不让你出村。”

李炳轻声道:“夫人,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生命危险。”

曲氏一听此话,瞪眼急道:“你这回差点没命了,把我吓得命也差点没了。你这还叫心里有数?”

“我这回是有晶娘给的八粒保命丸。”李炳把曲氏放在放面的手塞进被子里,眼睛精亮,道:“你当我真的不要命?我还想着跟你白头偕老。”

曲氏定睛瞧着容貌恢复些的李炳,道:“不许你再去北地。”

李炳笑问道:“夫人,你瞧陛下对咱们家如此厚爱,个个都封了官,我好意思不去北地吗?”

“不许你去。”曲氏翻身背对着李炳,“我不当什么一品诰命夫人,只要你好好的。”

李炳伸手轻拍曲氏的肩,柔声道:“如今青城已归了朝廷,城府里头一个匈奴军人都没有。我再去北地,不是当细作头子,而是当官,根本没有危险。”

曲氏这才翻身正面对着李炳,目光期盼,道:“我跟你一起去。”

“那里天天都吃面,你爱吃米,去了吃不惯。你莫去了,在家里头享福守着咱们的儿孙。”李炳搂着曲氏的腰,瞧着她没怎么变老的容颜,心里赞叹李晶晶的药术高明。

曲氏听李炳这么在意自己,柔声道:“你病都未好呢。不说去北地的事。”

不远处的客房,何敬焱与何庆躺在床上早都醒来了,九个多月未见,都有许多的话要说。

“娘身子还好?”何敬焱幼时长年不在家,并未因此与家人生疏,反而格外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时光。

何庆温声道:“好。你放心。你娘给你做了六双千层底的布鞋,四套里衣、里裤,俺给你捎来了。”

何敬焱心里暖暖的,道:“娘又给我做鞋跟衣裤了。你莫让她给我做了,太伤眼睛。”

“冬天没的事可做,你娘就给你做了。”何庆微笑道:“你娘的手艺没有那些小姐的手艺好呢。”

他的长子是将军郡王杀匈奴的大英雄,在长安是大名人。

许多名门府里的小姐仰慕他的长子,做了鞋子送到王府,让他转交。

“她们哪是亲手做的,都是找的奴婢做的。爹,你把那些玩艺都赏给下人。”何敬焱曾两次无意中听到那些小姐讥讽他的爹娘弟妹,就这些表里不一的女子还想嫁给他当郡王妃,门都没有。

清早,秦敏业就拿了李晶晶制的安胎粉、保胎丸、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回了潭州。

到了中午,众人仍是分了三间房用饭。

酒菜比不得皇宫、名门府里厨子做的精致,菜式也单调。

不过李家人非常真诚热情,照顾客人的饮食习惯,特意多做了面条、包子、馒头,客人吃得舒坦。

何庆有长子陪伴,李家又没有那么多规矩,没有人取笑他,都非常尊敬他,让他胃口大开,比在途中用饭多了一倍。

众人正吃着高兴,突然听得院子外头传来老人妇人孩子凄惨的嚎哭声,“我儿子要死了,求求军官老爷让我们进去找李大药师。”

“我的夫君,你死了,我跟大妹子、二妹子、三妹子、四伢子可怎么活?我的命比黄莲都苦,我的四个孩子要没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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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孝子落山谷兽啃 晶晶药止内脏出血

邓影干瘦的没二两肉的黑脸,喝了几杯酒变得紫红色,瞅着李炳问道:“先生,这是来找你家晶娘讨药?”

李炳点头,道:“村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

“下官去外头瞧瞧。”王志正要起身出去。

李炳抬手道:“你放这些村民进来,就让患者躺在院子没有雪的地上。”

话少得能用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何庆点头道:“乡里乡亲的,可不能见死不救。”

当年他与爷爷奶奶、爹娘逃到深山,住进窑洞,冬天下雪没有吃食,都要饿死了。

他只有悄悄回村挨家挨户讨,大部分村民明知他的身份义军首领的弟弟,仍是给了吃食。

他对此事一直铭记于心。

今个他见李炳同意救人,立刻对李家印象又好了几分。

隔壁左偏厅的女眷都放下了碗筷。

曲氏仍是如往常那般急呼呼的道:“我去外头瞧瞧。”

李晶晶非常淡定的道:“奶奶,是来找我的,我出去就行了。你陪着公主。”

何义芸自幼跟着慕容英学医,在宫里给宫人瞧病,倒是从未遇见过这样一群人哭得死去活来的情况。

她来此地就是为了探知李晶晶药术有多高明,岂能放会这个好机会,拉着李晶晶肌肤滑腻细嫩的小手,道:“小晶娘,我的两个大宫女都是医师,武艺高强,就是有些身手的歹徒都无法靠近她们,不如我与你带着她们出去瞧瞧。”

贺氏忙道:“公主乃千金之躯,还是莫去见患者。”

何义芸一本正经道:“嫂嫂莫担心,我也是会武的,在宫里给宫人瞧过病。”

“你会武功,真厉害。”李晶晶对何义芸刮目相看。

一个御林军在门外高声道:“晶县主,外头十几个村民抬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子求见您。”

门打开了,一身男装打扮的何义芸牵着李晶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四大道姑。

何义芸问道:“到底是何事?”

来的是名中年御林军,跪下道:“公主、晶县主,那男子昨日在山里捕野鸡,遇到几只饿狼追击,逃跑时滚入山谷昏迷一夜,被野兽咬了痛醒过来大叫,正好遇着村民来寻,听到呼叫找到他,把抬到镇里医馆,郎中说他命不久矣,带着他与他的家人来求晶县主赐药活命。”

李晶晶道:“事情有点复杂哦。”

何义芸轻声道:“昨个大雪,这人怎地还去山里捕野鸡?”

李晶晶扭头道:“公主,下雪了野鸡没吃的,到处寻吃食,最容易捕捉了。”

两名御林军已经将被破旧棉被裹着的患者抬放到院子里没有雪的地上,患者的几个亲人、村民及曲郎中都被拦在了院门外,不让进来。

曲郎中在院门外大声叫道:“李大药师,患者是小桔村的,他是花花的堂伯。”

一个妇人痛哭惨叫道:“我的夫君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大妹子、二妹子、三妹子、四伢子都成了孤儿,不如我们一家子六口都死了。”

苍老的男子声音哭道:“老天爷啊,我儿子今年才二十三岁,你怎地不收我这个老头子的命,要让我儿子死?”

四个孩子哇哇大哭,哭爹喊娘,好不可怜。

皇宫里的争斗杀人大都是悄无声息,哪有村民这样放声嚎哭把悲痛都流于表面。

何义芸到底年龄小,心肠没有那么硬,听得眼睛有些湿润。

李晶晶瞧着地上旧棉被一角一大块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刺目吓人,忙跟御林军道:“你们让郎中及患者家人都进来。”

若是只有李晶晶一人,御林军便听她的,只是还有皇帝皇后最心爱的嫡公主。

何义芸道:“听晶县主的。”

患者之前已由守门的御林军彻底检查过了,昏迷不醒,穿着布满鲜血的衣裤,没有暗藏凶器,与村民描述一致。

李晶晶走到患者跟前抬手,望莲非常默契的上前将棉被打开,露出患者的身体。

患者的脸跟死人一般,面无血色。

他右脸颊接近下巴处被野兽啃了,缺了一块两枚铜钱大的血肉,打满补丁的棉衣裤被野兽撕咬烂,十几处露出已旧成黄褐色的棉花。

他右脚穿着洗成灰白色的单底布鞋,左脚赤足,两根脚趾被野兽咬得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上面沾了几丝殷红色的血肉。

除去脸、足之外,一只左手被野兽咬断了一根手指,左臂被咬了小儿手掌大的血肉。

可以想象,患者能被野兽咬醒过来受到的剧痛。

何义芸失声问道:“这是被什么野兽咬了?”

从堂屋出来的何敬焱高声道:“八成是狐狸。若是狼会直接咬断他的咽喉。”

除去李炳、李去病,众男都走了出来。

曲郎中瞧到穿着紫色官袍的邓镜、何庆,暗道:亏得刚才喊得是李大药师,要是喊了已是侯爷夫人的珠姑姑,被他们误会了珠姑姑经常见外男这可不好。

“敬焱,刚才御林军说得很清楚,这个老乡砍柴遇着了狼。他身上的伤肯定是狼咬的,不是狐狸咬的。”邓镜说完,拍拍李云青的肩膀,道:“你觉得我跟敬焱,谁说的对?”

李云青认识这个患者,正在为他担忧呢,冷不丁被邓镜拍了一下,想想方答道:“邓爷爷,晚辈与何叔叔看法一致。”

“这样可好,我与你打个赌,若是你错了,你就当我的嫡孙女婿。”邓镜扭头把长得白胖像弥勒佛似的何庆拉过来,道:“庆老弟,你就当个见证人。”

李云青脸羞得通红,急忙道:“邓爷爷,这个赌晚辈不能跟你打。晚辈的……大事得由爷爷奶奶爹娘做主。”

邓镜翻白眼瞅天,道:“你这两天叫了我,我数数,得有几十声爷爷了吧。你说我怎么做不了你的大事上的主。”

何庆吱唔道:“俺做不了见证人。”忙闪到一旁,离邓镜这长安有名的大无赖远些。

“邓爷爷,你肯定输啊。”李云霄见识过李炳的伤势,眼前患者的伤就不觉得可怕。扭过小脑袋,仰视怎么看都像在坏笑的邓镜,道:“狼可凶了,不会被人叫声吓跑。”

曲郎中满脸焦急给李晶晶详细说着患者病情,“患者亲人说从山里抬他到镇里的途中,他醒来过两次,吐了几口血,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说是被几只黄毛狐狸咬了。”

他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在说黄毛狐狸时加重了语气。

李云霄立刻道:“邓爷爷赌了。”

邓镜吹胡子瞪眼,道:“我认赌服输,就把嫡孙女许配给你哥哥。”

李云霄惊诧叫道:“我哥哥输了也要娶啊?”

李云青已经走到曲氏身旁,偷瞟一眼身材矮瘦容貌丑陋的邓镜,心说:这么着急把嫡孙女嫁出去,必是个丑妹子。我可不能娶了。

银珠守在了何义芸身边。明珠上前蹲下给患者把脉。

何义芸瞧着患者一家穿着破旧衣裤哭得死去活来的亲人,蹙眉问道:“明珠,患者病情如何?”

“患者内脏出血。”明珠站起来,摇头低声道:“没得救了。”

何义芸轻叹一声,正要开口,苍老的似四十岁的患者堂客妇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晕死倒在地上,四个瘦弱矮小都不到十岁小孩子围着她哇哇大哭叫娘。

邓镜本想再接再厉拐了李云青当嫡孙女婿,见村民这般惨,不好再说亲事,只能等下次机会。

明珠赶紧抱开一个年龄最小只有四、五岁的小童,将妇人扶起,捏她的人中,把她弄醒。

妇人睁开红肿的眼睛就是放声绝望的嚎哭,浑身颤抖,悲痛的话都说不出来。

“今个是我五十岁大寿,我儿子进山里捕野鸡,定是为给我贺寿吃的。我儿子是为了我死的。”患者的爹是个驼背的老头子,满脸折子,十几年前就死了老伴,这回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了唯一的儿子,一屁股坐倒地在,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悲痛欲绝。

患者的长女哇哇哭道:“爹,你不要死!”

患者的二女叫道:“爹,你死了,爷爷、娘跟我们怎么办啊,弟弟还这么小,他又爱生病,我们没法把他养大啊。”

曲郎中摇头长叹,指着患者最小的儿子跟曲氏,道:“他身子弱,一着凉就患伤寒,每回病一场,都吃好几付药,还得养半个月,前后都花了几十两银钱。我瞧着他家里日子艰难,出诊费都只收三成。”

曲氏、贺氏、何义芸都跟着抹眼泪。

何庆白胖的脸扭过去,不忍再看,可是能够耳朵听到,心里难受,何敬焱缓缓道:“爹,生死由天注定。”

曲郎中跟着一脸肃容的李晶晶走到患者跟前,满脸歉意道:“李大药师,实是抱歉。我这就把患者抬走。”

李家已是富贵人家,今非昔比。

他不来祝贺送礼,竟是将一个将死之人送过来,等于是送晦气,李家人没把他打出去就不错了。

“我还没瞧过啊。”李晶晶蹲下来,给患者把脉,翻看眼皮,高声道:“患者从山上滚下,胸口肯定碰到了大石。”

曲郎中点头道:“刚才我急匆匆的,忘记说了。患者清醒时是说过撞了两块磨盘大的石头,前胸剧痛。”

他叫了一声患者老爹,蹲下伸手拿起破棉被,要将患者身体裹了抬出院子去。

李晶晶伸手阻拦,问道:“患者摔伤到现在可过了十二个时辰?”

曲郎中摇头道:“没有。他昨个未时初去的山里。”突然间明白过来,目光满是期待瞧着李晶晶。

何义芸走上前,眼巴巴的瞧着李晶晶,问道:“患者内脏出血未过十二个时辰,你就有药能保他一命?”

“患者内脏出血量不大,又未超过十二个时辰,先试试我的内用止血药粉,看看能不能止住流血。”李晶晶边说边转身跑向药室。

何义芸紧跟着跑进来,目不转睛的瞧着李晶晶从一个很普通的盖着蓝布的半旧小竹篮里取出一个黑色坛子。

李晶晶取了放在架子上干净的瓷碗,往坛子里倒了点药粉,用热水冲开,然后双手端了出去,趁着何义芸转身时,把一粒保命丸丢进了碗里。

回春药府制出来的内用止血药粉药效极好,能够在一刻钟就止住五脏六腑出血。

只是眼前的这位患者已经奄奄一息,为了万无一失,她就加上保命丸。

曲郎中赶紧迎上来接了瓷碗,跟患者老爹一起把患者扶了起来,给患者喂药粉水。

患者咬着牙关嘴唇紧闭,药粉水灌不进去。他堂客见状,急得差点又晕了过去。

邓镜叫道:“你们把他嘴唇弄开,拿石头把牙敲碎了,就能把药水灌进去。没了牙比没了命强!”

当年行军打仗,将士重伤无数,医师稀少,哪能一个个守着,超过半天昏迷不醒的就让士兵拿石头砸落他们的门牙,然后把汤药、药丸喂进去。

这个方法极为野蛮粗暴,后遗症无穷,但是保住了不少将士性命。

明珠、银珠跑进客房取来银针,同时下针,在患者头、脸、颈、耳的大穴扎了十几针。

患者牵挂着亲人,求生意识特别强烈,受了银针扎穴的刺激,右脚蹬了一下。

妇人扑至在患者耳边哭求道:“孩子爹,你快张开嘴,把药水喝了!”

患者幽幽的出了口气,嘴巴微张,曲郎中将药水给他喂下去,可惜喂了一半,再也喂不进去,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妇人再一次绝望的放声嚎哭。患者老爹失魂落魄坐倒在地。

邓镜见识过死尸成堆血流成河的场面,早就成了铁石心肠,对此不以为然。

何庆摇头长叹。

李云霄抱着李老实的大腿,乌溜溜的大眼睛流下泪水,道:“他们好可怜啊。”

李晶晶去把患者把脉,高声道:“你们不要哭了,他不会死啊!”

妇人停止了哭声,问道:“我夫君真的不会死?”

患者老爹失声道:“我儿子不会死吗?”

李晶晶摊开双手,道:“你们不是想让他活吗,他就不死了,要为你们活下去。”

何义芸望向明珠、银珠,见两人摇头,可李晶晶说的这般自信,就忍不住走到李晶晶跟前,蹲下亲自给患者把脉。

她贵为公主,目前在皇宫只是给皇帝、皇后、宫女、太监把脉诊断,今个是头一次给陌生的成年男子把脉。

李晶晶朝均是一脸疑惑的众人解释道:“他喝不下药水,那是因为在山里雪地冻了一夜,身体冻坏了啊。”

何义芸脸色震惊,抬头高声道:“他的脉搏只是有点弱,没有将死之兆。”

明珠、银珠目瞪口呆,羞愧的满脸通红。这回可是把皇后娘娘及白云观女医师的脸都丢尽了。

李晶晶朝站的最近的李云青道:“哥哥,去药室取一坛药酒过来。”

何义芸用极低的声音道:“小晶娘,先不说患者是否逝世,就说患者内脏出血,这时是绝对不能给他喝酒。”

李晶晶摇头道:“我没有说给他喝酒啊。”

何义芸疑惑问道:“那你要酒干什么?”

何敬焱走过来,低声道:“芸妹,用烈酒擦身能驱寒。”

酒擦身驱寒发热,在北地呆过的将士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何义芸曾在宫里治好了几十个宫人小病,得到许多赞美,有些沾沾自喜,今个遇到急诊便忘记酒擦身驱寒发热的小常识,脸皮又薄,愧的无地自容。

她站起来跟明珠、银珠退到了一旁。

李云青、李云霄一先一后各抱来一个土黄色的坛子飞奔而至,不约而同道:“妹妹,药酒来了。”

李晶晶没让李云霄拿药酒,见他红着眼睛紧紧抱着酒坛,不想打击他的善心,道:“谢谢两位哥哥。放下吧。”

她对曲郎中吩咐道:“你给患者完好的肌肤上擦了药酒搓直到热烫,最迟一刻钟,他就会醒来,你给他吃下止烧药粉,抬回家去,明个再来我这里取治咬伤的药。”

曲郎中激动的点头,无比信任李晶晶,都不再给患者把脉,就将患者的棉衣裤解开,用手蘸了药酒给患者肌肤上涂了来回搓。

他心急救人,竟是忘记旁边还有几位女眷,直到给患者露在空气外的胸膛搓热了,才想到此事,吓得连忙抬头。

李家人及贵客都不在了。他与患者被七个御林军背朝内站着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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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众人送晶晶礼 林氏因妒病逝

果然不到一刻钟,患者就睁开眼睛醒了能够说话,气色也好多了。

曲郎中给患者喂了李晶晶给的止烧药粉,就与患者亲人把患者抬出院子。

一直站在院子外焦急等待结果的小桔村人见到患者活下来了,得知明个李晶晶还会赠药治他的咬伤,都十分激动高兴。

李云霄从院子里风似的跑出来,将一只黄澄澄的大鸡腿塞给五、六岁的小童,道:“送给你吃。”

小童拿着鸡腿感激的笑了。

李云霄高声道:“我妹妹让你明个来给你爹取药。”

小童目送李云霄离去,舍不得吃鸡腿,狠狠咽了一下口水,走到患者老爹跟前,道:“爷爷,今个你过大寿,你吃吧。”

患者老爹背驼得更厉害了,泣不成声。

他领着家人朝院子跪下重重磕头,高声道:“李大药师,多谢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回去把您的名字写成长生牌供起来。”

众人在温暖的屋里继续吃着酒菜,除去久经杀场的李炳、何敬焱、邓影,其余人情绪多少受了影响。

何义芸本是有些沮丧,转念想到李晶晶药术越高明,皇弟的病越有可能被治好,心情突然间大好,脸上有了笑容。

她等用饭之后,便把李云霄带回客房,引着小家伙说李晶晶的事。

“我妹妹是大药师,药术可厉害了,连广明子大药师爷爷都说没她药术高明呢。”李云霄哪知何义芸是来打探李晶晶的药术,自豪的道:“我妹妹救了好多的人命啊。”

何义芸摇头道:“小晶娘年龄那么小,真有那么厉害?”

李云霄急道:“真的啊。我妹妹从去年开始就用药救人命了。”

何义芸问道:“那你给我说说她都救过谁了?”

李云霄足足说了一个时辰,见何义芸终于点头认可了,扬起两道粗粗的眉毛,大声道:“妹妹是我的啊。”

他出了客房,隐约觉得不对劲,想想就去找李晶晶,见她竟然没在药室,就去卧室里找,终于在曲氏与李炳的卧房找到她,小声道:“妹妹,公主问了我好多关于你救人命的事,我都告诉她了。”

李晶晶菀尔道:“你不说她也会问别人的。”

李云霄见李晶晶难得的没有生气,欢喜的双手抱着她,眉飞色舞道:“妹妹,你今个好厉害,公主跟两个大宫女医师都很佩服你哦。”

李晶晶摇头道:“奇怪,公主怎么不直接问我,然后当面夸我呢?我好想让她当面夸夸我哦。”

邓镜拍门得到允许进来,张口就跟李炳说起了军事。

曲氏知道要回避,便带着龙凤胎出去了。

贺氏请着曲氏到了卧室,跟她商议何时离开曲家村,搬到御赐潭州开国侯府的事。

“你爹的骨伤未痊愈呢。”

“自是等着过了十天,爹的骨伤好了才搬。”

曲氏缓缓道:“再过几十天就过年了。”

贺氏心里着急,可是不能表现出来。轻声道:“娘,咱们家受封的事,已经在湖南道传开了,今个已有十几位官员来探望爹爹,被敬焱的亲兵拦下了太和镇,不让他们过来。”

曲氏惊诧道:“消息传得这么快?”

贺氏点头,道:“爹爹骨伤未好,咱们在此多住几日无妨。十日后,爹爹能走了,咱们再不离开曲家村,也不接见湖南道的官员,会被小人借机告御状,说咱们嫌潭州开国侯府小,不愿意去住。”

曲氏忙道:“那咱们就十日后搬到潭州去。”

贺氏低声道:“敬焱告诉我,公主要在咱们家住十日,王爷与国公爷都是陪着她的。”

曲氏疑惑道:“公主怎地在咱们家住这么久?”

贺氏俯在曲氏耳边说了几句。

曲氏脸色大变,连忙道:“这可使不得。”

贺氏点头道:“娘,我跟你想的一样。皇家何等尊贵,岂是我们家能高攀的?”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便是何义芸再好,李家也不能有个皇家嫡公主媳妇。

李家不需要靠着与皇室联姻博宠。

她可不想与曲氏天天过得像供着祖宗一样捧着何义芸的日子。

曲氏立刻就把去病找来,道:“去病,你的学业不能耽误了。你回书院安心读书。娘等着你科举考个功名!”

贺氏为了不让李云青多接触何义芸,也不想让他被邓镜赖成孙女婿,派他去潭州探望贺慧淑,而后去潭州开国侯府收拾安排新家,不用再回曲家村。

次日李去病就离开曲家村,以侯爷世子的身份去了潭州书院。李云青则带着贺氏的亲笔信去了潭州秦国公府。

曲春带着已经七岁的花花及花花堂伯的小儿子来到了李家。

曲春比前瘦了二十斤,却比以前精神多了,握着曲氏的双手,感激道:“花花堂伯今个早上就好多了,已经能坐起来吃饭了。”

“他可是一家之主。家里头四个儿女,都张着嘴等着吃饭。上有老下有小。他的身子赶紧好了吧。”曲氏马上就要离开曲家村去潭州,以后再见到曲春就难了,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曲春道:“他是个极老实忠厚的,不会说谢恩的话。让我把他家里秋天的干菇送过来,还怕你们家嫌弃。”

花花低着头把大概十斤半袋子干菇放在曲氏脚前。她一直竖起耳朵听着,希望能听到李晶晶的声音。

“这么多干菇。太客气了。我家晶妹子给认识的人制药,从不收银钱。”曲氏打开袋子,见是晒得很干的蘑菇。

这样好的干菇卖到镇里的酒楼一斤值三十个铜板,十斤就是三分银钱,对于花花堂伯家可是不小的数目。

花花堂伯的小儿子抬起头央求道:“奶奶收下我家的干菇吧。”

李晶晶推开堂屋的门进来,微笑道:“奶奶,把干菇收下,这是他家的心意。”

花花笑着跑过来,亲热的叫道:“晶妹子。”

曲春嗔怪道:“花花,给你讲了要叫晶县主。”

花花忙红着脸改口道:“晶县主。”

李晶晶笑着跟花花说了些话,就把特意给花花堂伯制的药交给了曲春,而后带着花花堂伯的儿子去找何义芸。

明珠、银珠给小家伙把过脉,何义芸这才亲自给他把脉,道:“他娘生他时身子定是虚弱的。”

小家伙目光怯懦,嘴唇紧抿,不敢吭声。

三女确诊后给李晶晶说了小家伙的病情,让她给小家伙制一些增强体力的药。

李晶晶拍拍小家伙的肩膀,道:“快谢谢她们给你诊断。”

小家伙赶紧跪下磕头,感激道:“多谢三位医师。”

何义芸红着脸轻声道:“我还未通过医师考试呢。”

李晶晶领着小家伙去了药室,给他把过脉,送给他几瓶小药,道:“你的身体弱,光是吃药不治根本。以后你每天早起空得肚子跑五里路,坚持下去,身体就能好了,什么药都不用吃。”

“我身体好了就不用花家里的银钱买药。我听你的话。”小家伙目光坚韧。

贺氏昨晚就把李云霄的一些旧衣服收拾出来与自己、李老实的几十件四季旧衣裙打成一个大包裹,送给小家伙。

她的身材跟小家伙的娘差不多,李老实比小家伙的爹略胖点。

她们夫妻已经是侯爷、县主,以后不穿普通棉制旧衣,放着也是浪费,就送给需要的人。

曲氏给小家伙送了十斤米、五斤猪肉,包了个四百铜板的红包说是提前给了压岁银钱。

小家伙得了药、衣服、米、猪肉,还得了银钱,喜得跪下磕头。

曲春来时提着两只公鸡,曲氏给她十斤猪肉、五斤白面,又给花花封了一两银钱的红包当压岁银钱。

曲春瞧着花花打开的红包,实是不好意思,摇头道:“你给的太多了。我不得收。”

曲氏真诚的道:“春姐,潭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你要是来潭州游玩,没个地方歇脚就来找我,多的没有,管吃住没问题。”

“我要去潭州你家,那就是专程去看你,不会是去游玩顺便去瞧你的。”曲春说的是实话。

她家的家境在村里只能算是一般,还没富裕到去潭州游玩的程度。

李晶晶凑过来道:“春姨奶奶,你要是来潭州看我奶奶,你来回的开销,我给出了。”

曲春笑道:“晶县主是想要你高兴,她真是孝顺你。”

花花把红包交给了曲春,等着快要走了,终于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粉色绣着几朵紫色小菊花的荷包,双手交给李晶晶,怕她瞧不上,小声道:“我绣得不好。”

“你绣的比我好多了。我现在最烦的就是拿针线。我娘每回一教,我就让我二哥把我娘弄走。”李晶晶打开荷包,里面有一个黄色的平安符。

她心里感动,上前拥抱这个每年都来好几次看她的小伙伴,道:“花花,我以后看到这个荷包上的花,就想到你。你要保重。”

半夜,曲家的小邓氏早产生了个儿子,虽说只有七个月,体重竟有五斤二两,身体康健,母子平安。

曲快手大喜,清晨便放了九挂鞭炮,因曲多刚去了潭州书院,又不是凭着真本事考进去的,就不叫他回来,只给他写了封信,让他知道此事。

李家送了二百两银钱。曲快手夫妻十分感激,曲家正穷着,李家借机雪中送炭,还不让他们感到尴尬。

曲氏、李老实夫妻、龙凤胎都过来瞧看了小婴孩。

曲族人纷纷来道喜,都说曲家双喜临门,曲快手的妹妹曲珠当了一品诰命夫人,小邓氏又生了第二个儿子。

正好曲氏、贺氏都在,曲族人把李家人好一通夸。

林氏在屋子里已经被小邓氏再一次生出儿子的事气的半死,去了半条命,这下听到李家飞黄腾达,贺氏竟是成了三品县主、开国候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吐了一地的血,剩下的半条命也去了。

李家人因家里有贵客,就不在曲家用午饭,都回李家了。

邓氏忙得脚不离地,也未忘记给林氏送午饭,打开铁门,见着林氏躺在床上,地上一大滩刺目的鲜血,吓得尖叫一声。

曲快手正在与老族长、曲顺吃酒,还有曲顺家的田氏也在,闻声都跑过来。

邓氏抚着胸口上来一口气,气得哭道:“林氏早不死晚不死,非要在我二曾孙出生当天死了。”

“多伢子刚去书院,后年是要参加科考。林氏死了,多伢子就得给她守三年孝,不能参加科考。林氏这个蠢妇真是克他。”曲快手脸色铁青,恨不得将林氏的尸体抛进山里让野狗吃了。

田氏觉得无比的晦气,不再看第二眼,出来跟曲顺低声道:“林氏妒心太重,竟是气死的。”

门外还有曲族人笑着提着礼物来祝贺曲快手得了二重孙,曲顺板着脸过去拦着了,又叫族人相互转告,林氏逝世了,曲家添人的喜事变成了减人的丧事,都莫来曲家给曲快手夫妻添堵了。

小邓氏在卧室床上躺着,旁边是两个儿子。她早产生下二儿子不到半天,身子虚着,睡梦里仿佛听到曲快手骂人,醒来四周安静无声。

她着急下奶水,把刚会走路的大儿子叫醒,让他去外头喊邓氏。

好一会儿,邓氏低头进来给小邓氏端来热呼呼的鸡汤与鸡肉饭。

小邓氏正饿得慌,狼吞虎咽吃光了饭菜,坐起来给二儿子喂奶,抬头瞧着邓氏盯着自己怀里二儿子抹眼泪,心里一紧,问道:“奶奶,您怎么哭了?”

邓氏知道这事瞒不住,便道:“你婆婆林氏死了。我跟你爷爷商量,她再无德混帐,也是你爹的原配妻子,你夫君的亲娘,还是给她办个过得去的丧事。”

小邓氏眼泪止不住的落到了二儿子娇嫩的脸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二儿子以后是会被人指着后背说闲话克死了嫡亲的奶奶林氏。

她的夫君不能参加后年的科考,这一下就得到五年后了才能参加科考。

林氏死了都要给她心里添这样的堵。

曲多在潭州书院收到小邓氏给他生了二儿子的喜讯,便欢喜的跑去告诉曲快手。

父子二人难得出了书院,在一家小饭馆点了酒菜,喝酒庆祝。

晚上父子二人回了书院用功读了半个时辰书,正准备歇息,便接到林氏的死讯。

林氏病逝,曲长久丧妻,曲多丧母,必须要返回曲家村。

曲长久瞧着曲多为林氏的死痛哭落泪,长叹一声,缓缓道:“多伢子,你娘对不住你。”

曲多心情悲痛,刚才未往科考上头想,听了这一句,想到好不容易进了潭州书院,却是后年不能参加科考,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气得昏了过去。

曲长久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捏曲多人中,把他弄醒,又请了医师给他瞧看,被告知心情郁结没有大碍,歇了半晚,次日早晨跟师长请了假赶回曲家。

一夜之间,曲家就变了个样,门口挂起两个惨白写着墨字的灯笼,院子里的桂花、玉兰树都披上了白带,堂屋正中摆着一口阴森的木棺,林氏的尸体就躺在棺材里头。

这口棺材是曲快手夫妻早就给林氏预备。

别人家都是晚辈给长辈,到了曲家倒过来。公公婆婆给儿媳妇备棺材。

曲快手穿着灰袍子坐在堂屋的柳木座椅上,离着木馆不远不近。

他曾当了许多年的刽子手,根本不害怕死人。林氏活着时就敢打她,死了更是不怕她会做怪。

邓氏一夜未眠,早晨就开始在厨房与几个族里的堂客张罗着中午的饭食,累得脸色苍白,仍是坚持挺着。

如今家里小邓氏做月子,还要照顾两个小孩子。

她这个当了曾奶奶的人不但要干活,还要干很多的活。

曲快手瞧着一脸疲惫儿孙,高声道:“就等你们回来,给林氏下葬!”

他想了一夜,不得不往通里想。

林氏死就死了,曲多这么年青,这次不能参加科举,正好能在潭州书院多读三年书,巩固学识,下次再参加,更有把握考中。

老族长、曲顺就在堂屋外头坐着。

他们跟曲快手想的一样,李家那边正是喜气洋洋,曲家丧事赶紧办过得了,别弄得李家都跟着晦气。

曲顺叫了曲家堂屋、院子的人,等着曲长久、曲多换了孝服,这就叫站在门外从镇里请来的几个老头子吹起喇叭奏起哀乐,由六个曲族壮汉用三根横木将曲氏棺材从堂屋里抬出来,往曲族埋死人的山里去。

曲多的大儿子刚一岁,因是林氏的长孙,年龄再小也得去,邓氏怕他冻着,里面穿了厚厚的棉服,外头披麻戴孝。

邓氏当婆婆的是长辈就不去了。曲快手心里厌恶林氏不去。

小邓氏做月子、二儿子刚生来两天,都不能去。

曲家送葬的就是曲长久祖孙三人。这就足够了。

李家送了五百两银票,派了李长久、李云霄给曲家壮门面。

贺氏替贺慧淑送了五十两银票。邓影、何敬焱又各送了五十两银票。

曲快手得了这么多银票,自知是沾了妹夫、妹妹的光。

中午曲家摆了十桌饭菜请了帮忙搭礼的曲族人用饭,晚上又摆了三桌请了关系好的老族长、曲顺夫妻等人吃了一顿。

这就算把林氏的葬事办完了,直等着她过了头七,林长久祖孙再去坟上了香,就不管了,以后清明节都不会给她上香烧冥纸。

林氏的棺材刚埋进土里不到一天,镇、县的喜娘就来了四位,都是要给林长久说亲事,还都是未出嫁的大姑娘。

曲家如今的姻亲是开国侯太师李家。别说曲长久,就是曲快手丧了妻,也会立刻有喜娘上门给他说亲事。

这一日中午,刘喜娘穿戴整齐坐着小轿来了。

她不是头一回来。今年逢年过节的来探望李晶晶,就往曲家村跑了四回。上回李家人不在,她还把半扇猪肉放到曲家,麻烦曲快手夫妻转交。

曲快手夫妻跟刘喜娘也是打过交道,对她的印象还可以。

刘喜娘进了堂屋便开门见山道:“老老夫人、老老爷,我又来打扰了。之前我给您们府里说的那位丁大富商,今年做买卖赚了大银钱,都举家迁到了潭州城府,如今将丁小姐的嫁妆提高到三万两银钱。”

曲快手与邓氏被三万两银钱着实惊住了。

这比上回说的三百两多了一百倍,足够曲长久、曲多父子上长安赶考,也够曲家跟随李家迁到潭州城府。

曲家总不能老靠着李家,眼下正是个得银钱的机会。

虽说婆家用儿媳的嫁妆不好,可丁家与丁小姐愿意。

曲家先用着丁小嫁的嫁妆,等曲长久中举考中进士当了官,丁小姐就成了官夫人,丁家也沾了官气,生意都好做些。

曲长久与曲多都在书房读书。两人听到又来了喜娘,心都静不下来,书本半天翻不了一页。

曲长久好多年没碰林氏,除了饭菜能吃荤腥,跟和尚没两样。

他是曾想过娶新妇,可是怕被人指着鼻梁骨骂没为原配守孝一年,更怕后年科考之前小人以此事毁他的名声,让他考不中举人。

曲多自是不想有个继母,可是不忍心曲长久孤独过后半生。

曲快手有些激动的把曲长久叫出来,低声问道:“上回刘喜娘说的那个商人家的小姐,你可有印象?”

曲长久板着的脸微松弛,点头道:“爹,我记得丁小姐。”

曲快手将丁小姐有三万两嫁妆的事说了,感慨道:“丁家是县里的大商户,生意遍布湖南、湖北道。丁家一直很有诚意,前后请刘喜娘提了两回亲。一年多了,丁小姐未嫁人,一直等着你。我跟你娘都觉得好,就看你的意思。”

他越说越觉得当年眼瞎,竟然选了林氏当儿媳妇。

曲长久缓缓道:“爹,我还是一年后再考虑亲事。”

曲快手怔了一下,懊恼的拍拍大腿,摇头道:“我真是糊涂了,忘记你要科考,要有好名声。林氏生了多伢子,外人看来你该给林氏守一年孝。”

曲长久长叹一声,心思也定了,道:“爹,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进了潭州书院,还是好好珍惜机会,争取后年考中举人。”

“你说得好。”曲快手为几天被林氏病逝孙子无法参加科考的事心情烦闷,听了儿子的话,很是欣慰,对儿子充满期待。

曲长久转身看到曲多愁眉苦脸站在书房门前,知道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走过去拉着他到书房里,推心置腹道:“你这次没有机会科考,还有下次。你好好读书莫多想。我若是一年后再娶,就带着新妇去外头住。”

曲多知道曲长久是肯定一年后要娶丁小姐过门,心里轻叹一声,若是林氏像小邓氏一样贤慧,岂会有这样的事。

隔壁卧室里传来婴孩的响亮的啼哭声,曲多赶紧起身去瞧看二儿子。

养儿方知父母难。曲多已是两个儿子的爹,能够体会曲长久的难处。

曲长久为了家庭和睦,提出日后娶了丁小姐搬出去,不就是为了他这个儿子、小邓氏这个儿媳不跟丁小姐这个继母起冲突。

曲多跟两天来一到半夜就失眠害怕继婆婆进门的小邓氏说了此事。

小邓氏眼睛明显亮了。

曲多搂着小邓氏,柔声道:“爹爹不容易,爷爷、奶奶也不容易。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更不容易。你可千万不能病了。”

小邓氏点头轻声道:“我身子好着,不会病的。倒是你这回昏厥过去,可要注意着身子。我们娘仨还等着五年后,你中举人呢。”

林氏死了,就算再来个继婆婆也不住在曲家。她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心情好多了。

刘喜娘离开曲家,特意去李家拜访李晶晶。

她常在富贵人家行走,早有准备,带了一个红色封面的贴子,交给了守在院子外头的御林军,道:“官爷,小妇人刘金巧,浏阳县人,曾是李大药师的患者,今个是来向她辞行。小妇人要从浏阳县搬到潭州去。麻烦您将此贴递给李大药师。”

冬日难得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洪老三穿着黑色冬袄,头戴灰兔毛帽子,背着箭筒长弓,腰里别着短刀,双手各提着三只用麻绳五花大绑的黄毛狐狸。

他高声唱着北地粗旷的战歌,身后跟着一群小跑的小孩子,大步流星上了土坡。

贺氏牵着李晶晶送刘喜娘至院门口,都听到了洪老三的战歌。

刘喜娘未曾听过这样豪放的战歌,扭头望去,见是个高大的汉子,头一眼觉得他面貌丑陋,第二眼就觉得阳刚十足很有男人味。

她见得男子多了,没有一个似此人容貌丑陋,非大富大贵,却是这般自信洒脱。

她再瞧到男子手里猎的六只大小狐狸,很是震惊。

狐狸是极聪明的动物,此人竟能一下子活捉了六只回来,真是好本事。

洪老三瞧到刘喜娘目光里的欣赏,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猜想是贺氏的亲戚,不然贺氏岂会亲自送她到院子门口。

李晶晶星眸闪亮,问道:“洪叔叔,你在哪里打的狐狸啊?”

“小姐,我闲来无事,去了趟小桔村的后山,本想着打狼没有,巧得是捉了一窝狐狸。”洪老三将六只狐狸提高了,笑道:“这些狐狸都送给你,你说怎么处置它们?”

“狐狸肉不好吃。”李晶晶跑过去,仔细端详六只倒霉的狐狸,疑惑道:“怎么没有伤口啊?”

“我想着用箭把它们射伤就毁了皮子,就用小石子打中它们脑袋。”洪老三双手转着,将两只最大的狐狸脑袋露出来。

《药兽书》记载:狐狸的肉、头、心、肝、足都可入药,可以治疗中风、破伤风、疟疾、癫痫等病。

“我要把它们先关到药兽园,想想怎么处置。”李晶晶决定晚上就把六狐中的四只收进回春药府,让玉玉高兴一下。

她马上就要离开曲家村,药兽园里的药兽全部带走,药草园里的药草无法带走,就交给曲族人打理,药草晒干卖银钱,全部捐给族里的学堂。

洪老三与李晶晶这就去了药兽园。洪老三给六狐松了绑,听李晶晶的吩咐关在了原来关老虎的铁笼子里头。

李晶晶问道:“洪叔叔,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战歌?”

“北地将士自已编的战歌,只有一小段。我们将军会唱,就是极少唱。”洪老三忍不住问道:“小姐,刚才的那个妇人可是大夫人的亲戚?”

李晶晶取了干草给梅花鹿喂,摇头道:“不是啊。她叫刘金巧,是浏阳县的喜娘。”

洪老三心说:真瞧不出那样出挑的女子是个喜娘。

“她可不容易了。”李晶晶讲了刘喜娘独自养活老小的事,又道:“我娘见她的儿女性格孤僻非常内向,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把家搬到陌生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这样她的儿女会有朋友,性子就会慢慢活泼起来。”

“她一个妇人带着老小能搬到哪里去?”洪老三听着就觉得刘喜娘生活过得特别艰难,可是瞧着她脸上笑容灿烂,没有半点的愁容。这要换成他的前妻,还不得哭天抢地上吊自杀。

“潭州城府。”李晶晶笑道:“巧得很啊,就离我新家三里地。她家里有小哥哥、小姐姐,比我岁数大些。她请我跟哥哥去家里玩。到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洪老三鬼使神差的点头道:“好。”

“妹妹,你快去前院,太明观的子风观主带来一个挺着好大肚子孕妇。”李云霄大叫着飞跑而至,双手在肚子前比划着,又慌又急道:“孕妇中了毒,她跟肚子里的小弟弟都要死了。你快去救救她们。”

李晶晶小脸一板,道:“洪叔叔,你把鹿圈的门关好,我过去瞧瞧。”

一直跟随李晶晶左右的望莲把她抱起,朝前院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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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继子贪财毒弟媳 晶晶奇药救两命

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老车夫穿着八成新的深蓝色棉衣黑裤,一脸焦虑,腰板挺得笔直站在马车旁边,瞧着是富贵人家的奴仆。

从院子里传来几个妇人呜呜的哭声,守院门的两个御林军向李晶晶鞠躬行礼请她进去。

“李大药师,今个实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未经过你同意,就把患者直接带了过来。”子风观主仍是穿着五成新的道袍,蹙着眉头迎了上来。

李家今非昔比。李炳堂堂正一品太师,又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

她连个贴子都不递就带着将死的孕妇过来,实是不妥,刚才已经向曲氏、贺氏赔礼,见到李晶晶,再次解释赔礼。

桔子树边站着的五个陌生人,一个头发银白满脸沧桑柱着拐杖的老头子,一个头发灰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婆子,三个中年穿着深蓝色衣裙奴婢模样的妇人。

桔子树旁边的置着一把太师椅,瘫坐着一个穿着绸缎衣裙脸上起了一团团铜钱大暗红色斑块昏死过去的少妇。

五人瞧到李晶晶年龄这么小,目光里均是疑惑,这个细妹子制的药能解了蛇毒、尸毒?

李晶晶道:“观主客气了,说说患者情况吧。”

子风观主把李晶晶带到少妇跟前,急道:“患者是观里的一名女香客,腹中肚儿已有九个月,再过几天就要临盆,却是被歹毒的亲戚下了蛇毒、尸毒。”

这回她只带着曾经来过曲家村跟望月、望莲关系极好的望英武道姑。

望英跟望月站在不远处,一直小声嘀咕说着孕妇中毒的事,也不避讳站在旁边的何义芸、曲氏、贺氏。

原来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今个来的老头子说起。

这个老头子叫余大虎,是望城县有名的大富商。

他年青时靠着卖布置下了家业,家里富了起来,就把还在过苦日子亲弟弟余大牛叫来一起做买卖。

余大牛不是做生意的料,偏偏特别蠢,认为总是跟着余大虎干活,只赚个辛苦银钱,发不了大财,就向余大虎借五百两银钱,说是独立出去单干。

余大虎几次相劝,余大牛死活听不进去,只有把银钱借给他。

余大牛做生意不但亏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被逼无奈就去求余大虎帮忙还债务。

余大虎正好不在家,他的夫人就是老婆子余夫人在,一听是三千两银钱,做不了主,让余大牛等几天再来。

余大牛以为余大虎故意躲着他,觉得走投无路就自尽死了。他死了留下了堂客跟一个八岁的儿子余海。

余大牛堂客改嫁,把余海丢给了余大虎。

正好余夫人一直未怀孕,余大虎就把余海过继到自己名下,侄儿变成了儿子。

谁料到余夫人老蚌含珠,四十二岁时怀上了身孕,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余大虎大喜,给亲生儿子起名余承业。

那时余海已经十八岁成家娶妻,听到小弟弟的名字是余承业,就知道余大虎要把家财都留给小弟弟,根本没有他的份。

余海倒是没有心生恨意,仍是帮着余大虎做生意。他虽然没有余大虎那般有头脑,但是沉稳讲信用,口碑很好。

余承业十六岁时,娶了堂客刘氏。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余承业带着奴仆外出游玩时遭遇山林泥石流死了。刘氏怀着他的遗腹子,经过太明观的道姑医师诊断是个儿子。

余海堂客跟他说若是刘氏的儿子死于胎中,余大虎就没有嫡孙,余家的财产就全部归了他这个继子兼侄子。

余海开始没有这份心思。

可是有一回他听刘氏的奴婢说,生下的是女儿,也要把余家家财全部变成女儿的陪嫁。

他一下子心里不平衡了。

他是余家第二代唯一的男丁。他的生父就算死了,也曾经为余家生意受过累。他更别说了,从十二岁开始就打理余家的生意。

凭什么刘氏肚子里的孩子什么都没干,就得了余家全部的家产?

人一旦贪财起了恶心,就像是鬼迷了心窍。

余海全然忘记余大虎对他的养育之恩,也忘记余大虎年年给他分红银钱累积高达几万两。

他知道买砒礵会有记录,就去找了江湖黑道中人买了毒药。

他买了毒药之后,寻不到机会下毒,直到昨日余大虎过寿,才趁着府里忙乱,打着视察厨房吃食的旗号,进了厨房,往特意给刘氏炖的羊肉汤里下了毒。

刘氏毒发后,余夫人很快就查出来余海去过厨房,便派管家带着家奴去叫余海过来问话。

余海见东窗事发,说是要去书房取样东西。

管家在书房外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余海出来,不得已进去瞧看,竟然发现余海吞金块死了,书桌上有他的遗书,承认做了错事,愿一命抵一命,不要牵连妻儿。

这个中了毒的孕妇就是老头子、老婆子的亲生儿媳妇刘氏。

何义芸义愤填膺,握紧拳头。

她的母后当年就是因为生产之前中了奇毒,虽是解了毒,可是生产后身体大亏,亲弟弟极为孱弱得了怪病只能活到十二岁。

她最恨得就是对孕妇下毒手的恶人。

余海自尽倒罢了,若是没有死,她定会派人给他下毒,让他也尝尝毒发的痛苦。

李晶晶诧异道:“亲戚下的毒啊?”

“这里面牵扯着一桩夺财大案,一时半会说不清。孕妇是受害者,她腹里的胎儿更是无辜。”贺氏快步走上前来,急道:“晶妹子,你快瞧瞧孕妇跟胎儿还有没得救?”

子风观主张开双臂把贺氏拦住,不让她上前,道:“贺夫人,尸毒传染,你往后站。”

贺氏一听急了,叫道:“那我的晶妹子也会传染到尸毒。”

“娘,我是大药师,有药啊,我不怕。”李晶晶走到桔树下,仔细瞧看刘氏,高声道:“望莲,取碗温水,取了小篮子过来。望月,取一坛药草酒、两小块薄棉布。”

子风观主跟过来,道:“患者姓刘,今年十八岁七个月,过敏体质,春夏季闻了花粉过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病,身体康健。”

李晶晶连连点头,问道:“她什么时候中的毒?”

子风观主答道:“她昨晚酉时初吃的羊肉汤里有毒,子时三刻毒性发作,做恶梦惊醒吐了一口黑血。”

李晶晶疑惑道:“她中的蛇毒这么厉害,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子风观主解释道:“她府里有我送的两粒解毒丸,府里人当时就给她都吃了,这就把蛇毒生生的压了下去。可是压不住尸毒,送到我们观里时,尸毒已经爆发,浑身出尸斑。”

“尸毒没来没那么厉害,因为混合了蛇毒,两种毒互相催发就很厉害了。”李晶晶轻叹一声,道:“瞧着患者不喊不叫的,其实特别的痛苦受罪,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何义芸一听目光射放异光,李晶晶竟然还懂医术里最难的毒术。

何敬焱低声道:“我师父懂医药术。”

何义芸自语道:“原来小晶娘药术乃是家传。”

何敬焱轻声道:“我师父只传了晶娘。”

他知道李晶晶身上肯定有秘密,为了帮她保守这个秘密,只有抬出李炳来。

子风观主目光凝重,道:“我用银针把患者体内的毒都逼到了四肢,赶紧送到你这里来。”

“观主,你这就银针把患者扎醒,给她服用我制的内用解毒丸、安胎粉,先解了毒保住她跟胎儿的性命再说。”李晶晶轻叹一声,本来是要先把脉再用药,情况紧急,只能破例先用药了。

子风观主随身带着银针盒,立刻取出银针给刘氏扎针刺穴。

她是大医师,最为精通的是妇科,银针术虽比不得王大医师,也比普通医师强。

刘氏求生的欲望特别强,醒过来泪眼乞求望着子风观主,声如蚊音道:“求求您,不要管我,只要保住我的孩子,他是承业唯一的骨血。我来世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

子风观主道:“刘施主,你坚强些,我给你请到了李大药师。她制的药药效极好,能保住你跟胎儿的命。”

曲氏、贺氏不会武功,又站得远,听不到刘氏说什么。

望英将刘氏的话重复一遍,虽然说得干巴巴不带任何感情,可是让院子里所有人听着都十分心酸难过。

余大虎听了儿媳妇这番话,忍不住老泪纵横,拐杖重重的杵地,哭道:“我晚来得子,承业是个极聪明的,不爱经商爱读书,去年县试考了第一名。”

众人一听余大虎死去的儿子竟是个有学问的秀才,更加怜悯他。

余大虎道:“我儿媳妇是承业在望城县书院先生的独女,识字明理,也是个极好的。偏生承业去了,儿媳妇怀了我孙子又遇此大难。老天爷,你睁睁眼。”

“我是前生造得什么孽,儿子泥石流横死,儿媳妇、未出世的孙儿又中了过继侄子下的剧毒。”余夫人哭得要昏死过去。

李晶晶接过望莲递过来的小篮子,揭开蓝布的一角,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瓷瓶,往碗了倒了半瓶药粉、一粒药丸。

她以为众人都关注着可怜的刘氏、余大虎夫妻,赶紧把一粒保粒丸、一粒续命回气参丸放进去。

哪知何义芸不错眼珠的瞧着李晶晶,问道:“小晶娘,你往碗里放了三粒药丸?”

三粒药丸的颜色不同,是不同的三种药丸。

刚刚李晶晶明明只说了一种内用解毒丸,另外两粒药丸是什么药?

何敬焱干咳一声,道:“患者是孕妇,又中了两种毒,一种内用解毒丸自是解不了毒。”

何义芸恍然大悟点头。

李晶晶装作没听见,把碗端给子风观主,道:“观主,你给患者喝了。”

望英走肃容上前,伸手去拿碗,道:“观主,让我给刘施主喂。”

子风观主摇头,柔声道:“无妨。有李大药师在此,我不会传染上尸毒。”

李晶晶自已双手沾了药酒,就去给刘氏把脉,等着子风观主给刘氏喂完药水,就上前翻看刘氏眼底,还让刘氏张开嘴巴看舌头、舌根。

药酒杀菌,防止染上尸毒。

李云霄跑回堂屋,给余大虎夫妻端了两把座椅,劝道:“爷爷、奶奶,莫哭了,坐着吧。我妹妹可厉害了,她的药一定能解了婶婶中的毒,把婶婶跟未出世的小弟弟都救活了。”

余夫人瞧着李云霄虎头虎脑十分可爱,想到了刘氏肚子里未出世的大孙子,要是能够活下来,几年后也能长成这么大。

余大虎悲怆的哭道:“我的大孙子就算能活着出世,身体也好不了。”

子风观主长叹一声,道:“余施主,你的儿媳妇中了这么狠烈的尸毒、蛇毒,你的孙子在她腹中肯定跟着中了毒,能够顺利出世就是万幸。你就莫再苛求孙子身体康健。”

刘氏悲痛无比,抬起生着几块恐怖尸斑的双手,颤抖抚摸肚里的胎儿,嘤嘤哭泣道:“继业,我们的孩儿本会跟你一样聪慧,跟我一样康健,可是他命不好不未出生就中了毒。”

何义芸忍不住扭头到一旁抹泪。

那边曲氏早就哭起来了,李炳不知何时走过来,在她身边低声安慰。

刘氏目光幽幽,泪流如雨,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道:“他或许是个痴儿,或许是个残疾人,可是他是我们的孩儿,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养大成人。”

余夫人走过来将刘氏的头搂在怀里,哭道:“好孩子,不止你一个人,还有我跟你爹。我们一起把他抚养长大。”

刘氏急道:“娘,你快离我远些,我身上的尸毒会过给您的。”

余夫人摇头泣道:“我不怕染上尸毒。”

不远处的一个余府奴婢道:“夫人,昨个您吐血污了衣裙晕过去了,老夫人亲自给你换得干净衣裙。”

刘氏抱着余夫人呜呜痛哭。

李晶晶大声道:“婶婶,你中的毒未超过十二个时辰,你肚子里的小弟弟中的毒并不深。我刚才给你吃的药,把小弟弟中的毒也一并解了。你再哭,小弟弟生气了!”

众人都听着一愣。

子风观主连忙给刘氏把脉,很快惊诧道:“大人脉象平和,胎儿生命力旺盛。实是奇迹!”

何义芸强忍着没有上前去。她的小弟弟已经那样了,她的身体不能再有半点闪失,绝对不了沾上尸毒。

李晶晶从篮子里取了一个黑色小陶瓷坛子,道:“观主,这里面是外用去毒粉。你用药酒净了手,就把外用去毒粉给患者身上出现的尸斑地方涂抹了。患者就痊愈了。”

余夫人老眼闪烁泪花,难以置信问道:“李大药师,你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李晶晶心说:我大出血,给你儿媳妇吃了一粒保命丸、一粒续命回气参丸,她的胎儿能不好吗?

子风观主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李家给刘氏腾出一间房来,就让刘氏进了马车,在车里给她涂了外用去毒粉。

半个时辰之后,刘氏尸斑消失了,体内体外的毒都除尽了,身体恢复如初,胎儿在腹里非常健康。

她从中毒到解毒,经历了九个时辰,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恶梦,感慨万端的哭道:“继业,一定是你在天上保佑我们母子渡过此劫。”

余大虎、余夫人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喜极而泣,再次求见,进了院子,跪地磕头拜谢李晶晶。

众人得知这个好消息,跟着一起欢喜。

何义芸心道:我母后曾说过,最开心的日子就是未入皇宫之前在民间出诊,医治病人,看世间百态。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有些懂了。

何庆特意跟李老实道:“你闺女就是天上仙姑下凡,专救治人命。”

李老实憨笑道:“何叔叔,敬焱就是军神转世,专打胜仗。”

两人都是老实人话少,这回互相夸赞起儿女,话竟是多了。

余大虎激动无比道:“李大药师,您保住了我们余家的血脉,是我们余家的大恩人。我要把余家一半的财产送给您。”

李晶晶跑到子风观主身后,把她往前推,道:“你要谢就谢子风观主吧,是她把你们带来找我玩的哦。”

子风观主敏捷的转身,将李晶晶抱了起来,目光充满敬佩与喜爱。

何义芸不由得跟贺氏笑道:“小晶娘真是单纯可爱,她把救人当成了玩,根本不要酬劳。”

李晶晶走过来,仰视着何义芸,眨眨眼问道:“公主,你的眼睛里怎么泪水啊?”

“我没有哭。”何义芸感觉到众人目光都望过来,害羞的低头,伸手牵着李晶晶到一旁去,问道:“小晶娘,你刚才给患者吃得都是药效的内用解毒丸?”

李晶晶耸耸小肩膀,不以为然的道:“就是解各种毒的药丸啊。”

何义芸问道:“你说的详细些,好吗?”

李晶晶狡黠的一笑,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跟我业哥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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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敬焱知晶晶身份 公主说皇弟病情

何义芸脸色微变,贝齿轻咬嘴唇,把李晶晶牵到更远处,确定众人都听不到,这才极小声的道:“小晶娘,秦家没几个好人。”

李晶晶没有吭声。

何义芸继续道:“你以后长大了,千万不要嫁到秦家去。”

她能说这样的话,已是将李晶晶看成了自己人。具体的事,她实在是羞于启齿。

李晶晶暗谢何义芸好意,道:“公主,我听不懂啊。”心说:狗熊姨父,你的长安亲戚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芸公主这么厌恶秦家。

何义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轻叹一声,道:“唉。你太小还不懂嫁人是什么意思。”

李晶晶求知欲很强的样子,问道:“那你懂嫁人的意思啊?”

何义芸肌肤微黑的脸通红,连忙道:“我不是很懂。”

“公主,那你想嫁给谁?”李晶晶打破沙锅问到底,让何义芸也尝尝被人追问的烦恼。

“我刚才给你说的话,不许告诉别人。”何义芸羞得转身走了,道:“观主与我母后是师姐妹,我去问观主解毒药有几种。”

李晶晶瞧着何敬焱走过来,朝他做了鬼脸,就要跑掉,被他闪电般冲至,老鹰抓小鸡似的提起了后衣领,把她抱了起来。

何敬焱唤问:“回春居士?”

长安城里售卖止血粉、止痛活血膏的药馆不止一家,可是药效奇好只有医神丁素然的医药馆。

大年初二,他在这家医药馆各买了一盒,一直在寻找神秘的回春居士。

前些天他曾经怀疑过李晶晶,可是不敢确认。直到今日医神丁素然的弟子子风观主求上门来找李晶晶。

李晶晶点头道:“何叔叔,我的这个名号好听吗?”

“这个名字倒是配得上你的药术。”何敬焱却是忘记当初心里曾诋毁回春药士制出去斑膏弄的药界人人都弄这个,不把心思放在制正经药上头。

李晶晶笑道:“我师父给我取得。”

何敬焱斟酌着词语,好半天方道:“我想要一些止血粉、止痛活血膏,送给北地的将士。”

李晶晶双眼瞅着天,等着何敬焱开口脖颈都快直着酸了,亲昵的伸手推他肩膀,道:“你才知道问我要啊?晚了!”

何敬焱一脸失望。

“我爷爷半个月前就向我要了好多。”李晶晶双手在何敬焱来回翻动十几次,小嘴微张道:“呶,我各给了他一百五十罐,他还说不够啊。”

何敬焱自是知道李晶晶所说的一罐是一斤药的量,一百五十斤止血粉、止痛活血膏,整个白云观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心里再次确定她身怀秘密。

他喜出往外,自语道:“师父怎未给我说过此事?”

“这点小事也用说啊。你这人好没趣,我不跟你玩了。”李晶晶从何敬焱怀里跳下地,风似的跑去了药室,砰把门关了插上了。

再过几天就要去潭州新家了,这里的药室得让人封了。

她的目光落在铁架上紫砂材质的整套小号药具,这是四岁时,李老实特意请了太清观里的工匠做的,是她此生使用的第一套药具。

药室里别的东西可以不带,这套药具是必须要带走的。

她垫脚从铁架上取下一本册子,打开瞧着里面的墨笔写得小字。这是曲义、曲正记录的收购药草、药兽的帐本,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李云霄拍门大声道:“妹妹,雨姑姑生了一个细伢子。你制好药就出来。娘要带着我们一起去瞧看啊。”

李晶晶听了一扫刚才的惆怅,欢喜的刚打开门就被李云霄冲进来抱住亲了一下脸颊。

两人手牵手去找了贺氏,由她带着一起去了曲义的家。

曲雨的夫君望枫道长经常不在家去了观里。这些天望枫道长好像失踪了一样,一直没有回过曲家村,也没跟曲雨说去了哪里。

曲义爷爷奶奶怕曲雨夜里生产没有人照顾,就让曲雨住到娘家,月子也在娘家做了。

“这细伢子瞧着就个有福的,我给他送个长命锁,保佑他长命百岁。”贺氏取出一个红色小盒子放在了枕头边。

“您都亲自来瞧他,他可不就是个有福的。”曲雨满脸喜气,可是身子有些虚弱,说话有气不力。

贺氏如今已不是寻常的妇人,而是正三品的县主、开国侯夫人。

贺氏能来曲义家看望曲雨,除去感谢曲义家一直照看着李晶晶的药草园、药兽园,更深的一层意思是代表李家对望枫道长的器重。

从望枫道长不找别人只找了李老实介绍曲家村的妹子当堂客开始,贺氏就关注了这个人。

望枫道长能够在李炳重伤到达太清观的那晚就被石通观主派来接曲氏,足矣证明他是李炳、石通非常信任的人,也是李家日后可以放心用的人。

李家马上就要去潭州新家,正值用人之际。贺氏心里希望望枫道长一家都能去潭州。

贺氏与龙凤胎走后,曲雨打开了红盒,里面放着闪闪发光的纯金长命锁,锁下面还压着一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

深夜飘着细雨,望枫道长突然间冒雨回来了。

曲义家的人都醒来了,热情的款待望枫。

曲义爷爷、田氏陪着望枫说话。曲义爹去厨房生火,李氏切肉做饭。曲义亲热的叫着“姑父”。

“这些天我去了潭州,忙得脚不沾地。今个白天困了眯了一会,做了个好梦,想着就是雨妹子生了,赶紧赶了回来。”望枫身上沾了湿气,怕进了月子房让曲雨母子受凉,就坐在堂屋里头吃热茶。

曲义爷爷笑眯眯问道:“你做了什么梦?”

田氏忙打断道:“好梦莫说,要留在心里头。这样好梦才能成真。”

“我不在的日子,多亏爹娘哥嫂照顾雨妹子。这些银钱不多,请你们收下。”望枫取出两个十两的小银锭。

田氏把银锭推回去,道:“我们照顾雨妹子是应该的。你们如今添了细伢子,银钱留着自已用吧。”

“爹,娘,实不相瞒,我这些天挣了些银钱,在潭州书院附近置了一座宅子,准备等雨妹子满月了,就把她跟儿子接到潭州去。”望枫想着晚说不如早说,索性直言了。

曲义爷爷与田氏惊呆了。

望枫继续道:“有件事,爹娘要跟哥嫂商量一下。义伢子过了年八岁了,我想先送他到潭州书院旁边的由前朝几个举人教书的学堂读书,吃住就在我家里,束修费也由我家出了,等他学了两年,我再托人送到他潭州书院。”

曲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潭州学堂一个月的束修费就得二两银钱,这还不包括吃住的费用。”田氏激动道:“义伢子,你快给你姑父磕头!”

“姑父,谢谢您送我去潭州学堂读书。”曲义满脸喜气,就要跪地磕头,被望枫双手扶起“我指着你好好读书,考中功名,给你弟弟做个榜样。”

一会儿曲义爹把饭菜端上来,又去烧热水。

望枫饿得狠了将饭菜一扫光,道:“你们快都去睡吧,我洗把脸就去屋里头瞧瞧雨妹与我儿子。”

曲雨已经醒了,瞧着风尘仆仆黑脸膛的望枫,满心欢喜也不感觉疲惫困顿,见他热泪盈眶小心翼翼的抱着儿子,心房充满了幸福,微笑道:“爹娘说让你给咱们的儿子起个名字。”

她嫁给望枫快一年了,聚少离多,并不知道他俗家姓名。

望枫坐下来,笑容满脸,道:“我原是孤儿,差点被野狗咬死,被侯爷救了送到道观。侯爷赐我姓李名北。咱们的儿子就叫李怀恩。时常怀着感恩的心,要报答侯爷的恩情。”

“恩伢子,你爹给你起得名字真好听。”曲雨头一回听到望枫说侯爷,可是她的性子素来安静稳重,他不主动说,就不会过问他的任何事。

望枫脱了衣裤,让曲雨与儿子睡到里头,他躺在外头,见曲雨兴奋高兴的丝毫不困,便将要搬到潭州府住及送曲义到潭州学堂读书的事说了。

曲雨听着开始舍不得离开娘家人,后来听到曲义要跟去到潭州学堂读书,感激落泪道:“夫君,你对我太好了。”

她正是有了牲畜一样的前夫那样的对比,才知道望枫对她多么的好。

望枫拥着曲雨,柔声道:“你是我儿子的娘,我不对你又对谁好。”

曲雨乖巧温柔的道:“夫君,我以后会好好教养恩伢子,让他跟你一样重情义。”

望枫得了夸赞,心情更加高兴,继续给曲雨讲道:“侯爷对我恩重如山,除去赠了我一座宅子,还给我向朝廷讨了个武官官职,正七品下致果副尉,在潭州府军队挂职,每个月领官饷三十五两银钱。”

曲雨目瞪口呆,失声问道:“夫君,你成了军官老爷?”

“对。你不高兴吗?”

“我为你高兴。”曲雨把头埋进望枫怀里,轻声道:“我没想到你会当这么大的军官老爷。我要是跟你去了潭州,怕是会丢你的脸。”

她是被休弃的女子,别说是再嫁给军官,就是嫁给普通男子都会让夫家蒙羞。

望枫见把曲雨吓着了,怕她心生自卑,忙道:“只是个正七品下的武散官,没有实权,手底下连个小兵都没有,可比不得文官县令。”

曲雨这才好些了,跟望枫说起了李家送重礼的事。

望枫喜道:“这是侯爷的赐的,咱们就收下,不用退回去。”

曲雨问道:“夫君,你说的侯爷可是珠姑姑的夫君?”

“正是。”望枫笑道:“我原先是侯爷的亲兵,跟着他去北地匈奴国,几年前我身份暴露,侯爷派我回到潭州做些事,暗中保护他的家人。”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李家过了今晚就要举家迁到潭州。

李炳的骨头基本好了,已经能够长走慢跑,就是不能快跑。他的容貌已经恢复了七成,头发长得慢些,才生出五寸。

何义芸在李家住了九日,瞧着李炳身体一天一个变化,恢复得速度匪夷所思,若不是亲眼目睹实难相信。

在此期间她曾十几次单独找李晶晶询问一些疑难杂症的救治药方,李晶晶开始好好的回答后来就耐烦的跑开。

“小晶娘,明个我就要回长安了。”何义芸在药兽圈外找到了正在指挥虎奔军亲兵搬兽笼的李晶晶,“我有件极重要的事想要问你。”

李晶晶仰起小脑袋,认真的道:“好啊。你问吧。”

何义芸实在受不了药兽圈的臊臭气味,指着远处的空地,道:“咱们去那边说话,可好?”

李晶晶由何义芸牵着手往前走,沉默不语。

她猜测何义芸是要以朝廷的名义讨要药方。

她是个药师,就算拥有很多的药方,也不能无偿献给朝廷,更何况她制出来的药,就算公布药方,朝廷没有回春药府里的灵水,无法制出同样药效的药。

何义芸环视四周,确认只有明珠、银珠、望月三女,方蹙眉缓缓道:“小晶娘,实不相瞒,此次我从长安千里到你家,是为了察访你的药术。”

李晶晶哦了一声。

“我有个嫡亲的弟弟,过了年就九岁了。我母后生他时的头几天中了剧毒,他生下来身体非常弱,别的婴孩天天喝奶,他天天喝汤药。”何义芸伸手比划一下,不到三尺,“他长到五岁,才这么高。”

李晶晶同情道:“好可怜啊。”心里惊呼:原来你问了我这么多天,是为了你亲弟弟。你怎么不早说呢?

何义芸出乎意料的没有哭,平静的道:“他得了怪病,双腿无法站立,浑身肌肤时常出现针点大的红点。母后的师父医神丁奶奶确诊他最多活到十二岁。”

李晶晶抬头迎着何义芸坦诚的目光,道:“你再多说说你弟弟的病情。”

何义芸每年夏季都要陪着慕容英出宫去看望何义扬,每次都能看到丁素然给何义扬把脉说他的病情,自是很了解,当下细细的说来。

李晶晶问道:“你弟弟的一双小腿比同年龄的细伢子小吧?”

“对。”何义芸内心惊诧,刚才说过的话没有说到这一点,李晶晶竟然会知道。

李晶晶继续问道:“他是不是每回肌肤出过红点,就会发热或是伤寒,过了七天红点就会自然消失啊?”

何义芸目光期盼,点头道:“是。”

李晶晶已猜到了何义扬得了什么病,又问:“他是不是喜欢干活受累啊?”

何义芸心里又失望了,轻声道:“我弟弟倒是不做活,只是每天坚持读书习武。”

李晶晶反驳道:“练武不就是干重活吗,练武要流好多的汗,比种田还累啊。”又摇头道:“你弟弟双腿都无法站立了还练武,他是不要命了吗?”

何义芸忍不住为弟弟辨解道:“他在山里住着,没有一个朋友,日子过得很闷,只有练武读书打发日子。他以前练武很刻苦,自从双腿不能站立,就坐在轮椅上练臂力拉弓。”

“那是蛮可怜的哦。”李晶晶心说:又一个学霸,还是皇家出品。不知小皇子比起小黑熊表哥谁更学霸。

何义芸问道:“你知道他得的什么病?”

李晶晶谦虚的道:“我没有见到他人,只是从你说的这些病状猜测,他双腿不能站立可能是小儿麻痹症,肌肤时常出红点兴许是紫癜。”

“那你有没有药治好我弟弟的病?”何义芸从未听过这两种病名,医神丁素然给何义扬治了几年病,也没听她说过,这是两种新发现的病,难怪治不好。

“我没见过他人,不能随便给他制药啊。”

“你这么说就是有药了!”

李晶晶瞧着何义芸眼睛射放异光,干笑两声,问道:“你不会要把我拐去给你弟弟制药吧?”

何义芸被猜中心思,俯身伸手捏捏李晶晶脸颊的婴儿肉,笑道:“我要带你走,也得征求了李叔叔才行。”

她是瞧出来了,李炳隐瞒了真实身份,把家人藏在穷山村里过了这么多年舒心安稳的小日子,看着对家人都不在意,其实他对个个都很上心。

她要是敢拐了李晶晶,李炳绝对敢撺掇着何冬把她下嫁到异国他乡报复。

何冬后宫不止她母后一个女人,朝堂可就只有一个李炳。

她非常清楚对于何冬来说,李炳的话比她母后管用的多。

李晶晶问道:“你觉得我爷爷同意,我奶奶会同意吗?”

何义芸知道曲氏把李晶晶当成眼珠子疼,这就更没有把握了。

她只有央求道:“小晶娘,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现在身子极差,根本无法远行。过了年他就九岁,顶多再活三年,我实是不能让他冒个险到潭州找你瞧病。”

“哦。那我去玩了。”李晶晶挥挥雪白的小嫩手跑了。

她是不会离开家人千里远行出诊。

不是她狠心,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只要她这次妥协了,日后皇族再有人病,还去不去。

即然患者没有求药的诚心,她犯不着坦诚相待告诉对方有保命丸,可以保了何义扬平安往返。

傍晚,李家又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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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公主驿站懊悔 李家举家迁潭州

老族长、曲顺求见李炳夫妻。

李炳从太清观回到家里后,老族长父子已来探望过好几次,头两回都拿着礼物,后来李家得了富贵,怕送礼被识认为有事相求,就空手来了。

曲顺双手呈上一张面额二百两的银票,恭敬的道:“听闻您明个举家迁到潭州新府,我们族里凑了些银钱祝贺您迁居。”

曲氏已从曲快手的嘴里得知了此事,二百两银票当中只有五十两是各家凑的,其余的都是老族长出的。

她不等李炳说话,便推辞道:“这可使不得。我们家不能要族里的银钱。”

“这是族里所有人的一点心意,您们若是不收,我没法向族人交待。”曲顺站着不肯收回银票。

老族长激动道:“晶县主把几亩药草地的收益都赠给了族里,还说以后族里有人若是得了重病就去潭州找她制药,她不收分文。”

曲氏自豪的道:“晶妹子给我说过这事。她做的好。”

当初老族长贱卖了地给李晶晶,如今李晶晶把地里产的药草赠给曲族。

李家人自是赞成。

曲顺道:“晶县主的三亩药草地种的都是易活的药草,收益是稻田的十几倍,她又给族里找好了个童叟无欺的好买家—太清观。”

李炳面带微笑。

太清观的广明子为了常见到李晶晶,已给白云观观主写了信,要调到潭州的清云观。

广明子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药徒正好前不久考下了药师文书,今后就在太清观里当药师。

此位药师是广明子一手教出来的,把他当成亲爹一样敬着,见了李晶晶一口一个师姑。

李晶晶让他收曲族药草就是一句话的事。

曲顺接着道:“以后只要族里派人打理了,每年都能收个二百两银钱,除去支付学堂请先生买书本的开支还有富余。”

曲氏这才知道药草田年收益二百两银钱,不是个小数目。

“我们就收下了。”李炳双手接过银票,笑道:“日后族里有什么难处直管开口。”

老族长与曲顺得了李炳这句承诺,心里无比高兴。

李晶晶从药室里出来,就被站在树下跟李老实谈天的邓镜招手叫住,“小晶娘,爷爷明个就走了。我瞧着你制的药极好,你送我些吧。”

“好啊。你想要什么药?”李晶晶喜欢跟这种爽直的人打交道。

林氏去世,邓镜很给曲氏面子,给曲快手家送了银钱。

她是想过给邓镜送药,可是送药不吉利,就没有主动开口。

“我就知道小晶娘最大方了。”邓镜喜道:“我给你说说我家里的情况,我只有一个正妻,没有妾室,你奶奶和我生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我们比你爷爷奶奶厉害吧?”

他与夫人感情好子孙满堂是人生最得意的事中的一件。

李晶晶听了咯咯笑,朝李炳的卧室高声叫道:“爷爷,邓爷爷说生孩子比你厉害啊,你服输不?”

“先生,我跟小晶娘说笑的。”邓镜连忙俯身捂了李晶晶的嘴,嗔怪道:“我跟你说说我家的人口,你就告我黑状了。”

他是想趁机跟李老实说说家里的情况,好让李老实同意把李云霄做他的孙女婿。

何敬焱从李炳卧室走出来,高声道:“长生哥,邓伯伯家里有二十四个孙子,只有一个孙女。我那邓侄女今年九岁,诗琴书画样样都会。邓叔叔想把邓侄女许配给云青。”

邓镜指着何敬焱笑道:“叔叔回长安请你喝酒!”

李老实非常诚恳的道:“邓伯伯,青伢子的亲事我做不了主,您得问我爹。”

“小晶娘,我继续跟你说我家人,你瞧瞧给他们什么药好。”邓镜就是怕向李炳提了被拒绝再没有机会,这才曲线问李云青跟李老实。

好在李云青年龄不大,自家孙女更是岁数小,听李炳口气,李家只在潭州呆几年就会定居长安,那时他再提亲事也不晚。

次日一早,天未亮李家人及客人都起来了,麻利的用过早饭。

邓镜、何庆、何义芸由御林军护送先行一步,返回长安。

李家人上了马车,行李堆放在马车上,由何敬焱的百兵亲兵护送,天蒙蒙亮就离开曲家村驶向潭州府。

何义芸躺在马车上,今个起得早,却是困意全无,回想这些天跟李晶晶接触的点滴,对李晶晶的药术心服口服。

车队在官道上奔驰,过了潭州,直奔武昌,傍晚停在湖南道一个县城的驿馆休整。

何义芸怕慕容英在皇军等着急了,灯下写了长长的信,共计十二页,反复看了几遍,又补充了两页,用蜡封了信,交给王志,让他用五百里加急送去长安。

明珠心里有事睡不着,见何义芸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轻声道:“公主,奴婢有一事不知是否当讲。”

何义芸轻声道:“你过来坐下讲吧。”

明珠坐在床边,缓缓低声道:“奴婢听秦家嫡少爷说生母秦二夫人怀了身孕。”

“那又如何?”何义芸一听秦家就满脸厌恶。

她的二叔何夏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连通房都没有。

两年前她二叔战死,二婶娘牛老王妃失了夫君,只有两个儿子,何敬青是二儿子。

牛老王妃一直打算等何敬青过了孝期,给他娶一个贤慧温柔的名门嫡女。

何敬青竟是被秦国公庶女秦兰下药当众出丑,落了一个孝期思淫的臭名声,被牛老王妃杖责五十,派到北地前线去了。

牛老王妃宁愿让他死在战场,也不愿让他娶秦兰进府。

秦国公秦雄晃厚颜上门,大言不惭竟是要何敬青立秦兰为郡王,被牛老王妃讥讽骂出门去。

秦雄晃去求何冬赐婚给何敬青与秦兰赐婚。

何冬看在秦雄晃开国功臣的份上,把秦兰赐给何敬青当郡王侧妃,立了一位名门世家的女子为郡王妃。

牛老王妃为此事都不进宫了。慕容英亲替何冬去王府给牛老王妃陪礼。牛老王妃这才消了气。

原本此事至此应该结束了。

谁知数月前,国公府竟是放秦兰到潭州游玩,一走一个多月,人未回来,跟何敬胜暧昧不清、打着何敬青旗号收贿赂的臭名就传到了长安。

牛老王妃气得病倒了,这回连慕容英也躲着不见了,直接去了县城里的别院。

秦雄晃就是这么对待她的二叔家,对她更别提了,从她刚出生就为比她大五岁的嫡长孙秦朴康求娶她。

秦朴康品性倒是好的,武功在长安城里名高门的同龄小郎里头强的,去年中了秀才,学问也不错,只是面黑如炭,身材肥壮,说难听了只比猪好看些。

她堂堂的嫡公主,虽说没有闭月羞花之貌,在高门同龄小娘里面长得还算中上等。

秦雄晃竟是要让她嫁给秦朴康,有一次甚至在宴会上趁着何冬微醉当着许多人的面求娶。

她气得没有风度的当场离席,事后被几个妃子生的公主姐姐嘲笑。

这件事比上件事更让她厌恶秦家。

明珠继续道:“几年前,奴婢有一次无意听到秦家大夫人跟皇后娘娘说秦二夫人生产时伤了根本,不会再孕。皇后娘娘给秦二夫人赐了药材,还暗示秦家要体恤秦二夫人,不要在子嗣上头为难她。”

何义芸道:“母后敬重秦二夫人才学,对她不同些。”

她母后慕容英的书桌上时常摆放着几本书,有一本书始终在桌面上,就是贺慧淑的诗集。

她自是读过贺慧淑的诗,里面透着浓郁的沧桑,不像是年青女子做的诗,这些让许多名士夸赞的诗,她年龄小看了无法产生共鸣。

明珠见点不透,唯有直言道:“公主,秦二夫人是不孕之人,这次却是怀了孕。奴婢听秦家嫡少爷口气,是晶县主的药治好了秦二夫人的顽疾。”

何义芸微笑道:“这更能证实小晶娘的药术高超。明个我在信里把此事写了告诉母后。”

银珠走过来蹲下,望着眼白蔚蓝一派纯真的何义芸,轻声道:“公主,明珠与奴婢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也是生产时伤了根本不能再孕,若是吃了晶县主的药,能不能跟秦二夫人一样身子康健了再怀上陛下的龙子。”

何义芸腾的坐了起来,急道:“我真是好糊涂,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昨个邓影向李晶晶要药了,还要了那么多,给家里几十口子人人都要了。

她就想给不给父皇母后要一些,可是再想父皇母后用的药都是李晶晶师父药神赤灵子亲手制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珠取了衣服给何义芸披上,柔声道:“公主,您不是糊涂,是满心都想着皇子的事,没有心思再想别的。”

何义芸满脸懊恼自责,却是不曾埋怨两个大宫女一句,道:“我明早就给皇叔说,返回潭州去找小晶娘,为我母后求药。”

“公主,此事奴婢有个建议。”明珠低声道:“奴婢给皇后娘娘把过脉,深知娘娘的身体情况,不如奴婢返回潭州,将此事给晶县主说了,若是有药就拿回,没有也就算了。”

银珠握着何义芸的小手,柔声道:“公主,明珠与奴婢未曾在李家说此事,是觉得您未大婚,不适宜说此事。晶县主虽未大婚,然不到七岁,只是个小孩子,明珠跟她说此事倒也无妨。”

“皇后娘娘是千金之躯,患了什么病都是宫里的隐秘。由您说出来跟奴婢说出来是不同的。”明珠继续道:“奴婢嘴里说出来,日后传出去,不见得有人相信,皇后娘娘的名声不会因此受损。”

“事关母后的名声,我们都不能莽撞说了出去。”何义芸闭目细想,半晌睁开眼睛,道:“明珠,你跟小晶娘就说是我的一个亲人。”

明珠夸赞道:“还是咱们的公主想得周到。”

次日一大早,何义芸就让王志派了四个御林军护送明珠去了潭州。马车队在前面的城府驿站等候。

且说李家由虎奔军百名亲兵护送浩浩荡荡到了潭州境内,直奔皇帝何冬赐下的从三品开国侯府。

何冬册封李炳一品太师的官职,比从三品高了几级。

何冬没有赐太师府,是因为朝规规定,文武职官的府邸随着免职、调迁是要收回,而有了爵勋官员的府邸可以世代居住。

李炳的开国侯府是开朝湖南王的王府,建在潭州书院与潭州秦国公府之间。

湖南王在潭州共有两座王府。李炳得的是王府的正府,秦国公得的是王府的别院。

王府的正府曾经富丽堂皇,光是家具古树就值许多银钱,还拥有千余件古董,只是十几年前被义军抢了,里面空荡荡。

定朝年年打仗,国库可想而知的穷。

何冬把这种看上去很大气的王府赐给李炳,即给了爱臣脸面,又不会被群臣反对,两全其美的事。

李炳提前派了李立归置侯府。

李云青得了贺氏的令在侯府呆了几天,按照家人的喜好摆设家具等,一门心思想让家人个个都住得满意。

湖南道都督、潭州长史等人一直未见到李炳,得知李家要迁到潭州住,都派了嫡长子到侯府送了家具、古董、名树等等,又跟李云青打听清楚李家人哪天到。

这一日,开国侯府门前聚着二百多名七品以上穿着浅绿、深绿、浅绯、深绯、紫色官袍的湖南道的官员。

人人都在扯着脖子期盼着瞧看传说中以一敌万灭了匈奴几万军队的千古大英雄,令敌国匈奴皇朝皇帝敬仰的神秘人物——被皇帝在朝堂上尊为先生的卧虎先生。

众官等了一个时辰,早饭喝汤水多的尿急,实在忍不住,就跟侯府守门的奴仆说了。

四个奴仆当中为首的中年奴仆左眉毛少了一半,不卑不亢,高声道:“我们府的大少爷就早放下话来,人有三急,谁都得入厕,各位有内急,就请到府里外院的厕室。”

大少爷便是李云霄,开国侯世子,将来是要继承李炳的侯位。这个侯府多年后就会属于他。

众官一听这话都不觉得尴尬了,赶紧的由两个奴仆引着进了府,去了不远处的外院厕室解了内急,舒畅了就趁机打量起侯府。

侯府整个刚用白粉刷过墙,青砖白墙,地上铺着灰砖,透着一股新气。

侯府正门进去就是外院,座南朝北的两排屋子,每排都是二十间屋,每间屋都是大屋子六扇门九扇窗,取了吉祥如意的数字。

只能瞧到迎客厅里头的摆设,清一色崭新的红木家具,比不得紫檀木家具贵重,几只半人高的镶金丝珐琅瓶、青花瓷瓶瞧着不像几百年的古董,不过几十个年头是有的。

奢华富贵绝对谈不上,只能是简朴大气。

再一细看守在外院的两个奴仆、两个奴婢,竟然身体都有缺陷。

两个站在迎宾厅门口的老年奴仆各少了一只手。

两个正往迎宾厅里端果盘的中年奴婢各少了一只耳朵。

跟这四人相比,侯府门前四个断眉毛、少手指的奴仆已算是齐全人了。

李家一门三侯三县主,李炳官拜正一品太师,地位与四位王爷平齐平坐。

侯府的用的下人竟是残疾人,是李炳没有银钱,还是内有隐情。

午时三刻,百名浑身杀气腾腾的钢甲骑兵护送着六辆马车自官道上奔驰而至。

侯府大门口的四个奴仆麻利的把系在竹竿上的九挂鞭炮点了,炮竹大响,震耳欲聋,喜气洋洋,引得路人纷纷留步关注。

何敬焱头一个下了马车,亲自掀起第一辆马车的车帘,扶了李炳、曲氏下来,朝众官高声道:“这便是我师父卧虎先生,我师父旁边的是我师母曲县主。”

李炳戴着黄色狐狸皮毛帽子,身穿浅紫棉袍,系深紫腰带,身材清瘦高大,肤色微红,长眉将要入鬓,鼻子直挺,嘴唇不厚不薄,桃花眼睛深邃明亮,除去微微驼背,容貌出众,气质儒雅,更像是潭州书院里的博士。

他的身子比十天前强了许多,脸上毁容的肌肤恢复了八成,再过几天等着能够双腿跑了,就可以停了蚁虎再生骨膏,往身上焚伤的肌肤涂抹生肌粉。

曲氏梳着飞天髻,发插御赐镶红宝石金凤钗,身着铁绣红云锦绸长裙,外罩白狐狸毛披肩,右手无名指戴祖母绿宝石金戒指,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肌肤白细,柳眉大眼,比同龄四十几岁的妇人显得年青十岁。

她哪见过这么多官员,目光瞅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众官顾不得细细打量这对夫妻,以湖南道都督为首上前几步跪下口称,“吾等拜见太师、曲县主。”

“让你们久等了,都快起来,随我与夫人进府喝杯茶水。”李炳声音平和,用力握住了曲氏的手。

众官连忙起身让开路,便是湖南道都督也恭敬的请着李炳与曲氏走过。

这时从第二辆马车下来一对年青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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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良地果山千军奴 晶晶得一院一楼

男子身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目光温和,穿着藏青色长袍,气质憨朴。

女子身材高挑,肌肤粉白,容貌清丽,身着米色绸缎长裙,梳着交心髻,发戴紫玉凤头金钗,气质端庄大气,瞧着顶多二十岁出头。

“想必这便是李太师的长子长生开国侯爷与贺县主。”

肥胖的湖南道都督在众官的小声议论声中迎了上去,因官职与李老实、贺氏平级,拱手笑道:“虎父无犬子。先生的长子长生侯爷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都督先到府里坐。”李老实早就得了贺氏嘱咐,让着湖南道都督半个肩往前走。

贺氏等着龙凤胎从第三辆马车下来,一手牵一个,目不斜视,在众位官员的注目下走进了新家开国侯府。

李炳为了缓解曲氏的紧张,指着门匾,微笑道:“此乃陛下亲笔题名,派人从长安送来。”

曲氏听了陛下二字,心里更慌,低头都未瞧到门匾就胡乱的点头。

李炳继续道:“夫人,以后这是咱们的家,慢慢你就适应了。”

曲氏这才好了些,抬头环视四周,见到空荡荡开阔的外院,比潭州国公府的外院大了一倍,惊诧道:“真是大。”

李炳微笑道:“龙恩浩荡。”

湖南道都督见李炳这般在意曲氏,早就备好的十名美女还是别送了。

李晶晶不慌不乱,边走着路,边淡定的仰视正门大匾,金字闪光,写着开国侯府四字。

她听说此府是开朝的王府,里面光是院子就有三十二座,阁楼十二座,花园花圃九个,大小人工湖三个。

这几天她从何敬焱那里了解到,此府比潭州国公府面积大了三倍,放眼湖南道是最大的府邸。

按照李炳从三品开国侯品级,住如此大的府邸是违了朝规。

只是李家一门三侯,应该赐三座侯府,再则李炳还是正一品太师,何冬只赐了一座府邸。

还有一件事,这些年来本该由朝廷出银钱养着派到北地受伤的细作,可是国库空荡荡,一直是李炳想办法做生意赚银钱养着他们。

北地的细作约有两千人,每年都有人在打探讯息时受伤,严重者残疾甚至丢了性命。

残疾的细作回到定朝找不到经营无法生活,牺牲的细作家眷要给一笔抚恤银钱,这些都由李炳自掏腰包。

李炳为朝廷花的银钱足矣买好几个这样的府邸。

李晶晶心道:我们家住王府,心安理得。

李老实、贺氏牵着龙凤胎跟着李炳夫妻与何敬焱进了外院迎宾厅,请何敬焱、湖南道都督坐了左侧上首。

湖南道都督望着顶着二品县主封号的小人儿李晶晶,此女童被何冬看重,日后应会嫁给何冬的子侄,是未来的皇妃或是王妃。

他不敢托大,请着何敬焱、李老实夫妻与龙凤胎坐了左侧上首,他则坐了右侧上首。

潭州刺史在潭州府是仅次于湖南道都督的实权官员,到了这里品级就低了,连李云霄这个侯府世子都不如。

外院迎宾厅虽大,也坐不下二百余人,品级低的官员自觉的站在了厅外的院子。

四个身体残疾的奴婢、奴仆连忙给众人倒茶。

李炳朝四人微笑点头,跟曲氏缓缓道:“他们都是孤儿,在道观里长大,学了些武功,跟着我去了北地,吃了很多苦又受了伤。我就把他们带过来,跟咱们一起生活。”

侯府初建缺少人手,李炳用谁都不如用这些老下属放心,就是怕家人瞧着残缺的下人害怕,更担心家人瞧不起他们,是以昨个就特意嘱咐过了。

曲氏目光怜悯,道:“好。以后好好过日子。”

四人瞧着曲氏一脸柔善,跟李立说的一样,心里都很高兴。

李晶晶从未歧视过残疾人,何况他们是为国立下功劳受伤。

李云霄在曲家村时见了不少来找李晶晶求药的病人,都是鲜血淋淋,相比起来,侯府的下人模样能入眼多了。他也不害怕。

“各位的心意我领了。今个府里搬迁繁忙,就不留各位在府里用饭,在东边望江楼备了薄酒,我那长孙云青在那里候着各位。”李炳同何敬焱、李老实与众位官员闲聊了一刻钟,便下了逐客令。

“先生竟是让世子爷酒楼设宴款待下官,下官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去用饭,日后再来拜访。”湖南道都督鞠躬行礼,带着众官离开了侯府。

众官觉得侯府端茶的四个下人不是断手就是少耳,怎么瞧怎么都渗得慌,让这样的人侍候用饭,真心会留下阴影。

李炳安排众官去外面酒楼用饭,又让世子爷李云青坐陪,众官心里很是高兴。

湖南道二百多官员走了,外院立刻安静下来。

没了外人,李云霄立刻叫道:“奶奶,我好饿啊。”

曲氏连忙瞅着李炳,急道:“莫让孩子饿着了。”

李炳原想着先让家人见一下奴仆、奴婢,只有先用饭了。

两个奴婢带路,将李家人引到外院后的中院小饭厅,里面已置好两桌热气腾腾的酒菜。

曲氏瞧着饭菜比不上潭州秦国公府的奢侈,可是比起在曲家村时自已做的强多了,就是比在浏阳县城酒楼里吃的都丰盛许多,心情顿时更加好了,疲乏怯懦一扫而空。

李炳瞧着曲氏眉眼含笑,柔声道:“夫人,咱们府里的四个厨子是北地最好的,你尝尝他们做的可好?”

贺氏低声问一个中年奴婢道:“今个来了一百名虎奔军将士,可备了他们的饭菜?”

中年奴婢恭敬的慢慢道:“回禀大夫人,厨房已给将士们备好,在外院的中饭厅,他们的饭菜样式都是李立管家昨个就定好的,这会子他们应该入座用上饭了。”

贺氏听着中年奴婢操着北地话,吐字清晰,说得非常清楚,一看就是在富贵人家待过。

若是整个府里的下人都跟中年奴婢这样,那么就算是残疾也是好用,能让李家人省心的。

今个是到新家的第一顿饭,李家人并未到齐。

李家人与何敬焱坐一桌,望莲、望月、吕道明、洪老三、陈老七坐了一桌。

众人兴许是饿了,胃口都比往常好,等将几个盘子吃的底朝天,这才发觉厨子的厨技极好,每道菜都原汁原味,肉汁多不腻,鱼虾鲜美。

李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何敬焱的家里虽是王府,但是也不讲究。

曲氏夸赞道:“北地的厨子将鱼虾做得真好。”

李炳微笑道:“开朝狗皇帝的贵妃是扬州人,每日都要吃鱼,她能瞧得上的厨子做鱼自是好的。”

曲氏震惊道:“咱们家里的厨子给开朝贵妃做过饭?”

李炳缓缓道:“只是做过几顿而已。你莫多想。”

李晶晶招手叫过奴婢,道:“北地产白面、荞面,荞面蒸成窝窝蘸着肉汁鱼汤很好吃。我爷爷、我娘、何叔叔肯定爱吃。晚上叫厨子做些这个吃吧。”

“是。”奴婢点头笑道:“四个厨子都精于做荞面窝窝,厨房里正好有荞面,小姐真是点得好。”

李家人有午休的习惯。李炳就让下人领着家人去早就安排好的院子歇息。

侯府的中院往后走是个十字路口,通往各院、阁楼、花园。

已在此等候一刻钟的十二个奴婢、下人挨个自报姓名,而后走向由李立早就定好要跟的主子。

曲氏、贺氏、李晶晶各分到了两个中年奴婢。

李去病分到了四个中年奴仆,李云霄分到了两个中年奴仆、两个青年奴仆。

李晶晶嘀咕道:“好个李立爷爷,竟然重男轻女,给奶奶、我娘与我少分两个人啊。”

李云霄立刻过来道:“妹妹,我分你一个,咱们一人三个。”

李晶晶摇头道:“我才不要男的侍候呢。”

她的两个奴婢李欢、李喜,都是三十几岁,模样不如望莲、望月好看,比曲氏都显老。

李欢生得五大三粗,从背影看像是男子,肌肤微黄,扫帚眉毛、长眼、厚嘴唇,右手缺了大拇指、无名指。

李喜个子不高,体型微胖,一张柿饼脸,金鱼泡泡眼、塌鼻子、嘴长得有点斜,唯一好看的柳叶眉被额前留海遮得若隐若现,缺陷是少了半只右耳。

“小姐,不是管家厚此薄彼,而是府里奴婢数量只有奴仆两成。”李欢见李晶晶感兴趣的停下脚步,继续道:“管家说,过些天府里就会添几十个奴婢。到时侍候小姐的奴婢就多了。”

李晶晶好奇的问道:“你原来在北地都做什么事打探讯息啊?”

李欢低声道:“奴婢力气大,会些武功。一开始奉老老爷之命在青城集市卖豆腐,后来进了匈奴大将军府里戏班子唱武生。”

李晶晶惊讶道:“戏班子不是禁止女子唱戏吗?”心说:李立爷爷是不是分错人了,应该把李欢分给爱听戏的奶奶才对啊。

她是不知李欢唱的是北地的戏,跟曲氏听的花鼓戏截然不同。

李欢解释道:“本朝是这样,可那匈奴皇朝素来开放,没有这个禁令。”

李晶晶望向李喜,后者轻声道:“奴婢的绣活还算过得去,一直在青城匈奴都督府里当绣娘。”

李晶晶秀眉微挑,摇头道:“我不喜欢做绣活,你不要教我哦。”

李喜金鱼泡泡眼里目光温柔,道:“奴婢听小姐吩咐。”

“她们叫望莲、望月,是太明观武道姑,负责保护我的安全。”李晶晶环视四人,一本正经道:“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不要打架内讧让我生气哦。”

李欢、李喜不约而同的道:“小姐放心,我们定与两位仙姑和睦相处。”

望莲与望月只是憨笑。李欢、李喜瞧着两女心思单纯,这样的人最好打交道。

五人走过一片二百平米的苍绿的竹林,遇到一个三岔口,从右边的路口走了十几丈,青石路两边皆是种着梅树。

正值寒冬,近百株梅花争艳开放,红梅娇艳,腊梅静美,梅香飘漫。

前方视线豁然开朗,竟是一座十几亩的人工湖,湖中央有座红顶八角亭子,湖两边种着垂柳、芙蓉,想必夏天景色会很美。

李欢主动开口道:“小姐,此湖叫星湖,从高处看是个星形,李立管家按照老老爷的指令,给您拔了星湖边的月清院、望星阁及一座花园。”

李晶晶瞧着碧绿的湖水心情更加高兴,再一听要住在湖边的院子,还有一座阁楼、一座花园,忍不住喜道:“我先去瞧瞧这三处地方再午休。”

李欢在前头引路,指着围绕湖边建成的几座建筑,道:“星湖是府里第一大人工湖,湖边共建有五座院子、两座阁楼、两座花园。月清院紧挨着老老爷老老夫人住的月静院、大老爷大夫人住的月轩院。”

李晶晶满意的道:“那我每天瞧看爷爷奶奶、爹娘方便了。”

李欢指着西边,道:“月清院离着府里的西门是最近的院子,从小路走不到二十丈。”

李晶晶问道:“咱们府里共有几个门啊?”

“除去您刚进来的正门,另有西、北、南三个侧门。”李欢目光尊敬,道:“奴婢听李立管家说,常有急症病人向您求药,特意在西门旁边划了一块空地,已经在建药楼,三日后便能完工。日后若是有患者救药,便在药楼前侯着。您从月清院过去也近。”

李晶晶大喜,不由得点头道:“李立爷爷考虑的真周全。”

月清院依湖而建,里面是三进的宅子,每进有九间屋,前有种着花草树木的院子,后有花圃、秋千的院子。

屋里摆设清一水的红木家具,配有百年的古董瓷器,书房挂着名人的字画,华贵程度与秦敏业住的别院差不多,比潭州国公府要差一个等次。

李晶晶倒是觉得这样已经很好。

望星楼就建在楼边,共有五层,原先湖南王在楼里顶层放着一些宝贝,专门带着贵客过来在楼上赏湖望月星寻欢作乐。

如今楼里的宝贝、名贵家具都没了,只摆着一些简单的红木家具,适合李晶晶邀请潭州名媛开个茶会。

“这个湖真是个星形哦。”李晶晶站在五楼,通过四方打开的窗户,将整个侯府景观近收眼底,还能眺望到府外几里外的源源流长的湘江、巍峨苍翠的岳麓山、历史悠久的潭州书院,十几里外繁华的潭州城府。

李欢指着在星湖与竹林之间的一大块地,道:“小姐,那块花园便是您的。”

李晶晶揉揉眼睛,疑惑道:“那是一块空地,什么都没有,还叫花园啊?”

李欢、李喜忍俊不禁。

李欢上前抱起李晶晶往楼下走,柔声道:“小姐,数日前李立管家带着奴婢们刚来时,这里什么都没有。李立管家想着您喜欢种药草,特意将这块花园空出来,您在里头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李晶晶震惊了,怪不得瞧着所有家具都是新的,竹林、梅林里的土都是新翻的,原来何冬赐给李家一座空府,府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李炳派李立重新置办。

她算了一下,光是给李炳的二百罐药就值十几万两银钱,要是李冬把这些银钱支付了,自是够置办侯府,可是听李炳的口气是无偿相赠。

贺氏一直对皇室的态度不冷不热,私下里没少暗示李家子孙,只是对何敬焱是特例。

李晶晶受贺氏的影响,对皇室也是避而远之,是以在曲家村时都不与何义芸亲近。

她心里嘀咕道:皇帝真扣门啊。

李欢像是听到李晶晶的心声,微笑道:“陛下除去赐了侯府,还赐了两千亩地、百座山、两百户军奴。”

李喜补充道:“奴婢听李立管家说,地八成是良田,山七成能种果树,军奴人数上千了。”

李晶晶眼睛亮了,笑道:“地、山、军奴都在哪里?”心说:皇帝这还差不多。

李欢答道:“地、山、军奴大多在湘江寺、清云观周边。离咱们府最近的地有一百多亩,就在潭州书院旁边。”

“那一百亩地我要了。”李晶晶激动的道:“我今晚就跟爷爷说,我要在那里种药草、养药兽。”

李欢笑道:“小姐,李立管家已说了,百亩地就是给您的,还给您分了二十户军奴。”

李晶晶兴高采烈,瞧着李喜、李欢都顺眼了,道:“明个我就去瞧瞧我的地。现在虽是冬天,也是能种些药草的。”又问道:“我的药兽是不是已经送过去了?”

李欢摇头道:“这就不知了。李立管家不在,奴婢稍后去前院候着,等他回来问了再禀报您。”

她长得粗鄙,可是身上没有一点异味,干净整洁,说话伶俐清楚,善解人意。

李晶晶只是一个时辰就跟李欢熟了,也很满意。

五人返回月清院,院里有两个哑巴老奴仆负责开门打扫。

她可以使唤的人就是六个,比不上秦敏业可以使唤的人多,可是在曲家村时强多了。

她能想得通,秦雄晃册封国公爷已有十几年,李炳这才册封了不到一个月。

李家想要达到国公府那般的富贵,是需要时间积累人、物、财、权力。

李晶晶小睡坐起来,外头守着的李喜便敲门进来了,要为她穿好衣裙。

“李喜,不用了,我自己来。”李晶晶穿好衣裙。

李喜为李晶晶梳头,长满茧子的手指似鱼儿般灵巧的在瀑布一样的乌发里穿梭,很快就给她梳了一个缠着彩色丝带的三丫鬟,又在鬟上插了两只镶白珍珠的短金钗。

玳瑁梳上一根乌发都未带下。

何东给李晶晶选贴身奴婢可是费尽心思。

李喜性子内向,沉默寡言,可是绣活极佳,梳发、上妆、见识都是一流。

李晶晶瞧着铜镜里的自己,俏皮美丽,夸赞道:“李喜,你梳得头跟我娘梳的一样好看。”

李欢走进来,微笑道:“小姐,李立管家回来了,奴婢问过了,药兽都送到五里外的田地,由军户照看。另有一事,前院来客人了,特意为您而来,正由大少爷招待着。”

李晶晶疑惑道:“我刚到潭州,还不认识谁啊?”

“小姐,总之是好事,您去了便知。”李欢特意卖了个关子。

院门停着一顶紫色小软轿,李欢请李晶晶上了轿子。她与李喜抬起非常轻松的抬起了轿子,大步流星朝前院行去。

侯府面积庞大,从月清院到前院约二里路。李欢怕李晶晶走累了,从前院过来时,体贴的给她要了一顶轿子。

望莲、望月都是直人,见李欢李喜兼当轿夫,也没有多想,仍与以前一样紧跟着李晶晶。

很快小软轿便到了前院,稳稳的停住了,李欢唤了一声,待李晶晶同意,这才掀开轿帘。

李晶晶瞧李欢额头上一点汗都没有,不愧是唱武生,身体真棒。她再瞧李喜,竟然也是如此,不由得暗谢李立给她找了两个非常好用的奴婢。

迎客厅大门敞开,奴仆进去禀报说李晶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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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晶晶再得两道姑 去斑膏将售国外

李云青见子风观主与广明子起身出去相迎,抢先一步走出去,将李晶晶抱了起来,笑道:“妹妹,你瞧谁来看你?”

“哥哥。”李晶晶数日未见李云青,见他穿着藏青色锦衣,腰系白色古玉佩,充满笑容的俊脸又添了一分成熟稳重。

子风观主略有些激动,高声道:“李大药师,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李晶晶笑盈盈,仰头问道:“观主是特意到潭州看我啊?”

“可不是吗。”广明子激动的抢着道:“她极少来潭州,这回是特意为了感谢你来的。”

望莲、望月向子风观主行礼,瞧到站在厅里背着大包裹脸色复杂的望英、望清,激动的走过去。

子风观主是个急性子,开门见山道:“李大药师,前些天余大虎施主的儿媳诞下一子,母子平安健康。”

李晶晶对孕妇刘氏印象深刻,笑道:“那个婶婶都生了。真快。”

子风观主点头,继续道:“余大虎施主感激你我联手救了他儿媳、孙子,将五成家产分做两份,一份捐了我们太明观,一份赠给你。”

“余爷爷真的这样做了?”李晶晶请着子风观主与广明子进厅里说话。

“真的。”子风观主是急脾气,边往厅里走边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面取出了一个檀木小盒子,交给了李晶晶,一本正经道:“你就当着我的面数数,可是五万三千两银票、两座潭州商铺地契?”

李晶晶把小盒子放在几桌上面打开,将里面的银票、地契数了两遍,回头朝子风观主笑道:“是。谢谢你亲自送来。”

“我揣着这么贵重的东西,赶紧交给你,心里也就踏实了。”子风观主这才坐下悠闲的吃了几口茶,又去吃果子。

李晶晶瞧着子风观主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一个大苹果,问道:“观主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我们带了干粮,不会饿着。”子风指着望英望清,道:“李大药师,此次没有你,我们太明观也得不到这么多香火银钱。我见你迁了新家,想着人数不够用,就将她们两个送过来,给你跑跑腿帮个忙。”

李晶晶认识爱说话的武道姑望英,目光落在从未见过的望清身上。

望清身材瘦高,肌肤微黑,圆脸细长眼睛,瞧着性子温柔,倒也机灵,连忙上前行礼道:“望清见过李大药师。”

子风观主直言道:“望英望清的功夫只比望莲望月略低些。她们四个在观里关系处得最好。”

李晶晶感激道:“观主真是有心了。多谢!”

整个潭州秦国公府才有两个武道姑,且等着明氏百年之后,就要返回白云观。

她一人就有四个武道姑。

“我的事说完了。”子风观主瞅着广明子,道:“该你说了。”

“师妹,你自个瞧吧。你要是同意,我今个就派人去把他喊来。”广明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

李晶晶疑惑的看完信,问道:“广明子,信我瞧过了。这信是你师侄写的,你师侄那么多,我知道他是哪一个?”

广明子笑道:“就是那个跟你合作过给虎奔军一个军官取出大腿内侧箭头的呆头鹅刘道士望柏。”

“哦。竟然是他。”李晶晶恍然大悟,问道:“他的医术跟你交好的师兄弟学的?”

广明子得意的道:“我当时是药师,他师父是医师。他师父拜在医神门下,入教比我晚,要称我一声师兄。”

子风观主忍不住道:“你这样说的太乱,李大药师听着糊涂。这么说吧,刘医师道号望柏,他师父跟我是同门师兄妹。严格的来说,他是我正经的师侄。”

“反正他是你们的晚辈。那也就是我的晚辈。”李晶晶笑着把信递给坐在旁边的李云青,问道:“哥哥,家里需不需要医师?”

李云青读了信,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望柏道长刘医师与李晶晶合作给洪老三取了箭头之后,极佩服李晶晶药术。

广明子即要调到潭州清云观。太清观里的药师是刚获得文书资格。

望柏道长医师觉得跟着广明子到清云观,不如追随前途无量的李晶晶。

他怕被李晶晶拒绝,就托了广明子来说情,还特意给李晶晶写了封信表达态度坚定。

“我去给爷爷瞧瞧,稍后就给你回复。”李云青知道广明子是个急脾气最讨厌等待,这就拿着信要去月静院。

李晶晶指着檀香木盒道:“哥哥,你把这个交给爷爷吧。”

虽然没有人跟她说,她却想到家里正需要银子。

广明子见李云青很自然的把木盒子拿走,没有吭声。

李晶晶招手叫过李喜,让她带着望英、望清回院子安置下住处。

李欢俯在李晶晶耳边道:“小姐,您看要不要奴婢先带着两位仙姑去见李立管家再安置?”

“好。那就由你去吧。”李晶晶今个刚到侯府,倒是忘记还有李立这个独眼大管家。

李炳曾给她说过:别看李立一只眼,比那两只眼的看人都准。什么人让他的独眼一瞧,就知是奸是恶还是善人。

李喜见李欢抢了自己的差事,也不生气,反而心里自省,下次也要为李晶晶想的这么细。

广明子吃着在清云观里天天都能吃到的水晶梨,道:“师妹,我现在住得离你家不远,来回也就十里路。”

李晶晶笑道:“欢迎你常来我家玩。”

广明子点头,和颜悦色道:“观里许诺给我分三个药园、一个药兽园,十二个药徒。你需要随时去拿。”

“我爷爷刚给我分了一百亩的地,我留出十亩当药兽园,其余的全部种上药草。”李晶晶大眼睛亮晶晶,高声道:“我正愁没有药草种子呢,就从你的药园里拿。”

子风观主问道:“你有这么多地,得雇多少佃农?”

“我不用雇佃农。我爷爷分给我二十户军奴。”李晶晶想想又道:“我得找几个人教军奴种药草。”

广明子摆手道:“师妹,你还找什么人,我直接派四个药徒过来帮你就是。”

李晶晶心里感动,缓缓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里已有人选了。”

广明子疑惑道:“你要用谁?难道是你哥哥云青?”

李晶晶笑着摇头,道:“他们是我们家原来曲家村的邻居,已经帮着我照看一年多的药田、药兽圈,经验丰富。我这次想请他们过来,支付月银,也算给他们找了个营生。”

她秘密是回春药府,用了药徒,日后药兽园常丢药兽,药徒定会起疑,总有一天她会暴露秘密。

她只有用曲义家、曲正家的人才安心。

广明子直言道:“你药田里出的药草,要是制药用后有富余,就直接卖给太清观。我那记名弟子现在是太清观药室唯一的药师,说话比我现在在清云观管用。”

李晶晶柔声道:“你要是到了清云观,还是要跟观里人处好关系,莫老是发脾气。”

广明子摊开双手道:“师妹,不是我主动去清云观。清云观年年都请我去,我嫌清云观人多事杂不想掺合进去。他们都知道我的脾气,再来惹我,被我骂了那是活该。”

子风观主知道李晶晶日后肯定会跟清云观打交道,主动提醒道:“清云观有两一正一副两位观主,正观主广宣子道长,副观主子静是个武功极高面冷心热的武道姑。观里有道士八百余人,道姑二百余人,道徒、杂役千余人。”

广明子岔话道:“广宣子与子静面和心不合。”

李晶晶认真听在心里。

子风观主接着道:“清云观有三位大医师,十二位医师,除了广明子,还有一位大药师、四位药师。”

李晶晶嘱咐道:“广明子,你以后不要跟这位大药师道长吵架。”

“云中子跟我不是同门师兄弟。”广明子一本正经道:“不过他比我大二十五岁,我就是火再大,也不能冲他发火。”心里很高兴师妹关心自己。

李晶晶笑道:“原来云中子道长已经一百多岁了。难怪清云观年年请你这个坏脾气的人去哦。”

广明子不以为然,低声道:“云中子已经很少制药了,可是他的人一直当着药局管事、帐房。我去了也不好立刻把他的人都换了,只能先这样。”

“广明子、子风观主!”李炳与曲氏进了迎客厅,跟两位闻名湖南道的道教人物道:“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今个又是我们李家迁新居,晚上就一起用饭。”

“恭敬不如从命。太师邀请岂敢推辞。”广明子、子风观主连忙起身,向夫妻俩行礼问候。

子风观主原本准备现广明子去清云观拜访子静副观主,再去跟广宣子观主打个招呼,通过清云观向药商买些药材。

李炳、曲氏亲自来请,她感受到李家得了富贵待人仍是那么真诚,便决定留下来用晚饭。

李云青朝李晶晶点头。

李晶晶走到广明子跟前,高声道:“广明子,你明个派人给刘道长带口信,让他来我家吧。谢谢。”

广明子摇头一脸受伤害的模样,反问道:“师妹,你跟我还要说谢?”

李晶晶咯咯笑了几声,道:“那好。不谢。”

黄昏前,李去病、秦敏业骑马从潭州书院来了。

李立给李去病配了四个奴仆,虽然都有些残疾,却个个是武功高手,足矣保护他的安全。

秦敏业在前几天奉贺慧淑之令,给侯府送过好几次东西,光是古董、字画就有四十余件,贺氏最喜欢的书近千本。

李云霄中午睡了一大觉,精神奕奕,脸蛋红扑扑,跑过去抱着秦敏业叫道:“业哥哥,我在我的院子里头瞧到我的千里马小马驹。”

秦跃送给李云霄的千里马小马驹一直养在潭州秦国公府,由专人精心伺养。

李立给李云霄配的奴仆当中就有两人除了武功高还会养马。

秦敏业抱起李云霄,笑道:“我爹怕你等不急,特意叫人昨个把它送过来。”

李云霄激动道:“我的小马驹一直养在你家,我瞧着它长高了长壮了。它竟然还认得我,根本不咬我啊。”

李晶晶走过来拆穿道:“它不咬你,踹了你一脚好吧。”

李云霄小脸尴尬的红了,道:“它踹的一点也不痛。它是想我想的。”

秦敏业腾出一只手抱起李晶晶,亲了她脸颊一下,目光宠溺,道:“娘最想你了,说是明个跟我爹一起过来。”

李晶晶连忙道:“姨怀着小弟弟小妹妹还不到三个月呢,莫来回动,我去瞧她吧。”

李云霄立刻道:“我也要去瞧姨!”

秦敏业跟李云霄道:“你的十几个好朋友得知你来了,都托他们哥哥让我给你带话,让你有空去书院找他们。”

李去病笑道:“霄伢子,你是不是把他们都忘记?”

李云霄摸摸脑袋,低头有些愧疚道:“我昨个还想他们来着,今个到了新家,高兴的忘记了。”

广明子用过晚饭,走之前特意把李晶晶叫出来到偏厅,还把李欢、李喜都赶出去,瞧了望莲、望月一眼,让两女把门关上,去门边守着不让人进来。

李晶晶见广明子神神秘秘,疑惑道:“师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广明子背身过去,很快转身,手里多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低声道:“师妹,这是前两次的药钱,共是九万七千二百两银钱。”

李晶晶惊诧道:“怎地比以前多了一倍?”

“长安的医药铺把你制的药价钱提上去。”广明子把信封交给李晶晶,激动道:“吐蕃、高丽、东罗马帝国的商人托人都求到皇后那里去了,要从医药铺买去斑膏,用黄金付帐。”

“真是好事。”李晶晶喜出往外。

她实是没想到去斑膏要卖到国外去。

广明子笑道:“你有多少去斑膏,三日后就都给我。”

此次他急匆匆来潭州就是为了这件大事,顺路去清云观跟观主打个招呼。

李晶晶眼帘低垂,道:“我现有二百七十罐,三日后我凑齐三百罐给你。”

李炳嘱咐她不能再对外售卖止血粉、止痛活血膏,可没不让她售卖去斑膏。

她的回春药府里有几万斤去斑膏。为了不暴露这个秘密,只能每回给个几百斤。这回给了千斤,比以往给的数量都多。

广明子兴奋的跺脚,朗笑几声,道:“那太好了。”

他见李晶晶就这么拿着信封,拍拍她的肩膀道:“师妹,我瞧着你家现在就是个空架子。你爷爷养着那么残疾人,用钱的地方太多,是个无底洞。”

李晶晶没有否认。

广明子蹲下来与李晶晶平视,肃容道:“你赚的银钱不能回回都全给家里,给的次数多了,他们就当成是你应该的。你只是一个小女孩,家里有爷爷、爹、叔叔、哥哥,缺银钱的事应该由他们去头疼,而不是你。”

广明子活了八十多岁,又在长安呆了几十年,什么事没见过。

白云观里就曾有一位女药师,原来并不是道姑,而是一个商家的小姐。

此女因会制药,特别是所制出专治妇科的药,手艺极高药效已达到大药师的水平,赚了非常多的银钱,结果家里为了银钱,竟是不让她嫁人,就算嫁也是招婿。

此女的大嫂起了歪主意,要害她跟娘家兄弟苟合,此女的大哥反倒帮大嫂骂她。

她一怒之下离家出去,她家人竟是诬告她偷走十万两银票,让她制药来赔。

她愤然投奔白云观,做了道姑,白云观帮她打赢了官司。自此她跟家人一刀两断。

后来她倒是嫁了人,只是每每想到被至亲骨肉背叛欺侮,内心十分痛苦,只活了三十几岁就去世了。

广明子是瞧着李家人还不错,不然今个就将女药师的事讲给李晶晶。

李晶晶心里很感动。

广明子一本正经道:“你以后长大终归是要嫁人,以你的身份,嫁的也是名门,嫁妆少了会被瞧不起。你从今个起,每次赚的银钱都至少留五成。”

李晶晶抬头仰望房顶。心说:几个月前狄玉杰要我为了寻个好亲事学弹琴,今个师哥又让我嫁名门不被婆家瞧不起攒嫁妆。我才五岁好不好,嫁人至少得十年后。

广明子见李晶晶无动于衷,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无奈道:“你是个好的,总想着家里。希望他们也能想着你。”

李晶晶送走了广明子与子风观主,便跟着李家人、秦敏业去了潭州国公府。

曲氏乘着侯府的华贵马车再入国公府,扬眉吐气的感觉油然而生。

短短几个月,她妻凭夫贵成了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封号跟明氏平起平坐不说,还多了一个正二品县主的封号。

她的两个儿子都是从三品的开国侯。她曾经觉得亏待的长媳贺氏也沾了李炳的光封了正三品的县主。

秦跃得了秦敏业随从的口信,在国公府前正门等了一刻钟,见到由二十个虎奔军将士护送的马车停下,快步迎上,高声道:“叔叔、婶婶,应当晚辈夫妻上门拜访,怎地您们来了我府里。”

“我们哪是来看你这个傻小子。我们是瞧看你奶奶。”李炳由秦跃扶着下了马车,扭头便去曲氏。

秦跃牛眼瞧到了贺氏,立刻习惯性的朝她点头哈腰,笑道:“妹妹,你姐姐本来跟我明天去你家。”

贺氏已经是三品县主,更有能力让贺慧淑跟他析产分居。

他如今首要的就是要让贺氏瞧他顺眼。

李晶晶走过来故意笑问:“姨父,你这些天没去打虎?”

秦跃连忙高声道:“你姨给你怀上小弟弟、小妹妹了,这个时候我哪能离开她外出办公差。”

李炳仰视着比秦雄晃还要高壮的秦跃,跟曲氏低声道:“他第一次见我时,年龄跟去病差不多,个头比长生都要高。他爹为了留下血脉,把他留在潭州,不让他跟去。”

曲氏突然间问道:“你不让长生、去病跟着去,也是为了留血脉?”

她不懂政事,但是这些天听得多了,也知道李炳就是传说中的国士大英雄卧虎先生。

李炳如此大才,给两个儿子起了“长生”“去病”极为寻常的名字,不是为了保住李家血脉是什么。

“珠娘,你真聪慧。”李炳拉着曲氏,目光愧疚,轻声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让他们哥俩在家里陪伴你。”

秦跃与秦敏业把李家人请了进去。

明氏听到得了富贵的李家人搬迁到潭州的第一天就来看望她,非常高兴,特意从牡丹院来到了迎客厅。

贺慧淑特意换了身素雅的米色长裙,上前跟李炳夫妻行礼。

曲氏亲热的道:“亲家姐姐,你可是双身子的人,快坐着吧。”

李炳与曲氏跟明氏见了礼之后,想着老人家年岁大,就提醒贺慧淑派奴婢把老人家送回去歇息。

哪知明氏摇手道:“我今个高兴睡不下。我要听你们说话。”

曲氏知道明氏最爱听小故事,便点了李云霄的名,让他给明氏讲李晶晶在曲家村救了花花堂伯孝子、余大虎儿媳及孙子的事。

前些天秦敏业给明氏讲了李晶晶在太清观救孕妇的事,可是讲得干巴巴丝毫没有趣味,明氏听了更加困。

今个五岁的李云霄讲得绘声绘色,双手还比划着带着动作,有漏讲的地方,李晶晶、曲氏在一旁都提醒着,比秦敏业讲得生动好听多了。

贺慧淑瞧不但明氏听呆了,连秦跃都听傻了,心里暗笑祖孙表情都一模一样。

她跟坐在旁边贺氏小声道:“奶奶知道我怀孕了,就停了我讲故事。今个奶奶可是过了故事瘾。”

明氏听完了感慨一阵,便由奴婢扶着回去歇息了。

李炳视力听力都强于常人,听到明氏呼吸喘气比常人都短促,心知没有几年可活了,心里为好友秦雄晃感到难过。

秦慧淑挥手令所有奴婢退下。

她与贺氏上前朝李炳、曲氏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乞求道:“叔叔、婶婶,我与妹妹有一件极重要的大事相求,您们允了,我们才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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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李炳允过继第三孙 侯府财富惊人

贺氏面色凝重,慎重道:“爹、娘,我与姐姐出自贺家。贺家十几年男子斩首,女子只剩下我们。我们生母在临终之前有遗嘱,让我们姐妹延续贺家血脉。”

李家人一听不由得都息声不语。

秦敏业是头回听到此事,目光十分震惊。

曲氏连忙上前去扶贺慧淑,柔声道:“亲家姐姐,你是双身子,快起来。”

将心比心,她是曲家女儿,心里时常惦记操心曲家的事。如果换成是她,也一样会想方设法完成长辈的遗愿。

贺慧淑抬头央求道:“婶婶,我与妹妹求的可是过继子嗣的大事。”

曲氏见贺慧淑不肯起来,便望向李炳。

“淑娘,你听你婶婶的话,先起来坐到一旁。”李炳抬手让贺慧淑起来,望着跪在地上满眼期盼的贺氏,道:“怡娘,你娘前些天已给我说了几回。我问你,你想将儿女中的哪一个过继姓贺?”

秦跃忙上前把贺慧淑扶到一旁坐下。

秦敏业嘴唇紧闭,心里涌出许多问题。此时却不是他一个晚辈能开口的。他见李晶晶面色平静,应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贺氏缓缓道:“爹、娘,我与我姐姐原本想的是要将霄伢子过继姓贺。”

李云霄胖呼呼的小脸神色惊恐,叫道:“我不要姓贺。爷爷、奶奶不要把我送人!”

贺氏、贺慧淑闻声,身子均是一震。

她们以为李云霄人小不懂,岂料他什么都懂,让他改了李姓去姓贺,他丝毫不愿意。

李老实抱住了要冲到李炳、曲氏跟前的李云霄,低头哄道:“你莫急,听你娘说下去。”

“爹,你跟娘一样不要我了?”李云霄哇的大哭,圆溜溜的眼睛落下一串串泪珠,好不伤心,双手用力推李老实。

李老实面色愧疚,哄道:“霄伢子,我跟你娘从未不要你。你想错了。”

李云霄叫道:“村里的华伢子娘去世,他爹娶了继母虐待他,他不姓田跟了他外公姓曲,又和他爹脱离了父子关系。好些人说他以后就是死了,都不能埋到田家祖坟。我不要这样!”

他说的是那个被后母用蛭虐杀的曲华,若不是得了李晶晶的药,那次就死了。

曲华跟生父脱离父子关系改姓曲。曲家村、小桔村、陈家村的人都知晓此事。

李云霄不止一次听到村里人说曲华命苦,是被生父抛弃的细伢子,以后死了也不能埋到田家祖坟。

李炳摇头道:“霄郎已被陛下封为世子,绝对不能改姓。”

“是。我与姐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贺氏见二儿子反应这么激烈,无比后悔刚才说出了那句话,禁不住落泪。

此事贺氏与贺慧淑商议了不止十几次,定下的人选就是李云霄,只是一道圣旨改变了李云霄的身份。

何冬册封的是李家子孙,可不是贺家子孙。

姐妹俩不得不另做打算。

贺慧淑甚至想着要将未出世的孩子过继姓贺,贺氏坚决不同意。

先不说秦国公会不会同意,就说贺慧淑如今在潭州秦国公府,就有这么的小人、事非,若是回到长安,跟她不太对付的婆婆、两个事多的嫡亲大姑子、三个已经结下仇的长辈姨娘与四个庶小叔子小姑子,秦跃又是那样的莽夫,秦敏业未成家立业,她的日子岂能好过了。

相比之下,贺氏在李家是长媳,婆婆对她视为已出,没有大姑子,唯一的嫡亲小叔子视她为母,更没有长辈姨娘、庶小叔子小姑子,李老实保守从不惹事,长子、二子都是开国侯世子,不用谋前程,贴心的女儿是二品县主。

贺氏比贺慧淑晚享福十几年,却是舒心的多。

贺氏的儿子过继姓贺,要比贺慧淑容易的多,日后过继的这个孩子在李家这样的环境生长也比秦家强太多了。

李云霄一听不是过继自己,就不叫嚷了,只是还在哭着。

李云青剑眉紧蹙,失声问道:“娘,你是要将晶妹子过继姓贺?”

秦跃牛眼一瞪,满脸难以置信,喃喃道:“晶娘姓贺,以后长大了是要招婿,那还怎么嫁给业郎,当我的儿媳妇?”急忙跟贺慧淑小声道:“业郎是长子,不能入赘。”

“闭嘴。”贺慧淑拧了秦跃大腿一下,抬头见秦敏业热泪盈眶双拳紧握,忙向他轻轻摇头。

李晶晶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仍是非常淡定的坐着不吭声。

李云霄从李老实怀里挣脱,跑到李晶晶跟前,双手紧紧抱着她,哭得浑身颤抖,叫道:“妹妹,我不要你改了姓。我们都姓李。”

李晶晶心里很是感动,柔声道:“二哥,我改了姓,也是你妹妹。”

李云霄呜呜哭道:“那不一样。”

曲氏惊诧道:“怡妹子,我可没同意过续晶妹子。”

贺氏摇头哽咽道:“娘,我与我姐姐从未想要过继晶妹子。”

秦敏业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望向爹娘,难道要过继的是他未出世的小弟弟、小妹妹?只是此事需由爷爷、奶奶同意才行,李家人做不得主。

李炳的眼睫毛已经重新生出,眼睛炯炯有神,干咳两声温声道:“怡娘,你与长生都年青,这才有三个儿女,我跟你娘期盼着你们再多生几个。”

“爹,求您允了怡妹子。”李老实生怕李炳拒绝,上前与贺氏并排跪下。

李炳见长子如此护着长媳,没有生气,而是温声道:“长生、怡娘,此事我想了许久,决定日后你们生的排行第三个儿子,自出生起就姓贺,他肩负着重振贺家的重责,我给他起名贺振家。”

“多谢爹娘(叔叔、婶婶)成全!”贺氏、贺慧淑喜出往外,再次向李炳夫妻磕头叩谢。

姐妹俩的打算就是这样。

贺氏刚才未开口直说,是因为公公现在还病着,当儿媳的却想着跟夫君生儿子,就算李家人不说什么,外头人也会说她不孝。

李炳即开明又善解人意。这样的公公实是罕见。

“亲家姐姐,这下你放心了。”曲氏扶起贺慧淑,又拿着帕子给贺氏擦泪,在她耳边语重心长的道:“你爹的病已好多了。我们家里如此那么院子空着,你跟长生就是再生十个细伢子、细妹子都住得下。”

贺氏羞得轻轻点头,心里欢喜之极。

她的身子比贺慧淑康健,只要不采取避孕措施,很快就能怀上子嗣。

她连着两胎都有儿子,自信第三胎也会有儿子。

贺慧淑美丽的脸上洋溢着喜悦,柔声道:“我的晶娘、霄郎,今个你们留下来住一晚。”

李云霄摇头大声道:“不。我要回家。”又去把李晶晶的手紧紧攥着,急道:“妹妹,你跟我回家。”

曲氏心疼的过来蹲下抱着李云霄、李晶晶亲了两下额头,道:“瞧把霄伢子给吓得。”

贺慧淑脸带愧色,问道:“我的霄郎,你不喜欢姨了?”

李云霄摇头道:“姨,我喜欢你,可是不能跟你姓贺。”

李炳跟贺氏与贺慧淑道:“孩子五年姓李,突然间要让他们改姓贺,莫说是他们,就是我们成年人心里也难以接受。”

“是。”贺氏心里疼惜龙凤胎,走过来一手牵着一个,跟贺慧淑道:“姐姐,今个我带他们回府。”

李晶晶倒是担心贺慧淑情绪过于激动影响胎儿,抬头笑道:“姨,你要好好的保护我的小弟弟、小妹妹哦,我回头再来。”

秦跃、秦敏业送走了李家人,返回迎客厅,见贺慧淑坐着发呆不知想什么,父子俩担心她思虑过多,连忙劝着她回院歇息。

贺慧淑派小晴取了冥纸香烛,去了玉兰院后院专门收拾出来的一间空屋子,给亲人烧香说了今个的喜事,多年的心愿总算有个盼头,眼下就盼着贺氏早日怀孕诞下儿子。

她跪着又哭又笑说了一刻钟,经不住何嫂、小晴的劝,就站起来回了卧房。

秦跃牛眼圆睁,拥着贺慧淑香肩,柔声问道:“慧淑,你怎地又哭了?”

贺慧淑盯着秦跃,问道:“若是我生的是小郎,妹妹下胎怀得是小娘,你可愿意让我们的第二个儿子随了我姓贺?”

她的妹妹能为贺家做这么多。她这个当姐姐的自是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妹妹身上。

秦跃忙点头道:“我愿意。要是爹娘不愿意,我就与你就在潭州呆着,不回长安去了。”

贺慧淑心里欢喜,嘴角微扬,菀尔道:“夫君,你可要记得今个对我的承诺。”

秦跃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喝酒,说的话都记得,不会忘记。”

李家人回到侯府已是戌时末。

李炳让龙凤胎回院歇息,让其余人跟他到了前院的偏厅,又叫来了李立。

李炳将一个檀香木盒放在几桌上面,打开将里面的银票及地契都取出来摊开放在桌面,环视儿孙,肃容道:“这是晶娘今个交给家里的五万三千两银票、两座潭州商铺地契。从去年至今,晶娘已经给家里交了十几万两银钱。”

曲氏已就此事跟李炳商量过,便道:“以前家里不富裕,就用了晶妹子的银钱,如今家里得了富贵,断然不能再她的银钱。”

李老实、贺氏、李去病、李云霄均是点头。

“这笔银钱原自还给晶娘。”李炳见儿孙没有反对,心里欣慰,把银票及地契收起来放进檀香木盒,交给李云青道:“你原自还给你妹妹,让她收好或是存放到钱庄。”

李云青已在侯府呆了几天,做为未来的继承人,知道的情况比李老实夫妻都要多。

他就知道李炳不会再要李晶晶的银钱。

偏厅四扇门紧闭,李立得到李炳的示意,从怀里取出一个不薄不厚的帐本,用不快不慢的语速低声道:“外头的人来了咱们府里,瞧着是个空架子,其实并非如此。”

李炳朝曲氏微笑道:“我把家底给你与孩子们说说。”

李立继续道:“这些年老老爷在北地做生意赚的银钱,抛去成本及养活底下人,富余一百九十万两四千三百两银钱,另有长安、洛阳、青城等十二座城府的十二座宅子、三十七家商铺、三千二百七十亩地、古董字画二百七十九件。”

曲氏、李老实、李去病听得目瞪口呆。

李云青事先从李立透露的口风里知道了,倒没那么震惊。

贺氏心里震憾,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她公公是个奇才,经商也是极精通的,有何冬支持,又有强大的讯息网,生意比普通商人路子广信息量多,自是财源广进,十几年就做成了富商。

她知道最值钱的不是百万两银钱与田地,而是能够源源不断生出银钱的三十七家的商铺及近三百件古董字画。

“珠娘,这些年我给你寄的银钱总共合起来才几千两,是怕家里银钱过多,引来贼人窥视。”李炳面带愧疚,轻声道:“你受苦了。”

曲氏无比惊喜,问道:“咱们家现有五千二百七十亩地?”

“不错。”李炳点头道:“我这些年挣下的地与陛下赐下的地合起来五千余亩。”

曲氏目光崇拜,很是激动道:“炳哥,你实是能干厉害。”

李炳得到妻子夸赞,脸上露出笑容,又去打量子孙,见他们只是惊讶倒没有失态。

李立双手将帐本呈给曲氏,必恭必敬道:“老老夫人,请您过目。”

曲氏欢喜的接过帐本,突然间想到不识字,脸愧得通红低下头。

李炳柔声问道:“珠娘,你看咱们把帐本交给怡娘,以后让她管家可好?”

“好。”曲氏点头,当即把帐本交给坐在旁边的贺氏,道:“怡妹子,你就劳心了。”

“娘,您未客气,这是我份内之事。”贺氏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帐本,面色凝重。

她是现任侯府主人李炳长媳,又是继任侯府主人李云青嫡亲生母,得到李炳、曲氏的授权,管家名正言顺。

曲氏目光关切,道:“我瞧着亲家姐姐管家可累了。你以后管家,可别像她那样把身子累垮,早上莫起得那么早。”

贺氏微笑道:“娘,咱们家人口比秦家简单,本家没有亲戚,家要好管些。”

曲氏点头道:“这倒是实话。不过咱们家刚到潭州,人生地不熟,一开始肯定是不好管的。”

她不识字,却是懂得人情事故,在曲家村跟各家都相处的很好,极少与人红脸吵过架。

她是知道的,今个府里来了几百个官员,日后这些官员的夫人定是要来府里走动,这些人情的事可就费神了。

贺氏轻声道:“这个娘莫担心,我姐姐今个给了我一本小册子,里头写着潭州权贵人家的情况。”

曲氏喜道:“亲家姐姐真是有心了。”

李炳环视儿孙,问道:“晶娘给了家里十几万两银钱,我做主把长安的一座宅子、五百亩地、四座商铺给她,你们看如何?”

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青均是立刻答道:“全凭爹(爷爷)做主。”

李炳心里满意,跟李老实道:“长生,你在观里做了近十年的帐房,先帮着怡娘管家,过些天我给你在潭州寻份差事,不能叫你在府里闲着。”

李老实面露喜色,点头道:“多谢爹爹。”

李炳目光落到容貌最像他的李去病身上,问道:“去病,你如今的身份是从三品的开国侯,已有勋位,可想再去考功名?”

李去病站起来答道:“爹,我一直想参加科考考中进士。”

李炳缓缓道:“你有这个志向,我跟你娘很欣慰。你岁数小未经过挫折,顺利考上潭州书院,也未吃过苦,这又得了爵位。你一定要守住本心,不要被富贵迷了眼,被小人一撺掇,萌生不应有的想法。”

李去病点头道:“孩儿会一直记得爹爹的话。”

他在秦国府别院呆了几个月,对秦家的事了解了不少。秦跃是嫡二子,不能继续国公勋位及国公府。

他是二子,在李家的地位、情况跟秦跃在秦家一样。

他比秦跃幸运太多。他沾了李炳的光被册封为从三品的开国侯,并且这个爵位是他的子孙可以世袭。

他已经相当的知足,岂会有别的想法。

李炳又语重心长的道:“读书最忌读死书变成书呆子。日后你成家是要另立府邸,应早些学会养家的本事。”

李去病连连点头。

他的大哥李老实十岁去了观里做活,后来升了帐房,赚了银钱统统交给他娘养家。

他的大侄子李云青八岁就去观里当杂工,看人脸色,吃尽苦头。他却一直在家里过着安逸舒服的日子。

他在未进入族里学堂之前,多次想过去观里做杂工赚钱养家,只是他娘死活不同意。

李炳缓缓道:“我给了晶娘一百亩田、二十户军奴。你有朝廷的俸禄,我给你五百亩田、二十户军奴、五千两银钱,就不再给你月银。”

定朝封爵、勋有俸禄、食邑,但往往为虚封。封爵、勋的主要经济权益是凭爵品获得永业田。

文官的俸禄低于武官。从三品开国侯是虚封的文官,没有实权,俸禄每月六十五两银钱,食邑年入三百六十石粮食。

定朝一石是一百斤,三百六十石就是三万六千斤。一斤米四文铜钱,一斤面两文铜钱。

除此之外开国侯还应有可以留给子孙后代的永业地。

李老实、李去病如今都是开国侯,每月俸禄六十五两银钱、每年三百六十石粮食,没有永业地,要放在以前,养家糊口足够了,可是过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李炳给了李去病地、人、本钱,就是让他早日学会赚钱,成亲之后能够早日独立出去。

李去病面露喜色,鞠躬道:“多谢爹爹。”

李炳继续道:“五百亩地吃田租,每年也有几百两银钱。你再用五千两银钱做些买卖,赚了都归你自己,若赔了禀了我再说。”

李去病道:“是。”

这次他爹给了田、人、银钱,他准备向书院的好友祁子阳请教做生意,赚了银钱就像以前大哥那样全部交给家里,不会自己留着,若是赔了,那就说明不是做生意的料,以后都不做了。

李炳望向李云青,嘱咐道:“你今后白天跟着李立处理外头的事务,晚上到我院子里,我有事让你做。”

李炳早知家里会有得富贵的一天,特意早早的安排长子、长孙到观里吃苦干活,就是让他们尝尝人间的苦,见识人间百态,知道富贵得来不易,得了富贵就要好生珍惜。

以前家里人除去贺氏,其余人包括曲氏在内都不理解,现在觉得李炳这样的安排最是稳妥。

李云青恭敬答是。

李炳环视众人,肃容道:“国有国规,家有家规。今个是我们李家迁到潭州的第一天,我下午拟出了家规,你们都听听,若无异议,明个我就让李立找人刻在石碑上,每个院子的院门内立一块,日后有人违反家规,就按上面写的处罚。”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让李云青念里面信纸的内容。

李云青见白纸黑字,墨字苍劲有力,见字如同见人,如李炳本人一样大气沉稳,也说明李炳的手彻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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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李炳立家规严 晶晶空间得惊喜

家规共有二十五条,李云青高声朗读。

“男子终身不能纳妾,四十岁无子方能有通房,违者逐出家门。”

“女子终身不能与人为妾,不能与人共侍一夫,违者家谱除名。”

“男子未经长辈允许进入青楼吃花酒夜不归宿,初犯军棍三十,二次犯打断左腿,再犯逐出家门。”

长安各规都有家规,就连潭州、浏阳县的富贵人家都有家规。一个家族、一个家能否兴旺,家规尤为重要。

李家人口虽少,然一门三侯三县主,家产、奴仆众多,必须要有家规。

李炳立的家规比寻常家族更严,还特意立规男子不能纳妾、花天酒地沉迷女色,女子不能做妾。

曲氏未出嫁之前,曾熟背曲族的族规,至今都记得。两相对比,自是李家家规严厉的多。她知道李炳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贺氏听了心里连连叫好。有了家规,李家人人都会自律,给下人树立了榜样。她定会好好管着整个李府,守住公公用命换来的富贵。

李炳一直观察众人神色,待李云青念完,问道:“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李炳携了曲氏的手往出走,柔声道:“珠娘,你为咱们家操了二十几年的心,从明个起家里的事就交给青郎的娘怡娘管着。”

曲氏满脸笑容,应道:“炳哥,我都听你的。”

李炳高声道:“明年怡娘生了小郎,你就帮她带带。”

“那是。我最喜欢带孙子孙女。”曲氏笑着与李炳走出偏厅。

李去病朝李老实、贺氏打趣道:“哥哥、嫂嫂,我就等着明年抱小侄儿、小侄女了。”

李老实只是憨笑,见贺氏打开帐本聚精会神瞧看,便让李去病与李云青去歇息,请着李立坐下。

李立不肯坐着,道:“大夫人,这只是总帐本,本分册帐本有一百三十五本,明个我给您送到月轩院如何?”

“好。”贺氏抬头望向李立,道:“劳烦李立这就给下人们知会一声,除去守门巡逻的,其余人二刻钟后到月轩院大厅前。我见她们认个脸,还要问问府里可有着急要办的事。”

李立的独目左眼惊喜光芒一闪而过。

他早就从潭州讯息里得知贺慧淑是个极好的当家主母,今日看来当妹妹的贺氏也不差。

他内心禁不住再一次夸赞老老爷高瞻远瞩,十几年前就能预知今日的富贵,当年就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贺氏救出来变成李家长媳。

贺氏坐上了软轿。李老实脚程快,挥手不上软轿,徒步跟着回到月轩院。

夫妻二人坐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头吃着茶说着话,目光时而望向厅里的古董、红木家具,想想一日前曲家村的李家,感慨万分。

少时,大厅外头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动静,唯独听不到说话声音,也不见有人好奇莽撞的闯进来。

贺氏心里暗赞下人有规矩。

李立进来禀报得了贺氏允许,这才领着十人进来,将他们的名字身份一一介绍。

贺氏记忆力极好,不满十岁时就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记人名跟玩似的。

今个来的一百一十四名下人,李立只是说了一遍,贺氏就全部记下了。

大厅里外都站着人,除去北地来的四个厨子,其余的都是残疾人。

残疾最重的是一个姓王的老花匠,七十二岁高龄,耳聋、独目、独臂,生怕被贺氏、李老实不喜,低着脑袋站在厅外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

贺氏处理完府里的几件急事,特意将王花匠叫到跟前,问了几句,免了他每日早上到月轩院点卯,如有急事,让他直接跟李立说就是。

下人退下之后,贺氏又问了李立一些事,这才与李老实回卧室洗漱歇息。

李老实刚才是亲眼目睹,贺氏见下人虽是坐着,可是直着脖颈跟腰身,今个没有什么事,还说了半个时辰。心里疼惜,柔声道:“怡妹子,你管家真是辛苦。”

“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是残人,可是非常的有规矩,远比我想象的好管。”贺氏菀尔,迎上李老实充满柔情的目光,感激道:“今个谢谢你帮我求爹爹。”

她指的是李老实为了贺家血脉的事跪求李炳。

李老实憨笑,柔声道:“这是你最大的心愿,我自是要成全你。”

贺氏将头埋在李老实坚实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稳健的心跳,轻声道:“如今我刚管了家,你还不知当什么差事,等都稳定了,再要个细伢子。”

“好。”李老实自是听贺氏的话。

外头新分给贺氏的两个中年奴婢李愉、李悦见卧室的灯灭了,这才去隔壁房间睡了。

月夜静寂,星光灿烂。

月清院的大门紧闭,走廊烛光闪烁的灯笼在寒冷的冬风里摇摆,主仆歇息的卧室都已熄了灯。

将近子时,独自躺在红木雕花大床的李晶晶睁开眼睛,黑暗里听不到任何动静,这才进入回春药府。

李晶晶抱着站起来人高的红睛白兔玉玉,问道:“玉玉,我爷爷送给我一百亩地。你说说看,我在地里种什么药草好?”

玉玉亲昵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李晶晶的小肩膀,胡须微动,道:“主人,您仍是种些易活的药草吧。”

李晶晶笑道:“咱们俩的想法不谋而合。”

玉玉激动的道:“主人,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回春药府的回春瓶又有动静了。”

“不知这次回春瓶给我带来什么惊喜。玉玉,我们去瞧瞧。”李晶晶骑着玉玉飞到了山顶,见回春瓶闪放耀眼金光,瓶身五丈处闪放三排三尺长金光闪闪的字,第一排写着“药田山”,第二排写着“药兽山”,第三排写着“药兽药草池”。

玉玉喜道:“主人,回春瓶终于再次出现药兽药草池了。”

如今回春药府已有五座药田山、两座药兽山、一座药兽池,规模是去年的两倍。只是药兔的数量仍未超过四百只。

药兽药草池能养活在水里的药兽药草,包括产珍珠的蚌、大补的黄鳝鳖、产藕莲子的荷花等。

一座药兽药草池能养的药兽药草数量有限。

药兽药草池越多,能养的药兽药草越多,李晶晶与玉玉制的药也就越多。

李晶晶毫不犹豫的道:“我要一座药兽药草池!”

她雪白的小嫩手刚按在“药兽药草池”的池字上面,天空突然间阴暗,整个药府摇晃,轰的一声巨响,在药兽山的旁边又多出一大片面积高达千亩碧水宁静的巨池。

玉玉驮着李晶晶瞬间便飞到这座药兽药草池跟前,喜道:“主人,它比第一块药兽药草池大一倍啊。”

李晶晶站在似湖一样大的巨池边,越发的显得渺小,道:“是吗?我怎么瞧不出来?”

玉玉让李晶晶骑着它,飞到高空,让李晶晶朝下俯视。

李晶晶很是兴奋的大声道:“真的是大一倍。那我能养许多药兽药草。太好了。”

玉玉用耳朵碰碰李晶晶的肩膀,笑道:“主人,上回您说要多养蚌。”

李晶晶握着玉玉能看到红血丝的透明耳朵,高声道:“蚌能产珍珠。我要用珍珠给奶奶、娘、姨做出比羊乳玉肌膏更加好的珍珠冰肌膏,把她们变得更美。”

玉玉按照李晶晶的指令,施法术将第一块药兽药草池的十几种药兽、药草挪到新出的池子。

李晶晶等着玉玉忙完了,便去药兽山、药田山巡视。

“主人,您好些次来了没呆多久就匆匆走了。”

“主人,您瞧小畜种的药草好吗?”

几百只药兔蜂涌而上,将李晶晶与玉玉团团围住。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主人我终于有了自己的院子,以后只要不去我姨家,整晚都是独自睡觉,可以在药府呆很久。”李晶晶宣布了这件事后,药兔们极为高兴激动。

自从数月前李炳九死一生从北地返回,观察力强心思慎密的何敬焱及武功高强的虎奔军亲兵跟着到了太清观、李家,李晶晶就减少进入回春药府的次数与时间。

如今李晶晶不但可是独自睡一张床,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卧室、月清院,再也不用时刻担心被人发现回春药府的秘密。

她一一跟药兔拥抱,而后带着玉玉巡视一圈,就去了药室。

玉玉忍不住问道:“主人,你这回能在药府呆多少天啊?”

李晶晶笑道:“就呆个六十天吧。”

玉玉欢喜的道:“主人,我去给您做好吃的。”

一人一兔又过上了以前悠闲而又充实的制药生活,日复一日,丝毫不觉得的时光飞逝。

这一日,李晶晶正在学习《药兽书》,玉玉突然间紧张的叫道:“主人,您亲人已到了您在人世间居住的院子。我送您出去。”

李晶晶眼前一黑,就回到了床上,听到门外李云霄与李欢的说话声,抬头瞅了窗外,天刚蒙蒙亮,赶紧扯了绸缎被子盖住小身子。

李欢不急不慢的道:“二少爷,小姐正在歇息,您要不在厅里先等一下。”

“那好吧。”李云霄见李欢挡在门口不让开,只有点头。

李晶晶怜惜李云霄昨晚受了过继的惊吓,怕他等急了心情不好,这就穿好衣裙,唤了李喜进来把头发梳发,洗漱完毕去了大厅。

李云霄梳着包子头,穿着蓝衣黑裤,白胖的小脸,一双眼睛竟是红肿着,跑过来抱着李晶晶唔唔哭。

李晶晶问道:“你怎么了?”

李云霄泪眼汪汪道:“妹妹,我半夜做了个恶梦,你跟我被过继姓了贺,我吓醒了,原本当时就要过来,可是我的两个奴仆拦着不让,我一直等着天亮了这才回来。”

他以前几乎天天跟贺氏睡。昨个初到侯府就自个睡,再加上昨晚被贺氏的话吓着了,就做了恶梦。

“霄伢子,你都说了是个梦,这不是真的。”李晶晶难得柔声跟李云霄说话,“其实你理解错了啊。娘跟姨说的过继与曲华的过继可不一样呢。”

李云霄泪眼圆瞪,疑惑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李晶晶拍着李云霄的背,道:“曲华的娘过世了,爹娶了他的后娘,后娘虐待他,他过继了住到曲族,与爹断绝关系。”

李云霄点头哭道:“村里人都说曲华命好苦啊。”

李晶晶细细说着,一定要赶紧解开李云霄的心结,道:“咱们的娘与爹身子康健,对咱们也极好,再说了咱们就算过继姓贺,仍是在咱们家里长大,这是本质的区别。”

“我们若是过继了死后就不能埋到李家祖坟了。”李云霄哭声止了,见鼻涕把李晶晶的新衣弄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帕子去擦。

“呸!大早上的你说这样的浑话。”李晶晶嗔怪道:“对于我们来说,过继了就是改个姓而已,你仍是我二哥,我还是你妹妹,爷爷奶奶爹娘小叔叔大哥仍像以前那般对我们。”

李云霄听到这里方点头。

李晶晶嘱咐道:“以后娘生了小弟弟,过继姓了贺,小弟弟长大了,你可不要说浑话让他失落伤心。”

李云霄承诺道:“我不会的。”

李晶晶已经起床就不去睡了,拉着李云霄先去月静院,被守院子的下人告诉李炳已去晨练、曲氏仍睡着,就去了月轩院。

龙凤胎在月轩院门口就听见贺氏强压怒火比平时音量高的声音,“我的姐姐只有一个,就是秦国公府嫡二夫人。国公府本家的夫人、贵妾、小妾,我未见过,也未听我姐姐提过,明媒正娶的夫人倒也罢了,上不了台面的贵妾、小妾都打着我姐姐的旗号认我是亲戚,简直是无耻!”

一个中年男子道:“二老爷、二夫人,您们看国公府本家的十二张红白事贴子如何处置?”

贺氏冷声道:“传令下去,以后不要收国公府本家的贴子,他们若有脸再送来,就直接当着送贴人的面退了。”

李云霄小声道:“娘生气了。”

“娘当然生气了,哼,换成是我也会生气。”李晶晶做个手势,让跟在身后的奴婢、奴仆站在原地不要动,又让守门的奴仆不要吭声,拉着李云霄的手悄悄的进去了。

贺氏与李老实穿戴整齐端坐在大厅的主桌,桌上放着一堆被撕毁了红白事贴子。

厅里站着五排人,每排三个,正在轮流禀报着事情。

“二老爷、二夫人,明个是前任湖南道都督的郝大人七十大寿,郝府三日前就送来了贴子,小的打听过别的府送了什么礼物,按照前些天李管家定的标准,备了一份礼物,您瞧瞧可好?”

贺氏仔细端详礼物—湖南道百年一位大画家的一幅字画,道:“虽是退任的官员,也是曾经任过从三品官职,不能怠慢去了。你备的礼物可以用,我们跟老老爷商量了,派合适的人选去寿酒。”

“二老爷、二夫人,朝廷赐给咱们府的军奴已到了五十户,还有一百五十户在路上遇到大雪封山,半月后方能抵达。您们看是否给他们盖房子?”

贺氏望向李立,问道:“可曾派人去接应一下?”

李立摇头,面露愧色。

贺氏正好瞧到李晶晶,便招手让她过来,问道:“晶妹子,你说的那个刘医师道长何时来府里?”

李晶晶眨眨大眼睛,道:“娘,广明子办事您还不知道吗。他昨晚就会派人去给他师侄刘医师带口信,他师侄应该今日就能到。”

贺氏道:“立叔,你派四个奴仆跟着刘医师带些银钱、药去迎接军奴。”又跟刚才禀报此事的奴仆道:“府里不但要给军奴盖房,还得盖得好些,好歹能住了几十年,夏季不能漏雨、冬季不能漏风。”

“请问房子都盖在何处?”

贺氏想想便道:“府里的地都是分散着,你就每隔十里盖几排房子,够住三十户,盖个五处,把这一百五十户都能安置了。”

李老实坐在旁边虽然插不上话,但脸上始终未露一点不耐之色。

贺氏处理好了府里事,大小事情四十五件,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她喝了一口奴婢递过来的茶水,把龙凤胎搂在怀里,柔声问道:“怎地这么早都醒来不睡了,是不是一个人睡着不惯,想奶奶跟娘了?”

李云霄点头。

李晶晶生怕又要过以前的日子,连忙道:“娘,我一个人睡蛮好的啊。”

贺氏笑着摸摸龙凤胎的头发,道:“一起用早饭。霄伢子用过早饭,仍由我来教读书。”

李云霄立刻不满的叫道:“娘,我今个要去书院见朋友啊。”

贺氏摇头,道:“你去了他们都考你学问,你都不会,你就得喊他们哥哥了。”

一会儿,李云青晨练过来了,一家五口就在月轩院用了早饭。

李晶晶原本是要去看军奴,从李立嘴里得知这些人都在盖房子,就改成过几天再去。

她回了月清院给曲义、曲正家写了信,派望莲骑马送去。

午时,李家人与何敬焱正在月静院用午饭,五人骑马急奔至侯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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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晶晶赠公主药 云霄得田被免月银

“我是正七品上大宫女明珠,奉芸公主之令有要事说与晶县主。”明珠风尘仆仆带着四名御林军下马。

她打量侯府门奴,心里惊诧,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开国侯府用残疾奴仆守大门。

侯府门奴进去禀报,很快便返回请了明珠五人去了月静院。

贺氏领着李晶晶出了饭厅到大厅见了明珠五人。

明珠将来意禀明,婉转的道:“此患者是芸公主的一个亲戚。”

李晶晶问道:“公主在我家时怎么没想到此事,还让你特意跑一趟啊?”

明珠早知李晶晶会有此问,答道:“公主之前在贵府时没有往远处想,出了湖南道无意中想到了这个亲戚。”

何敬焱面带微笑进了大厅,笑道:“芸妹这么快就想晶娘了。”

明珠向何敬焱行礼。

李晶晶收到贺氏的眼神,把明珠领到偏厅去问了关于患者的十几个问题,摊开小手,无奈的道:“你说的这个患者,生产后得了顽疾,平时思虑过多,心情郁结,跟我姨的病有七分相似,可是我没有给她把过脉,不好判断。”

明珠生怕李晶晶不给药,急道:“晶县主,刚才奴婢所说的患者症状是由您的师母丁医神诊断。”

李晶晶大眼睛射放光芒,菀尔道:“原来我师母也给公主的这个亲戚瞧过病,那我师父是不是也给她制过药?”

“您说的是。”明珠心里直说李晶晶是个小人精,随便几句话便问出这么重要的事。

李晶晶轻叹一声,道:“我师父与我师母配合都治不好这位患者的病,我制的药应是也治不好她啊。”

明珠扑通跪下磕头,乞求道:“晶县主,这位患者对芸公主非常重要,芸公主为了治好她的病,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李晶晶双手去扶明珠,故作恍然大悟,轻声道:“原来患者是公主很亲的人啊。”

明珠点头,不肯起来,热泪盈眶激动道:“您的药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制出来的几种新药前所未有,药效极佳。奴婢替芸公主求您给患者制药。”

李晶晶微微点头,缓缓道:“明珠,你带着御林军先去用饭,我回我的院子药室找找看,还有没有调理身体的胃舒丸、保肝丸。”

明珠见李晶晶应下了,心里大喜,听从她安排就在小饭厅用了午饭。

李晶晶前脚到了月轩院,贺氏跟前的中年奴婢李愉后脚就到了,道:“小姐,二夫人让奴婢给您带句话,即然是贵人用药,就要用蜡将药封了,派可信的人跟过去交到公主手里。”

“谢谢娘提醒。”李晶晶点头。她想到把药用蜡封了,却没想到派人把药送到湖北道驿站当面交给何义芸。

明珠五人匆匆用过午饭,就来到月轩院大厅等候。

李晶晶提了一个小篮子进来,把小篮子放在桌上,打开上面的蓝布,露出篮子里的四个用蜡封好的小坛子及一封信。

明珠一瞧竟是给了四坛药,比想象的多出许多倍来,满心惊喜感激。

李晶晶指着望月跟明珠道:“我把药的使用方法都告诉望月,她拿着药跟着你去见公主。”

明珠没有觉得意外,反而对李晶晶重视此事更加欢喜,向她磕头谢过,便请着望月一起出了侯府。

当日傍晚明珠、望月六人骑马到了驿站。

何义芸见李晶晶派了贴身的女护卫望月送药,药量大、装药的罐子用蜡密封了几层,心里高兴,再看了详细写着四种药物药效说明的信,大喜激动。

原来李晶晶除去送了胃舒丸、保肝丸,还送了安胎粉、保胎丸。四种药都是一坛一斤的量,除去皇宫太医院试药,三十个患者付用都够了。

何义芸留了望月用了晚饭。

明珠给何义芸说了在开国侯府的所见所闻,后者懊悔没有跟着去侯府。

何义芸跟望月道:“日后你家晶县主来了长安,我再跟她当面道谢。”

她此行带着重任,来去匆忙,都未想别的,什么礼物也没有给李家人送。

她已从邓影嘴里得知李炳一家迟早要去长安。这份人情她记下了,等着李晶晶到了长安还。

望月骑着马连夜赶回开国侯府,清晨向刚刚起床的李晶晶复命。

“望月,你辛苦了,今个就好好休息。”李晶晶面带微笑,道:“昨个刘医师道长来了,他还带来了望风、望阳。以后他们三人就常居咱们府里了。”

望月喜道:“望风、望阳师兄来了真好。”

望风、望阳以前跟着广明子去李家,跟望月、望莲很熟悉。

望英笑道:“今个小姐要与二少爷去前任都督郝大人府里吃寿酒,小姐说把我们都带去。”

这个“我们”包括李欢、李喜、望英、望清。

望莲昨个被李晶晶派去曲家村送信接人,还未回来。

望月怕李晶晶用着四女不习惯,道:“小姐,我不累,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李晶晶点头笑道:“好啊。你去睡一觉,我们出府之前叫你。”

她梳洗完毕,就围绕着星湖快走。

以前她在曲家村,这个时候是提着小篮子采药草。侯府的花树都是刚种植的,九成是观赏品种,不是药草。她便把这个时间改成锻炼身体。

何敬焱、洪老三、陈老七带着李云青兄弟绕着星湖快跑,跟李晶晶在湖边青石路相遇。

李云霄脸蛋红扑扑,大声道:“妹妹,我想去书院啊,这样我能跟好多细伢子玩,你也能每天早上采药草。”

李晶晶道:“府里在书院没有别院。”

李云霄叫道:“表哥家有啊。我们与小叔叔一起住到表哥家的别院。”

李晶晶摇头高声道:“马上就进入腊月书院要停课。我不跟你去。”

何敬焱步子放慢,伸手领起李云霄的后衣领,把他放到队伍的前头,关切的道:“湖边冷,你把嘴巴闭上,莫吸了凉气。”

李晶晶瞧着何敬焱容貌俊美、高大挺拔、戴着白狐狸毛皮帽、穿着青色长袍,似棵屹立在高山的青松,让人感觉沉稳大气,心道:要是两个哥哥也能成长成这样就好了。

她在星湖快走五圈,出了一身细细的汗珠,便去月静院给李炳、曲氏请安。

昨个她来得太早,李炳、曲氏还未起床,今个两人都起来了并梳洗过了。

曲氏欢喜的把李晶晶搂在怀里说话,嘘寒问暖。其实就过了一晚,仿佛好几个月没见似的。

曲氏以前在曲家村时一直跟李晶晶睡一张床,李晶晶陪着她渡过了许多孤单的夜晚。

曲氏对唯一的孙女比两个孙儿都更加亲昵,也是人之常情。

“晶娘,这个还给你。”李炳把装着银票、地契的紫檀木盒交给李晶晶。

李晶晶拿到盒子感觉比上次重了,打开一瞧,见多了十几张土黄色的纸,惊诧问道:“怎么多了宅子、田、商铺契约啊?”

李炳打趣道:“那是爷爷奶奶送给你的嫁妆。”

曲氏笑道:“晶妹子好好收着。”

李晶晶应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是爷爷还我的药钱呢。”

李炳尴尬的笑了两声,道:“那些药是你送给我的。”

李晶晶朝李炳吐舌头道:“我可没说送这个字啊。”

她将一张张契约打开细看,竟然都在长安。

她以前听贺慧淑说过,长安的房、田、商铺价格在定朝全国最贵,哪怕是长安城外的一个二进的宅子就值几千两银钱,一亩良田值十八两银钱。

李炳这回送给她的价值几万两银钱,真是大放血。

李炳继续打趣道:“昨个你都送给公主药,还不送给爷爷?”

李晶晶忍不住抬头问道:“爷爷,家里现在到处都需要用银钱,你把这么值钱的契约送给我了,家里不缺银钱用吗?”

李炳内心感动,目光宠溺,柔声道:“我的好晶娘,爷爷奶奶给你交个底。咱们家在长安、洛阳、青城各地都有宅子地商铺,还有一大笔银钱及古董字画,足够百年开销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晶晶恍然大悟,又道:“难怪爷爷你那么大胆,敢在青城做那样的事……”

李炳生怕曲氏听出端倪,连忙一阵干咳打断李晶晶的话。

他当时想得是若死了给家里人留下巨大的财富,何冬也会赐下勋位,家里人富贵双全,死也瞑目。

曲氏以为李炳嗓子干,忙端了茶杯让他喝了润喉咙。

李炳喝了几口茶,望着李晶晶道:“长安离潭州几千里,你的宅子、田地先让我的人帮着打理,每年的收益年底就交给你。”

李晶晶笑眯眯道:“好像现在就是年底。”

李炳刚出生来的眉毛微挑,缓缓道:“你说晚了,今年的帐都结过了,就从明年开始。”

“还没有进入腊月啊。”李晶晶目光瞟向起身去卧室拿暖手壶的曲氏。

李炳立刻道:“你说的也是,那就从今年开始。”

外头传来李云霄的声音,很快奴仆掀起厚厚的门帘请了他进来。

李云霄戴着灰色狼毛皮帽,穿着铁绣红锦衣黑色裤子,快步走到李炳跟前,仰起小脑袋问道:“爷爷,你给了小叔叔、妹妹地和军奴,怎么不给我啊?”

李炳眯眼反问道:“你有了地和军奴,想干什么?”

李云霄开口就道:“我可以让军奴在地里种粮食、菜,还可以把地挖成池塘养鱼,粮食菜鱼都能卖银钱。”

李炳瞧着二孙子结实的小身子,心里非常满意,微笑道:“我可以给你地和军奴,不过要断了你的月钱。”

李云霄急道:“为什么啊?”

他这才领了一个月的月钱,刚想着买些礼物拿到书院送给小伙伴,这就要被李炳取消月钱。

李炳收起笑容,肃容道:“霄郎,我给了去病、晶娘地和军奴,却是断了他们的月钱。你可想清楚了,要月钱还是地和军奴?”

李云霄嘴唇微张,望向李晶晶,见她低头不吭声,左思右想决定后大声道:“爷爷,我要地和军奴。”

李炳右手摸摸额头,闭目故作为难状,摇头道:“家里的地不多了,军奴更是少,给霄郎多少合适呢?”

李晶晶憋住不笑。

李云霄眉头微蹙,担忧问道:“爷爷,地和军奴不多了吗?那给了我,家里没有了怎么办?”

“你放心,家里有地有军奴。”李炳眼睛微睁,笑道:“我与你奶奶给你五十亩地、三户军奴。”

李云霄黑黑的眼珠子一转,问道:“妹妹有一百亩地,小叔叔几百亩地,我怎么才五十亩地呢?”

曲氏将手暖壶放到李炳怀里,让他暖着手,问道:“军奴是不是给少了?”

李炳答道:“一户军奴最少三口人,三户军奴不少了。”

李云霄抱着李炳的胳膊撒娇道:“爷爷,你再多给我几户军奴吧。”

李晶晶轻哼一声,高声道:“霄伢子,那些军奴刚从外地到潭州,吃喝住宿都需要花银钱,现在是冬季,地里没有农作物,卖不了银钱,你拿什么养他们?你别贪多了。”

李云霄恍然大悟,赶紧道:“爷爷,三户军奴足够了,我不再多要了。”

“晶妹子真聪慧,想得真周到。”曲氏面色微红。

李云霄立刻把李晶晶拉到一旁,问道:“妹妹,我的月银只有三两,够不够安置三户军奴?”

李晶晶一本正经道:“若是夏天就够了,如今是冬天,光是被褥、棉衣裤就得好些银钱,而且快要过年了,总不能让军奴在潭州的头一个年过年连肉都吃不上吧。”

李云霄小脸非常难得出现凝重的表情,道:“这可怎么办啊?”

李晶晶接着道:“过了年就是春耕,就算不买牛,也得买农具、种子,这又得花银钱。”

李云霄低头喃喃道:“我的月银只有三两,不够啊。”

李晶晶菀尔道:“我借给你五十两银钱,过年你得了压岁银钱还给我。”

李云霄抬头满脸笑容,抱着李晶晶道:“妹妹,谢谢你。我的地明年赚了银钱给你买礼物。”

李晶晶摇头道:“种地全看老天爷高不高兴,万一老天爷不高兴了,颗粒无收,就算老天爷高兴了,粮食丰收,这点地抛去养军奴,赚不多少银钱。”

李云霄乌溜溜的大眼睛目光迷茫,半晌突然间清明起来,非常自信的道:“妹妹,我把地变成池塘养鱼种藕,肯定比种田赚银钱多。”

李晶晶问道:“你就没想过种药草?”

李云霄摇头道:“我要是也种药草,你的药草就卖不上好价钱了。我还是养鱼种藕吧。”

李晶晶伸手捏捏李云霄胖呼呼的脸颊,笑道:“你想得还真多哦。”

李炳目光慈祥,拉着李云霄的手,嘱咐道:“今个你与晶娘去吃寿酒。晶娘走到哪里,你都紧紧跟着,莫让她被坏人拐了去。”

李云霄点头承诺道:“是。”

李晶晶朝李炳做鬼脸。心道:好你个坏爷爷,你怕霄伢子跑丢了,就用这么个理由让他跟在我身边。

一家人用过早饭,曲氏将李云霄要地的事说给李老实夫妻,自豪的道:“你爹说晶妹子聪慧懂事做任何事都考虑周全,霄伢子除了有做生意的天份还讲义气。你们教得好。”

贺氏心里高兴,仍道:“娘莫夸他们了。晶妹子到现在都没学会做绣活,霄伢子整天想着玩。”

“她们过了年才六岁呢。”曲氏想到李晶晶一听到做绣活就无精打采,李云霄时刻想到外头玩,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巳时初,初次代表李家去吃寿酒的龙凤胎坐着一顶蓝色软轿,由李欢、李喜抬着自开国侯府南门出来,往三里外的郝府行去。

随行的还有望月、望英、望清,李云霄的两个贴身奴仆李振、李奋。

远远的就听到鞭炮声,到了郝府跟前,龙凤胎下了轿子,瞧到郝府大门挤着七、八辆马车,车里的女眷都下来了。亏得侯府离得近,没坐马车来。

郝府的几个奴仆仍在举着竹竿放着鞭炮,噼啪噼啪,震耳欲聋的响声不断。

李云霄怕马惊踏人,牵着李晶晶离几辆马车远远的。

望月走上台阶将红通通的贴子交给忙得不可开交守门的奴仆,大声道:“我们府里的老老爷、老老夫人派了二少爷霄世子爷及小姐晶县主前来给郝大人祝寿!”

守门的奴仆共有四个,昨个都得了郝大人的嘱咐,只要是开国侯府来人,哪怕是个管家,也要立刻带着去后院会客厅见了他。

接了贴子的奴仆是最机灵的一个,只是看了龙凤胎一眼,就赶紧低下头极为恭敬的鞠躬行礼,高声道:“小的给霄世子爷、晶县主请安,我家老老爷一直等着您们,快里面请。”

郝大人家里四世同堂。郝大人几年前就有了曾孙。郝府的奴仆们称郝大人为老老太爷。

龙凤胎手牵手在众人瞩目之中走进了郝府大门,瞧到前院的大厅人满为患,被奴仆带着去了安静的后院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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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寿宴险变丧宴 秦跃为晶晶揍人

今日的寿星郝大人正坐在会客厅跟两个贵客说着话,见到奴仆带了两个小人儿过来,面色疑惑,待知道两个小人儿的身份,连忙起身迎上前,朝李晶晶鞠躬行礼道:“下官见过晶县主。”

郝大人免职前是从三品,李晶晶是正二品县主。他给李晶晶行礼是应该的。

李晶晶双手虚扶,菀尔道:“郝爷爷莫客气,今个我与二哥奉了爷爷、奶奶之命前来给您祝寿。”

李云霄郎声道:“祝郝爷爷身子康健,寿比南山!”

李晶晶侧身从望月手里接过礼盒,双手呈上。李云霄开口介绍了礼盒里裱的字画来历。

郝大人连声说好,又道了谢,请了龙凤胎上坐,这才介绍两个贵客。

两个贵客来自两个地方。

年长的贵客来长安书院,是个才华横溢的博士。

年青的贵客来自洛阳,是现任河南道都督的嫡长子。

两人的品级不高,却因千里迢迢赶来给郝大人贺寿,被视为贵客。

只因龙凤胎人小身份尊贵,又是国士卧虎先生嫡孙,郝大人与两位贵客绝对不能小瞧了,只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李云霄坐着吃茶,觉得无趣,见李晶晶丝毫没有出去玩的意思,便望着博士问道:“叔叔,我有个好朋友叫牛浩星,他在家里排行第五,他的爷爷是长安书院的副院长,你认识他吗?”

博士笑着点头道:“世子爷说的牛副院长家的五少爷,我曾见过两面。”

李云霄来了精神,问道:“他过得好吗?”

博士答道:“我见他跟你一样脸上挂着灿烂笑容,应是过得好。”

李云霄又问起了长安书院的情况,博士一一作答,没有半点不耐烦。

一会儿守门的奴仆领了秦雄晃进来,郝大人与他熟识,说话里都透着亲热。

“我的霄郎跟我的儿媳妇晶娘都来了。”秦雄晃瞧到了龙凤胎,黑脸眼睛精亮,大嘴笑得合不拢。

李晶晶无语望天。昨天秦雄晃去了侯府看望李炳,就这么说,李炳跟他打了马虎眼。

李云霄立刻叫道:“姨父,我妹妹不是你儿媳妇,你可不要乱说。”

秦雄晃憨笑几声,觉得很有必要跟郝大人解释,一本正经道:“晶娘是个极好的,我夫人天天想着把她变成我们的儿媳妇。”

他可是知道郝大人有三个小孙子,其中两个在潭州书院读书,大的十岁去年就考中了秀才,还没有定亲,这可是儿子秦敏业潜在的情敌。

郝大人笑道:“放心。老夫是不会跟你抢晶县主。”

秦雄晃更是个坐不住的,只坐了半刻钟,就跟龙凤胎道:“你们呆在这里多没趣,我带你们在府里走走。”

李云霄拉起李晶晶就跟着秦雄晃出了会客厅。

郝大人令奴仆去前院将长子、七孙子、小孙女叫来陪着一大两小。

一大两小后面跟着一串随从,去了后院的水塘。

郝大人的长子今年五十二岁,早就当爷爷了,见秦雄晃竟是与李云霄比起用石头在水塘丢水漂,总不能跟着一起丢水漂,就与郝大人二十二岁的长孙、十二岁的小孙女跟站在一旁的李晶晶说话。

李晶晶充当起大人的角色,跟郝家儿孙辈的三人聊起家常。

原来郝大人是开朝探花,还是与牛浩星外公同一届的进士。他是个清正的官员,名声极好,只是得罪了许多人,一直当着小官,郁郁不得志。

开朝灭亡,郝大人带着家人回到湖南道隐居。

定朝建国,开朝湖南王带着两千亲兵神秘失踪,湖南道极为混乱,潭州乱到白天街道上无人。

何冬不顾众文臣反对,钦点郝大人为潭州长史。

郝大人临危受命,毫无惧意,呕心沥血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把潭州治理得安定平稳。

他只当了两年潭州长史,就被何冬提为从三品湖南道都督。

后来他身体不适,年岁确实大了,精力不足,累得吐了两次血,只能于五年前辞了官位。

何冬虽是免了他的实职,但册封他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散官,保留待遇,还赐了一座面积与湖南道都督府一样大的府邸。

郝大人从政时,刚正不阿,用心提拔能干忠国忠君的下属。他没了实权,逢年过节仍有许多人看望他。

李晶晶夸赞道:“郝爷爷是个好官啊。”

午时前一刻,秦雄晃与龙凤胎去了前院饭厅,与郝大人、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坐了一桌。

饭厅、偏厅共摆了四十几桌酒席,男女分坐,宾客差不多近五百人。

郝家奴仆早将凉菜、酒水上了,等着郝大人说了祝酒词,便立刻上热菜。

早有宾客注意到主桌的龙凤胎,向郝府打听得知竟是神秘的卧虎先生孙子、孙女,一个是开国侯世子,一个是二品县主,身份竟是比秦雄晃还要尊贵。

酒宴正式开了半刻钟,便陆续有穿着便服的官员过来给郝大人敬酒,而后给龙凤胎敬酒,连已是四品武官的秦雄晃都要排在后面。

郝府共发出去五十张贴子,却是来了这么多宾客,十分热闹。

郝大人在丧妻之后,心情头回这么高兴,把医嘱抛到脑后,管不住嘴连着吃了几杯白洒、十几筷子凉菜。

热菜上了一半,宾客正吃得高兴,就听得主桌传来碗落地打碎的声音,郝大人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胸口从座椅上摔倒在地痛苦呻吟,只是眨眼功夫,疼得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

众人均站起来惊呼道:“郝大人。”“郝大人怎么了?”

站得近的两个奴仆急忙去扶郝大人,叫道:“老老太爷,您可是胃心痛(胃病)又犯了?”

郝大人咬紧牙关点头,伸手指着门外,示意赶紧扶着他离开这里去卧室,不要扰了宾客吃酒。

刚才坐在郝大人身边的李云霄放下碗筷下了座椅,怕碎碗片扎了郝大人,忙蹲下拣起放到桌上。

郝大人的亲人吓得蜂涌而上,把他围了起来。

“爹有胃心痛,上次发病是两年前,时间隔得久了,我们竟是都忘了爹忌喝酒吃冷辣酸刺激的吃食。”

“爷爷的病这次怎地这么凶猛?”

“快去把胡医师请来。”

郝府每回摆酒宴,怕有宾客急诊,都会从医馆请了大医师在前院偏厅候着。这回请的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胡医师。

早有奴仆跑去叫胡医师。

“老老太爷要回卧室去。”两个奴仆架着郝大人刚要走,就觉得郝大人身子似铁山一样往下沉,竟是被他挣脱了。

郝大人痛的倒在地上打滚,身子将座椅撞倒,又重重撞在八仙桌桌腿,桌上的酒坛落地摔碎。

两个奴仆失声叫道:“老老太爷!”

宾客们以前都以为郝大人的病不重,哪曾想喝寿酒会看到这样的一幕,无不为他难过担忧。

郝大人的亲人惊惶失措,几个儿子上去要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已疼得神智不清双脚乱踢,好不容易把他按住了,他脸色惨白脑袋一偏晕死过去。

李晶晶清秀弯弯的小眉毛紧蹙,走上前肃容道:“我是药师。你们都听我的,不要动郝爷爷,让他在地上平躺。”

秦雄晃冲着一脸疑惑的郝家人高声道:“我的晶娘是药师!”

李云霄大声道:“我爷爷的命就是我妹妹与潭州书院王大医师联手救下的。”

这时奴仆领着一个穿着青袍面色凝重的中年长脸男子、一个背着红木药箱的圆脸少年急匆匆跑进来。

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

郝大人的长子像见了救星,高声叫道:“胡医师,你快看瞧瞧我爹。”

长脸男子就是胡医师,圆脸少年是他的徒弟。

“就让郝大人躺着。”胡医师见郝家人要把郝大人扶起来,急忙伸手制止,蹲下就给郝大人把脉,接着翻看眼底,眉头紧蹙,失声道:“气息微弱,心跳无力,这是脏腑要出血的症状。郝大人以前曾经患过什么病?”

郝大人的二子急得抢话道:“我爹曾患有胃心痛,此病一发作起来,就痛得无法忍受。”

“是人就受不了胃心痛。”胡医师嘀咕了一句,继续问道:“郝大人刚才可是吃了酒?”

郝大人的长子满脸自责,低声道:“吃了,还吃了些凉菜。”

胡医师痛声道:“这么冷的天气,身子康健的人吃凉菜肠胃都受不得,何况郝大人患有胃心痛。这又是酒又是凉菜,他自是犯病。”

郝大人的长子接过奴仆递来的一指高葫芦型的青白小瓷瓶,交给了胡医师,问道:“这是三年前我们府里向白云观大药师求的专制胃心痛的药粉,上次我爹吃了半瓶,两日后就好了,还剩下半瓶,您看能不能给我爹吃?”

“竟是白云观大药师制的药,真是难得。”胡医师神情激动,打开小瓷瓶,嗅了一下,目光惊诧,又狠狠的嗅了几下,表情古怪,抬头盯着郝大人的长子,把瓶子交给他,问道:“你确定没拿错药?”

郝大人长子接过瓶子嗅了几下,脸色阴沉,扭头就朝刚才取药的奴仆怒道:“药瓶的药粉被人换成脂粉你都不知晓!”

奴仆吓得脸色惨白,扑通跪地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胡医师摇头,急道:“我另开药方,赶紧派人带着我的医徒去药馆取药。”

郝大人的二子一脚将奴仆踢倒在地,咬牙切齿的吼道:“你个蠢货,一个药瓶都看不住。来人,拖出去重打五十棍!”

奴仆右手捂着被踢中的左腿,突然间想起什么,瞅着郝大人的长子高声道:“大老太爷,小的想起来了,年前超少爷到了老老太爷卧室,瞧中了装药粉的葫芦瓷瓶,小的当时没有给他,后来他曾几次来过老老太爷卧室。”

不等郝大人的长子开口,郝大人的二子就气呼呼叫道:“郝超,是不是你换掉你曾爷爷的药粉?”

一个四、五岁站在郝家人当中穿着红袄生得唇红齿白的小童吓得身子一哆嗦,在众人注视之下,哇的张嘴大声哭泣,摇头道:“我是生气得不到葫芦瓷瓶。我不知道药粉这么重要。”

郝大人的长孙急冲冲走到小童跟前,急问道:“瓶里的药粉呢?”

小童哽咽道:“药粉被我晒到曾爷爷的花盆。”

“药粉能救你曾爷爷的命。混帐东西,我打死你!”郝大人长孙气得把小童一挟按到座椅上狠狠打他屁股。

小童痛得哇哇大哭,叫道:“娘,救我。”

他是郝大人长子的孙子、郝大人长孙的儿子,又是嫡出,深得郝大人疼爱,这样的身份在郝府人人都捧着。

他以前无论做了多大的错事,顶多是罚跪半个时辰,这回竟是当众被打,小身子疼痛,心里害怕懊悔。

郝大人的长孙媳脸色忙跑过来,还未开口,就被公公也就是郝大人长子训斥道:“慈母多败儿。超郎就是你平素惯的,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郝大人的二孙子跟长孙一直是面合心不合,这回忍不住瞪眼叫道:“大哥、大嫂,你们出去打儿子,别在这里吵了爷爷。”

郝大人的二孙媳冷哼一声,嘲讽道:“大嫂,药瓶里装的脂粉可是你平时用的?今个若不是胡医师谨慎细微的嗅了一下药粉,发现是假的,爷爷就要吃下脂粉,病情加重!”

郝大人长孙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夫妻俩多年在府内外积攒的名声全没了。可是此时若出了饭厅,日后在这个家都抬不起头,也会被外人耻笑。

郝大人长孙又气又愧,下手更加的重。小童哭声尖锐,翻白眼快要痛死过去。郝大人长孙媳心痛的直落泪。

李云霄忍不住过去求情,道:“叔叔别打小弟弟了,他只是个细伢子,什么都不懂啊。”

郝大人长孙头也不回叫道:“我不打死他,他下回还混帐!”

李晶晶开口道:“他犯了错是该打,只是不能打得这么重。他是郝爷爷最爱的曾孙,他这么哭,郝爷爷听到心里会很难受。”

“住手!”郝大人长子板着脸上前用力拉开儿子,没好气道:“你没听见晶县主、世子爷的话?”

小童哭着身子颤抖从座椅上滑下来,李云霄忙上前两步抱住他,道:“超弟弟,你以后别再犯类似的错了。”

突然间,郝大人的小孙女哭道:“爷爷吐血了。”

“爹!”“爷爷吐了好多血!”

胡医师正在旁边酒桌上写着药方,听到郝家人哭叫声,放下纸笔过去瞧到躺在地上的郝大人微微睁开眼睛口里不停的往外冒鲜血,长叹一声缓缓道:“郝大人内脏出血,如今吃什么药也无用。你们给他老人家准备后事吧。”

此话一落,郝家人十有八九都失声大哭,宾客当中有一半的人悲痛抹泪。

胡医师带着医徒离开了饭厅。郝家人从始至终都未问过李晶晶。

宾客当中有穿着蓝袍的俊美少年快步走出来,朝郝家人高声叫道:“潭州书院香果会百人中了蜂毒,就是用了晶县主制的药好的。晶县主药术炉火纯青,又通医术,你们快请晶县主给郝大人瞧病,迟了后果自负!”

此人正是潭州书院的狄玉杰,香果会当日在事发现场。

狄玉杰今个来得晚,坐得位置偏僻,听同桌的宾客说,才知道龙凤胎坐在主桌上。

龙凤胎身份今非昔比。

若不是胡医师宣布郝大人等死,狄玉杰也不会出来证实李晶晶的药术高明、懂医术。

秦雄晃摊开黑粗的双手,跟狄玉杰大声道:“我早就给他们说了,我外甥女晶县主药术高超,他们竟然不信。”

狄玉杰内心惭愧,当初也曾犯过郝家人同样的错。

刚才在池塘边陪着李晶晶说话的郝大人小孙女急忙过来鞠躬行礼,恳求道:“求求晶县主救救我爷爷。”

李云霄牵着走路腿打晃的郝超的过来,急道:“妹妹,你救救郝爷爷吧。”

郝超扑通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几下便额头一片乌青,呜呜哭道:“晶县主,曾爷爷最疼我,这次我做错事害了他,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众人瞧着郝超如此,都觉得这孩子虽顽皮但是有一颗至纯的孝心。

郝大人长子、长孙跟着跪下磕头求道:“晶县主,求您救救我爹(你爷爷)。”

“好。我尽力而为。你们都起来。”李晶晶出府之前就听李炳夸赞郝大人,刚才就想出手救郝大人,可是郝府的人见她人小,没有一个认可她是药师。

望月早已去了府门外轿子把小篮子取来。

“内用止血粉半瓶、胃舒丸一粒。”李晶晶趁着郝大人醒过来吐血还有意识,赶紧从小篮子里取了白色、黑色小瓷瓶,打开往空碗里倒入药粉、药丸,用温水冲开,叫郝大人长子给他喂了。

郝大人嘴里仍往外冒着鲜血,紫袍胸前一大片被血染红。他的长子悲痛失声道:“爹,这是晶县主制的药,你张嘴把药水喝了。”

郝大人微睁的老眼目光瞟到站在子孙中间的李晶晶,抬抬手表示感激。

他好不容易把药水与自己的鲜血一起咽了下去,两眼一闭晕了。

郝家人以为郝大人逝世了,哭爹喊爷爷,好不凄惨。

郝大人的二孙媳开始传令下人赶紧去把棺材、寿衣取出来,再去外院的大厅布置成摆放棺材的灵厅,去库里取了去年老老夫会逝世时用过的麻衣孝服白布。

郝大人府里原是大孙媳管家。

没有郝大人及郝大人长子发话,二孙媳妇哪里指使的动府里的管家及奴仆。

郝大人二孙子见妻子出师不利,亲眼上阵当着家人及宾客的面训斥给郝府当了二十几年的老管家。

“二少爷,老老爷刚吃了药粉,只是痛昏了过去。”老管家婉转的拒绝。

二孙子怒气冲冲将老管家推得差点摔倒。走到郝大人身前,要把他抱起送到外院的大厅,准备给他洗身子穿寿衣放入棺材。

李晶晶抬头盯着二孙子,大声道:“你不要动郝爷爷,一刻钟后,他就会醒过来。”

二孙子双眼喷火,好不容易收住没朝李晶晶发怒。

李欢、李喜同时双眼射出杀光,喝道:“不得对县主无礼,退下!”

“你小子发浑,也不瞧瞧对方是谁,竟敢对我的外甥女无礼,滚一边去!”秦雄晃上前老鹰拎小鸡似的拎起二孙子后衣领转过来,啪啪连着扇他两记耳光,直接丢出一丈外去。

二孙子身材高瘦,没有练过武,摔倒在地,脸颊像被火烧过,浑身骨头要散了架,痛得大声叫疼。

秦雄晃牛眼一瞪,朝二孙子喝道:“浑小子再叫,老子拍碎你!”

郝大人长子怒道:“快给县主赔礼!”

郝大人二儿子脸色更加阴沉,上前给了郝大人二孙子一脚,骂道:“蠢货,没听到你大伯的话?”

郝大人的长子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郝大人的长孙。

郝大人的二孙子是二儿子所生。

长孙与二孙子年龄相差不大,各自娶妻之后,长孙媳第一年就生了郝超,二孙媳妇到现在还没有怀上子嗣。

子嗣的事是个由头,又有管家的利益,使得堂兄弟之间变成今天这样。

二孙子被秦雄晃扇了两记耳光,又被大伯、亲爹骂了,脑子静醒了,连忙过来给李晶晶鞠躬陪礼。

李晶晶对二孙子夫妻印象差,挥手让二孙子站一边去。

李云霄单手叉腰,瞪着二孙子,大声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妹妹不跟你计较。”

狄玉杰蹲下伸手放于郝大人鼻前,很快站起扭头朝已经站起来脸颊红肿出血指印清晰的二孙子嘲讽道:“晶县主药到病除,你爷爷气息平稳,活得好好的。你这次夺不了你大哥大嫂的掌家权!”

众位宾客刚才听着二孙子夫妻指使管家、奴仆的话,都以为郝大人已经逝世了,正感慨世事无常,寿酒变成了丧酒,喜事变成白事,直到狄玉杰说出这番话,才知道郝大人活着。

一些宾客暗幸没有离开,不然出了府将郝大人逝世的消息传出去,就是造谣。心里均埋怨二孙子夫妻鲁莽。

李晶晶等着郝大人醒过来,给他把过脉,又给他吃了一粒保肝丸,这才让人把他轻抬回卧室。

众人亲眼目睹郝大人活过来,震惊无比,对李晶晶刮目相看。

长安书院来的博士决定回去一定要将此事专门说给牛副院长听。

郝家人这才知道李晶晶的药术不亚于白云观大药师,为刚才的轻视深深懊悔。

“郝爷爷需要静养,像那些只知道谋家里权力的晚辈就不要打扰他了。”李晶晶给郝大人的长子留了止血粉、保胃丸,细细嘱咐这几日饮食注意事项,跟狄玉杰打个招呼,便与李云霄、秦雄晃离开。

三人都没吃饱,随从就更别说了还没吃呢。

等到了侯府,秦雄晃见李家人正在用午饭,直接与龙凤胎上了桌。

李炳瞧着秦雄晃狼吞虎咽的吃相,比往常更加的“凶猛”,疑惑道:“素闻郝大人清廉,不至于寿酒都不让你们吃饱。”

李晶晶真心不爱吃人多乱哄哄的酒宴,再说家里四个北地厨子的厨艺能把郝府的厨子甩两条街去,抬头道:“爷爷,郝大人今个胃心痛发作吐血,差点逝世,我们哪有心情用饭。”

李炳与何敬焱相视对望,目光均闪过惊诧。

李云霄吃着大鸡腿,含糊不清的道:“爷爷,我们都好饿的,吃饱饭再给你说。”

李炳点头道:“好。用过饭你们都到偏厅,我有事宣布。”

他与何敬焱同时放了碗筷离开饭厅。

李家人用过饭到了烧着炭火温暖的偏厅,等了近半个时辰,李炳独自进来,坐在曲氏旁边。

李炳肌肤已经恢复八成的脸,神情凝重,肃容道:“自今日起,府里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原因日后再说。”

李云霄小嘴微张,道:“爷爷,我今个下午可不可去潭州书院。”

李炳语气不容置疑,摇头道:“不行。”

贺氏嗔怪道:“霄伢子,府里这么大,你连路都没认清,好好在府里呆着认路。”

“晶娘留下。”李炳挥手让众人退下。

曲氏面色紧张带着儿孙离开偏厅,忍不住问贺氏道:“是不是要发生大事?”

贺氏想想便道:“娘,家规刚雕刻于石碑摆在各院,爹是想让我们在府里呆着心静下来把家规背熟,保证以后不会违反了。”

曲氏喃喃道:“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贺氏菀尔道:“娘且放心,府里的年货我今个已安排下人去采购,府里人多什么都用量大,商铺会送上门来。”

曲氏轻声道:“我是想着过些天你侄儿堂客小邓氏做好月子,我们家得有人去吃满月酒,顺便把你舅舅、舅娘接到府里来过节。你爹禁了我们出府,这可如何是好?”

贺氏在曲氏耳边轻声道:“爹禁府只是几天的事,不可能一直禁到过年。你踏实的在府里呆着,也不用去问爹,我保准几天后爹就解了禁令。”

曲氏这才点头道:“我信你的。”

偏厅大门紧闭,李炳等着李家人都走远了,这才开口询问郝大人的病情。

李晶晶如实答道:“郝爷爷的病瞧着凶猛,其实只要止住了胃出血,生命就没有危险。我连保命丸都未给他吃。”

李炳目光期盼,问道:“他的病何时能好?”

李晶晶菀尔道:“这会子郝爷爷应该能用点稀软温热的吃食了,明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坚持吃我制的胃舒丸,一个月胃心痛就能痊愈,大冬天饮少量酒吃些凉菜也不会发病。”

李炳在小孙女面前毫不掩饰情绪,面露喜色,点头道:“那就好。你的制药药效真是极佳。”

李晶晶笑道:“那是自然,不看我是谁的孙女。”待李炳目光自豪,学着他干咳一声,做个鬼脸,得意的道:“我是我奶奶的孙女哦。”

李炳哈哈大笑两声,炯炯有神的眼睛突然间放射精光,问道:“晶娘,你的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有多少颗?”

李晶晶收了笑容,板着小脸盯着李炳,质问道:“爷爷,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她来之前听曲义的姑姑曲雨说过,望枫道长被李炳赐名为李北,当了军官在侯府里当差。

这几天一直没有瞧到李北。她特意问了李立,李立一脸肃容极低声说是被李炳派出去做事了。

她当时就猜测李北肯定是被李炳做隐秘的大事去了。

她就留意了一下,何敬焱的百名亲兵包括洪老三、陈老七入府的当日就离开了,李云青白天都不在府里。

今个李炳向她要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肯定是有非常凶险的大动作。

她绝对不允许李炳重伤的再次发生。

李炳哭笑不得,解释道:“怎会是坏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李晶晶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你刚才也听到了,郝爷爷病成那样,我都没给他吃保命丸,更别说续命回气参丸。没了,我一颗都没了!”

李炳好说歹说,终于从李晶晶手里得了十一粒保命丸、两粒续命回气参丸,这就去了书房,交给何敬焱。

李晶晶打开偏厅的门,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何敬焱才从书房出来快步往院后走。

她跑出去追上,急问道:“何叔叔,我大哥是不是跟你一起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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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李炳雷霆斩都督 狄探花遇刺入侯府

何敬焱伸手摸摸李晶晶柔软的鸟发,倒是没有隐瞒,点头承诺道:“你莫担心。今个的事没有凶险,青郎只是随我去走个过场。”

李晶晶紧紧拉住何敬焱的手,低声道:“何叔叔,两粒续命回气参丸是给你与我大哥的。”

“师父刚才已嘱咐过了。谢谢你。”何敬焱抱起李晶晶,走出院门,目送她坐着小软轿离开,便去换了盔甲,骑了千里马,与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的秦跃汇合。

冬日无雨,江边寒风阴冷刺骨。

两队几百名身着盔甲的将士骑着军马狂奔在官道上,排在队伍前面的百名将士个个黑脸眼射凶光浑身杀气腾腾,大有一人敌百人勇猛之势。

待到离潭州城门不到五里时,骑兵队伍打出一支明黄色旗帜,正面写着一个墨字“虎”,正面画着一只黑色咆哮的老虎。

潭州城门大开,守门的二十个将士早就瞧到这支军队,赶紧驱散了城门内外的百姓。

众将士齐声呐喊道:“虎奔军身负皇命,尔等速让道。”声大如雷,从城门朝四方散去,久久回荡。

百姓们还未反应过来,这支队伍便已驰骋而过,带起漫天尘土。

很快潭州府发生一件十几年来最大的事件,不过半个时辰,上至官员下至贫民,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当今天子何冬派何敬焱、开国侯世子李云霄率虎奔军抄了湖南道都督府。

何敬焱当场宣旨,湖南道都督犯下贪赃枉法、暗杀官员等重罪七条,立刻下狱明日处斩,其长子、二子犯下重罪五条,同日斩首,其余家人奴仆全部为军奴,连夜发放北地。

傍晚,潭州国公府侧门来了一对面色苍白眉藏衰色的中年夫妻,塞给门奴一百票的银票,求见秦跃夫妻。

门奴听是大事,不敢擅自做主,秦跃不在府里,只有报到贺慧淑跟前,将银票放在桌上,跪下道:“二夫人,本家的七老爷说是人命关天的事相求。”

贺慧淑冷声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他们把女儿送给都督当贵妾。他们有能耐的很,越过国公府去,愣是把女儿塞进都督府。如今都督府倒了,他们的女儿贬为军奴发往北地,这就想着来求我。早干什么去了?”

门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贺慧淑继续道:“陛下令虎奔军奉旨抄家拿人,湖南道的军队只是协同,就是怕都督府走了漏网之鱼,这会子府里所有的人肯定都入了册,哪里能救得人出来。”

何嫂怕气着贺慧淑,忙道:“二夫人,奴婢去回了他们可好?”

“你去跟他们说也无用。他们横竖都会恨我。”贺慧淑摇头,让门奴把银票退回去,挥手不耐烦道:“再有此事,莫来禀报。”

门奴小跑着返回侧门,将银票塞给了中年夫妇,让他们赶紧离开。

“当初不是我们夫妻要把女儿送到都督府,而是几个长辈做的决定。”中年夫妇放声哭着,见门奴将侧门关上,与其在耗着时间,不如直接去开国侯府求何敬焱的师父李炳。

夜晚,乌云笼罩天地,冬风阴冷,开国侯府大门紧闭,门前两个红灯笼在风里摇晃。

中年夫妇又去了三个侧门,竟然都是关闭,便将耳朵贴着门,听到里面有人低声说话,连忙高声叫门。

里面的男子大声喝道:“我们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你们速速离去,不然以攻打侯府之罪当场处死!”

中年夫妇走投无路,抱着试试的态度去了潭州书院国公府别院。

秦敏业正与李去病挑灯下棋,听了门奴说清事情,心一软起身出去相见,直言道:“当初这门亲事府里无人同意,到底是谁同意的,你们就去找谁。”

中年夫妇声泪俱下跪地磕头。

秦敏业想想方道:“你们要真想救二十四堂姐,不如直接跟去北地军营,等着风声过了用重银把她赎出来。”

“银钱都在几位长辈手里,我们总共就一百两银钱,哪有重银。”中年夫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敏业摇头道:“我还是刚才那番话,当初谁同意的这门亲事,你们就去找谁。”

他进了院子便嘱咐门奴这几天都把门关上,不让外人进来。

李去病站在走廊里听得一清二楚,想到今个自家奴仆带来的口信,近日潭州都不太平,脸露惧色,道:“敏业,再有此事,不许你出去。”

秦敏业点头道:“小叔叔说的是。”

两人下完这盘棋就回各自书房写策论,写了之后互看点评。

秦敏业敬佩道:“小叔叔进步神速。”

李去病谦虚的微笑道:“我写的比起你还差得远。”

秦敏业瞧着手上宣纸工整的墨字,由衷的夸赞道:“小叔叔,你来书院不到百日,我可是在书院读了几年。说起来你读书的天赋远超于我。”

李去病将策论收起来,又回书房读书。

亥时三刻,两人便在各自的卧室里洗漱准备躺下歇息。

书院的生活对于李去病来说简单却不乏味,早起练武,白天读书,偶尔跟学友去郊外书室饮茶做诗,每隔三日的傍晚去洪博士那里学琴,安排的很充实。

他的身份变成开国侯之后,周围许多人对他的态度转变了,有些富贵人家的学子是瞧着秦敏业的面子才跟他说几句话,现在对他竟是比对秦敏业还恭敬。

前些天有学子要偷偷请着他去青楼,被他非常直接的拒绝了。

他忘不掉秦家四个庶子女的讥讽嘲笑,有功夫逛青楼不如静下心读书、练琴,有朝一日到长安凭着自个的本事考了进士,再弹得一手好琴,用事实来证明他们狗眼看人低。

何况李家家规禁止未经长辈同意去青楼。他此生都不会违背家规。

突然间从院子外面传来男子焦急无比的哭叫声,“小的是书院狄师长的随身奴仆,有人命关天的要事相求。请快开门。”

秦敏业一听立刻披了外袍出了门去,高声道:“快把门打开,让他进来说话。”

李去病在卧室里吓得声音颤抖道:“万一是坏人怎么办?不能开门。”

李去病声如蚊音,秦敏业哪里听得见。

别院的下人包括奴婢都是会武的,倒是都不怕。两个门奴奉令提着灯笼跑去打开大门。

一个穿着灰袍脑门流着血的青年男子快步走进来,急道:“秦公子,小的主子就在刚才胸口被歹徒刺中命在旦夕,王大医师让小的来求侯爷,速去请晶县主到书院求主子的命。”

青年男子身后紧跟着王大医师的医徒,肃容道:“秦公子,歹徒用的刀上淬了毒,又是刺中狄师长胸口,我们王大医师怕挪动他导致死亡。”

“狄师长竟是遇刺了。”秦敏业脸色震惊担忧,扭头一瞧,李去病的卧室灯刚才明明亮着,不知何时熄了,便道:“小叔叔已歇息了。我去侯府请表妹。”

“敏业,黑灯瞎火,你出了学院途中若是碰到歹徒如何是好?”李去病根本不是睡下了,而是被吓着本能的把灯吹灭。

他的四个贴身奴仆李开、李心、李施、李展身有残疾,却是反应极快,第一时间站到了门外。

李开进言道:“秦少爷,我家二老爷说的极是。今个潭州不太平,书院狄师长被刺,说不定就是湖南道都督余孽所为,要让我们侯爷或是您深夜出了书院,好在路上抓了你们当人质,明个交换都督父子三人。”

秦敏业面色倏变,实是没想到这么深远。

青年奴仆跪地重重磕头哭求道:“王大医师说小的主子命悬一线,两个时辰之内不把刀拔出来就会没命。”

“秦少爷,越是危急越不能乱了。”李心向秦敏业摇头,缓缓道:“人得救,还得想个妥当的法子。”

“这有一粒保命丸,拿去给狄师长吃了,保他不死,送他到我家去找我侄女。”李去病话音未完,从卧室窗户打开个缝隙,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颗灰色黄豆大的药丸。

青年奴仆跪着上前小心翼翼拿了药丸,磕头谢恩,赶紧的与医徒离去。

秦敏业令人把大门关紧了,又叫了四个奴仆整夜巡逻,防止歹徒爬墙进来行凶,而后拍开李去病的门,见他竟是穿戴整齐又把灯点着了,关切的道:“小叔叔,今个我与你睡一个房间,若是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李去病正怕着,连忙点头。

二人躺下却是睡不着,担忧狄玉杰的生死。

子时二刻,一辆马车下了官道奔驰至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开国侯府西门停下。

王大医师急匆匆下了马车,拍大门叫道:“潭州书院狄玉杰师长一个时辰前在师舍被凶徒刺杀,身负重伤。下官是潭州书院医局的王子贵,带狄师长来求晶县主赐药救命。”

守门的奴仆知道王大医师是李晶晶的挚友,只是如今是特殊时期,不敢开门,便在院内高声道:“王大医师,您老在此稍等,小的这就去禀了老老爷。”

片刻,传来十几人的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西门开了半扇门,李立率先走出来,把王大医师拉入门内,指着马车道:“搜查!”

十几个眼睛射出凶光的奴仆举着火把冲至,将马车里外上下包括车底都查了个遍,均是摇头。

两个奴仆蛮横的拉下了车夫,又把狄玉杰的奴仆、王大医师的两个医徒从车里拽了出来。

王大医师见这些身带残疾的人竟是比虎奔军还凶横,唯有闭上嘴巴。

李立高声道:“老老爷已知会小姐,狄师长是陛下钦点的探花,国家的栋梁,一定要救下狄师长的性命。”

狄玉杰的奴仆大喜,心里立刻不抱怨被侯府奴仆赶下车。

李立喝道:“把西门全部打开。”

众奴仆三下五除二将西门大开,李立请王大医师入了马车车内,亲自赶车直接进了西门。

王大医师以为要去李晶晶居住的月清院,下了马车抬头借着灯笼的光芒看到院子外月亮门上写着月静院三个大字,竟是到了李炳、曲氏的居所。

他细想自己糊涂了,李晶晶年龄虽小,却是堂堂二品县主,岂能让外男进院子瞧病。

李炳披着紫色外袍快步迎了出来,语气诚恳,高声道:“王老,府里西门的药室还未建好,暂时只让狄玉杰在此处养病。”

王大医师连忙鞠躬行礼,感激道:“侯爷,您太客气了。下官带着狄师长深夜打扰,实是冒昧。”

月静院的四个奴仆将昏迷过去的狄玉杰从马车里抬了出来,按照李炳的吩咐抬进了客房。

李炳见狄玉杰穿着青袍束着腰带,左胸深深插着一把看不到刀身刀柄乌黑的匕首,青袍胸前一大片被鲜血染透。

他桃花眼杀光一闪而过,沉声道:“王老,能否用银针先把狄师长扎醒,我有几句话问他?”

王大医师坐在床边,给狄玉杰把了脉,便道:“能。”

狄玉杰被王大医师用银针刺穴扎醒了,睁眼借着灯光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李炳,十分惊诧,声音微弱,要坐起来行礼,道:“玉杰见过侯爷。”

李炳抬手让狄玉杰莫动,问道:“刺杀你的人是谁?”

狄玉杰面色惨白,有气无力道:“潭州长史的人。”

李炳面露怒色,道:“你手里有潭州长史的罪证?”

狄玉杰眼帘下垂不吭声。

这时外面传来李晶晶的说话声,王大医师忙去开门。

李炳趁机迅速手握一枚直径两寸圆型纯金雕刻龙凤祥云花纹的令牌,放于狄玉杰眼前,用极低的声音道:“你睁眼看此令牌。”

狄玉杰瞧到令牌,内心震惊无比,眼睛圆瞪。

李炳继续道:“速回答我。”

狄玉杰急忙小声道:“潭州长史等二十七位官员贪污的罪证藏在我早上弹琴潭州书院红亭一块画着三角图形的石头下面。”

“你立下大功,我会禀报陛下。”李炳桃花眼闪放异光,将令牌收入袖中,听到李晶晶与王大医师的脚步声渐近,提高声音道:“晶娘药术高明,她与王老定能治好你的病,你就安心在此休养,书院的事不用再管。”

狄玉杰听出话中有话,微微点头,弱声道:“多谢侯爷体恤。下官会听令在此养病。”

“王老、晶娘,狄探花就交给你们了。”李炳这就离开客房。

李晶晶来得匆忙,齐腰的长发只用绸带系着,肌肤如雪的小脸面色凝重,瞧着狄玉杰伤势很重,失声问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竟是要取你性命?”

狄玉杰自是不能实言相告,弱声道:“我这张嘴得罪的人太多,不知是哪个派人来杀我。”

李晶晶蹙眉道:“你真得管管你这张嘴。这次你被人暗杀,不幸中的万幸,伤口离心脏一寸。”

“李大药师,我已给狄师长吃了内用去毒丸,去病侯爷赠了狄师长一粒保命丸。唉,若不是狄师长吃了保命丸,我哪敢挪动他。”王大医师问道:“你看现在是将凶器拨出,还是等着明日再说?”

“凶器离心脏太近,还是早点拨出的好。”李晶晶目测匕首刀柄三寸长,猜测刺入狄玉杰胸口的刀身四寸,亏得现在是冬季,他穿得厚实,不然能把他扎透了。

王大医师慎重道:“我现在将他的上衣用剪刀剪开,再用银针将伤口周边穴道封住止血,而后拨出凶器,往伤口处撒止血粉,用针线缝合。”

“好。”李晶晶已从小篮子里取出药罐、药瓶摆在了桌上,拿着一个小瓷瓶放在王大医师手里,嘱咐道:“我这有麻醉丸,你给他吃了,他会立刻失去知觉进入深层睡眠状态,做手术时身体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

王大医师非常动容,很是激动道:“麻醉丸,竟有这样的好药。”

李晶晶抬头道:“上次你来得匆忙,我都忘了给你一些麻醉丸。”

王大医师不由得扬起夹着几根白毛的眉毛,十分自信的道:“我正发愁狄师长能够忍受剧毒。有了你制的麻醉丸,根本不用担心此事。我就能放开手脚给狄师长做手术。”

狄玉杰面色惨白,俊容有种病态美,目光感激,轻声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李晶晶特意道:“你少谢了一个人我叔叔。他给你的保命丸就只有一粒。”

狄玉杰付下麻醉丸立刻觉得眼皮沉重,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纸窗照耀到客房的每个角落,室内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陌生的环境,更是让他觉得如同新生,内心感慨活着真好。

他躺在崭新的绸缎被面暖暖的棉花被子里,身子乏力,伤口丝丝清凉,整个胸部都被布纱绕,竟是感觉到不到一点疼痛。

旁边守护的李家家奴缺了半只左耳,正坐在小板凳上仰头聚精会神的凝视狄玉杰,喜道:“您醒了,可是想解手?”

狄玉杰刚才没觉得,被家奴一问,真觉得腹内鼓涨,便由家奴扶着下了床解了大手,又回了床躺下。

家奴提着粪桶出去。

很快,睡在隔壁客房的王大医师顶着一双熬夜的红眼睛进屋给狄玉杰把完脉检查身体,嘴角微扬,朗声道:“你的命保住,身体内外的毒全部清除,没有发热,只需静养十日就能痊愈。”

狄玉杰用了一些流食,又倒头睡下,一觉竟是睡到下午,睁开眼睛便看到床前坐着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目中年男子。

“狄探花,在下李立。”独目中年男子穿着青袍,神色淡然。

狄玉杰一听“李立”二字,便知是因在北地立下大功被何冬册封为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

他昨个已知李炳的另一个身份是他的顶头上司。李立是李炳跟前最得力的干将。李立在组织的身份肯定只会比他高。

他在湖南道秘密查案就落得被人刺杀的下场。李立在北地匈奴境内打探消息,只会更加凶险。

他肃容起敬,要下地行礼,被李立拦住,便双手从被中伸出拱拳,目光尊敬,道:“下官早就听过您的大名。”

李立微点头,郎声道:“老老爷让我转告你,潭州长史等二十七名官员已于午时在湘江乱石堆全部斩首。”

不到一天,湖南道都督、潭州长史等官员全部被斩首,府邸被抄家,家眷全部贬为军奴流放北地。

狄玉杰惊诧之后就是大喜,苍白的俊脸眉飞色舞,激动道:“侯爷雷霆之势,贪官污吏一个都逃不掉。大快人心!”

李立面色不改,继续道:“侯爷让你在府里静养,你的随从稍后就进来。你写信给家里报个平安。”

狄玉杰倒是没想过给家里写信,细想起来,昨个他被刺的事都惊动了赵院长,很快就会禀报到长安。

他的亲人远在高山起伏叠障的蜀地,听到这件事,肯定会立刻赶来。

于是他连饭都顾不得吃,就写了封短信,交给了李立。

他与李炳所在的神秘组织,有快捷的传信方式。这封信定能比消息传得快,他家人看了也就没那么担心牵挂。

李家的一个家奴领着狄玉杰的随从进来。

随从受伤的脑袋已包扎着白布,进来便跪到在床前,痛声哭道:“公子,昨晚把小的吓坏了。您现在身子可好?”

狄玉杰连忙摆手让随从起来,感激道:“昨晚要不是你机警大声喊叫,你家公子我就真的去见狄家老祖宗了。”

随从仔细端详狄玉杰,见面色比昨晚强多了,又掀开被子瞧看他的伤口,那柄可怕要人命的匕首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裹了药粉的白布。

狄玉杰关切的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随从把被子给狄玉杰盖好,细细说道:“小的在侯府西门门边坐等一夜,今早晶县主派人把小的领进府里,说了您的病况,亲自给小的瞧病赐药,还给了吃食,安排小的在云霄世子爷的院子歇息。”

狄玉杰与随从感情深厚,犹如家人,动容道:“真是多谢晶县主。”

主仆二人只是一夜未见,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李家家奴提着食盒进来,摆了一桌丰盛的吃食。

年老的李家家奴面色温和,道:“我家小姐说狄师长不忌食可以吃八分饱,狄师长的随从可以敞开量吃。”

狄玉杰能被李炳安置在院子里养病,李家下人自是对他尊敬客气。

随从胃口非常大,瞧着满桌的饭菜,心里惊恐都少了些,又见桌上有狄玉杰爱吃的菜,喜道:“少爷,刚才晶县主派人中午问了小的,您平时的饮食喜好,小的说了几个,这就都做了。”

被主仆感激的李晶晶此时与李炳、王大药师同乘一辆马车,由秦跃领百名将士护送,从侯府正门出发上了官道,去办一件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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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章节开始把秦跃写成了秦雄晃,后来改过来了。抱歉。

今天是周六,祝周末愉快!

我尽最大的能力写文,节假日坚持更新不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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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

14 李炳宣旨封老臣 云青入虎奔立军功

潭州两日来官场大地震,官员府邸的大门都紧闭不开。

前任湖南道都督郝大人的府邸同样正门紧闭,门前及道路冷静无人。

秦跃利落下马,声音洪亮高声吼道:“李太师持陛下圣旨而来,郝府速将大门打开迎旨。”

很快郝府铜铁制的正门全部大开,郝大人神情紧张头戴官帽穿着紫色官袍率家人走出来跪下。

今日斩首的官员当中有两人是郝大人任职时提拔上来的,昨个还来吃了寿宴。

郝大人未料到两个昔日下属五年内由清官变成了贪官,身上还有着命案,竟然犯了死罪。

今日来宣旨的是太师兼开国侯李炳,郝大人自是认为被两个下属牵连。

身着正一品太师紫色官袍的李炳面色沉静,桃花眼目光深邃,不怒而威,朝郝大人微点头示意莫慌,走上前去,将手中黄色圣旨展开,朗声念道:“郝业恪尽职守,劳苦功高,心思慎密,淳淳口碑。特此封为湖南道都督、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钦此。”

旨意的内容是复用郝业为湖南道都督,将他的散官官职提了一级,成为金紫光禄大夫。

官职分为上、中、下、不入流四个等级。

七品以下为不入流。七品、六品为下等。五品、四品为中等。三品、二品、一品为上等。

许多科考出身的进士一生都进不了中等官职。

郝业虽是科考出生,然是开朝的旧臣,在开朝只是个下等官员的官员,是何冬几次册封升他为上等官员。

如今他以前提拔的两名官员犯死罪斩首,何冬未追究他识人不明的责任,让他续任都督实职,还升了他的文散官官职。

郝业老泪纵横,无比激动磕头高声道:“臣领旨,谢陛下圣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郝家众人皆是十分欢喜,磕头谢恩。

李炳将圣旨交给郝业,低声道:“郝老哥,此道圣旨陛下早就写好由御林军送到我手里。”

郝业头一回见李炳,被一句“郝老哥”叫得心里温暖,不由得心生一分亲近。

李炳关切的问道:“昨个你病了,可把我担心坏了。你身子现在如何?”

郝业满脸感激,激动道:“太师,多亏了晶县主的神药救了下官一命。下官昨日黄昏就能吃些流食。”

李炳扭头朝马车高声道:“晶娘,还不扶了王老出来。”

李晶晶从厚实的马车布帘里探出小脑袋,嘟着嘴声音不大不小道:“爷爷,你刚才说的没有你的命令,我们不能下马车啊。”

她提着蒙着蓝花的小篮子、王大医师、秦跃在郝家人鞠躬行礼感激声之中下了马车,跟着李炳、郝业进了郝府,直接去了外院的大厅。

郝家人今日看李晶晶的目光里除了尊敬感激又多了畏惧,除去四岁多的郝超,都不敢上前跟她说话。

李炳请王大医师给郝业把过脉,听了诊断之后,让李晶晶给郝业给留药。

郝业连忙道:“太师,昨个晶县主已经留过药了。”

李炳正容道:“郝老哥,你身子如今病着还要去处理成堆的公事,我是怕你太累了受不住,今个特意让晶娘给你制了减少疲惫的药。”

李晶晶从小篮子里取出一斤量装的一个黑色小坛,放在郝业身边桌上,大眼睛眨眨,一本正经道:“郝爷爷,这里装着抗衰粉,你每日早晚取半指甲盖的量用温水冲散喝了,就会精神抖擞,不会感觉到疲惫哦。”

王大医师忍不住微笑道:“大人,下官来之前服用了抗衰粉,体内倦意很快消失,还不觉得亢奋,药效极佳,没有半点副作用。”

郝业连忙向李炳、李晶晶道谢。

李晶晶菀尔,摇头道:“不用谢啦。”

秦跃自豪的跟郝业的长子道:“瞧我外甥女多大气。”目光扫了一眼,见郝业的二孙子夫妻识相的不在场,黑脸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炳与郝业去了书房说政事。

秦跃、王大医师与李晶晶在大厅里等候,郝业的长子、郝业的小孙女、郝超留下相陪。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李炳带着王大医师、李晶晶乘马车仍由秦跃护送离开。

郝业目送马车消失不见,以过昨日生死挣扎,细想李炳临走时特意说的那番话,终于痛下决心,召集家人到了大厅,又派奴仆去请了几个亲戚当见证人,竟是把家给分了。

郝业此生只有一个夫人,没有妾室通房。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夫人嫡出。

长子一家全部留在郝府,日后继承四成家业。

二子、三子两家都搬出郝府另立门户,郝业补偿每家六万两银钱、三个商铺、五百亩田地、十二件古董。

郝业一生清正,两朝发的俸禄、赏赐等合起来都不到两万两银钱。他的夫人出身大富家族,嫁妆丰厚。

他给二子、三子的补偿都是出自夫人留下的嫁妆。

郝业的二子夫人、三子夫人早就把婆婆的嫁妆打听清楚了,今日得了这些,只比长子少了一成都比较满意,立即同意了。

郝业的二子、三子犹豫了一下便也点头在分家单子上按了手印。

郝业给了二子、三子一个月时间,让他们年前搬走。

二子、三子一直在外头做生意,便连他们的儿子都在外头置有宅院。

他们的夫人早就想分出去单过,立刻吩咐下人收拾行李,次日就全部搬了出去。

郝业的长子一家心里暗喜。原来这些年府里的开销大头都是他们出,二子、三子两家出得少理直气壮不说,还总想夺了管家权。

郝业未料到分家,三个儿子关系反倒好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夫人去世之后就分家了。

家里只有长子一家,自是不乱了,郝业省下的精力都用到了公事上头。

郝业分家竟是比继任湖南道都督更让人震惊,谁都不知道郝业能够下决心分家,是听了李炳的忠告。

一晃过了七日,表面上看着平静下来的湖南道再次发生大事,这回竟是比湖南道都督斩首抄家更为惊天动地。

湖南道都督、潭州长史等罪臣家眷及下人三千余人由湖南道一千军队押往北地,途经湖南道与湖北道交界处的雁峡谷,竟是遭遇三千人的神秘军队伏击。

原来这支神秘军队就是消失十几年的开朝湖南王的亲兵及开朝余孽。

当年义军攻占了潭州,湖南王见开朝大势已去,便率领亲兵带着家眷躲到了山林,占山为王,伪装成草寇。

那时郝业刚任湖南道都督,上书朝廷派兵剿灭草寇。

湖南王不想暴露军力,假装兵败,弃了两座山头,造成主力被歼灭的假想,隐居至深山不敢出来。

五年前郝业免职离任,新的湖南道都督上任,湖南王得知此人胆小贪财好色,便派人掳了都督嫡亲的女儿当了长孙媳妇。

三年前湖南王又掳了潭州长史嫡女当了二孙媳妇。

湖南道都督、长史怕丑事暴露,不得不与湖南王暗地里做了亲家。

两年前湖南王给两个庶出女儿换了个富家嫡女的身份,一个做了都督嫡长子的贵妾,一个做了潭州长史长子的平妻。

去年年初湖南王来到潭州,正式见了两个亲家,商议谋反之事,准备等着定朝军队攻打青城第三次大败后朝廷元气大伤时造反,占领整个湖南道。

湖南王出兵三千,湖南道都督出兵五千,合兵八千,以在潭州书院读书的湖北道都督二子祁子阳为人质,拿下湖北道,而后合湖南、湖北两道兵力夺下长江以南所有城府。

此大业若能成功,湖南王登基称帝恢复定朝,将册封湖南道都督为摄政王,潭州长史为潭王,三人子孙后代共享荣华富贵。

如果定朝军队前来攻打,湖南王便以长江为屏障顽抗到底,只要守了两年,江山便稳固,定朝一分为二成了定局。

湖南道都督与潭州长史明着答应湖南王,暗地不配合,一边想着拖延年头等湖南王死,一边想法子把两个女儿抢回来。

湖南王发现后大怒,给两个儿媳妇施加压力,让她们给家里写信。

湖南道都督收到信后怕湖南王一怒之下杀了嫡女,便同意湖南王派人来接管湖南道两千军队。

当时秦雄业在湖南道的军队里任着虚职。湖南道都督怕此事被秦雄业发现,就允了秦雄业去除虎群,果然如他所料,秦雄业身受重伤返回在家养了百日。

仲秋节过后,北地传来定朝军队大捷轻松占领青城的喜讯,这对湖南王来说却是个巨大的噩耗,气得吐血重病卧床不起,上个月死了。

数日前湖南道都督、潭州长史斩首的事传开,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湖南王的两个孙媳妇以死相逼救亲人,迫使夫君与湖南道军队的人谋划里应外合劫人。

于是四日前湖南王的三千军队藏于雁峡谷伏击押送罪臣家眷的军队。

两军交战,湖南王亲兵军队人多,又占了地利优势,湖南道的军队人少,长途跋涉泄了力气,很快就显现败势。

何敬焱率领的由将士道士道姑组成的三百人杂军从天而降。

擒贼先擒王,何敬焱两箭射死湖南王的两个孙子。

李云青将虎奔军旗帜插在山头,靠近敌兵一律斩杀。

众人高呼“虎奔威武,不降者杀无赦!”口号,一鼓作气,从外围杀进去,直杀得湖南王亲兵军心溃散纷纷跪地交兵器投降。

虎奔军与清云观武道士道姑三百人加入立刻扭转战局,从下午至黄昏,战役总共进行了近两个时辰,湖南王亲兵被斩杀七百人,余下的人全部投降。

湖北道都督派嫡长子祁子珏领兵两千接应,将罪臣家眷全部带走押送至北地,将湖南道军队伤者送往附近城府就医。

何敬焱、李云青则带着杂军及五百官兵连夜赶路,黎明杀进湖南王老巢,抵抗者就地斩首,交兵器投降者用绳子捆了,将湖南王的家眷全部活捉,搜出龙袍三套、珍宝古董字画若干。

湖南王尸体埋在深山,何敬焱怕湖南王使诈,特意让跟来的武道士做了法事,而后挖坟开棺验尸。

湖南王生前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右脚脚趾是七趾,与常人不同。

坟里的尸体皇冠穿着龙袍未完全腐化,右脚正是七骨趾,身份肯定错不了,就是让何冬一直耿耿于怀神秘失踪多年的湖南王。

何敬焱放火将尸体焚化,将陪葬的珍贵古董珠宝挖出来放于木盒,赠给了清云观,道教自有消除葬器的法子,就是给他们的辛苦酬劳。

事情全部办妥,何敬焱、李云青押着湖南王家眷及开朝余孽凯旋返回潭州。

何敬焱特意等着白天自正门而入,打着虎奔军旗帜,浩浩荡荡缓行,就是要百姓们知晓定朝军队威武勇猛,以几百人大胜开朝几千人军队。

这一日难得天气晴朗,碧空无云,冬日阳光照耀在潭州大地,气温回升,竟是少了许多寒意。

曲家村曲快手家的堂屋摆了四桌酒菜,曲快手、李老实、李云青、曲长久、老族长父子坐了上桌,其余曲族的男女由邓氏、曲多、小邓氏陪着坐下三桌,热闹的吃着曲多与小邓氏第二个儿子的满月酒。

按理说林氏去世,曲家不应该摆酒宴,只因今日身份尊贵的李老实父子亲临,曲快手请示过了曲顺,这才以迎贵客的名义摆了酒宴。

曲顺处于谨慎,防止外村的人告状,让曲快手连鞭炮都不要放,关上大门十分低调的吃酒宴。

老族长米酒下肚,话多了起来,问道:“世子爷,我听说湖南王早就死了,这回做乱的是他的两个孙子。”

李云青目光清亮,答道:“湖南王上个月死的,他的两个孙子为救岳父家人,铤而走险带兵三千去劫军奴。”

曲长久目光期盼望着李云青,激动道:“我在书院里听学子们说你带兵剿了湖南王的老窝,此事是真是假?”

“我哪有这等本事。”李云青坦诚道:“领兵的是陛下嫡亲的侄儿虎奔军将军焱郡王。”

曲快手急问道:“那你去了没有?”

“焱郡王带我去了,让我守着虎奔军的旗帜。”李云青端起碗喝了一口酒,驱逐那日内心的恐慌,肃容道:“我为了守住旗帜不倒,亲手杀了四个敌兵。”

“好样的!”曲快手拍大腿十分激动,高声道:“我要是年青二十岁,一定向你爷爷请命跟着虎奔军去杀敌兵,威风一回。”

邓氏听得脸色微变。

邓氏旁边坐着曲顺的堂客田氏,轻声问道:“嫂子,不晓得珠妹子过得怎么样?”

邓氏露出自豪的笑容,神情有些得意,低声道:“珠县主自是过得极好,若不是太师身子未好,这次就回村里来吃满月酒。”

田氏真情流露,缓缓道:“她走的这些天,我总是想起跟她一起做针线活的时光。”

田氏地位随着曲顺当了族长、二儿子娶了官员的嫡女,在村里更加高了。

她以前能够说知心话的人就是曲氏,现在没处可说。

邓氏更是经常想起曲氏,眼睛有些湿润,拍拍田氏的手,有些动容道:“回头过年,咱们一起去侯府瞧看她。”

邓氏比曲氏大七岁。

她从深山极为贫穷的村子嫁到县城,当了曲快手堂客时,曲氏是个不到十岁的细妹子。

当时她没有嫁妆,说的话带着山里口音,被邻居耻笑,每天出门买菜都张不开口,曲氏从未笑话过她,勤快的帮她干活,更是没有挑拨她与曲快手的关系。

她跟曲氏情同姐妹比姑嫂关系亲近。

众人吃完满月酒就都散了。

李老实、李云青这才将李炳写给曲快手的亲笔信取出来。

曲快手识的字不多,把信交给曲长久念。

曲长久看完信,异常激动的大声道:“哥哥,潭州暂缺可用信任的官员,我欲推荐你任潭州下府别将,如何?”

曲多喜不自禁,叫道:“爷爷,下府别将是从七品的武官实职官职,你快应了。”

曲快手扬眉激动道:“妹夫竟是要推荐我做从七品军官,这等千载难逢的机遇,我岂能错过。我应了!”

他在县衙呆得年头比曲多的年龄还大,早就将本朝的官职倒背如流,自是知道下府别将这个官职。

他的武功高,可是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又是半点军功都没立下,别说从七品军官,就是从八品军官也当不得。

小邓氏欢喜道:“奶奶,爷爷要是当了七品武官,你就是官夫人了。”

邓氏喜得嘴合不拢,连忙与曲快手向李老实父子道谢。

李老实面色不变,缓缓道:“舅舅,我爹说这个官职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相当棘手,让我事先给你说清楚,你考虑清楚了再决定。”

曲快手笑容不改,亲昵的道:“什么棘手的事,你快给舅舅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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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李炳提携曲快手 云霄拜少年高师

李老实俯在曲快手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监斩湖南王家眷一百零七人。”

曲快手虎眼圆瞪,眉头都不带蹙一下,非常爽快的道:“这件小事交给我。我今个就跟你去潭州谢谢你爹。”

曲族几百年没有一人做过八品以上的官,更何况从七品的官职。

他就要成为曲族第一个当官的人,将会记载进入族谱,只要曲族存在,这份荣耀就会让子孙后代羡慕崇敬。

李炳别说是让他监斩,就是让他重操旧业把这些人的脑袋都砍了也行。

“舅舅真是痛快人。”李老实这才露出憨笑,转身背对邓氏、小邓氏,从怀里取出一个正红色硬皮本,交给曲快手,拱手道:“恭喜舅舅上任下府别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曲快手激动无比,打开红本看到里面宣纸上写着几行墨字,盖着湖南道及潭州府的两枚官印,双手颤抖,热泪盈眶。

李老实坦诚道:“爹爹让我将下府别将官职的任命书随身携带,若是你不愿意接下那个棘手的差事,就不把任命书交给你,原自带回去。”

曲快手忙大声道:“我愿意,愿意的很!”

如今曲家儿孙都在读书,两个曾孙年龄这般小,负担很重。

他一心想跟着李炳做事出人头地,吃再大的苦也愿意

幸亏他答应了,不然哪能得了下府别将的任命书。

“爹,让儿子(孙子)瞧瞧你的官职任命书。”曲长久、曲多急忙凑上前,看完红本上面的几行墨字,欢喜哈哈大笑。

曲长久眼睛精亮,大声道:“儿子恭喜爹。”

曲多已是两个孩子的爹,童心末泯,拿着任命书蹦得老高,叫道:“爷爷,你做了从七品的军官。”

邓氏如同做梦般愣了神,好一会儿被曲快手祖孙三人拉去烧香敬祖宗,这才反应过来喜极而泣。

李老实与李云青坐在大厅等待,曲家人拜完祖先个个喜气洋洋。

李老实特意嘱咐道:“舅舅,我爹说此事先莫张扬出去,待你办完那件棘手的手再给村里人说。”

曲快手忙点头道:“我能有今日都是你爹所赐。我一切都听你爹的。”

邓氏喜得泣道:“多谢你爹娘。我们家真是不知如何谢才是。”

她与曲快手成亲几十年,压根就未想过有朝一日曲快手当军官,她当了军官夫人。

如今她是曲家村里身份最尊贵的堂客,把那曲顺家的两个秀才儿媳妇都比下去了。

她要是回去跟娘家说,估计兄弟能喜晕过去,姐妹会羡慕死。

李老实目光诚恳,笑道:“以前我爹常年不在家,我家多亏了你跟舅舅关照。要说谢,也是我们先谢。”

李老实五岁开始记事了,那时李家还是在县城里住,与曲家只隔着两户人家。李炳还未赠给曲快手银钱在曲家村买房子跟地。

有一回曲氏带着李老实去集市买菜,遇到一个从外县过来没几天的二流子拦路。李老实只是个小童,性子懦弱害怕,不敢吭声。

曲氏拿菜篮子往二流子身上砸。二流子故意不躲,而后带着人找上到李家,他在门口挺尸,他的狐朋狗友叫着曲氏开门赔银钱。

曲氏把门关着始终不开。李老实吓得哇哇大哭。

领居给邓氏报信。邓氏气得出来大骂二流子,又叫曲长久去衙门把曲快手找来。

曲快手直接穿着衙门发的制服提着杀人的大砍刀跑来,朝着二流子几人一阵猛砍,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日后见着曲氏都绕道走。

后来潭州大乱,李家与曲家都卖了县里的房子搬到曲家村。

一开始曲族有两户人家见李家没有男主人,曲氏不种田带着个孩子,有银钱花,逢年过节有新衣穿,就起了歪主意。

他们说是与曲氏一起做买卖,其实是骗曲氏的银钱。

曲氏始终不同意做买卖。

他们竟然联合起来非说曲氏先是同意后又反悔,害他们违了契约要给商铺赔银钱,让曲氏出这笔赔偿银钱。

曲快手强硬的找来了老族长主持公道,让两户人家把契约拿出来,交不出来倒赔曲氏银钱。

两户人家本来就是说谎,又连字都不识,哪有什么契约,因是家里穷的叮咚响,老族长惩罚他们赔了曲氏四只鸡。

曲快手连着三天半夜拿着大砍刀先后跑到两户人家门口练刀,愣是把两户人家的男人女人都吓得生了一场病,这才罢休。

正是因为有了曲快手、邓氏的守护,李炳不在李家时,曲氏的日子过得很安稳平静,独自将李老实带大。

这份情谊李老实永远记在心里。

李老实在年幼时心里最崇拜的人就是曲快手。

曲快手虎眼炯炯有神,道:“不要再说这些场面上的话,把妹妹、妹夫的恩情记在心里头就是。”

邓氏、曲长久、曲多都点头说是。

曲快手又跟曲氏、小邓氏再三叮嘱不得外传,而后去收拾行礼,这就满怀喜悦的跟着李老实、李云青去了潭州。

当晚,曲氏就见到了分别二十日的曲快手,把她吓得以为曲家还是曲族出了什么大事,得知曲快手当了从七品的军官,为曲家光宗耀祖,极为高兴。

曲氏无比惊喜道:“炳哥,你从未跟我提过此事。”

李炳微笑道:“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我就向郝老哥推荐了咱们哥哥。”

曲快手怕曲氏拦着不让他去当监斩官,忙道:“妹妹,这是公事,你不能多问。”

曲氏压根不喜欢说政事,就问起了曲家的近况。

曲快手简明扼要说了。

曲氏让奴仆将饭菜直接端到了偏厅,让曲快手一边用饭一边说话。

李炳始终坐陪,安静的听着兄妹说话,等曲快手用过饭,方道:“哥哥,日后你在潭州军队任职,不能常回家与嫂嫂团聚。”

曲快手笑道:“我跟你嫂嫂老夫老妻的又不是刚成亲。不见面没事。”

李炳干咳一声,缓缓道:“按照朝规,武官从七品应配制的府邸。只是潭州的府邸几乎都住着官员,没有你这个级别的府邸,就折给你每月三两银钱,让你到外头租。”

曲快手喜道:“一月三两,一年就是三十六两银钱。”

这笔银钱等于是白得,他自是高兴。

李老实、贺氏夫妻带着龙凤胎进来见曲快手,坐到了一旁。

贺氏听到这里,跟曲氏低声道:“我姐夫四品武官,都没有府邸。朝廷给他折了每月十五两银钱。”

李炳继续道:“哥哥,我寻思着给你们在潭州书院附近置座宅子,这样你、长久和多郎都能时常回家,你与嫂嫂也能来看看珠娘。”

曲快手一听愣住了。

曲氏面色感激,很是动容道:“炳哥,你想得真是周全。”

曲快手抑制住心里的喜意,道:“潭州的房价太贵了,随便一座宅子几百两银钱。这可使不得。”

“哥哥,你听我细细说完。”李炳坦诚道:“我给你们置的这座宅子前任主人就是潭州一个从六品官员,明个就要斩首,家人已贬为军奴送往北地,说起来是凶宅。朝廷抄了他的府邸,把他在潭州书院旁边的别院便宜卖了。”

曲氏蹙眉头道:“凶宅能住吗?”

曲快手忍不住高声道:“我以前砍了那么多凶犯的脑袋,这宅子再凶能凶过我?”

李晶晶忍俊不禁。

“哥哥,那我与珠娘就把此宅子送给你与嫂嫂。”李炳认人无数,早就了解曲快手的性格,知他肯定不怕住此凶宅。

曲快手心里犹豫,问道:“你们怕是花了许多银钱?”

李炳笑道:“你是珠娘的唯一嫡亲的哥哥。我与珠娘如今得了富贵,送你一座宅子是极正常的事。你就不要担心我们花了多少银钱。”

曲氏柔声问道:“炳哥,能不能先让道士在宅子里做场法事,再让哥哥嫂嫂搬进去。”

李炳桃花眼眨都不带眨一下,解释道:“宅子已经找清云观的道士做过法事。”

李晶晶跟李炳做了个鬼脸。她才不相信李炳这样的人会去找道士做法事。

李炳忙跟曲氏补充道:“朝廷为将宅子卖个好价钱,特意派人找的道士做法事。”

“那太好了。哥哥,你给嫂嫂带口信,我派马车去接她与小邓氏到府里住,年前你们宅子收拾好了,就搬过去住。”曲氏面露灿烂笑容。

“好。”曲快手感激的热泪盈眶。

李晶晶等着曲快手去客房休息了,仰着小脑袋,大眼睛眨眨,笑道:“爷爷,朝廷便宜的凶宅还有没有啊。”

“有是有,不过不多了。”李炳桃花眼微眯,显然是对李晶晶刚才拆他的台不满意。

李晶晶喜道:“你让朝廷的人把宅子都卖给我吧。”

李炳挑眉道:“晶娘银钱这么多,给爷爷花点。”

李晶晶立刻解下腰间系的小香包,打开里面露出几块小碎银,委屈的道:“我很穷啊,连月钱都没了。爷爷,你给我点银钱花花吧。”

李炳喃咕道:“我给了你百亩地。”

曲氏问道:“你买那么多凶宅干什么?”

李晶晶把小香包原自系好,伸出小手数着,一本正经的道:“奶奶,我要送给离了道教以后都追随我的刘医师一座,还要给我、你和娘一人买一座,这就四座了啊。”

“刘医师向你承诺了什么?”李炳目光里闪过惊诧。

府里每进一个新人,李炳都会派人去调查底细。

太清观的刘医师医术其实已达到大医师的水平,特别是银针术,比上回何敬焱从白云观专门请来的道士大医师都要高明。

只因刘医师的师父在世时得罪了潭州清云观观主,连累他十几年来都被打压。

刘医师能被广明子推荐给李晶晶,人品就不用说了。

李晶晶红润的小嘴上下开合,道:“刘医师今个刚写好了信派人送给太清观石通观主。他还俗不当道士了,年前就把家里的老小从浏阳县接过来。以后我去哪里,他一家就跟着。”

李炳夸赞道:“晶娘好福气,小小年纪,就有医师愿意追随你。”

李晶晶得意洋洋,笑道:“刘医师听我的话。他刚到府里,我派他去外地迎接军奴。他毫不犹豫就去了。我喜欢用听话的人。”

李云霄立刻插话道:“妹妹,我也听你的话。”

李晶晶反问道:“霄伢子,我不喜欢你,会给你银钱养活军奴吗?”

李云霄小声道:“我准备用压岁银钱还你。”

李晶晶摇头晃脑像是说件极寻常的事,“我准备给刘医师一个宅子,然后过了年找潭州书院王爷爷,把刘医师的儿子弄进书院读书去。”

李炳笑眯眯道:“晶娘,你对外人都这么大方,对爷爷更得大方些。”

李晶晶装作没听见不接话了。

曲氏欣慰道:“奶奶有这么大的家住着,你不用给奶奶买了。”

贺氏惊喜道:“晶妹子还想着给我买呢?”

李晶晶抱着贺氏的胳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要是爷爷跟爹爹做了惹你们生气的事,纳了小妾什么的,你们就住到我送给你们的宅子去。”

“析产分居。”李云霄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好哦,带着我跟妹妹一起吧。”

贺氏瞧着李炳哭笑不得的模样,柔声道:“晶妹子,你爷爷亲自的定的家规,不准许纳妾。你爷爷是不会的,你爹爹就不知道了。”

李老实急道:“怡妹子,我岂会纳小妾。我这一辈子都只有你一个堂客。”

家规对于他来说,有跟没有都一样。他有了贺氏这么好的堂客,才不会瞧别的女人一眼。

“爹娘羞羞。”李晶晶小手刮脸。

贺氏未料到李老实当着长辈晚辈的面表白,闹得个大红脸,忙以有事要处理退下了。

李老实紧跟着去追贺氏。

李晶晶特意走到李炳跟前,右手叉腰理直气壮的道:“爷爷,最少卖给我四座宅子。”也不管李炳是否答应就拉着李云霄走了。

曲氏心情极好,等到洗漱之后上床歇息了,问道:“你给哥哥置的宅子花了多少银钱?”

“五百两。”李炳在被子里握住了曲氏热呼呼的手,“我事先给敬焱打过招呼,里面的家具都留着,光是这些就值千两,还不算宅子。”

朝廷这回卖了贪官宅子共有五十多座,头一轮卖了三十座,分为大、中、小三种,大宅子五百两,中宅子四百两,小宅子三百两。

他给几个下属每人送了一座中宅子。

李立官职不低,送的是大宅子。

李北(望枫)是中宅子。另有几人是中、小宅子。

因着曲快手是他的大舅哥,家里四代同堂,是以送给他的是大宅子。

他想着曲氏在潭州没有亲戚朋友,这样安排曲快手一家能常来侯府瞧看曲氏,曲氏也能常去看望曲快手一家。

曲氏心里更是感激,头枕在李炳的肩膀上,问道:“我能不能给哥哥嫂嫂送两个奴婢。”

李炳轻声道:“宅子原本就带着四个下人。你明个可以跟怡娘先去趟宅子,顺便瞧瞧四个下人是否本分,要是奸滑之辈,直接卖了。”

曲氏惊喜道:“这宅子竟是还带着下人,那太好了。”

次日曲快手穿上官服走马上任去了潭州军队,见了主官秦跃及手下士兵。

第三日曲快手领了李炳的令,陪同湖南道都督郝业去了湘江乱石滩监斩湖南王家眷及开朝余孽百余人。

十位刽子手站成一排,每人手举系着红飘带的长刀,连着杀了十几轮,一百多颗人头滚落,血流成河,将乱石滩的石头染成恐怖的殷红色。

百余具尸体堆积成小山,士兵在柴木上浇了灯油点燃,将尸山烧成灰烬。

观斩的百姓竟是多达万人,好些人都记住了连发号令十多次魁梧长着红脸膛声音洪亮似钟的军官。

后来从潭州府传出这个军官是李炳的大舅子、开朝的刽子手,浏阳县十几年前鼎鼎有名能止小儿啼哭的曲快手。

“开朝刽子手监斩开朝王爷家眷。”

“本朝重用人才,连开朝的刽子手都能当了军官,你我这样的要是进了军营,必能得到重用,有个一官半职。”

湖南道的几位开朝的名士得知此事,就给李炳写了信推荐家里优秀的子孙。

李炳立即上报朝廷,腊月初圣旨到了,大概意思是湖南道官府连经几次大动荡,官员极缺,正值非常时期,特意授命他直接任命五品以下官职的权力。

李炳便请着郝业一起,在都督府衙门设了一场考试。

考试内容与科考不同,考得是处理具体的公务、应急事件。

参考人员就是几位名士推荐的十几个子孙。考试成绩排名前三者都册封为六品官员,余下的都是七品。

李炳与郝业将此事过程详细写了奏折禀报朝廷。

腊月的一日深夜寒风停了,天降大雪,白雪飘飘,到了次日腊八的清晨雪停了。整个潭州府被白雪笼罩,放眼望去一片银白。

开国侯府炊烟袅袅,厨房里的四位来自北地的厨子半夜就开始熬腊八粥,整整熬了八大锅。

浓郁的粥香飘漫整个前院,六个奴仆赶着两辆马车在厨房门前等候,少时听到厨子吆喝,忙进去帮忙把大锅里的粥盛到半人高的大木桶,而后用木盖盖好,再用油纸封了木桶缝隙,用绳子捆紧给粥保温。

卯时三刻,李家人、何敬焱、狄玉杰在各院饭厅吃上了热气腾腾软糯甜香清香扑鼻的腊八粥。

李老实、贺氏用过早饭,领着龙凤胎去月静院请安。

贺氏特意给李炳说道:“爹,厨房已给虎奔军众位将士、府里的军奴送去了腊八粥。府里的军奴住的远些,估摸着半个时辰后能吃上。”

李炳点头道:“你安排我放心。”

贺氏菀尔,道:“今个成衣铺的人过来给虎奔军将士量衣裤、鞋子,年前就能做好,算是咱们府里过年对虎奔军的一点心意。”

李炳夸赞道:“做的好。”

跟随何敬焱保护李炳南下的一百名虎奔军,之前都住在太清观、太和镇。

李家迁到潭州,虎奔军就住在了二十里外的军营。

前不久虎奔军跟湖南王军队作战伤了一半人。

李炳体恤虎奔军,就命令他们住进了侯府空着的两个院子,派李晶晶送药,让贺氏吩咐厨房伙食多放油水,衣食住行颇为关照。

侯府的条件比军营的强十倍不止,虎奔军个个都感激李家人。

何敬焱感激道:“多谢。”

跟随他来潭州的将士都是亲兵,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他们个个都愿意为他死。

以前他带着亲兵回长安探亲,便把亲兵安置住在王府里。

李家原先住在曲家村房间少,如今搬到侯府院子房间多,李炳借着他的亲兵重伤,就让他把亲兵安置在侯府的院子。

李炳笑道:“你谢什么,青郎现在可是虎奔军的一员,府里住的将士都是他的军友。”

李晶晶走到何敬焱跟前,凑上前瞧他的右脸颊涂着褐色药膏的两寸长狰狞的伤口,小脸一板,气呼呼道:“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你再练功剧烈运动,脸就真的破相了。”

何敬焱目光望向别处,缓缓道:“一时没忍住。”

李晶晶左跨一步,非得让何敬焱瞧着她非常生气的小脸,瞪眼高声道:“忍不住也得忍。不许你跟虎奔军将士住一起,你还是搬到月静院来吧,我让爷爷奶奶盯着你。”

狄玉杰笑道:“小晶娘,郡王搬回月静院,我无事可做,我帮你盯着他。”

“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李晶晶扭头望着脸色红润已经痊愈的狄玉杰,嘱咐道:“你不许包庇他。”

狄玉杰信誓旦旦道:“那是。我巴不得郡王被小晶娘骂。才不会纵容他练功。”

他在侯府住了些日子,跟李家人、何敬焱都熟了,说话随意些了。

他心里敬佩何敬焱少年大英雄身距高位却能守住本心十分自律。这样的朋友他交定了,不想看着何敬焱破相,美玉有了瑕疵。

李晶晶走到狄玉杰身前,恍然大悟般笑道:“原来你很闲啊。”

“也不是很闲。”狄玉杰做扶额状,故意无奈摇头。

他的病痊愈了,李炳不知何故不让他走。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你去年科考于几千举人之中夺了探花,琴弹的连洪博士都夸赞,是有才的,那你每天上午教霄伢子读书、弹琴吧。”

狄玉杰目光幽怨,轻叹一声,道:“小晶娘,你一下子给我安排了两件事。”

李晶晶眨眨眼睛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两件事不够啊?”

狄玉杰忙道:“够了。”

李晶晶点头笑道:“那我就把何叔叔与霄伢子都交给你了。”

贺氏在一脸惊喜的李云霄耳边小声道:“霄伢子,还不快去拜见狄师长。”

如今她的精力大部分放在管家上头,以前在李家每天两个时辰教李云霄读书,现在只有一个时辰,有时都顾不得教。

狄玉杰出身蜀地几百年的名门狄族,本人中了探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李炳都夸赞他才华高。

他要是一心一意授业,效果肯定比她现在这样没功夫教李云霄强。

李云霄忙快走过去,正要鞠躬行礼,却听李炳高声道:“今个是好日子,辰时是吉时。怡娘,你去安排一下,辰时举行拜师礼。”

李家的子孙,李炳只教了一个李云青,还是最近才开始的。两个儿子及李云霄都没有教过。

李炳不是想教,而是他们没有学奇形遁甲、兵法、阴阳术、纵横术的天赋。

“是。”贺氏起身朝狄玉杰道:“狄师长,是我想得不周到了。我这就去安排。”

狄玉杰也不矫情,起身正色道:“霄郎是我第一个正式的弟子,我定当倾囊相授。”

李云霄喜得上前抱住了狄玉杰,亲昵的拉住他的大手。

狄玉杰观察李云霄不是一天两天,这个孩子虽是顽皮贪玩,然孝顺十分聪慧,最难得的是心存仁义品性非常好,只要用心教导,假以时日就能成才。

拜师仪式简单而又庄重。

李云霄特意穿上新衣,呈上六礼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跪拜双手献茶。

狄玉杰赠给李云霄一块古玉佩,道:“君子如玉。为师希望你日后长大了做一个如玉真君子。”

狄玉杰的年龄比李云青、李去病大几岁,由于早入仕途,显得比他们都成熟。

他对事物的想法也常与人不同,有时言语过于犀利,只有了解的人知道他这是真性情,毫不伪装,比世上伪君子强百倍。

他看中李云霄,也是觉得这个孩子说话直性子实在,与他相似。

李家见狄玉杰把随身带的古玉佩相赠,非常重视李云霄,都很高兴。

如此狄玉杰跟李家人的关系更近了些。

腊月中旬,李炳解除了侯府的禁令。

朝廷下旨册封李老实在户部任了正六品上的实职,派他驻潭州书院当监理,主管开销收支。

李老实原先只是太清观一个小小的伙房帐房,帐本上面至多千两银钱。

这回何冬竟是让他去潭州书院管每年几十万银钱进出的帐本,实是对他非常器重信任。

李老实得了贺氏的提醒,领旨当日就带着礼物去拜访潭州书院赵院长、董副院长,回来后就告诉李家人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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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狄探花点拨长生 狄家入住侯府

“爹、娘,书院拨给我一座三进院子的府邸。”李老实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有些激动道:“董副院长非常热心,今个就直接带我去瞧了。这座府邸是上任监理住过的,此人前年免职带着家眷返乡,府邸一直空着。”

李炳笑道:“这倒是巧了。我跟你娘正想着在书院边上置一座别院,方便去病、霄郎会友。那就不用置了。”

李云霄大喜,拍手道:“哦,我可以去书院见小弟弟们了。”

李晶晶拉着李老实的手来回摇晃,抬头笑道:“爹,等着开春了,我要去书院别院住几天,岳麓山里面有好多的药草等着我采呢。”

李老实摸摸爱女的头发,柔声道:“过了年你就六岁了,不能总在外头采药草,这样的事交给府里的下人。”

李晶晶立刻掉下脸嘟着嘴不高兴。李老实心不由得软了,忙望向贺氏。

曲氏未等贺氏开口,便道:“我与你爹带着霄伢子、晶妹子过去住几日。”

“娘与爹都过去住了,我跟长生自是要跟过去。”贺氏朝李老实使个眼色,后者领会的笑道:“我那府邸三进的院子,每进十二间屋子,咱们一家都去住也是够的。”

曲氏望向李炳,见他点头同意,这才直言道:“炳哥,咱们府里好得很,就是太大了,不如三进的院子住着方便。”

“是啊。到时咱们家去了爹爹的府邸,奶奶想看我们,走几步路就行了。”李晶晶初到侯府时,从自已的院子到前院,都得坐轿子,后来为了锻炼身体,只要没有紧急的事,就步行过去。

她尚且如此,何况在曲家村生活几十年的曲氏,肯定是非常的不习惯。

晚饭时,何敬焱、狄玉杰得知了此事,恭喜李老实任了实职得了府邸。

狄玉杰特意将李老实请到书房里面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低声道:“侯爷,你担任的监理职务虽然只是六品官职,然主管书院几千师生每日衣食住行所需的物品采购,手里权力很大。”

李老实洗耳恭听。

狄玉杰继续道:“你的前任监理是刘贵妃的堂伯。”

李老实听得一愣。

他没想到前任的背景来自后宫。倒是没细想,他任这个官职,他就是开国侯,他爹是堂堂正一品太师天子极崇敬的卧虎先生,身份背景远强过前任。

“刘监理免职之后,长安的各方势力都盯着这个职务,陛下干脆谁也不任,让这个职务空缺下来。”狄玉杰瞧李老实的模样,就知李炳未曾告诉他这些内幕,便将所知的一切都说了。

李老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回想今个见到四名下属时,他们的诡秘惊诧目光,想必未料到这个炙手可热的肥差事让他得了。

狄玉杰肃容道:“李大哥,陛下任命你此职务,除去看在老侯爷的面上,肯定还有考察你的意思。”

李老实感激道:“若非你提醒,我想不到这么深远。”

狄玉杰声音放得更低,推心置腹道:“做为臣子,我不该揣测圣意,然我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极好的机遇。你干好了日后必会被陛下调到长安在户部担任要职。”

李老实摇头,目光清明,缓缓道:“杰弟,我没有参加过科举,没有功名,对以后去长安户部的事想从未想过,只想着如何干好眼下的差事。”

狄玉杰突然间朗笑,道:“难怪老侯爷不曾提点你,原来你除去自知自明,还没有一点野心。”

李老实憨笑不语。

狄玉杰心里有所感悟,鼓励道:“当官无欲则刚,你没有欲望,自是刚强不屈,没有空子让别人可钻。你肯定能不负圣恩,干好这个差事。”

李老实从书房里出来,又被何敬焱请了去偏厅。

何敬焱手指着穿着一身灰袍容貌丑陋生得五大三粗的洪老三,道:“李大哥,他武功还算过得去,是他主动提出来,从明日起就跟随你与大嫂。”

洪老三跪下大声道:“日后任凭您与大夫人差遣,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去!”

吕道明上前踢了洪老三一脚,笑道:“你跟着侯爷、县主是享福,一点凶险都没有,上什么刀山下什么油锅。快说点吉利的话。”

洪老三连忙改口道:“下官日后跟着侯爷、县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享大福。”

吕道明嘴角直抽,喝道:“你以为是侯府是强盗窝,说得什么混帐话。”

“快莫为难洪大哥了。”李老实很是高兴,双手扶起洪老三,道:“我手里有四人足够用了。我夫人主管府里的大小事务,你就在她跟前听令。”

洪老三站起来咧着大嘴高兴的道:“侯爷,我听你与大夫人的安排。”

何敬焱道:“李大哥,洪老三原来在虎奔军任的是七品官职,我已跟郝都督打了招呼,把他的军籍调到湖南道,官职不变,跟李北(曲雨夫君望枫)一个军营。”

李老实道谢之后,关切的道:“洪老三,眼下要过年了,你回长安跟家人团聚,等着过了年把他们都接过来。”

洪老三很是感激,道:“侯爷,我现在孤家寡人,没有家人。”

吕道明惊问道:“你在长安不是有个婆娘的吗?”

洪老三目光有些黯淡,扭头道:“我跟她和离了,过错在我不在她。她肯定再嫁了,我还回长安干什么?”

吕道明摆手道:“那就算了。那妇人生得黑胖,你跟她和离,她就离了,对你一点不留恋,你别再想她。”

洪老三忙大声辩解道:“我没有再想她。”

吕道明瞪眼道:“屁话,你不想她,怎么为她守身,不找一个成亲!”

洪老三叫道:“谁为她守身了。我大腿的箭头没取出来之前,不能再娶!”

何敬焱冷哼一声制止两人吵架似的说话,请李老实把洪老三带去见贺氏。

吕道明等着两人走远了,笑道:“这小子知恩图报,倒是个好的。”

何敬焱肃容道:“我师父有要事交给你与李北。你应下之后今夜就出发。”

吕道明惊喜道:“侯爷可是要我与李北潜伏去匈奴皇朝?”

他实在是太崇拜李炳了,此生没有当细作到敌国窃取机密的经历实是遗憾。

何敬焱反问道:“青城都已收入我们手中,还去匈奴皇朝做甚?”

吕道明眼睛贼亮,“西北还有几个城府未打下。”

何敬焱不想打击吕道明的热情,道:“你去了,我师父自会告诉你。”

他在虎奔军有两位副将军,吕道明是其中之一。

吕道明道士出身见多识广,性子豪爽直率,外粗内细,应变能力非常强。

他回长家探亲或是执行任务愿意带着吕道明。

腊月二十,潭州府阴天小雨,进入浏阳县境内天气晴朗。

曲家祖孙三人坐着侯府的马车回了曲家村,宣布了曲快手已是七品军官的喜讯,而后向曲族长辈辞行,带着妇人婴孩把家搬到了潭州书院五里外的一座三进的宅子。

四个上了四十岁的奴仆都是憨厚勤快的人,不然也留不下,会被贺氏打发卖掉。

他们早就得了口信,新主子今个要来,将宅院里外都打扫收拾利落,站在大门前等着瞧到侯府的马车,就放起鞭炮。

曲多的小儿子听到鞭炮声吓得大哭,小邓氏忙哄着他。

邓氏下了马车瞧到刷了白粉高达八尺的围墙,再看到门前两个大石狮,门匾上写着“曲府”二字,四个奴仆跪地相迎,顿时喜不自禁。

“夫人,瞧瞧妹妹妹夫送给咱们的家。”曲快手携着邓氏的手大步流星进了大门。

前院院子大约半亩地,地面全部铺着一样大小的青石,仔细瞧去青石上还雕刻有吉祥小兽的图纹。

院子两侧植着桂花、玉兰、青竹、梨树、桔树及盆栽花卉。

三进的院子每排八间,每间都置着红木家具,大厅还摆着瞧着有些年头的古董花瓶。

后院有个小花园,两排砖瓦屋设着两间厨房、四间杂房、两间奴仆房,竟是还有一个马厩。

“实是好。”邓氏来之前已听曲多描述过了,然而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惊,只是这样的宅子还有养着四个奴仆,每年要花不少银钱,心里隐隐担忧。

曲快手笑道:“我如今每个月军饷十五两,朝廷补的府邸银钱每月三两,我再寻点事做,每个月能得个十两,这就有二十八两。”

邓氏惊喜道:“这就一年能有三百多两银钱了?”

“可不是吗。妹夫说过些日子再……”曲快手说到兴奋时,险些说漏嘴,忙打住不说了。

邓氏就算没见识,听得出曲快手话外之音是大好事,大喜道:“那可太好了。”

“不过,妹夫再三强调,我们不能收外人送的任何银钱物品,若是收了出了事惹了祸,原自搬回曲家村去。”曲快手特意提高了声音,让跟在后面的儿孙都听见。

他刚到潭州不到半月,就被十几波人送宅子、银钱、美女、古董、珍宝拉拢。

他只是个七品小小武官,在军营里管着一小队五十人,屁大点的权力。

他自是知道这些人冲的是他是李炳的妹夫这个显赫的身份,而不是小小武官。

他已是知天命的人,不是毛头小伙子,知道分寸有原则,李炳提了他官职又送了宅子,不能给李炳扯后腿脸上摸黑,让曲氏为难。

他一件礼物都没收,美女瞧了也退了回去。

他做了这些事心里踏实。李炳夸赞他守得住本心,能堪大用。

邓氏向来以曲快手为天,忙收了笑容,承诺道:“你不在家里,我与孙媳妇什么外人都不见。”

曲快手回头望向曲长久与曲多,大声道:“你们听到没。”

他当了军官,声音更加洪亮,身上彪悍的气质里多了些威严。

曲长久与曲多点头答是。

邓氏要先去看厨房,小邓氏也想去瞧瞧以后常要呆着的地方。

“去厨房做甚?日后你们不用做饭。”曲快手笑道:“家里的奴仆,做饭甚是可口,今个晚上你尝了就知晓了。”

一家人坐在生着炭火的温暖大厅说话。曲快手跟军营请了两天假搬家,后个才回去。曲长久、曲多的书院停课放冬假,从现在至一月底都能在家里。

邓氏目光落在桌上瓷盘里的稀罕水果,问道:“这圆圆灰色的是东西是什么果子?”

“荔枝。那是芒果。”曲快手笑道:“妹妹、怡妹子知道你们来,特意让奴仆送过来好些新鲜吃食。”

奴仆在大厅门外高声禀报道:“老老爷、老老夫人,侯府的霄世子爷来了,还带了许多礼物。”

曲快手笑道:“霄伢子来了,快请他进来。”

李云霄肉呼呼肌肤白嫩的小脸红扑扑,大眼睛乌亮有神,戴着狼毛帽子,穿着紫色长袍,披着青色金丝绒斗篷,蹬着鹿皮短靴,身后跟着两个少了半耳的奴仆,进来跟曲家人行礼。

邓氏瞧着小家伙气质变化很大,已成了小小的贵公子,若不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真不敢跟他说话。

李云霄朗声道:“今个本来我爷爷、奶奶都过来的,想着你们刚搬过来,有许多行李要收拾,再者我师父的家人从千里之遥的蜀地过来,要给他们接风,就改在明个过来。”

“自家亲戚,何时来都行。”曲快手无所谓的挥挥大手,问道:“狄师长的家人都来了谁?”

李云霄嘴角上翘,笑道:“来了十个人啊。我师公、师婆、师伯、师伯娘、大师叔、小师叔、小师姑、大师哥、二师哥、小师妹。”

曲长久惊叹道:“蜀地至潭州两千多里地。如今冬季一路不是雨就是雪。你师长家的家人真是辛苦。”

“是啊。”李云霄起身朝曲家人鞠躬行礼,道:“外面有我家送给你家的礼物,这些礼物里面有我师父家人从蜀地带来的特产。我这就回去了。”

“快回去陪你师父家人。”曲快手挥手让曲多送李云霄出门,特意高声道:“替我家向你师父家人问好。”

曲家的奴仆把礼物从外头走廊搬到了大厅,一样样拿出来给邓氏瞧,需要入库的就登记在册,不需要的就放到一边。

曲家人瞧着有过年的物品应有尽有,便连新衣服鞋子都是按着各人的尺寸定作好的,更是感激李家。

曲快手跟家人笑道:“妹妹、妹夫家如今是怡妹子主事。”

“怡妹子做事一直特别细心周到。”邓氏摸着手里的铁绣红色绸缎新裙,爱不释手,笑道:“这颜色以前我可不敢穿,如今我也是军官夫人,又住在潭州,也要穿一穿。”

林氏是邓氏儿媳,林氏去世了,邓氏无需为她穿素色。

小邓氏已把小儿子哄睡了,进了大厅瞧到这么多的礼物,都有些傻了。

她的大儿子正吃着红通通的苹果,腮帮子鼓鼓的,跑过来仰头拉她的手,美滋滋道:“娘,你吃这个果果,甜。”

小邓氏惊诧道:“大冬天竟有苹果。”忍不住蹲下咬了一口,清香脆甜,汁水丰富,十分可口,比太和镇卖的秋苹果好吃几倍。

“这是你姑姑姑夫一家送给你的新衣裙、鞋子。”邓氏指着放在桌上一堆礼盒里的两个盒子,笑道:“我刚才打开瞧了,是两身素色的长裙,用的是上好的绸缎,鞋子米色锦面,手工精致又极好,你过年穿最好了。”

曲快手瞧着小邓氏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心道:若是孙媳妇能有怡妹子三成能耐就好了。罢了,孙媳妇为我们曲家生下两个小曾孙就是立了功劳。

他又望向穿着灰袍显得比他还老气的曲长久,心道: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儿子的压力没那么大,等过了后年,儿子中了举,一定给儿子寻个过日子贤慧的好儿媳。

侯府前院迎客厅里坐了李、狄两家人。何敬焱与狄玉杰是好友,敬着狄玉杰的爹娘,请他们坐下李炳夫妻下首。

狄玉杰给狄家写信报了平安,可是狄家人仍是不放心,此次除了狄玉杰的爷爷奶奶,其余的人都从蜀地狄族出发,长途跋涉看望他。

狄玉杰的爹狄江、娘欧阳氏都是年过四旬之人,都是满头乌发,保养的很好,瞧着像三十几岁。

狄玉杰的大哥狄玉仁二十六岁,容貌不俗,气质儒雅。

大嫂段氏比狄玉杰大七岁,容貌清秀,也是出自蜀地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名门。

弟弟狄玉敏十三岁,容貌七分似狄玉杰,是个俊美爱脸红腼腆的少年。

小妹狄玉蓉十岁,长相随了欧阳氏,容貌没有三个哥哥出众,可是一双凤眼非常明亮有神,看着就是个聪慧过人的小姑娘。

大侄子狄震六岁,二侄子狄丰四岁,小侄女狄筝三岁,都是狄玉仁与段氏所出。

狄家人一路上担心着狄玉杰的伤势,着急赶路,每天只睡三时辰,如今亲眼见到本人脸色红润、说话底气十足,这才放下心来。

狄玉仁是长子,素来细心考虑周到,收到欧阳氏的眼色,立刻以方便为借口,拉着狄玉杰去了不远处的客房,正色道:“脱衣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狄玉杰在家里最怕就是这个冷面大哥,小时候大哥总是抽查他的功课,对他特别的严厉。吱唔道:“天冷会冻着我。”

狄玉仁板脸喝道:“脱!”

狄玉杰唯有脱了衣服露出胸口的伤疤。早知如此就该接受李晶晶的好意用了去疤膏。

狄玉仁面色凝重,剑眉深锁,手指颤抖去摸伤口,失声道:“离心脏不到二指距离,你此次真是命大!”

狄玉杰忙道:“不会再有下次。”

狄玉仁亲自给弟弟穿上衣服,语重心长的道:“杰郎,你好好的在书院当师长就是,家里不求你做大官,别的事不要掺合。”

狄玉杰见狄玉仁热泪盈眶,心里很是温暖,忙道:“大哥,这次我疏忽了,日后不会如此。”

狄玉仁问道:“这么重的伤,谁救了你的命?”

狄玉杰便将整个事件前后过程简明扼要的说了。

狄玉仁扭头抹泪,目光感激,缓缓道:“去病侯爷、晶县主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狄玉杰点头,正色道:“王大医师说,他在长安时遇到几起类似的事,用尽办法都未能保住患者性命。”

“你这条命是李家给的。”狄玉仁等着情绪缓和些,这才与狄玉杰去了迎客厅,脸上挂起浅笑,跟狄江、欧阳氏道:“我瞧了二弟的伤口,在小腹处,已经痊愈。”

狄玉蓉见狄玉仁眼角湿润,立刻猜到他在为狄玉杰隐瞒伤势,不由得心里担忧。

李炳等着李云霄从曲家返回、李云青从外面办事回来,就请着狄家人去饭厅用晚饭。

狄玉蓉特意拉着狄玉杰走到最后,问道:“二哥,你说实话,伤口在何处?”

狄玉杰手指了一下胸口。狄玉蓉惊得差点失声叫出来。

狄玉杰低声道:“我当时吃了去病侯爷赠的保命丸保住性命,而后被晶县主、王大医师取了插在胸口的匕首。”

一瞬间,李去病清瘦的背影落在狄玉蓉眼里变得高大宽厚起来。

当晚,狄玉杰与狄家人住进了侯府的云中院。

狄玉杰自去年上长安赶考至今,两年未回过家,此次家人跋涉两千里来探病,内心十分欢喜又有些愧疚。

“你爷爷、奶奶原是要来的,临行头一天你爷爷受了寒患了小病,我就拦着他们,把他们送到了你二叔府里。”狄江个子不高矮,剑眉直鼻,四十几岁了仍是个美男子。

段氏目光慈祥,柔声道:“我们在来的途中已收到了族人的信,知道你的病是晶县主与王大医师治好的。明个我们全家去书院拜谢王大医师。”

狄玉杰道:“娘,书院休冬假,王大医师带着家人回老家不在书院。”

“那我们就呆到王大医师回潭州,拜谢他之后再离开。”段氏见夫君狄江点头,接着道:“我们一大家子人在侯府住时间久了不太好。”

狄玉杰便道:“爹、娘,侯爷一直留着孩儿不让出府,想必是有要事,只是时机未到不能说。孩儿不能离开侯府。”

狄玉仁开口道:“卧虎先生一家人都很好。杰郎是霄世子正式认下的授业先生。我们在潭州没有任何亲戚,如今关系最近的就是卧虎先生家,不如就应了卧虎先生的盛情邀请,在侯府住下过年。”

“不错。”狄江点头赞同大儿子的意见,微笑道:“卧虎先生是举世无双的国士。天下人无不敬佩他。我们能跟他家交往是幸事。”

狄筝跑到狄江跟前,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爷爷,我好喜欢晶姐姐,她身上有特别好闻的药香,会说我没有听过的故事。我要留下来跟她玩。”

狄丰连忙道:“我喜欢晶姐姐。我还喜欢霄哥哥。我也要留下来。”

狄震低头不吭声。

今个李云霄一见他就比学问,他在族里同龄小童里面学问是好的,毫不犹豫应下,结果竟是输了。李云霄让他叫哥哥。可是他比李云霄大一岁,哪里开得了口。

狄江搂着二孙子、小孙女笑道:“我们都留下来,就在侯府过年。”

狄玉蓉面露喜意,好不容易遇到见多识广的李晶晶,能说到一起去,才不管她的身份晚辈,多住些天就能跟她交个朋友。

因狄家人一路奔波极累了,只说了一会儿话就感觉到十分困顿,狄玉杰忙请着他们去歇息。

戌时三刻,月清院前院的一间卧室里,角落置着两个炭盆,温暖似春,烛火通明,印着几个顽童在河边嬉戏图案的古董瓶里插着梅花,花香四溢。

李晶晶坐在梳妆台前,由李喜解了发鬟将乌发梳散,正要洗漱歇息,就听得外面传来狄玉杰急促的叫声,“晶娘,我嫂嫂突然间晕厥,刘医师去了诊断后,说需要你亲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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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段氏险些失儿 李炳意定去病亲事

“我马上就去。”李晶晶听了高声答复,赶紧起身接过李欢递来的浅紫色外裙穿上,又披了紫色用银线绣有云层月亮图案的斗蓬,匆匆出了卧室。

月清院的大门被守门的两个婆子打开,狄玉杰急匆匆的走进来。

望月从药室提了小篮子站在院子里,望莲抱起李晶晶迎上一面焦急担忧的狄玉杰。

“跑着比坐轿子快。我们快去。”李晶晶说完,望莲脚下加速跑出了月清院,狄玉杰顾不得细说撒开两腿跟在后面跑。

月清院离云中院路程快两里,沿途青石路上黑呼呼,四人摸黑往前冲。

狄玉仁与段氏的卧室里除去狄江、狄玉敏外,其余的狄家人都在。

段氏穿戴整齐躺在床上已经醒过来,眼睛含泪,一脸疲惫悲痛。

她的三个儿女懂事的坐在床边,都是目光十分关切的望着她,没有一个哭闹。

刘医师站在床边蹙着眉头,见到李晶晶像看到救星,连忙迎上前,请她到一旁,俯身低声道:“晶县主,狄大夫人有了快一个月的身孕,脉像显示胎儿不保,马上就要落了。”

孕妇这样的脉像,他在太清观时诊得多了,大人无事,胎儿却是保不住。

此类脉像大药师广明子的药是救不了胎儿,只期盼李晶晶有没有药救了。

李晶晶刚才来的路上猜测过段氏的病,唯独没想到是要落胎。

这样的事都是妇人的隐秘,难怪刘医师不方便让段氏小叔子身份的狄玉杰转话。

她走上前给沉浸在失子悲痛自责中的段氏把脉。

狄玉杰见狄玉仁神色悲伤,急问道:“晶娘,我大嫂患得怎么病?”

“旅途疲惫,导致身体虚弱。”李晶晶抬头迎上狄玉杰焦急的目光,见他表情立刻变成愧疚自责,接着道:“我有话要问婶婶。你带着屋子里的男子这就到大厅里去。”

狄玉杰对李晶晶无比信任,立刻带着大哥、两个小侄儿出了卧室。

刘医师见李晶晶挥手,便服从的跟着出去将门关上。

卧室里都是女子,李晶晶这才趴在段氏的耳边小声问道:“婶婶,你刚才昏厥之前是不是小解过?”

段氏点头,忍不住哭道:“我小解时借着灯光看到里裤有血迹,这才慌神昏厥过去。”

她生过三个孩子,很有经验,断定流血不是来月经而是落胎。

虽说她已有了三个儿女,但是家境富裕,生活过得幸福,儿女多多益善。

这个孩子到来是个意外,可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李晶晶蹙眉问道:“血迹多吗?”

段氏痛声道:“红豆大,五处。”

欧阳氏一直坐着守在床边,心里一痛,本就憔悴的面色瞬间苍白,喃喃道:“我的小四孙没了吗?”

段氏瞧着婆婆抹泪,呜呜哭道:“娘,都怪我,我太疏忽大意。我以为月事没有来是由于疲劳所致,压根未想到怀了仁哥的子嗣。”

“不怪你。”欧阳氏连忙道:“都怪我跟你爹着急赶路,把你给累着了。”

狄玉蓉低头难过的道:“我的四侄儿就这么没了?”

三岁的狄筝见她与欧阳氏都哭了,心里很害怕,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站在屋门的狄玉仁听到老娘、爱妻、娇女的哭声,焦急担忧的高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段氏一听夫君的声音,更是悲痛,哽咽道:“仁哥,我们的未出生的孩子没了……我对不住他,也对不住你。”

狄玉仁一听此话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妻子怀了身孕。

他们出蜀地之前,特意让家族的医师瞧过身体,未曾说段氏怀孕。

他只有段氏一个妻子,夫妻关系极好,不然段氏怎么会有两儿一女。

他清楚的记得段氏的月经日子,细想起来,可不就是一个月未来了。

那么段氏腹里的孩子因是临出蜀地的前几天有的。家族医师查不出来是因为孩子刚怀上日子太短。

这个孩子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可是要说责任,他应该负主责才对。

狄玉杰就站在狄玉仁旁边,表情深深愧疚,心情十分沉重的道:“大哥、大嫂,我对不住你们。”

他要是谨慎些,湖南道都督出事那几日离开书院躲起来,就不会被潭州长史一伙人派出的凶徒刺成重伤。他的家人就不会担心的从蜀地赶来。他的大嫂就不会落胎。

原本亲人相逢是喜事,却因段氏要落胎变成了悲事。

卧室里面李晶晶左思右想之后,扯扯段氏的衣裙,高声道:“婶婶,刘医师可说过你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没了的话?”

段氏摇头哭道:“没有。”

“那你哭什么啊?”李晶晶继续道:“你哭得这么伤心,把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吓坏了。”

段氏忙止了泪水,双手小心翼翼放在肚子上,喃喃道:“我的孩子还在吗?”

“在啊。”李晶晶菀尔,起身从小篮子里取了小瓷瓶,原自走回床边,小声道:“婶婶,我给你吃一粒保胎丸,试着先把小弟弟、小妹妹保住好不好?”

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是因为前几天回春药府里的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被李炳好说歹说都要走了。

保胎丸的药效自是不如保命丸好,不过里面新添了含了回春药府的人参,比药铺售卖大药师制的保胎药药效强多了。

段氏问道:“保胎丸是你制的?”心说:她是大药师,可是只有五岁,怎么可能制出成年妇人保胎的药丸。即然刘医师诊断我腹里的孩子还在,不如去潭州的大药铺购买大药师制的保胎药。

李晶晶点头道:“是啊。我用的是古方子,保胎丸没有任何负副用,给我大姨吃过的。”

段氏犹豫不决时,狄玉蓉果断的道:“大嫂,晶县主制的药药效极好,你快听她的把药丸吃了。”

狄玉杰隔着门听到小妹的话,连忙叫道:“大嫂,你一定要听晶县主的话,她让你干什么,你都听着。”

狄玉仁一着急大叫道:“晶县主的药能救了杰郎的命,她制的药定是好的,你快听她的吃了。”

“我这就吃。”段氏眼帘低垂,从李晶晶白玉般的小手掌里拿了一颗土色绿豆大的药丸放进嘴里,又喝了欧阳氏递过来的温水。

欧阳氏抹掉了眼泪,劝慰道:“太师伤成那样,吃了晶县主的药都能好了。你吃了晶县主的药,我的四孙孙一定能保住。”

狄筝眼泪汪汪,小声问道:“娘,我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吗?”

段氏愁眉苦脸道:“不知他能不能保住。”

李晶晶又从小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望向段氏,柔声道:“婶婶,你一路上都没有好好歇息。我给你吃点宁神粉,你好好睡一觉,明早我与刘医师来给你诊断。”

段氏这么忧心忡忡,肯定会影响胎儿,不如让她吃了宁神粉睡一大觉。

狄玉蓉接过碗给段氏喂了吃了,转身放下碗,再看段氏竟是已经闭眼睡着了。

“就让她这么睡着。她最快也要明早醒来。”李晶晶阻止欧阳氏给段氏脱衣,让狄玉蓉把被子拉开给段衣盖了。

这一晚狄家除了段氏与三个小孩子,其余人都未睡好。

狄玉仁更是不解衣带坐在床边守着段氏。

次日早晨,李晶晶与刘药师一起来给仍在睡觉的段氏把脉。

刘药师面露微笑道:“晶县主药到病除,患者精神气良好,腹中胎儿也保住了。”

狄家人听了喜出往外,忍不住笑出声,把段氏吵醒了。

段氏睁眼第一句话就问道:“我腹里的孩子保住了吗?”

狄玉蓉笑道:“嫂嫂,我的四侄子、侄女保住了。你放下心来。”

段氏喜极而泣,感激的望向李晶晶,非常动容道:“晶县主,你救了我的四儿一命。”

“晶县主不但救了我二儿一命,还救了我四孙一命。”狄江昨夜已看过狄玉杰伤口,知道了全部过程,内心对李晶晶感激不尽,上前鞠躬行大礼。

李晶晶闪到狄玉杰身后,笑道:“不用谢了。杰叔叔是我二哥的师父,我救他是应该。小弟弟、小妹妹跟仁叔叔、婶婶有缘份,命该保住。”

段氏高兴激动的道:“仁哥,这个孩子与我们有缘。”

狄玉仁眼睛布满血丝,握着段氏温热的手,点头笑道:“还真是如此,明年他(她)出生,无论男女,名字就叫狄潭。”

狄玉杰跟家人嘱咐道:“此事关乎晶县主的名声,莫对外说了。”

“我饿了啊。你们不饿吗?”李晶晶眨眨眼睛,又道:“杰叔叔,你们吃过早饭,都去补眠,下午我再来给婶婶送些安胎粉。”

狄家人顿感困意袭身,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听了李晶晶的建议,都去用早饭,而后全部吃了点宁神粉去歇息。

李家人知道段氏差点落胎的事,都道是好险,此事要是早发生一天,见不到李晶晶就没有保胎丸,胎儿就保不住,一条小小生命消失了,狄玉杰会因此事终身愧疚。

李炳特意跟曲氏道:“狄族在蜀地名声极好威望很高。狄家人家规甚严,男子三十无子方能纳妾,女子不能与人为妾。”

曲氏听了只是道:“没有咱们家的家规严。”

贺氏眼睛一亮,瞧了一眼正在跟李晶晶说话的李云霄,想到狄筝可爱的小模样,笑道:“爹,不如多留狄家住些天,等着段氏诞子做满月子,再让他们走。”

李炳让贺氏领着龙凤胎去偏厅等着,直接跟曲氏道:“珠娘,去病过了年就十二岁,我昨个瞧着狄家的蓉娘不错。我们李家没有什么底蕴,若能跟狄家做亲家,是件幸事。”

曲氏扬眉笑道:“炳哥,原来你想让去病娶了狄师长的小妹妹蓉娘。那我这些天就去探探狄家的口风。”

李炳面带微笑道:“若是蓉娘未定亲,狄家又有意,我们立刻把亲事定下来。”

原本他是要等着到了长安,才给李去病定亲事,如今遇到好的小娘,就不想错过。

曲氏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多年前大儿子的亲事就是李炳决定的,娶了贺氏这么好的长儿媳妇,曲氏被曲家村无数婆婆羡慕。

如今二儿子的亲事,曲氏自是毫不犹豫的听从李炳安排。

夫妻俩带着儿孙乘着马车去了曲家贺喜。

邓氏与曲氏姑嫂相见甚欢,说到激动高兴时竟是都流出喜悦的泪水。

当年邓氏从深山嫁到曲家,以为一辈子就是刽子手的堂客,被人瞧不起,谁料到托妹妹妹夫的福,曲快手做了军官,她成了军官夫人,举家搬迁到潭州。

曲氏因着曲家名声不好嫁不出去,谁能料到她一嫁就是名气天下的国士卧虎先生。

小邓氏见到曲氏气质变化不小,待见到雍容华贵大气美貌的贺氏时,竟是不敢认了。

贺氏当了数月的主母,管着侯府大小事情,自是有了威严,又穿戴着与品级相符的衣裙首饰,小邓氏不由得心生自卑。

两家人热闹的吃完饭,门奴禀报邻居李北的夫人带着外甥与侄儿求见。

曲快手跟曲氏笑道:“我昨个才知道,雨妹子的家就在旁边!”

“义哥哥。”李云霄欢喜的跑了出去,将抱着儿子李怀恩的曲雨与提着一篮子红色对联窗花的曲义迎了进来。

曲雨与曲义向众人鞠躬行礼。

曲氏瞧着曲雨气色还算不错,接过睁着小眼睛还没长开的李怀恩,脸上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却是嗔怪道:“天气阴冷,你就莫抱着恩伢子出门了。”

曲雨柔声道:“原本我是让义伢子过来,义伢子走出门,正好瞧着您们下马车,赶紧回去告诉我。我就厚着脸皮过来。”

曲氏逗弄着李怀恩,抬头道:“什么厚着脸皮,你是我的堂侄女,又是李北的堂客,侯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着。”

曲义把篮子双手交给邓氏,郎声道:“邓奶奶,对联是我爷爷买的,窗花是我姑姑亲手剪的。”

邓氏拿起了红纸剪出的五谷丰登图案的窗花,赞叹道:“雨妹子的手在村里妹子里头数一数二的巧,瞧这窗花剪的多漂亮。”

曲快手高兴道:“回头过了小年,除了多伢子的房间,其余的房间都贴上。”

曲多、小邓氏在孝期,不能用红色的物品,便是窗户贴窗花也不行。

李晶晶好久没有见到曲义,见他不再目光怯生生的看人,变得大方得体些了,笑问道:“你在潭州学堂读书读得怎么样?”

曲义忙答复道:“我来的时候,潭州学堂放冬假了,要二月初才恢复上课。”想想继续道:“我这些天会跟着爹娘去田地教军奴种药草。我在田里常能看到正伢子。”

李晶晶的药田离此处不到三里路,曲正一家人与二十户军奴都住在良田旁边新建好免租费的平房。

曲义家人去药田来回走着就行。

李晶晶笑道:“正哥哥一家人跟我说了,过年不回村了,到时你可以去找他玩。”

曲雨低头道:“刘喜娘的家就在一里地外,我爹娘去集市买菜菜时常碰到她爹娘。她儿子准备开春考潭州书院。”

邓氏笑道:“这下好了,有几家能串串门走动一下。”

曲快手征询过李炳、曲氏的意见,这才派奴仆去曲雨家,把刚买了年货回家的曲义爷爷、奶奶田氏请来,又等着一个时辰,把从药田回来的曲义爹娘叫来。

三家人坐了几桌热闹的用饭。

李怀恩乖的很吃了奶水,把他放在卧室里的床上跟曲多的二儿子一起躺着也不闹。

李炳特意跟曲雨嘱咐道:“北郎出了公差过年不回家,你带恩郎受累,家里若有事情,就立刻到府里来,找谁说都行。”

曲雨十分感激,连声道谢。

曲义一家人走后,李炳跟贺氏道:“你与长生给李北找的这个妻子不错,心灵手巧会过日子还特别本份。”

这几天李老实白天都在潭州书院看帐本,黄昏才回来,今个也是如此,没有来曲家。

贺氏菀尔,缓缓道:“爹,原先我们不知李北是您的下属,只是想着他经常不能回家,需找个能守得住娘家也能帮得上忙的堂客,这就给他说了雨妹子。”

李家未搬到潭州时,李北成了军官的事就在曲家村传遍了,族里未出嫁的妹子非常羡慕曲雨,更别说外村,简直是妒忌死了。

曲雨的前夫再一次成了别人嘲笑的目标。原来曲雨前夫一家竟是跟人说曲雨不旺夫。如今李北当了七品军官,事实证明曲雨十分旺夫。

下午,李家出了曲家,直接去瞧看了李老实在潭州书院里的府邸。

按照朝廷的制度,城府里从六品官员的府邸至多两分地,若是建在城府外头,面积要大几倍。

李云霄只看了几眼便迫不及待的要带着奴仆去找小伙伴。

几天前,贺氏带着他与李晶晶来书院看望洪博士一家人。他拉着洪志远出府跟小伙伴匆匆见了一面。

“今个晚了不许去了。下次再说。”贺氏忙出言制止。

“过了二月,咱们家都搬到这里,你能天天见到他们。”李晶晶将嘟着嘴生气的李云霄拉到跟前,悄声道:“这两天狄叔叔家里来人,停了你的课,你再闹娘回去就让狄叔叔给你布置功课。”

李云霄忙道:“好妹妹,要过年了,潭州学堂、学院都休课了啊,还让我做什么功课。”

李晶晶见李云霄老实了,带着他挨个瞧看房间。

这座三进的宅子依山而建,座南朝北,比不得国公府别院,比曲快手的新家强些,房间又大又多,夏天应该很凉快。

李家人正高兴说着话,外头传来一个男子焦急浑厚的声音,“侯府里来了几个重伤等死的军奴,刘医师让我请小姐回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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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工作非常繁忙,还要迎接上级检查,弄得焦头烂额。回到家里仍是坚持写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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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军奴打狼被熊伤 晶晶分丸救两命

李家人一听是洪老三的声音,又说的是人命关天的事,都从大厅走出去。

洪老三穿着灰袍黑靴,大冷的天急的额头都是汗,急匆匆禀报道:“老老爷、老老夫人,府里住在湘江寺附近山脚下的军奴被熊袭击打成重伤,半个时辰前管军奴的二管家将这些人送到了府里药楼。刘医师让我来请小姐回去,我骑马到了曲老老爷被告之都到了潭州书院,这就赶紧过来。”

朝廷赐给侯府的田地、山,从太清观一路到湘江寺。

北地迁来的军奴除去分给李去病与龙凤胎,其余的每隔十里安置三十户,在太清观、湘江寺山脚下都有。

李去病诧异道:“潭州附近竟是有了熊。”

曲氏一脸担忧,忙问道:“几个军奴受了重伤?”

洪老三答道:“一共来了七个人,下官瞧着有三人伤势很重,另外四个略好些。”

李晶晶蹙眉道:“这么多人受伤。一定是头大熊。”心道:回春药府里今个早上才出了一粒保命丸,三个人重伤将死,不够用的。

“眼瞅着过年,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有患者的几家人都过不好年。”贺氏长叹一声,道:“晶妹子,救人如救火,你这就跟洪叔叔回府。”

她心里想着的是若有军奴死了,如何处理好后事。

李云霄紧紧抓着李晶晶的小手,叫道:“妹妹,我跟你一起去。”

李炳开口道:“让霄伢子跟着去。”

李云霄夹在洪老三与李晶晶中间,三人骑马先行一步赶回侯府。

紧挨着西门的药楼上个月就完工建好,两层砖楼,每层十二间,除去药室、医室、患者室,还有厨房、杂屋。

药楼自建好至今,每天都有患者来,除去虎奔军亲兵还有陆续来到侯府的李炳手下。

刘医师的一个医徒也脱了道教,跟着他来到了侯府。这些天师徒没闲着给患者瞧病,只有遇到治不了的患者才会去请李晶晶赐药。

一楼医室地上躺着三个穿着染血棉袄昏迷不醒的男子,另有四个男子面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不时的发生痛苦的呻吟。

李晶晶快步走进来时,刘药师正聚精会神给一个躺地昏死的男子颈部扎着银针。

被李炳任命为二管家主管军奴的李山愁眉苦脸的上前鞠躬行礼,道:“李山见过小姐。昨夜圈里的羊丢了一只,三只被凶兽咬死,地上留得是狼爪印,今个一早二十几个壮年军奴就带着弓箭、柴刀上山去寻。”

李云霄疑惑道:“不是熊吗,怎么变成了狼?”

李山朝李云霄点头,继续道:“谁知没抓到狼,竟是碰到了两只凶残的黑熊,吓得都往树上爬,黑熊会爬树,一下子伤了七个人,三人重伤,亏得湘江寺的十几个武僧出手相救把黑熊引开了,不然情况更糟糕。”

李晶晶惊叹道:“原来是两只黑熊。可是现在是冬天,它们应该在洞里冬眠,怎么跑出来了。”

她前世在动物园里见过黑熊,就是亚洲黑熊,俗称“熊瞎子”。

此熊天生近视,百米之外看不清东西,不过它的耳、鼻灵敏,顺风可闻到一里以外的气味,能听到300步以外的脚步声。别看它外表愚拙,实际上机警过人。(摘自百度)

李山唉声叹气道:“湘江寺的高僧大药师要用新鲜熊胆制药,特意派武僧冬天入山捕杀冬眠的熊,这两只黑熊刚被武僧用烟熏醒了怒火冲天,我们府里的军奴撞了上去。”

李云霄瞅着浑身是血躺地昏死的三个军奴,轻叹道:“他们好倒霉啊。”

李山跟另外四个被疼痛折磨的目光黯淡不时发出唉哟声音的军奴道:“这是府里的二少爷、小姐。他们听到你们重伤,立刻赶过来。”

四个军奴面色惶恐,连忙要跪下磕头。

李云霄有模有样的摆手,声音稚嫩,却是带着几分威严,道:“你们莫行礼,快好生坐着。我妹妹先给他们三个瞧病。”

刘医师给患者扎下几根银针,抬头见到李晶晶,激动道:“小姐,你可来了。”

李晶晶板着小脸给患者把脉,问道:“什么情况,已用了什么药?”

刘医师目光焦急,道:“这位患者被黑熊掌碎脊骨,从树上坠落到地面,胸骨骨裂,导致内脏出血,我给他喂内用止血粉药水,全被他吐出来,我刚才用银针刺他的穴道,想让他恢复神智。”

李晶晶余光瞧到放在刘药师身旁地上盛着药水的碗,果断道:“继续扎针刺重穴,就是痛也要让他痛醒。”

没有保命丸,只能依靠内用止血粉的药效止住该患者内脏出血。时间拖的越久,救活的机率越小。

她只能让刘医师这么做,才有可能从阎王殿把该患者的命抢回来。

刘医师之前下针犹豫不决,这下得了李晶晶肯定,连着在患者神经最敏感的脸部扎下九针,动作非常熟练,一气呵成。

患者痛得手脚抽搐,眼睛突然间睁开,眼白布满血丝,啊的惨叫一声。

李晶晶立刻道:“快给他喂药水。”

刘医师连忙端起身旁碗,把痛得马上又要昏死过去的患者扶起,给他张开惨叫的大嘴倒进药水。

患者被药水呛的咳嗽几声,刘医师又给他嘴里倒进药水,他呛的把一些药水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就再次闭目昏倒过去。

刘医师蹲得脚酸,一屁股坐倒在地。

“我妹妹制的药药效很好,你不要把药粉冲的药水喷出来啊。”李云霄急得跑过来,俯身端详患者的鼻子、嘴巴。

“刘医师,患者喝了大部分药水,你把银针取了,一个时辰之内每隔半刻钟给他把一次脉。”李晶晶将患者的手放下,走到摆放在医室中间地面的一个青年军奴身旁,挑眉道:“救下一个。”

刘医师打起十二分精神,直拉跪在地上,给患者取下银针,让医徒守着此人。

医徒连忙点头称是。

刘医师走到青年军奴跟前,眉头紧蹙道:“这名患者伤势更重,从树上落下,直接被黑熊咬下臀部一大块血肉,熊掌跺于胸口,内脏大出血,送过时已是奄奄一息。”

在他心里已认为青年军奴无药可救,是以放弃医救,用尽全力去救刚才的那位患者。

李晶晶目光落在青年军奴穿着九成新的黑色棉裤。

刘医师解释道:“他来时露着身体,我怕污了您的眼,给他的臀部伤口涂了止血粉,就叫徒弟取了一条棉裤给他穿上了。”

李晶晶给青年军奴把完脉,轻叹一声,幽幽道:“脉搏微弱,时有时无,生命迹象马上就要消失。”

李云霄小脸苍白,难过的问道:“他要死了吗?”

李晶晶顾不得回答李云霄,起身去看第三位重伤患者。

刚才她没仔细看,现在近距离瞧看心一怵,这个患者的整个鼻头没了,血肉模糊,恐怖吓人。

刘医师跟上去直摇头道:“此次来的三位重伤患者,你把脉的这位伤势最重。”

李晶晶不由得更加慎重起来。

刘医师接着道:“他来时虽是醒着,可是口、鼻、耳止不住的流血。我原以为内脏出血,可是问他胸腹部疼是否痛,他直摇头。我猜测他是脑袋内部出血,无药可救。”

坐在一旁关注的一个军奴患者忍着身体疼痛,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小姐,他的鼻子被黑熊咬掉,脑袋被黑熊一掌。”

刘医师长叹一声,道:“难怪七窍流血,原来头部遭受重击。”

穿着藏青色长袍的李炳快步走了进来,面无表情,道:“成年黑熊一掌能拍死一只狼,此人头部受了熊掌一击,竟是没有当场毙命,真是命大。”

李山连忙过来鞠躬行礼,极为恭敬的道:“小的见过老老爷。”将事情简明扼要禀报。

李炳道:“阴山山脉已由陛下赐给府里,湘江寺未经府里许可在阴山山里捕黑熊,导致府里七名军奴重伤。你当时怎地不质问那些武僧?”

李山低头大气不敢出,轻声道:“当时武僧引开了两只黑熊解了围,府里的几十位军奴才得以背着伤者下山。”

李炳挑眉道:“你不在场?”

“小的不在场。”李山点头,小声道:“几十位军奴下了山抬着伤者要去附近村里求医,小的才知道此事。”

李炳提高声音问道:“你为何不将七名军奴伤者送到湘江寺,让僧人大医师救治?”

李山猛地跪下道:“小的带着七名军奴伤者去了湘江寺,可是被僧人大医师拒绝救治。”

军奴屋舍离侯府三十几里。

他自是先去最近的湘江寺求救,被拒之后,在路上又去了两家医馆,医师都说治不了,眼瞅着三名重伤军奴患者要死了,只有送到府里求刘医师医治。

他刚才未给刘医师说此事,是不想添乱。

李炳冷声道:“你报了府里的名号,他们也不肯出手相助?”

李山脑袋快要挨着地面,断了两指的双手张开撑地,用极低的声音道:“他们说出家之人,不理红尘事,就是陛下亲临也不管此事。”

湘江寺的僧人大医师派出来的医徒当着许多香客的面说的此话。

天地良心,他没有夸大此事,不怕当面对质。

“不理红尘事,还收昂贵的诊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给他们这么的胆子连陛下都不敬畏!”李炳桃花眼射放野兽才有的嗜血凶光,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只是的人都被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戾气吓得毛骨悚然。

贺氏、曲氏由李去病陪着站在门外。两人的贴身奴婢进来瞧看七名患者的病情,见李炳生气,便退了下去。

李晶晶见刘医师吓得脸色苍白,拿银针的手都在颤抖,忙道:“爷爷,你不要大声说话吓着患者。你出去消消火行吗?”

曲氏在外面高声道:“炳哥,有晶妹子在,患者不会手逝世,你快出来。”

李炳单手背负走了出去。

李云霄这才吐吐舌头吁口气,喃喃道:“爷爷生气好吓人。”

李晶晶背对众人,将唯一的一粒保命丸一分为二,转身跟刘医师肃容道:“立刻用银针将两人扎醒,进行抢救。”

如今只有先试着保住两名军奴的性命,再用药止血、治碎骨。

“小姐,先救脑袋被熊掌击中的患者?”刘医师见李晶晶点头,立刻像打了狗血一样来了精神,又取出一套未使用过的银针,朝该名患者脸上重穴扎下去。

药室里传出患者凄惨无比的叫声,听者若是不知情,还以为刘医师是在杀人。

李去病听得心神不宁,面色苍白,忍不住小声道:“爹、娘,我回院子去读书了。”

“你在此陪着你侄儿、侄女!”李炳扭头望向双眸含泪的曲氏,柔声道:“珠娘,你回院去,这边有了消息,下人们会立刻禀报。”

贺氏请着曲氏先上了马车,回头见李炳低声跟李去病说话,后者吓得后退两步。

医室里面李晶与刘医师联手救治过三位濒临死亡的军奴患者,就来诊治四位重伤军奴患者。

“右臂骨粉碎,胸骨两骨骨折。”“右肩骨粉碎,右小腿腿骨粉碎。”“左臂、左肩骨粉碎。”“双臂骨粉碎,体内淤血五处。”

刘医师给先后给四名军奴患者把脉,报出症状。

四名军奴患者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一听臂、腿骨头粉碎,均是绝望的大哭出声。

李云霄急着大声道:“你们不要哭,我妹妹有药能让你们的骨重生。你们不会变成残废。”

“比起刚才三名患者,这四名患者的伤势不算重,骨碎的地方涂了蚁虎再生骨膏,过了八十一日骨头就能重新生成。”李晶晶抬头跟李山道:“我这就给他们吃了定神药,让他们熟睡,等会你叫府里人把他们送回去,他们在家里养伤,有亲人关心苛护,好的也快。”

刘医师补充道:“马上过年,他们的伤完全可以回家养着,没有必要呆在药楼。”

李山恭敬道:“是。小的听小姐安排。”

过了两刻钟,最开始付了内用止血药粉药水的军奴患者醒过来,一直守在他身旁的医徒惊喜叫道:“师父,患者脉搏比刚来时有力多了,气息也稳了。”

刘医师放下茶杯,忙过来给该患者把了脉,跟李晶晶说出结果,道:“小姐,我要给他付下止烧药粉,他过了今晚就是脱离危险期保住性命。”

李晶晶点头赞同。

刘医师与医徒把该患者抬出去,安置到一楼的患者室,给他吃了止烧药粉。

又过了两刻钟,另外两名将死的军奴患者睁开眼睛,如同到鬼门关走了一圈重生,热泪盈眶。

李晶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心道:亏得他们体型清瘦,没长成黑熊姨父那样十分魁梧粗壮的身材。不然我给他们每人半粒保命丸哪里够保命。

刘医师不用李晶晶吩咐,争分夺秒赶紧的给两名军奴患者付下比常人多两倍剂量的内用止血粉。

他与医徒各守着一名军奴患者,每隔半刻钟把脉一次。

医徒忍不住激动叫道:“师父,患者脉搏恢复了,虽是微弱然平稳。”望向李晶晶的目光双添了几分尊敬。

“你今天做的很好。”刘医师朝医徒鼓励的点头。

他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有了医徒打下手好多了。

医徒露出微笑,主动问道:“师父,可要把他们抬到患者室去?”

“可以抬了。”刘医师正要动手抬人,李山抢先一步跟医徒配合着把患者抬起来,关切道:“刘医师,你快坐下歇一歇。”

四名刚才痛苦呻吟的军奴患者付下定神粉,竟是睡着了还打起响鼾。

狄玉敏带着两个侄儿跟站在门外的李去病说了几句话,便推门进了医室,瞧到四名军奴患者瘫坐在椅上呼呼大睡,忍不住问道:“听闻府里的七名军奴被熊所伤,其中三名命在旦夕,四名重伤。他们人呢?”

李晶晶扬起漂亮弯弯的秀眉,手一指,眨眼道:“四名重伤的在这里。三名命在旦夕的旁边的患者室。”

“你们怎地过来了?”李云霄已跟才认识一天的狄震、狄丰抱成一团,咯咯笑着。

狄丰挥舞着小拳头兴奋叫道:“我们要去山里打黑熊,给你们家的军奴报仇!”

李云霄摇头道:“不行啊,我们武功都不好,打不过黑熊。”

狄震见李云霄没“逼”着让他叫哥哥,心里暗喜,低声道:“爷爷、奶奶很关心这件事,就让我们来瞧看。”

狄丰收起笑容,紧张的小声问道:“霄哥哥,去年我家的三个下人被狼咬了都死了。熊可是比狼凶残多了。那你家的军奴会不会死?”

“不会。我妹妹是大药师,她制的药可好了,刚才给军奴吃了药,都保住了性命。”李云霄拉着两小往出走,道:“我带着你们去瞧看你们小叔叔说的那三个命在旦夕的患者。”

狄玉敏十分好奇,便跟着走出去,见李去病仍站在门外,俊脸被冷风吹得通红,问道:“侯爷,外头阴冷,快进屋来。”

李去病摇头道:“我穿着厚实,站在这里无事。”

狄玉敏比李去病大两岁,个子差不多同,都是英俊儒雅爱读书的少年,昨天说了几句,能聊到一起去。

李山带着药调了侯府的马车亲自将四个打鼾的患者送回去,黄昏时将剩下三名患者的家眷接过来安置在药楼照顾他们。

贺氏特意跟负责整个侯府伙食的三管家李海嘱咐,给药楼军奴患者及家眷送去可口的吃食。

段氏大睡了一天一夜,疲惫一扫而光,精神好多了,吃了李晶晶送来的安胎粉,胃口大开,饭都比在家里时多吃了一碗。

她怀着胎儿,是全家人重点关心对象。

段氏身体好了,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为狄家将要添人口心生喜悦,又得了李晶晶的保证,段氏腹里胎儿过了三个月,带着安胎粉、保胎丸,只要路上不出意外,就能平安返回蜀地。

狄家人在云中院用过晚饭后,狄家人来到大厅坐着吃茶说话,狄玉敏将在药楼的所见所闻细细说了。

欧阳氏惊诧道:“晶县主的药术竟是如此高明。”

“娘,我说的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憾。”狄玉敏很是激动的道:“三位将死患者浑身是血,一个伤得比一个重,最厉害的鼻头都没了,留下两个血洞恐怖吓人。”

狄玉蓉忍不住岔话道:“三哥,你快别说了,我听了晚上做恶梦。”

狄丰跑到狄玉蓉跟前,伸出一只手捂着鼻子,吐舌头叫道:“鼻子没了好可怕!”

狄玉蓉脸色未变,坐在她怀里的狄筝吓得哇的哭出声来。

狄玉蓉嗔怪道:“瞧你哪有做大哥的样,看把筝儿吓着了吧。”

狄丰忙去哄着狄筝,柔声道:“妹妹莫哭,我说的是假的,不是真的。”

今个李云霄夸李晶晶药术高明,狄丰便夸狄筝可爱漂亮。

两个为了证明各自的妹妹好,差点在药楼里打起来。后来狄玉敏说那就交换妹妹几天,看看哪个妹妹更好,两个都急了不干。

狄江缓缓道:“三个将死患者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今晚烧不烧。”

狄族在蜀地有三间医馆、一间药馆,由族里的子弟与外请医师、药师,诊费药费都略低些,每隔两年义诊一次,专门给付不起银钱的穷人医病。

几百年都是如此,如此给狄族积累了很好的名声。

狄玉杰扬眉道:“爹,你且放心。晶县主的去烧粉若是排天下第二,没有药师制的药粉敢排天下第一。”

狄江问道:“你曾用过?”

狄玉杰笃定道:“书院的王大医师自从有了晶县主制的去烧粉,再也不用别的药师制的。”

当晚天降小雪。潭州书院通往湘江寺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一千多人穿着盔甲骑步兵混合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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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李炳怒封湘江寺 曲快手官升六品

子时三刻,军队将湘江寺团团包围。

何敬焱手持尚方宝剑,以抓拿开朝湖南王余孽为命,令全寺僧人速到寺门前,并派将士搜查全寺。

黑暗笼罩湘江寺,夜色深沉,四处传来僧人不满的抱怨声。

何敬焱高声道:“湘江寺法定出家前乃是开朝湖南王麾下亲兵队长,担任方丈之职后连续十几余年给湖南王军队送去粮食衣物,数日前在湖南王军队窝藏的深山山洞查出双方信件几十封,罪证确凿!”

站在僧人最前面穿着红色袈裟非常显眼的胖和尚法定往后退了两步,眼珠乱转,目光闪烁,怒道:“本方丈乃是佛教册封主管三寺的方丈,不受朝廷律法管制。”

何敬焱尚方宝剑出鞘,黑暗里雪亮闪光,剑指法定,目射杀光,大喝道:“蔑视朝廷者斩无赦!”

李云青领了十名虎奔军饿虎似的扑上去,要将法定当场活捉。

法定转身便逃,叫道:“全寺武僧全力阻拦官兵追击。本方丈要到长安佛教总寺申怨!”

湘江寺共有四十名武僧,除了十几个年老的武僧是前任方丈的弟子,余下的年青武僧都是法定当方丈之后提携过的,竟是不畏惧军队,纷纷从僧群里冲出来阻拦。

何敬焱杀气冲天,大手一挥,喝道:“弩箭队上,格杀勿论!”

李云青下令道:“退后。”带着十名虎奔军速闪到一旁。

四十名虎奔军杀喊着冲上前,前一排跪地,后一排站立,迅速开弓连射白羽铁头箭,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将二十几名年青武僧射成马蜂窝。

此时若是侯府重伤的军奴在场,就会发现死于军用弩箭下的武僧,一半是今个早晨在山林里说是给大药师捕黑熊的武僧。

湘江寺众僧未料到虎奔军如此厉害,立即吓得缩着脖子,噤若寒蝉。

李云青跪下肃声道:“将军,未将请令追杀罪僧法定。”

何敬焱下令道:“你领五十人速去追杀法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云青得令带着五十名虎奔军朝法定逃跑方向追去。

何敬焱目光阴沉,环视众僧人,冷声道:“湘江寺先是与开朝湖南王狼狈为奸谋反,后是违抗圣旨蔑视朝廷,封了寺院,将所有僧人捆了带回去彻查!”

每年过年湘江寺香客多达上万,李炳就是怕年前封了寺院,香客闹事,准备年后再动手。

谁知湘江寺以为李炳怕了佛教,竟是主动挑衅,派十几个武僧到侯府封的山里抓黑熊,拒绝医治军奴倒也罢了,竟还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一下子将李炳惹毛,直接派何敬焱持尚方宝剑去潭州书院调了一千六百名将士来抓人封寺院。

潭州书院护军二千人,由何冬直接从长安派驻到潭州,每隔三年一换。

护军军士跟湘江寺几乎不打交道,不怕有人通风报信。

眼下潭州书院冬季休课,学子绝大部分都离开书院回老家,李炳便只给书院留了四百人,调出一千六百人。

护军军士将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拿出将七百多名僧人分成十四组捆了。

虎奔军则去搜查寺院,而后在寺院大门墙壁上贴出告示。

长期住在湘江寺院子香房的十几个对佛教非常虔诚的香客闻声赶来质问何敬焱,甚至还有人开口大骂。

虎奔军将士哪会让这些人胡闹,把他们一个个揪到大门墙壁跟前,高举着火把照着告示,“尔等睁大眼睛瞧清楚了,湘江寺十几年来将香客捐的香火钱、朝廷所赐良田出产的粮食暗地里送给开朝湖南王的军队。”

众位香客看清盖着湖南道都督官印的告示,仍是摇头不信,叫道:“这怎么可能?”

何敬焱高声道:“湘江寺方丈法定与湖南王联系的信件共有几十封,其中重要的三封信件正在拓印,两日之内就会在湖南道各大城府张贴。”

一个时辰后,李云青带着虎奔军抬着法定的尸体回来。

众僧人见武功盖世的法定就这样死了,表情各异。

李云青附在何敬焱耳边低语道:“法定武功极高,出手打死他的是清云观副观主子静道姑。”

为何道教清云观副观主子静道姑会在此?

原来李炳明的派了潭州书院护军围住湘江寺,暗的调了湖南道军队二百人及清云观武道姑、武道士守在湘江寺通往阴山各条小路,让法定插翅难逃,将他性命结束在今晚。

若不是安排妥当,何敬焱不会派李云青冒着凶险追杀法定。

“撤!”何敬焱下令,留下百人看守湘江寺,其余军队迅速上了官道,将陷入黑暗的湘江寺远远甩在了后面。

李云青带着二十名虎奔军赶着马车去而返回,趁着夜黑,进了湘江寺后山的药兽园,将里面的两只黑熊、两只老虎、四只獐子、三对麝鹿等药兽用铁笼装了放在搬上马车。

黎明前湘江寺的稀罕药兽出现在李晶晶的药兽园。

李云青离开后没多久,李欢、李喜抬着一顶软轿到了,里面坐着的李晶晶赶紧下轿,让两女放哨,将黑熊、獐子、麝鹿等药兽收入回春药府。

两只雌雄黑熊昨个被湘江寺众位武僧打得遍体鳞伤,本来今天要被湘江寺大药师剖腹取胆剁掌。

好在命不该绝,湘江寺遭遇大变,它们不但未死,还被进了回春药府这样的好地方。

日后药府里的玉玉与药兔会用法术取它们的胆汁,不会让它们受一点痛苦。

当日湘江寺被封之事传遍湖南道。

狄家人从狄玉杰嘴里得知此事,除去一家之主的狄江,均是无比震惊。

“先生行事,雷厉风行,实是叫人敬佩。”狄江知道李炳会反击湘江寺,未料到是这样的大手笔。

他立刻派出两个贴身奴仆骑马去潭州城府的城门看告示。

半个时辰后两名奴仆返回禀报,将告示内容一字不差的背出,又转述大街小巷老百姓的议论。

“湖南王在开朝得势时,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潭州府百姓个个都恨他。”

“湘江寺将百姓捐的香火银钱及朝廷所赐良田产的粮食源源不断的送给湖南王,足足养活几千军队十几年。”

“百姓们都道是法正落此下场咎由自取,湘江寺定有许多僧人知道此事,寺院被封已是轻的,应该将他们流放到北地。”

狄玉杰冷哼道:“湘江寺连给佃农修房子的银钱都没有,归属寺院的山林,十几年来发生几次泥失流,将佃农住的房屋淹没,死了几十个佃农。湘江寺香火旺,银钱去了哪里,竟是支援了开朝的湘江王军队。”

之前他给何冬的密信里曾提到过此事。何冬让他不要深查。

他就猜到其中隐藏天大的秘密,会让他身陷凶险。

狄江缓缓道:“再有几日就过年,湖南道绝对不能大乱。先生发了告示并张贴法正与湖南王勾结谋反的信件,罪证确凿,如此才能阻止成千上万的香客新年从各地赶到湘江寺上香,制止香客不满引发骚乱。”

一日之后,湘江寺主管财物、粮食的十二名僧人及法正与湖南王勾结信件里提到的二十三名僧人在牢里认罪,证词仍是拓印出来贴在湖南道城府官府告示栏里示众。

湘江寺反叛朝廷罪证如山不容抵赖,许多香客由佛教态度截然转变。湖南道佛教分部的人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侯府的下人开始忙碌起来,眼瞅着就要过年,又是李家在潭州府的第一年,以前的旧相识,如今的新朋友,各种人情,方方面面都要顾全到。

贺氏已经忙得连着两晚睡不着觉,胃口锐减,便是如此,管着整个府也未曾出过半点差错。

李老实在潭州书院的差事也一样忙碌,学院要给护军、留守的博士、师长备年礼,还要给一年来给予书院支持的人送去年礼感谢。他虽不亲自去采购,但是要核查每批物品的价格。

贺氏派李去病去各府送年礼,李云霄去曲家村送年礼,李晶晶自是派着常去潭州国公府。

秦跃粗声粗气道:“我的晶娘,你姨见着你笑容都多了。今个晚上你在府里住下,陪你姨说说话。”

李晶晶仰视着小山一样的秦跃,眨眨眼道:“姨父,你好像又胖了啊。”

秦跃咧嘴大笑,露出与肤色截然不同两排雪白的牙齿,道:“这些天我忙着府里事,愁得我胃口都比以前大了,这就吃胖了。”

李晶晶惊赞道:“姨父管着整个潭州国公府的事啊,真是好厉害。”

“你别听他吹牛了。”贺慧淑端坐于座椅,菀尔道:“他让你业哥哥管着。”

往年年前府里的事繁多而杂,光是给长安国公府的一大堆的亲人备礼,就得费一番心思,还有长安国公府嫁出去秦跃的两个嫡亲的姐姐府里,再有湖南道及潭州的官员、名士府里。

每家每个人忌讳的东西,年礼里若是出现了就是十分的失礼。

今年自从她怀了身孕,秦跃就主动把管家的事揽过来。秦跃哪有管家的经验,每次下了命令,管家及管事婆子当时应下,回头觉得不妥之处还得去问她。

如今年礼的事实在是太多,管家及管事婆子不能老去问她,就改成问秦敏业。

“我们父子谁管着都一样。”秦跃不好意思的憨笑几声。

腊月二十五,侯府药楼的三位军奴重伤患者全部脱离危险期,他们的家眷对李晶晶千恩万谢。李山将他们送出府。

贺氏派人给府里的二百户军奴送去二十头猪过年吃,十户分吃一头猪,一户能得个十几斤猪肉。

腊月二十六,李炳派何敬焱任监斩官、曲快手任副监斩官,在湘江乱石滩将三十九名僧人斩首。

围观的百姓当中有十几名香客情绪激动,竟是叫嚷着冲进禁区要闹法场,全部被虎奔军抓起来。

何敬焱行刑之后,派将士把十几名香客捆了押到潭州府官府告示栏前,让他们认字的人将贴在墙上拓印的证词大声念出来。

十几名香客已经知道证词的内容,然内心已经对佛教魔障了,又受居心叵测的人挑拨,钻了牛角类,始终认为法正与三十九名僧人不该死。

“师父嘱咐我,不能对香客动刑,也不能将香客下狱。”何敬焱派亲兵将此事火速报给李炳。

“这些人顽固不化,需知闹法场便是死罪,没有当场斩首已是网开一面。”李炳目射寒光,挥手道:“即然他们口口生生说一心向佛,那全家人都入了佛教去,五年不得还俗,还俗之后十五年不得参加科考、不得任官职,所有家财捐给湘江寺的佃农。”

当日,十几名香客便被虎奔军脱了外袍,换上了僧衣,将他们送往北地的寺院。

这些香客都是出身富贵人家,身份是开朝的官员、县镇富商。

郝业派官兵抄了他们的家,让他们的家人全部换上僧衣,而后送往北地寺院。

此事传开,那些要联名为湘江寺僧人告御状的香客家人们全部吓坏了,赶紧劝香客不要管湘江寺的事牵累全家,实在说不服,就直接把他们关起来,或是送到外地去。

腊月二十八,长安白云观观主的手令由六名武道士护送至清云观。

手令内容:免了广宣子观主之位,调他速回白云观。提了子静道姑为清云观观主。免了太清观石通观主之位,提他到清云观任副观主。调太清观广明子至清云观任大药师。

“贫道贺喜师妹高升!”广宣子望着子静皮笑肉不笑。

他与子静素来不合,此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免了观主之位,而子静升为观主,心里能高兴才怪。

子静目光坦然,道:“你返回总部也是高升,同喜。”

“广宣子,你这就收拾行李跟我们返回长安。”白云观来的六名武道士为首的这位道士辈份很高,广宣子与子静得称他为师叔。

他的武功更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三个广宣子也不是对手。

广宣子都来不及跟亲信告别,就被六名武道士带出了清云观,马不停蹄的赶路。

十日后广宣子到了白云观,竟是被观主打发至偏远西地一个不到三十人的道观当观主。

过了许多年,广宣子才无意中得知失去清云观观主职位,又被白云观观主厌恶的原因。

原来李炳两次持道教密令调遣清云观支援虎奔军。广宣子做为观主怕承担责任,将事情推给子静,子静全部揽下还亲自出马。李炳将此事写信告之白云观观主。

广宣子未料到李炳是这样神通广大的人物,在朝堂上深得皇帝何冬信任,在道教也有白云观主鼎力支持。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湖南道几十天之内连着经历几场动荡,年前潭州府的一些老百姓竟是自发的给侯府、都督府、军营送去年礼。

“开朝湖南王与本朝的贪官污史斩得好!”

“若不是侯爷查出湘江寺与湖南王勾结,镇里今年还要收我家的银钱给湘江寺捐香火钱呢。”

这倒是出乎李炳、郝业、何敬焱的意料。

老百姓送来的年礼倒不是贵重礼物,只是难得是这份心意。

侯府及都督府都令门奴记下送年礼百姓的姓名住址,派人买了点心等吃食送了过去,博了亲民的好名声。

到了腊月三十,自长安皇宫长途跋涉来的太监来到侯府宣读圣旨,何冬册封李云青为正六品上昭武校尉,褒奖了何敬焱助李炳斩贪官杀湖南王有功。

太监自侯府出来,就去了都督府,传何冬口谕,褒奖郝业上任都督官职之后兢兢业业做事。

郝业跪地谢恩,热泪盈眶道:“陛下竟是未追究老臣任职期间未发现湘江寺勾结湖南王军队的责任。”

太监倒是没有隐瞒,低声道:“李太师给陛下的信里替您说了话,佛教势力庞大,湘江寺做的十分隐秘,您不知晓是常情。”

郝业心里略发的感激李炳。

太监最后去了曲快手家宣读圣旨,何冬亲自册封曲快手为从六品下振威副尉,赐邓氏龙凤金镯一对。

曲家人个个喜不自禁,待太监走了,曲多激动不已差点像个孩子蹦起来,高声道:“爷爷,你连升四级,已是六品武官。”

曲长久盯着曲快手双手捧着的明黄圣旨,惊喜若狂,叫道:“爹,您的官职是陛下亲自册封,比上次的只发个官职任命书荣耀百倍。”

曲快手沉浸在喜悦之中,太监阴阳怪气念圣旨的声音对于他来说无比的悦耳动听,已经铭记于心,此生都不会忘记。

邓氏双手颤抖打开装着龙凤金镯的锦盒,欢喜的热泪盈眶,失声道:“这是陛下赐给我的首饰。”

小邓氏羡慕的瞧着锦盒里的雕刻龙凤图案的赤金镯子,赞叹道:“奶奶,你真是太有福了。”

邓氏一时高兴的找不北,笑道:“这幅赤金镯子以后留给你。”

小邓氏眼睛一下子亮了,欣喜万分。

“我们曲家祖坟真是冒白烟,短短几十天我就当了六品武官。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妹妹、妹夫。”曲快手赶紧派奴仆去李家报喜。

奴仆返回后先是说了李云青册封官职的喜事,又道:“侯府的老老爷及老老夫人明个过府来给咱们府拜年,说是有件大喜事要当面说。”

同一时刻,府内外张灯结彩,准备吃年夜的李家正门前来了一辆双马深蓝色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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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药神千里至潭州 病皇子入住侯府

马车从外表上看去十分普通,像是从集市里临时租的,车轮沾满了泥浆,赶车的是两个戴着皮毛帽子穿着黑袍容貌普通身带戾气的中年男子。

守门的门奴一瞧两男便喜道:“两位军爷回来的真巧,正赶上府里的年夜饭。”

两男正是多日前被李炳派出去的李北与吕道明。

“车里坐着的是小姐的师父、师母、大师兄。”李北高声道:“将正门全部打开。”

门奴赶紧依言行事。

李北直接将马车赶至月静院院前停下,与吕道明先下了车,一个跑进去禀报,一个掀开马车车帘,请了里面的人下来。

下午就在月静院玩耍的龙凤胎激动的从大厅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着李炳、曲氏、李老实夫妻、李云青以及眉梢带喜色的李去病。

马车旁边站着两男一女,头发灰白拥有谪仙之姿穿着青袍的正是白云观的首席大药师元洪子。

穿着铁锈红色长裙满头银丝容貌清秀面露疲惫之色的女子是当今皇后师父医神丁素然。

站在两人中间的鹤发童颜容貌普通气质仿佛与天地融合为一体蓝袍男子便是李晶晶首次见面的师父药神赤灵子。

丁素然与赤灵子都是开朝就闻名天下的医药界大人物。

丁素然自幼出生名门,身份是庶女,因医术高明,订了一门好亲事,成亲没多久,公公犯了重罪,导致全家被抄,所有人流放南部蛮地。

她被家族救出来,没过一年再嫁,第二任夫君是个将军,在北地跟匈奴打仗,开始传回来的消息是战死。

她为第二任夫君守了九年寡,以为此生就这样了。

岂料她的病人报信,说是她的第二任夫君根本没有战死,而是延误战机打了败仗,家族怕他被朝廷降罪牵连全族,就让他隐名埋姓躲起来,给他另娶了妻子。

全府的人只瞒着她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守寡,长辈也不开口放她离开。

她气恼之极,本想一张状纸告了婆家,后来到底心肠善良没有这么做,放过了婆家。

岂料婆家怕她把事情捅出去,派奴婢在她睡梦时把她掐死,她用银针扎奴婢重穴,把奴婢扎晕,而后买通门奴逃跑。

她刚回到娘家,婆家的人就追过来,诬陷她跟门奴私通。

她怒火冲天去官府告了婆家。

婆家因为此事倒了,她的第二任夫君被朝廷砍了脑袋。可是她的名声彻底毁了,被娘家除名。

她在人生最失意时入了道观,遇到了风云人物药神赤灵子。

赤灵子幼年出身贫困农家,少年制药成名,仍是回老家跟爹娘定的原配妻子成亲。

当时赤灵子已有五十岁,原配妻子过世十二年,膝下有一个女儿已经外嫁。

追随他的大医师两人、医师五人,丁素然成为第六位医师。

赤灵子性格温和,时常开解丁素然,久而久之,产生了感情,结为道侣。

丁素然为赤灵子生了一个儿子,不幸的是儿子在十六岁那年采药时落悬崖摔死。

两人老年失子,无比悲痛,互相安慰渡过几年,心思完全想开了,没有儿女有徒弟也是一样。

如今两人成亲已近八十年,经历了许多风雨,虽不是原配夫妻,然感情极好,比亲人还亲。

“弟子见过恩师!”李晶晶跑至扑通跪在赤灵子身前,正要磕头,就被老人双手扶了起来,目光慈祥,道:“我这个师父当的不称职,没有教过你一天药术,你快起来吧。”

“师母好!”李晶晶抬头打量便宜师父、师母,若是论相貌,便宜师父配不上师母呢。

她赚的几十万两银钱都是靠着师母长安的医药铺。

虽说她制的药卖到别的医药铺也行,可是比不得师母医药铺安全可靠。

丁素然俯视李晶晶,面色凝重微点头,嘴唇紧闭。

“李云霄见过药神爷爷、医神奶奶、大药师伯伯。”李云霄口齿清晰,朝三人鞠躬行礼。

元洪子难得露出欣喜的笑容,俯身摸摸李晶晶的头发,喜道:“师妹,你与你二哥的个子都长高了。”

李晶晶抱着元洪子的大腿,笑道:“大师哥,你好像没有变化啊。”又嗔怪道:“你们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把广明子叫过来一起用年夜饭。广明子要是知道你们来肯定特别高兴。”

元洪子瞧着小人儿撒娇,心一下子软了,双手把她抱了起来,笑道:“我没派人提前知会你,是我想的不周全。”

李炳穿着紫袍,脸上肌肤已经痊愈,肤如白玉,由内至外散发晶莹光芒,桃花眼目光深邃似能看透人心,昂首挺胸,气质儒雅大气,便是在几百人的人群里也能立刻被人发现,行至朝三人拱手道:“一路辛苦,快请进院子先喝杯热茶歇息。”

他是李晶晶的爷爷,按着辈份比赤灵子、丁素然高一辈,比元洪子高两辈,不过年龄上比他们小多了,仍是以同辈相称。

曲氏等人纷纷向三人见礼。

李北与吕道明朝李家人鞠躬。

李北特意道:“侯爷,下官与吕将军办完事之后返回,在途中竟是遇到小姐的师父、师母、大师兄,便与他们结伴。”

李云霄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路上碰到他们的啊。”

李北笑而不语。

吕道明本想跟李云霄逗几句,敬畏李炳威严,怕开口说错话,便没有吭声。

李炳面色柔和,点头道:“你们事情办得很好。一路辛苦,每人这就到帐房支一百两银钱过年。李北回家去。吕道明去府里跟你的下属团聚。”

李北与吕道明面露喜色感恩行礼,匆匆离去。

赤灵子见丁素然微点头,这才跟李炳肃容道:“侯爷,我们此行来带着一个小孩子,他身子有些不适,在路上继继续续发烧。”

李炳突然间岔话道:“即然他是你们二老的外孙子,那就不是外人,坐了十几日的马车,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病着的小孩子,快把他抱出来送进院子的客房里躺着。”

赤灵子连忙点头道:“好。”

贺氏敏感的望了李炳一眼。

李晶晶心说:难怪医神师母一直不高兴。蹙眉道:“小孩子不能总发烧,发烧伤身体本质。”

丁素然长叹一声终于开口道:“是。”

元洪子将李晶晶放下,上前把马车车帘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双手抱着小童穿着藏青色袍子容貌俊秀白面无须神情焦虑的青年男子。

小童戴着白狐狸皮毛帽子,穿着宝蓝色云锦长袍,看体型瘦弱矮小顶多四、五岁,正睡着脸埋在青年男子的怀里瞧不清模样。

赤灵子指着青年男子跟李家人道:“他叫林海,是我外孙子家的奴仆。”

贺氏打量林海无须没有喉结是个太监,心里隐约猜到小童的身份。没想到小童来得这么快。

曲氏热心的道:“院子外头多凉,快抱着孩子进客房去。”

林海低头脑袋不吭声,双手抱着小童,由着李老实带路大步流星穿过走廊去了第二进院子。

李晶晶见丁素然目光始终不离小童,便道:“师母,我去瞧瞧小师侄,好不好?”

丁素然连忙点头,牵着李晶晶的手朝第二进院子快步走去。赤灵子、元洪子立即跟上去。

李云霄要跟过去,被贺氏伸手拉住摇头。

李云霄急道:“我要去守着妹妹啊。”

李炳过来摸摸李云霄的头发,柔声道:“我去瞧瞧就行了。你这些天就陪着你娘。”朝家人摇摇手,让他们不要跟去。

他早就得了信,把客房收拾出来。原以为长江以南中雪封路,小童再过几天才到,谁知提前到了,这其中定有隐情,心里很是担忧,表面上却是未曾流露半分。

宽敞温暖如春的客房,摆设着流一色的浅土黄色红木家具,雕着吉祥图案的大木床铺着崭新的被褥,雪白的墙壁空荡荡未挂任何字画,角落里置着一扇红木屏风,红漆马桶就放在屏风后头。

小童由林海抱着刚进了客房便睁开眼睛,急道:“我要出恭。”

原来他一直都醒着,只是不想跟陌生人打招呼,索性装睡。

林海见把小童憋着了,满脸愧疚,忙抱着他去了屏风后面。

李晶晶听到小童说话声,就觉得他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便站在门外未进去。

小童解了大手畅快了,嚷道:“我要用饭!”

李家的一个右脚跛了的中年奴仆得了李炳吩咐,蹑手蹑脚的进去,目不斜视去提马桶。

小童指着这个中年奴仆道:“你以后侍候我。”

中年奴仆头都未抬,提着马桶一跛一跛的走出房间。

小童气呼呼的朝中年奴仆的背景叫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不听我的话?你是听不见的聋子,还是拔了舌头的哑巴?”

李炳望着被林海放在床上的小童,眉头微蹙,道:“他天生聋哑,你喊破嗓子他都听不见。”

小童声音透着深深的失望,道:“他竟是个聋哑人。”

赤灵子牵着李晶晶的手走至,朝坐在床边的小童肃容道:“你快躺下,让你师姑给你瞧瞧身子。”

“她这么小,岂能当我师姑?”小童瘦的已经脱相面色苍白的脸,两只大的吓人的眼睛突然间圆瞪,手指着李晶晶,不可思议的尖叫道:“我从临潼坐马车翻山越岭到潭州,一路受了那么多罪,差点死了,就是为了让这个臭小娘诊病?!”

赤灵子让小童叫李晶晶师姑,就是要让他把李晶晶当着长辈敬着,不然他这张嘴巴说出的话能天天气得李晶晶哭好几场。

“没有你师姑的保命丸,你都到不了潭州。”丁素然秀眉上挑,显然好脾气已经被小童磨光了,叉腰大声吼道:“闭嘴。躺下!”

李晶晶就站在旁边,被一老一小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的,却见赤灵子、元洪子面色不变,想来早已习惯。

心里对李北、吕道明充满了幽怨,怎地不提前给她打个招呼说说小童脾气这么坏,师母看着恬静,一出声就是暴女。

李炳眉头蹙得更紧,问道:“你们路上遇到什么事?”

此次李北、吕道明一开始每天用飞鸽传信,后来中原一带下起大雪,就断了联系。

元洪子低声道:“我们刚过长江就遇到水匪劫船,扬郎沾了冷水患了伤寒,烧得浑身发烫,没过几日又遇到强盗劫马车。”

李晶晶听得十分震惊,外面的城府竟是那么乱,水匪、强盗横行。

“可是有人故意为之?”李炳眼中杀光一闪而过。

小童的身份尊贵无比,若是有人谋害他,罪当诛九族。

“那倒不是。我们走的不是官道,时下正值年前,遇到穷的年都过不下去的十几个水匪、强盗打劫也是正常。”元洪子摇头,轻声道:“他们已被处置了。”

李晶晶瞧着小童,柔声道:“你来回动,我怎么给你把脉?”

小童见丁素然转身去喝水,瞪眼小声道:“你不懂把脉就直说,别装模作样。”

“你看我年龄小,就小瞧我,对吧?”李晶晶用力把小童瘦得快成皮包骨的胳膊按在床上,目光蔑视,挑眉道:“皇后当大医师时才四岁,我过了今个就六岁了。”

“不许提她。”小童另一只手捂住了耳朵,叫道:“她最是虚假,说的话没一句真的。”

“把他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他的腿。”李晶晶心里更加确定了小童的身份。

即然房内的几个大人不愿意告诉她小童是谁,她就把他当成普通患者对待。

林海没有小童的吩咐不敢上前,站在一旁目光在李晶晶与小童身上来回打转。

小童发出受伤小兽般的嘶叫,手紧紧抓着被子,大声嚷道:“不许脱我的裤子……”

“你以为穿着裤子,我就看不出你双腿肌肉萎缩,腿只有寻常细伢子的六成粗。”李晶晶已经给小童把过脉,实在是好奇他明明重病在身,十分虚弱,怎么有这么大的精神头喊叫。

赤灵子望向元洪子,不温不火的道:“把扬郎的裤子脱了,让他小师姑瞧瞧。”

李晶晶正要开口说话,小童突然间眼射凶光,猛地从被子里蹿出来扑向她,双手朝她脖子掐去。

李炳一直关注着李晶晶与小童,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小童的右臂,直接把他从被子里提了出来,喝道:“瞧不出你竟是个阴狠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你爹娘。”

李晶晶慌乱中身体往后仰去,若不是元洪子手快俯身扶住,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小童咬牙切齿盯着李晶晶,威胁道:“谁要看我的腿,我就杀了她!”

李晶晶鬟上的一根短金钗掉地,狼狈的拣起原自插回去,站直后气坏了,不甘示弱的大声道:“等你没命了,躺在棺材里,想让我看你的腿,我都懒得看。”

丁素然扭头见小童瞬间泪流满面,火气也消了一半去,大声嗔怪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

小童哽咽道:“姥姥,她实在太可气可恨了。”

李炳松手,望着李晶晶无可奈何的摇头,柔声道:“晶娘,他是个患者,你是他师姑,且让着他些。”

小童双腿无法站立,趴倒在床上,双手紧紧握住浅紫色的绸缎被面,哽咽道:“她竟敢咒我死,我要诛她九族。”

“等你身体好了,长大坐上那个位置,再说这话,我才会害怕。”李晶晶瞧见小童露在里衣外脖颈肌肤上一片红色的针点,不由得语气缓和些。心道:只是个长期被疾病折磨又缺失父爱母爱心理有问题的孩子,我跟他计较什么。

“你小师姑已猜出你的身份。你稳重些,莫给皇室丢脸。”赤灵子上前来,把泪眼目光震惊的小童抱在怀里,将他的里裤裤腿往上拉,露出两条肤色呈不健康白色遍布针眼大红色小点的小腿。

李晶晶有李炳在旁边守护,倒是不怕小童再次偷袭,走过来仔细瞧看他的小腿,正要伸手去按腿上肌肤,听到门开了,抬头见是面色复杂的何敬焱进来。

何敬焱磁性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喜悦,朗声道:“义扬弟,我是你焱哥哥。”

他细瞧小童体型竟跟三年一样没有成长,腿竟是比胳膊还要细,目光多了几丝怜悯心疼。

小童抬头盯着何敬焱,让众人以为他陷入回忆,岂料猛地扑向前,抬起右手扇李晶晶肌肤似雪漂亮的小脸蛋。

何敬焱叫道:“不可!”

李炳探手握住小童的右臂,喝道:“你扇她一下,我扇你十下!”

小童瞪视李炳,手指着脸,大声道:“你这就扇十下。你扇完了,我就扇她一下。”

李炳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道:“你小子够狠,只是太蠢。”

小童不服气的道:“我才不蠢!”

李炳冷声道:“自损一千,伤敌一百。你不是蠢是什么?”

李晶晶手按小童的腿改为拧腿。

小童忍不住叫道:“哎哟。臭小娘,你要拧死我!”

李晶晶不理会小童,自语道:“小腿肌肉六成萎缩,好在还有知觉。”

丁素然已经顾不得生小童的气,焦急的问道:“他的腿病,你可有药治好?”

小童目光蔑视瞧着李晶晶,嘀咕道:“多少大医师、大药师瞧过我的腿,都丝毫没有办法,她有药才怪。”

李晶晶懒得理会小童,仰视丁素然,缓缓道:“他腿患的病叫小儿麻痹症,所用的药有好几种,我需要三天时间配制。”

小童惊诧道:“臭小娘,你还真有药?”

丁素然喜出往外,激动的望向赤灵子,眉飞色舞高声道:“你听听,你徒弟比你厉害!”

赤灵子脸上露出纯朴的笑容,道:“还是你的直觉准,一开始就赞成来潭州找晶娘。”

李炳见李晶晶小脸严肃,便知有后话,问道:“晶娘,你往下说。”

李晶晶接着道:“不过眼下我不能给他配制小儿麻痹症的药。”

小童嚷道:“你个臭小娘,就知道你没本事,只会吹牛!”

丁素然气得伸手把小童的嘴巴堵住,怒道:“再对你小师姑无礼,我狠狠打你屁股!”

小童眼睛往下瞅,显然是很怕这招。

李晶晶忍住不笑,缓缓道:“他身上的紫点,是血液病的一种名叫紫癫,导致他抵抗力极低,稍有不慎就会患上伤寒、身体发烧,严重时还会休克。”

丁素然感慨道:“你所说的紫癫症状完全跟义郎的发病时症状一样。”

“晶县主,求您给小人主子制药。”林海跪下朝李晶晶鸡捣米似重重磕头。

这几年丁素然夫妻请来几百位大医药师到临潼山里给小童瞧病,没有一个似李晶晶这般说出小童的病状。

小童急道:“小林子,你是我的人,快起来,别跪她!”

李晶晶因着小童把林海也烦上了,不理会他,仍是跟丁素然道:“师母,我先配制紫癫的药给他吃,等他紫癫的病好了,才能配制制小儿麻痹症的药。”

李炳心里同样很急,抢在丁素然前头问道:“制紫癫的药需要多久?”

李晶晶仰着小脑袋,菀尔道:“爷爷,今天年三十啊,我要去吃团圆饭,明个初一制药不吉利,后个初二要去给姨拜年,大后个初三要是天不下雪,没有雪可玩,那就可以制药呗。”

李炳耐心十足的听着。

“事关人命,岂能拖到初三才治病?”丁素然已然急得差点跺脚。

“扬郎刚从北地至此,得先瞧瞧他会不会水土不服之病,才能给他用病治血液病紫癫。”赤灵子伸手拍拍爱妻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

李晶晶小声道:“师父比师母厉害哦。”

丁素然眼睛闭上,伸手扶额,惭愧道:“我是关心则乱,竟忘记水土不服的事。”

“你一路上都未睡好觉,心神消耗过多,脑子不乱才怪。”赤灵子忙扶着身心极为疲惫的爱妻坐在床边。

元洪子问道:“小师妹初四能否交药?”

“初三无雪,当晚就能交药哦。”李晶晶摇头晃脑道:“不过,你曾经说过啊,新药要经过许多人试药,才能给患者吃。”

元洪子点头道:“那是自然。无论患者身份尊贵卑贱,都不能吃未经验证过的药。”

李晶晶知道元洪子是为了她好,也是提醒赤灵子、丁素然。

丁素然望向赤灵子,态度坚决,蹙眉道:“孩子天天被病痛折磨,他以前不是没有吃过新药,再吃一次无妨。”

赤灵子开口道:“只要验证新药无毒,就可以给扬郎付用。”

元洪子点头。

何敬焱俯身平视李晶晶,目光期盼,问道:“晶娘,我弟弟吃了你制的药,紫癫多久能痊愈?”

李晶晶道:“他要是不把药吐掉,吃下去七日就能好,以后再也不犯紫癫,也不会传给子孙。”

何敬焱大喜,笑道:“如此甚好!”

林海满脸惊喜,被元洪子扶了起来,又跪下给李晶晶跪头道谢。

小童这回不再出言讥讽李晶晶,只用杀人的目光瞧着她,意思是他要是吃错药死了,拉她陪葬。

赤灵子朗笑几声,喜道:“好,先治好紫癫,再治小儿什么症来着?”

丁素然笑着答道:“小儿麻痹症。”

何敬焱伸手将小童抱起来,份量比李晶晶轻多了,更是比不得小胖子李云霄轻多了,心里更加的疼惜,问道:“义扬弟,你可还记得我?”

“不记得。”小童扭过脸去,泪水往下落。

“我上回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爬华山,等你病好了就去,如何?”何敬焱伸出粗糙的大手抹掉小童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不吭声就是同意。”

小童扑在何敬焱怀里,呜的痛哭出声,叫道:“我的腿好不了,我还会在三年后死去,永远爬不了华山。”

丁素然与赤灵子面面相觑。难怪小童近来脾气越来越差,原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何敬焱哄道:“年三十,你莫乱说话。你的身体过了年就会好起来。”

李晶晶突然间笑了,道:“何叔叔,你弟弟得叫我小师姑,那你叫我师姑吗?”

小童急道:“就凭你,还当我师姑?”

仍是那个聋哑跛奴仆推门进来,双手各提着一个印着吉祥图案暗红色漆器食篮。

李炳指着中间的红木圆桌,示意将饭菜摆在上头。

元洪子细瞅聋哑跛奴仆竟是个武功高手,整个白云观都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心里更是敬佩李炳谨慎入微。

十几个盛着山珍海味的碗盘摆满了圆桌,浓郁的饭菜香味飘漫整个房间。

林海跟着跛奴仆出去打来热水,给叫唤着饿的小童洗脸擦手。

李炳盛情邀请赤灵子夫妻及元洪子去前院跟李家人吃年夜饭。

赤灵子道:“我们今个就不过去了,都陪着扬郎。”

元洪子这才跟李晶晶讨要药。

原来他们的药除了保命丸装在被蜡封住的瓷瓶里面贴身携带,其余的都放在包裹之中,遭遇水匪时,所坐的船散架落水丢了。

“你快去把药取来。”李晶晶出去吩咐一直在大厅里等候的望月。

何敬焱特意留下来陪着小童,要抱着小童坐在圆桌前用饭,被小童拒绝了。

小童目光幽幽,缓缓道:“我不能走,还能坐着,双手也能动。”

“师父、师母、大师兄,你们在这里吃了年夜饭就早点歇息吧。我要走了,明早我跟我二哥一起来给你们拜年。你们准备好压岁钱,一定要双份的哦。”李晶晶把药交给元洪子之后,就跟着李炳去了前院。

狄家人都到了,正跟李家人在大厅里说话,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狄玉蓉与李去病面对面坐着,有意无意的望一眼,又很快的望向别处,只是脸颊都羞红了。

李云霄瞅着李晶晶身后没有人了,立刻问道:“何叔叔呢?”

李晶晶贴着李云霄耳朵小声道:“他陪小浑蛋吃年夜饭,不陪咱们啦。”

李云霄疑惑道:“小浑蛋是谁啊?”

李晶晶眼睛眨眨,道:“小浑蛋就是今天我师父师母带来的那个细伢子。”

狄江错着李炳半个肩膀出了大厅,两家的主母并肩跟上,李老实夫妻与狄玉仁夫妻相互让着走出去。

李去病跟着龙凤胎走在最后面,眼睛望向狄玉蓉的背影,满心欢喜激动。

府里四个门的门奴、月静院的门奴按照潭州风俗,同时在主子吃年饭前放起震耳欲聋鞭炮。

月静院的前院相比起二院来人口多,年夜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狄震、狄丰、李云霄吵着要放烟花,狄筝眼巴巴的说是要跟去瞧看,李晶晶也只能装成很喜欢闹着要去。

两家的大人这时也不拘着他们,就让奴仆看好了五个小的。

李云霄咯咯笑着领头后院疯跑,后面跟着一串小尾巴。

李晶晶小跑着跟在最后面,大声道:“霄伢子,我吃得好饱,再跑就要吐了。”

李云霄这才停下脚步,一直等着李晶晶跟过来。

五个小孩子到了后院,见奴仆们在厨房、杂屋来回走动十分忙碌,商量一下往回走去了中院。

李云霄见到两个奴仆抱着两大竹筐的烟花过来,激动给狄家三小道:“这些烟花是县城的余爷爷送给我妹妹的,还有好多呢。”

狄丰羡慕的望向李晶晶,问道:“我听说今个我们吃的很甜的蜜桔,是一个秀才送给你的年货,是吗?”

“是。”李晶晶指着远处在夜空绽放的五颜六色的绚烂烟花,大声道:“快看有人比我们更早放烟花了。”

“那边是姨跟姨夫的住的地方啊,烟花肯定是业哥哥放的。”李云霄更加激动,叫道:“我跟业哥哥约好了,吃过饭就一起放烟花。”

烟花比爆竹贵的多。

李家以前在曲家村过年,入乡随俗,只买爆竹从未买过烟花。

李云霄这是头一年放烟花。

众小赶紧从筐里拿出烟花,然后交给奴仆去放,比比谁选的烟花在空中好看。

大概放了一刻钟,何敬焱抱着捂的非常严实只露出一张脱相小脸的小童从客房里走出来。

众小除了心不在焉的李晶晶外,心思都放在放烟花上头,又叫又跳无比开心,直到把两筐烟花都放完要准备走了,才发现何敬焱抱着一个小孩子站在身后,连忙叫道:“何叔叔。”

小童十分生气被无视了,不屑道:“一群胆小鬼,连烟花都不敢放!”

李云霄走上前,一本正经道:“小弟弟,我们不是不敢放,是怕手慢腿慢被烟花炸伤啊。”

小童叫道:“你才几岁,叫我小弟弟?”

李云霄并不恼,自豪的道:“再过一个半时辰,我就六岁了,我瞧你跟丰弟弟差不多,顶多五岁。”

狄丰朝小童做个鬼脸,哈哈笑了几声,大声道:“要不你下地来,咱们比比身高,你要是比我矮,我也叫你小弟弟。”

狄筝拍手笑道:“对啊。今个不比放烟花,比身高啊。”

小童被揭了短,气得身子颤抖,直接将铜制香瓜大的精制手炉砸向狄丰的脑门。

他自从双腿不能走路,就苦练双手,拉弓射箭、投掷都很准。

这一手炉要是砸中狄丰脑门,肯定出血。

狄丰的奴仆吓得脸色瞬间苍白,大过年的小主子受伤见血,他这个贴身奴仆少不了挨板子。

何敬焱右脚飞起,直接将手炉踢落在地,喝道:“义扬,他们不知道你腿有病。你手炉砸出去会伤到狄丰。快跟他道歉!”

小童犹豫了一会儿,架不住何敬焱冷厉目光注视,只有弱声道:“对不起。”

狄丰往后退一步,嘟着嘴没有吭声。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是患者。”李云霄粗粗两道眉毛微蹙,扭头问道:“妹妹,他的腿能治好吗?”

李晶晶道:“差不多吧。”

李云霄跟小童招手道:“明个晚上我们仍会放烟花,你要不要一起?”

“小胖子!”小童大声道:“我才不会跟你们这些胆小鬼放烟花。”

狄筝急道:“我的两个哥哥才不胆小。他们前几天还瞧了被熊拍的浑身是血的患者呢。”

李云霄在狄筝耳边小声道:“筝妹子,你不要跟他生气,他病着呢。我们走吧。”

众小走了几步,听到何敬焱苦口婆心的声音,“你跟他们比不了个子,可以比学问、弓箭、投掷,为何这般没有气度?”

次日清早,李家、狄家在各自的院子里用过早饭,便打发后辈互相拜年。

李晶晶从狄家住的云中院出来,估摸着赤灵子夫妻该醒来洗漱完结,就拉着李云霄一起去给他们拜年,还未走到客房,就听到摔盘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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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晶晶怒斥病皇子 狄探花收刁徒

“大过年的,就给我吃这些?肯定是李晶晶这个臭小娘的主意。”小童骂骂咧咧的嚷道:“小林子,你去把臭小娘给我叫来。我要骂她一顿。”

“你在我家骂我妹妹?好没道理的事!”李云霄气呼呼的跑到客房门口,用力一脚踹开门。

小童穿着喜庆的红袄,梳着包子头,坐在摆了四、五个盘碗的圆桌前,正在往地上摔盘子,瞧到同样穿着红衣的李云霄,惊喜道:“小胖子,你来给我拜年?”

“谁给你拜年啊。你刚才骂我妹妹。我要教训你!”李云霄板着脸冲上去,跳过地上的碎瓷片米粥,上前抓住了小童的胸前衣服,用力来回摇晃,瞪眼大声道:“你就算是患者生着病,也不能骂我妹妹。再骂我就打你。”

小童被摇得头晕目眩,双手死死抓紧李云霄的手腕朝外扳,竟是扳不过去,又惊又怒,失声道:“小胖子,你的手劲真大。”

林海身怀绝世武功,可是不敢对李炳的二孙子李云霄动手,急得满头大汗,叫道:“世子爷,我家主子身子弱,这可使不得。”

李晶晶跑进来,忙拉开李云霄到一旁去,摇头道:“狗咬人,你是人难道还要咬狗啊?”

“主子,你怎么样?”林海忙将小童的红衣拉平了。

小童等着气息平稳了,气呼呼瞪了李晶晶一眼,道:“我死不了。小胖子劲真大。”

李晶晶问道:“小林子,我师父、师母、大师兄可曾起来了?”

林海恭敬的道:“回晶县主的话,他们昨个商议主子的病情到子时才睡,今个还未起来。”

李晶晶忍不住盯着小童,低声喝道:“亏你出身皇室,已经九岁,还这么不晓事。”

李云霄惊讶的张开嘴巴,失声道:“九岁了这么小?”

小童苍白小脸的一对大眼目光黯淡。

李晶晶训斥道:“我师父、师母、大师兄都是上了百岁的老人,为了你多少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你大早上起来就砸盘子骂人,要把他们闹醒。你就是这样对待对你好的人?”

小童低头缩着脖子哑口无言。

林海目光里却是闪过一丝惊喜。

他一大早被小童叫起来指使干活,像个旋转的陀螺,不停走动,一口水还没顾得上喝。

他是奴才,这么做是理所应当。

丁素然、赤灵子年龄过百的老人以前也是这么陪着小童过日子。

他早就看不下去了,可是身份卑微,说不得小童。

李晶晶冷声道:“你这种人腿就算好了,心也是坏的。”拉着李云霄往出走。

李云霄面色愧疚,小声道:“妹妹,我刚才踢门大叫,会不会吵醒他们啊?”

李晶晶菀尔,道:“他是故意,你是无心。三位老人知道了不会怪你。”

李云霄好奇的问道:“妹妹,你刚才说他出身皇室,他是皇子还是郡王?”

李晶晶轻声道:“他是芸公主嫡亲的弟弟。”

李云霄惊讶无比道:“他跟公主一点都不像。”

李晶晶淡然道:“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呢。”

“我说的是他的脾气禀性跟公主丝毫不像。公主姐姐人可好了,说话从来都不大声,对长辈尊敬,对晚辈照顾。”李云霄站在门外瞧着走廊里端着盛着热水铜盘往客房送的奴仆。

李晶晶笑道:“我师父、师母醒来了正要洗漱。我们在这里玩会,就去给他们拜年吧。”

元洪子换了身蓝袍,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从客房里出来,瞧到站在院子中央穿着红衣蹦跳玩耍龙凤胎,高声道:“来收压岁银钱,先到的多得。”

“大师兄新年好。”李晶晶哪里跑得过天天习武的李云霄,落了后面故意嘟着嘴。

元洪子拿出两个五两重的金锭,笑道:“师妹,你瞧是一样重的。”

“不对啊。”李晶晶接过金锭,仰着粉嘟嘟可爱的小脸,目光期盼,道:“大师兄,你去年过年没给,应该再给我们各一份啊。”

元洪子摊开空着的双手,道:“我从长安出发时,还真带了许多金锭。不巧的是落水里了。”

“妹妹,你的大师兄可真大方,比爷爷奶奶、爹娘、小叔叔、哥哥都给的多啊。”李云霄咯咯笑着,把金锭放进腰带特意系着的大荷包,拱手鞠躬行礼谢过。

一两金能兑现十两银。

今个李炳、曲氏给了龙凤胎各十两银钱压岁钱,李老实、贺氏给了八两银钱,李去病给了六两银钱,李云青给了四两银钱。

李家人加起来都没有元洪子一人给的多。

“我大师兄好不容易来一次,自是要多给些。”李晶晶拉拉元洪子的衣袖,笑眯眯道:“对吧,大师兄?”

“你大师兄我也不富裕。”元洪子摇头。

李晶晶惊讶道:“不会吧。你可是制药粉很厉害的大药师,怎会不富裕?”

元洪子打趣道:“我再厉害,也没有你制的去什么膏厉害,没有你富裕。你说对不对?”

赤灵子、丁素然梳洗完毕出了客房,见到元洪子竟是面带慈祥笑容肩上驮着龙凤胎在院子里疯跑转圈,直接颠覆了多年来树立的儒雅形象。

小童由小林子背着出了客房,瞧到这一幕,小脸十分落寞。

元洪子多次去临潼看望赤灵子夫妻,有时一住就是两个月,一日三餐都跟小童同吃,却从未这样亲呢的对待小童。

林海小声问道:“主子,小的背你跑,可好?”

小童生性好强,低声道:“你要是跑得没有元洪子快,那就别跑了。”

林海一听只能闭上嘴巴。

龙凤胎给赤灵子夫妻磕头拜年,各得了十两重的金锭,坐下来陪着她们用了早饭,这才回了前院。

稍后,李家、狄家、何敬焱都过来给三位老人拜年,龙凤胎再次跟来磕头,又跟着狄家三小得了一两重的金锭。

李炳坐在偏厅没瞧到小童,特意跟何敬焱道:“去把扬郎抱过来。”

换成别人去,小童定是不会过来,只有何敬焱去了,才能把他请动。

小童嘴唇紧抿,眼睛瞅地,不看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

狄家三小今个算是瞧清楚小童的容貌体型,跟正常健康的孩童差得太远,浑身透着死亡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断气,便是已经七岁的狄震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狄江与欧阳氏昨个已听说了小童,却是不信是赤灵子夫妻嫡亲的外孙子。

赤灵子今年一百四十一岁,丁素然一百二十七岁,怎么会有几岁的外孙子?

小童应是两人徒弟的儿子。

段氏目光怜悯瞧着小童,忍不住轻叹一声。

狄玉仁担心段氏过了病气,伤了腹里胎儿,便提出离开。他的三个儿女不喜小童的性格,拉着狄江夫妻往门外走。

李炳只留了狄玉杰,指着小童,道:“他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小郎,名叫慕容扬,今年九岁,识得几个字,不太懂规矩,暂时先做你的记名弟子,日后跟着我家霄郎一起读书。”

李晶晶曾听何义芸说过小童的名字叫何义扬,李炳给他改了名字,随了他母后的姓慕容,因是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他的身份,对他图谋不轨。

何义扬正为狄家人躲着他生闷气,抬头顺着李炳目光望去,见是个穿着深红长袍容貌十分俊美英气勃勃的狄家少年,立刻反感的瞪眼道:“他才多大,看得书不见得有我多,岂能做的我先生?”

李云霄立刻站起来,走到狄玉杰跟前,望着何义扬愤愤不平道:“我师父是去年科举的探花,弹得一手好琴,怎么就教不得你?”

何义扬心里这才好受些,仍是小声嘀咕道:“探花算什么,状元也就那回事。之前姥姥、姥爷跟我说好的,由天下的大英雄卧虎先生亲自教我,我这才同意来的潭州,怎的换成了探花?”

李云霄自豪的道:“卧虎先生就是我爷爷。”

何义扬一脸错愕,盯着李炳问道:“你就是以一人之力杀死几万匈奴的卧虎先生。”

侯府里有三个侯爷。他不知道李炳就是卧虎先生。

李炳目光蔑视,摇头道:“外面的传言你也信。”又高声道:“我可不是一人,我身后有整个定朝。”

何义扬上下打量李炳,惊诧道:“不是说你毁容骨头尽碎成了废人吗?”

“我爷爷的病被我妹妹的药制好了。”李云霄大声道:“妹妹是我的!”

何义扬连忙望向何敬焱,急得要哭了,抱怨道:“焱哥哥,你怎么不早说他就是卧虎先生?”

“你难道不知先生是我的师父?”何敬焱吃着茶,眼皮都不抬一下,道:“我昨个叫了先生好几次师父,你当时只知道发火,没有留心。”

李晶晶嘲讽道:“就你自损一千伤敌一百的蠢样,还想让我爷爷这样的国士教你?”

狄玉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晶晶就把昨个何义扬两次偷袭她的事说了。

狄玉杰摇头,语言犀利道:“侯爷说话算客气了,他何止不太懂规矩,简直就是心思阴毒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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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李狄联姻去病定亲 晶晶向李炳示警

李炳缓缓道:“他不知好歹是事实,心思阴毒沾点边,好好教导也能扳过来。以后他就劳烦狄探花教导。”

何冬在信里向李炳推荐何义扬,请李炳收他为徒。

李炳给何冬的回信推荐了狄玉杰,是以让狄玉杰留在侯府。

狄玉杰漫不经心瞟了何义扬一眼,道:“即是侯爷开口,那我就收下他。我不用他叫师父,更不用他行拜师礼,省得他日后长大害人,毁了我的名声。”

何义扬到了侯府不到一日,接二连三被人羞辱,气得攥紧拳头,叫道:“小林子,回屋!”

狄玉杰冷声道:“你眼未瞎、舌未断,未曾向长辈行礼就离去?”

李晶晶差点拍手叫好。

丁素然直接道:“狄先生,我家的这个小郎被我们宠坏了,他若是不听你的教导,你就直接把他裤子脱了,打他的屁股。”

狄玉杰点头一本正经道:“恭敬不如从命。他这么顽劣,一天打十次屁股都不够。”

丁素然一听狄玉杰真的要打,还是打这么多次,不由得又有些后悔说刚才的话。

赤灵子朝丁素然摇头,示意不要担心。

李云霄咯咯笑着,道:“不听话打屁股,羞。”

众目睽睽之下,何义扬被病痛折磨脱相的小脸泛起潮红色,不得不屈服低头,声如蚊音道:“各位长辈,我回屋去。”

这个小插曲结束,李炳跟赤灵子夫妻说了李家与狄家近日来的大喜事。当事人李去病羞得低下头。

因着今日李家人要去曲家拜年,就不多陪赤灵子夫妻。

何敬焱没有亲戚行走,就跟赤灵子夫妻说话,细细答复当时李晶晶是如何跟王大医师配合救活了李炳。

何义扬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得知李家及讨厌的师父都走了,这才让林海抱着他又去了偏厅。

何敬焱昨晚为了何义扬的事,直到半夜才睡。心里一直琢磨李晶晶骂何义扬的话。

何冬国事繁忙顾不得皇室的事,许多事都由慕容英来做。

慕容英对何敬焱的家人非常关照,让何敬焱放心远行去打仗。

是以何敬焱有好十几个堂兄弟姐妹,对慕容英所生的何义芸、何义扬最好。

何敬焱瞧着何义扬面色仍带怒气,便道:“皇帝伯伯对你寄予厚望,除去让你到此治病,还想让你接近我师父。你一来,我师父便搭了人情,请出身蜀地名门狄族的狄探花教导你功课学做人的道理。”

何义扬气道:“我这个身子病成这样,活不了几年,学了没等用着就死了。”

何敬焱见小人儿缩在宽大的太师椅略发显得瘦弱,心里怜悯却不能再纵着他,反问道:“你未试过,怎知晶娘的药治不好你的病?”

元洪子颇有些激动,朗声道:“刚才你没在,未曾听到你哥哥说我小师妹救治侯爷的命经过。”

侯府的奴仆在门外禀报道:“太清观的广明子道长大药师已进了府,这就要过来了。”

正月初一来侯府给李炳拜年的湖南道官员络绎不绝,门奴早就得了李炳的吩咐记下名字领了心意统统不让入府。

广明子是李晶晶的师哥,门奴自是放他进来。

丁素然笑着跟赤灵子道:“当初没有广明子的信,你收不了晶娘做徒弟,这回你可得好好夸赞他。”

李家人到了曲家,由李炳亲自给曲快手道:“狄探花的家人前几日从蜀地而来住在我家。我与珠娘瞧着狄探花嫡亲的小妹狄玉蓉是个好的,就为了去病向狄家求亲,狄家同意了,前个已经交换了婚书,把亲事定下来,直等蓉娘成年就去蜀地迎娶。”

曲快手激动不已,瞅着贵公子派头十足的英俊二外甥,喜道:“去病定亲了,女方又是蜀地名门的狄家,实是门好亲事!”

他许多年前还是开朝县衙的刽子手时,就听说过蜀地几百年世家的狄家。

这样世家出来的嫡女便是当皇后也足够。狄玉蓉要嫁给他的二外甥,可见李家的名声威望在短短的一年靠着妹夫李炳达到到极高。

邓氏没有见过狄玉蓉,只是探花狄玉杰的嫡妹定然不会差,又惊又喜,内心由衷的祝福,笑道:“恭喜妹妹、妹夫又得了一个好儿媳。”

曲氏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满脸笑容,道:“蓉妹子今年十一岁,五年后十六岁,去病十七岁,我跟炳哥就给他们办亲事。”

曲长久、曲多夫妻都笑着祝贺李家人。

李晶晶特意问道:“小叔叔,五年后你几月去迎娶小婶婶啊?”

李去病红着脸道:“我明年先考了秀才,五年后考了举人、进士,再去蜀地。”

曲快手夸赞道:“没被亲事冲晕头脑,好。”

李家人走后,邓氏跟曲快手感慨道:“妹妹妹夫又得门好亲事。我们的长久亲事还没个谱呢。”

曲快手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挥手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邓氏问道:“你说我们的长久能不能娶个在潭州家世好的堂客?”

她自是不敢攀比李家娶了蜀地名门狄家嫡女,只是认为曲快手已经是六品武官,曲多身怀秀才功名,想要在潭州找个家世清白名声好的堂客。

曲快手喝了浓菜解酒劲,答道:“他明年要是考中了举人,自是可以。”

邓氏便去跟曲长久道:“你明年一定要考中举人,这样我跟你爹厚着脸皮去求你姑姑、姑夫,给你寻门好亲事。”

小邓氏无意中听到,眉头紧蹙,内心纠结,若是来了个出身名门继婆婆,再给公公生个儿子,这个家还有她们一家四口立足之地吗?

次日小邓氏病倒,二儿子无人喂奶。邓氏大过年的哪找乳娘,连忙去找曲氏。

“小邓氏只是小病,过几天就会痊愈。用不着请乳娘。我给你们家送去一头产奶的母羊,用羊乳喂细伢子。”贺氏安排奴仆把军奴居住区的一头母羊赶紧送去曲家。

李晶晶从潭州国公府拜年回来,就得了贺氏的令,带着刘医师去给小邓氏瞧了病,回来给曲氏、贺氏禀报道:“嫂嫂患得是心病。我问她,她不跟我说。”

曲氏纳闷道:“好吃好喝的怎么会有心病?”

贺氏待李晶晶走后,跟曲氏说了心里的猜测,派奴婢给小邓氏带去一句话“莫想以后会如何,先过好当前日子”。

小邓氏听了之后,琢磨的了许久,终于想通,病情好转,奶水也恢复了。

年初三天晴,曲族族长曲顺带着两个儿子及几个曲族大人孩子,来给李家人拜年。

龙凤胎见到了曲族的小家伙非常高兴,带着他们在府里到处游玩。狄家三小跟着一起。

众小登上李晶晶的望星阁,在阁里用了丰盛的午饭,还喝了些上好的桂花米酒。

丁素然得知后,生怕李晶晶忘记制药的事,特意派奴仆去提醒。

日落之前,李晶晶提着小篮子去了月静院二进院子。

赤灵子、丁素然、元洪子、何敬焱已在偏厅等候多时。何义扬听到李晶晶的声音,赶紧让林海把他抱过去。

“药制好了。”李晶晶从容的把小篮子里的黑色瓷坛取出放在桌上,又说出了整个药方。

丁素然心生感动,柔声道:“好孩子,药方是你们李家祖传,不要外传。”

李晶晶菀尔,道:“我说了药方,这样某个心胸狭窄的人才会相信我的药里没毒,吃了不会丢掉性命。”

何义扬正要开口还击,赤灵子正容道:“扬郎,我跟你姥姥这就替你试药,三日后我们无事,就给你吃此药。”

李晶晶问道:“师父、师母,你们以前总为他试药?”

赤灵子不以为然的点头。

丁素然淡然道:“我与你师父早将生死看淡。试药的事不算什么。”

元洪子抬头道:“师父、师母,我跟你们一直试药。”只因何义扬身份尊贵,不得不谨慎对待。

赤灵子道:“多一个人更好。”

李晶晶见何义扬丝毫没有感激,连声谢谢都不说,她心里非常不满,嘴唇紧闭不再说一个字,跟三位老人行礼便离开,直接去书房找了李炳。

“爷爷,我只能帮你治好慕容扬的紫癫,治不好他的小儿麻痹症。过了年,你就让他出府吧。”

李炳放下书卷,问道:“可是被他气着了?”

李晶晶摇头,轻声道:“那倒没有。我只是不想治好他,回头给府里惹来大祸。”

李炳把李晶晶拉到跟前,低声问道:“他能惹来什么大祸?”

李晶晶迎着李炳的目光,激动道:“他是皇后的唯一的儿子,却不是太子。他的病要是好了,以他的性子,日后肯定不愿只做个王爷。他要是反了不成功,是我们府里救的他的性命,太子头一个恨得就是我们。他要是成功了,也不会感激我们。我们两头不讨好何苦呢?”

李炳定定望着比两个儿子都聪明的小孙女,心里感叹她不是个小郎,轻声道:“我们府里是奉了陛下之命给小皇子治病,名正言顺。太子是我的大弟子,视我为生父,日后绝对不会为难我们。”

李晶晶苦口婆心的劝道:“爷爷,人是会变得。太子以前是这样,以后就不知道了。”

李炳目光宠溺,把李晶晶抱着坐到腿上,微笑道:“我的晶娘,你也说了人是会变得,小皇子今年不过九岁,性子未定,说不定以后性子会变。”

“我真不该说这句话啊。”李晶晶轻叹一声,无奈道:“那好吧。我等着他性子转变,再治他的小儿麻痹症。”

李炳急道:“他只有三年可活,等不得了。”

李晶晶翻白眼,有气无力道:“他的紫癫好了,能活的年头长着呢。”

李炳大喜,朗笑几声,道:“那就依你所说,等他性子好了,再治他的小儿麻痹症。”

李家人正与曲族人用着晚饭,看守西门的一个门奴神色匆忙进来禀报道:“老老爷、老老夫人,清云观两位武道姑重伤将死,广明子道长大药师带着她们正往府里赶,派了两位道长先一步过来,求小姐与丁医神这就去药楼等着马上救人。”

李炳放下碗筷,神色凝重,担忧道:“今个正月初三,道教节日郝真人圣诞、孙真人圣诞,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至武道姑重伤?”

曲顺问道:“侯爷,我们都过去瞧瞧?”

广明子常来曲家村,村里人都认得他,算是熟人。

他的弟子如今是太清观唯一的药师,因着他与李晶晶是师兄妹的关系,对曲族人很照顾。

李晶晶走后,把药田交给曲族人打理,曲族人年前给太清观的药室卖了一批药草,得了二十两银钱。

曲族人都想见见广明子。

李炳环视旁桌的曲族人,摇头道:“人莫去多了。”

李云霄赶紧的站起来,高声道:“妹妹,我跟你去。”

“你别去添乱了,在这里老实呆着陪着小客人。”李晶晶跟众人打了招呼离席出了饭厅。

院子里站着两个神色焦虑的中年道士,正跟望月、望莲说着话,瞧到李晶晶,立刻跪下磕头。

右脸长着一个豆大黑痣的中年道士央求道:“求晶县主与丁医神说了此事。”

以他们的身份请不动丁素然,唯有跟李晶晶说。

李晶晶见是两个新面孔,问道:“你们说是广明子派来的,可有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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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丁医神胆大包天 晶晶指点接臂手术

黑痣道士刚才已在西门跟奴仆展示过,这次又从怀里取出一根白色古玉簪,双手高举过头,道:“此物是广明子师叔常用之物,请晶县主过目。”

李晶晶上前拿起古玉簪,瞧见上面有两道细微的裂缝,点头道:“你们跟我去见我师母。”因是要请动丁素然一起过去,必须谨慎。

丁素然正在偏厅与赤灵子、元洪子、何敬焱、何义扬用晚饭,李晶晶进去后,让两位道士说明来意。

黑痣道士见门关上了,跪下落泪求道:“实不相瞒,此次重伤将死的两人当中有一个我观观主子静。我观数位医师药师都束手无策,广明子师叔这才不得已将观主送过来,求您与晶县主联手相救。”

刚才他在前院听得许多人在饭厅说笑,不想将观主子静将死的事宣扬出去。

丁素然立刻跟赤灵子道:“子静那个孩子以前在白云观学武,我瞧着她长大的。我得去救她。”

赤灵子目光温和,点头道:“我跟你过去。”

何敬焱拿帕子擦了嘴,过来牵着李晶晶的小手往出走。

何义扬忍不住招手叫林海背着他跟过去。

元洪子忙制止道:“你身子弱沾了病气易引发伤寒,莫去了。”

他留下来就是为了守着何义扬。

何义扬故意讥讽道:“有你师妹制的神丹妙药,我怎么会再得伤寒?”

元洪子根本不理会,无论何义扬怎么说就是不同意。

且说丁素然夫妻与李晶晶跟着两个道士到了西门附近的药楼医室。

因着今日是年初三,府里没有病人瞧病,刘医师回家了,他的医徒值守,得知要来重伤患者,连忙让奴仆去把刘医师请回来。

刘医师还未到府,清云观车身标志八卦符号的两辆双马马车便自西门进入来到药楼前。

赶车的是两个身材清瘦的武道姑,把马车停稳了,就赶紧转身拉开车帘。

刚被升为清云观的副观主石通与广明子同时从两辆马车最先走出来,四个泪流满面的武道姑抬着两个道姑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广明子急着满头大汗,叫道:“小心着点,把人抬到打开门的医室去。”

李炳等人走出来,借着月光与屋里的灯光,瞧到两个受重伤的道姑脑袋、脖颈扎满银穴,浑身是血,其中一个断了整只左臂露出血肉骨头,伤势惨不忍睹,令人毛骨悚然。

曲顺的两个曲定山、曲定林在潭州书院读了几年,曾去过清云观观看道教节日典礼,认出断臂的道姑是子静。

曲定林不由得震惊道:“她是子静仙姑,相传武功极高,怎会受了如此重伤?”

何敬焱与李云青两次与子静率领的清云观武道士、武道姑联手,剿灭湖南王军队、追杀湘江寺主持法正。

李云青非常敬佩子静的武功及人品。

李家的人除去李炳、李云青,都是头一回见子静观主。

李云青痛声道:“子静仙姑近日刚被白云观封为清云观观主,这就断了左臂。”

石通脸色铁青,跟着李炳走到远处,低声道:“几十年前曾被佛教除名的两个疯和尚沙原、沙留没有死,今个未时三刻从我观后山潜入,见了穿着道衣的人就杀,连杀四人。”

定朝之前国教一直是佛教。道教被打压的几次险些灭亡,不得不铤而走险暗地里支持义军。

何冬带兵攻入长安,登基时遵守诺言,下旨册封道教为国教。

当时长安局势胡乱,何冬龙椅还未坐稳。开朝旧臣余孽与佛教联手要夺回政权。

道教在白云观举行仪式那日,何冬亲临,道教的主要人物及朝廷的官员都在前山主观,后山疏于防护。

佛教八个古董级别的百岁老武僧自后山闯入,逢道士、道姑就杀,竟是一路杀至前山,道教七十余人死亡,二百余人重伤,血流成河,白云观沦为人间地狱。

御林军与道教高手出动,杀死四个老武僧,重伤两个老武僧打入天牢次日午时凌迟处死,逃出去的两个老武僧就是沙原、沙留。

何冬震怒,李炳献计,借助道教之力,将长安寺院一百多名武僧全部分散贬到各地寺院小庙,待武僧走后,立即血洗与佛教勾结意图谋反的七个开朝旧臣家族。

“佛教明着将两个老秃驴除名,暗着把他们藏到了湖南道。”李炳桃花眼射出杀光,咬牙切齿恨道:“两个老秃驴将朝廷封了湘江寺的怒火泄愤到清云观。”

石通沉声道:“亏得子静观主在后山给二十几个武道士、武道姑传授武功,闻声赶去,把两个疯和尚杀了。”

李炳激动道:“杀得好,否则他们跑了,后患无穷!”

石通痛声道:“子静观主重伤被沙原扯下一条左臂,身上受了很重的内伤,奄奄一息。她的弟子望水右目被沙原一指戳入,内脏出血,命在旦夕。”

李炳望向灯火通明的药楼,轻叹一声,幽幽道:“我的晶娘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医室飘荡着浓郁令人心生恐惧的血腥气味,两名患者已被安置躺在木床上。

丁素然眉头紧蹙,直接两名患者扎银针护住,先后给两名患者把脉。

广明子老眼含泪,像个孩子一样跟赤灵子哭道:“师父,多年前总观血案逃走的两个老武僧潜入观里后山,杀死几个年龄不到双十的弟子,还把子静、望水打成这样。”

赤灵子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表情震惊愤怒,叫道:“佛教实在欺人太甚!”

广明子把李晶晶拉到一边,低声恳求道:“小师妹,我曾经给你说过,子静外冷心热,嫉恶如仇,是个极好的人。她在清云观当观主,许多好人能得益。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救她。”

“她们的伤势太重了。”李晶晶一直盯着两位患者,心情非常复杂。

这几天回春药府出了一粒保命丸、一粒续命回气参丸。

她给白眼狼何义扬制治紫癫病的药时用掉一粒保命丸。

如今她只有将一粒续命回气参丸分成两半救两个患者。

丁素然扭头望向赤灵子,眼睛圆瞪,急问道:“那药丸还有几粒?”

赤灵子忙上前走到丁素然身旁,伸出两根手指。

“我就怕记错了。”丁素然果断的道:“拿一粒救子静。我这就把子静弄醒。”

“依你。”赤灵子立刻从怀里里衣摸出一个手指大小的铜瓶,打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

李晶晶眼尖,一下子看出药丸就是保命丸,惊讶道:“师父怎么有这个药。”

赤灵子低声解释道:“你爷爷奉陛下之令派李北给了我们三粒保命丸。我们护送扬郎到潭州,路上扬郎吃了一粒,还剩下两粒。你师母心善,不惜动用陛下赐的一粒保命丸救子静。”

他的话外意思是另一粒必须给何义扬留着以防不测。

何义扬是李冬与慕容英之子,身份尊贵无比。赤灵子与丁素然责任重大,不敢有半点差池。

李晶晶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对何义扬更加厌恶。一个小白眼狼竟是要占三粒保命丸。

她指着赤灵子手里的保命丸,不容置疑道:“这粒救望水。”

赤灵子不想违了道侣的意,正要摇头否了。

李晶晶转身抓住广明子的手,把续命回气参丸放在他的掌心,道:“师哥,我只有一粒了,你快去给子静吃了。”

赤灵子以为李晶晶给子静的也是保命丸,俯在丁素然耳边道:“然娘,子静已吃了保命丸,这粒可要给望水。”

“给望水。”丁素然转动子静脸上大穴的银穴,把子静弄醒。

子静断臂剧痛,全身抽搐,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亡。

清云观几个武道姑被丁素然下令不得靠近,便站在不远处,见子静虽是醒过来,可是无比的痛苦,均是难过悲痛的哭出声。

丁素然喝道:“要哭到外头哭去。”

“子静,我师妹给你救命的药了,你可一定要吃下药活下去。”广明子叫着把续命回气参丸塞在子静张大的嘴里,手指冷不丁被她狠狠咬住了,痛得跺脚高呼:“子静,你快要咬断我的手指。”

李晶晶瞪眼问道:“广明子,你给子静断臂伤口上涂的是什么药粉?”

广明子刚把手指从子静嘴里抽出来,忍痛答道:“你制的止血粉。”

“我制的止血粉涂在伤口感觉是清凉,不是剧痛难忍。”李晶晶一把拉过广明子,让他蹲下趴到子静断臂伤口细瞧,“这个也是止血粉,可是不是我制的。广明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广明子气急败坏叫道:“哪个混帐东西,竟然把我放在药箱里的药粉做了手脚!我真是毛躁,没有闻瓷瓶里的药粉就给患者涂了伤口。”

他刚到清云观没多久,还没想着取代谁打压谁,竟是被药室的人给黑了,可想而知有多愤怒。

只是此时救人要紧,他不能把火发出来,只能压抑着等回头再找出这个黑他的小人。

李晶晶下令刘医师的医徒立刻给子静清洗断臂伤口,重新给她涂抹上止血粉。

那边丁素然扎银针把望水弄醒,趁着望水还有一点点意识,在她耳边大叫,把保命丸放在她微张的嘴里,自语道:“瞧她年龄不满二十,就算活下来,身子大亏又少了一只眼睛,往后的日子会艰难的很。”

赤灵子轻叹道:“好死不如赖活。她能活着就已是万幸。”

丁素然细细的跟赤灵子描述两名患者伤势,商议下一步用什么药。

夫妻配合几十年,治愈无数患者,非常默契。

赤灵子道:“我这就去旁边的药室制失血过多康复的药。”

李晶晶等赤灵子出了医室,凑上前小声问道:“师母,你以前给你做过用针线缝合的手术吗?”

丁素然有些诧异的望着李晶晶,答道:“我自是做过。”

普通的大医师都会用针线缝合肌肤伤口,何况她这样成名几十年医神大医师。

李晶晶肃容道:“你做过最大的缝合手术是什么?”

丁素然俯身凑到李晶晶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一次跟皇后联手给难产孕妇剖腹取子,而后用渔线把孕妇的肚皮缝上。”

几千年来,中医都认为人体内有元气,若是剖腹失了元气,人就会很快死亡。

任何有关剖腹的手术都是被禁止。

医师一旦对患者做出这样的事,哪怕是患者活了下来,只要被人揭发告了,就会被当成魔头赶出医药界。

当年丁素然与慕容英游走天下,专门给穷人医病时,遇到了在山里采摘蘑菇晕死过去的孕妇。

孕妇怀胎七个月,又不是头胎,原以为不会出什么事,为了挣点银钱,就在家跟前的山里摘蘑菇,连着摘了几天都没什么,就往更远的山里走,岂料那日被树藤绊了一跤摔倒,脑袋碰到石头昏死。

丁素然与慕容英等十几人走山路遇到这个非常倒霉的孕妇,把她救醒后,发现她的羊水流了一大滩。

慕容英说羊水没了,胎儿就会窒息死亡,提议给孕妇剖腹。

孕妇开始害怕不敢,双手摸着肚子几十下都感觉不到胎儿在动,又听慕容英说胎儿是个男婴马上就要死了,惶恐之中便同意了。

于是丁素然与慕容英就在附近的山洞给孕妇剖腹产子,而后用渔线给孕妇缝了伤口,等到次日夜里孕妇伤口感染发烧,悄悄把母子送回村里,就火速离开。

此事非常隐秘,除了当事人外,就只有赤灵子、何冬知晓,如今又多一个李晶晶。

可见丁素然无比信任夫君收的这个小记名女弟子。

李晶晶定睛望着丁素然,问道:“我有比渔线更好的蛛丝线,还有连接经络血管的方法。你敢不敢给子静缝断臂,给望水缝伤眼?”

蛛丝线是回春药府蜘蛛所吐的丝制成,被《药兽书》归类于药材之中,是以能够从药府拿到人世间。

“你师母我胆大包天连剖腹手术都敢做。”丁素然眼睛倏地亮了,似流星划过天际,整张脸都生动有灵气起来,扬眉反问道:“你说这两个不是剖腹的手术我敢不敢做?!”

“师母,你真是厉害,不愧为神医的名号。”李晶晶心里对丁素然更添几分好感尊敬。

李炳正听着石通愤怒骂着佛教,见广明子从医室里奔命似的跑出来站在院子里。

广明子来回张望,朝黑暗的夜色激动大叫道:“石通,你快派人去把子静的断臂完好无损的取来,快去快去!”

石通奔至广明子身边,急问道:“观主的断臂在什么地方?”

广明子叫道:“我要知道就去了,还问你干什么?蠢死了。”

跟着子静过来的一个方脸武道姑在后面粗声粗气大叫道:“我师父的断臂被望川收走了。”

石通赶紧道:“快把马车解了,我骑马回观里。”

“石通上马车。你骑我的千里马去。我的千里马就在府里的马厩里放着。”何敬焱直接上了马车当了马夫,扬鞭打马,从石通身旁奔过。

石通飞跃上马车。何敬焱赶着马车直奔马厩。

广明子又急匆匆返回医室。

李炳一脸惊诧疑惑,立刻走进医室。几个武道姑拦着他不让进,听他是李晶晶的爷爷,这才同意。

李晶晶站在子静床边,仰头跟丁素然道:“我这就用药保住两人性命。你准备一下,等刘医师到了,就给望水做眼睛缝合手术。”

丁素然蹙眉点头道:“好。”

李炳非常好奇的问广明子问道:“为何要取子静的断臂?”

广明子头也不回小声道:“我小师妹说只要六个时辰内找到断臂与身体缝上,百日后能恢复三成,一年后就能恢复七成。”

李炳内心深深震惊,继续问道:“眼睛受到外力重创也能缝合?”

广明子不耐烦道:“我小师妹说只要六个时辰内缝合,百日后能恢复五成。”

丁素然扭头见到李炳,惊诧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李炳一脸愕然,道:“室内多我一个不多。”

丁素然反问道:“你不是医药师也不是女子,进来干什么?”

李炳解释道:“在下略懂医药术。”

赤灵子忙道:“然娘,晶娘的药方是李家祖传。侯爷自是懂药术。”

李炳这才得以留在医室。

因着外面阴冷,众人都到医室隔壁的房子坐着。房子不太隔音,能够听到李晶晶与丁素然的对话。

之前李晶晶在曲家村创造了无数个药界奇迹,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可是没有这次接断臂、缝伤眼来得震撼。

很快狄家人闻讯而至,此次狄江亲自出动,狄玉仁、狄玉杰

、狄玉敏及狄家三代两个小郎都来了。

狄江特意跟李家人道:“子静仙姑的师父当年带着她行走蜀地,曾救过我爹一命。我听闻子静仙姑将死,特意过来瞧看。她如今病情如何?”

李去病面露惧色,指着隔壁,小声道:“狄叔叔,子静仙姑浑身是伤,断了左臂,现就在医室由我侄女与丁医神抢救。”

狄江见李去病双腿颤抖,欲言又止,眉头微蹙,少坐片刻,便去了外头院子。

狄玉仁跟着出去,问道:“爹,你可是身子不适?”

狄江缓缓道:“蓉娘的亲事是不是定得督促了?”

狄玉仁摇头,正色道:“爹,我倒是觉得这门亲事极好。”

狄江便将刚才对李去病胆小的事说了,语气不悦道:“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岂能逢事就怕。”

狄玉仁低声道:“爹,李家已经这么显贵,第一代炳侯爷人中之龙,日后必是流芳千古的国士,第二代的长生侯爷、去病若是过分出色,陛下岂能安心?”

狄江面色微动。

狄玉仁继续道:“去病已有从三品开国侯爵位,仍是上进立场参加考取功名,又没有不良嗜好。李家人口简单,去病并非长子,没有兴旺家族子嗣的重任,绝对是蓉娘的良配。”

狄江定定望着狄玉仁,反问道:“你怎地比我想得还通透?”

狄玉仁微笑道:“爹,这些二弟跟我说的。”

狄江无奈的摇头道:“罢了。人无完人。只能盼着去病以后善待我的蓉娘。”

他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自是十分疼爱。

他初见李去病,怎么看都顺眼,如今升级成了准老丈人,看李去病这个准女婿,怎么看都有点不顺眼配不上女儿。

狄玉仁笑道:“爹,就冲着李家比我们家族更严的家规,蓉娘以后跟去病成亲,日子绝对差不了。”

刘医师晚饭跟家人喝了几杯米酒,被侯府的奴仆请回药楼医室,得知要跟医神丁素神联手做手术,激动不已,怕酒劲上来手抖,赶紧吃了醒酒丸,又特意用冷水猛擦脸。

丁素然问道:“可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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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药神赠晶晶古药方 李炳为长孙铺路

刘医师脸色深沉,目光激动,慎重点头。

广明子除去李晶晶、医徒外,将把众人都赶出了医室。

李炳问道:“我也要出去?”

“我都出去了。”广明子直接上手粗鲁的把李炳拉出去,将医室的门关上。

漆黑的夜晚,月亮悄然躲到了云层。

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打破了侯府的宁静,药楼坐在医室等待的众人迫不及待全部快步走到院子。

何敬焱与石通同骑一匹黑色骏马奔至。

石通双手紧紧抱着一个长方形木盒跳下马来,跟迎上来的广明子高声道:“亏得我骑着郡王的千里马去观里,再晚一步,医药室的人就拿石灰粉浸了观主的断臂封存。”

“他们当中有人换了老子的止血粉,老子不知道给子静断臂伤口涂抹,害得她疼的死去活来。这笔帐老子回观定要好好算算!”广明子从石通手里抢过了木盒,送进了医室。

何敬焱把千里马拴在院子里的树杆上,走至李炳跟前,低声道:“师父,我的马认生,不让石通骑。我只有跟石通一起去。里面的情况如何?”

李炳无奈道:“晶娘口述并提供药物,由丁医神与刘医师联手给望水缝补眼睛,我要在一旁观摩,被广明子赶了出来。”

何敬焱轻声道:“广明子实乃直人。”

石通低声道:“侯爷,刚才贫道与郡王回了观里,未向任何医药师透露此事。”

李炳嘱咐道:“子静任观主当日便将大权交给你,你就替她多分忧,这几天将观里不安分守己的人都清理出去。”

石通忙承诺道:“观主十分信任贫道,贫道定不负她重望。”

众人等了半个时辰,从隔壁房间传来丁素然喜悦的笑声,便猜到望水的水术成功,均是十分激动。

广明子跑到窗前问道:“小师妹,情况如何?”

李晶晶稚嫩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子静、望水性命已经保住。望水手术完成,已经醒过来。师母与刘医师歇息片刻就给子静做手术。你可以进来瞧看哦。”

广明子激动不已连忙进去,还未走到望水跟前,丁素然便朝他高声道:“你跟你师父说,不用他制药了,晶娘的药极好又非常全,让他赶紧过来。”

广明子领令出去,很快跟在赤灵子身后返回。

丁素然已净了手正在吃茶,脸上没有丝毫的疲惫之色,有的只是亢奋与激动,惊喜道:“你快去瞧瞧望水的伤眼。”

赤灵子面带微笑依言走到望水跟前,见她的伤眼微闭着,眼眶周围一圈密密极细的丝线,之前要掉落的眼睛又镶了回去,震惊道:“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夫人,你的医术又精进了。”

“没有晶娘提供的蛛丝线及四种药,我与小刘根本无法完成缝眼手术。”丁素然自是不会揽了李晶晶功劳,俯身到赤灵子耳边道:“我们太保守,早该带着扬郎找晶娘。”

广明子在一旁小声问着李晶晶都给望水用了什么药。

医室里除了意识半清半楚的两个患者,刘医师是李晶晶的亲信,广明子是她的挚友,赤灵子夫妻是她的师父、师母,几人的人品又没得说。

李晶晶当下没有隐瞒,将刚才所用的四种新药的药名、药效、药方都说了出来,特意道:“说来也奇怪,我制的药,药效见效快,还没有副作用呢,任何患者用了不会有过敏、血液不融的现象发生。”

丁素然跟赤灵子道:“夫君,咱们在侯府的日子,你就别制药,有什么药就让晶娘来制。你有功夫就把晶娘不知道的古药方写下来给她。”

赤灵子立刻点头道:“好。我所知的古药方,有几百种整个白云观的药师都制不出来,我将它们写下来传给晶娘,她今年才六岁,现在制不出,以后岁月悠长,总有一天都能制出来。”

李晶晶欢喜的道:“多谢师父、师母。”

丁素然由衷夸赞道:“好孩子,你在医药术方面的天赋比皇后还要高。”

赤灵子点头,目光慈祥,道:“你年纪小,药术便如此厉害,前途不可估测。不愧是卧虎先生嫡亲的孙女!”

丁素然将放有抗衰粉的茶水喝完,便叫着刘医师准备下一个大手术缝合断臂。

相比刚才的缝合眼睛要求高度细致精准,这个缝合断臂手术还需要极度的耐心。

以往当丁素然的助手都是大医师,这次她能让刘医师当助手,也是听了李晶晶的推荐。

刘医师的师父生前是丁素然入道教之后同门师兄的徒弟。刘医师擅长的银针术已达到大医师水准。最重要的是,刘医师的心态非常平稳,任何事情都影响不了正常发挥医术。

一个半时辰后,史上首例断臂缝合手术终于完成。

子静观主被李晶晶要求身体一周之内不能移动。

为了能让子静观主解手时都不影响伤口,李晶晶让几名武道姑连人带床躺起来,给床板、被褥开了一个大洞。

丁素然额头布满密汗,面露疲惫困顿,道:“两场手术效果如何,明早就能见分晓。”

刘医师与医徒揽过夜里守护病人的活,请丁素然去歇息。

众人坐在隔壁等着丁素然夫妻离去,这就分成几组蹑手蹑脚进来瞧看两患者,都非常期待明天手术的效果。

李老实跟曲族人、狄家人道:“府里安排了夜宵,已送到各院,吃了再歇息。”

李云青抱起直打哈欠有点闹觉的李晶晶,把她送回了月清院。

李欢禀报道:“二少爷在偏厅等着小姐睡着了,奴婢把他送到客房。”

“我去看看他。”李晶晶去了客房,见木床上深紫色绸缎被子外面露出个小脑袋,走到床边,伸手把小脑袋的主人叫醒,笑道:“我回来了。你今个就在我院子歇息吧。”

李云霄揉揉眼睛,无精打采的点头,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李云青在饭厅陪着李晶晶吃了三鲜馄饨、烫面蟹黄蒸饺,就离开回了云上院,直接去了书房,那里有每天李炳派李立送来的开朝各城府的五十条讯息。

他要将讯息分成重要、一般重要、不重要三类。

从李炳在太清观养病起,就让李云青每晚看讯息,从五条慢慢加至现在的五十条。

“青城的面粉年前涨到了一斤八个铜板。前年年前的价位最高是一斤五个铜板。”李云青将这条看似不重要的讯息分到了重要类,排到第一。

民以食为天。青城人特别爱吃面食。整个城府百姓几万户,每天要吃掉几万斤面粉。

定朝刚把青城从匈奴皇朝手里夺回来,大过年的面粉涨了六成,还让百姓活不活。

百姓才不管谁当皇帝。只怕这会都有一些青城百姓因着面粉大涨价,怀念起匈奴人统治的时期的好。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月静院后院,何敬焱穿着青袄练拳。李炳穿着蓝袄,仍是按照李晶晶的嘱咐做蹲下起立康复运动。

何敬焱等李炳去了书房,便出了月静院,跟李云青、李云霄、李去病围着星湖长跑。

李炳在书房里看过李云青送来已好分类的讯息,李云青晨练结束进来。

“青城面粉价钱大涨一事,我看到讯息,当时就发了八百里加急禀报陛下。你能将此讯息排到第一条,说明你政治敏锐。”

李云青谦虚微笑,目光感激,道:“多亏之前爷爷安排孙儿在观里当过杂工,让孙儿知道柴米油盐对百姓的重要性。”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朝廷若是不让百姓日子过得舒畅,久而久之,百姓寻着机会便会颠覆朝廷。”

“爷爷说的是。”

李炳面色温和,吩咐几件事让李云青用过早饭后就去办。

李云青走后,李炳把李立叫起来,面带微笑,道:“今晚起给青郎的讯息增加到八十条。”

李立点头,笑道:“大少爷天资聪慧,再经过您的指点,进步神速。”

李炳神色自豪,道:“他是怡娘的长子,怡娘教导他费了许多心思。他未去过书院读书,然已有秀才学识。我再给他请几位名师,专门教他读书,便是不参加科考,也必须有进士之才。这样将来才放心让他接手陛下交给我的差事。”

李立满脸敬佩,赞道:“您高瞻远瞩,给大少爷铺了一条青云之路。大少爷必不负您重望。”

冬日无风的天气,艳阳高照,最是出来晒懒气的好时候。

何义扬在屋里独自用过早饭,听林海说赤灵子夫妻深夜才回来现在还睡着。

这要放在以前,他仍是会直接去叫醒二老,自从初一被李晶晶骂了,他心里十分气愤,可是也听进去了,怕吵着两位老人,打消了去问他们昨晚的两个重伤患者的念头。

这几天他在侯府的活动范围就是月静院,今日呆不住了,实在是想出去转转,道:“小林子,你取了那件红色斗篷来给我穿了。我要去药楼。”

林海斟酌着语句,问道:“主子,小的用不用跟元洪子道长说一声?”

何义扬点头,不耐烦的挥手。

林海返回禀报道:“主子,奴仆说元洪子道长一早就去了药楼。小的跟奴仆说,若是两位老主子醒来了,就告诉他们,您在府里转转,绝对不会出府。”

他打开衣柜,里面放着侯府年三十晚上就给何义扬送过来的应季穿着几十件新衣服鞋帽袜子,从里衣到斗篷,说不上多么奢华,款式也不是特别的讲究,胜在合身,就连贴脚穿的鞋子也很舒服。

不然何义扬早就闹腾了。

林海抱着裹得非常严实的何义扬,由一个缺了右臂的奴仆领着出了月静院,走过星湖、花园,来到了靠近西门的药楼。

守着医室门体型微胖武道姑摇头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何义扬眼睛一眨不眨开口叫道:“我姥姥是丁医神,她叫我来瞧看的。”

武道姑在见识了李晶晶的药术之后,不敢小瞧了同样年龄的何义扬,以为他是个医师,连忙道:“原来您是丁师伯祖的外孙,那快请进去。”

医室内充沛着淡淡的血腥味,子静与望水分别躺在木床上,两人都醒过来了,微微睁着眼睛,正由两名武道姑侍候喂着吃食。

何义扬要看子静的断臂,微胖的武道姑给他掀开被子让他瞧看。

子静断臂接口处被白布裹得严实,何义扬什么都看不到,道:“你把白布打开,我要瞧瞧断臂的伤口。”

“昨个丁师伯祖再三嘱咐,不能动观主的伤口。”室内的三名武道姑均诧异的盯着何义扬。

何义扬最忌讳被人盯着,叫道:“我只是看看她的伤口又不动。”

林海小声道:“主子,您已经瞧过了,咱们走吧。”

“我还没瞧完呢。”何义扬指着望水,在武道姑质疑的目光中让林海抱着他过去,低声道:“你走到跟前去蹲下,我要瞧仔细些。”

给望水喂吃食的右眉藏黑痣的武道姑板着脸道:“万万不能碰望水的伤眼。”

“原来碰不得啊,真是娇贵哦。那我就不碰了。”何义扬话音未落,探手闪电般去抓望水蒙着伤眼的白布。

林海忙拉何义扬的胳膊,声音又尖又细,叫道:“主子,不可!”

长着黑痣的武道姑大惊失色去阻拦何义扬,倒是用力把他的手打开了,只是慌乱中手里端着碗里的粥一半洒在了望水的脸、脖颈,怒视何义扬,喝道:“顽劣小儿!”

何义扬右手手背被打得十分疼痛,抬起瞬间便红肿起来的右手放到林海眼前,嚷道:“小林子,你主子被打了,你给我凑她!”

林海左右为难,抱着何义扬起身退后两步。

“师妹,实是对不住。”长着黑痣的武道姑赶紧放下碗,取出帕子把望水脸上的粥擦干净,扭头气呼呼朝何义扬叫道:“你出去!”

何义扬怒道:“你打伤我,还赶我出去?丑八怪,你活得不耐烦了!”

“顽劣小儿,你骂谁是丑八怪?你早起可有照过铜镜?”

“你差点害望水眼睛瞎了。你长得丑、心肠坏,真是丑人多做怪!”

何义扬气得脸色更加苍白。林海忙抱着何义扬往出走。

正在此时,刘医师解了大手急匆匆返回,在门外已听到几人对话,上下打量林海与何义扬,语气责备问微胖的武道姑道:“你怎地让患者进来?”

武道姑满脸自责愧疚,小声道:“他自称是我们丁师伯祖的外孙,受丁师伯祖之令瞧看患者伤势。”

刘医师处于对丁素然的敬意,主动将门打开,等着林海、何义扬出去,立刻肃容跟几个武道姑道:“日后不要让他们进来。”

几个武道姑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刘医师恼怒道:“此事我定要给小姐说。依小姐的性子,会去找丁医神,禁止他们到药楼。”

何义扬正在门口听着,心里气呼呼,林海小声道:“主子,霄世子、晶县主来了。咱们可是要回避一下?”

何义扬大声叫道:“小胖子!”

“小瘦子。”李云霄穿着铁绣红的长袄、黑色绸裤,胖呼呼的小脸被温暖灿烂冬日阳光晒得红扑扑。

李晶晶梳着三丫鬟,未戴发饰,穿着玫红色长裙,外罩深紫色金丝绒披风。

龙凤胎的脖子戴着同样的坠着白色古玉佩的黄金项圈,不显得俗色,却是可爱活泼,如同下凡的金童玉女。

金镶玉的项圈是何敬焱送给两小的年礼。两小连着三天都没带,今个特意带着的。

林海恭敬的道:“小的见过世子、县主。”

两小的随从同时向何义扬行礼。

何义扬见李晶晶竟是瞧都不瞧自己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好丑的金镶玉项圈。”

“这是焱叔叔送我们的。你还没有呢。”李云霄朝何义扬做个鬼脸。

何义扬眼睛一亮,高声道:“你们叫焱哥哥做叔叔,我跟他是同辈,你们也得叫我叔叔。”

“我妹妹是大药师,她还是你小师姑呢!”李云霄瞟了何义扬一眼,自豪的道:“妹妹是我的。”

何义扬挑眉道:“你有妹妹,我有姐姐。”

李云霄道:“我妹妹是大药师,还天天跟我在一起玩。”

何义扬极大的眼睛里目光渐渐黯淡。

龙凤胎进了医室,吩咐随从在外面等候。

何义扬指着窗户,让林海抱他过去,在两小随从的目光注视下,竟是耳朵贴着窗户偷听医室里面的说话。

他听到刘医师向李晶晶禀报过两位患者的病情之后便说了他刚才差点闯祸的事,心里微怒。

刘医师发愁道:“小姐,他身份特殊又是病着,打不得说不得。若是他再混进医室,惹出乱子害了患者,如何是好?”

何义扬听得十分恼怒,伸出被武道姑打得红肿的手背,越看越气,怒道:“屋里的医师,你简直是一派胡言。什么叫打不得说不得,刚才就有道姑把我打伤。”

医室里传出李晶晶稚嫩生气的声音,“打得好!你差点害得患者眼睛瞎了,打你算什么?”

何义扬竖起耳朵听李晶晶的声音,不屑道:“她是什么身份,怎能跟我比?”

李云霄高声道:“为何要比身份呢?我妹妹是大药师,在她眼里,望水跟你一样是患者,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何义扬几拳打向窗户,把窗户糊得两层挡风的油纸打破,喝道:“小胖子,放肆,大胆!”

李云霄一怔,未料到何义扬反应这么大,喃喃道:“我没有说错话啊。”

李晶晶冷声道:“慕容扬,大早晨的你发什么疯,闹完患者又损坏病房窗户?”

何义扬反问道:“你说谁发疯?”

李晶晶快步走出医室,眼睛瞪得比何义扬还大,双手叉腰喝道:“我说你发疯。难道不是吗?”

林海心觉理亏,更怕何义扬偷袭李晶晶,赶紧抱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我才没有发疯。”何义扬伸手打林海肩膀,让他往前走不要怯懦后退。

李晶晶气道:“若是你九死一生刚做了断腿手术在里面躺着,有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进来就要掀开包扎看你的伤口,不给看就蛮横的偷扯包扎,差点害你的腿永远接不上,而后又把你住的医室窗户砸了,让寒冷的风吹着你,你会如何?”

何义扬最忌讳的就是一双畸形的腿,气得大眼含泪,失声道:“大过年的你跟小胖子一直咒我?”

李晶晶提高声音道:“谁咒你了?我只是要让你将心比心,站在别人的位置考虑别人的感受。”

李云霄拉着李晶晶的手,摇头道:“妹妹,不要跟小瘦子说话。咱们这就去月静院,跟你师母说今个的事,让她惩罚小瘦子。”

元洪子正在制药,听到吵架声,声音的主人又是何义扬与李晶晶,赶紧停止,从一楼的药室里快走至,板脸肃声道:“林海,速将扬郎带走,以后不得再入药楼。”

林海恭敬的点头答道:“是。”

何义扬盯着林海,气道:“谁是你的主子?谁让你听他的话?”

林海苦着脸解释道:“主子,这里常有重伤患者出入,每间房子都沾着病气。小的带着您离这里远些的好。”

“这里晦气。咱们走。”何义扬出了一肚子气,手背还疼,可是此时回去,应会与龙凤胎前后脚见到丁素然,定会被惩罚,便道:“小林子,咱们去府里各院转转,吃午饭前再回去。”

李晶晶朝林海与何义扬的背影高声道:“慕容扬,我要是你,走不了路,做任何事都需要人抱着,就不会出来这么久,让服侍我的人受累。”

何义扬立刻问道:“小林子,你服侍我累不累?”

林海连忙摇头。

李晶晶追上前,拦住林海与何义扬,嘲讽道:“你身子再轻也有二十斤。小林子整天抱着二十斤的你,你说他累不累?”

“小林子是武功高手,才不会累。”何义扬拍拍林海的肩膀,示意他绕开李晶晶离开。

林海走出几十步,何义扬扭头去瞧,见药楼前空荡荡,龙凤胎不见人影。

林海抱着何义扬在侯府转了一个时辰,见到梅林旁边有个红亭,便进去坐下来。

何义扬目光幽幽望着北方天际,刚才远远瞧到狄家三小,想跟他们打招呼,岂料他们一瞧到他,立刻像躲瘟神一样改走别的路,还不如龙凤胎跟他面对面吵架来得痛快。

“小林子,你说小方子、小许子、小贺子带着咱们的东西什么才能到?”

他共有四个贴身太监。因南下非常隐秘,只让林海贴身保护,另三人护送书籍、衣物等物品晚三日出发。

林海摇头道:“小的不知道。”

何义扬轻声道:“咱们的东西里有轮椅。我有了轮椅,就不需要你抱着。”

林海身体一僵,以为听错了。

何义扬呆着无趣,想到早晨路过星湖时看到湖岸放着两只木船,惊喜道:“小林子,我们去星湖划船。”

他从记事起就住在临潼的深山里面,整日见到的是山、小溪,瞧不见河流湖泊。

星湖虽小也是个湖,又有木船。

他这回从临潼到潭州过长江时坐过了客船,今个想着体验一下亲自在湖里划船。

林海斟酌着语句,大着胆子劝道:“主子,天冷水凉,划船易患伤寒。”

何义扬不悦道:“晶小娘给我制紫癫的药,说我吃了就不易患病。我倒要验证她是不是吹牛。”

林海是四个太监当中最听何义扬的话,无论对错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都顺着他。

何义扬沉浸在将要划船的欢喜之中,月静院一个缺了右臂的奴仆匆忙跑至,行礼之后道:“慕容少爷,丁医神病倒,药神请您速回去。”

“我跟姥姥住了几年,她从未病过,她怎么会病?”何义扬好心情消失全无,急得快要哭了,催着林海快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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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丁医神险逝世 义扬送龙凤胎年礼

月静院二进院子的客房,阳光透过窗户的油纸照在漆着淡土黄色的红木家具。

丁素然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眼睛微睁,缓缓道:“以前连着几晚给患者医病都没事,此次只是一晚就累着了。我这个身子的寿命已是到了极限。”

床边坐着目光焦虑的赤灵子,握着丁素然微凉干瘦的手,摇头道:“莫说丧气话。你比我小十四岁,我都活着好好的,你只会比我活得更长。”

何义扬由林海抱着推门进来,急道:“姥姥,你怎么病了?”

丁素然嗔怪道:“我被你气病的。”

赤灵子没好气道:“你刚从外头进来,身上都是凉气,离你姥姥远些。”

何义扬眼帘低垂不敢吭声,更是不敢告状说武道姑把他的手打伤了,让林海把他放在座椅上,关心的问道:“姥姥吃过药了?”

丁素然瞪眼道:“我都说了是被你气的,气病哪有药可治?”

何义扬坐了一会儿,见丁素然眼睛微睁似乎非常虚弱,又听到赤灵子连声叹气,吓得哭道:“姥姥,你不要病。”

“你做错事,我没打你屁股,你哭什么?”

何义扬心里害怕失去丁素然,哽咽道:“我去求晶小娘给你制药。”

丁素然心肠一软,便道:“晶娘刚才给我吃过药了。”

她老年失子,过了几十年受慕容英托付,把何义扬接到临潼深山抚养治病,视他如同亲生外孙。

她的性子内向,脾气又暴又直,没有教导小儿的经验,一直怕多管教何义扬,会导致他病情加重死亡,可是实在把她气着了,顾不得他是皇子的身份打他屁股。

“你姥姥累坏了,需要静心休养。”赤灵子挥手示意何义扬出去。

何义扬恳求道:“我想陪着姥姥。”

赤灵子固执的道:“你姥姥有我陪着就行了。你这几天莫再惹事,让她生气,比陪着她强。”

何义扬不得不听从赤灵子的话,在月静院呆着,每天都去陪着丁素然说话,一直到初七丁素然病好了,才出了院子在府里走动。

侯府众人见何义扬脾气坏十分顽劣,却是很孝顺丁素然,终于有可取之处。

正月初七傍晚,何义扬的三个贴身太监乔装成富家奴仆,带来整整六大马车的东西。

月静院二进院子腾出四间房,才把马车的东西装下。

何义扬小脸板着问道:“你们怎么才到?我的球球、雪雪呢?”

三个太监瞧着何义扬的脸色比出临潼时好些,心里都替他高兴,小心翼翼回话。

原来他们带的东西太多,中途下大雪封了官路,只能改为水路。

何义扬的两只从皇宫里就带到临潼养的宠物狮子狗球球、雪雪受不了折腾患病了。

他们只有去找兽医来治两狗,结果仍是没有救活,就埋葬到大树下,还花钱刻了个石碑留做标记,日后何义扬返回临潼路过还能去瞧瞧。

如此就耽误了时日,这么晚才赶到潭州府。

“我的球球、雪雪死了!”何义扬气急败坏直接将桌子的茶杯、茶壶砸地,叫道:“你们怎么还活着?”

“小的尽心尽力为您的两只小狗请了几个兽医,实在是没有怠慢它们。请主子宽恕小的。”三个太监跪地磕头求何义扬饶命。

何义扬骂道:“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们!”

他心情非常不好,心突突地跳,真想狠狠的揍人泄愤,强忍了下来,喝了李晶晶治紫癫的药粉,倒在床上睡了一大觉,醒来时见何敬焱坐在床边,便跟他哭了一场。

“我倒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两条狗寿命到了死了。让我瞧瞧你的身子还有没有红点。”何敬焱打开被子,掀开何义扬的里衣仔细察看,见全部消失,喜道:“这才几日就没了。”

赤灵子这几日总会在何义扬睡前瞧看他身体肌肤上有没有红点,在他付下李晶晶制的药第三日就消失了。

何义扬嘴硬道:“以前我起红点,也是过几天自动消失。”

“你的紫癫就是晶娘给治好的。”何敬焱低声道:“你若仍是这样顽劣不明事理胡闹,晶娘就不给你治腿。”

何义扬情不自禁去摸比胳膊粗不了多少的双腿,激动问道:“她能治好的我的腿?”

“你的腿病瞧过无数大医师,可有人说出是什么病?”何敬焱剑眉上扬,笃定道:“你刚来侯府那日,她就说出你的腿患的是什么病,定有药能治好。”

林海忍不住跪下道:“主子,郡王说的极是。小的这几天在您午休时,特意去问了院子里的下人,都说药楼里断臂、伤眼的患者手术成功,病况好多了。晶县主制的药连断臂都能接上,快要掉下的眼睛都能镶回去,定是能治好你的双腿。”

何敬焱缓缓道:“丁医神此次险些没命,吃了晶娘制的几种药就好了。”

“原来姥姥病得那么重,怎么没人告诉我实情?”何义扬有些失魂落魄。

那天赤灵子派人把他急匆匆叫回去,他就觉得不对劲,可是赤灵子与丁素然都瞒着他。

整个侯府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丁素然差点去世了。

何敬焱反问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见何义扬能听进话了,这才又讲了些做人的道理,仍是听着李炳的嘱咐不敢多讲,怕他听烦了。

何义扬心里崇拜何敬焱,两人又有血缘关系是堂兄弟。

正如李炳料到的那样,目前只有何敬焱说的话何义扬能够听进去。

当日何义扬便听了何敬焱的话,要给李晶晶送礼感谢她救了丁素然一命。

他不像何敬焱送给龙凤胎金镶玉项链这种到处可见的礼物。

他从四间房里面精心挑选出珍藏的玩艺、书本亲自去了月清院。

不巧的是龙凤胎去了潭州国公府不在,何义扬便把礼物交给小许子,让他务必交到龙凤胎手里。

晚上龙凤胎回来,小许子将礼物呈上便离开。

李云霄咯咯笑着,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瘦子竟是送咱们礼物了呢。”

李晶晶对何义扬没有好感,挥手道:“你先看看送的是什么再高兴吧。”

李云霄放下削铁如泥的匕首,又抱起鲨鱼皮做的九成新的黑色皮球,两件都爱不释手。

李晶晶这才打开檀木盒子,见里面有一串琥珀项链。

琥珀项链共有十一颗琥珀珠子,每颗比桂圆略小些,颗颗封着一只漂亮的小昆虫,像是大自然的眼泪,特别精致。

“今个太阳还真是从西边出来了。”李晶晶眉开眼笑,把琥珀项链戴在脖子上,李欢赶紧去取了铜镜让她瞧看。

李云霄凑过去,铜镜里多了他笑容满面的小胖脸,道:“妹妹,他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是打算在咱们府里长住啊。”

“是啊。他的病未好前,是不会离开咱们府了。”李晶晶伸手抚摸着琥珀项链上的珠子,这在前世大商场有卖的东西,在这世可是比钻石都稀罕贵的珍宝。

李云霄问道:“妹妹,咱们送他什么好啊?”

李晶晶很随意的道:“投其所好,送他喜欢的礼物便是。”

次日两小派了贴身的下人去跟林海打听何义扬的喜好,而后商量好了,在书房里折腾了半个时辰,带着两张图纸去找了李炳。

李云霄开门见山道:“爷爷,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找人帮我们打造这两件东西?”

李炳拿起放在上面的图纸细细端详,面色微变,问道:“晶娘,这可是你画的?”

李晶晶很坦然的道:“是啊。过了正月,咱们家要住到潭州书院爹爹的别院,我要把这个送给你、爹爹、小叔叔、大哥、霄伢子、业哥哥、何叔叔及我的随从防身用。正好慕容扬送给我一件礼物,我听说他喜欢兵器,那就请您找工匠多打一把。”

侯府守卫森严,自是不怕恶人潜伏进来暗杀。

潭州书院李老实的府邸,周边挨着各府,每日正门后门什么人都会经过,实是没有侯府安全。

她画的是匕首大小的三棱刺,等工匠打造成了,给众人每人一把防身。

李炳把图纸放下,肃容问道:“此兵器与匕首相比,利弊都是什么?”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爷爷,你不是懂医药术吗,应该一看就知道它的利处弊处。”

三棱刺扎出的伤口,大体上是方形的窟窿,伤口各侧无法相互挤压达到一定止血和愈合作用,而且这种伤口无法包扎止合。

三棱刺刺入人体以后,通过血槽迅速将空气引入。空气在体内形成空气栓阻塞住血管。只需刺入人体任何部位八厘米左右就可使敌手即刻毙命,而且在消除负压的体腔内将刺拔出,毫不费力。(两段摘自百度)

这样厉害的凶器,李晶晶本不该给拥有坏脾气的何义扬,只是他身份过于尊贵,昨个又嚷着要出府玩,实在是怕他在潭州出事。

他是个病童,对他图谋不轨的坏人哪里会想到他身藏中一刀就能致人死亡的凶器。

“此图未经我许可,不许向外流传。”李炳眉毛微挑,自从何敬焱说他会医药术,李晶晶就总在恰当的时候故意提起,害得他只能岔开话题。

至于三棱刺的利弊,等打造出来,找人去试试便知。

李晶晶摊开小手,道:“爷爷,我就画了一张给了你,只打造三把。回头要是外头有了,可不关我的事。”

李炳将图纸折好竟是放进怀里,这才去看第二张图纸,看了几眼便问道:“这个弹弓谁画的?”

李云霄答道:“爷爷,是我画的,妹妹改了些细节。”

李炳好奇的问道:“你妹妹改了哪里?”

李云霄伸手指着图纸的两处,仰着小脑袋笑道:“就是这两个地方。”

“你原先画的这个弹弓只比寻常弹弓略强些,你妹妹改了两处,就要强上十倍!”李炳拍拍李云霄的小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琢磨是不是这样?”

李云霄摸摸脑袋,非常坦诚的答道:“爷爷,我没有妹妹聪明,我得好好想想。”

“你倒是有自知自明。”李炳微笑道:“我今个就安排工匠按着图纸打造。过些天扬郎收到你们的礼物,定会非常高兴。”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日潭州城府家家户户挂起了种各式各样喜庆的灯笼。

潭州国公府给侯府送来几百盏灯笼。

这些灯笼都是国公府设在县里作坊用上好的纸、颜料制作的,灯形多样新颖,纸比外头商铺卖的好,灯上的图案绘得栩栩如生。

贺氏令奴仆几十盏大灯笼挂在星湖岸边,余下的小灯笼挂在各院,特意留了最精致的十几灯笼,让府里的小孩子挑选。

她自是让下人先送去让何义扬选,而后是狄家三小,最后才是李家龙凤胎。

何义扬选了老虎、龙型灯笼。

狄震选了老虎、鹤型灯笼。狄丰选了狼、马型灯笼。狄筝选了金鱼、孔雀型灯笼。

李云霄原是想选老虎,只是没有了,便选了豹子、海龟型灯笼。

李晶晶头一回见这么漂亮的灯笼,内心惊赞做灯笼的人技艺高超,选了梅花鹿、丹顶鹤型灯笼。

何义扬刚到侯府没有跟众小一起吃年夜饭,上元节被李家人请着一起用晚饭。

贺氏怕何义扬受冷落,特意嘱咐龙凤胎待他热情些。

用饭前众人入座,小孩子坐一桌,李晶晶与李云霄便坐在何义扬旁边,把他夹在中间。

何义扬事先得了丁素然的警告,若是饭桌上惹祸,当众打他屁股,还取消他跟着众小出府看灯会的资格,是以有几道菜放了辣椒,狄家三小不拿正眼看他,都未当场发作。

一顿饭吃得平安无事,众人去了大厅稍坐片刻,除了三位百岁老人、狄玉仁夫妻,都坐着马车出府,去了潭州城府灯会。

李老实、贺氏、李云青坐着一辆马车。

李老实跟贺氏道:“往年潭州书院会举办灯会,就在岳麓山脚下,至少挂千盏灯笼,还有几百条谜语,书院里就职官员、博士、师长府里人及学子都能去瞧灯猜谜。”

贺氏目光向往,问道:“那是极好的事,今年可有吗?”

李老实摇头,无奈道:“自从去年香果会出事,牛院长被升职调往长安,新来的赵院长就取消了一切活动,灯会也没了。”

李炳、曲氏、李去病、龙凤胎、何敬焱、何义扬同乘一辆马车。

曲氏瞧着比龙凤胎大三岁却是瞧着模样同岁的何义扬,疼惜道:“可怜见的,扬伢子瘦成了一把骨头,大过年的油水这么重,也没长胖一点。”

从未有人跟何义扬说过这样的话,曲氏是第一个。

李晶晶缓缓道:“奶奶,他之前得了一种病叫紫癫,身子虚弱,别人得什么病,他就立刻得上,如今他已吃了几天的药好些了,再过些天就能根除,日后肯定会胖起来。”

李云霄咯咯笑着,道:“扬伢子,你要是胖了,我以后就不叫你小瘦子。”

何义扬白了李云霄一眼。

曲氏连忙道:“霄伢子,莫笑话扬伢子。他这么小得了顽疾,爹娘又不在身边,一直由外公外婆养大,很不容易呢。”

李云霄解释道:“奶奶,他说我是小胖子,我才说他是小瘦子。”

曲氏摸摸李云霄的头发,柔声道:“你本身就胖。他是因为病着才瘦的,以后病好了就不会瘦了。”

何义扬问道:“小胖子,你奶奶打过你吗?”

李云霄摇头道:“奶奶可好了,从未打过我。我家只有娘跟妹妹打过我。我娘拿手掌打。我妹妹手脚都用过,以前还用过鸡毛掸子打我。”

李晶晶嗔怪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你丢了面子别怪我。”

李炳笑问道:“你为何不还手?”

李云霄脱口而出道:“妹妹是我的,她打我是为了我好啊,我怎么能还手呢?”

何义扬面露惊诧。

他只知道李晶晶嘴巴厉害,没想到手脚也厉害,连小力士李云霄都能打过。

这么说大年三十那天,他连着偷袭李晶晶两次,只挨了骂没挨打实是幸运。

戌时初,众人下了马车,眼前便是潭州城府西城的灯会,只见前方大街灯火辉煌,人山人海,看灯的人比灯多十几倍。

已在此等候一刻钟的秦敏业见到李家人,立刻迎了上来。

众小点起了灯笼,每人手里提着一盏,另一盏让下人提着,由李云青、李去病、秦敏业、狄玉杰、狄玉敏、何敬焱顶坐在肩上,让下人们开路护着走进灯会。

李晶晶坐在李云青肩上,比成年男子都高出一个头来,视野开阔,能望到整条大街。

这般在灯会走了半个时辰,李云青便催着众人返回停马车的地方。

何义扬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眼睛都不够使得,岂会同意回去。

他还未叫唤,李云霄已经不干了,坐在秦敏业肩上哭闹着不回去。

狄家三小同样跟狄玉杰、狄玉敏闹腾不愿意离开灯会。

李晶晶大声道:“咱们回府了就把许多灯都拿到望星阁挂起来,摆着吃食,玩击鼓传花,花落到谁手里就唱歌、跳舞、做诗什么的,玩到深夜再回院歇息。”

众小一听这也很有趣便同意了。

李炳站在挂着侯府标识木牌的马车前,面色凝重,待瞧到众小的身影,眉头舒展开来。

秦敏业朝李炳夫妻行礼道:“晚辈先行一步。”回了潭州国公府。

亥时初,众人平安顺利返回侯府。

李云青下了马车便骑了马带着早已在侯府门前等待的二十个虎奔军再入潭州城府。

众小带着贴身下人全部去了望星阁。

李晶晶仍是觉得人少不够热闹,把李去病、何敬焱、狄玉杰、狄玉敏、狄玉蓉都请来,还让他们都带灯笼过来。

一伙子人在望星阁里直玩到子时,都不觉得困,若不是怕何义扬身子弱熬不了夜还得多玩会。

待聚会散了场,何义扬想着晚回去吵着丁素然、赤灵子,跟李云霄提出去月霄院歇息。

李云霄咯咯笑着,点头道:“好啊。只是我要晨练起得早,你不要怪我动静大哦。”

“小胖子,我最不怕吵。”何义扬难得露出天真的笑容。

何义扬想的是去月霄院客房住,没想着跟李云霄睡一个房间一张床。

他不知怎地听了李云霄的话,心里特别高兴。

狄家三小跟龙凤胎、何义扬打了招呼便回院了。

他们跟何义扬吃饭、看花灯、玩击鼓传花也熟悉了,不再排斥他。

李晶晶打了个哈欠,挥挥小手,道:“霄伢子、扬伢子,我的院子到了,晚安。你们两个半夜莫打起来。”

李云霄笑道:“妹妹,你放心,你哥哥我厉害着呢,若是跟他打起来,也是我赢。”

何义扬高声道:“今个天太黑又起了雾瞧不着了,明早我与你比射箭,看谁厉害!”

李云霄立刻道:“我还没学射箭呢。我跟你比学问。”

何义扬叫道:“比学问你更会输。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李晶晶估计两人今晚是无法睡觉了,摇头便进了月清院,直入卧室洗漱睡下,待下人都睡了,便进了回春药府。

次日天刚蒙蒙亮,月清院的院门便被男子用力拍响,焦急叫道:“小姐,下官奉青世子爷之令,请您速到药楼救虎奔军将士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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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云青追敌臂骨折 拔铁枪头救勇士命

“我这就过去。”李晶晶连忙爬起来穿上衣裤出了屋,见院子里白雾蒙蒙,大冷天的起了好大的雾。

望月、望莲已拿着小篮子在门口等候,怕她被早上的寒气冻着,急匆匆进屋取了斗篷给她披上。

守门的奴婢将门打开,盔甲上沾着鲜血的李北快步走进来都顾不得行礼,急道:“小姐,夜里军队执行任务抓捕凶犯,由于雾大瞧不清楚,凶犯假死后持铁枪偷袭世子爷。”

李晶晶心突突地跳,满脸紧张。

“一名虎奔军将士替青世子爷挡了一枪命在旦夕。这位虎奔军将士已被青世子爷送到药楼,请您前去救命。”

“我大哥可曾受伤?”

李北忙答道:“小姐莫担心,青世子爷受了点轻伤,伤势不重。”

“速去药楼。”李晶晶这一句是跟望月、望莲说的,接着道:“可派人去请了刘医师?”

上次丁素然做完两个手术,耗神过多差点逝世,李晶晶绝对不敢请丁素然去药楼。

李北答道:“下官来之前,青世子爷便安排了奴仆去请了刘医师。”

一行四人奔命似的跑去药楼。

药楼前的几棵大树拴着几匹黑马,几个身材魁梧穿着盔甲浑身散发着吓人杀气的将士站在医室门口,正愁眉苦脸的眺望月清院方向,见白茫茫的冬雾里跑出三个人,其中一个抱着小孩子,顿时惊喜的大声叫道:“晶县主来了。”

李云青俊脸面色沉重,目光悲痛,从医室里走出来,迎上去跟只将头发随意用彩带系上的李晶晶恳求道:“妹妹,胡五哥为我挡了一枪,伤口就在咽喉外一寸处,若没有他,中枪的人就是我。”

李晶晶见李云青难过的目光含泪双肩颤抖,忙道:“大哥,他是虎奔军的将士,哪怕不是为救你的命受伤,我都会尽全力救他。”

她在太清观时就与刘医师配合医治了好些虎奔军将士的顽疾。

今日医室内外虎奔军将士听到此话,更是对李晶晶感激不尽。

李云青点头抹泪道:“妹妹,你说的是。刘医师未到,你快先进去瞧看胡五哥吧。”

医室里头医徒站在木床边守着昏迷不醒的患者,瞧见李晶晶像看到救星,双眼放光,道:“小姐,小人已给患者伤口附近的穴道扎了银针。”

李晶晶让望月放下她,走到床前,借着灯光望去。

胡老五身上的盔甲已解开丢在地上。

他穿着里衣、里衣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胸口以上的身体露出来,咽喉右边两寸处插着一个枪杆已被削断只剩下冒着青光的精铁枪头,触目惊心。

枪头全长五寸,两寸扎入皮肉骨头,三寸露于肌肤外面。

鲜血从涂了止血粉的伤口缓慢的往外流,落到早就被染的殷红的里衣,把被褥都染红了。

李晶晶肃容道:“真是好险,只差一寸他就没命了。”

正如李云青所说,铁枪若扎在他身上的要害部位,当场死亡,别说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便是大罗神仙来了赐下仙药也活不了。

李云青急切的问道:“妹妹,胡五哥可还有救?”

“稍等,我给他把脉瞧瞧。”李晶晶站在床边给胡老五把脉检查之后,面色平静,非常从容的道:“患者身体强壮,伤口不是身体要害,等刘医师来了给他做了手术把枪头取出,十日后便能痊愈。”

李云青与李北面露喜色,不约而同的道:“这太好了。”

站在外面的虎奔军将士听到里面的对话,心里非常信任李晶晶,都吁了一口气。

医徒上前一步禀报道:“小姐,大少爷的右臂受了重击,您快给他瞧瞧吧。”

李晶晶脸色大变,忙急着问道:“哥哥,你右臂怎么了?”

李云青淡然道:“我追杀一个凶徒时躲避飞箭落入石头堆,右臂撞在巨石上面,听到喀嚓一声,可能是骨裂。”

李晶晶关切的道:“哥哥,你快把盔甲里衣脱了,让我瞧瞧伤口。”

李云青低声道:“外头的几位兄弟受的伤都比我重。我这个可不算什么。”

李晶晶大眼圆瞪,叉腰霸道的道:“要你脱就脱!”

她见大哥这般不爱惜身体,非常害怕日后变成李炳那样。

“好。我听你的。”李云青右手沾着鲜血,不然就会感激喜爱的去摸小妹的头发。

医徒与李北上前帮着李云青卸了盔甲、脱了绒衣里衣,露出上半身子,右臂低垂,大臂外侧乌青发紫鲜血凝结。

“你试着抬手。”李晶晶恨不得长着一双透视眼睛能看到李云青皮肉下面的骨头是否骨折。

李云青依言行事,手臂举到半空便痛得咬紧牙关额头出了一层密汗,再也举不上去。

李晶晶踮起双脚,双手抱着李云青的右臂慢慢放下,板着脸道:“哥哥,你右譬大臂不是骨裂而是骨折。”

李云青眉头紧蹙,倒不是害怕,而是怕此事被长辈知道心疼,忙轻声道:“妹妹,你跟奶奶与娘只能说我是骨裂。”

“骨折就是骨折,不是骨裂。”李晶晶定定望着李云青,气呼呼道:“我才不帮你骗奶奶跟娘呢。”

李云青蹲下语重心长的道:“妹妹,你忍心看着奶奶跟娘哭吗?”

“这话该我问你啊。”李晶晶伸手抱着李云青的脖颈,落泪哭道:“哥哥,你才十三岁,年龄小又没有经验,以后遇到凶险的事,别不管不顾的冲到前头去。”

李云青如今回想当时的情形是有些后怕,不是怯懦,而是真怕丢了性命,家人承受不了悲痛。热泪盈眶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李北在一旁道:“小姐说的极是。大少爷就是太过勇猛,日后可得悠着点。”

“哥哥,我用止血粉给你止住伤口出血,再用蚁虎再生骨膏涂满你右臂。三十日之内,你不能使用右臂。”李晶晶从小篮子里取出药来,亲自给李云青上药。

医徒拿剪子把李云青脱下的绒衣里衣剪下右袖,协助李晶晶取白布给他包扎,绑上绷布夹上木板固定右臂。

李云青穿好上衣,瞧着李晶晶大眼睛含着泪珠,心疼的柔声道:“莫哭了。一个月后我就好了。”

李晶晶嗔怪道:“你这次干的是什么差事,又是枪刺又是飞箭射,这么凶险?”

李云青目中杀光一闪而过,想着做的事情太过血腥,怕李晶晶听了做恶梦,轻描淡写的道:“不是什么大差事,只是抓些人。”

李晶晶自是不信,便望向李北,问道:“你说说是什么事?”

“如同大少爷所说,只是抓些人。”李北怕把李晶晶惊着,更怕李晶晶知道告诉他的胆子极小的堂客曲雨。

“站在外头的几个虎奔军叔叔盔甲都沾着许多鲜血,浑身杀气腾腾,怎么可能只是抓些人?”李晶晶不满的道:“你们以为我是小孩子,就胆小害怕。快说实情。”

李云青眼帘低垂,缓缓道:“妹妹,此事说来话长,等我的右臂好了讲给你听。”

原来今个他经历的事比上次剿灭湖南王军队还要凶险。

他共杀了六人,个个都是穷凶恶极死十次都不够抵罪之人。

此事说起来话长了,他杀的六人都出自湖南道拥有百年历史的江湖帮派潭州帮。

潭州帮初建时,是由最底层跑江湖、唱戏、青楼的人组成,为了不受权贵压迫,互相帮扶着过日子。

自从十几年前开朝定朝交替之际,换了帮主,帮里弟子重组,宗旨就全部变了。

当时帮主、一位副帮主是被佛道教除名的弟子,一位副帮主是开朝犯了通奸杀人罪的军官。

帮里共有五十几名弟子,都是长江以南各地犯了重罪逃跑的凶犯,许多人未入帮派时就会武功,后来入了帮派,又跟着三位帮主学武功,个个能以一敌三。

这么多人要吃饭,没有正经营生,更没有田地商铺,却偏偏想过着顿顿好酒好肉妻妾成群的生活。

整个帮派就干着帮人上门要债报仇打人、放印子钱违法的事,害死了不少老百姓。

郝业任湖南道都督时,曾派军队剿灭潭州帮。

后来他免职换了都督,潭州帮的余孽聚集起来重建帮派,贿赂新都督。

每年新都督前脚派军队出发歼灭潭州帮,后脚派奴仆去通风报信。

短短几年时间,潭州帮竟然发展弟子多达二百余人,除去原先的帮人上门要债报仇打人、放印子钱,还干了拐卖女人儿童、帮人杀仇敌、挖人祖坟盗墓取宝、杀人放火数不胜数的恶事。

湖南王军队被歼灭之后,潭州帮畏惧李炳、何敬焱,销声匿迹了数月。

到了年底,潭州帮花完了积蓄,穷得快要解散了,帮主不得不决定重出江湖做案。

只是短短半个月就在潭州城府的周边县城掳了几十个姿色可人的少女及容貌周正的小孩子,又在官道上抢劫了十几家商铺准备过年售卖的货物。

李炳、何敬焱没有大张旗鼓的抓捕潭州帮的人,就是麻痹潭州帮帮主。

昨个上元节,潭州帮帮主亲自出马,带着几个亲信,要掳了郝业的曾孙郝超,而后将帮派迁出潭州落户衡州,等着李炳、何敬焱离开潭州,就把郝超当成人质威胁郝业就范,成为帮派的庇护伞,保帮派五年安稳不被官府军队剿灭。

李炳故意带着家人去灯会逛了一圈回到府里,继续麻痹潭州帮。

潭州帮帮主待李家人走后,等到郝府人出现,立刻下令弟子制造事件,趁乱打昏郝业长孙,将他扛在肩膀上观灯的郝超掳了。

潭州帮帮主与两个亲信带着郝超刚跑出灯会,就被乔装成郝府奴仆的几名武道士活抓,逼问出潭州帮弟子藏身之处。

这时李云青带着虎奔军将士从李府返回灯会,押着潭州帮帮主出了城府,跟湖南道军队汇合,剿灭潭州帮总部。

李炳派湖南道二百名军士与二十名虎奔军联手剿灭潭州帮,为了锻炼李云青,特意未派出何敬焱。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冬日夜里竟是起了大雾,相隔半丈瞧不清对面的人,给军队抓捕潭州帮弟子增加很大的难度。

李云青一心要抓住潭州帮所有弟子,就往前冲,非常冒进,险些被副帮主铁枪杀死,为他挡枪的胡老五身受重伤。

他后来为了躲飞箭摔入石堆导致右臂骨折。

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受到这么重的伤,亏得有个大药师的妹妹,否则右臂这辈子就废了。

李晶晶轻哼一声,气呼呼道:“你不说,我问爷爷就知道了。他派你去的,自是非常清楚你办的什么差事。”

门外传来刘医师与虎奔军士的说话声。

刘医师急匆匆从家里骑马赶至,推门而入,由于出来的匆忙,衣衫不整,瞧到胡老五伤势,眉头紧蹙,略为紧张问道:“小姐,我只能用银针封住他的穴道一刻钟不流血,时间这么短,怕是无法将铁枪枪头取出。”

李晶晶语气平静,鼓励道:“上回你成功的给洪老三取出箭头,这回你一样可以给胡老五取出枪头。”

刘医师见李晶晶目光非常自信,想到她制的药药效极佳,便点头道:“请小姐在一旁指点。”

李晶晶笃定道:“你放心,我与清云都给你当助手。你这就动手术给他取枪头,时间久了,血管神经压迫太大,便是救好了也会有后遗症。”

医徒叫清云,是太清观的道士,今年十五岁,方脸细长眼睛,有一个特别大鼻头长着一小搓黑毛的鼻子,容貌丑陋到让人不想瞧第二眼。

他婴孩时被老鼠咬断两根脚趾,患了破伤风,被爹娘弃到太清观门前,被刘医师救活,让观里收养他。

他因为有学医的天赋,五岁时便被刘医师选中当了医徒,已学了十年的医术,准备开春就去长安白云观参加考试拿了道教与朝廷联合颁发的医师文书,而后退了道教还俗与刘医师一起跟随李晶晶。

刘医师用银针刺穴将胡老五扎醒,给他吃了麻醉丸,让他全身麻醉昏睡,确保手术时不会疼醒乱动。

李晶晶嘱咐道:“清云,你一次性将枪头从患者身体拔出,不能太慢,也不能用力过猛。”

清云迎上李晶晶信任的目光,点头应是。

他生得极丑,又少了两根脚趾,若不是学了医术,此生就在太清观当一个默默无闻干着粗活被人嘲笑的火工道士。

去年年底老天爷再次垂怜他,给他跟随刘医师到了大药师李晶晶的药楼。

李晶晶这样前途无量身份尊贵的大药师兼县主,瞧他的目光里从未流露出蔑视嘲讽。

他无论如何要尽快拿下医师文书,成为药楼的医师,与恩师一起追随效忠李晶晶。

三人全心投入,配合非常默契,竟是只用了半刻钟就顺利将胡老五的枪头取出,完成止血、包扎。

李云青、李北在一旁亲眼目睹,震惊无比,实难相信这么快如此简单胡老五的性命就保住了。

刚才清云给胡老五拔枪头时,伤口飙出鲜血,他与李晶晶衣服上溅了一些,瞧着丝毫不以为然,心里更是敬佩。

李晶晶目光夸赞,高声道:“刘医师,我没有说错吧。你能行的。”

刘医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颇为激动的道:“小姐于我是师。”

李晶晶摇头笑道:“你一把年纪了,我才不想当你师父变老了呢。”

刘医师请着李晶晶、李青云离开,余下的事都交给他与清云。

守在外面的虎奔军将士听到胡老五手术成功,十天后就能痊愈,激动欢喜的差点把李晶晶抱起来抛到空中去。

这几人身上都有伤,李云青特意带着他们先回来一步。

李云青特意跟几人笑道:“弟兄们放心吧,用不了几天胡五哥就会生龙活虎。我送我妹妹回院,你们都留下让刘医师医治伤口。”

出门靠朋友,战场靠将士兄弟。李云青深知此理。

他是虎奔军的一员,贵为侯爷世子,没有架子,为人大方,短短数月便跟将士们处得关系亲如兄弟。

他上了战场从不退缩,冲在前面英勇杀敌,将士们自是对他心存敬意。

“多谢世子爷、县主、刘医师救了胡老五的命。”几人拱手行礼目送兄妹离开,待包扎完伤口,留下一人守着胡老五,其余人都去向何敬焱禀报。

天色已大亮,白雾仍未散去,院子里阴冷湿冷。兄妹俩到了月清院简单洗漱。

李欢、李喜已禀报曲氏贺氏,今早兄妹不过去了,从大厨房提回来食盒,把早饭摆在饭厅。

李云青早就饿了,比平时多吃了些,让李晶晶用了早饭去补眠。他得回院处理昨晚的几十天讯息。

“哥哥,一个月之内,你在府里老实呆着,不许出去。”李晶晶再三嘱咐,送李云青出了院子。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天地间刮起寒风将白雾吹散。

李晶晶正在书房里聚精会神写着贺氏交待的功课——练字,院子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子焦急粗旷声音,“郝都督亲自求到府里,要请小姐救治几十个重伤的女子、小孩子。侯爷见人太多,不敢允了,请小姐这就去府里的前院迎宾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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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晶晶急救群体炸伤 刘彩遇掳重伤

李晶晶放下笔走了书房,见院子中央站着一个上身穿着灰黑衣绒衣下身穿着铁甲裤身材魁梧脸上生着横肉的中年汉子,高声问道:“吕叔叔,怎么一下子涌出几十个重伤患者?”

来者正是吕道明,夜里起雾,李炳立刻调了他带着五十名虎奔军增援李云青。

吕道明杀了九个潭州帮的弟子,上身盔甲沾满鲜血,怕惊着李晶晶,特意脱了,只穿着军队发的绒衣过来。

“小姐,那群该遭凌迟处死的潭州帮弟子,为了引开我们逃生,竟是点燃了土火药丢进地牢,地牢里关着几十个女子小孩子,手脚都被绳子绑着,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开,全部都……”吕道明说到此处,杀敌无数铁石心肠的他,回想起那一幕惨景,竟是难过的哽咽说不下去。

李晶晶红着眼睛问道:“她们还活着吗?”

此事应是李云青离开潭州帮之后发生的,不然没听他说起。

她最痛恨的就是湘江帮这样对弱势的女子小孩子下手的凶徒。

前世没有凌迟刑法,今世却是有的,这些凶徒正如吕道明所说就该凌迟处死。

吕道明满脸愤怒,双手比划着木桶大小,有四尺高直径近三尺,痛声道:“足足两桶土火药,炸时响声如雷鸣,一下子就将地牢炸塌了,当场就炸死了三人,余下的几十人,被我们从土里挖出来,个个浑身是血,大多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李晶晶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场面,失声道:“太惨了。”

“我们赶紧将他们都送到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

李晶晶未到潭州之前,就听广明子说过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

这个太医署也叫太医分院,就在潭州城府,内有一个大医师、四个医师、两位药师,都有着官职。

他们除去给官员及家眷看病,还负责两年一次的医师文书考试。

广明子瞧不上分院大医师的医术,更是不认可两位药师的药术,是以跟他们没有交往。

吕道明摇着大脑袋,长叹道:“太医署只收了伤势最轻的三人,直说余下的人火毒攻肺又被砸断骨头救不活。我们忙将此事禀报了都督府。郝都督想着您三老在府里,就过来求了。”

李晶晶下定决心要抢救这些无辜苦命的患者,立即道:“望英,你立刻去叫了清云拿着纸笔在前院侯着我。”

吕道明心觉奇怪,为何李晶晶要让医徒拿着纸笔。

李晶晶扭头跟站在身后的李欢道:“你去跟我娘说,调十个奴仆奴婢到药楼听刘医师调遣,派十个奴仆奴婢赶着三辆马车到前院听我命令。”

她在药楼里设了三间安装精铁门的药库,里面装满了的药品,只有她、刘医师、清云有钥匙,除非把铁门炸开,否则休想进去拿药。

“是。”望英与李欢立刻听命前往。

李晶晶高声道:“望莲、望月、李喜、望清都跟我去前院。”

这是她自去年花果会后第二次救治群伤患者,上次是跟书院以王大医师为首的几个医师药师,这次只有刘药师与清云,不得不用上府里的下人。

起了一夜雾的冬日上午,冷风呼啸,太阳光芒黯淡,阳光缓缓驱散着阴寒。

侯府正门前院广阔的院子冰冷的地面,几十个衣衫破烂脸上被黑灰涂脏浑身是血的女子小孩子躺着。

有的痛苦呻吟,有的眼睛微张一动不动已经发不出声来将至生命尽头。

近百名盔甲上沾满血迹的湖南道将士及虎奔军守在她们旁边,时刻留意,若有人断气死亡,立刻抬出侯府。

迎客厅里气氛异常压抑。

郝业老泪纵横道:“侯爷,下官听闻丁医神、药神赤灵子、大药师元洪子都在贵府,正月里的,下官无法眼睁睁瞧着一群女子孩子就这么死了,只能带着他们到贵府……”

李炳忙岔话道:“为官者食君俸禄,为君分忧,陛下的子民遭受此等惨事,岂能袖手旁观,任谁都不会放弃任何救人的希望。郝老哥,此事换成是我,也会跟你一样。”

“下官更知侯爷心系百姓,不会怪罪。”郝业因与李炳关系交好,便直言问道:“刚才听侯爷口气,只是派人去请了晶县主,为何没请三老?”

李炳脸色凝重,低声道:“不瞒你说,丁医神年岁已高,身体状况不太好,初三那晚给清云观子静观主、望水道姑做了手术,次日便累倒险些逝世。”

郝业异常惊诧。若是他知道此事,今日肯定不会来。

李炳继续道:“药神赤灵子比丁医神年龄还大。元洪子也是百岁老人。三老跟前有一个患了顽疾重病的小郎,治他都治不过来。我实是不敢请三老过来。”

“这么多重伤患者,贵府只有晶县主一位大药师,这可如何是好。”郝业急得满头大汗。

跟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相比,侯府的刘医师可以忽略不记。

李炳抬手示意郝业莫急,轻声道:“我刚才让敬焱去药楼跟子静观主商议,立刻将太清观的几位大医师调过来。”

侯府如今跟铁桶一般,任何对李家不利的人都休想混进来。

此次情况紧急,李炳仍是不会让不知根底的医师进来跟最疼爱喜欢的孙女接触。

郝业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没有用都督令调动潭州医馆的医师到侯府。

郝业听了这才好一些,问道:“子静观主的伤势重否?”

李炳蹙眉道:“怎会不重,她抬来时断了右臂命在旦夕。”

“子静观主竟是伤得这般重,可惜她一身神功,失了右臂,就算活下来,以后武功也会大减。”郝业语气好生怜悯,停顿一下,突然间失态的咬牙切齿的大骂道:“佛教那两个打伤的王八蛋秃驴,该他娘的下十八层地狱!”

迎宾厅里外的人都听到郝业非常愤怒的骂声。

“若不是他们将子静观主打伤,昨个观主就能带人协助军队剿灭潭州帮,我们湖南道的将士岂能阵亡七人?”

李炳长叹一声,道:“此次天时不利我们,正月里竟是起了那么大的雾。”

郝业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脸上冒着青筋,恼怒的痛哭叫道:“我们湖南道的将士阵亡那么人,仍有几十名女子小孩子被凶徒重伤。苍天无眼!”

他已活了七十几岁,压根不怕此事报到朝廷被免官职。

他是愤怒兼自责任职不到百日,老天不开眼,让管辖的几十名百姓惨受重伤。

“郝老哥,世事难料,至少潭州帮弟子全部落网,再不会为祸湖南道百姓。”李炳心里的火更盛,实是担心郝业哭得气死过去,赶紧软言劝慰。

郝业痛哭出声,异常悲痛,道:“下官三日后就亲自监斩,把他们全部凌迟处死。半年之内歼灭湖南道所有帮派。”

外面的人听到郝业痛哭声,都不敢进去打扰。

李立快步走进来禀报道:“侯爷,小姐已到了,顾不得给您请安,已在挨个给患者诊脉。”

李炳问道:“晶娘怎么说?”

李立略有些激动的答道:“属下在一旁瞧着,小姐说经她把过脉点头的患者就立刻抬到药楼去救治。这才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有七名患者被抬到药楼去了。”

郝业喃喃道:“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只收了三个伤势最轻的,晶县主只是一会功夫就收了五人。”

李立特意强调道:“都督,我家小姐仍在收着患者。”

“郝老哥,我去瞧瞧我的晶娘。”李炳桃花眼迸发精光,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郝业泪都顾不得抹,急匆匆跟上。

“十号,男,年龄约四岁,伤寒发烧,火毒攻肺,脸部七成炸伤,身体三成烧伤。”李晶晶正单腿跪在地上,聚精会神给一个脸被炸开花认不出本来容貌的小童患者把脉。

院子里的几十名患者没有一个比李炳上次的伤势重,只是人数太多,有十几个只是一点点大的小孩子,被火药炸的脸上没一块好肉,身体又被烧伤,让人瞧着十分的心痛难过。

清云拿着纸笔蹲在李晶晶旁边,她说一句便记一句。

李晶晶声音有些哽咽,继续道:“速给他吃内用去毒丸、止烧药粉、清热宁神粉。外伤待内伤好后再用药。”

她抬头遥望天际,将眼泪收了回去,朝吕道明点头,就去给下一个患者瞧病。

吕道明立刻叫一名侯府的奴仆把经李晶晶把过脉的小童抱起来。

清云把写好的纸交给奴仆,双手比划着,道:“此患者是十号,你把纸交给我师父刘医师,他就知道了。”

奴仆是个强壮的中年哑巴,不会说话,却是非常聪明,一下子就看懂清云的意思,拿起纸抱着小童上了马车。

马车已有四位患者,加上小童凑齐了五位,车夫便打马朝药楼去了。

郝业感慨万端气道:“朝廷养着太医署那么多大医师、医师、药师、医徒、药徒,几十口子人,占地几十亩,每年的开销少说三万两银钱,竟是还不如晶县主自已花银钱建的药楼。”

李炳朝郝业做个息声的动作。

他站在李晶晶身后,见她心性坚毅执着给一位又一位患者把脉说出诊断病情开了药方,心潮澎湃。

“小姐,地上湿凉。”李喜手拿小板凳跑过来放在李晶晶身下,让她坐着给患者诊治。

月霄院的饭厅,李云霄与何义扬正脑袋晕沉沉的吃着早饭。

两小夜里比学问比到寅时初,若不是林海一个劲的提醒,得比到早上去。

李云霄贴身奴仆李振将得知的消息禀报道:“大少爷右臂受伤骨折,替大少爷挨了潭州帮副帮主致命一枪的胡老五军官夜里到了药楼,小姐、刘医师、清云只用了半刻钟就救了他的命。”

李云霄吓得眼睛瞪得老圆,叫道:“我大哥手臂骨折了?”

何义扬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只用了半刻钟就救了胡老五的命?”

“小姐已经给大少爷包扎好右臂。小的听大少爷跟前的李高说,大少爷只需休养一个月,右臂就好了。”李振回答了李云霄,又答复何义扬道:“何少爷,小的倒是未曾新眼所见,是听李北军爷亲口说的。”

何义扬双手把半碗三鲜馄饨往前一推,跟李云霄道:“不吃了。这就去瞧瞧你大哥!”

他非常想去药楼瞧瞧胡老五的伤及那根铁枪枪头,只是被禁止过去,只有打消念头。

李云霄抹掉眼泪把碗里的肉丝粉呼噜呼噜吃光,不剩一点,拿帕子擦了嘴,下了板凳。

两小到了云上院,守院子的奴仆答道:“二少爷、何少爷,大少爷非常疲惫正睡着。刚才老老夫人、大夫人、二老爷过来见大少爷睡着,未进去打扰,都在大厅等着。”

两小去了大厅,曲氏与贺氏正落着泪,李去病也是一脸难过。

李云霄眼泪汪汪,问道:“奶奶、娘、小叔叔,哥哥的伤势重吗?”

贺氏拿帕子抹着泪,面色悲伤,泣道:“你哥哥右臂骨折,亏得有你妹妹的药,不然右臂就废了。”

曲氏哭道:“青伢子才十三岁,这刚入了虎奔军就受了这么重的伤,日后要是去了北地打匈奴可怎么办?”

李去病心里正为李云青难受着,见生命中两个最亲的女子都哭得非常伤心,抬头道:“娘,你跟爹爹说说,叫青伢子退了虎奔军。”

曲氏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贺氏却是摇头道:“娘,不可。青伢子志向远大,爹对他抱以厚望,虎奔军不是随便进退的。青伢子还是在军队里呆着。”

曲氏目光渐渐黯淡。

李云霄哭道:“我长大了替哥哥去虎奔军吧。哥哥留在家里陪着奶奶跟娘。”

贺氏扬眉喝道:“霄伢子,你哥已去了虎奔军,娘不许你再去。你就呆在娘身边。日后你不许说去军队的话!”

“怡妹子,你莫训霄伢子了。他不会去军队。”曲氏忙起身把李云霄搂到怀里,道:“你把泪擦了,悄悄去瞧瞧你大哥。”

“娘,我带霄伢子过去。”李去病走过来牵起李云霄的手。

何义扬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目光在李家几人脸上来回打转。

他跟李云霄一样有嫡亲的奶奶、娘、嫡亲的叔叔,可是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家庭温暖。

他开口高声道:“我也去。”

李云霄悄悄把卧室的门推开一条缝。

李去病见李云青躺在床上熟睡,便从林海手里抱过何义扬,跟李云霄使个眼色,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李云青极困乏,睡前又吃了宁神粉,躺在睡得很沉。三人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不忍心吵醒他,就悄无声息的离开。

大厅里只剩下曲氏,担忧的问道:“去病,青伢子怎么样?”

李去病实话实说道:“娘,我瞧着他面色红润,不像受了重伤。”

曲氏跟前的大奴婢李满轻声道:“老老夫人,大少爷的伤听着严重,可是有小姐在呢,小姐的药药效极好,您且放心就是。”

曲氏摆摆手道:“我等着青伢子醒来,亲眼瞧到他才放心。”

李云霄走到曲氏跟前拉着她的手,问道:“奶奶,我娘呢?”

“你可还记得刘喜娘家里的细妹子刘彩吗?”曲氏见李云霄点头,长叹一声,轻声道:“刚才你妹妹派前院的人给你娘带口信,被凶徒用土火药炸成重伤的细妹子里头就有她。”

李云霄惊诧问道:“彩姐姐怎么会被凶徒炸伤?”

何义扬问道:“小胖子,彩姐姐是谁?”

李云霄快语解释道:“彩姐姐的娘叫刘喜娘,原是县城里的媒婆。我妹妹治好了彩姐姐娘的病。刘喜娘好几次带着彩姐姐来我家玩。”

曲氏目中含泪,非常气愤道:“那群凶徒是潭州帮的人,把她掳了要卖到外地去,昨夜官兵围剿潭州帮,凶徒为了逃生,拿土火药炸了地牢,她跟许多细伢子细妹子关在地牢里头,被炸成重伤。”

李云霄握紧小拳头,叫道:“我年前还见到彩姐姐了,她怎地就被凶徒掳了?”

曲氏摇头道:“天可怜见的,谁知道彩妹子怎么遇到了该挨千刀杀的潭州帮凶徒,被他们掳了,还那么命苦的被土火药炸成重伤?”

李云霄流泪哭道:“彩姐姐好可怜啊。”

李满忙劝慰道:“二少爷,大夫人亲自去瞧看刘小姐,还派了跟前的人去知会刘家。”

何义扬小声道:“小胖子,你真脆弱,今个都哭了好几回了。”

李云霄扭头大声道:“我之前哭是为哥哥,现在哭是为了妹妹的好朋友彩姐姐还有那么多的大姐姐细伢子细妹子。”

何义扬非常难得的没有回嘴。问道:“共有多少小郎小娘被炸成重伤。”

他前些天为了丁素然差点逝世哭了好几回呢,夜里做梦都哭醒了。

曲氏都是听跟前的大奴婢李圆说的,扭头让她回答。

李圆答道:“回何少爷的话,未成亲的女子与小孩子共有四十一人,有三人当场就被炸死,余下的都是重伤。”

何义扬愤然道:“潭州发生这么大的事,潭州长史死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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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病皇子骂昏君 刘喜娘终嫁良人

李圆解释道:“何少爷,上一任潭州长史贪赃枉法前些天已被斩首,新任的潭州长史任职还不到半个月。奴婢听说潭州帮在潭州如此猖狂,是因为背后有前任湖南道都督撑腰。”

何义扬叫道:“前任湖南道都督死哪里去了?”

李圆轻声道:“他前些天与潭州长史一起被斩首。”

何义扬气道:“怎么早不把他们斩首?”

林海低声道:“主子,湖南道都督是从三品官员,由陛下直接册封,只有圣旨才能斩首。潭州长史是从五品上的实职官员,由朝廷直接册封,就算没有圣旨,也得有尚方宝剑才能斩首。”

何义扬怒道:“昏君,册封的都是什么狗官!”

众人瞠目结舌。

林海悔得恨不得把舌头咬断。

曲氏惶恐的道:“小孩子家家的乱说话,陛下您老人可莫见怪。”

李云霄风一样跑至,伸手捂着何义扬的嘴巴,瞪眼责备道:“你不要命了?你快承诺以后不许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何义扬发出唔唔的声音,去扯李云霄的手,越扯他捂的越紧,只有点头。

李云霄把手松开,盯着何义扬训斥道:“定朝最大的就是陛下。你乱说话,被坏人听到传到陛下耳里,陛下就算不砍你的头,也会非常厌恶你。我是为你好。你快承诺!”

何义扬心说:我早就被昏君厌恶了。蹙眉道:“我不这么说了。”

四人在大厅坐等半个时辰,李老实从潭州书院赶了过来,秦跃夫妻、秦敏业都来了,贺氏处理了府里的许多事物就立刻返回。

将近午时,李云青方醒过来,见到了这么多为他流泪难过的亲人,心里很是愧疚,亏得这次没有丢了性命,不然还未报答爹娘养育之恩就让她们中年丧子,实是大不孝。

他拉开被子的一角,让众人瞧看了被包扎的右臂,将需要休养一个月的事说了,再三跟曲氏、贺氏解释道:“我的伤听着重,实则没那么厉害。你们千万莫为我伤心难过。”

李老实非常慎重的道:“青伢子,你以后上了战场,可得处处珍惜性命。”

秦跃站在床前,粗声粗气道:“青郎,你姨一听你受伤了,谁拦都拦不住她,非要过来瞧看你。”

贺慧淑瞟了秦跃一眼,嗔怪道:“我的青郎执行军令受伤,我这个当姨的自是要来看望他的伤势。”

贺氏见李云青面带愧意,已知他心里后怕下次不敢这样莽撞行事,便跟贺慧淑道:“姐姐,你们等会用了午饭,从北门回府。”

秦跃大大咧咧问道:“妹妹,我们刚从正门进来,瞧到你府里的奴仆打水擦洗地上的血迹,发生什么事?”

“倒没什么,几个患者来找晶妹子求药。”贺氏就是不想让怀着身孕的贺慧淑知道这件事闹心,秦跃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说起来。

“青伢子醒来了,这就用午饭。”曲氏特意瞧着贺慧淑,关切的道:“亲家姐姐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饿着。”

几个长辈出了卧室,秦敏业、李去病挥手让奴仆退下,亲自帮着李云青穿衣,李云霄蹲下给他穿袜鞋。

何义扬被林海抱着待在一旁,目睹这一幕,不由的联想到自己。

从他记事开始,就生着重病,达到天天以药汤代水的地步。

可是跟他有着血亲关系的亲人,只有何义芸与何敬焱给他穿过衣服,便连慕容英都未曾有过,更何况已经忘记音容的何冬。

他心里再次骂道:昏君!

卧室门敲响,进来一个穿着桃香长裙眼睛微红的小人儿。

众人见是李晶晶,都走上前抢着抱她。

李晶晶被动作最快的秦敏业抱了起来,朝已经穿戴好的李云青问道:“哥哥,你睡了一觉,好些吗?”

她一口气诊断了几十个患者,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实是有些累了。

好在何敬焱带着清云观广明子等人来增援,药楼里有足够的药,余下的事就交给他们。

她换了身干净衣裙就过来瞧看李云青病情。

“我精神头足好多了。”李云青走上前蹙眉问道:“妹妹,你怎地又哭了?”

李晶晶目光闪烁,道:“我仍是为了你哭的。我怕你还不长记性。”

“妹妹莫哭了。”李云青非常想抱抱李晶晶,只是右臂不能动,只能凑上前握住她的手,亲了她脸颊一下,柔声道:“我保证下不为例。”

李云霄仰起小脑袋,十分担忧的问道:“妹妹,前院的几十个大姐姐细伢子细妹子,你救活了几个?”

李晶晶幽幽道:“郝爷爷亲自送到府里的几十个患者倒是都能活下来,就是恢复起来需要一些时日。”

要是那些患者的都像她一样有这么好的亲人关心爱护,身体痊愈,心理不会留下过多阴影。

只是不是人人都向她这么幸运。她为她们今后的命运深深担忧。

李云霄急问道:“彩姐姐怎么样了?”

李晶晶长叹一声,道:“她的伤势不算最重,只是刚才在前院羊癫风发作,差点没命。”

李云青惊诧问道:“郝都督怎么往咱们府里送来那么多患者?”

秦敏业一直很疑惑,问道:“我刚才在正门前瞧到许多湖南道的军士,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义扬忍不住摇头道:“你们娘不想让你们姨知道此事。你们还在这里说什么?”

李晶晶伸手抚额,摇头道:“我真是粗心。姨正怀着小弟弟小妹妹呢,莫让她知道这事闹心。”

“小瘦子,谢谢你哦。”李云霄感激的望了何义扬一眼。

秦敏业跟李家众小道:“我今个就在你们家住下。明个回去。”

上元节过完了,府里的事一下子少了。他得闲能够在侯府住一晚。

李云青点头道:“那用了饭等姨跟姨夫走了再说。”

李炳传过话来与郝业在前院用午饭,就不过来了。众人在云上院坐了两桌用了午饭。

贺慧淑不敢在明氏独自在国公府太久,用过午饭就跟秦跃回去了。

秦跃如今都不去军营了,整日陪着贺慧淑。军营若有重要的事,下属张义会上府来禀报。

贺慧淑自从与贺氏团聚之后,让李晶晶治好了身体顽疾,身子一天比一天康健。

她怀了身孕也不见消瘦,反倒丰盈了,胃口渐长,加上明氏体恤,秦跃全心全意陪伴,秦敏业孝顺懂事,事事顺心,心情很好,一点小病都不生,胎坐得稳稳的。

她日子过得好,国公府本家的人日子过得极不痛快,头一回过年未得到国公府一个铜板一粒米一两肉,去拜年的一百多个孩子全部被门奴挡在府外不让进去。

本家的几个老头子恨得天天在家里跺脚大骂,一群妇人怕贺慧淑再次生下男婴巩固地位呆在潭州扎根不走了,竟是天天盼着秦家出事明氏逝世、贺慧淑流产。

黄昏时分,一辆深蓝色简朴里透着大气庄重的马车奔驰至侯府西门门前停下。

赶车的黑脸壮汉正是洪老三,车里面坐得是刘喜娘及她的爹娘儿子。

原来今个上午贺氏一开始派了跟前大奴婢去刘喜娘家带口信,谁知大门紧闭,门上挂着大铜锁,一家人都不在,跟邻居家打听,才知年初二就回了浏阳县给亲戚拜年。

大奴婢回侯府向贺氏复命。

贺氏立刻派了洪老三赶着马车去浏阳县找刘喜娘。

之前洪老三在太清观、曲家村住了数月,何敬焱多次派他去浏阳县办事,对浏阳县城很熟悉。

他到了浏阳县直接找到县衙门,得知刘喜娘年初四就为了女儿刘彩失踪到衙门里备案,她为了等消息都不敢回潭州,一边在县里等着,一边到处请人找刘彩。

他由衙役带着找到刘喜娘一家人暂住的客栈,竟是没有人,被客栈老板告知刘喜娘一家人分别去了县城外的几个地方寻找刘彩。

他与衙役赶紧去了县城外,终于在码头、城门、通往潭州官道三岔口分别找到了刘喜娘一家人。

他把刘彩的事如实告知。刘喜娘一家人无比悲痛之余对侯府千恩万谢,这就跟着坐了马车到侯府来。

两层楼的药楼安置了几十位被炸伤的患者,在经过一天的紧急抢救,体内火毒已经全部解掉保住生命,烧伤的肌肤也都涂抹了药粉不再疼痛。

药楼里来了十几个陌生面孔的医师、医徒,洪老三找到了是忙得快要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清云,急道:“刘彩在哪间患者室。刘彩的亲人都来了,要看望她。”

“好多患者醒过来,被吓得傻了,一句话也不说,问不出姓名。”清云哪认得刘彩,指着桌上的一堆纸,蹙着眉头道:“每张纸都记着患者的年龄,你去找找。”

洪老三曾前在道教当过几年道士,识得几个字,正要一张张的去翻那堆纸,外头传来刘医师沙哑的声音,“洪兄弟,你找得的刘彩在一楼第七间患者室北侧挨着窗的那张床。二夫人与小姐都交待过,刘彩的伤势不算重,今个拿了药就能接回家。”

洪老三赶紧出来抱拳对刘医师道谢。

刘喜娘已顾不得等洪老三带路,直接跑去一楼第七间患者室,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少女悲痛欲绝的哭声,明知不是刘彩,可是心里就是无比的心疼难过,嘴唇颤抖,失声道:“我苦命的彩妹子,我来接你了。”

刘彩躺在床上难以置信的唤道:“娘?”

刘喜娘推门而入,瞧到的是四张靠着墙壁放的单人木床,每张木床上都躺着一个盖着绿色棉被只露出脑袋瞧不到容貌的患者。

北侧挨着窗的那张木床棉被里伸出一只被火烧得掉了皮露出红色血肉的手,手的主人声音嘶哑的叫道:“娘,我是彩妹子,我在这里。”

刘喜娘瞧到这只惨不忍睹的手,心如刀绞,哇的痛哭出声,冲了上去,把这只手抱在了怀里,去瞧手的主人。

刘彩的右脸颊从颧骨至下巴一道宽半指的伤疤已经结了黑痂,使得原本清秀的脸蛋变得非常狰狞可怕。

刘喜娘强忍住没有问刘彩伤疤是怎么来的,哭道:“你丢了那么多天,把娘吓死了。这下好了,娘终于找到你了。”

刘彩泪如泉涌,本是内向性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的性子,在经历此次大难之后,竟是转变了,急切的开口道:“娘,我是被舅外公家的二梅骗到无人的巷子打晕,然后才被潭州帮的凶徒掳走。”

刘喜娘震惊无比,问道:“彩妹子,你说可是二梅害你至此?”

刘彩大声哭道:“就是二梅害得我!”

刘喜娘的爹及儿子刘风都站在屋外不能进来。

刘风听到刘彩的说话声,焦急无比的高声道:“彩妹子,你莫哭,把事情经过说说。”

“彩妹子,娘搂着你,你在娘怀里说。”刘喜娘扶着刘彩坐起来。

刘彩穿着药楼早就备着崭新的浅绿色患者衣裤,躺在刘喜娘的怀里,哭着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说了。

原来刘喜娘一家在浏阳县城的亲戚大多是刘彩外婆娘家人。

年前刘喜娘好不容易带着儿女搬到了潭州,不想让县城的人知道,过年都不想回去。

无奈刘彩外婆不肯,非要全家都回去拜年。

这个叫二梅的是刘彩外婆弟弟的孙女,年龄比刘彩大四岁,小小年纪外表文静温柔,实则内心阴毒狠辣。

刘彩家比二梅家富裕的多,又迁到了潭州城府去。

二梅一直十分妒忌刘彩,以前只是埋在心里。

这回二梅因着家里贫穷嫁妆非常少亲事不好说,听到刘彩刚去了潭州就有邻居家的长辈替在潭州学堂读书的儿子求亲事,妒忌发狂竟然想出毒计,把刘彩引到空巷子,从背后拿石头砸晕刘彩,脱了刘彩外衣。

二梅以为刘彩晕了什么都听不到,自言自语说出毒计,岂料断断续续被半昏半醒的刘彩听到了。

二梅去叫大街上的乞丐欺侮刘彩的功夫,刘彩着急之下羊癫风发作。

幸亏刘彩随身带着李晶晶赠的全蝎癫痫丸,吃了下去保住性命,却是没有力气逃跑,害怕被几个乞丐欺侮了,就拿起身旁的石头划破右脸颊。

刘彩的力气不大,石头划得伤口不深,只是肌肤细嫩被石头棱角一划就出了血,看上去很可怕。

几个乞丐见刘彩是个不到十岁瘦弱的小女孩,嘴角吐白沫,脸上一滩血,以为她要死了,哪还有心思侮辱她,吓得跑了。

一墙之隔的潭州帮凶徒闻声出来,见刘彩还活着,脸上有伤也能卖些银钱,就把她掳走了,当日就装在鱼车里面与两个小童一起送到了潭州帮送进地牢。

刘彩整整在地牢被关了十一天,心里反复想的一件事就是要让二梅付出代价,是以一见到亲人就把此事说了。

站在刘喜娘身后满脸泪水的刘彩外婆内心无比懊悔,若不是她非要带着全家人回娘家,岂会发生这样的事。怒骂道:“挨千刀杀的二梅,原来是她害得你。我这就去报官抓了她。”

当晚刘喜娘从刘医师那里取了一堆的药,而后全家人去给贺氏、李晶晶磕头拜谢,带着刘彩仍是坐着洪老三赶得侯府马车回了家。

隔壁邻居不知道刘彩被掳走的事。

刘家为了刘彩的名声,决定能瞒就先瞒着了。

只过了两日,刘喜娘家正准备写状纸到浏阳县衙门告二梅。刘彩外婆的弟弟家报来口信,二梅失足落河死了。

刘彩外婆等送信的侄子走了,骂道:“恶有恶报。活该!”自此再不回浏阳县。

刘喜娘咬牙恨道:“二梅死了最好不过。我们无需告到官府闹得沸沸扬扬。潭州府这边的人不会知晓彩妹子的事。”

刘风一夜失眠,次日悄悄对刘喜娘道:“娘,那日洪叔叔曾说过,二梅这样的毒女子不该活在世上。”

若是别的女子听到此话,定会吓得不知所措。

刘喜娘做了那么多年的喜娘,什么人都打过交道,惊诧之后,心里非常感激。

又过了一日,洪老三托了媒婆上门来求亲,要娶刘喜娘为妻。

刘家这才知道洪老三官职七品,是个杀过匈奴兵的军官,曾经有过妻子,后因洪老三患顽疾和离。

刘喜娘心里敬佩洪老三是条汉子,且又有官职。

她嫁给洪老三,日后对刘风科考名声有利,刘家也有所依靠,便跟家人商议之后同意了。

因两人都是二婚,办亲事不想太过招摇,将日子定在下月吉日,禀报了贺氏,准备只摆几桌请了曲快手家、曲雨家及虎奔军军友来吃喜酒。

且说潭州帮的凶徒除去当场斩杀的之外,被打伤活抓的全部于正月十八在湘江乱石滩凌迟处死。

那天郝业亲自监斩,曲快手仍是任副监斩官。

来了几万的潭州百姓,个个拍手叫好,还有人当时就放起了鞭炮庆祝。

正月十九,万名百姓自发的摁手印写了万民书,请李炳上报朝廷,恳求何冬不要因为潭州帮免了郝业官职。

药楼里的几十个患者伤势恢复的很快,几天之内,大部分患者陆续被得了信赶来的家人接走了。

这一日半夜,药楼的一间医室里传出细妹子的尖叫声,“救命啊,刘兰割腕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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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名门无情害血亲 李炳暴怒打云霄

值夜的是清云观的一位道姑医师,赶紧跑至。

那叫刘兰的患者目光绝望呆滞望天,右手手腕垂于床下,腕上不停的滴血落地,地上已有一大滩鲜血。

道姑医师又气又怒,一边拿止血粉给刘兰止血,一边训斥道:“我们好不容易救了你的命,晶县主还免费赠你药除去肌肤烧伤,你怎么如此轻贱生命?”

刘兰似乎魂游地府,一声不吭。

刚才尖叫的细妹子今年七岁多,家里是望城县的,只是普通人家,家里人包括爷爷奶奶五天前就全都来了。

家里人因怕把她接过去伤势反复,便在侯府隔三条街道的便宜客栈住下,每天白天都带着干粮过来守着她,晚上才回去。

细妹子忍不住小声道:“仙姑,昨天刘兰姐姐家里来了一个大奴婢,明明认得刘兰姐姐,却说是不认识又走了。”

道姑医师让细妹子关注着刘兰,出去取了宁神粉冲成药水给刘兰喝。

刘兰却是拒绝喝药水,全部都吐了出来。

道姑医师是比广明子还火爆的性子,打不得刘兰,气得直跺脚,等着清晨便将此事禀报了药楼主人李晶晶,问道:“县主,我们今个是将刘兰直接送回刘府,还是仍留着她在药楼养病?”

道姑医师在见识了李晶晶的高超药术,又跟她打了几天交道,心里敬佩的五体投地,因她是赤灵子的记名弟子,不知不觉的把她当成自己人,说话都是“我们”。

“刘府的大奴婢来了装成不认识刘兰,那是得了府里主子的命令,不想要刘兰回府。这里面必有见不得光的隐情。刘兰莫回府,先住在药楼。我去查查此事。”李晶晶出了药楼便去找了李立。

只过了半日,李立便跟李晶晶回馈刘府的讯息。

原来刘府曾在开朝时出过一位皇妃,几十年前是潭州的一个望族,在湖南道是一等的富贵人家。

定朝初建,刘府为了恢复昔日富贵,费尽心思培养府里的小姐。

眼下皇室的太子、郡王都很年青,有的甚至没有定亲。

去年何敬胜郡王来潭州,刘府迫不及待带着两位小姐参加宴会,希望能被看上,谁知她们与另外三名抱着同样目的的小姐吵架,竟是动了手,一个脸被抓花,一个被推落江,名声都毁了。

今年刘府想在通过长安的关系,把府里的六位小姐都送去让太子、郡王挑选。

只要有一女能够当上郡王侧妃,日后就是侧王妃。刘府攀上了王爷,富贵自是少不了。

若是幸运了,有一女能被太子看上,哪怕只是个妾,日后太子登基,至少册封为美人,若生个儿子,当皇妃也是有可能的。若这个儿子当了皇帝,刘府便一步登天。

在这个节骨眼,刘府不能出半点差池,府里的六位小姐名声更是不能受损。

刘兰容貌在六位小姐当中不是最出众,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早就有了才女之称,并且心地善良温柔大气,是最有希望被太子、郡王选中的人。

年前刘兰在去参加宴会的途中身体不适,独自带着奴婢乘轿返回,被一直盯着她的潭州帮凶徒给掳了。

她失踪后刘府怕名声不好听,都未曾到官府报案,有人问起就说她病了,到了第三天,便对外宣称她暴毙,已给她办过简单丧事,将一副空棺材下了葬。

前几天湖南道都督府派人给刘府送去口信,让府里人速到侯府的药楼接走刘兰。

刘兰失踪近一个月,潭州帮的帮凶徒为了把她卖个高价钱,并没有毁了她的清白。

传口信的人特意婉转的给刘府说了此事,还说了她身上的炸伤过了百日都能痊愈,不会留下半点疤痕。

按理说刘府得了消息,应该会很高兴,谁知刘府的人心情非常不愉快,认定了刘兰名声毁了,若是回府就会影响其余五女去长安待选的事。

府里的几个长辈商议之后,决定不去接刘兰,不承认她的身份,就当她死了已经办过丧事,并下令府里上下都不许再说此事。

李晶晶气得瞪眼,大声道:“好一个自称是潭州名门的刘家,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他们这般的狠毒自私,血肉骨亲遭受这么大的灾难,不赶紧的来关怀劝慰,竟是冷血的抛弃了,还不如普通人家呢!”

李立心里怜悯刘兰命运,摇头长叹一声,接着道:“小姐,昨日刘府派来见刘兰的是刘兰嫡亲奶奶跟前的大奴婢。这个大奴婢奉的是刘兰嫡亲爷爷的令,匆匆见了刘兰一面,除去当面不认她,还说了一些威胁的话。刘兰不得不选择半夜就割腕自尽。”

李晶晶气愤填膺,问道:“刘府做的这么绝情狠毒,刘兰的爹娘不管吗?”

李立微微点头,继续道:“小姐问得好,我正要给您说。”

两人正说着话,李云霄与何义扬来了。

何义扬跟李云霄穿着同样款式的衣裤,前者宝蓝色,后者海蓝色,瞧着似兄弟,只是年龄小的李云霄像是哥哥。

何义扬坐在轮椅由林海推到了大厅门槛前,再由林海连人带轮椅一起搬进厅里去。

李云霄向李立问好,何义扬微微点头。

“狄叔叔给你们布置的功课是不是太少了,怎么你们天天都有空找我玩啊?”李晶晶打量着如今从早到晚形影不离的两小,真不知道他们性子截然不同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李云霄忙解释道:“妹妹,你真是小瞧我们了。我们的功课一点都不少,光是写大字就是三百个。我们就是做的快。”

何义扬大眼睛贼亮,笑容灿烂,大声道:“小晶娘,再给你看样好东西!”

李晶晶没好气道:“大前天让我看死麻雀,前天是死乌鸦,昨天让我看死燕子。哼,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眼下正月还没过去,看死物都是不吉利的事。

偏偏何义扬说她是大药师,总跟奄奄一息的患者打交道,不需要忌讳。

李云霄摊开双手,道:“妹妹,我们不拿死麻雀、乌鸦、燕子让你瞧,你怎么评判谁使弹弓打鸟打得准打得好?”

李晶晶不悦的道:“早知道你得了弹弓整天打鸟玩,我就不帮你改了那张图。”

何义扬高声道:“今个你瞧了我们打得东西准得说好!”

“我这回没功夫瞧,我要处理人命关天的事呢。”李晶晶请着李立继续说。

两小拿弹弓把活生生的鸟打死,就算打死的是凤凰,她也不会觉得好。

李立继续道:“刘兰是嫡长女,有个同父同母嫡亲的弟弟。刘兰的生母是原配正室,几年前病逝,如今的继母是刘兰爹后娶的。”

李云霄与何义扬听得莫名其妙,便招手叫过最喜欢说话的望英,让她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晶晶轻叹一声,道:“有了后娘就等于有了后爹。刘兰的弟弟多大了呢?”

李立答道:“刘兰的弟弟名叫刘松,今年刚五岁。”

李晶晶问道:“刘兰生母的娘家是哪里的?”

“她生母董氏娘家原是潭州的一个大商家,前几年做生意赔了银钱,迁回原籍永州去了,只是在董氏去世时来奔丧,之后再未来过。”李立不是头一回给李晶晶办差事,知道她要求很高,特意让打听刘府的人方方面面都问到了。

“董氏的嫁妆多么?”

“当年刘府人才凋落,府里只剩个空架子,就是看中董家银钱多,这才让嫡子娶了商家女身份的董氏。董家给董氏的陪嫁光是商铺就三家、良田七百亩、银票三万两。”

“李欢,你这就替我向刘兰传几句话。”李晶晶板着小脸,高声道:“刘兰,亏得你读了那么多的书,脑袋真是蠢死了。你若是死了,你弟弟才五岁,能在人心都黑了的刘府活下去吗?”

李欢将话复述一遍,便去了药楼。

何义扬兴奋的道:“小林子,把东西拿出来给小晶娘瞧瞧!”

林海苦着脸从轮椅底下拿出一个大的麻布袋子,里面装的活物还在动着挣扎。

李晶晶立刻道:“我这厅里铺的地毯虽不是从波斯国传来的,也是值二十两银钱的。麻布袋子上有血迹呢,不许放在地毯上,拿到院子里打开就是。”

林海不等何义扬发话,便服从的走出了大厅,把麻布袋口子的麻绳解开,底朝天往地上倒出几只羽毛雪白漂亮的鸟。

李晶晶惊叹道:“鸽子?”

“你没想到吧?”何义扬坐在轮椅上在大厅里得意的哈哈大笑,非常豪气的道:“我打的六只鸽子一半送给你,晚上你让厨子炖个汤喝。”

正月还没有过完,湖南道的天气阴冷,偌大的侯府鸟儿不多。他跟李云霄转了三天,才在偏僻角落一个无人居住的杂院发现四十几只鸽子。

这些鸽子特别蠢,竟是不怕人。

若不是他用远程弹弓打鸽子时过于激动,发出大笑声,把鸽子吓飞了,打下来的会更多。

他打下的鸽子,另一半是要拿回去让厨子做给三位老人吃。

李云霄走出来激动的道:“妹妹,我打了六只,他也打了六只,只是我把鸽子都打死了,他只打死了三只,还有三只活着。你评评看,我是不是比他弹弓打得好?”

李立快步走出,站在院子里盯着地上一堆的雪白鸽子,大惊失色。

李晶晶瞟了一眼神色失常的李立。

她挨个看了一遍,走到一只已死透的鸽子前,瞧到它跟别的鸽子不同,右足上绑着一个极小的竹筒。

“霄伢子,你们都打了六只,你还只只都打死了。你可是真厉害啊。”

李云霄咯咯笑着,扭头跟何义扬大声道:“小瘦子,我妹妹说我弹弓打得比你好。你输了。”

何义扬扭脸望向别处,冷哼道:“不服!”

李晶晶小脑袋左右轻轻摇晃,一本正经道:“霄伢子,我不懂打弹弓的,你要是真想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就去找个懂弹弓的人来评判。”

李云霄问道:“府里谁懂弹弓啊?”

李晶晶眨眨眼睛反问道:“那张图除了咱们外府里还有谁看过?”

“我与小瘦子这就找爷爷去。”李云霄亢奋的叫林海把地上的鸽子原自装回麻布袋。

李晶晶朝着两小的背影大声道:“霄伢子,刚才你我说的那番话,记得说给爷爷听哦。那样他就会觉得你厉害。”

李立似笑非笑瞧着李晶晶。

“李立爷爷,你就笑出来吧,憋着多难受啊。”李晶晶咯咯大笑起来。

李立笑声爽朗,摇头道:“小姐,二少爷这回可惨了。”

“谁叫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带着小瘦子到处祸害鸟,把爷爷的宝贝鸽子给祸害了。”

“小姐实是高人。”

李晶晶耸耸小肩膀,轻叹一声道:“我最近很忙,都没功夫管他,爷爷那么闲,让爷爷去管吧。”

李欢蹙着眉头快步进了大厅,禀报道:“小姐,奴婢将您的话传给刘兰,一开始她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便跪下哭叫,让奴婢一定要给您说,救您发发慈悲求求她与她弟弟。”

“我已经发过慈悲救了她的命啊,怎么还要发慈悲呢?”李晶晶眼珠转了一下,扭头问道:“李立爷爷,您给她出个主意吧。”

李立微笑道:“小姐心里已有主意还来问我?”

李晶晶谦虚的道:“我人小经历的事少,怕出了馊主意反而害了她。”

李立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问道:“请小姐说说是什么主意?”

李晶晶眼帘低垂,想了想,方道:“我要是她,目前能够做的是借侯府的势写封信给刘府能做的了主的人,威胁刘府三日之内把弟弟从府里除名,把弟弟与生母的嫁妆一并还了,不然就告到湖南道都督府去,将此事闹得人人皆知,来个鱼死网破。”

李立又问道:“小姐可曾想过此计成了之后,刘兰与刘松何去何从?”

李晶晶摇头道:“这个我没多想,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就回生母的娘家永州啊。”

李立目光赞赏,道:“小姐今年才六岁,能想到这么远已是很了不起。”

李晶晶仍是让李欢去药楼给刘兰透些口风,看刘兰敢不敢给刘府写这封信。

如果刘兰写了,李晶晶才会出手相助,反之不会管。

少时,李云霄跟前的奴仆李振哭丧着脸匆匆跑来。

“小姐,我们二少爷及何少爷的弹弓都被老老爷用剑剁了,老老爷正在月静院的大厅里拿着剑鞘打我们二少爷,今个老老夫人、大夫人都不在,您快过去劝劝老老爷吧。”

李晶晶问道:“慕容少爷在旁边不管吗?”

她实是忘记了今个曲氏去了曲快手家,贺氏去了潭州国公府。

李振急道:“慕容少爷被老老爷骂得哭了,让小林子抱着他进了二进院子。”

李晶晶急忙出了大厅,往月静院赶去,气呼呼道:“关键时刻,小瘦子这么不够意思竟是逃跑了?”

月静院里传出李炳愤怒的骂声及李云霄呜呜的大哭声,震得下人都绕道而行。

李云霄趴在两条老虎板凳上,外裤已被脱下,露出雪白绸缎的里裤,已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得双手抱着脑袋嚎哭,鼻涕眼泪一大把。

李炳长眉上挑,桃花眼圆瞪,右手持精铁剑鞘打李云霄的屁股叭叭作响,大声怒斥道:“给你说过三回,不要去府里东边的院子玩,你非要去。那院子门口挂着请勿进入的木牌,你明明瞧到了还要进去。”

李云霄哭道:“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去了,再也不打鸽子啦。”

李炳一听到鸽子,气上加气。

那些鸽子都是投资很多的人力物力专业训练出来成年优秀的信鸽,每只都是宝贝。

它们能带的信息量有限,局势不稳的青城一共才配了二十只信鸽,便是湖南道只配了七只信鸽。

李云霄与何义扬一口气打死打成重伤十二只信鸽,余下的信鸽惊飞,李炳不发怒才怪。

院子里的下人全部跪下了,却是绝对不敢在李炳盛怒时为李云霄求情。

丁素然抱着眼泪汪汪的何义扬快步走来,高声道:“侯爷快莫气了,鸽子已经死了不能复生。两个小郎都知罪了。你莫再打霄郎。”

赤灵子与元洪子也来了,前者直接去夺李炳手里十斤重的剑鞘,后者抱起了哭得无比伤心的李云霄。

原来何义扬刚才不是丢下李云霄不管,而是见曲氏不在,立刻去搬了三个救兵。

李晶晶到了月静院时,瞧到了被李炳用剑剁成几截丢在院子地上诞生还不到二十天的远程弹弓。

赤灵子与李炳在书房里下棋。

李晶晶去了二进院子,丁素然亲自给已经痛晕过去的李云霄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屁股上药。

何义扬坐在一旁抹泪哭着,目光凶狠盯着李晶晶,骂道:“臭小娘,你故意的对不对?亏得我跟小胖子对你这么好,你竟是这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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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晶晶压刘府救姐弟 皇后顽疾痊愈有喜

李晶晶心里正难受愧疚,此事确实做的有些不地道,也没回嘴。

李云霄醒来后,见到李晶晶并没有气她。

何义扬气呼呼道:“臭小娘,今晚不许你吃我打的鸽子肉!”

李云霄躺在床上挥着小拳头,怒道:“小瘦子,不许你骂我妹妹。”

何义扬恨铁不成钢似的直摇头,叹道:“小胖子,你真傻啊。她是故意让你拿着死鸽子去找你爷爷挨打。”

“我打鸽子的事,爷爷迟早会知道。这一顿打免不了。”李云霄见李晶晶坐在床边默默抹泪,朝何义扬大声叫道:“妹妹是我的,不许你骂她。”

晚饭前曲氏、贺氏先后回来了。曲氏抱着李云霄心疼的要命,大哭了一场,李炳心里的气还未消,还得去安慰曲氏。

“霄伢子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不打他怎么会长记性。”贺氏心疼难过落泪,仍是说李炳打得好。

李云霄被打得下不了地趴在床上,李晶晶便给他喂饭。

晚上狄玉杰、何敬焱闻讯过来瞧看李云霄。

何义扬立刻告状,指着李晶晶背对他的小身子,大声道:“她故意让我们去找卧虎先生,害得我被骂,小胖子被打。”

狄玉杰盯着何义扬,肃容问道:“鸟儿在天上飞的好好的,你偏偏把它打落地,可是妒忌它能在天空自由飞?”

何义扬一脸委屈,反问道:“我怎么会妒忌鸟?”

李云霄忙道:“师父,打鸟比弹弓的主意是我出的。”

狄玉杰望向趴在床上侧着脸瞧人的李云霄,诧异问道:“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李云霄羞愧的点头,小声道:“不是小瘦子。”

狄玉杰立刻跟何义扬道:“我猜测错了。抱歉。”

“我教过他们俩使用远程弹弓,说来此事我也有责任。我这去跟师父请罪。”何敬焱起身便要离开。

“你别去惹我爷爷生气了。”李晶晶探手抓住了何敬焱的衣袖,仰着小脑袋道:“这几天都不要再提此事,我爷爷的气就会慢慢消了。”

狄家三小来了,刚跟李云霄说了几句话,就要被狄玉杰带走了。

狄筝叫着要多玩一会儿,狄玉杰不同意,直接抱起她往门外走。

李云霄忙招手叫狄震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狄震喜出往外,激动的笑道:“好弟弟,多谢你想着我跟丰郎。”牵着狄丰的手出去后,忙跟他道:“晶娘答应霄郎过些天求老侯爷再做些远程弹弓。霄郎说送你我一人一把。”

狄丰喜得一蹦三尺。

屋里的何义扬却是蹙着眉头,狄玉杰已经好几回瞧到狄筝跟他说话,就立刻把狄筝抱走。

李云霄伸手推推坐在床边发呆的何义扬纤细的胳膊,笑道:“小胖子,过了正月,书院开课,我们家就要去书院别院住。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李晶晶扬起漂亮的弯弯小眉毛,道:“他自是要跟去的。不过看样子做为师长的狄叔叔不怎么欢迎他,他只能住到咱们家。”

何义扬目光黯淡,张开双臂让何敬焱抱着他回去。

李云霄大声道:“小瘦子,我妹妹与你说笑的。我刚才听我娘说了,我家别院三进的院子,你跟我都住在二进院子里呢。”

何义扬这才露出笑容,脆声道:“婶婶对我真好。我今晚不回去了,仍跟你睡一起。”

李晶晶朝眉头舒展的何敬焱眨眨眼睛,笑道:“小瘦子叫我娘婶婶呢。你是小瘦子的哥哥。以后我喊你叔叔还是哥哥好呢?”

何义扬急道:“喊叔叔!”

李晶晶小脸一板,高声道:“小瘦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云霄叫道:“小瘦子,不许管我妹妹的事。”

何敬焱面带微笑并不答话。

李晶晶朝何敬焱做个鬼脸,笑道:“焱哥哥。”

何敬焱目光深邃的眼睛一亮,应了一声。

李云霄咯咯笑跟着叫道:“焱哥哥。”

李晶晶回到月清院,李欢将刘兰写的信呈上来。

她看了信封信纸的字,再瞧完内容,深觉刘兰是个有才华又重情义的女子,只是老天不开眼,她在刘府处境如此艰难时还遇到了这么大的劫难。

次日早晨李晶晶去了月轩院用早饭,等着贺氏处理完府里的事务,把刘兰的事说了,将信拿给她看。问道:“娘,你看我派望英去刘府送信合适吗?”

跟随她的四个武道姑当中,望英最擅长的就是送信,强势而又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

此次李晶晶派望英去刘府送信,瞧着简单,其实是表示她帮助刘兰的决心有多坚定。

贺氏拿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轻轻点头。柔声道:“此事我略有耳闻,一直不曾插手,就是想瞧瞧你如何处置。你的身份摆在这里,背后又有着府里的势,想做什么事救什么人都容易,只是做事要有度,救人要看对方值不值得救。”

李晶晶坐在贺氏大腿上,小脑袋枕在她的胸口轻蹭撒娇,静静听着。

贺氏搂着小女儿柔软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小身子,继续道:“刘兰在信里除去要带出嫡亲的弟弟刘松,还要将他们姐弟两个贴身奴婢及生母在世时陪嫁的几个下人救出刘府,足矣证明是个重情义的人。”

李晶晶点头道:“是呢。我跟娘想的一样。不然我不会帮她的。”

贺氏低声道:“你派望英去刘府之前,还需做一件事,派人去刘兰生母的娘家打声招呼,也是看看他们的态度,将刘兰生母的嫁妆单子拿来。有了嫁妆单子的凭证,刘府便贪不了刘兰姐弟的一个铜板。”

李晶晶大喜,双手紧紧抱着贺氏,笑道:“娘,你好聪明啊。”

贺氏亲了小女儿饱满光滑的额头一下,目光宠溺,菀尔道:“要出手帮就帮到底,即然已经仰仗着侯府的势,那就彻底仰仗一次。”

李晶晶跟何敬焱借了两名虎奔军,派出李欢、望英、望风、望阳带着他们拿着她的县主令牌、刘兰的信立即去了永州。

两日后李欢、望英马到成功拿着刘兰生母的嫁妆单子原件返回,同行的还有刘兰的两个舅舅。

刘兰生母姓马,来的两个舅舅是她的大弟与二弟。

马大、马二见了李晶晶便跪下磕头无比感激道:“多谢县主救了兰妹子,又给她撑腰讨公道。”

原来马家这些年未来过刘府,不是不管刘兰姐弟,而是以前刘兰生母在世时,每回来刘府都被刘家不要脸的索要银钱,一要就是几千两。

马家今非昔比,在潭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退回了永州,哪有那么多的银钱,只能不来刘府。

此次马家得知刘兰遭遇,非常气愤,立刻派了马大、马二过来,就算是打官司也要讨回嫁妆。

李晶晶派望月把刘兰叫来。

三人见面团聚痛哭流涕,又齐齐跪下拜谢。

李晶晶跟马大、马二道:“刘府里面有几人在朝廷当着官,民不与官斗,马家是商家要做生意的,讨嫁妆的事不要出面了。”

马大、马二对李晶晶千恩万谢。

刘兰当即道:“大舅、二舅,我与松弟若得了娘的嫁妆,就不准备回永州,要在侯府跟前置个宅子定居。”

刘府早就将刘兰生母的嫁妆用掉了,这次被侯府压得要生生的把嫁妆退出去,定是恨意涛天,此恨断然不敢泄在侯府上头,那便会泄在马家与刘兰姐弟身上。

刘兰不去永州马家,就是不想让刘府对付马家。

李晶晶赞赏的点头,原自派了望英等六人去了刘府。

刘府哪里一下子凑得出这么多的银钱,几个长辈急得都昏了过去。

望英拿出上次去曲快手家传口信的态度,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竟是带着三人在刘府住下了。

刘府的人恨死了望英六人,却不得不好吃好喝供着。

望英四人只住了一日,开国侯府的人为了刘兰姐弟讨公道要生母嫁妆的事就从刘府传了出去,随之刘兰未死刘府为了名声以刘松性命威胁要她自尽的事也传出来。

刘府的名声一落千丈。

开国侯府势大压得刘府不得不屈服。刘府的几个长辈逼着府里的几个夫人把嫁妆拿出来凑齐了刘兰生母的嫁妆。

刘兰的继母贪了刘兰生母的两成嫁妆,原想着再多贪此,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退出了原来贪下的,还把自个的四成嫁妆赔了进去。

望英四人在刘府住了两日,成功带着刘兰生母的嫁妆、刘松及十个奴婢奴仆返回侯府。

姐弟、主仆相见自是无比激动欢喜。

只是刘兰生母陪嫁的四个下人、刘兰的两个大奴婢在一个多月刘兰出事后,就被刘家灌了药成了哑巴说不出话。

刘兰又跪求李晶晶赐药治六人的哑病。

李晶晶面色平和,道:“他们的声道被药毁了受损不过百日,仍是有救的。”

六人吃了李晶晶制的药,次日哑病便渐好,能够发出沙哑的声音,说简单的话。

马大、马二拿出这次马家给的两千两银钱,花了八百两银钱在侯府旁边买了个两进院子的宅子,又买了些家具、树木等,余下的银钱都留给了刘兰姐弟。

李晶晶找李立到潭州府给刘兰、刘松立了户籍,按照姐弟俩的意愿改姓马。自此姐弟俩跟刘家再无关系。

马兰离开侯府时,带着马松跟李晶晶拜谢道别,正容道:“我们姐弟的命都是您救的,此生只要有一口气在,任凭您差遣。”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咏柳》贺之章

春暖花开,万紫千红,莺歌燕语,杨柳依依,几场贵如油的春雨落过之后,便至二月底。

千里之外潭州发生特重大群体炸伤的事在定朝文武百官里传的沸沸扬扬。

这一日长安城皇宫早朝,十几位文官再次跪下请求何冬问罪湖南道都督郝业。

“陛下,郝业刚上任都督不到百日,管辖潭州城府就发生这么重大的案件,足以见他不堪重用。”

“陛下,郝业年岁已高,无法担任都督一职。”

“陛下,此次郝业虽派军队剿灭了潭州帮,然死亡近十名将士,又有几十名少女孩子被凶徒炸成重伤,功难抵过。”

何冬浓眉紧蹙,目光阴冷甚至带着嘲讽俯视跪在不远处十几个大臣,高声道:“你们在外地任主官,发生类似的事,要么连报都不报,要么谎报死亡人数。你们以为朕远在长安就不知道?”

十几位文官顿时头伏于地噤若寒蝉。

何冬喝道:“你们的为官之道是瞒上不瞒下。郝业正好与你们相反,出了事无论大小一律如实上报朕。朕不用郝业,要是用了你们这样的官员,就是不折不扣的昏君!”

他一挥手,站下龙椅下面的两个太监立刻轮流宣读,将十几位文官在外地任职时当地发生死亡超过十人以上的案件全部大声念出。

每件都比郝业报的潭州帮案件大,直听得文武百官无不汗颜。

何冬就是要等着李炳将十几位文官任职期间的发生的大案件讯息都收齐了,这才处置此事。

两个太监这一念便是半个时辰,导致十几位文官相继有六人惶恐昏厥过去。

何冬怒道:“朕不怕出事,就怕出了事不报谎报,让朕变成聋子瞎子不知道百姓受苦受难!朕信任你们,派你们去外地当主官,你们当朕是傻子,一个个的糊弄朕,辖地出了这么多的大事,朕都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当斩!”

文武百官全部跪下口呼:“陛下息怒。”

“潭州万民上书要朕就此事不处罚郝业。朕不能逆了民意,丢了民心。郝业仍是任湖南道都督。”何冬当即下旨将十几位文官免职、革职,又特意下旨将当年推荐前任湖南道都督的出自刘族的刘贵妃降为正四品美人。

刘贵妃是何敬蓉公主的生母,今年三十八岁。

她背后的刘族是长安的四大名门之一,族中子弟遍布朝野各城府。

当年何冬带着几万义兵占领长安,为了顺利登基,为了得到刘族支持,册封她为贵妃。她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慕容英。

去年年底湖南道前任都督出事。都督是刘贵妃的堂伯。在都督与湖南王的来往的信件里提到了刘族。虽然刘族没有同意支持湖南王称帝,然也没有反对。

这些信件已由李炳交给何冬手里。

何冬内心无比愤怒,一直将火气压着,等着过了年处置刘族。

此次十几个文官当中就有刘贵妃的一个堂叔、一个堂哥,说明刘族目的是要赶走郝业,再次让族人去当湖南道都督。

何冬盛怒之下将刘族的两个文官一个免职、一个革职,又将刘贵妃连降几品变成小小的美人。

“退朝!”何冬在文武百官的仰视之下挥袖走下龙椅,出了宣政殿,去了御书房,坐下喝了杯专门泄火浓浓的苦丁茶,感叹道:“苦茶清火,苦药治病,忠言逆耳。”

谁能想到一国之君的他在月初收到了一封只写着“昏君”二字的信。

这封短得不能再短的信是他几年未见面远在潭州的二儿子何义扬所写,让他十分郁闷疑惑。

没过多久李炳在信里给他解惑了。

原来何义扬气愤他任命贪官当了湖南道都督、潭州长史,使得潭州帮迫害百姓。

今日他将事情解决,拿起笔沾墨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十几句话,用信封装上叫贴身太监送往潭州。

午时前何冬摆驾立政殿,发现从守着立政殿宫门的宫人到何义芸、慕容英都是面带笑容喜气洋洋,以为她们是因为刘贵妃被降为美人的事高兴。

只因当年慕容英怀了何义扬六个月时,就被诊断出是男婴,随后生产前中毒,导致何义扬生下来就险些夭折,当时所有证据都证实是前太子妃所为,然而慕容英认定是刘贵妃所为,处处为难刘贵妃。

刘贵妃就算不得何冬宠爱,也是何义蓉的母妃,背后又有刘族撑腰,便与慕容英斗得死去活来,虽未占了上风,然也不是次次都输。

何冬问道:“皇后为何高兴?”

此次刘贵妃降为美人,刘族处于低谷,慕容英必会趁机收拾刘美人。

他想到长女的生母刘美人不死也会掉层皮的下场,心里自是不会高兴。

慕容英正沉浸在再次为人母的极大喜悦之中,未发现何冬称她为“皇后”的细节。

倒是何义芸敏感的拉了一下慕容英的衣袖,笑道:“恭喜父皇,母后为您怀了孩儿,已有一个月了。”

何冬惊喜交集,眉飞色舞,大声问道:“英妹,你真有了身孕?”

慕容英原本微黄的肌肤在付用百日李晶晶制的药粉已变得粉白,笑靥如花,眼睛波光流转,妩媚动人,笑道:“冬哥,我岂会拿这么重要的事骗你?”

何冬连忙双手握住了慕容英香肩,喜道:“好!真好!太好了!”

何义芸满脸喜气,眨眨眼睛,笑问道:“不知道母后怀的是龙子还是龙女。父皇,你希望是什么呢?”

“只要是你母后生的,我都喜欢,都是好的。”何冬体贴的扶着慕容英坐下来,扭头对贴身太监道:“传朕的口谕,皇后有孕在身,后宫谁惹着皇后发怒动了胎气,一律报于朕,朕亲自惩罚。”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待用过午膳,何冬接纳爱妻与娇女的建议,感激李晶晶治好了何义扬的紫癫,又治好慕容英顽疾令她怀孕,将浏阳县赐给李晶晶做了封地。

自圣旨盖上玉玺的当日起,浏阳县所有的税收全部归李晶晶所有,县里的官员包括县令在内李晶晶都能向朝廷推荐合适的人担任。

何冬自登基以来,册封皇室四位王爷、十几位公主郡主郡王,没有一个赐过封地,这回破天荒赐给外姓县主一个县。

转眼到了三月中旬,这一日长安城无风平静,到了黄昏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突降暴雨。

将近子时,两个穿着盔甲的将士骑着黑马冒着大雨奔至皇宫宫门外,痛哭着大叫道:“北地八百里加急军报,速打开城门!”

何冬正在御书房批改奏折,觉得右眼皮猛跳,心神不宁,令太监打开窗户,让带着雨丝的风吹进来透透气。

很快太监领着两个将士到了门边,何冬听闻八百里加急军报,赶紧召见,只听了几句便目光愤怒悲痛口喷鲜血昏厥倒下。

原来太子何义轩在攻打下西北地几个城府后,被轻而易举得到的胜利冲晕了头脑。

他狂妄自大不按李炳巩固北地计划行事,率定朝军队龙腾军、狮啸军深入北地草原,被匈奴十五万大军围住,两次突围失败,第三次仅有两千人逃出,其余一万八千人阵亡。

太子何义轩、国公世子秦楠被万马踏碎,尸骨难寻。

匈奴大军反攻夺回西北地两个城府。

青城危急,北地陷入大乱。

何冬吐血除去愤怒太子何义轩愚蠢无知惨死,更是痛惜死去的一万八千名龙腾军、狮啸军将士。

只一夜皇宫的东宫就遍布白绫,东官上至太子妃下至宫人全部披麻戴孝。

长安秦国公府也是一样,四个大门全部挂上白色灯笼,长房的主子及下人都穿上了孝衣。

三月二十日的半夜,侯府半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何敬焱率虎奔军亲兵护送刚刚得到北地噩耗的李炳离开潭州,火速赶去北地主持大局,保住青城并将丢失的西北地两城夺回。

此次跟随李炳同去北地的还有李云青、曲快手。

三月底一个落着细雨的清晨,潭州国公府侧门门前来了四个骑马穿着孝衣风尘仆仆哭丧着脸的男子。

为首的男子急道:“我们是长安国公府的人,奉国公爷之令给二老爷、二夫人禀报十万火急之事。”

门奴验证了四男的腰牌,打开侧门。

为首的男子特意嘱咐道:“国公爷有令,不得将我们深夜入府之事透露给老祖宗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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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世子阵亡秦跃犯浑 慧淑哭急训夫

玉兰院灯火通明,大厅里四个长安国公府来的男子说完了秦楠在北地战死尸骨丢失,国公爷叫秦跃回去奔丧的事。

秦跃愣了好半天神,突然间放声嚎哭道:“大哥,你怎么死在异乡,尸骨都找不到?我要去北地给你找回尸骨!”

“秦跃,不许你去北地!”贺慧淑蹙眉头高喝,已有四个月身孕,肚子隆起来竟像是怀了六个月。

几天前贺氏曾给她透露了此事,让她做好秦跃前去长安奔丧的心理准备。

她知道秦跃是敢说敢做之人,今个若是不强势的拦住他,他到了长安被人一挑唆真的会去草原找秦楠的尸骨。

秦跃牛眼吧嗒吧嗒落着热泪,痛声哭道:“大哥尸骨丢了,我怎么能让他的魂魄在匈奴狗的地盘悲惨无依的飘荡?”

贺慧淑叫道:“你一回北地都没去过,怎能深入草原?再说了太子的尸骨也丢了,大哥跟太子一起阵亡,那些将士去寻太子的尸骨,定会把大哥的也找回来。用不着你去!”

秦跃急道:“慧淑,我就一个嫡亲的哥哥。我若不亲自找回他的尸骨,心里愧对这份兄弟情谊。”

贺慧淑气急而哭,怒道:“秦跃,你可曾想想我腹里的两个小郎,你要是去了北地草原,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小郎连你的模样都没见过。”

四个长安国公府来的男子不由得瞟了一眼贺慧淑的腹部,原来她怀的是孪生子。

何嫂、小睛赶紧的将四男请出了大厅,不想让他们听下去。

秦跃吓得连忙上前扶住双肩颤抖的贺慧淑,牛眼含泪,失声问道:“慧淑,你怎么不早说怀得是两个小郎?”

贺慧淑双手放在腹部,气道:“我也是昨个才知道此事的。我说了有何用,你哭天抢地的要去北地草原送死,都不管我们娘三了!”

“我大哥身被万马踩踏死得那般惨,我这个当弟弟的是个废物,竟是不能把他的尸身找回来。”秦跃左右为难,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嚷道:“大哥,我要去找你的尸骨!”

贺慧淑气得七窍生烟,突然间失声大哭道:“以前我每回怀孕,你都要闹上一出。我原以为这回你能长进些,谁知你这般浑,竟是命都不要了去北地送死。我贺慧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竟是嫁了这么个浑人,非得把我活活磨死不可。”

她自小聪慧无比,偏偏家遭巨变,嫁了这么一个没有一点脑子的莽汉,常常跟他说话,等于对牛弹琴,生生的把急脾气磨成了如今的温吞性子。

她如今正怀着孕,气大了情绪波动非常大,一瞬间觉得心神疲惫委屈的要命,梨花带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嫂与小晴跑进来,赶紧扶着有昏倒倾向的贺慧淑。

何嫂哭道:“二老爷,二夫人怀着两个小少爷,奴婢求您莫再气二夫人了。”

小晴急道:“二夫人,奴婢叫人去把少爷请回来?”

贺慧淑哭着挥手道:“派人叫业郎回来亲眼瞧瞧他爹有多么浑。我跟他爹实在过不下去了,这就析产分居,明日我就搬出府去。”

秦跃一听“析产分居”,脸色巨变,牛眼立即收了眼泪,起身冲至,抱着贺慧淑的右臂放在怀里,急道:“慧淑,你怀着我们的两个孩儿,身子这么虚弱,岂能搬出府去?”

贺慧淑把右臂从秦跃怀里抽回来,摇头哭道:“我不用你管。我离了你,再不会担惊受怕伤心难过,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

秦跃原自把贺慧淑的右臂放回怀里紧紧搂着,愧疚道:“我不是故意气你,我刚才听到大哥的死就失去理智。”

贺慧淑见秦跃能听得进话了,哽咽道:“大哥身已死,魂已在天上,他如今放心不下的不是爹娘跟你,而是大嫂、康郎、林郎与静娘。你想要尽兄弟情谊,护住他的妻儿便是,何苦要去草原送死,非得到天上去陪他?”

秦楠只有一个妻子就是邓氏。

他们的长子秦朴康今年十六岁,只是个七品上的武散官,二子秦安林今年十四岁,前年科考落榜,连秀才都不是。三女秦婉静今年十三岁。三个儿女都未定亲。

秦楠阵亡,邓氏守寡,三个儿女三年之内不能谈婚论嫁。

虽说邓氏是融王妃嫡亲的妹妹,但是一下子失去了正当年的世子爷夫君,儿女没有一个独立,国公府几个姨娘、庶弟庶妹日子趁此机会岂会下绊子,日子岂会好过?

这几天贺慧淑站在邓氏的角度想了许多回,觉得大房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二房的支持与帮助。

偏偏秦跃这个莽夫,压根想不到这些,冲动的要去草原寻找秦楠的尸骨。

贺慧淑在大哭了一场之后,只有把这个道理直说给秦跃听。

秦跃恍然大悟,深觉爱妻所言极是,只是有个疑惑,当下问道:“此次我去奔丧,只在长安呆些日子就回来,以后就护不得大哥的妻儿。”

贺慧淑长叹一声,无奈的挥手叫何嫂、小晴退下,待大厅里再无旁人,抬头盯着秦跃问道:“你给我说句心里话,可曾想过当国公世子爷?”

秦跃牛眼圆瞪,头摇得似拨浪鼓,坚决果断的道:“我从未想过。”

贺慧淑望着秦跃,心里暗生敬意,天下间能像秦跃这样光明磊落没有贪念的人到底是少的。

“慧淑,你可会怪我?”

如今李老实是从三品的开国侯,又在潭州书院任着极肥的差事,比他这个当姐夫的官大权大的多。

他若是当上国公世子,贺慧淑就是国公世子夫人,许多年后,都将是非常显赫的从一品。

“我根本不在乎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

秦跃感激的道:“慧淑,我就知你与众不同。”

贺慧淑肃容道:“你到了长安跟爹说,娘年事已高不易操劳,让爹把国公府交给大嫂管,这是其一。大嫂管着家就有权,府里那些牛鬼蛇神谁都欺负不到她头上去。”

“你与爹同时写个奏折求陛下册封康郎为世子,这是其二。康郎成为世子,大房所有人的心都定了,大嫂也有了盼头,绝对不会被人挑拨误以为我们二房有夺勋的野心。”

“你说服爹娘日后不要插手三个侄儿女的亲事,都交给大嫂来定,这是最后一件事。大嫂一直以来的心事就是三个儿女的亲事,只有让她自已定,才能让她满意。”

她恨不得把看似简单实则含有许多深意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让秦跃听懂了放在心上,去了长安不要犯浑办砸了。

秦跃听着只有点头的份。

贺慧淑轻叹一声,道:“我怕你到了长安,看到大哥的灵牌,悲痛伤心就忘了,还是我说着你写下来,背记住再把纸贴身带着。”

秦跃扶着贺慧淑去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秦敏业来了,同来的竟是还有李老实夫妻及李去病。

秦敏业泣道:“爹,大伯阵亡,你莫伤心过度。”

李老实神色焦虑,开门见山道:“姐姐,我爹临行前,特意嘱咐过,让去病跟着姐夫同去长安吊唁太子及世子爷。”

李去病穿着一袭黑衫,长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越发衬得容貌俊美,气质贵雅,朝秦跃鞠躬,诚恳的道:“劳烦姐夫带我去长安,一路照顾我。”

“都是一家人,不用说客气话。”秦跃连忙扶起李去病。

贺慧淑已写好了信,交给了贺氏瞧看,望着李去病道:“他不晓事又爱犯浑,你跟他去,这一路还不知是谁照顾谁。”

贺氏挑眉问道:“姐姐,你眼睛都哭肿了,刚才可是秦跃气着你了?”

贺慧淑见秦跃仍沉浸在失兄深深的悲痛之中,不想让他被贺氏骂了,摇头道:“我是为大嫂哭得。”

贺氏才不相信是这样,问道:“秦跃,你可是一听到世子的死讯,就跟我姐姐闹着要去匈奴草原寻他的尸骨?”

秦跃牛眼落泪点头。

贺氏目光冷峻,高声道:“我就知你不会出半点主意,还会说出这样的浑话,乱上加乱。”

秦跃目光愧疚望向哭得跟泪人似的贺慧淑。

贺氏冷声道:“你以为你比几万龙腾军、狼杀军还厉害,去匈奴草原如去潭州大街一样容易?你也不动一丁点脑子想想,那里有匈奴皇帝亲自挂帅的几十万匈奴大军,几万个你都不够他们杀的!”

她就是放心不下贺慧淑,是以得知秦楠阵亡的消息后就给秦敏业说了,让他只要长安国公府一来人就知会她。

秦跃黑脸面色微变,惊诧问道:“此次竟是匈奴皇帝亲征?”

贺氏不再理会秦跃,拉着贺慧淑到一旁说话。

李老实蹙眉跟秦跃道:“姐夫,匈奴皇帝十分狡猾,去年大败之后假装重病,今年开春将西北几个城府让了不战而逃,麻痹我们军队。太子不按我爹的命令行事,私自带着龙腾军、狮啸军深入草原,正好中了匈奴皇帝的计。”

秦敏业跪下哭着恳求道:“爹,孩儿求您就是不为了娘肚子里的两个小弟弟,也得为了奶奶着想,万万不能去匈奴草原。大伯已经阵亡,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奶奶怎么受得了一年两回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去病道:“秦大哥,我爹已经去了北地,他定会用尽全力寻找太子与世子的尸骨,你难道不相信我爹?”

贺氏突然间高声道:“他前脚去了匈奴草原,不管生死如何,后脚我就向陛下递折子,请陛下下旨让姐姐跟他和离。”

秦跃见贺氏一脸决绝,知道她说到做到,终于在秦敏业哭声中下了决定道:“我不会去匈奴草原送死。”

贺氏不再看秦跃一眼,道:“去病,你这回跟秦跃去长安,他只要去匈奴草原或是做了对不起我大姐的事,你立刻写信回来,我绝对不会让我大姐怀着孕还受委屈。”

“是。”李去病恭敬的点头。

秦跃摇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会去匈奴草原,更不会做对不起慧淑的事。”

贺氏用极低的声音道:“姐姐,陛下已将太子降为郡王,棺木不得入皇陵。太子妃被降为郡王妃,已带着郡主搬出了东宫。”

贺慧淑异常震惊。

贺氏面色凝重,道:“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声讨太子,要将他废为庶人。我爹亲笔写的奏折派亲信送到长安,以太子师父的身份将他犯的大罪揽了一些。”

贺慧淑担忧的问道:“叔叔可曾受到什么牵连?”

贺氏面不改色道:“陛下不得不罚了我爹足足两年的俸禄。”

贺慧淑冷哼一声,不屑的道:“那些官员以为你家贫穷,故意让陛下罚叔叔的俸禄。真是卑鄙!”

贺氏点头,继续道:“轩郡王一死百了,连累了你家大哥及那么多的将士丧命异乡,毁掉了多少个幸福的家。”

贺慧淑万分感叹道:“也毁了他自个的家,轩郡王妃母女今后日子不过好过,永远都活在他战败的阴影里。”

贺氏紧紧握着贺慧淑的手,关切的道:“姐姐,明个我让晶娘过来住下,直到秦跃回来。”

贺慧淑感激道:“妹妹,多谢你。”

贺氏特意把秦敏业叫到一边去,十分慎重的道:“你娘如今怀着你的两个小弟弟。你大伯已经没了,你曾奶奶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本家的人嘴毒,怕是要说些对你的两个小弟弟成长不利的话。”

秦敏业岂能想得这么深远,连连点头。

贺氏嘱咐道:“自今日起,你就在府里呆着不要去书院,不让任何本家及外头的人接触你曾奶奶。你大伯是你曾奶奶的嫡长孙,你大伯的事能瞒她多久就瞒多久,最好一直瞒下去。”

秦敏业深深鞠躬,非常动容的道:“多谢姨提点。”

贺氏虚扶起秦敏业,夸赞道:“你是个好的,比你那浑爹强十倍。你娘跟两个小弟弟以后只能靠着你。”

天未亮,秦敏业、李去病带着随从骑马赶往长安。李北奉命保护李去病。

贺氏给贺慧淑说的几件大事在几天后刊登在长安每隔一旬发往各城府的官报。

侯府及潭州书院李府都收到了官报。

自李家搬到潭州,贺氏就要求子女看官报,起初别说李云霄,就连李晶晶都有些瞧不懂,如今却是看得习惯了,已经熟记朝廷官职及一些大臣的名字。

书房里面李云霄双手握着官报,两道黑而粗的眉毛紧蹙,小大人似的长叹一声,自语道:“难怪我娘这几天总是心情不好呢,原来我们家的银钱被陛下扣了啊!”

“出了什么事?”何义扬在临潼深山居住没有官报可看,自从到了李家跟李云霄形影不离,也开始看起官报。

李云霄嘟着嘴不悦道:“我爷爷上了官报的第一条,不是件好事,是被陛下罚了两年俸禄。我爷爷从去年秋天到前些天,好几个月一直在湖南道养病,远离北地几千里,那里的军队打了败仗,陛下仍是罚了我爷爷。”

何义扬由林海推着轮椅过去,接过官报一目十行看完,竟是直接撕了,气道:“子不教父之过。太子犯罪凭什么罚卧虎先生?”

“太子的父亲是陛下。陛下总不能自己惩罚自己啊。”李云霄见何义扬瞪眼生怕他又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赶紧的上前把他嘴巴捂住。

十日后,何冬在朝堂上自责,皇族所有人俸禄减三成、皇宫开销减半,把这笔银钱捐给龙腾军、狮啸军烈士的遗属。

皇族的人没有封地,俸禄又减了三成,均是心生抱怨。几个郡王、郡主去庆王府给皇太后祝寿时特意说了此事。

皇太后这才知道嫡长孙何义轩阵亡被降为郡王,当场就哭得晕死过去。

何冬口谕罚了几个侄子、侄女抄百遍孝经,禁足一个月。

皇帝何冬的亲奶奶太皇太后担心儿媳妇去世,去寺院烧香为她祈福,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雷雨,被惊天动地的雷鸣吓的崩了。

开朝朝规皇室三年一次选秀。何冬建立定朝之后,改为皇室五年一次选秀。

何冬自登基后曾选了三次秀,此次是第四次,遇到长子阵亡、大军大败、嫡亲奶奶去世,直接取消。

何冬下旨皇室所有人三年内不能嫁娶,为太皇太后守孝。

那几个郡王、郡主正值婚配年龄,有的已被何冬赐婚今年就要完婚,有的还未被赐婚,这样就全部拖到三年后去。

长安国公府的庶女秦兰去年被册封为何敬青郡王的侧妃,原本今年成亲,同样推迟到三年后去。

她心情烦闷无比,也不想让别人好过,胆大包天竟是联合秦东报复二房的人,准备设毒计陷害叔叔秦跃及千里迢迢来到国公府吊唁的李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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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去病拒救假小姐 秦跃怒打背主婢

这几日李炳派人将何义轩、秦楠及将士的尸骨送到长安,因分不清哪具尸骨是太子、秦楠的,国公府与轩郡王妃胡静决定弄一个大坟,将他们都丧在长安远郊的山脚下。

国公府之前一直由秦雄晃的元配嫡妻米氏主事。

米氏原是猎户之女,少女时无意中救了秦雄晃一命,成就了姻缘。当时秦雄晃是强盗头子,米氏娘家死活不同意。米氏竟是与娘亲断绝关系,跟着秦雄晃去山里住了。

后来秦雄晃被李炳说服带着底下的几队强盗归顺何冬成了气候。

何冬登基,秦雄晃跟众位武官争夺爵勋,由于他最早跟随何冬,封了最高的从一品国公。

米氏成了国公夫人,到处跟人说自己旺夫,明明大字不识一个,非要管着整个国公府。

她是个好面子又愚蠢的人,偏听偏信,谁奉承她就用谁,除去三个大管家是秦雄晃定的不能换了,其余重要位置用的都是拍她马屁拍得好的人。

秦雄晃早有此意,年年都跟米氏说几回,回回都被米氏哭哭啼啼拒绝了。

国公府有大的宴会时,米氏就把差事都交给邓氏打理。

这回国公府办理秦楠的丧事比秦雄晃过寿场面都要大,事情非常的多,邓氏丧夫悲痛欲绝没有心情管,于是米氏管家不当的许多弊处全部暴露出来。

前来吊唁的贵人们喝的竟是劣茶,只此一件事就把国公府的脸丢尽。

秦跃回府从宾客的抱怨声里听到了前几天国公府下人出的差错,这在潭州国公府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深感贺慧淑管家是多么的不容易,能力比米氏强百倍。

贺慧淑交给他的事情里头一件事就是让他跟秦雄晃提出取消米氏的管家权由邓氏接管。

于是他到了长安国公府的当日就办了此事。

秦雄晃实在是不想国公府再乱下去让外人看笑话,这次连秦跃也提出来了,就直接下令由邓氏管家,把米氏的令牌全部收回。

邓氏正为秦跃丧事办得乱七八糟气愤无比,接了令牌立刻整顿全府,将贪污府里银钱的十几个管事婆子、管事全部打断腿没收财产丢到远郊的庄子去,把这几天犯迷糊办错事的三十几个奴仆、奴婢全部打二十大板,若再犯直接打发卖掉。

邓氏雷厉风行颇有手段,一般人都骗不了她。

下人们见她比米氏厉害的多,根本糊弄不了,全部打起十二分精神办差事。

不过半天时间,国公府明明少了几十人,却是只出了几个小纰漏,比前几天隔一会儿就出大事闹笑话强多了。

米氏原想着要回管事权,听到曾经重用的管事婆子、管事贪污了府里万两银钱,惊愕之余只能暂时息了心思。

几个姨娘带着庶子女来给米氏请安,挑唆米氏与秦跃的关系。

米氏正为失了管家权烦闷无比,这才知道原来是秦跃跟秦雄晃提议。

她竟是愚蠢的中了姨娘与庶子女的计,认为秦跃跟她离心是明氏与贺慧淑指使,气得病倒了。

她的两个嫡女秦红、秦娟闻讯赶来,听到她失了管家权,为她打抱不平,不敢去骂曾经为了贺慧淑打过她们的秦跃,就当着宾客的面骂邓氏狼子野心不孝。

邓氏始终着忍着不吭声,等秦红、秦娟骂完了,派奴仆给她们的夫君送信,说是娘家的事以后不劳她们操心。

众位宾客看过秦国公府的笑话,出了府就说秦红、秦娟嫁出去的女子还插手娘家的事,米氏家教无方,秦家女及秦红、秦娟的子女不能娶。

米氏得知后更是埋怨上明氏与贺慧淑,认为若不是她们教唆秦跃帮邓氏夺了管家权,她岂会跟两个嫡女诉苦,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秦跃是国公府里唯一的嫡子,身份比两个庶子尊贵的多,三品以上官员及皇族的人都由他陪着国公爷秦雄晃来接待。

他天天忙得要命,仍是早晚都去探望米氏,便是如此,仍未得到米氏的原谅。

太子、秦楠及将士的尸骨合葬入土后,秦跃便办了贺慧淑所说的第二件事,跟秦雄晃提出立大侄儿秦朴康为世子。

秦雄晃失了嫡长子,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腰也有些驼了,如今听到嫡二子这般明理大义主动放弃继承爵位,十分欣慰,热泪盈眶道:“跃伢子,你真是个好的,为父没有看错你!”

次日父子同上早朝呈上奏折,何冬叫太监念出奏折并当即允了册封秦朴康为国公世子,又亲口夸赞秦跃仁义。

大房得了管家权又得了世子位,自是对二房感激不尽。

邓氏让已当了世子的秦朴康及二子三女给秦跃磕头下跪谢恩。

“我哪里想得这么深远,都是你们婶婶提点我的。”秦跃一说到怀着两个儿子的贺慧淑,心里想念担忧。

他急匆匆的跟秦雄晃与米氏说了贺慧淑交待的第三件事,准备次日就离开长安返回潭州。

米氏心里暴怒,哭道:“老娘正病着,你不在跟前侍疾,竟是要回潭州去?”

秦跃当着秦雄晃的面粗声粗气道:“娘,我问过太医了,你是心结郁结气得,不是大病。”

米氏气急拿起枕边放的拳头大猴子摘桃图形的玉玩砸向秦跃的脑袋。

秦跃见米氏气得脸红子粗,不敢躲避,玉玩把额头砸出血来落地碎了。

秦雄晃怒道:“你疯了吗,连跃伢子也要打?”

米氏心疼秦跃又哭自己命苦跟儿子无缘。

秦跃最烦米氏无缘无故的痛哭,叫道:“你怎地只有两个儿子?这些天你跟前天天都有人围着说话,我见你跟他们有说有笑,他们叫你娘,你应得那么欢。你有那么多儿女,不少我一个。我这就回潭州!”

上次二房离开长安的前一天,米氏就曾气得拿碗砸过秦跃,这回直接拿玉玩把他额头砸出血。

他顶着流血的额头出了屋,外面站的随从赶紧的请他去大厅坐着,把府里的医师找来给他包扎。

“一群老虎扑上来咬老子,老子都不怕,这点小伤算什么。”秦跃拿帕子直接把额头的血擦掉,仔细一摸竟是鼓起一个核桃大的包来,极为烦闷,叫道:“快去跟去病侯爷说,我跟他这就回潭州!”

“二老爷,马上就用午饭了。”

“不吃了!”

奴仆去了返回禀报道:“二老爷,侯爷上午被陛下召到宫里还未回来。”

且说李去病去了皇宫见到了何冬、慕容英及熟识的何义芸,用了午饭便出宫去了趟李家在长安开的几家商铺,从里面挑了些玩艺,准备带回去给家人。

他出了最后一家商铺的大门,正准备上马车,突然间从前方人群里跑来出一个穿着光鲜年龄十三、四岁的美貌少女,后面跟着两个青年男子叫嚷着要抓她回府。

美貌少女慌乱之中瞧到了鹤立鸡群的李去病,像看到了救星,隔着两丈远就招手并大声叫道:“公子,救救奴婢!”

街道上的百姓以为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岂料李去病跟别的贵公子不同,往后退了一步,兔子似的蹿上了马车。

以前曲家村一出事,村民就躲进家里关上门不出来。

李去早已形成习惯。今个在大街上离府里太远,就躲进了马车,把车帘放下。

“公子,你怎地如此狠心不救奴婢?”少女哭得无比凄惨,只是还未冲到马车跟前伸手拍车窗,便被李北释放出的杀气吓得打了个激灵,声音也弱了些,仍是哭道:“公子,奴婢被两个恶人瞧上了,有家归不得,求您发发慈悲,收留奴婢。”

李去病生怕少女会冲进来,急忙叫道:“你有冤屈去官府击鼓,自有官员为你主持公道。”

李北喝道:“我家公子让你去官府报案!”

两个青年男子追了上来,手里拿着绳索,骂得很凶,还扬手要打少女,可是始终没有打她,更是拿绳子没有捆她。

“吵什么,过了这条街就是官府,你们官府吵去!”

“这小娘眉毛开了不是黄花大闺女,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

“这几条街道常有骗子做下圈套讹诈富贵家子弟。这三人定是骗子。”

李去病坐在马车里将老百姓的议论声听在耳里,暗幸刚才躲进了马车。

“滚开!”李北冷眼瞧着三人漏洞百出,转身跟李去病的随从李开、李心低语几句,便让马夫赶着马车离开。

李家在长安有好几处宅子,李去病对秦家庶子女非常厌恶,根本不想住在长安国公府,只是经不住秦跃再三恳求加上来之前贺慧淑的托付,就住下了。

他在长安这些天完成了李炳交待的任务,已代李家探望慰问了轩郡王妃胡静母女,去拜访了庆王及庆王妃,又见了许多达官贵人,连皇帝皇后也见过了,长了许多见识,也听了数不胜数恭维的话。

他是已经订过亲的人,有了要明媒正娶的嫡妻。

因为身份是李炳的嫡二子,又是开国侯,有许多人巴结他,想把府里的嫡女给他做平妻、贵妾,遭他当场拒绝。

李北琢磨刚才的事是不是被李去病拒绝的官员使的计策报复,可是戏演得太拙劣了。

李去病坐着马车从国公府正门进入,刚回到独居的小院,留守的李施神色焦虑急忙上前来禀报。

“侯爷,您可回来了。跃老爷找了您好几回,原本不用午饭就与您离开长安回潭州,见您入宫就用了中饭去午休,在卧房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把国公夫人跟前的一个大奴婢打成重伤。”

“大奴婢怎么到了姐夫的卧房里去?”李去病惊愕无比,眼神慌乱的瞧着李北,急道:“姐夫把她打成重伤,这可怎么办?”

李北非常淡定的道:“侯爷,国公府的大奴婢都是签了死契的,秦大人就把她打死也无事。您在此等着,下官去瞧瞧。”

李去病在厅里如坐针毡,过了半个时辰,不但李北来了,额头上顶着大血包满脸怒气的秦跃也来了。

“姐夫,你怎地受伤了?”

秦跃挥挥蒲扇似的大手,无比烦闷的摇头,道:“别提了。咱们这就走。”

李北跟李去病使眼色点头。

李去病正不想在国公府呆着,立刻叫随从把行李收拾了,又去跟脸色铁青坐在大厅发愣的秦雄晃说了声,就跟秦跃离开了国公府。

外头天色已近黄昏,秦跃与李去病出了长安城,在郊外找了个客栈住下吃了点素饭就各自去歇息。

李北这才有空跟李去病说了中午的事。

原来秦跃午休时,米氏跟前的一个大奴婢桃香来到卧室前说是奉了米氏的命令有话当面单独问秦跃。

守门的是秦跃的贴身随从,只因桃香是米氏跟前一等贴身奴婢,想着是可信的人,就让她进去,不过随从特意开着半扇门在外面瞧着。

秦跃累了许多天疲惫的很,躺在床上鼾声如雷正睡得香,被桃香推醒刚坐了起来,桃香竟是张开双臂要扑到他怀里去,被他一拳打中右胸飞出去。

秦跃大怒,赤脚下地又狠狠踢踩桃香身上几下,把她的鼻骨都踩断了。

桃香当时一句话没喊出来,就下身流血晕死过去。

秦跃的贴身随从慌乱跪地将事情说了。

秦跃本是穿着里衣出去,被随从哭着说服了穿好了衣鞋,提着桃香的头发,一路把她拖到了米氏的卧房对质。

米氏是叫了桃香去传话,但没有叫桃香去勾引秦跃,发生了这样的事后悔莫及。

秦雄晃与邓氏闻讯赶紧奔命似的赶过来。

府里的医师诊断桃香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而秦跃刚回到长安,无论如何都赖不到他头上。

米氏竟是蠢到怀疑桃香怀得是秦雄晃的种,气得放声嚎哭大骂。

邓氏赶紧把桃香带到偏厅去审问。

桃香昏迷时听到米氏的话,醒来后谎称是怀着秦雄晃的种,但是秦雄晃赖帐,她便改了主意想当秦跃的姨娘。

邓氏半信半疑,为了探出真相,便以桃香全家九条人命做要挟相逼,桃香才供出幕后指使者是秦东。

原来桃香跟秦东有了苟且之事并怀了身孕,秦东自是不会纳她为妾,便说秦跃是个蠢货,让她这几天色诱秦跃,当了秦跃的姨娘,比当他的强。

桃香为了腹里的孩子,只能听秦东的话。她正愁没有机会接近秦跃,米氏让她去传话,这就上演了那一幕。

事情水落石出,桃香被邓氏杖死,她的家人全部打发卖掉。

秦跃把秦东叫来,无论秦雄晃如何拦着,亲自动手打断了秦东的两臂、两腿,让他成了废人日后连院子都走不出去。

秦雄晃叫人去请太医,被邓氏拦住。

邓氏只说了一句话:“庶子害嫡子按律当斩。”

秦跃又去把秦东的生母朱姨娘打得断了几根肋骨直接送到观里去,没他的命令不许回府。

米氏最信任的大奴婢桃香竟是这样背主阴毒之人,米氏难辞其咎。

米氏虽是羞愧无比,然碍于面子,未曾向秦雄晃道歉,更别说秦跃了。

李北面色平静,道:“长安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传遍长安城。”

李去病听得一个劲的摇头道:“长安国公府实是太乱,下回我到了长安,绝不在那里夜宿。”

他一下子想到了秦跃常挂在嘴边李晶晶与秦敏业的亲事,原是觉得不错,如今看来李晶晶绝对不能嫁到国公府。

深夜,李开、李赶到客栈向李北禀报。

原来那三人都出自长安一家青楼,少女是舞妓,两个青年是龟奴,收了秦东与秦兰的银钱,特意设套,想让李去病中计救了舞妓,而后污蔑李去病玷污了舞妓毁了他的名声。

李北怒不可遏,一不做二不休,立即出了客栈骑马去了国公府。

他潜伏进去,把给守夜的奴婢打晕,把秦兰的右臂及头发都削了。

他去了秦东院子,原想着把秦东胯下玩艺割了喂狗,岂料人去院空,便返回客栈。

他给李炳写了封信,将事情前后经过都细说了,而后派人送往北地。

秦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次日一早见隔壁的李去病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满脸歉意的道:“去病弟弟,姐夫实是对不住你,让你受惊吓了。”

李去病轻叹一声,幽幽道:“我们赶紧回家。”

两人带着随从急匆匆的往潭州赶,并不知晓国公府夜入刺客弄残秦兰的事,更是不知一夜之间秦东的身份发生了巨变,由秦国公府庶子变成了田国公府的庶子,田国公夫人亲自带下人砸了秦国公府的事。

且说潭州府这一日天降毛毛细雨。

李云霄与何义扬做完了狄玉杰布置的功课,原本是要跟书院里的小伙伴去玩,见雨渐大,便坐着马车去潭州国公府看望李晶晶。

这些天李晶晶一直守在贺慧淑身边,李家人轮流的去瞧她。

李云霄每天都去,何义扬还是头一回去潭州国公府。

“小瘦子,你说我师父的家人现在到了哪里?”

“他们走了快半月了,应是快到蜀地了。”

“马车停了,我背你下去吧。”

李云霄背起了何义扬下了马车。林海与何义扬的三个贴身奴仆赶紧的将轮椅取下来撑起伞。

李云霄把何义扬放在轮椅上面,关切的问道:“有风呢,你冷不冷?”

何义扬摇头道:“我不冷。你呢?”

很快两小见到了正在玉兰院书房接受贺慧淑指导练大字的李晶晶。

“姨,妹妹!”李云霄跑过来抱住了贺慧淑的大腿,咯咯笑着,又去抱李晶晶。

何义扬朝贺慧淑拱手行礼,道:“慕容扬见过夫人。”

贺慧淑瞧着跟慕容英容貌七成相似的小人儿,笑靥如花,柔声道:“好孩子,你身子可好些了?”

何义扬点头不再说话。

他刚来潭州府时,被病痛折磨的脸都脱相了,浑身上下透着死气,狄家三小见着都害怕。

现在他的紫癫已痊愈,李晶晶从李炳离开潭州开始给他治小儿麻痹,凹陷的脸颊长出肉来,肤色粉白,已跟正常孩子没有区别,就是个子仍是长得缓慢。

李晶晶拿帕子擦了李云霄脸上的雨珠,跟他与何义扬笑道:“下着雨呢,你们怎么还来?”

何义扬挑眉道:“小胖子要见你,我也好久没见你了,就跟他过来了。”

李晶晶笑道:“你是觉得没有人骂你心里难受吧。”

何义扬摊开双手道:“我师父可比你骂得凶。”

“谁叫你刚来我家时脾气那么坏,性子也差。活该狄叔叔严格管教你。”李晶晶是领教过狄玉杰的毒言,对何义扬受此待遇却不同情。他这样的孩子就得狄玉杰来教。

何义扬辩解道:“我现在脾气性子已经够好了。”

李云霄立刻道:“妹妹,你别听他说的。他昨个为一点小事生气打碎了一只碗。”

何义扬小脸通红,扭头望向别处。

李晶晶问道:“今个我还没去给秦家曾奶奶请安呢,你们要一起去吗?”

李云霄点头道:“我要去。小瘦子,你去不去?”

李晶晶见何义扬嘟嘴,高声道:“小瘦子,你来都来了,不去见过秦家曾奶奶不好。”

何义扬只有道:“去就去。”

李晶晶给李云霄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在何义扬耳边嘱咐,让他当着明氏的面万万不能说秦楠阵亡的事。

贺慧淑先亲自去给明氏透露了何义扬的身份,而后请了他与龙凤胎过来。

明氏一直对慕容英心存感激,见到了她的亲生儿子何义扬十分激动,送给他一块绿色的古玉佩。

何义扬见明氏长得非常丑陋,可是说话真诚直爽,又是龙凤胎尊敬的老人,就收下了礼物。

明氏难得高兴,精神头很好,跟几人说着幼时在船上居住打鱼的往事。

外头的雨停了,明氏便带着三小去瞧府里的兽园。

兽园养着几十只动物,一年四季无论奴仆如何打扫,总有着尿粪的臊臭气,是设在国公府的偏僻的角落,跟外面的官道只有一墙之隔。

明氏与三小拿着胡萝卜喂完了梅花鹿,又去瞧十几只孔雀。

几只雄孔雀瞧到明氏跟前的几个奴婢与李晶晶穿着鲜艳的衣裙,便起了斗艳之心开了屏。

李云霄拍手叫道:“好漂亮啊!”

“以前我来十回,它们顶多开一回。你们真是有眼福。”明氏跟着三小一起乐着十分高兴。

秦敏业额头都是细汗,急匆匆走至,先是跟三小使个眼色,而后跟明氏道:“曾奶奶,刚下了雨有湿气地又滑,这就回去。”

“地不滑,我走的又慢,绝对不会摔着。”明氏正在兴头上不想走。

李晶晶见秦敏业满脸焦急,赶紧走到轮椅后面伸手拧了何义扬肩膀一下。

李晶晶用的劲有些大,何义扬疼得差点叫出声,气得扭头瞪眼。李晶晶做了个握拳打人的手势。

何义扬被李晶晶打过好几次,李晶晶真的是不惜力的打他,打得

他非常痛,李云霄不但不说李晶晶,还帮着李晶晶一起打他。

他不得不高声道:“我累得了不想玩要回去。”

“那回去吧。下次再来瞧看。”明氏一听为了照顾何义扬,只有离开兽园往回走。

秦敏业吁了一口气。

明氏刚走出园门,隐约听到远处有凄惨的锣鼓锁呐响声,疑惑道:“隔壁府里动静这么大,可是死了人?”

众人不但听到了锣鼓锁呐声,还听到了许多人呼叫喊着秦楠名字的声音。

秦敏业目光闪烁,摇头道:“曾孙未曾听说。”

明氏喃喃道:“我记得隔壁住得是王大人家,他家的老老夫人岁数比我小,却是病逝好几年了。”

几个大奴婢都不敢接话。

李晶晶走上前问道:“业哥哥,你说姨肚子里的两个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好听啊?”

明氏听到这话立刻笑容满面,高兴的道:“我可要好好活着,等着抱两个小曾孙。”

李晶晶笑道:“是啊。您身子骨这么好,回头帮我姨带两个小弟弟吧。”

李云霄高声道:“我姨可厉害啊,一下子怀了两个小弟弟。我娘到现在都没有怀上呢。”

明氏笑道:“你放心吧,你娘是个非常有福的,很快就会怀上。”

秦敏业将明氏平安送回牡丹院,铁青着脸出院子赶紧叫来管家,气得咬牙切齿道:“让府里的奴仆护卫都带着家伙到府外去,见着穿着孝衣嚎丧的人就重重的打,打完了再去报官,就说他们企图冲击国公府。”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管家满头大汗飞跑着到了牡丹院,叫奴婢把秦敏业请了出来,急道:“少爷,本家的人来得几百个,还雇了几百个潭州的流氓,咱们府里的奴仆护卫倒是把他们都打散了,只是有三个护卫在混乱中被他们打成重伤。他们叫嚣着今晚、明个还来。”

秦敏业怒不可遏叫道:“欺人太甚!”

李晶晶行至气道:“业哥哥,你怎地不去跟郝爷爷禀报,让他调都督府的军队把坏人都抓到大牢去?”

秦敏业脸色羞愧道:“我未料到本家来了那么多人。”

李晶晶急道:“你在府里守着姨跟你曾奶奶,让我二哥带着管家去跟郝爷爷禀报。”

何义扬坐着轮椅跟着李云霄出来了,听完秦敏业与李晶晶的话,叫道:“小林子,你护着小胖子去都督府。外头的坏人敢阻挡,全部杀了。郝业若不派兵,你就提我,他敢不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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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国公府多事之秋 慧淑喜产孪生子

李云霄由林海及随从护着骑马奔去都督府。

李晶晶则与府里的王医师联手抢救三个重伤的护卫。

此事瞒住了明氏,却瞒不住贺慧淑。

“业郎,你行事太鲁莽了,下回可不能如此。”

贺慧淑想到何冬唯一的儿子何义扬就在府里,刚才若是本家与潭州流氓一千多人冲进府来,何义扬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国公府的人就算不给他陪葬,也得贬为庶民,心里很是后怕。

“娘,我怕那些人嚎丧让曾奶奶听见,一急就冲动行事。对不起,我错了。”秦敏业连忙点头认错。

贺慧淑幽幽道:“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我们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秦敏业急道:“娘,太皇太后得知轩郡王阵亡的事,立刻就崩了。大伯阵亡的事,不能跟曾奶奶说。”

贺慧淑左思右想,方道:“潭州书院有护军二千,前不久又增加了三千。你爹未回来之前,我们带着你曾奶奶去你姨府里住。”

傍晚时分,湖南道三千军队穿着盔甲急奔至到国公府前,领队的将军凶神恶煞般抓了秦家本家及潭州流氓四百余人,全部拿绳索捆了,派百名将士把他们押送至军营地牢。

秦家本家的几个老头子闻讯赶来求将军放人。

“李太师临去北地前下令,对潭州国公府及侯府不利歹徒,重者当场处死全家为奴,轻者杖责五十棍发放至北地当军奴。”将军怒目横眉差点连几个老头子都抓起来捆了。

本家闹得最厉害的就是四个老头子的儿孙,被抓了一百多人就有他们,若是去了北地,此生都不能回来。

四个老头子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当晚就有两个老头死了,没过几天秦跃从长安回来得知此事后,怒火冲天,带着几百个将士把去了本家,把十几年前赠予的田产、商铺全部收回来,向外界宣称跟本家断绝关系,又气死一个。

本家这些年仗势欺压周边百姓,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最严重时便连官职低的官员家的奴婢也敢明抢了去,一旦失去国公府的庇护,又没有人当官,地位一落千丈,曾经被他们欺压的人立刻联合起来狠狠的报复。

短短一个月潭州官府就有七十几人状告本家,潭州长史秉公判案,将本家用不正当手段夺下的商铺、田地、银钱等全部收回返给原主,又按律判了本家五十几人流放三千里、杖刑等罪。

之前本家掏银钱雇了几百个二流子到国公府外嚎丧,后来国公府的护卫、奴仆出来赶人。

这些二流子动手把三个护卫打成重伤,军队赶到把一半人数的二流子抓捕直接送到了北地。

他们的家眷恨死了本家,二百多家的老小天天都到本家来要赔偿,不给银钱就到本家剩下的十几个商铺外头哭,把生意都哭没了。

本家不得不卖了商铺,将银钱分给各房。谁知因为分配不均,各房之间产生很大的矛盾,打起来死了两个人,把最后一个老头子也给气死了。

本家当年如何飞速的得到富贵,现在以更快的速度败落。

“去年我们四家送给长安府里的兰小姐、月小姐四千两银票。她们亲口答应提携我们四家每家一人当官。”

“我爹怕她们赖帐,特意派人跟了她们几天。那天她们得了银票就去街上首饰商铺买了许多首饰。”

“我们去长安找她们。她们收了银票不办事这怎么行?”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她们若是不办事,那就把银票退回来,四千两足够我们四家开一家商铺东山再起。”

四家的儿孙被抓了一半去北地,剩下的儿孙当中每家出了一名,当日就离开潭州去了长安国公府。

潭州国公府玉兰院的偏厅,贺慧淑正坐着瞧看从本家收回商铺的帐本,得到了下人的回报,冷哼一声,道:“让他们去碰钉子!”

秦跃从长安回到潭州的第二天,就把明氏、贺慧淑接回府。

贺慧淑已经知道秦跃在长安国公府陷被毁了名声的事。

秦跃拍桌子气道:“那两个牲畜做的好事,还未成亲就打着王府的旗号收受贿赂。”

贺慧淑摇头蹙眉道:“她们的名声毁了就毁了,可叹连累了静娘。”

她说的静娘是秦楠与邓氏所生的嫡女秦婉静。

秦婉静今年十三岁,容貌清丽,端庄大方,聪慧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生母邓氏出身名门,对她管教颇严,小小年龄行事稳重处事公道比四个姑姑强十倍。

她的两个嫡亲的姑姑粗俗愚蠢、两个庶姑姑轻浮阴险,名声都很差。

堂堂国公府的嫡孙女,去年开始议亲,高不成低不就,竟是有些艰难。

如今她要为她爹守孝三年,孝期满了就是十六岁,那时岁数已大再议亲只怕更难。

管家领着两个风尘仆仆穿着黑衣快靴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进来,“二老爷、二夫人,他们是世子跟前的侍卫,奉世子之令,给您们送信。”

“小的见过二老爷、二夫人。”两名侍卫双手将两封信呈上,瞧到秦跃黑皮肤的额头光洁没有留下半点疤痕,有些意外。

秦跃接过世子大侄子秦朴康的信一目十行粗略瞧过,牛眼瞪圆,叫道:“慧淑,秦东那个牲畜不是爹与朱氏所生,他是田叔叔与外室女人所生的私生子,爹竟是替田叔叔养了他十几年!”

贺慧淑看着邓氏写的长达二十三页的长信,正看到同样的事件,只是有一件事在秦朴康的信里没有写,丽脸表情震惊,失声道:“田家洪婶婶恼怒爹爹多管闲事帮着田叔叔瞒了她十几年,带兵把还把咱们府砸了,还把爹跟娘打了。”

秦跃气急败坏,砰的拍桌子恼怒叫道:“爹替田家养了十几年儿子,洪婶婶为何打爹跟娘砸了咱们府?”

贺慧淑头也不抬,高声道:“本朝朝规官员不得养外室有私生子。你不知晓,爹不知晓,田叔叔不知晓,当满朝文武官员也不知晓吗?田家被百官弹劾,田叔叔国公爵位不保,洪婶婶气无处可发,可不就找到了爹娘。”

秦跃面色尴尬,气呼呼道:“明明是田叔叔的错,凭什么爹娘替他承受洪婶婶的怒火?”

“若是我是洪婶婶,直接告御状,爹爹包庇田叔叔同样有罪应受严惩!”贺慧淑瞪了秦跃一眼,冷声道:“即是好兄弟同甘共苦,那就一起受罚,都丢了国公爵位完事。”

秦跃急道:“慧淑,你怎么这样说话?”

贺慧淑对秦跃恨铁不成钢,怒道:“谁要爹做出这样的事,愣把别人的庶子当成自家的庶子养。若不是你这回被那个牲畜惹急了,把他的腿打断,爹还得瞒下去,日后他捅出天大的祸事,也是咱们府里兜着!”

秦跃连忙走过来蹲下,柔声哄道:“慧淑,你莫动怒。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贺慧淑看完信,热泪盈眶,摇头道:“大嫂太不容易了。”

秦跃在长安国公府时几次看到邓氏被米氏、秦红、秦娟骂得痛哭流涕,也是知道她受了很大的委屈。

贺慧淑心情烦躁,推开小山一样挡着光线的秦跃,蹙眉道:“我去妹妹那里住些天,你就在府里陪着奶奶。”

秦跃急道:“慧淑,你怀着身孕别离开我。”

若是以前秦跃求上几句,贺慧淑便允了,这些天着实被秦家接踵而来的破事气着了,决定与其在府里呆着生气,不如去贺氏那里住着舒心。

秦敏业将贺慧淑送到了潭州书院李府,李家人非常欢迎她过来住。

贺氏瞧着贺慧淑双眼有泪痕,立刻问原因,得知不是秦跃气得,而是被长安国公府乱七八糟的事弄得闹心,安慰道:“姐姐,你大嫂这才刚管着家,过些日子一切都上手了,事事也就顺了,等过了几年,你跟姐夫回长安,国公府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贺慧淑眼睛一亮,点头道:“我钻了牛角尖。你说的有理。我这就给大嫂写信,让她一定要往远处想,莫被那些人气着了。”

秦家本家的四人到了长安,去国公府要见秦兰、秦月,自是碰了钉子,铤而走险去长安府击鼓把她们告了。

秦兰断了右臂,又被秦家人状告以青郡王的名义收取贿赂,名声尽毁。

牛王妃穿着朝服捧着亡夫何夏王爷的灵牌上了早朝,若是何冬不撤旨取消秦兰做她二儿子何敬青的侧妃,她愧对何夏,这就一头撞死。

何冬正对这门亲事无比后悔,立刻允了牛王妃,并下旨要求刑部严查此事若是属实严惩不怠。

次日早朝刑部官员将案情如实禀报。

何冬龙颜大怒,下旨国公府立即退还本家四人四千两银钱,秦兰、贬为庶人发往北地为军奴,秦月此生不得嫁官员,秦雄晃管教无方,国公府混乱不堪,本因降爵,体恤他刚丧嫡长子,改为罚银三万两、闭府思过一年。

秦雄晃当场昏厥,醒过来之后已回到长安国公府卧室,欲哭无泪。

米氏只知道痛哭,秦红、秦娟被婆家拘在府里出不来,妾室柳氏、凤氏怕触霉头不敢来。

邓氏带着三个儿女就在隔壁,得知秦雄晃醒了,赶紧过来。

秦雄晃下令将柳氏、凤氏、秦月全部送到郊区宅子跟朱氏一起关起来,把秦立送到北地最苦的军营。

邓氏低声道:“爹,府里帐本上银钱尚多,只是一下子就拿出三万两银钱交了朝廷,怕是会落人口实,我寻思着卖掉长安的几百亩田地、两个商铺做做凑钱的样子。”

米氏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目光厌恶的瞧着邓氏,叫道:“田地是根本哪能卖掉!商铺个个年年都能赚几千两银钱,绝对不能卖!”

“从今日起,无论我活着还是过世,府里的大小事都不许你过问。”秦雄晃已不是第一次见识米氏的愚蠢,这回已是蠢得无可救药,她把两个嫡女带得跟她一样愚蠢,几个庶子庶女没一个好东西,亏得两个儿子及三个嫡孙都不是她带大,不然秦家彻底没了希望。

米氏嚎哭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我救了你的命,你能有今日的富贵吗?”

“你若不是救了我的命,我能让你当上从一品的国公夫人?”秦雄晃脸色黑里泛青,把几个管家叫进来,下令道:“这就立刻给各府送去口信,今后国公府当家的主母是邓氏,有什么事都找邓氏,若是找了米氏,就是对国公府不敬!”

米氏哭得昏厥过去,秦雄晃令人把她抬走,日后没他的同意,不许她进来探望。

邓氏派人给秦雄晃的老对头邓影国公府里的当家主母传去口信,把在长安繁华地段生意最好的两个商铺贱卖给邓国公府。

朝堂之上,百官弹阂秦雄晃时,偏偏邓影站出来替他说了几句公道话。

邓氏又说服秦雄晃,把世子也就是嫡长子秦朴康送去北地军队,仍是秦楠生前所在的军队龙腾军、狮啸军。

此事传出来,何冬夸赞国公府忠烈爱国,给病中的秦雄晃赐了药材。秦国公府的名声恢复了些。

自四月底起,贺慧淑就常到李府小住。

夏季过了进入初秋,贺慧淑快生前,贺氏带着李晶晶住到了潭州国公府。

九月初的一个中午,贺慧淑刚用了几口午饭便见红了,一个时辰过去,先后顺利生下两个康健的小男婴。

当哥哥的小男婴肌肤粉白,容貌随了贺慧淑很是漂亮可爱,当弟弟的肌肤只比炭略白些,牛眼大鼻子容貌跟秦跃一模一样。

潭州国公府所有人欢喜无比,只因两个小男婴嫡亲的大伯刚去世不到一年,不能张贴喜字、放鞭炮,便煮了些红鸡蛋送给亲戚朋友。

满月酒办得非常低调,只请了李家、秦跃的几个下属。

这一日,潭州国公府大门来了两个穿着新衣的白发老婆子,自称是明氏同村的姐妹,曾跟她是手帕交,如今托儿孙的福过了好日子搬到了潭州,特意过来看望她。

门奴盘问了许久,领着她们去了侧门,禀报了秦跃、明氏,这才请她们去了牡丹院。

明氏见到了老姐妹,十分激动,说了好些话,派下人用马车把她们送回家。

一个月里,这对两婆子来了国公府好几次,先是带着几个小曾孙来,后来把四个成年的孙子也带来了,指着明氏给四个孙子在府里找份差事。

明氏不好推辞,就让秦跃去安排。秦跃把四人安排当了门奴。

谁知四人当值的第三天晚上就糊里糊涂的放了本家的两个妇人进府。

这两个妇人对国公府的地形非常熟悉,由于天黑,未曾被人发现身份,竟是顺利的走到了牡丹院。

牡丹院守院的两个老婆子自是不肯放两个妇人进去,赶紧叫人把她们赶出去。

说来也巧,明氏偏偏那晚吃多了出去散步,回来时正好碰到这一幕。

两个妇人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疯了似的哭叫,“老老夫人,本家都知道罪了,您大人大量原谅本家,仍是认了本家吧。”

“老老夫人,您的四个堂弟过世前都说对不住您这位嫂嫂,求您原谅,求您庇护本家。”

明氏压根不知道本家四个老头子去世的事,更不知道国公府已经跟本家一刀两断,惊诧的问旁边的四个大奴婢道:“他们都病逝了?我不是说过,他们病逝就知会我吗?”

四个大奴婢急得要哭出来,道:“老老夫人,您快进院子吧,稍候由二老爷、少爷给您细说。”

“老老夫人,本家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家家都已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求您大发慈悲认回本家。”

“老老夫人,本家如今已无路可走,只差一步就要散了。”

几个奴仆冲出了,把两个妇人的嘴堵了就要押走。

脸圆妇人的女儿曾是前任湖南道都督的妾,被发到北地当了军奴。她曾与丈夫求国公府救女儿被拒,一直怀恨在心。

她见明氏被四个奴婢扶进院,眼里射出无比怨毒的目光,奋力挣脱,把嘴里的布扯出来,尖叫道:“秦楠开春在匈奴草原被万马踏死!国公府名声狼藉不得圣心,富贵不了几年!”

她被奴仆重拳打晕倒地。

明氏听到嫡长孙秦楠惨死、国公府要倒的事,张大嘴巴未叫出声来身子就猛地往后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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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明氏闻噩耗弃命 晶晶巧用法救明氏

贺慧淑正在瞧着奶娘给孪生子喂奶,听到秦跃在偏厅怒骂声,心一紧,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晴急忙出去问了返回禀报道:“二夫人,新来的门奴不懂规矩,放了秦家的两个妇人进府。两个妇人竟是到了老老夫人跟前说了大老爷阵亡的事,老老夫人听了就气昏过去,二老爷刚才已赶了过去。”

“左防右防仍是防不住,此事到底让奶奶知晓了。”贺慧淑脸色倏变,顾不得发怒,这就去了牡丹园。

卧室雕着吉祥图案的紫檀木床上面躺着明氏,此时她面色青白,额头上扎了十几根银针,双眼嘴唇紧闭,双拳紧握,似乎十分痛苦。

王医师正愁眉苦脸不知道往明氏哪个穴道下针,见到秦跃夫妻,立刻道:“二老爷、二夫人,老老夫人病来的又凶又急,脉像微弱,我用了银针扎了十几针都不见醒来。您们快把晶郡主及潭州书院的王大医师请来救治老老夫人。”

贺慧淑失声道:“晶娘今个去了封地浏阳县巡视不在潭州。府里去浏阳县来回三百多里。”

秦跃牛眼含泪,失声道:“慧淑,我这就去找晶娘,你守着奶奶。”

贺慧淑探手抓着秦跃的衣袖,急道:“你必须守在奶奶身边,我派人去书院找业郎,让业郎去找晶娘。”

秦敏业在潭州书院读书住在别院。国公府的两个管家骑马到了书院,一个去请了王大医师,一个去李家找到秦敏业。

“晶妹子、霄伢子、扬伢子住在县城里的驿站。我跟你一起去。”李老实见情况紧急,叫奴仆取了件斗篷披上就骑马跟着秦敏业去了浏阳县。

贺氏担心贺慧淑,派了跟前的大奴婢何愉去了国公府,有什么事赶紧回来禀报她。

王大医师赶到国公府牡丹园时,明氏只剩下一口气,秦跃、贺慧淑、王医师想尽办法都无法令她清醒过来吃下保命丸。

“下官这就施针让老老夫人醒过来。”王大医师急中不乱,手腕稳而不抖,三十几针扎了下去。

明氏悠悠醒过来,吐出一口浊气,老眼昏花把秦跃认成了秦楠,有气无力道:“楠伢子,奶奶到地下来陪你了。”

秦跃泪流满面,正要告诉明氏认错了,贺慧淑急忙拧了他胳膊一下,把保命丸塞在他手里,让他立刻给明氏吃了。

明氏吃了保命丸,明白过来,老眼流出热泪,痛声哭道:“我那大孙子,武功高人又好,就这么去了,还死得那般惨。”

秦跃痛失兄长一直很悲痛,跟着明氏一起伤心的大哭。

王大医师抬手阻止贺慧淑给明氏擦眼泪,轻声道:“老老夫人哭出来比气憋在心里强。”

明氏哭累了竟是睡着了,只是没有像以往那样打着雷声般的鼾。

王大医师给她把脉,摇头道:“老老夫人生机渐无,活不过三日,你们准备后事吧。”

秦跃放声大哭道:“慧淑,奶奶不行了,我现在派人去给爹送口信,请爹赶回来。”

“你等等。”贺慧淑一把拉住秦跃。

她心里急乱,面上却是非常沉稳,道:“王老,天色已晚,您就在客房住一夜,最迟明早我外甥女晶县主就从浏阳县赶回来。”

王大医师一听李晶晶,立即点头道:“好。我就等着晶县主。”

浏阳县驿站设在县城外,离码头三里路,是一座三进的院子。

三小与狄玉杰都住在第二进院子,前后进院子住着郝业特意调来百名湖南道将士,驿站外面还有百名将士昼夜值守。

李老实与秦敏业骑马赶至,守夜将士的小队长得知国公府老老夫人明氏命在旦夕,赶紧把两人带到李晶晶住的房屋门前。

李老实拍门高声道:“晶妹子,业伢子的曾奶奶犯病昏过去,你快起来跟我们回潭州给她瞧病。”

他这一拍门,住在隔壁的两小及狄玉杰都从睡梦里惊醒。

李云霄与何义扬住同一间客房。

李云霄先是有些迷糊,很快身子一颤,大声叫道:“妹妹,我跟你一起回潭州。”

何义扬半睁着眼睛,见李云霄迅速穿着衣裤,忙坐起来,急道:“小胖子,我也回潭州,不在这个破地方住了。”

驿站的条件比李家自是差远了。若不是李晶晶坚持住驿站不住县令府,他才不会跟着李云霄住在这个破地方。

李云霄摇头道:“我妹妹着急回潭州,我跟她是要骑马的。小瘦子,你身子弱经不起颠簸,骑不了马啊。”

何义扬倔强的道:“我能骑。小林子,快给我穿鞋!”

“主子,世子是为您身子骨着想。”林海衣裤未脱就躺在旁边的木床上,李老实与秦敏业刚才进院时,他就醒来坐起来。

何义扬仿佛生怕李云霄借机会甩了他,大声道:“我的紫颠早就好了,腿也已经开始恢复。我不怕颠簸,我能骑马!”

“你们都不许骑马回潭州。”李晶晶在屋外高声道:“要么坐马车回书院,要么在这里等着,我瞧过了秦家曾奶奶病情就回来。”

李云霄听到李老实的催促声,急道:“妹妹,我穿好衣服了,你等等我啊,我骑马骑得可好了。”

何义扬叫道:“小晶娘,你都能骑马,凭什么不让你哥哥跟我骑马?”伸手推了一把给他穿鞋子的林海,示意动作快些。

狄玉杰穿上外衣头发披散着从客房里走了出来,追随递上玉簪,他接过来将长发一束,道:“你们都离开驿站,我一人住着有什么意思?”

李老实催道:“好了。你们都回潭州。”

原本李晶晶一人回潭州,现在变成四人都回去。

因是要赶回去救人命,骑马必须要骑得快。

李云霄身子非常结实倒还好些,李晶晶震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何义扬就更别提了整个人都要被颠簸碎了。

从驿站到潭州国公府一百多里路,众人骑马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李晶晶下了马瞧到何义扬面色苍白嘴唇紧闭,问道:“小瘦子,你体力透支了,快去躺着歇息。”

何义扬艰难的张嘴倔强的小声道:“我好着呢。”话音未落,被林海抱下马,就哇得朝着地面吐了出来。

李云霄跑至拿着帕子给何义扬擦嘴,见他又做呕吐状,关切的道:“小瘦子,你快都吐出来,别咽回去。”

何义扬非常难受的点头。

李云霄安慰道:“我上回在太清观比你吐得厉害,还把焱哥哥吐了一身。”

狄玉杰跟李晶晶挥手道:“你去救老老夫人,我带他们去歇息。”

丑时二刻,正是夜晚人睡得最沉的时候,李晶晶来到了明氏的床前,一边把脉一边听王大医师说着刚才采取了什么急救方法用的了什么药。

“小晶娘,你一定要帮我救救我奶奶。”秦跃痛哭流涕,就差给李晶晶跪下了。

贺慧淑见到了跟贺氏长得几分相似的李晶晶,慌乱焦急的心里如同有了依靠,哽咽着道:“我的晶娘,我们刚才给奶奶吃了你制的保命丸,怎么还保不住她老人家的命?”

李晶晶面色疑惑,自语道:“秦家曾奶奶明明可以再活四年,怎么这就没了生机?发生什么事了呢?”

贺慧淑气愤填膺道:“我天天防贼一样防着潭州秦家那群人,岂料昨个晚上秦家的两个妇人混了进来,跑到奶奶跟前说了大伯阵亡、国公府不得圣心的事。”

秦跃无比自责的低下大脑袋,语气十分愧疚,哭道:“都怪我太蠢,未跟慧淑说就把刚入府的四个人派去当了门奴。”

“原来秦家曾奶奶受了很大的刺激啊。”李晶晶长叹一声,环视失声痛哭的秦跃一家三口,目光落在王大医师身上,道:“患者放弃求生,是以服下保命丸之后脉像仍然很弱。”

王大医师点头,轻声道:“你跟我想的一样。老老夫人不想活了,就是服了仙丹也救不活她。”

贺慧淑跪到床前,握着明氏蒲扇似肉厚的大手,情真意切的哭道:“奶奶,您怎地不想活了?你睁开眼瞧瞧秦跃、秦敏业还有我。我们都需要您,您可不能抛下我们不管。”

明氏、米氏同是出身卑微,前者是渔女,后者是猎户家的女儿,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明氏比米氏宽容、实际、善良的多。

她跟明氏的关系比她跟米氏的关系好太多。

秦跃跪在贺慧淑旁边,嚎哭道:“奶奶,你不止一个嫡孙,我大哥没了,你还有我这个二嫡孙。我跟慧淑愿意永远在潭州侍侯孝顺你,你不能这么去了。”

秦敏业想到贺氏之前说得话,急得大哭道:“曾奶奶,我的两个弟弟刚满月没几天,他们还等着您抱,您可千万别抛下他们不管。”

贺慧淑听得一颗心要蹦出胸膛。

她怀着孪生子时秦楠去世,如今孪生子刚满月明氏若是去世,她的孪生子就会背上克死亲人的凶名声。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她把李晶晶拉到一旁,泪流满面压抑着情绪低声道:“晶娘,你千万不能让你业哥哥的曾奶奶去世了。她这么去了,你的两个小弟弟可就要背上克长辈的凶名,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李晶晶之前听贺氏说过此事,是以秦跃去长安奔丧时,来到国公府守着明氏住了一个月。

眼下明氏是放弃了生机不想活了。她暂时想不出办法让明氏恢复活下去的信念。

王大医师忍不住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贵府的老老夫人年岁将近八十已是高寿,下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她病逝,也是喜丧。”

贺慧淑抬起头哭道:“王老,实不相瞒,被我们弃出去的本家正盯着府里,但凡能抹黑我们的机会,他们绝不放过。我大伯子年初惨死,我奶奶这要是也病逝了,他们定会说我的两个小儿子命硬克的。”

王大医师自是听说国公府本家的臭名,劝慰道:“你管老老夫人叫声奶奶,你的两个小公子得管老老夫人叫曾奶奶,都过了四代还克什么?”

贺慧淑伤心欲绝哭道:“虽是如此,可是三人成虎。传的人多了,就坐实了我的两个小儿子凶名。可怜他们刚满月就要背负这样的名声,日后都会被人低看一眼。”

李晶晶星目一亮,上前几步,仰视着哭成泪人的小黑熊表哥,道:“业哥哥,你去把两个小弟弟抱过来。”

秦跃内心沉痛,挥手无力的道:“业郎,你去把他们带来,我们一家人给你曾奶奶送终。”

“我和业郎一起去。”贺慧淑与秦敏业出去一会儿,就一人抱着一个裹成粽子似的小婴孩返回。

模样长得像贺慧淑的秦家老二叫秦立邦,模样随了秦跃长得跟黑熊崽一样的秦家老三叫秦家浩。

两个小婴孩虽是由奶娘哺乳,但是贺慧淑没少下心思,天天花至少三个时辰陪着。

眼下他们正睡着香,被李晶晶挨个摇醒,那个恼怒生气,哭得惊天动地。

秦跃怕贺慧淑抱久了手酸,连忙接过她手里哭得嘴张得能塞进一个大包子的三儿子。

李晶晶趴在明氏耳边道:“秦家曾奶奶,您听见没有,您的两个刚满月的小曾孙哭得多伤心。”

两个小婴孩明明是闹觉,到她嘴里就说成为明氏伤心。

明氏一直很喜欢秦跃一家人,更是非常喜欢孪生子,从他们生下来后,每天都要瞧看一会儿。

李晶晶的话传到明氏耳里,明氏就是觉得孪生子是舍不得她逝世。

李晶晶长叹一声,沉声道:“您要是这么去了,他们要背负命硬克死长辈的凶名。您最是慈祥疼爱小辈,舍得让他们这么小就被人瞧不起吗?”

秦敏业哭着抱着二弟往明氏耳边凑,泣道:“曾奶奶,我明年就要科考,我要让您瞧着我当上举人。”

明氏紧闭的眼睛落下泪水,右手抬了一下,张开嘴巴要说什么,却是发不出声音。

秦敏业大叫道:“曾奶奶哭了。”

秦跃瞧到明氏手动了,激动叫道:“我奶奶手动了!”

王大医师赶紧上前来俯身给明氏把脉,瞧看她嘴巴越张越大,嗓子发出古怪的声音,恍然大悟难怪她打不出呼噜。

李晶晶问道:“病情如何?”

王大医师急道:“老老夫人嗓子眼有浓痰,一口气不上来,也说不出话。你们赶快找一个气息悠长的人给她吸痰。”

痰是人体肺火形成的脏物,极为恶心。

明氏年岁大,产生的痰都是黄色腥臭气很重的浓痰,瞧着就特别恶心,何况用嘴去吸出来。

谁这样给她吸一次痰,几天都会吃不下饭,日后每次只要想起来都会觉得十分膈应。

富贵人家都是找一个习武的奴仆、奴婢,事后赏一笔银钱。

秦敏业立即转身将二弟交给贺慧淑,道:“我习武气息很长,我来给曾奶奶吸痰。”

“你没成亲,做不得这事。我来,你娘应该不会嫌弃我。”秦跃伸手拦住了秦敏业,望了一眼朝他点头表示赞同的贺慧淑,把小儿子交给了李老实。

他凑到明氏散发出酸臭味的嘴前,嘴对嘴用力去吸,一下子就从她喉咙里吸出一大团浓痰,当场恶心的浑身颤了一下。

李晶晶叫道:“姨父,快把痰吐出来。”

明氏跟前一个大奴婢已捧成红铜痰盂到了跟前,高高举起,道:“二老爷,痰盂在此。”

秦跃猛地扭头把痰吐掉,又去吸了两回,直到明氏睁开眼睛这才停下。

王大医师给明氏把过脉之后,将她身上的银针都取了,喜道:“好了。这回老老夫人命保住了。”

秦跃牛眼布满红丝,跪在地上长吁一口气,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哭道:“奶奶,您这回真的是吓死孙儿了。”

王大医师特意上前道:“老老夫人,您真是有福,孙子、曾孙抢着给您吸痰,极孝顺您。”

明氏目光宠溺感激的拍拍秦跃的手,泣道:“好孙子,你吸了我的痰,太受罪了。”

秦跃抱着明氏的手臂,摇着大脑袋,竟是撒娇道:“奶奶,孙儿不受罪。孙儿不嫌您脏,慧淑也不嫌您脏。”

李晶晶目光在秦跃、贺慧淑之间打转,忍不住要笑。

贺慧淑正惊喜着听到秦跃的话,伸手拧了他肩膀一下,低声道:“你说什么浑话呢。”

李老实面带微笑,熟练的抱着秦家老三把他哄着睡着了。

“我有些饿了。可有吃食?”明氏即是想通了要为了二孙子一家人好好活下去,那就不能亏待自已的肚子。

秦敏业问道:“王爷爷,我曾奶奶能用些吃食吗?”

王大医师收起了医箱,点头道:“能的。府里给她老人家弄些清淡易消化的吃食。”

明氏立刻道:“我不喜吃清淡的,我要吃荤。”

王大医师无奈的摇头。他回回建议明氏吃素的,明氏没有一回听。

贺慧淑吩咐道:“快去做老老夫人喜吃的三鲜汤粉、小笼肉蒸饺,分量多些,我们也吃。”

清晨李云霄、何义扬特意早起过来瞧看,得知明氏命保住了吃了两大碗三鲜汤粉、一屉小笼肉蒸饺正睡着,在她的卧室听到雷声一般的鼾声。

何义扬嘀咕道:“早知道这样不如在浏阳县呆着等小晶娘。”

李云霄立刻道:“她是我妹妹。我得跟着她啊。”

何义扬低头道:“算了,那破驿站呆着也没劲。”

李晶晶怕明氏的病情反复,就在潭州国公府住了两天,正准备要再次去浏阳县,元洪子亲自来了,面色凝重说是丁素然有要事跟何义扬说,请他立刻回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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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皇子心伤身体康复 贺氏终有喜

何义扬没好气道:“我想跟小胖子、小晶娘去浏阳县。有什么事,你这就说吧。”

元洪子摇头道:“事关重大。我师母要当面亲口告诉你。”

李晶晶感激何义扬那天深夜从浏阳县坐马跟来,便道:“小瘦子,我们跟你一起回府,等我师母给你说完事再去浏阳县。”

狄玉杰与三小回了书院。

丁素然单独把何义扬叫到卧室,拿出一封信,轻叹一声,目光怜悯,缓缓道:“扬郎,你母后怀着你的小弟弟将要临盆,信不过别人,让我与你姥爷都回长安帮她生产。”

何义扬夺过信来瞧过后几下撕碎,气道:“她把你们都叫走,我怎么办?”

丁素然好声解释道:“你的小儿麻痹症未治好,只能留在太师家让小晶娘给你治病,不能跟我们回长安。”

何义扬叫道:“她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我父皇呢,也不管我吗?”

他曾给何冬写了两封信,第一封信只有“昏君”两字,第二封信多了些内容,除了昏君两字,多写了几句话,替李炳被罚两年俸禄打抱不平。

何冬并没有生气,给他回了两封内容丰富的信,并立刻针对他的指责做了让他满意的事。他心里对何冬多年不见他的怨气减了些。

丁素然不会骗人,更不想骗视为亲孙的何义扬,只有轻声道:“她的意思就是你父皇的意思。”

何义扬泪流满面,哭道:“昏君、妖后都不是好人!”

丁素然倒是没有伸手捂何义扬的嘴巴,也没有再说什么。

何义扬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挥手道:“你跟姥爷都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偏厅里面赤灵子正与曲氏、贺氏辞别。

贺氏几天前就得了李炳的信,知道三老要离开潭州去长安皇宫守护慕容英生产,何冬将病未痊愈的何义扬托付给了李家。

何冬如今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何义扬,出不得半点差错。

贺氏本来心里压力很大,刚才听赤灵子说慕容英怀的是龙子,看来何冬与慕容英更重视的是未出世的龙子,顿时压力轻减了些。

元洪子在院子里跟李晶晶说了此事。

李晶晶依依不舍的道:“大师兄,你这就跟师父、师母走了啊?”

元洪子伸手摸摸李晶晶的头发,柔声道:“师父、师母年事已高,身边不能没人。我从去年开始就辞去了白云观首席大药师职务,陪在二老身边。”

李晶晶问道:“大师兄,小皇子出生之后,师父、师母会再来潭州吗?”

元洪子抬头望了高空白云,轻叹一声,低声道:“多半不回来。”

李晶晶内心顿时对等于是被何冬、慕容英放弃的何义扬充满了同情。

广明子从清云观赶来给三老送行,像个孩子似的哭了一通。

赤灵子拍拍广明子的肩膀,温声道:“你这个性子,还是留在潭州的好。”

元洪子嘱咐道:“你与师妹互相照顾。”

太清观的子风观主得了信连夜急匆匆赶来。

丁素然扶起跪地不起哭泣的子风,内心很是欣慰,难得柔声道:“为师收的徒弟不多,你是其中一个。你如今虽在偏僻的太清观,然一样悬壶济世救治贫穷百姓。为师最欣赏你!”

赤灵子特意跟李晶晶道:“小晶娘,你药术精湛,就是做我的师妹也绰绰有余,当初有了广明子牵线,我捡了个大便宜收你当了记名弟子。”

李晶晶仰起小脸,微笑道:“师父,您太抬举我了。”

赤灵子正色道:“我名下的正式弟子都需入了道教,还要为了道教救治不想救的患者,更是要经常跟佛教的大药师比拼药术争夺天下药师排名,无穷无尽的烦恼。”

李晶晶眼帘低垂。同样的话元洪子、广明子都曾说过。这回由赤灵子本人说出来。她心里特别感动。

何谓良师益友,这三人所作所为就是。

赤灵子道:“我不收你做正式弟子,仍让你是记名弟子。这样你就多许多的自由,少许多的责任。”

“师父,多谢您这般为弟子着想。”李晶晶跪下磕头,热泪盈眶。

三老离开时,何义扬原本不出来相送,被龙凤胎骂了几句,坐在轮椅上由林海推着到了李府的大门前。

深秋带着凉意的晨光照在何义扬的容貌清秀的脸上,哭了一夜红肿的眼睛含着泪水,雪白的牙齿咬着红润不薄不厚的嘴唇。

待马车奔驰远去消失不见,两行泪珠顺着肌肤白里透粉的脸颊落下,染湿了华贵的云锦灰袍。

曲氏瞧着心酸,递上帕子柔声道:“莫哭,把泪擦了。”

李晶晶走过来,轻声道:“奶奶,你让他哭吧,哭出来了不憋在心里反而好。”

何义扬沉默了几天,在李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恢复了原样。

到了年底,何义扬双腿肌肉恢复九成,可以站起来短距离行走。

“小林子,你们几个不许过来!”

他非常热衷于在院子里走路做康复运动,不让任何人扶着,每回都坚持走到双腿实在承受不了身体重量马上摔倒在地,这才停止。

“小胖子,今个我还是比你吃的多,快叫哥哥!”

“吃的多算什么本事?你要是真厉害,跟我二哥比学问。”

巨大的运动量让他的饭量猛增,胃口变得很大,比李云霄还能吃。

一个冬天就胖了二十斤,个子也跟吃了增高仙丹似的长了飞快,已经比李云霄高了,初次见他的人再也不会认为他只有四、五岁。

“小胖子,我比你高半个头。”

“你怎么不说我二哥比你小三岁?”

“我会长得更高。小胖子就算成年了也不会比我高。”

“我二哥学问比你高就行了。”

他终于开始换乳牙了,掉下的牙齿,曲氏嘱咐林海按着潭州的风俗抛到屋顶上去。

不知不觉他跟着龙凤胎管曲氏叫起了奶奶。他叫李云病“小叔叔”,叫贺氏“姨”。

腊月底长安皇宫,三十五岁的开国皇后慕容英顺利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何冬赐名为何义珏,故意透出口风要册封小皇子为太子,不出意料的立刻遭到文武百官的反对,理由是自古立长不立幼。

“既然这么多人都反对,朕不是昏君。此事延后再议。”何冬在非正式场合表态。

自有拍马屁的官员提议道:“陛下,即是封不了太子,可以先封王。”

何冬摇头道:“绝对不能封王。”

文武百官便都认为何冬一定要直接封何义珏为太子,那么传闻在外面养病的何义扬就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尊贵的太子身份无缘。

何义扬再次消失在有心人的视野,处于安全状态。

正在做月子的慕容英从何冬嘴里得知此事,目中光芒诡异,瞧着躺在身旁一丁点大头发乌密皮肤粉白眉眼秀美漂亮的婴孩,微笑道:“冬哥料事如神。”

婴孩睁开明亮纯真的眼睛,发出娇嫩的哭声,两只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空中乱抓。

两个大宫女赶紧过来,一个抱起了婴孩换尿布,一个要扶了慕容英坐起来。

何冬抢在前头扶起爱妻,柔声道:“英妹,你受累了。”

慕容英白天亲自给婴孩哺乳,夜里给婴孩吃由元洪子亲自熬的去了膻气的羊奶。

未经慕容英许可,任何人不能抱婴孩,更不能看婴孩裹在衣服里的身体,便是嫡长姐何义芸至今也只是抱过婴孩几次而已,更别提对慕容英妒忌要死的妃嫔。

婴孩身体若有不适,由丁素然医诊,赤灵子配药,不用皇宫太医院的太医。

慕容英眼睛里流露出坚韧不屈的光芒,一语双关道:“我们的孩子,我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

帝后如此看重何义珏,天下各方势力关注何义扬的目光不到一个月就全部转到了何义珏身上。

年前的下着大雪的下午,何义扬在潭州书院李府的书房正在做着功课,意外的收到了何冬的亲笔信。

这是何冬给他写的第三封信,信一共五页,内容比前面两封信都要多。

何冬开春让何义扬在潭州书院上学。

何义扬的授业老师多了一个,便是书院胡院长。

“小胖子有许多的小郎伙伴,他为了陪伴我,今年整整一年没有去书院。昏君,过了年开春不用你说,我也会与小胖子一起上书院。”

何义扬回想到丁素然、赤灵子走时的情景,心里激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心酸与抱怨。

他把信揉成一团准确无误的扔进炭火铜盆。

李炳、李云青、曲快手均写回家书,今年不能回潭州过年,让家人不要想念。

二月初李云霄、何义扬参加潭州书院春季招考,在十岁以下考生里面分别排名第一、七名。

李云霄的小伙伴去年就都考上了潭州书院,跟他玩的时间都减少许多。

今年他终于进入书院,听课时能跟小伙伴一起。

当年李晶晶在船上救下落水的小家伙秦山忆已经九岁,考了第二十三名。

刘喜娘的儿子刘风十一岁,在十岁以上考生当中考了第三十五名,准备三月参加县试试着考秀才。

二月底,贺慧淑被李晶晶诊出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李家上下欢喜。

贺慧淑特意带着两个小儿子来瞧看贺氏,真诚的道:“妹妹,你若怀得是小娘。我就让你姐夫给爹写信,让他把邦郎过继姓贺。”

“姐姐,我的两个外甥都入了秦家祖谱,岂能说过继就过继?”贺氏伸手抚摸着未隆起没有一点动静的腹部,目光期盼,有些激动的道:“就算我这胎不是小郎,下胎肯定是。”

贺慧淑神采飞扬,低声道:“如今我爹已免了我婆婆的管事权,府里的大小事都由我大嫂主持,又没了本家作祟,过继邦郎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难。”

贺氏语气坚定的道:“已经决定的事,不要轻易改变。”

这一天,已是七岁的李晶晶来到贺氏跟前,说了些话,问道:“娘,你怎么才怀上我的小弟弟、小妹妹呢?”

贺氏柔声道:“去年你爷爷跟你大哥刚走,你大姨给你生了两个孪生小弟弟,我们家与秦家的事都很多。我岂能要细伢子。”

李晶晶主动提出道:“娘,你在家里好好休养,府里的事交给我吧。”

贺氏握着小女儿的小手,目光宠溺,菀尔道:“你年纪小,要制许多药,开春了还得办女子学堂,我哪能再让你管家,把你累着了?府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莫操心。”

李炳去了北地,特意把得力干将李立留在府里。

李立不是一般的管家,而是身带五品官职的武官,又拥有朝廷特殊组织高层人物的特权。

府外的许多事情不用贺氏出面,李立就给办了。

府内的事,贺氏识人准,用人得当,又有李立把着关,不会出半点差错。

李炳还留下了另一位办事能力极强的属下李北。

李北的官职不高,只是七品武官,但是性格沉稳内敛,出身道教,江湖经验丰富,交友广泛,路子多消息灵通,办事能力很强,服从贺氏指令。

贺氏跟前的洪老三武功比李北低些,性格看似豪爽粗犷,实则心细谨慎,能交付要事。

另有二管家李山、三管家李海、大奴婢李愉、李悦等人,会武功能力强,对李家忠心耿耿,都是可用之人。

李晶晶问道:“娘,我把望清、望水调到你跟前,把望英调到奶奶跟前可好?”

望水就是那个被魔僧手指戳眼的少女道姑。她的伤眼去年年初三经过缝合手术,至今已恢复了六成。子静观主把她留在侯府,听从李晶晶指令。

贺氏与曲氏跟前的大奴婢会武功,但是比不了武道姑望清、望英、望水。

年前李晶晶就跟三女说过此事,三女都是心宽之人,只要仍在李府就行。

贺氏心里非常欣慰,道:“你有这个孝心很好。你的提议我同意。咱们一起去问问你奶奶。”

曲氏正在亲手给未出生的小孙子做小衣小裤,都用的是最好的棉布,因不知是男是女,就用的男女婴孩皆宜的宝蓝色。

去年李炳突然间离开潭州,她竟是不适应他不在的日子,过了好些天才习惯。

她跟前的两个大奴婢李圆、李满都是偏内向性子,从不主动说以前跟着李炳做什么事。

她的好奇心本来不多,李圆、李满再不说,到现在都不太清楚李炳都为定朝做过什么。

“奶奶,我把望英调到你跟前,让她每天陪着你说说话好不好?”李晶晶瞧着小衣小裤细密的针脚,目光闪过一丝惭愧,到现在都没能做出一件像样的绣活。

曲氏一直觉得望英这个小道姑很有意思,笑道:“好。”

邓氏带着小邓氏、两个小曾孙子来贺喜。

两家官位相差悬殊,却是相处的很好,跟在曲家村时一样没有矛盾。

曲家的两个小家伙大的叫曲光耀,小的叫曲光宗,都是特别的淘气。

邓氏与小邓氏整天带着兄弟俩就累得不行,亏得家里有四个奴仆把所有的活计都包揽了,不然真没功夫做事。

曲氏、贺氏跟前都有大奴婢,带着像得了多动症的兄弟俩去院子外头玩。

邓氏、小邓氏非常信任李府的人,难得不带孩子轻松一回,说坐在厅里喝茶吃果子说着家常。

“下个月就科考,我家长久要考举人,不晓得能不能考中?”邓氏这些天一直琢磨着此事。

曲氏自信的道:“长久学得那么刻苦,自是能考中。”

邓氏听曲氏说得这般肯定,以为李炳走时为了曲长久科考的事已跟湖南道都督郝业打好招呼,非常高兴的笑道:“那就好。”

贺氏见邓氏会错意,便道:“我听说今年科考人数是三年前的几倍,人多名额不变,考中难度很大。”

曲氏立刻紧张的问道:“怎么人数增加了这么多?”

贺氏解释道:“娘,国泰民安,参加科考的人就多了。”

小邓氏为曲多今年不能参加科考有些怏怏不乐。

贺氏先是看了邓氏一眼,又看了看小邓氏,道:“去年爹走之前,跟长生与我说过,亲戚朋友当中有了功名性格沉稳办事牢靠的人,只要愿意去北地,他就给找个差事做。”

两妇人均是没有接话。

曲氏待邓氏、小邓氏走后,特意找贺氏问道:“长久、多伢子若是去了北地,你爹能给他们安排差事?”

贺氏低声道:“娘,爹如今任的是朝廷驻北地特使,地方官府及军队全都得听他的。爹安排两个人是很容易的事。”

曲氏不识字,一听奴婢念官报就磕睡,到今天才知道李炳在北地排名第一的大官,心里也没有特别的震惊,继续问道:“你爹安排长久、多伢子做什么事?”

贺氏摇头道:“娘,我瞧今个舅娘、小邓氏根本无意表哥与多伢子去北地。到时爹给他们找好差事铺好路,他们不去,把您搁里面了,爹也在同僚面前丢了脸。”

李晶晶凑过来道:“奶奶,您可别剃头挑子一头热。这样的大事让舅爷爷、舅奶奶去做主。您别管了。”

她为了曲多向王大医师要了个举人的名额,结果林氏病逝,曲多守三年孝今年不能考。

她不会为了曲长久再去求王大医师。

“但愿长久这回能考上。”曲氏低头长叹一声。

李家帮曲家的已经很多,曲家能不能成气候关键还是得靠自已。

三月初定朝各大城府举行三年一界的科考,今年是第二界科考。

因北地从匈奴皇朝夺回来的城府需要大批的官员,何冬特意下旨,上界及本界有功名者持当地官府的推荐书通过北地官府考试之后可直接任五品以下官职。

北地久经战火,十分贫瘠条件艰苦,然在这样的地方任官升职也快。

一些上界科考落榜的举人,担心本界秋季科考仍名落孙山,便去了北地。

李炳出试题让他们考试,通过者按着能力高低初定官职,而后上报朝廷,由何冬亲自下旨册封。

消息传到了湖南道,使得本界春季科考的人数增加了三倍,到了科考当天,潭州府两个考场人满为患。

占地面积两顷的是潭州城府考取秀才功名的考场,能让一千二百名学子同时参考。

隔壁占地面积三顷的是湖南道拥有秀才功名的人考取举人功名的考场。

潭州书院的秦敏业、祁子阳、曲家村的曲长久、曲多、曲定山、曲定林等人、秦山忆的生父秦二都在考举人的考场,一呆就是整整一夜两天,答题吃喝拉撒都在极小的隔断敞开的小屋里面。

李去病与刘喜娘的儿子刘风在考秀才的考场。

这个考场考生极多,原本一人一间,把一间隔成两间,挤得要命,空气里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二十几个出身富贵人家的考生受不了臭味,呕吐晕倒导致发挥失常。

刘风半夜心闷头晕,生怕癫痫病发作,赶紧吃下全蝎癫痫丸,这才抗了过去。

李去病亏得练过武,身体比普通考生结实,以前在曲家村时常闻李晶晶药兽圈的骚臭味,在此处一夜两天也没被臭味熏倒。

他不怕脏累,就怕受惊吓。

考场到处都有官兵巡视,外头连个蚊子都飞不进来,更别说坏人。

正常平安的不得了。

李去病下笔如神,超常发挥。

科考结束,几千人潮水般涌出考场,站在考场外等待的亲朋好友、奴仆赶紧迎上去问候。

一时间考场外的几条街道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人。

李去病随着人流走出去,环视前方哪里看得到前来接他的李家人。

“小叔叔!”

“小叔叔,我们在这里啊!”

李去病在人群里往前走着,挪动速度缓慢,顺着高亢尖亮的童音声音瞧去,见梳着包子头穿着蓝衫的李云霄、何义扬骑在随从的肩膀上,仿佛好多天未跟他见面了,用力的朝他招手。

“霄伢子!郎伢子!”李去病的心情瞬间飞扬起来,拨开人群朝前冲过去,握住了两个形同兄弟小家伙的手。

李云霄咯咯笑着,问道:“小叔叔,我们来了快一个时辰了。”

何义扬急着问道:“小叔叔,你考得什么样?”

李去病谦虚的答道:“还行。我把考卷都答满了。”环视四周,问道:“可曾见到业伢子?”

李云霄摇头道:“没有啊。”

李去病指着远处的两棵苍翠的大槐树,道:“这里人太多。我们到远些地方等。”

几人走到十字路口远离人群,翘首以待。

好一会儿,李云霄眼尖在人群里瞧到了秦敏业的黑脸,大声喊道:“业哥哥,我们在这里啊!”

何义扬也看到了秦敏业,只是他背着一个人,叫道:“小胖子,你快看看业哥哥背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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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曲长久考场受辱 两少年科考独占鳌头

李去病惊呼道:“长久哥哥!”

秦敏业满头大汗,背着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曲长久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旁边是面色严肃的祁子阳。

曲家村的几个秀才考生表情各异跟在三人身后。

李云霄担忧的问道:“业哥哥,我伯伯怎么了啊?”

秦敏业少年老年的摇头长叹一声,道:“这里人太多,回府了再说。”

李去病想到两日来同场十几个考生上吐下泄昏厥过去,问道:“长久哥,你可是昏场了?”

曲长久仿佛老了几岁,眼白布满血丝,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张着干裂的嘴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们考的怎么样?”何义扬让林海走慢些,挨个问祁子阳及曲家村的众考生。

“我与敏业考前将上界与前朝的考卷全部做过,又有师长专门指点,这回应会榜上有名。”祁子阳非常自信的点头。

为了科考方便,也是为了避嫌,祁子阳的生父湖北道都督特意把他的户籍调到了潭州,在湖南道参加科考。

曲定山、曲定林微微点头,曲家村其余的考生只是苦笑。

众人按照约定乘着马车都去了潭州书院李府。

明氏、秦跃、贺慧淑、孪生子及、邓氏、老族长、曲顺都在李府望眼欲穿。

早有奴仆进大厅里禀报,除了明氏、老族长,都到大门口去迎接。

众人下了马车很是激动,唯独曲长久像生了一场大病,连路都走不动,被奴仆背着到了大厅瘫在座椅上。

邓氏满怀希望原以为能看到唯一的儿子凯旋而归的样子,岂料是这幅衰兵模样,拉着曲长久微冷的手,忍不住哭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回事,竟是变成这幅样子?”

曲长久一路都未说话,直到现在看到邓氏的泪脸,满脸惭愧抱头痛哭道:“娘,儿子这回考砸了,对不起您和爹。”

众人瞧着母子大哭,心里很是同情。

李晶晶问道:“伯伯,榜单还未贴出,你怎么知道考砸了?”

曲长久摇头不回答。

秦敏业干巴巴道:“主考官巡视时瞧了曲叔叔的卷子,说了些话。”

曲氏焦急的问道:“主考官说了什么话?”

祁子阳上前来道:“李家奶奶,敏业坐的位置离曲叔叔远,我就在曲叔叔旁边考室坐着。事情是这样的,这两日主考官每场都过来巡视,翻看考生写好放在一旁的卷子。曲叔叔的字好,吸引了主考官的目光。”

何义扬疑惑道:“字好是好事啊。”

祁子阳轻叹一声,道:“第一场考得是诗歌,主考官拿起曲叔叔的卷子看过之后,说了几句十分打击士气的话。”

贺氏低头不语。

她可是听过曲长久做的诗,连刚入李云霄五岁时做的诗都不如。

可想而知主考官看到能写那么一手漂亮字的曲长久竟是做出没有水平的诗,心情落差极大,说的话自然难听。

邓氏抹着泪问道:“我们长久诗歌做的不好,不是还有那个策论吗?”

祁子阳瞧了一眼坐着座椅把头低得快要挨着双腿的曲长久,轻声道:“第二场考的就是策论,主考官走到我们这一排,从左到右,十八个考生的卷子都瞧了一遍,点头或是摇头,到了曲叔叔这里,把曲叔叔叫了起来,连着问了十几个令人十分尴尬的问题,直把曲叔叔问得快要昏厥过去才离开。”

曲氏气道:“长久,他问了你什么?”

曲长久摇头哭道:“姑姑,我是个废物,我就不该上学堂,白白占了您家给的书院名额,我对不起您,更是对不起我爹娘。”

贺慧淑招手叫过秦敏业,听了他低语几句,蹙眉道:“哪有这样当主考官的,竟是问这样出阁的话。”

贺氏问道:“到底问了什么?”

贺慧淑轻声道:“主考官置疑曲大哥的秀才功名。”

贺氏听了便不再问下去。

三年前曲族办学堂,前任潭州长史将此事报给前任湖南道都督,特批给浏阳县几个秀才名额,前任浏阳县令全部给了曲族,曲长久沾了光,榜上最后一名成了秀才。

如今前任潭州长史、湖南道都督全部被斩首。

这位主考官定是怀疑曲长久贿赂了前任潭州长史,这才得了秀才功名,是以从心里瞧不起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两个奴仆扶着痛哭的曲长久去了客房歇息。

邓氏瞧着大厅里的考生,个个年龄都比曲长久小许多岁,秦敏业、李去病、祁子阳的年龄都能当曲长久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曲多下了学直接来了李府,得知邓氏与曲长久已经回了曲府,心里感应到情况不妙,回到家里便听到邓氏与曲长久的大哭声,吓了一大跳。

小邓氏愁眉苦脸带着两个儿子迎了过来,摇头道:“爹爹考得不好。你快去安慰他。”

小邓氏一直对曲多没有参加今年科考耿耿于怀,如今看到曲长久惨败而归,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若是曲多今年能科考,会不会同样考差了?

曲多走到大厅,见母子俩哭得眼睛红肿上气不接下气,忙好声相劝。

邓氏恍过神来,一个劲的跟曲多道:“你爹再也不考了,多伢子,我们曲家可就靠你了。你一定要让奶奶在有生之年瞧到你考中举人!”

曲长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道:“多伢子,爹是不行了,家里就靠你考取功名。你可得好好的读书。”

曲多的功课比曲长久只好一点点,也好不到哪里去,顿时倍感压力。

过了十日,官府榜单张贴出来,观榜的学子及亲朋好友来了几千人,人山人海,竟是比考试结束那天人还要多。

潭州城府县试榜单李去病独占鳌头,刘风榜上倒数第五名。

湖南道府试榜单:第一名秦敏业,第四名祁子阳,第二十三名曲定山,第二十六名秦二,第三十二名曲定林。

曲长久及曲族的四位秀才榜上无名。

成绩跟众人考完时预测的差不多。

李去病、秦敏业再三确定榜上名次第一,特别高兴,均是朗笑出声。

祁子阳对这个成绩也是很满意。

曲定山、曲定林相视对望,都看到了浓浓的喜悦与坚定。

刘风今年才十一岁,刚进入潭州书院,抱着试试的态度来参加科考,竟是中了秀才,虽然名次靠后,然到底是有了功名光宗耀祖,高兴的一蹦三尺。

正在这时,突然间远处传来十几个男女惨叫哭喊,“救命!”“痛死了!”“疯子咬人!”“狼咬死人啦!”

远处发生骚乱,人们四处逃散。

秦敏业身怀武功,艺高人胆大,逆着逃跑的人流往前冲。

“敏业,危险,你不要去!”李去病叫都不叫不住秦敏业,只有大声喊随从名字,“快去拦着他,莫让他有半点闪失。”

祁子阳追上秦敏业,喝道:“你怎么不等我?”

秦敏业高声道:“你这不是追来了。”

一个穿着薄衫瘦成竹竿的中年男疯子带着一只长得像狼站立半丈高的灰白毛大狗逢人就咬。

片刻功夫已咬倒了十几个人,最严重的两个少年躺在地上,脖颈上冒着鲜红的血,四肢抽搐,马上就要死去。

“把疯子打晕!”

“把狼打死了!”

几个学子赤手空拳轻松把劲比牛还大的男疯子摁倒在地打晕了,就去打不停咆哮要扑上来的大狗。

“痛死我了!”

“死狗好锋利的牙!”

大狗咬了两个学子的腿,狂吠着扑向摁着男疯子的一个方脸学子。

离得最近的五个官兵闻讯赶来,为首是名军官,抽刀冲上去砍大狗脑袋,大狗闪躲开,咬向军官的小腿,两个官兵大叫奔至拿刀砍大狗。

大狗灵敏的全部躲开,若不是主人被捕,定能轻松逃走。

五个官兵与几个学子联手,别说杀死这条凶恶的大狗,就连抓都抓不住。

秦敏业、祁子阳从旁边的商铺取了几丈布,展开布往上蹿下跳的大狗身上罩去,把它裹在里面,夺了官兵的刀把它砍死。

骚乱结束,众人惊魂未定,围在大狗尸首旁边议论纷纷。

“狗是条好狗,比狼还凶恶厉害,又是十分护主,只是主人是个疯的,竟是下令让它咬人,生生把它给害了。”

有人说了句“把它好生埋了。”立刻遭到许多人唾骂。

“它咬伤了那么多人,两个刚中了举人的少年要被它咬死,如此恶狗,岂能有义狗的待遇?”

李去病站的远远的,秦敏业、祁子阳看过患者之后,面色焦急跑回来。

秦敏业急道:“小叔叔,被咬成重伤奄奄一息的两个少年都是中了榜的举人,也都是书院的学子。”

祁子阳沉声道:“小叔叔,他们虽然不是我与敏业的好友,然也是同窗学友。”

李去病惊恐失色,刚才的喜悦荡然全无,摇头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看榜的军队归湖南道直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都有经验。

“赶紧把所有伤者送到离此处最近的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去。”

“快去禀报都督大人及长史大人。”

“把恶狗尸首及凶犯带走。”

秦敏业、祁子阳拉着李去病回到事发现场时,狗、凶案、伤者、官兵都不见了,地上几滩鲜血还有一地灰白色的狗毛。

李去病便道:“家里人都在等着信呢。我们回家去。”

天气晴朗,碧空无云,阳光明媚,难得没有沥沥拉拉的春雨。潭州书院的一间课室里传来一群孩童的争吵声。

原来书院的学子按年龄和学年分堂上课。

十岁以下的学子都在一起上课,共有百余人。

李云霄、何义扬、洪志远、董家七少爷等人都在一起。

书院的学子自古以来分成三派,书院派、名门派、寒门派。

十岁以下的百余名学子同样划分了这三派。

李云霄的爹是李老实,何义扬住在李府,就与小伙伴都成了书院派。

郝业的曾孙子郝超与湖南道名门家的小孩子就是名门派。

去年秋季考进书院的秦山忆自然就是寒门派的一员。

今个放榜,书院早就派人去抄了榜单回来贴到大门前,三派小学子正在脸红脖子粗争辩哪一派上榜的人多。

李云霄脸蛋红扑扑,大声道:“李去病是我嫡亲的小叔叔。秦敏业是我表哥哥。他们都名列第一,归我们书院派。”

何义扬挑起清秀的眉毛,嘲讽道:“你们比不过我们书院派就耍赖?今个真是大开眼界。”

书院派的小学子以前都是儒雅风格,自从李云霄、何义扬来了,一个嗓门大非常倔强,一个话语尖酸刻薄说话能把人气死,带动的书院派风格完全转变了。

郝超瞪眼嚷道:“秦学长家里无人在书院任职,他明明是我们名门派的。”说完朝秦山忆使了个眼色。

秦山忆才不会上当受骗帮着名门派,摇头晃脑的跟旁边的几个寒门派的小学子道:“对啊。秦学长岂能算是书院派的,要说也是我们寒门派的。”

李云霄捂嘴大笑,摇头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业哥哥岂能是你们寒门派的?”

秦山忆一本正经道:“别说是秦学长,就是李学长也都是我们寒门派的。秦家、李家三代以上是做什么的,两家不是寒门是什么?”

李云霄倒是不觉得出身寒门就低人一等,摊开双手道:“好了。照你这么说,追到五百年前,所有人都是寒门派的。今个你们寒门派胜了。”

郝超学着郝业的老气横秋的口气,挥手道:“罢了。世子都认输了。我们也认输。”

何义扬环视哈哈大笑的秦山忆等人,冷声讥讽道:“胜的是榜上的人,又不是你们。看把你们一个个美的都不知道姓啥。”

“明个李博士的课小考,咱们比比高低。”李云霄话毕朝何义扬使个眼色。

何义扬领会的高声道:“后个咱们比射箭、投掷,哪派输了,哪派学狗叫。”

洪志远上前一步,声音稚嫩,自信的道:“大后个三派比琴技。”

他的琴技是洪博士亲传,莫说是在书院,就是在整个定朝十岁以下的小童当中也能排前十。

董家七少爷胖呼呼的小手拍拍秦山忆瘦弱的小肩膀,又朝郝超挥挥手,笑道:“我天天都有空,你们两派谁来跟我比骑马?”

书院派的小学子齐声发出“噢噢”的助威声。

郝超跟众小道:“比就比。我曾爷爷说了,大丈夫不怕输,就怕输不起。”

秦山忆跟身后的众位寒门派小学子商量之后,问道:“怎么个比法,是每派出几人,还是人人都要比?”

“这回就每派出四人比试。”李云霄早就跟何义扬细细商量过了,书院派的小学子综合实力最强,无论怎么比都会胜。

郝超点头道:“好。四人就四人。”

秦山忆非常大气的道:“光这么比有什么意思,须得来点彩头。”

何义扬冷哼一声,道:“你不愧出身商家,时时刻刻想着铜钱。”

秦山忆反驳道:“出身商家又如何,不一样跟你一起考上了书院?”

何义扬嘲讽道:“你有钱,寒门派别的人有钱吗?”

秦山忆豪迈的道:“输了我会替他们出,赢了他们拿走。”

何义扬目光更加不屑,道:“拿着你家的银钱到处乱花!”

秦山忆笑道:“你这就错了。我的银钱是我自个挣的。”

李云霄忙到何义扬耳边小声道:“小胖子,他拿压岁钱买了许多的果山,专门种特级蜜桔。咱们家过年吃的蜜桔就是他让他爹给送来的。”

何义扬瞪眼道:“我明个也买几百座果山,种桔树卖蜜桔,价值还要比他的低!”

秦山忆立刻紧张的望过来。

“不要。”李云霄伸手扯扯何义扬的衣袖,摇头道:“咱们都是一个书院的同桌好友啊。”

何义扬这才挥手道:“好了。我放过他就是。”

秦山忆本想说谢谢,只是何义扬的话“放过他就是”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便没有吭声。

众小散了学。李云霄、何义扬急匆匆回了李府,见到府门外正有报喜讯的衙役敲锣打鼓、书院特意安排给头名舞龙耍狮子十几个杂役,几十个没有上书院读书的一丁点大的小孩子坐在奴仆肩膀上举着鼓掌瞧看。

李府的几个奴仆、奴婢抬出一箩筐串好的铜钱,十个铜铁一小串,正在给来贺喜凑热闹的小孩子及他们的奴仆发放喜钱。

李云霄小脸洋溢着惊喜,自豪的问道:“小叔叔回来了吗?”

李立独眼闪放异光,满脸挂着笑容,显得杀气没那么重了,笑道:“回二少爷的话,二老爷还没回来,官府报喜的人就先到了。”

何义扬在震耳欲聋的鞭炮、锣鼓家伙声里跟着李云霄进了李府,内心同样的欢喜雀跃,仿佛李去病是他嫡亲的小叔叔,十分的荣耀。

李云霄眼睛大又亮,咯咯笑着,大声道:“妹妹,小叔叔考了第一,业哥哥也考了第一!我们家出了两个第一!”

李晶晶不忘鞭策李云霄,挑眉道:“我等着瞧你考第一呢?”

李云霄谦虚的道:“第一倒是不敢保证,前十是手到擒来的事。”

何义扬拍了李云霄肩膀一下,似笑非笑的道:“小胖子,三年后我跟你一起参加科考,咱们将第一、第二都包了,把名门派、寒门派气死!”

李晶晶做了个鬼脸,不屑的道:“你们就吹牛吧!”

贺氏正跟贺慧淑激动的说着话,听到何义扬的话,立刻高声道:“扬郎,你与霄郎参加科考可不是为了气死谁,而是证实自个的能力,没白读几年的书,为家里争了光。”

何义扬心说:我家里人还不如你们在意我有没有功名。

他到底不想违了贺氏的意,顺从的点头道:“是。”

贺慧淑低声道:“扬郎在你们府里呆着,可比初来时好多了。”

贺氏瞧到龙凤胎跟何义扬在院子外头玩,面带微笑道:“性子里戾气太多,还需好好教导。”

贺慧淑试探的问道:“我的小晶娘已经七岁了,不好再跟扬郎一起玩了?”

“她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又都是心思单纯的孩子,这些倒是无妨。”贺氏飞快的瞟了一眼跟明氏说笑话的曲氏,低声道:“我爹临走之前,特意说了晶娘的亲事由他来定,不知他是心里早有了人选,还是想等到晶娘大了我们家去了长安再说。”

贺慧淑忙道:“业郎自从对我的小晶娘定了心思,比以前更加发奋读书,这回在府试考了第一,三年后的会试、殿试名次也不会差了。”

贺氏笑道:“业郎是个极好的,他考第一是为给你争口气。你这回可是真正的风光了!”

贺慧淑眉开眼笑,自豪的点头道:“业郎从未让我失望过。”

正说着话,外头突起喧哗声,两个得了第一名的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下携手进了大厅。

一时间笑声震天,人人喜气洋洋,两家互相道贺。

曲氏一下子仿佛年青了几岁。明氏的皱纹瞧着也少了几道似的。

秦敏业坐了一会儿,话题一转就说起了两个中了举人的书院同窗少年被恶犬咬成重伤的事。

曲氏幽幽道:“天降灾祸,他们的亲人大喜变成大悲,怎地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秦敏业摇头道:“也不知太医署的大医师、药师能不能救治好他们。”

李云霄仰着小脑袋问道:“即然是同窗学子,不是坏人,你们怎么不把他们带回来送到我妹妹的药楼救治啊?”

李去病轻叹一声,面露愧色,道:“我只是犹豫了一下,晚去一会,他们就都被官兵抬走了。”

李晶晶见气氛有些沉闷,便道:“太医署洪大医师医术也是不错的。你们不要担忧了。”

曲氏忍不住问道:“去病,榜上可有你长久哥哥的名字?”

曲长久自下了考场至今十天都在病着。

李晶晶早给他送去药了。他得的是心病,就算吃了回春药府的药也不见好。

李去病低头道:“我特意瞧了,还让敏业、子阳跟着瞧了,都没有瞧到长久哥哥的名字。”又抬起头来,微笑道:“定山、定林考中了。”

曲氏先是十分郁闷,后听到曲顺的两个儿子都考中了,点头道:“族里终于出了两个举人。真是喜事。”这就不再提曲长久的事。

黄昏,李老实从书院、秦跃从军营相继到了李府,得知喜讯,十分高兴。

秦跃抱着两个刚学会吐口水泡泡的小儿子,粗声粗气的教导道:“你们大哥是个极好的,你们长大了要跟他一样考头名!”

贺慧淑笑道:“话说的没错,可也得他们能听得懂。”

李晶晶瞧着出生才几个月体型就长得比同龄婴孩大的小白熊、小黑熊表弟,想到过几个月娘也要生小弟弟、小妹妹,满心期待欢喜。

傍晚李府派出去打听的奴仆就带回了消息,“回禀各位主子,那个指使大狗咬人的男疯子原先出身名门,还是个有功名的秀才。”

原来男疯子被官兵关入了大牢,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正经话。

官兵便去四处打听,才知道男疯子曾经出自湖南道的名门,三年前被家族推荐直接有了秀才功名,而后参加春季科考考举人。

岂料,他在考试时被好友诬陷作弊。

当时是前任湖南道都督任主考官,未查清真相,就除了他的秀才功名,并判他此生不能参加科考。

前任湖南道都督已死,生前误判的案子何止这一件,毁掉了何止他一人。

家族因他名声大损,把他除名。

他的妻子为了孩子不受牵连,只能跟他和离再嫁。

他妻子是个明白人,直接嫁到了外地去,让他那个蛇蝎好友找都找不过。

他不知何时精神失常疯了,只有那条大狗不离不弃陪伴。

众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疯子明知好友垂诞妻子美色,却是为了贪好友便宜仍是往来,导致考场被好友诬陷无法说清。

“男疯子带恶狗行凶,咬伤考生七名、百姓六名,其中两名少年考生刚中了举人重伤将死,引起百姓恐慌。男疯子已被都督大人判了死罪,明日行刑。”

李云霄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书院的两名新科举人患者现在怎么样呢?”

“二少爷,两名新科举人与轻伤患者被官兵送到太医院驻湖南道太医署就医,那里的洪大医师只收了轻伤患者,他们被赶来的潭州长史送去了清云观,又把书院王大医师请了过去。”

“观里的几位大医师与王大医师医术都很高明,又有广明子道长大药师,定能救活他们。”众人一听放下心来。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谁知过了十几天,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深夜,李府紧闭的大门被几个男子用力拍响。

“李侯爷,我是书院的胡院长,有紧急的事要见您,快请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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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身体虚,浑身无精打采,没有及时回复亲们的留言。

也没有力气要月票了。

我是不会断更的。

37 胡院长为学子求晶晶 患者狂犬病发咬

守门两个门奴透过门缝瞧到是穿着青袍的白胖的胡院长带着两个穿着华贵的青年及两个青年道士,打开大门问道:“大人,我们府里有两个侯爷,您找得是哪一位?”

胡院长急道:“我找得是长生侯爷。”

身材矮些的门奴赶紧进去禀报。个子高点的门奴请了五人进了门,却是没有让他们再往里去。

胡院长这才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求李侯爷,请他带着晶县主去一趟清云观救治书院的两个新科举人学子。”

门奴自豪的道:“原来你们是来求我家小姐。”

五人不约而同的急忙点头道:“正是。”

李老实已与贺氏睡下,听到胡院长有紧急的事求到府上,连忙起床。

贺氏心里不放心跟着起来去了大厅。

五人均站着跟李老实说话。

胡院长长叹接短叹,道:“半月前,院里的两个学子考中了举人,当日被疯子疯狗咬成重伤,送到清云观里救治保住性命,身子好得差不多,昨个出观回家。”

李老实道:“回家就好。”

胡院长摇头道:“谁知他们刚到家里,竟是恐水怕风、咽肌痉挛、一条腿不能动弹,家里吓得赶紧又把他们送回观里。”

一个瘦的似竹竿的青年道士蹙眉道:“他们的病来得太凶猛,几个大医师及我们师父广明子大药师都不敢离开。这就让我们带着他们的亲人到书院里先找了胡院长大人,请胡院长大人带了过来。”

另一个青年道士取出广明子的信物——一块古玉佩。

李晶晶头发用丝带简单系着,穿着衣裙赶至,拿了古玉佩辨认之后,问道:“你们是广明子新收的药徒?”

“是。小道来自白云观,主修武功、医术,次修药术。”两名道士来之前,就被广明子再三嘱咐,根本不敢小瞧了李晶晶,连忙跪下磕头行礼,恭敬的道:“望海(望晃)见过师姑。”

清云观药室的药师、药徒人数不少,只因去年年初有一个药师、两个药徒为前任观主广宣子打抱不平,偷换了广明子的止血粉,而其余的药师、药徒知清不报。

他们眼睁睁看着广明子给子静观主伤口抹了次等的止血粉,子静观主痛得死去活来。

广明子查明真相,怒不可遏,将所有药师药徒全部贬出观去,从太清观调了两个药徒用着,每日制成山的药方累得要吐血,还因此跟云中子道长大药师成了仇人。

李晶晶缺人不缺药,就赠给广明子许多药,帮他渡过初到清云观最艰难的日子。

元洪子知道此事后,写信给白云观的两个师弟,让他们挑选十五个药徒派到清云观。

从去年六月开始,十五个药徒陆续到了清云观,望海、望晃是最后一批到达,是以李晶晶不认识两人。

两个着华衣的青年深深鞠躬,表明身份是两个少年举人学子的长兄,恳请李晶晶出手救治。

“我师兄及胡院长相请,我去了观里见到你们弟弟,自是会全力救治。”李晶晶微点头,轻声道:“我认识你们的夫人。”

贺氏曾带着李晶晶参加过几次贺慧淑、潭州长史夫人、胡院长夫人办得宴会,对湖南道名门家眷都认得。

两个青年连忙道:“早知就应让内子过来。”

李晶晶道:“我府里的刘大医师家里离着观里不远,李医师就在府里。我已派人叫他们也过去看看。”

刘大医师就是侯府药楼的刘医师,医术已得到医界及几百名患者的认可。

李医师便是丑少年道士药徒清云。

去年他去了白云观考到了医师文书,回到潭州便还俗离了道教,跟随李晶晶,并由李晶晶赐名为李世云。

胡院长道:“我院的王大医师这两日去外地给家里长辈贺寿不在。刘大医师的银针术仅次于王大医师,去了又多些把握医治你们的弟弟。”

两个青年自是听说过侯府药楼刘大医师医术高明,更是感激道:“多谢晶县主。”

贺氏正跟李老实、李晶晶嘱咐着快去快回的话,见李云霄、何义扬睡眼惺松跑过来,嗔怪道:“你们起来干什么?”

李云霄理直气壮的道:“妹妹要去观里救治书院的举人学长,我要跟着妹妹一起去。”

何义扬恳求道:“姨,让我跟小胖子一起去。”

贺氏肃容道:“你们明个还要上书院读书,今个不能熬夜不许去。”

“娘,让我去啊。”“姨,你就让我跟小瘦子去吧。”

李云霄便与何义扬上前站于贺氏左右,每人抱着她的一只胳膊来回轻摆撒笑央求。

胡院长瞧着何义扬不来求他这个正经师父,却是求贺氏,也不生气。

“不许你们去。你们都回去睡觉,敢偷偷跟过来试试!”李晶晶撂下狠话,就拉着李老实走了出去,把何义扬气得磕睡没了大眼睛瞪得像铜铃。

贺氏待李老实父女与五人都出了府门,这才低声道:“你们妹妹是怕清云观附近还藏着佛教的魔僧,不想让你们去冒险。”

何义扬疑惑道:“两个魔僧不是被子静给杀死了吗?”

“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魔僧。”贺氏伸手摸摸何义扬的头发,柔声道:“你的身份不比寻常人,暗地里不知多少势力盯着你。”

何义扬仰视着面容秀美丽目光慈祥的贺氏,一瞬间特别想开口跟李云霄一样叫她一声娘。

贺氏接着道:“你要是在清云观出点事,无论大小,责任都得是道教担着,是以你来了潭州一年多,我们包括你姥姥、姥爷在内从未带你去过清云观。”

何义扬细细回想正是如此,点头道:“是呢。”

贺氏目光宠溺瞧着两个孩子,道:“你们都是长身子的时候,不能少吃短眠,都快去睡吧。”

李老实、李晶晶坐着李府的马车,约莫过了两刻钟到了清云观。

乌云遮月,天地一片漆黑。山风清冷,气温比潭州书院还低些。

马车只能驶到观里大门前的台阶,余下的一里多路需要步行。

这次李晶晶带着随从是望月、望莲。

自今个正月起李晶晶的小篮子就经换成了师父赤灵子传门从长安制作派人送来的紫檀木百宝药箱。

百宝药箱除去能装百件药品,还设有暗器,用于李晶晶行医遇到不测时保命。

“患者咬人了!”“救命!”“痛死了!”

从灯火辉煌的三层木楼里传出男子的惨呼及众人慌乱惊诧的大叫声。

广明子得知李晶晶来了,急冲冲的跑出来,摸黑去迎接,远远的就叫道:“师妹!”

夜深人静,一点动静都能传得很远,李晶晶已经听到木楼里几人的叫嚷声,急忙问道:“广明子,发生什么事了?”

广明子叫道:“两位患者的病竟是严重到见人就咬,跟疯子没什么两样。这是什么病,简直太可怕了。”

“弟弟!”两个青年又急又担忧大喊一声,脚下生风,往木楼狂奔去。

李晶晶心里一紧,高声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哪种病,你快带我去瞧瞧患者。”

前些天她就想过被大狗咬得人会不会患狂犬病。

广明子跑至,一把抱起了李晶晶,嘱咐道:“师妹,你要瞧也得是站得远远的,绝对不能近了被他们咬着。”

师兄妹甩下众人跑至木楼,直接去了哭喊声震天的医室。

一个长着灰白色络缌胡子的道士大医师左手捂着肌肤流着血的脖颈,满脸惊恐的靠在门边喘着粗气。

一个道士药徒惊惶失措的抢着跟广明子道:“师父,月玄子的脖颈被王江咬了,只差一点就咬到大血管。”

李晶晶大声道:“他们的血液、牙齿上的口水都有毒,快把他们打晕,莫让他们再咬人!”

她话音未落,刚才跑进来的两个青年先后惨叫,竟是被两个患者咬了手背。

两个青年痛得眼泪都要落下来,简直不敢相信眼下逢人便咬的疯子是曾经英俊潇洒儒雅有礼的举人弟弟,痛声叫道:“弟弟,你瞧清楚了,我是你大哥!”

“王江,我是你大哥王海,你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两个医徒手持木棍上前砰砰把两个赤眼脸色青白神情古怪的少年患者打晕,而后抱到木床上。

李晶晶内心深深同情两位失去理智的患者,更是怜悯被他们咬到无辜的大医师及他们的亲人,扭头跟望月吩咐道:“你立刻调好生理盐水,让他们清洗的伤口。”

望月、望莲已跟了李晶晶三年,耳濡目睹学了不少药理知识。

月玄子忍着痛走过来,也不说客套的话,开门见山问道:“晶县主,你可知道他们得的是什么病?”

屋子里除去月玄子,还有两位大医师,体型圆胖个子不高年龄五十几岁的道姑是妙水,方脸瘦高长得大鼻子的道士是东林子。

三位大医师托广明子的福,去年开的方子用的都是李晶晶制的药,对她的药术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晶晶同样敬佩他们医德高尚操守好,对他们向来是有问必答。

李晶晶反问道:“你先说说你们经过汇诊认为他们得了什么病?”

月玄子手指了指妙水、东林子,诚恳的道:“我们三人一致认为,他是被山里的蝙蝠咬了中了兽毒。”

妙水上前补充道:“晶县主,刚才我们细细回想过了,总观的古籍医书里面有记载,人被山林吸血蝙蝠咬了,体质薄弱者会被兽毒,病状最大的特点就是咬人,只是我们从未遇到过不敢确诊。”

清云观依山而建,一进入春天,夜晚就会从山林里飞出许多的蝙蝠,夏季更是非常的多。

李晶晶一边给昏厥过去的患者把脉,一边问道:“可有给他们吃了内用去毒丸?”

东林子凑上前来急道:“今个他们刚被送来,我们就给他们吃了您亲手制的内用去毒丸,很快他们的腿可以动了,也不畏风怕水,却是发疯咬起人来。”

李晶晶看过两名患者的眼底、眼白、口腔,这才回答道:“你们汇诊的对了一部分。他们是中了兽毒,但不是被蝙蝠咬伤,而是那条已死的大狗咬伤所至。”

三名大医师面面相觑,非常纳闷。

东林子忍不住问道:“晶县主,大狗咬了他们的事,已经过去半个月。”

李晶晶面色不改,环视三人及一直迫切想知道原因的广明子,道:“这种病叫狂犬病,病毒潜伏期长短不一,多数三个月以内,潜伏期的长短与年龄、伤口部位、伤口深浅、入侵病毒的数量及毒力等因素有关。”(摘自百度)

东林子问道:“即是毒,为何患者付用了内用去毒丸仍不见好?”

妙水感叹道:“您制的内用去毒丸连蝮蛇毒都能解了,何况小小的

犬齿毒。”

李晶晶继续道:“此病从发作到死亡快则两三天,最慢的也就短短

十天,他们今天是发作的第一天,脑子里的神经已经受损,内用去毒丸解了毒,却不能治好脑神经。”

广明子瞪眼打量三个大医师,没好气道:“你们瞧我又说对了。我就知道这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新病,内用去毒丸只能医治一部分。亏得我赶紧叫人把我师妹请来,不然连什么病都不知晓。”

李晶晶担忧道:“那日被狗咬的不止他们,还有十一人体内也是潜伏着狂犬病毒,如何不及时医治,日后发作起来很快就死亡。”

闻讯赶来的副观主石通道长道:“那些患者听说在湖南道太医署只住了一、两日就回家了,要想把他们都找到,必须去太医署要了他们的家址。”

妙水道:“太医署那帮人医术药术不怎么样,好在有自知自明,治不了的患者从不收下。”

治不了偏要治强这是医药界的大忌。妙水是给了太医署一个客观的评价。

广明子高声道:“他们那里的主管洪大医师上门来求我制过几次药,当时我正好有师妹赠的药,就给了他,他说过有事直管找他。石通,你这就派人去找他,就说我说的,让他立刻把十一个患者找齐了,都送到观里来续诊。”

外头漆黑的夜里传来男女老少悲痛的哭声,两个青年听到脸色微变忙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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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委疲惫,昨天更了七千字,今天就少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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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李侯爷夸爱女 晶晶制出两古药

妙水轻声道:“晶县主,这来得都是两名患者的亲人,之前在我们这里已经陪了患者十几天。”

广明子朝着躺在床上昏厥过去的两个少年举人,摇头道:“你们刚中了举人,家里人还没来得及庆贺就为你们痛哭,倒霉死了。”

“他们两个中举的排名都在前十。”胡院长摇头轻叹出去跟两个患者的大家长说话。

广明子得了李晶晶嘱咐,赶紧的出去,跟患者的十几个亲人大声道:“他们正昏着,醒过来咬谁谁染上狂犬病。不许你们进去。”

“我的儿怎么咬起人来了?”

“我们家这是造得什么孽哦,我的乖孙刚中举就遇到这样的凶事,一病再病。”

“我哥哥明明好了,怎么又是病重?”

两个青年忙跟亲人们解释,又让他们瞧了被咬的伤口。

“清云观可有药治这个大凶的病?”“此病从未听过,配制出药来得需要多少天?”两家的大家长都是年过七旬的老头子,身子骨原是硬朗着,只是这些天熬累了患了伤寒刚好,很是无精打采。

广明子挥手道:“我师妹已去制药了,你们都到屋子等着就是。”

李老实上前来道:“两位老人家,你们的孙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年岁已高莫熬夜,找间医室睡下。”

两个老头子疑惑问道:“这不是长生侯爷吗,怎么您家里也有人得了此病?”

“昨个我们还没瞧到侯爷,您可是刚到?”

广明子自豪的道:“我师妹晶县主就是侯爷的女儿。”

两个老头子赶紧为说错话向李老实陪罪。他们的儿子请了他们去医室歇息。

李老实是习武之人,一晚不睡没有什么,就去了不远处的药楼,在李晶晶制药药室的隔壁屋子坐着等候。

患者的亲人即是得知李晶晶亲自制药,心生感激,派了几个男子过陪着李老实。

两名患者出自湖南道名门王族与张族,名声比冷血逼死嫡女的刘族强太多。

两个家族是正统的清贵家族,之前曾向李炳推荐过子弟,经过考试任了湖南道的官员。

王海被弟弟王江咬的脖颈手背已涂了外用去毒粉并用白棉布包扎起来,正容道:“之前我们王家曾听说过晶县主药术高超的事,只是未曾亲眼见过不敢相信。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原来传言是真。”

“小女自幼酷爱制药,师承家父与赤灵子药神道长,又得到她的师兄前任白云观首席大药师元洪子道长及清云观大药师广明子指点,才有了今日的药术。”李老实将贺氏早教给他的话说了一遍。

张族的张明望是患者张天的大哥,跟王海一样被弟弟咬了手背已包扎过,夸赞道:“晶县主宅心仁厚,救人无数,是以陛下封她为本朝第一个拥有封地的县主。”

李老实趁机把贺氏刚才提醒的事说出来,道:“小女拿着浏阳县去年供奉一部分税收及望城县余大商户捐赠的银钱,在书院不远处买了一大块地,建了一座女子技能学堂。”

众人惊呼道:“原来潭州书院北边三里处的那六座非常显眼的青砖五层高楼是晶县主办得女子技能学堂。”

李老实见众人这么惊讶,内心更加自豪,笑着点头道:“小女说要建就建个最好最结实的学堂。”

李老实接着道:“第一届招了三百名浏阳县、望城县十岁至十五岁的女子学生,准备下月开课,如今正需要才华横溢的女老师。”

王海问道:“不知女子学堂需要什么样的女老师?”

李老实答道:“我听小女说,需要能教识字、算帐、绣活、厨艺的女老师。”

张明点头道:“女子能识字算帐,又会做绣活,再有一手好厨艺,已是很出众了。技能学堂教的还真是教的实用技能。”

众人兴致勃勃听着。

李老实笑道:“实不相瞒,小女还准备在学堂请清云观的仙姑开武术课、医课、药课。”

王海眉毛微竖,立刻问道:“女子学了武术,那成亲之后若是跟夫君吵架,生起气来会不会把夫君打伤?”

众人听了纷纷脑海里想象着一个穿着红裙强悍的女子按着她的夫君往死里打的场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样的女子再能干也不能娶回家。

张明挥手道:“王兄,你多虑了。我就认为身体强健的女子比体弱的女子生的子嗣多。女子学武好!”

李老实点头道:“女子学武术是为了强身健体防小人窥视。”

王海笑道:“我想左了。这天下间恶妇到底是极少数。”

众人与李老实交谈之中,发现他一点不像外界传言的粗俗不堪,反倒觉得非常随和平易近人真诚实在,很是值得结交。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外面天已蒙蒙亮,整个药楼飘荡着浓郁的药香。

“广明子,汤药熬好了,药丸也制出来了,只够两位患者服用的量。”李晶晶从药室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出来,托盘上面放着两海碗黑色的汤药、一个小瓷瓶。

广明子像狗一样鼻子猛嗅着药香,问道:“师妹,你熬的汤药、药丸都叫什么名字,味道好怪?”

李晶晶眼帘低垂,低声道:“汤是固神复络汤。药丸浊补脑丸。师父给我的古书里面有这两个药方。我在府里制过七次都失败了,昨晚真是幸运,在这里一次制成。”

“原来这就是固神复络汤与补脑丸。”广明子忍不住打开瓷瓶,倒出里面的一粒豌豆大黑色的药丸,嗅过之后,疑惑问道:“师妹,我按师父给的古药方所制的药丸每粒有鹌鹑蛋大,怎么是你制的药丸几十倍大?”

李晶晶第一次见识广明子制的药丸是在几年前,那次他给林氏制药,药效能延迟林氏三年寿命。

她当时就猜测广明子制的道教传统古药方的药。

道教道士道姑最擅长的是炼丹,用一炉药材及各种材质炼出的丹,认为越大越好。

李晶晶眨眨眼睛反问道:“你从未怀疑过古药方的剂量?”

“师父把古药方当成命根子一样,他按照古药方制出的药丸都是么大,我哪敢怀疑。”广明子小声说着,还环视四周,仿佛赤灵子会跳出来骂他制药不守规矩。

李晶晶轻声道:“人体每天吸收药的量是有限的,药丸制的再大,一天吃一丸,吸收的只是一点点,多的都吸引不了就是浪费。”

广明子一脸受教的模样,听完后却是一本正经的嘱咐道:“师妹,此话你莫跟第二个人说。”

整个道教的大药师用古药方制出来的药都是鹌鹑蛋大,且以此为荣。

李晶晶问道:“大师兄也不能说吗?”

广明子摇头道:“他最守旧古板。你跟他说就等着挨他骂。”

李晶晶笑问道:“大师兄在我家里时,你去我家看望师父、师娘,回回都跟他吵架。你可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个秘密,让他的制药术超过你啊?”

广明子委屈的摊开双手,急道:“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想过制药术超过谁,只想着在有生之年,多制新药方多制出好药。师妹,你认识我这么久,竟是不了解我。”

“我认识你很久了吗,好像才三年哦。”李晶晶把托盘交给广明子,笑道:“你快去给两个患者送药,回来我给你说说,我在两个古药方里加了什么药材。”

张明、王海领着众人过来向李晶晶鞠躬行礼,高声道:“多谢晶县主制药救了我弟弟!”

李晶晶道:“药是制出来了,还不知道患者吃了药效如何呢。你们等过了今天,他们病好了再谢我。”

旭日东升,天地大亮。

众人这才有功夫看清楚李晶晶的容貌,乌发浓密,皮肤雪白,鹅蛋型脸,如同修剪过的柳叶弯眉,眼睛亮如星辰,唇红齿白,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清丽灵秀,长大了定是个气质出尘的大美人。

更难得的是李晶晶说话行事处处透着一种沉稳大气,又不失活泼可爱。

众人知道李老实的妻子县主贺氏是几十年前名满天下开朝状元贺大人的女儿,李晶晶想必是贺氏教导出来的。

“晶妹子,你累了一夜,用些饭就去歇息。”李老实牵着李晶晶去用早饭。

望月、望莲、望风、望阳并排而行,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王海低声道:“这四人可不是寻常的奴婢、奴仆,而是出自太清观、太明观的武道姑武道士。”

王族另一人缓缓道:“卧虎先生竖敌太多,晶县主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又经常给外人制药,是以多派人手保护她的安全。”

张明激动道:“晶县主制药活人,纯善仁慈如同仙女下凡。谁要是对她不轨,我第一个不饶!”

王老族长已经睡起来走至,高声道:“说得对。晶县主身份尊贵,能亲自到观里制药,先不论药有没有效,这份大人情我们张族就欠下了。”

众人担忧亲人都去了医楼。

王江与张天先后被侯府的刘医师用银针扎醒,正要发疯,被四个医徒蛮横的摁在床上,扯着脖子盯着众人磨牙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王江嫡亲的妹妹王溪往后退了一步,失声道:“二哥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好可怕。”

妙水伸手将王溪拉到旁边,解释道:“他得的是狂犬病,已经失去神智,见人就想咬。他已经不认识你是他妹妹。”

王溪非常难过。

王江母亲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被野兽一般的亲生儿子当成猎物一样盯着,心里悲痛无比,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天的亲人同样伤痛难过。

广明子瞧着药徒给张天喂不进去汤药,扭头急得叫道:“我师妹费了一夜的功夫,只熬了两碗汤药,你们在这里大哭二哭,患者怎么能吃得进?你们都到外头去。”

众人只有都出去等着,屋里传来王江、张天杀猪般的大叫声,还有四位大医师激烈讨论两人病情的声音。

一会儿屋里动静渐小,众人无比担忧王江、张天是不是断气了,忙派了张天的妹妹张瑞玲去问妙水。

妙水如实回复道:“你哥哥与王江付了药,神智恢复些,已不咬人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个时辰,太医署的洪大医师亲自带着十名轻伤患者来了,清云观的医徒带着他们去检查伤口。

广明子瞪眼道:“一共十一人,怎么少了一人?”

洪大医师赶紧解释道:“老哥哥,那名患者是个女子,昨个正好成亲嫁到了望城县,我已派官兵已去了望城县找她,最迟日落前抵达。”

广明子八卦的问了一句,“潭州的女子嫁到县城去了?”

洪大医师道:“听官兵回复该女子患者家是商户,她嫁的夫君是名新科秀才。”

石通走过来道:“洪老弟,此事劳烦你了。”

广明子叫道:“劳烦他什么了,他应该做的!”

洪大医师臊得脸通红,忙道:“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倒是你们受累了,还要帮我们太医署这么大的忙,把两个新科举人救了。”

“我们没这么大本事。”广明子手指着观里的三个大医师,道:“没有我师妹,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读的医书少,更是不知道了。”

三个大医师老老实实的点头。

月玄子道:“昨夜晶县主亲自来了,一来只看了几眼就道出两位患者得的是狂犬病,又出手制了一夜的药,患者吃了立刻见效的好。”

洪大医师冒着被广明子泼口大骂的危险,将琢磨了一路的问题提了出来,“我以前就被狗咬过,没有一点事,没有得狂犬病。狗咬人怎会能制人死亡?”

难得广明子没有发作,还耐心的答复道:“昨个我也是这么问的我师妹,她说此病潜伏期最长的达到二十年,也是看被咬者的身体状况,不是人人被狗咬了都会发病。”

午时之前,十名患者都通过检查并付下了李晶晶熬的第二罐汤药,彻底清除体内的狂犬病毒,平安无事返家。

洪大医师难得跟四大医师交流医术,特别是曾跟丁医神合作缝伤眼、接断臂的刘大医师,便在医楼里呆着了。

子静观主从外地出游回来,得知李晶晶来了,立刻带着几个徒弟过来问候。

洪大医师赶紧去了药楼,问道:“请问观主的左臂恢复的如何?”

子静观主右手握着左臂,语气颇激动道:“此臂已恢复断之前的七成。”

“观主的断掉的左臂愈合,真是个医界的奇迹。”洪大医师非常想看子静观主的断臂接口,只是因其性别是女子,不得不打消念头。

到了下午,王江、张天恢复神智,面色由青白转成苍白,眼白的血丝已消除,病情彻底稳定下来,他们的哥哥也付下了预防狂犬病的汤药。

李晶晶跟两家大族长道:“两个患者再观察一晚,如果无事,明个一早便能回家。”

众人内心感激不尽,只等着过了这一晚就带着王江、张天回家去。

晚饭前,李云霄骑着千里马,跟着李去病、秦敏业一起来到了清云观看望李老实与李晶晶。

黄昏,火一样的夕阳将白云染成了炫丽的金红色,云团在暮春微风的吹拂下变幻着各种形状。

夕阳的光芒将清云观两座贴着金箔墙壁的大殿照耀的金光灿灿光彩夺目。

清云观的众多大殿被香烛味道萦绕,大部分香客已经离去返回家里,只有远途的寻个客栈或是直接花银钱在观里的香房住下。

突然间观门前奔来两辆普通的马车,引路的是两个头戴皂角帽身穿棕红色衙役服骑着快马的中年男子。

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下马,焦急的道:“道长,我们是太医署的官差,奉了太医署洪太医大人之令将多日前被狗咬伤的患者带到观里医楼。”

守着观门的少年道士高声道:“洪太医及我观的四位大医师、大药师就等着这名患者。你们快送她进去。”

少时,两个官差带着两辆马车来到了医楼前。

楼里住着得十几个患者及王江、张天的亲人吃过饭正在楼前院子说着话,瞧着来了新患者,不由得望过去。

第一辆马车的车夫把车停稳后,拉开车帘,先是从里面走下来三个面色憔悴的少妇,她们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两个浑身发抖身材肥胖容貌相似的老妇下了马车。

广明子立刻急问道:“洪老弟,患者不是十几岁的女子,怎么变成两个老妇人?”

洪大医师抬手道:“莫急,还有第二辆马车。”

自第二车马车里下来两个奴婢打扮的中年妇人,接着一个穿着非常醒目喜服头发散乱的少年背着一个同样穿着鲜艳红色喜服披头散发却是被五花大绑的少女下来了。

广明子指着眼睛紧闭被绑着露出小半张脸的少女,问道:“这个新娘子是患者?”

洪大医师点头,匆匆走几步迎了上去,问道:“患者可是发病了?”

两个中年奴婢跪下就哭,“求太医大人救救少夫人。”

两个少妇立刻瞪眼叫道:“田蓉未给我们家长辈敬茶,未得到我们家长辈认可,怎么能叫少夫人?”

“她目前只是你们家的小姐,还不是我们家的少夫人。”

新郎官铁青着脸道:“蓉妹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原配堂客,是我让她们叫蓉妹子少夫人!”

两个少妇怒道:“田蓉连着咬了五人,都要把娘跟大姨咬死了,你不休掉她就不配做我们弟弟!”

“她给你灌得什么迷魂汤,你这般袒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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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赵秀才不弃爱妻 晶晶筹建女子学堂

新郎官热泪盈眶道:“她救了我的命。那天没有她,我就被恶狗活活咬死了!”

两个少妇气得大眼瞪小眼,摇头道:“狗能咬死人才怪?”

“瞧瞧你这说胡话的,竟是颠倒黑白,愣是把田蓉立的一点点功劳说成救命之恩,还说不是被迷魂了。”

新郎官更是气愤,高声道:“我读圣人书,刚中了秀才,岂能被迷魂了,是你们武断失去分辨事物真相的能力!”

两个少妇一个声音比一个声音高,“你少给我讲什么大道理。”

“田蓉令家门蒙受耻辱,你若不休她,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吗?”

众人心道:好厉害的两个大姑子。

广明子叉腰朝姐弟三人吼道:“道门清静之地,休得喧哗!要吵到观外吵去!”

他的声音比三人合起来还大,偏偏还那么的理直气壮。众人均是无语。

刘大医师快步走至,问道:“这位新娘子就是当日被恶狗咬伤的患者。”

洪大医师点头,挥手让两个中年奴婢站起到一旁去,叫新郎官把新娘子背到打开门的医室里去,那里面有妙水大医师及李晶晶正等着给她诊断。

两个少妇见田蓉先进去了,立刻急着向洪大医师问道:“您们怎地让田蓉先进去诊治?”

洪大医师板着脸道:“她被恶狗咬伤得了狂犬病已经发作,病情非常严重,自是要诊治她!”

两个少妇扶着两个老妇人追上去,大声道:“我们的娘、大姨年事已高,被田蓉咬得要断气了,病情比她严重许多。”

“您能不能瞧瞧我娘、大姨的病?”

洪大医师头也不回,高声道:“本官观两妇人气色,不似重病在身。这里是清云观,你们要求就求道长大医师。”

李云霄好奇的走到两个泪流满面目光望向田蓉所进医室的中年奴婢跟前,问道:“怎么把新娘子捆起来了呢?”

两个中年奴婢从未见过李云霄,不敢轻易说出真相。

年龄长的奴婢答复道:“这位贵公子,此事奴婢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李去病蹙眉行至,问道:“请问刚才进去的新郎官可是叫赵庆丰,在潭州书院读书?”

两位奴婢均点头道:“正是。”

李去病便道:“我是他的同窗学友李去病,刚才他穿着喜服头发散乱,我未认出来。”

两位奴婢抹着泪鞠躬行礼道:“原来您是姑爷的学友。奴婢见过少爷。”

李云霄凑过来,问道:“这下你们可以说说新娘子为什么被捆的事吧?”

两位奴婢轻轻摇头仍是不肯说。

那边赵庆丰的两个姐姐听到了李去病说的话,立刻高声道:“小兄弟,你即是我家丰弟的学友,劳烦帮个忙,跟大道长医师疏通一下,给我娘与姨瞧瞧病。”

“小弟弟,我家丰弟已中了秀才,三年后就会中举人、进士,到时得了富贵不会忘记你的。”

广明子瞪眼道:“妇道人家莫乱讲话!开国侯爷岂是你们能叫小兄弟、小弟弟?”

“开国侯爷?”“民妇眼拙口笨,请侯爷见谅。”两个少妇臊得脸通红,不敢抬头再看李去病。

李云霄对两个少妇没有好印象,不去跟她们说一句话。

秦敏业想到何嫂与小晴曾说过,他娘在长安国公府时没少受他两个姑姑的气,以前他不知道他娘会受多大的气,今日见到两个少妇开口闭口让弟弟休掉刚进门的弟媳妇,猜测两个姑姑同样对他爹说过同样的话。

他心里顿时对两个姑姑生起厌恶。

那边走出两个医徒道姑,让两个少妇扶着两个老妇人进了医室,由观里的一位道姑医师诊治。

少时来了四辆马车,从里面下来十几个男女老少,分成两拨人,个个怒气冲天,互相叫骂说得不堪入耳的话走到医楼院子。

“你们赵家刚出了一个秀才,还是榜上第四十五名,这就不晓得天高地厚。”

“我们赵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你们田家祖宗八代都未曾出过一个有功名的人,是地地道道的暴发户,赚得都是黑心银钱,每个铜板沾着买主的血汗。你们到了阴间都得下油锅炸几回赎罪。”

“他娘的赵家不过是开朝出了两个举人,家里穷得连锅都揭不开,大冬天的男女老少只有一条好棉裤。公公与儿媳妇、大伯与弟媳妇共穿一条棉裤的也配叫书香门第?”

“田家莫要狗血喷人!”

“狗血喷人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

“丰伢子,你立刻把田家的贱人休掉!”

“你们这些年先后得了我们田家三千两银钱,赵庆丰敢休我们蓉妹子,我们就告到官府去。赵庆丰丢了功名,你们还得退还银钱!”

两拨人是赵庆丰与田蓉的亲人。

赵庆丰与田蓉成亲刚一天,双方亲人由亲家变成了仇家。

王、张两家都有女眷,厌恶这些人说话粗鲁难听污了耳朵,就进了医室将门窗关上,可是仍挡不住对骂声。

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霄在曲家村时听过这样的群骂,倒没觉得什么。秦敏业蹙起眉头。

院子外头吵声一片,这回不用广明子出马,几个道士医徒冲至,站在了马上就要打起来的两家人中间。

为首的道士医徒怒目相视,声音雄厚大喝道:“全部闭嘴!你们当本观是何处,再有喧哗声,一律逐出观去!”

赵家人里竟是有不怕的妇人,气呼呼道:“道长,你来得正好,快给评评理,看看我们赵家该不该把田蓉这个贱人休掉?”

“这里是医楼,不是评理的地方。”道士医徒挥袖而去。

这时赵庆丰的两个姐姐面无表情扶着他的娘、姨从医室里走出来。

几个赵家人赶紧迎上去嘘寒问暖。

赵庆丰的大姐目光审视的扫过几人,道:“仙姑说我娘跟我姨的伤口不是被狗咬的,不会患狂犬病,给开了两瓶定神粉,回去每晚付一些休养几日就好了。”

赵庆丰的二姐低声道:“仙姑不收诊费,连药也是赠送。四婶、五婶、六婶的手被田蓉咬过,快去找仙姑瞧看一下。”

赵家的三个妇人立刻兔子似的奔向医室。

田蓉的伯娘道:“我就说没什么事。你们赵家非要大惊小怪,说我们蓉妹子是妖怪咬死你们家五人。”

田蓉的婶婶朝地下呸了一口,嘲讽道:“赵家人个个以为自己精贵的不得了,偏生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怎么也得不到富贵,永远都是穷命!”

赵家人到底骂不过田家人,气得一个劲的说着让赵庆丰立刻休掉田蓉的话。

李去病与秦敏业见这两家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把李云霄带到远远的,防止他再问话。

那被赵家人说了几百回要休掉的田蓉仍是昏迷着躺在木床上,由只拜过堂还未入洞房的夫君赵庆丰解开捆得死死的麻绳,脱了外裤里裤,露出了右大腿外侧的齿印疤痕。

妙水摇头轻叹一声,道:“十一个被恶狗咬成轻伤患者,十个都无事,只有她发作狂犬病,在拜堂时咬了好几个人,又都是婆家的长辈,实是倒霉。”

“我害了蓉妹子。她三日前就生了病,畏水害光,怕拜不了堂,特意让贴身奴婢带口信给我。我想着昨个是吉日,又请了那么多的宾客,她不会有大事,拜过堂了再说。万万未料到发生这样的事。”赵庆丰声泪俱下。

李晶晶听着外面的争吵,心里感叹说:婚姻果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特别是在我现在所处的朝代。

妙水利落的扎银针弄醒田蓉。

旁边的两个医徒道姑使大力气摁住发疯的田蓉,妙水蛮横的把汤药给她灌了进去,倒是被她吐了一半落到喜衣上面。

妙水一掌打在田蓉后脖颈,把她打晕过去,跟赵庆丰道:“她吃了药,让她睡下。明个再说。”

李晶晶无意中瞧到赵庆丰两只手上布满牙齿咬的血洞,问道:“你的手被她咬了这么处伤口?”

赵庆丰正听着外面家里人跟田家人吵架出神,目光里流露出深深的懊悔及悲伤。

如果他让田蓉先就医再拜堂,就不会有一系列的事发生。

李晶晶高声道:“新郎官,你把伤口清洗包扎一下,不然会得破伤风。”

赵庆丰听了“新郎官”三字,悲自心起,竟是抱头痛哭。

妙水低喝道:“你是个大男人,哭什么?”

李晶晶缓缓道:“新娘子不会有事,几天就能好。她好了,你们就一起回家。”

赵庆丰抬起头来,问道:“我娘子的病能好得彻底?”

妙水见李晶晶点头,这才答道:“能。”

赵庆丰跪在床前,握住田蓉喜服宽袖笼罩微凉的手,悲喜交加道:“娘子,你可吓死我了。你病着咬人是身不由己,我不会怪你。你快好起来。”

他是绝对不会休了田蓉,可是今后他与田蓉如何面对两家的亲戚?

李晶晶跟妙水小声道:“这个赵秀才瞧着对田蓉倒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变了。”

妙水才不会顾忌,大大咧咧的道:“他娘子能活下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他刚成亲就丧妻,克妻的名声跑不了。”

赵庆丰留在医室里陪床,一整夜都未出去过。

守门的道姑根本不让恨急眼要打架的赵家、田家的人进来。

次日,张、王两家带着张天、王江拜谢李晶晶等人出了医室离开清云观。

赵庆丰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得不出来。

他昨夜已想得通透,道:“我娘子的病还需在观里养几日。”

赵家人个个叫嚷,“什么娘子,你立刻写休书把田蓉休掉!”“你已有功名了,她不配当你的堂客!”“你才十八岁就中了秀才,休了她,有的是好妹子嫁给你。”

田家人气势岂会弱了,扯着嗓子大吼,“他敢休,我们就公堂上见!”“我们蓉妹子对他恩重如山,没有蓉妹子,他考什么秀才?”“不要脸的赵家过河拆桥!”

赵庆丰自说自话,目光坚定执着望向北方,朗声道:“昨个我想过了,此次科举县试我的名次靠后,三年考举人没有把握,不如去北地,若是能考中了就直接有了官职。”

赵庆丰的一番话把两家人都说得愣住了。

两家人原以为他要三年后参加府试考举人,再去参加会试,岂料他要跳过三年,直接去北地当官。

他们不晓得在北地由秀才当官比由举人、进士当官品级待遇低,并且若未立下大功,顶多做到六品。

赵庆丰继续道:“我娘要是想跟着我们,就一起去北地,要是舍不得离乡,那就跟着两个哥哥,我每年寄银钱回来孝顺她老人家。”

赵庆丰的母亲昨个在医室里睡了一夜,精神头恢复了,倒是没有两个女儿那么凶悍,也未说过让他休田蓉的话,抹泪道:“北地可不是好地方,你们去了是受累。”

“娘,你这就不懂了,弟弟去北地当官,这可是大喜事。”

“乖女婿,我就知你是个有远见的。你去北地定能入了太师的眼做上官。”

“我昨个才知道,弟弟跟太师的二儿子去病侯爷是同窗学友。”

“好妹夫,你有这等志向报复,不枉我们蓉妹子用嫁妆供你在潭州书院读书。”

赵庆丰心说:太师的眼岂是那么好入的,我一个小小的秀才,去了也只能从最低层的县令师爷做起。

他不想说打击他们的话,宣布道:“娘子病痊愈之后,我就带她一起去北地。”

赵庆丰大姐气急败坏道:“带谁也不能带田蓉!”

赵庆丰肃容道:“我不带谁也不能不带娘子。我心已决定,就这样了。你们都回去,等娘子病好了,我会带她跟你们辞行再去北地。”话毕,留个两家人一个坚挺的背影。

这番话被已经醒来的田蓉听到感动不已。

原来田蓉与赵庆丰是自小定亲。

赵庆丰幼年他爹去世,寡母带着他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及他过得极为艰难。

当时田蓉只有六岁,见到七岁的赵庆丰为了买书连着半年给整条街道的人家倒粪桶,非常同情,就把每月月银都给他读书。

赵庆丰用田蓉给的银钱及做苦工挣的银钱上了两年学堂,见家里实在非常苦,就跟人学做小生意赚银钱养家。

田家想要悔婚,田蓉以死相逼定要嫁给赵庆丰。

田家上下就她这么一个女孩子,非常宠惯,只有妥协。

田蓉的叔叔、哥哥给赵庆丰提供做生意的门路及本钱。

赵庆丰赚多赔少渐渐富裕起来,谁知商铺被潭州国公府本家盯上了,只能火速贱卖。

他吃了没有权势的大亏,发誓要拥有权势再也不被压迫欺侮,上了三年学堂后考上了潭州书院。

田蓉偷偷卖掉了一些嫁妆,供赵庆丰在书院里读了一年半书。

赵庆丰的户籍落在了潭州,在潭州参加县试,那日田蓉与他一起去看榜,恶狗扑至,田蓉大喊推开他被恶狗咬了大腿。

事后赵庆丰陪着田蓉去了太医署诊治,太医署让田蓉住了两天宣称痊愈。

成亲前田蓉狂犬病发作,田家找来几个医师瞧看,均说治不了。田蓉给赵庆丰传口信,想推迟亲事被拒。

结果田蓉带病拜堂看到茶水时一下子狂犬病发作,像狗一样疯狂的连着咬了婆家五人,把婆婆、姨婆婆咬得昏厥受了很大的惊吓。

婆家在请来的宾客面前颜面尽失,把田蓉恨得要死,拿麻绳把她五花大绑捆起来,准备把她退给田家。

太医署官兵正好赶到传令,把田蓉与赵庆丰的娘、姨都带到了清云观急救。

田蓉眼睛泪光盈盈,感激道:“夫君,多谢你不离不弃。”

赵庆丰深情道:“夫妻同为一体,你我已结为夫妻,我弃了你就是弃了我自己。”

他与田蓉只有离开去了北地,远离两家人,才能有安宁日子可过。

至于他的仕途真的是非常渺茫。他心里暗下决心,只要李炳肯用他,必然全力以赴。

李晶晶回了潭州书院李府,将此事给家人细细说了,听得曲氏感动的抹了一把泪,非常同情道:“天可怜见的,这对小夫妻能走到一起真是坎坷,偏偏修拜堂成亲出了这么大的事。”

李晶晶道:“赵家跟田家闹得不可开交,虽说没有打起来,可是什么难听伤人的话都说过了,我听赵庆丰与田蓉商量说要修复两家关系,只能是过上几年等双方都淡忘了之后。”

知女莫若母。贺氏自是晓得爱女想要出手帮助赵庆丰夫妻,不想爱女思虑过多伤了小身子,便开口将此事揽了过来。

如今每天一早全家人用过早饭,李老实去书院办差事,李去病、李云霄、何义扬去书院读书,三进院子的李府除了下人,只剩下曲氏、贺氏、李晶晶祖孙三代。

曲氏之前常去曲家串门,现在曲长久一直病着,她一去就听邓氏哭诉,有些烦了,便少去了。

贺氏就带着曲氏去了潭州处国公府看望明氏、贺慧淑。

李晶晶忙着办学堂,空闲时间练字背书制药,比贺氏、曲氏都忙。

李晶晶抱着贺氏的胳膊撒娇笑道:“娘真好啊。”

贺氏搂着李晶晶,柔声道:“我瞧你为了女子技能学堂的事,天天忙得都顾不得玩,自是不让你再累着。你今年也才七岁,是在长辈跟前娇养的年龄,不要累得太累。”

李晶晶伸手摸贺氏的微微隆起的肚子,抬头道:“娘,你还说我呢,你怀着我的小弟弟小妹妹,不也一样操劳着吗?”

贺氏笑道:“咱们府里的事都交给了立叔。我现在在这里呆着正闲得无事呢。”

曲氏面露愧疚道:“晶妹子,你为县里办女子技能学堂,可惜我帮不了你任何忙。”

李晶晶笑道:“奶奶,你能帮我的。学堂开学那天你去一下露个脸好不好?”

曲氏非常痛快的点头应下了,摸摸李晶晶的小脸,痛惜道:“这都累瘦了。”

“奶奶、娘,再有几天学堂正式开学,胜利在望。”李晶晶挥挥小拳头,道:“学堂开了以后我就不忙了啊。”

贺氏提醒道:“各府的小姐都下了贴子请你去赏花。你哪家都没去。等你忙完了,选几家关系好的去一下,今年总得露个面。”

“我准备发贴子请她们去参观女子技能学堂。”李晶晶目光狡黠,摇头晃脑的道:“她们不能白参观哦,回头轮流来学堂当师长教课。”

曲氏与贺氏笑道:“就知你主意多。”

贺氏派了洪老三去查了赵庆丰夫妻底细,证实都是有义有情正直的人,这才在李老实给李炳写家信的末尾写了两句推荐了赵庆丰,派人知会赵庆丰,让他与田蓉这就启程去北地。

赵庆丰夫妻到了北地,赵庆丰参加考试成绩中等,被李炳留在青城管理小商贩。

赵庆丰原先当过几年的小商贩,管理商贩得心应手,又不收受贿赂,政绩非常高。

李炳提了赵庆丰的官职,让他与几个官员一起管北地的商路。短短几年他就升到了从六品。

后来他被李炳带到了长安破格提为从五品,田蓉沾他的光被封为从五品诰命夫人。赵家与田家本没有什么大仇,几年后也就解开了。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曲长久落榜之后大病一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把邓氏愁得天天以泪洗面。

这一日,怀了四个月身孕的刘喜娘穿着玫红色喜庆的衣裙,面带笑容上门来,见到了一人月未出门愁容满面的邓氏,惊道:“老老夫人,府里出了什么事,您怎么愁成这样?”

她来之前早有打听过,自从曲长久落榜患了大病,曲府就没有喜娘上门。

那些人家以为曲长久吃了李晶晶制的药都好不了,命不久矣,不想把女儿嫁给他没几天就当了寡妇。

邓氏倒是没有掩饰,长叹道:“还不是为了我家长久落榜的事。”

刘喜娘安慰道:“老老夫人,您家老爷已有了秀才功名,比起学了几十年考了十几次也考不中的人来强太多了。您快莫愁了。”

邓氏一听心里好受些,开门见山问道:“你来我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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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刘喜娘再提长久亲事 女子学堂终成立

“您瞧我已是这副样子,我家夫君不让我当喜娘,让我在家好生养着,只是这个丁家以前托过我两次,这次家里的长辈从浏阳县城里找到我家,求着我来您家提亲事。”刘喜娘缓缓说着,观察邓氏的表情。

她跟洪老三成亲之后,每月得了洪老三的几十两银钱俸禄,又时常有侯府包括吃食布匹银钱等各种打赏,不用她整天想着当喜娘赚银钱养家,日子比以前好过。

她是二十七岁的妇人,已有一双儿女,又患着羊癫风,本不想再要孩子,可见洪老三对她们一家极好,感动之余,不想洪老三无后。

她请了刘大医师给瞧了身体,由李晶晶制了药付下怀了这一胎,前几天诊断出来是个男胎,并且出生后不会遗传羊癫风,把洪老三喜得找不北,特意买了一个中年奴婢侍候她。

今个她出门当喜娘,就没带着中年奴婢。

邓氏很是诧异,问道:“可是那个丁富商的女儿?”

刘喜娘轻拍了一下手掌,高声道:“可不就是丁小姐吗,她都等了您家老爷整整三年了。”

曲长久在卧室里头躺着,刚才刘喜娘进门时特意声音又尖又高,让他听到耳里。

这会子曲长久已束了发穿好了衣裤,正站在了大厅厅外听着。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声喃喃道:“丁小姐还在等着我?”邓氏满脸惊色,渐渐收起泪水,露出笑容,问道:“丁家又托了你

来给丁小姐与我家长久提亲?”

刘喜娘笑着点头道:“老老夫人又说对了。丁家这回跟上回说的一样,愿意出三万两银钱当丁小姐的嫁妆。”

小邓氏正在卧房里带着两个儿子,听到刘喜娘的声音,心都要慌得跳出来。

她出了门让两个奴仆抱着两个儿子去外头玩,而后进了大厅。

小邓氏喜怒哀乐都摆在面上,刘喜娘一眼就看出好的心思,仍是善意的朝她点头微笑。

邓氏眉开眼笑道:“三万两!丁家真是阔绰!”

刘喜娘声音更加高,语气非常诚恳的道:“是啊。丁家对您家的诚意没得说,丁小姐等了您家老爷三年年,除去丁家祖祖辈辈是商户外,这门亲事实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小邓氏急忙开口道:“我们曲家祖上不比丁家强,只是我爷爷如今是六品军官,我爹、我夫君都有着秀才功名。”

刘喜娘瞟了小邓氏一眼,语重心长的跟邓氏缓缓道:“老老夫人,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您家老爷若是娶一个有身份的贵女入门,此女若是敬着您怜惜着少爷一家倒罢了,若不是呢?”

小邓氏面色苍白。

她当了一年多的少夫人,竟是忘记出身卑微,她与邓氏的娘家无靠不说还需要她的支助。

若是来一个贵女身份的继婆婆,这个家里别说是她,就是邓氏也会被压着。

邓氏面露感激,思量片刻,方道:“长久续弦是我们家的大事,我夫君去了北地,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能应下了这门亲事。我让长久给我夫君写信说了此事,一切由他定夺。”

刘喜娘出了曲府便回了家,晚上跟洪老三说了此事。

三日后,洪老三回家后道:“大夫人开口了,说李家与曲家是亲戚,然不能插手曲家的亲事,一切由曲家定夺。”

刘喜娘眼珠一转,点头道:“看来大夫人是赞成这门亲事的。”

洪老三纳闷道:“大夫人可没说这话。你怎么知道她赞成?”

刘喜娘望着洪老三笑问道:“大夫人可有让你去查过丁家?”

“查了。丁家祖上一直是做爆竹买卖的,家里有三个爆竹作坊,后来又做了糯米、药材生意,有诚信又不贪小便宜,越做越大,银钱越赚越多。”洪老三一骨碌的都说出来。

刘喜娘接着问道:“还查了丁小姐前夫的家吧?”

洪老三惊喜道:“娘子,你可真够聪慧的,这也能猜对。不错,大夫人还让我查了丁小姐前任婆家周家。”

刘喜娘低声道:“周家的老老爷曾在开朝外地当过县令,家里有些根基,只是子孙都不争气,把家败光了。”

洪老三点头道:“对。正是这样。丁小姐前夫是周老老爷的二孙子,病死后周家要了丁家一笔银钱,放了丁小姐出府允许她再嫁。”

刘喜娘问道:“那你可有查出丁小姐前夫在浏阳县城书院读书,曲老爷跟他是同窗?”

洪老三大眼精亮,得意的笑道:“娘子,你可真是小瞧我。你说的我都查出来了。我还查出丁小姐为什么想要嫁给曲长久。”

这回轮到刘喜娘惊诧问道:“为什么?”

洪老三粗声粗气道:“字。丁小姐曾在前夫那里瞧过曲长久的字。”

刘喜娘恍然大悟道:“你若不说,我真是想不到丁小姐是为了这个相中曲老爷。”

洪老三接着道:“还有曲长久连着考了九次潭州书院,丁小姐欣赏他的毅力。”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曲老爷连考九次落榜,到了丁小姐眼里竟成了优点。”刘喜娘笑得眼泪溢了来。

洪老三嘿嘿笑着,道:“我生得这么丑,到了你眼里不也是个美的吗?”心说:侯爷容貌只比我好一点,落到大夫人眼里也是美的。

刘喜娘手指戳了一下洪老三黑黑的额头,嗔怪道:“不知羞。谁认为你是美的了?”

清明节过后的一个黄道吉日,天蓝似海,风轻云淡,潭州书院不远处占地十五顷地的女子技能学堂正式成立。

今日参加学堂成立仪式的权贵人物都是女子。

品级最高的是当今李太师的夫人县主曲氏,其次是学堂的创始者二品县主李晶晶,而后是三品开国侯夫人贺氏县主、胡院长的夫人,潭州五品以上官员的夫人及潭州书院十几位博士夫人。

贺氏讲完话,学堂的堂主李晶晶宣布学堂成立。

锣鼓齐响,鞭炮震耳欲聋。众贵妇人由李晶晶领着由大门进入,在学堂里参观。

高达一丈的白色高墙将整个学堂围了起来,墙头插满了碎瓷片,防止登徒子窥视。

六座五层青砖白墙高楼拔地而起,中间一座生有碧绿莲叶的人工湖碧波荡漾。

高楼之间开辟出四座花圃,种植的不是观赏型花草,而是实用型的药草、药花。

目前固定的师长共有八人,马兰、王溪、张瑞玲、李喜、望月、陈氏、王氏、望岚。

马兰曾是李晶晶的救了性命的病患。没有李晶晶的帮助,她早就被刘族逼死,她的弟弟马松也活不到现在。

马兰任学堂的副堂长,教的是识字课。

王溪、张瑞玲的哥哥曾被李晶晶救了一命。

王族、张族特意派她们到学堂当师长。她们教的是识字、礼仪、算数课。

李喜是李晶晶的贴身奴婢。她话不多然心灵手巧,每天给李晶晶梳得发型非常好看又新颖。她教的是发型课。

望月在李晶晶身边当了三年的护卫。她自是教的是武术课。

陈氏是潭州第一绣娘,她的一双儿女去年正月被潭州帮凶徒拐走炸成重伤,被李晶晶救了性命。她为了报答李晶晶,接受邀请,来到学堂教刺绣课。

王氏祖上都是名厨,本人在湖南道厨艺排名前十。

王族在湘江畔开了酒楼,把她叫过去,让她专门给富贵人家做私房菜。

王氏的丈夫早逝,只给她留下一个女儿,去年女儿在街上被马踏断腿骨,由李晶晶治好。

她感谢李晶晶的大恩,这次来学堂教厨艺课。

望岚姑道是清云观的女医师,性格急躁,嫉恶如仇,医术仅次于妙水大医师道姑,药术也达到了药师水平。

去年正月,望岚在侯府药楼救治被潭州帮炸伤的患者时,对李晶晶十分仰慕钦佩。这回主动向子静观主提出到学堂来教医药术课。

学堂另请了贺氏、贺慧淑、洪博士的夫人李氏任客座师长,每月授两次琴棋书画课及定朝律法。

子静观主派出二十名武道姑、子风观主派出十名武道姑、贺氏派出二十名奴婢担任学堂的护卫、厨子、杂工。

整个学堂的师长、学生、杂工、护卫都是女子。

胡院长的夫人瞧着教室里挂着写有课程的木牌,轻声道:“我以为晶县主办的学堂主要传授的是药术,谁知药术倒是次要的。”

洪博士的夫人李氏已来过学堂好几次,曾跟李晶晶商议课程安排,非常自是清楚李晶晶的意图。

“夫人,学堂第一界学生共有三百人,学期仅半年。晶县主主要想让学生学会给家里带来收入的技能。”

学生都是两县村里农民家的女孩子,在学堂好好学了半年结业之后,会识字算帐能当个帐房,会刺绣就能做出手红品卖钱,会厨艺能自己开个小饭馆或是流水席的大厨,会武功、梳多式的发型可以到富贵人家当短期奴婢拿月银。

胡院长的夫人点头道:“言之有理。”

李氏接着道:“药术没有三、五年的可学不会。晶县主安排医药课,只是让学生懂些日常的医药知识,日后落水了有法子急救,到了山里砍柴采蘑菇不至于误吃毒果。”

胡院长的夫人想了想方点头道:“晶县主考虑的周全。”目光望向走在人群前面的李晶晶,心说:小小的人儿怎么可能想得这么多,只怕这是贺县主的主意。

众位夫人来之前把女子技能学堂想成跟潭州学堂一样,岂料是按照小型书院的模式建造,竟是还有五间内有两千本书籍的藏书馆,比潭州学堂设施环境条件好许多。

学堂里的八位女师长看到众位夫人表情深深震惊,内心非常自豪。

年仅十五岁的女师长张瑞玲特意道:“我们堂主为了建好这座学堂,从去年得了封地就开始筹划,光是买地就用了两万两银钱,建造用了七万两银钱,去百姓家里调查学生学什么课实用,费尽心思。”

潭州长史的夫人笑道:“我看晶县主光是把她们八个师长请到学堂教课就费了不少心思?”

李晶晶菀尔,道:“您猜错了。”

众夫人疑惑问道:“是吗。难道她们不请自来?”

“你们问问她们不就知道了吗?”李晶晶星目闪亮,卖了个关子。

张瑞玲与王溪微笑点头,将李晶晶救了她们哥哥的事说了。

潭州长史夫人定定望着李晶晶,满脸佩服,道:“晶县主救人无数,人脉自是极好。”

众夫人将李晶晶一通好夸,曲氏、贺氏、贺慧淑笑容满面以她为荣。

倒有一位官夫人特意走到马兰身前,惊诧问道:“我不是眼花吧。您可是刘族谎称病逝的刘兰?”

马兰穿着紫色长裙,清丽的脸蛋上面色不变,从容不迫的道:“这个世上已没有刘兰。我是马家的马兰,如今是学堂的副堂主。”

“你认错人了。”两个官夫人见贺氏回头望来,赶紧上前来把这位冒失的官夫人拉到一旁去。

官夫人急道:“她肯定就是刘兰。我没认错。”

两个官夫人使眼色让这位官夫人声音低些,“我们都知道。只是你没听到她说的话吗,她现在改姓了马,跟刘族没有半点关系。”

“马兰如今是晶县主学堂的副堂主,背后有着整个侯府。你乱讲话让侯爷夫人听着,你夫君还想不想做官?”

“她就是改姓马,也改不了曾经被潭州帮掳去丢了清白的事实。”官夫人性子非常执拗,受到家族及夫家的影响,特别的迂腐,摇头道:“晶县主让她当了副堂主,以后她教出来的女弟子,谁家敢娶?”

“你真是多虑了。”两个官夫人怕再跟这位官夫人说下去,把自己也折了进去,赶紧离开她了。

马兰就站在不远处,从三位官夫人的表情猜测到了谈话内容,心神不宁当日她就跟李晶晶说了此事,愧疚道:“晶县主,莫因为我一人毁了学堂的名声。”

“我当时要用你时,我娘就跟我肯定会有人以你被掳的事诋毁学堂,让我想好办法应对。”李晶晶握住马兰紧张微微颤抖的手,道:“我的办法就是用第一期女学生的结业成绩树立好的名声,让事实击败谣言。”

从学堂买地开始至今,李晶晶都让马兰参与。

马兰温柔善良,人生遭遇大变,性格变得坚韧不屈,年龄小却十分沉稳,又非常有才华,最重要的是具有管理能力,是以李晶晶与贺氏商议后授命她当了副堂主。

“多谢您给我这次恢复名声的机会。我一定竭尽全力办好学堂。”马兰目光感激,轻轻点头。

她如今没有名声可言,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六岁的弟弟马松前途着想,必须当好副堂主管好学堂。

且说邓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四月中旬收到了曲快手的信件。

“长久,快来念你爹的信给我听。”

“娘,我爹来信了。太好了。”曲长久迫不及待打开信念了起来。

信里的内容是:曲快手让曲长久立刻去北地在衙门里任整理户籍的差事,还出乎意料的同意了他娶商家女丁小姐的亲事,只是特意提出一条,如果丁小姐不愿意去北地,那就不要娶她。

曲长久长叹一声,凹陷的眼睛目光深深失望,“娘,我爹给我找的差事是整理户籍,就是不入流没有品级的文书。”

邓氏问道:“文书是什么?”

曲长久幽幽道:“文书就是帮县令的师爷做活的人。”他以为能当个师爷,岂料相当于师爷跟班的差事。

邓氏问道:“我的儿,你且说说外面有什么活计适合你做的?”

曲长久低头一时无语。

邓氏劝慰道:“我看你爹给你找的这个差事不错,好歹在衙门里当差,是朝廷的人。”

曲长久因着差事与预期的相差太远,对于娶丁小姐的事也淡了些。

他是觉得丁小姐听到去北地当小吏没有前途的消息,肯定不会嫁给他。

邓氏琢磨着曲长久继弦是曲家的大事,当即拿着信去了李府,很是激动的道:“妹妹,你大哥来信,让你侄儿再娶,还要他去北地当差了。”

“长久这些年过得多苦。他早就该娶了。”曲氏一百二十个赞成,“望英,你快给我瞧瞧,本月哪天是宜娶的黄道吉日?”

邓氏岔话道:“等等,还不能娶呢,得问了女方愿不愿意随长久去北方。”

曲氏催道:“那赶紧派人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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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义扬挑喜帕挨晶晶骂 曲多夫妻见新妇心

当日邓氏就托了刘喜娘,让她跑一趟浏阳县去问了丁家,次日得到回复,丁小姐愿意跟曲长久去北地。

邓氏、曲氏大喜。

三日内曲家给丁家下了一千两银钱物品的聘礼。两家交换了双方的生辰八字。

因都是二婚,曲快手也不在家,曲长久成亲的喜宴不想大办,就在曲家摆了五桌,请了李家、秦跃家及曲家村亲戚。

曲长久、李去病去了浏阳县从丁府把新娘子丁氏接到了曲家。

丁氏的爹娘留在丁家接待亲戚朋友,她的两个哥哥及两个嫂嫂、一个弟弟、四个侄儿都跟过来了。

“新娘子长得什么模样?”何义扬站在院子外头,好奇的瞧着蒙着红盖头的丁氏被她的陪嫁奴婢送进喜房。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娶亲。

“走,捅了纸窗瞧新娘子去。”李云霄拉着何义扬的手从人群里溜出来。

两小悄悄的走进二进的院子,见喜房开着门,丁家的几个奴婢进进出出,根本不用捅纸窗就能瞧到新娘子,激动的跑了进去。

丁氏个子不高,全身上身被喜服、红帕头盖着,便是一双手也被宽大红艳的喜服袖子遮住了,瞧不到一丁点的肌肤。

“走吧。晚上再来看。”李云霄拉着何义扬要往出走。

何义扬飞快的拿起放在桌上的秤杆挑开了丁氏的红帕头,露出她涂着脂粉细长眼睛有神容貌平常的脸。

屋里的两个奴婢手里正端着铜盆、板凳,惊呼道:“我的天,这位小少爷,喜帕可不是你能挑的!”

“你快把秤杆放下来。”

“小瘦子,你又胡闹!”李云霄忙打落何义扬握着秤杆的右手,朝丁氏鞠躬行礼,道:“伯娘,对不住了。”

何义扬面色怏怏,被李云霄拉出屋子在院子里好一通训。

“我们潭州这边的风俗,新娘子的红帕头得由新郎官亲自用秤杆掀起来,预示以后的日子称心如意,若是由别人掀起来就不吉利。你怎么这么不晓事啊?”

“我不是想看新娘子长得什么模样吗?”

李云霄气呼呼的道:“这事让我娘跟我妹妹知道,少不得要你跟我!”

何义扬低下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让姨跟小晶娘骂我吧。”

李云霄右拳打了何义扬肩膀一下,大声道:“我跟你说好了,有难同难,有福同享的。”

何义扬抬起头面露笑容,小声道:“新娘子不漂亮。”

李云霄咯咯笑了几声,眼珠一转,道:“我伯伯生得也就那样,他们倒也般配哦。”

何义扬揉揉刚才被李云霄打痛的肩膀,缓缓道:“我瞧着你这个伯娘不是个简单的人。我把她的红帕头掀开了,她都一点不惊诧也不怕。”

李云霄咯咯笑道:“你真笨啊。你刚才走到伯娘跟前,伯娘虽然蒙着红帕子,可是眼睛能看到你的双脚啊!”

“她是能看到我的双脚,可是她肯定没有想到我会猛的掀她盖头。”

“那倒是哦。”李云霄瞧着李晶晶跟前的李欢急匆匆走来,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啊?”

李欢行礼之后道:“前面要开喜宴了,小姐让我赶紧找您们入席。”

丁氏的一个肤皮微黑的中年奴婢快步走出来拦住了李欢,问道:“不知刚才两位少爷是哪府的?”

李欢如实答复。

奴婢正要告何义扬的状,丁氏派了另一个奴婢出来抢在她前面道:“原来是世子与慕容少爷,瞧着模样英俊,通身的气派,真是极好的。”

李欢哪能瞧不出里面有事,只是丁氏不愿意让奴婢说,那就不能再多问了。

李欢回到前厅将此事给李晶晶提了一下。

正在吃喜酒的李云霄及何义扬立刻感觉到被什么可怕的人盯着了,抬头见是对面酒桌李晶晶星目圆正瞪着他们,心虚的低下头来。

当晚众人闹洞房,李晶晶为了惩罚何义扬、李云霄,就是不让他们参与,威胁道:“你们敢去,我回家就立刻把此事禀了娘!”

何义扬央求道:“好晶娘,我跟小胖子在喜房外面瞅瞅总行吧?”

李晶晶哪是那么好说话的,非常坚定的摇头道:“不行。”

何义扬正满心失望时,喜房那边传过来话,闹洞房取消了,想看新娘子明个再看。

他立刻得意的笑道:“我都已经看过了,新娘子容貌就那样。”瞅着穿着紫裙宛如小仙子下凡的李晶晶,摇头晃脑大声道:“新娘子没有小晶娘好看。小晶娘,哪天你穿喜服给我跟小胖子瞧瞧吧。”

李晶晶羞得脸微红,呸了一口,转身就走了。

李云霄咯咯笑着,胳膊肘捅捅何义扬胸脯,自豪的道:“我妹妹可漂亮了,穿上喜服就更漂亮。妹妹是我的。”

次日一早,曲长久就与丁氏起来了。

邓氏高兴的一夜没怎么睡,着急想看看新儿媳妇长得什么模样,等看到了丁氏模样,是一般人,但是比想象中的年青,再瞧到曲长久精神抖擞,像是年青了几岁,更加欢喜。

丁氏做为新儿媳妇,跪下双手给邓氏上茶,嘴巴像抹了蜜,说了一通人人听了都得高兴的话。

她带得嫁妆很多,还有三万两银票。丁家又给她送了四个奴婢、两个粗使婆子。

她却没有以此为傲,对曲长久没得说,对邓氏很是恭敬。

“快快起来。我跟你爹等着你给我们曲家开枝散叶。”邓氏喜得合不拢嘴,原本想着按照规矩,让丁氏给已故的林氏牌位磕头敬茶,压着丁氏,见丁氏这么懂事,就装作忘记这条规矩。

小邓氏目光黯了些。

轮到曲多、小邓氏、曲光耀、曲光宗给丁氏鞠躬行礼。

丁氏非常大气,给了曲多百两银票、小邓氏一幅镶蓝宝石金镯子、两个小家伙每人两个五两金绽。

邓氏见丁氏对曲多一家这么好,见面礼就给了三百两的东西,一激动竟是去了卧房,用钥匙把百宝箱打开,取出一个红色金丝绒盒子。

邓氏兴冲冲走回大厅,将盒子放在了丁氏温暖的手里不松开,非常激动道:“这是咱们家最贵重的物件。今个我与你爹送给你。你好好保存着,以后给你与长久的儿孙,绝对不能外传了。”

丁氏娇羞的瞧了曲长久一眼,而后越发恭敬的问道:“娘,这是什么?”

“这是宫里赐给我的,咱们家就只这一件。”邓氏手拍了拍丁氏的手背,让她赶紧收好。

“你收着。”曲长久心说:这稀罕物价就你配用,林氏那个毒妇根本不配。

丁氏的奴婢喜不自禁,便是丁氏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露出灿烂欢喜的笑容。

小邓氏盯着丁氏手里的盒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她记得非常清楚,邓氏明明答应过盒子里的东西是传给她的。

不只是小邓氏,就连曲多脸色都极差,倒是没有想过他是嫡长孙,除了这幅御赐的金镯,曲家现有的一切都由他继承,更是没有想过,他长这么大,都有了两个儿子,从未给曲家赚过一分钱。

丁氏紧紧握着盒子,跪下又给邓氏磕了三个响头。

邓氏双手扶起,笑道:“昨个你姑姑一家人除了你弟妹贺县主有孕在身未到,其余的全部到了。他们喝过喜酒没有闹成洞房。我寻思一会儿用过早饭,带着你去侯府给你姑姑敬茶认亲戚。”

丁氏连忙点头应是,非常温顺的模样,更引得邓氏、曲长久喜欢。

小邓氏原本不想跟去,只是想知道丁氏给李家的龙凤胎送什么,李家又给丁氏回什么礼,李家对丁氏什么态度,这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带着两个儿子跟着去了侯府。

昨个邓氏就给曲氏打好了招呼,是以李家人特意都在府里等候。

李云霄已见过丁氏,没有新鲜感。

李家别的人未见过,这是头一次见新妇丁氏,倒也不会没有礼貌的紧紧盯着她瞧,就是多看了几眼。

丁氏生着湖南道人特有的圆脸,细长眼睛炯炯有神,鼻梁微塌,皮肤不黑不黄,施了薄粉遮住了脸颊的几点雀斑,嘴唇不厚不薄,特意点了胭脂,使得整张平淡无奇的脸耐看些。

她今个特意穿着深红色的长裙,只戴着凤头金步摇,笑不露齿,若是不知丁家底细的人,还以为她出身书香门第。

曲长久的背从跟丁氏定亲开始就不驼了,今个更是挺的笔直,眼角爬了几道皱纹的没几两肉的脸始终带着喜悦笑容,又是穿着崭新绛红色的长袍,比落榜时好看年青多了。

邓氏给丁氏介绍道:“这位就是你爹唯一嫡亲的妹妹。”

丁氏当即跪下磕头,口称:“侄媳妇见过姑姑。”

曲氏见丁氏不漂亮却是懂礼稳重,微微点头,道:“快起来。以后你与长久好好过日子。”

曲氏的大奴婢端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曲氏把紫檀木盒子交给丁氏,笑道:“这是皇后赐给我的一串东珠项链,我年纪大了,送给你们年青人戴。”

丁氏的嫁妆里有一串莹白的东珠手链,夏日穿着素雅的裙子,手腕戴着它,端得恬静大气。

曲氏赠的东珠项链自是比丁氏东珠手链品质好许多,价值千两银钱,完全可以当成曲家的传家宝。

小邓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曲多只是喝茶不吭声。

李晶晶昨晚就知道曲氏要赠丁氏东珠项链。

皇后慕容英感激李府养着儿子,逢年过节都赐下珠宝。何冬又以朝廷的名义赐下稀罕的玩艺及银钱。

李炳不在府里的这一年里,李家收了不少好宝贝。

邓氏又给丁氏介绍贺氏。

“弟妹,我之前给你准备了礼物,你莫嫌弃。”丁氏转身从身后奴婢手里拿过一对青色古玉镯,放在了贺氏手里。

邓氏非常满意丁氏这么做。曲长久也觉得有面子。

这样的事以前林氏从未做过,哪怕一根针线也未送过。不说家世出身,就说为人处事,丁氏就比林氏强太多。

“多谢嫂嫂想着我,我岂会嫌弃,这就戴上一只给你瞧瞧。”贺氏从善入流,拿起一只玉镯戴在肌肤洁白如玉的手腕,还伸到丁氏眼前让她瞧瞧。

丁氏笑道:“弟妹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我这镯子本是寻常,被你戴了就美了不寻常了。”

贺氏心里暗赞丁氏会说话,当即拿出一套精美的十二件金镶玉头面相赠。

轮到了李去病、龙凤胎,丁氏同样给三人准备了礼物。

李去病、李云霄各得了一块古玉佩,李晶晶得了一对玉如意。三人收了礼物,李去病回了一面镶着宝石的黄金手镜,龙凤胎因是晚辈就没有礼。

丁氏最后拿出一块白色古玉佩,望向曲氏与贺氏,道:“我听说家里还有一个细伢子,也给他备了一件小玩艺,跟霄侄儿的一样是块玉佩。”

“伯娘还给小瘦子准备见面礼了啊。我去把他叫来。”李云霄笑着快步走出迎客厅。

少时何义扬与李云霄并肩来了。丁氏笑着把玉佩给了何义扬。

何义扬收了礼物,觉得昨个太淘气对不住丁氏,便拱手道:“我祝伯娘与伯伯日子过得称心如意。”

贺氏瞟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小邓氏与无精打采的曲多,高声道:“好。扬伢子说的好。这往后哥哥、嫂嫂无论是在潭州还是去北地,日子都得称心如意。”

两家人在一起说话,又热闹的用过午饭,非常和睦。

曲家人走后,李晶晶在贺氏跟前道:“我瞧着丁伯娘比去的那个强多了。”

贺氏倒是不以为然,缓缓道:“眼下没有利益冲突是好的。日后丁氏若是生下儿子,就不好说了。”

李晶晶不再提此事,问道:“娘,我准备学堂休课那天,在家里办个茶会,请请学堂的师长。你看好不看?”

贺氏搂着小女儿,笑道:“没什么不好的。”

“不知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李晶晶摸摸贺氏隆起的肚子,一时兴起,给贺氏诊起脉来。

贺氏扬眉自信的道:“我怀的肯定是你小弟弟。”

李晶晶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贺氏在李晶晶耳边低声道:“你爷爷给你爹的来信里,说是专门给我这一胎占了一卦,必是男婴。”

“爷爷还会占卦呢?”李晶晶很是惊诧。

李炳在家里呆了好几月,从未听他说过此事。她也没有听过何敬焱说过此事。这对师徒隐藏的可真是深。

贺氏目光诡异,轻声道:“你爷爷的卦极准,只是极少给人算。你莫跟别人说。”

李晶晶低头想想,忍不住气呼呼道:“娘,难怪爷爷那么大胆从百丈悬崖掉下来,原来他早算出自己能活下来。”

十日后,丁氏竟是让曲长久说服了邓氏,三人一起离开潭州去了北地。

每日曲多去书院读书,偌大的曲家就只有小邓氏、他们的两个孩子及四个奴婢。

小邓氏性格原本就内向,这么着更加的不爱说话,也不去李家走动。

倒是曲氏、贺氏记得邓氏的嘱托,时不时派奴婢给小邓氏送去吃食衣物。

小邓氏竟是不知道到李家来感谢,曲多更是不懂人情事故。

这么着夫妻几个月都未拜访曲氏、贺氏。曲家村的人都比他们跟李家走得勤。

转眼便至秋季科考,秦敏业听着贺慧淑的话没有去长安参加会试。

秦敏业好友祁子阳去了,会试里排名前十,被何冬派到北地去任县令。祁子阳赶在上任之前,跟潭州书院丁博士的嫡四女大婚,而后夫妻一起去了北地。

秦山忆的爹秦二会试排名第八十五。李晶晶上了奏折,要秦二到封地浏阳县当县令,何冬允了。

曲族的曲定山、曲定林均考中进士,名次比秦二略高些。两人听从老族长的话,主动上书去了北地。

十月初潭州女子技能学堂第一批女学生结业,一半女学生选择返乡,一半跟各府签了为期两年至五年的短契。

这一日早晨天降小雪,雪落到地下便融化湛到泥里,到了下午雪下得大了。

潭州书院李府门外及每条走廊都铺了防滑的垫子。

贺氏挺着吓人的肚子由李晶晶扶着在温暖的偏厅来回走着。

“娘,产前多运动好生。”

“娘,你饿不饿?”

“娘,你想不想小解?”

贺氏享受着小女儿的孝顺,问道:“我的晶娘,你拿镜子来让我瞧瞧,我是不是丑得没个边了?”

李晶晶露出娇憨的笑容,哄道:“不用瞧了。娘是最美的。”

自从贺氏怀孕七个月开始,李晶晶就不接急诊患者,药楼都交给了刘大医师与李世云医师。

她天天陪着贺氏,比李老实跟贺氏的时间还长。

到了傍晚,太明观的子风观主带着两个道姑医徒冒雪而至。

李老实感激道:“七年前,观主给我夫人接生,这次仍是劳烦您了。”

子风观主笑道:“你这回若是不派人请我来给夫人接生,我还生气呢!”

平安无事过了两天,第三天深夜,人最困的时候,贺氏做梦醒来发现下面湿漉漉见了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作的,赶紧把打着鼾睡得很沉的李老实拍醒。

一会儿,贺氏的惨叫声就从产房里传出来,曲氏、李去病、龙凤胎、何义扬先后起床跑到产房外焦急担忧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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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贺氏喜得孪生子 李家过继掀风波

按理说贺氏这是第三胎,应该好生的很,却是过了两个时辰都生不下来。

原来贺氏怀得是双胞胎,头一个进入产道的胎儿脖颈被脐带足足绕了四圈,亏得来接产的是经验非常丰富的子风观主,不然就是难产母子性命危险。

子风观主叫道:“夫人,婴孩的头全部出来了,脐带也不绕颈了,你快再使把力气!”

贺氏无论多么虚弱也拼了命的使劲,只觉得下身像有条大鱼出去了,伸手一摸腹部空了些,只是还有一个胎儿在蠕动着,急道:“观主,我还有一个孩子没出世。”

“别急,他也会平安出生的。”子风观主安慰着贺氏,伸手拍了刚出生男婴的粉红的小屁股一下。

男婴哇的张嘴大哭起来,哭声非常洪亮,根本不像刚才被脐带绕着脖颈呼吸困难。

“恭喜夫人,是个细伢子!”子风观主又朝外面激动起来的李家人叫道:“夫人生了个细伢子。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你们再等等!”

很快贺氏又生了一个男婴,他的哭声比前面的小哥哥还要洪亮,个子没多高,小胳膊来回挥舞,小腿很有力蹬着,把凑近瞧看他的子风观主的脸踢了一脚。

子风观主笑道:“夫人,你的小儿子力气真大,日后学武定能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又朝外面高声叫道:“夫人生了两个康健的小少爷,母子平安!”

李家人高兴欢喜之极。

曲氏满脸喜色立刻派人去知会曲多家及贺慧淑。李老实派随从去跟书院胡院长请几日假。

李去病赶紧去了书院,把喜讯告诉了狄玉杰、洪博士等人,又给自己、李云霄、何义扬请了一日假。

李云霄兴奋的在地上蹦跳着,咯咯笑个没完没了,两道粗黑的眉毛上下动着,推了一把同样大笑的何义扬,自豪的道:“我娘给我生了两个小弟弟,我又当哥哥啦!”

“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姨给我生了两个小弟弟哦!”何义扬高兴的跟着李云霄一起蹦跳。

李晶晶星目精亮,发自内心的欢喜,瞧着何义扬洋溢着开心高兴容貌清秀的脸,去年比现在再晚些天时他从丁素然的信里才知道慕容英给他生了一个弟弟,只是高兴了一会儿。

贺慧淑一家人包括明氏都来了。

一岁多的秦立邦、秦家浩体型比两岁的婴孩还要大,路走的很稳,会说两个字的话,闹着要抱小弟弟出来玩,不给抱就立刻倒地打滚哭。

贺慧淑向来家教非常严,瞪眼要打两个小儿子,被秦跃拦住不让打。

“慧淑,他们都是一丁点大不懂事。你不要打他们。”

“子不教父之过。他们以后学坏了,就是你的错!”

严父慈母,他们家却是倒过来了。

秦跃小山一样的身体彻底挡住了贺慧淑,根本不让她靠近两个像皮球一样在大厅地毯上从东滚到西从西滚到东的小宝宝。

秦敏业堂堂的潭州第一名举人,面对两个小弟弟耍赖,不知如何是好。

明氏更是不管,还觉得非常有意思,堆满皱纹的老脸哈哈笑着。

李府的两个奴婢端着装有新鲜水果的托盘进来,差点被两个小宝宝撞倒。

李晶晶闻讯赶来,左手指着两个滚来滚去的小宝宝,右手叉腰喝道:“不许打滚,再不起来我今个就竹笋炒肉,用鸡毛掸子拿你们屁股!”

两个小宝宝哪里会怕,滚的更欢了,叫道:“弟弟。”“抱抱。”“玩。”

李晶晶立刻叫望月去把两尺长的鸡毛掸子拿来,双手持着如同挥舞棍子,用力打了门框几下,啪啪作响。

两个小宝宝见李晶晶来真阁的,赶紧爬起来,跑到了明氏身后躲起来。

明氏笑道:“莫打了。”

李晶晶拿着鸡毛掸子快步走到明氏身旁,俯视着两个黑白肤色分明体型一样壮实的小宝宝,心说:小北极熊、小黑熊弟弟,每天都吃的什么,长得这么快。

“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会坐地打滚,只有街上的泼妇无赖才这样。快说以后不这样了。”

两个小宝宝委屈的眼泪汪汪不吭声。

李晶晶就扬起鸡毛掸子啪啪打了几下他们身旁的红木座椅,把他们吓得小脸面露惧色赶紧点头。

“你们哥哥霄伢子小时候被我打得直哭,不信你们问他去!”李晶晶这才把鸡毛掸子还给望月。

秦跃连忙走过来,把两个小儿子抱起怀里,最大能力的柔声问道:“可是吓着了?”

贺慧淑高声道:“吓什么吓?秦家是以武得了爵位,他们都是秦家的男子,日后还要上战场,这算什么!”

李晶晶摇头道:“姨父,就你这么宠着两个小弟弟,我姨一生气肯定不想再怀了。”

自从秦敏业考中潭州第一名举人,秦跃就时常求着贺慧淑再生一胎。

贺慧淑在潭州国公府过得舒心,也动过念头再生一胎,只是要等两个小宝宝再大些。

秦跃忙跟板着脸的贺慧淑道:“我以后不惯着孩子。”

“那你还抱着他们?”贺慧淑秀眉上挑,杏眼圆瞪,明明是有些生气,可是说不出的妩媚。

她生下两个小宝宝后,用了李晶晶给的一系列药,产后恢复的又快又好,如今身材多一分便胖少一分便瘦,比怀孕之前更加的风韵迷人。

秦跃憨笑着把两个小宝宝轻轻放下地,让他们自己去玩。

贺氏睡醒用了月子饭,听贺慧淑笑着绘声绘色描述刚才大厅里发生的趣事,点头道:“严父出孝子。姐姐,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富贵家里,对待子女要管得更严才是。”

“你跟我想的一样。”贺慧淑伸手摸摸了贺氏光洁的额头,温度不烫没有发烧,瞧着她肤色有些苍白,心疼的道:“这回你没少受罪。”

“值了。”贺氏面带微笑,轻声道:“今个晚上我就让长生给爹写信报喜讯,再提一下三郎过继随我姓贺的事。”

贺慧淑很是激动道:“叔叔一诺千金,之前答应的事绝对不会反悔。我们就踏实的等着叔叔的回信。”

李云霄与何义扬做完了功课敲门进来,叫着要抱两个小婴孩。

贺氏微笑道:“小弟弟刚吃了奶睡着了。你们出去玩。等他们醒来再过来。”

何义扬失望道:“怎么又睡着了呢?”

李云霄道:“娘,我们之前来,他们就睡着,隔了一个时辰来又睡着。真是很能睡啊。”

“你像他们这么大时,特别能睡还特别能吃。”贺氏面带幸福笑容,柔声道:“我的奶水大部分被你吃了,你妹妹只吃一点点。”

何义扬瞧着李云霄故作恍然大悟,摇头晃脑道:“难怪你这么胖,原来你抢吃了小晶娘的奶水。”

李云霄摸摸脑袋,小声道:“我听奶奶说过,妹妹从生下来就让着我,回回都让我先吃奶水,我吃饱了她才吃。”

何义扬目光黯了些。他的弟弟未出生就抢走了他的姥姥、姥爷,如今更是铁定太子后选人,抢了他继承皇位的机会。

贺氏未注意到何义扬表情,朝二儿子点头嘱咐道:“是。你要好好爱护晶妹子。”

李云霄再一次承诺道:“妹妹是我的。我自是要爱护她啊。”

贺氏道:“你也要爱护两个小弟弟。”

李云霄非常痛快的应下了。

两小捞不着抱两个小婴孩,有些郁闷来了大厅,见到秦家的两个黑白小熊一样的小宝宝满厅跑,立刻冲上前,一人抱着一个,要带他们去外头玩。

李晶晶横眉叫道:“你们把小弟弟放下!”

李云霄忙道:“妹妹,我与小瘦子就是抱他们去二进院子瞧鱼。”

李晶晶瞪眼道:“上回你们抱小弟弟出去看花,给他们喂了糖,害得他们卡了嗓子翻了白眼。这回不许你们抱他们出去!”

李云霄急道:“上回没人给我们说啊。这回我们绝不给小弟弟喂糖了。”

李晶晶没好气道:“你们一个十岁,一个七岁,这点事还用人说吗?”

曲氏摇手道:“霄伢子、扬伢子,你们都还是细伢子呢,莫再带更小的细伢子去玩了。”

秦跃着实怕两个小宝宝又出事,赶紧上前来把他们抱走,而后交给了李晶晶与她的奴婢望月。

“姐姐。”“香香。”两个小宝宝都非常喜欢李晶晶身上淡淡的药香。

李晶晶带着两个小宝宝去瞧看两个小婴孩。

何义扬嘴巴撅得老高,抱怨道:“小晶娘是细妹子,比我年龄还小,她凭什么能带更小的细伢子?”

曲氏直言道:“晶妹子比你们都懂事。”

“你们大人总有的说。”何义扬摊开双手无奈的叹口气。

贺氏跟前的大奴婢李愉进来禀报道:“二少爷、慕容少爷,大夫人说是两位小少爷醒来了,请你们过去抱抱他们。”

“小瘦子,走,抱我弟弟去!”李云霄激动的咯咯大笑,拉着同时满脸兴奋的何义扬跑出大厅。

转眼过了半月,贺氏终于等到了李炳的回信,正如她所料,信守承诺同意将第三子过继姓贺。

贺氏就用了之前李炳给三子起的名字贺继业,与秦敏业同样有个“业”字,入了贺家族谱,成为贺家唯一延续家族血脉姓氏的人。

贺氏的第四子起名叫李云飞,入了李家族谱。

此事被暗中盯着李府的人以飞快的速度从潭州传到长安。

一些名门有头有脸的人嘲讽李炳为了博取贺家的好名声舍了嫡亲的三孙子,与卖女求荣的人没有区别,李炳愧对李家祖先。

消息由长安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邓氏写信告诉了贺慧淑。

贺慧淑当时就哭了一通,后来贺氏知道了内心愧疚,姐妹俩抱着哭了几回。

曲氏、李老实观察仔细,纷纷询问贺氏哭得原因。

贺氏只能说是做了恶梦想到往事。

李晶晶等着卧室里没有大人时,问道:“娘,你刚做完月子没多久,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吗?”

贺氏便跟李晶晶说了此事,抹泪道:“你爷爷一世英名,此次为了过继的事做错了损了名声。”

李晶晶想想低声问道:“娘,爷爷是圣人吗?”

贺氏忙警告道:“你且莫到外头说此话。”

李晶晶眨眨眼,一字一句道:“圣人不能犯罪,天下间能称为圣人的只能是皇帝。”

贺氏定定瞧着小女儿清丽可人的小脸,浮躁烦闷的心一点点的静下来。

李晶晶搂着贺氏,头枕在她胸口,柔声道:“爷爷不是圣人,怎么就不能犯错?娘放心吧,这点事不会写到史书里去的。”

秦国公庶女打着皇室郡王旗号收受贿赂、田国公府国公爷养外室有私生子,文武百官上折子弹劾,最终也没有被何冬降爵,只是罚了银钱而已。

李炳过继孙子就是李家的家事,没有触犯律法,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这就派人把你姨请来,跟她说说你的这番话。”贺氏长长吁了一口气,几天来的忧愁一扫而空。

摇篮里传来两个小婴孩的洪亮的啼哭声,李晶晶与贺氏熟练的各抱起一个来,查看是不是尿了拉了。

李晶晶瞧看的是贺继业,一点都不嫌脏丑,道:“娘,三弟的大便有些干。娘,你要多给他喝点水呢。”

两人给两个小婴孩换了尿布,叫进两个奶娘给他们喂乳。

贺氏不怕身材走型,是怕像几年前喂养龙凤胎一样奶水不够,直接停了奶,从熟悉的曲家村里请了两个奶娘。

如今的贺氏通身的华贵气派,容貌更加秀美,透着一股威势,别说是曲家村的妇人,就是潭州官员的夫人都不敢直视。

两个小婴孩吃饱奶由李晶晶、贺氏轻拍着背顺了奶水,这就又闭眼睡下了。

贺氏握着李晶晶温热肌肤滑腻仿佛无骨的小手,笑道:“他们没有你好带,可比霄伢子好带多了。”

李晶晶问道:“二哥比大哥、小叔叔好带吗?”

“他们跟霄伢子差不多难带。”贺氏回想起当年与曲氏一起带李去病、李云青点滴往事,露出怀念的微笑。

此次曲氏非要跟她一起带两个小婴孩,被贺氏拦着了。

府里有那么多的下人,又有李晶晶帮着,贺氏实是不想让曲氏再受累一回。

时光飞逝,春去春回,转眼过了两年多。

在这段岁月里变化最大的是皇室。何冬的嫡母皇太后崩了,皇室所有人接着守孝三年,不得嫁娶。

可苦了那些早已成年的郡王、郡主,已订亲的不能大婚,未订亲的连说亲都不能,眼巴巴的瞧着中意的人大婚。

曲家的变化不小。

曲长久到了北地之后,只任了三个月清河县衙门的文书,就被封为文散官——从七品上的朝散郎,调到青城城府专门整理人口户籍。

曲快手现任官职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军籍在北地军队,人在李炳跟前听令。

曲长久的继室丁氏到了北地的第二年,肚子就争气的生了一个男婴,曲快手大喜给二嫡孙取名曲青城,第三年丁氏又生了一个男婴,曲快手更是欢喜的给三嫡孙取名曲北河。

邓氏在北地一直受丁氏的尊敬孝顺,得了两个嫡孙,自是更加喜欢丁氏。

留在潭州的曲多夫妻因一直给林氏守孝,家里没有添丁,除了两个儿子长大了些,没有丝毫的变化。

曲多很少给曲长久写信,自然收到回信就少,特别是曲长久在信里流露出对丁氏所生儿子的疼爱之情后,曲多就更加少的写信。

秦跃家变化就是贺慧淑又生了一个肌肤黑呼呼的儿子,取名叫秦子峰。秦敏业奉贺慧淑之令,今年年初游天下历练,至今未归。

李家的变化不大不小。

李云青在何敬焱率领的虎奔军里屡立军功,已封为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他与李炳几年都在北地,一直未回潭州。

李去病用李炳给的本钱及商铺做了几笔生意赚了十几万两银钱,三成给了曲氏,三成给了贺氏。

李云霄与何义扬筹资,用两成利为条件请了秦山忆张罗做买卖,先后各赚了四万两银钱。

李晶晶的潭州女子技能学堂已经结业六期。

李晶晶的好友花花在十岁时到学堂里学习,结业后回到小桔村。

花花买了两架纺布机雇了人织出布来售卖,又开了一个小饭馆专卖北地的馒头、包子,赚的银钱比全家人合起来都多,还不到十一岁,上门求亲的人踏破门槛。

不止是花花,许多从学堂结业的女学生都用学到的技能找到好的差事或是在家里创业,赚银钱比家里的人都多,自是特别的好说亲事。

曾被官夫人嘲笑瞧不起的马兰已有了归宿,嫁给了药楼的李世云医师。

李世云容貌丑陋,若不是马兰名声尽毁,怎么也轮不到他娶。

马兰是看中李世云孤儿的身份,没有公婆大姑子小叔子,也就没有人说她的闲话,再者李世云医术高明,再过几年就能成为大医师。

李世云不但对马兰,就连对马兰的嫡亲弟弟马松及马家人都极好。两人成亲后非常幸福。

腊月的一天,寒风呼啸,天降小雪,潭州书院已经放了冬假,李家人已从书院李府搬回侯府住了两日。

李老实敲开了曲氏的房门,瞧着她正与与贺氏说着话,跟前坐着不知瞧着哪里发呆的贺继业及专心致志玩着手里九连环的李云飞,激动的道:“娘,爹来信了。这次爹有重要的事给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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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发一章,本卷结束,进入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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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初提云青亲事 李炳升县公家迁长安

曲氏满脸期盼,急问道:“你爹与青伢子过年能不能回来?”

李老实轻轻摇头,却又笑道:“娘,爹与青伢子过年不回潭州。他们开春从北地直接去长安,让咱们等去病、霄伢子参加春季科考后就从潭州迁到长安去。”

贺氏眼睛一亮。心说:北地的仗要打完了。我们家终于要去长安。

曲氏倒是对去定朝皇都繁华的长安没有什么可期盼的,但是能跟李炳、李云霄团圆就是大好事,笑道:“快把你爹的信念给我听。”

李老实叫进两个大奴婢把贺继业、李云飞抱了出去。

“爷爷可是来信了。我听听爷爷都说了些什么。”李晶晶从潭州国公府给明氏瞧了病回来。

她今年十岁,个子只比曲氏、贺氏矮一点,肌肤胜雪吹弹即破,柳眉弯弯如用笔画上去,星目闪放光芒非常有神,高鼻梁玫瑰红樱桃小唇,模样出落的非常秀丽,气质高雅极为出尘。

今个她穿着湖蓝色的长裙,外罩紫色绣银丝云图的金丝绒斗蓬,梳着双丫鬟,鬟发上只插着两支镶金钢钻的短金钗。

“你爷爷让我们明年四月搬去长安,你高兴不?”曲氏把孙子辈里唯一的宝贝孙女拉着坐到身边。

李晶晶笑道:“奶奶,长安是个好地方。我当然高兴。”

她早就听贺氏说过要去长安的事。心里一直期盼着见识一下千年历经几个朝代国都古城长安的繁华美丽。

贺氏问道:“明老老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了?”

李晶晶收了笑容,轻声道:“老人家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三个月前,明氏就胃口大减,吃不进荤食,更是不喜吃素食,不到百日瘦了四十斤。

自腊月起,明氏每隔两天就要发病昏厥往鬼门关去一回。李晶晶已是第四次被秦跃夫妻请去把明氏从鬼门关拉回来。

贺慧淑不想贺氏沾了明氏的病气过给两个小外甥,死活不让贺氏去,就是李晶晶去了,也只是让她瞧完病就立刻离开。

李晶晶刚才从侯府到国公府来回不过一个时辰。

“亲家奶奶已是八十二岁高寿,说句不中听的话,就是去了也是喜丧。”曲氏前些天探望过明氏。

明氏跟她一样特别好吃,她瞧着明氏病入膏肓吃不下东西,心里知道有多难受。

她就觉得明氏与其这样受病痛折磨不如去世。

贺氏点头,幽幽道:“我姐姐姐夫已给长安国公府去了信,那边回信国公爷去了北地打仗,国公夫人长年病着,我姐夫大嫂主持府里的大小事务脱不了身,就派了我姐夫嫡亲的侄子秦安林过来,应该在这几天就到了。”

李晶晶以前听李去病、秦敏业提过秦安林,他是已故世子秦楠的嫡二子,五年前科考落榜,两年前因守孝不能参加科考,就进了军队,如今是长安城府正七品的军官。

曲氏想到明氏要是不去世就得受到折磨,晚辈也跟着受罪,不晓得自己老了后会不会这样。心里莫明烦躁。

贺氏察觉到曲氏不对劲,抬手催道:“长生,快给娘念爹的信。”

曲氏一听这话心情便好些了。

李老实已看过信,里面的内容实是不能让外人听到,把卧室里的门、门窗关紧了,等着门外下人的脚步声渐远,这才从怀里取出信来打开念。

信里内容刚开始就说了李家人迁到长安的事,而后用大的篇幅首次提到了李云青的亲事。

李云青过了年就十八岁,一直没有定亲。李家这些年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

皇室的公主、郡主因着长辈去世不能定亲。贺氏以为李炳一直拖着李云青的婚事是要跟皇室联姻。

今个信里李炳说出了答案,他心里的长孙媳人选有三人,秦国公秦雄晃的嫡孙女秦婉静、邓国公邓影的孙辈当中唯一的嫡孙女邓芸、田国公田进的嫡孙女田素素。

贺氏一听没有皇室的公主、郡主,心里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曲氏听到秦婉静的名字,立刻想到了李去病几年前说的秦国公府那些破事,飞快的瞧了贺氏一眼,见她没有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晶晶想到离家几年未归的大哥李云青,不知他模样变成什么样,性格还是那样开朗乐观爱说话吗。

她将三位长辈表情尽收眼底,轻声道:“我未来的大嫂是李家的嫡长孙媳,除去我们精心挑选,还得我大哥心里喜欢才行。”

贺氏赞同的点头,道:“娘,爹说的三位小姐想必是极好的,只是我们与青伢子都未见过,不能定下是谁。不如明年到了长安再决定。”

“长生像青伢子这么大时,青伢子都四岁了。青伢子到现在还没有定亲事。罢了,我听你们的,就再晚几个月给青伢子定亲事。”曲氏着急长孙的亲事,可觉得长媳与孙女的话在理。

李老实接着往下念信,李炳竟是当了一回红娘,给狄玉杰与已阵亡轩郡王的女儿郡主何盼牵了线,促成两人的亲事。

这门亲事是何冬与狄玉杰的爷爷定下来的。

轩郡王已去世多年,何盼过了守孝期。何盼是何冬的孙女。皇太后去世,何盼做为重孙女无需为她守孝。

贺氏笑道:“狄家几百年来从未跟皇室联过姻。这回狄老爷子可是破了例。”

李晶晶忍不住赞叹道:“爷爷可真是厉害,这样看着根本不可能的亲事已能促成了。”

曲氏好奇的问道:“她们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潭州,不晓得这门亲事你爹是怎么促成的?”

贺氏低声道:“娘,爹在北地给青伢子请了几位大儒当先生,其中就有狄老爷子。盼郡主随着轩郡王妃去北地给轩郡王招魂。狄老爷子应是那时见过盼郡主与轩郡王妃。”

李晶晶恍然大悟道:“难怪狄叔叔这几年一直未定亲事,原来狄老爷子在等着盼郡主长大呢。”

狄玉杰比李晶晶大十岁,今年已二十岁,同龄的男子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贺氏动容道:“狄家家规之严仅次于我们家,狄家男子成亲后三十岁无子嗣方能纳妾。这门亲事对于盼郡主来说极好。轩郡王在天之灵必是赞同,也会感激爹照顾他唯一的女儿。”

李老实把信交给了曲氏,与贺氏去了一进院子书房给李炳回信。

贺氏正色道:“青伢子的亲事可不能随意定了。你是长子,他是咱们的长子,他成亲之后必须要跟咱们一起住在府里孝顺爹娘,不能搬到府外去住。他的堂客除去府里跟咱们府门当户对,需尊敬长辈爱护弟妹、精通人情事故、善于持家,还需青伢子中意。”

这番话已不是头一次说。只是此次要李老实写到信里去。

李老实连连点头,在回信里用了大篇幅说了李云青的亲事。

半个时辰后,曲氏去了二进书房,把信交给读书的李去病瞧看,道:“你爹说我们家等你与霄伢子参加过春季科考就迁去长安。”

李去病正看着信,点头道:“长安比潭州大许多,就是富贵人家太多。”

曲氏坐着等李去病看完信,问道:“你去过长安,你爹信上说的给青伢子选的三家国公府的小姐,你觉得哪位好?”

李去病已长成翩翩俊美少年,容貌有六成像李炳年青时,穿着湖蓝色圆领长袍,系镶白玉深蓝色腰带,气质儒雅,只因长年习武,体魄强健,英姿勃勃。

他修长的手指把信叠好交还曲氏,细细回想之后,方道:“娘,上次我到长安来去匆忙,跟秦国公府的秦小姐说了几句话,邓、田国公府的两个小姐只是见过一面。不好评论什么。”

曲氏低声道:“秦国公府混乱不堪。我不会让青伢子娶秦国公府的小姐。”

李去病坐在曲氏跟前,轻声道:“爹与秦国公关系极好,爹心里定是存着跟秦家联姻的心思,若非如此,上回楠世子过世不会让我去长安吊唁。”

曲氏急道:“你爹怎么会这样想?不行,我不同意!”

李去病问道:“娘,您不同意青伢子娶秦小姐,那可同意敏业娶晶妹子?”

曲氏态度非常坚决,摇头道:“业伢子的确是个好的,只是晶妹子绝对不能嫁到秦国公府。”

李去病突然间问道:“明老老夫人身子怎么样了?”

曲氏便将李晶晶原话说了。

李去病俯在曲氏耳边低语几句。

曲氏听得连连点头。

当日下午曲氏跟贺氏说,中午做了个恶梦,要回曲家村给已故的长辈烧香。

贺氏自是不放心曲氏,次日一大早就叫着李老实,带着孪生子一起跟着曲氏回了曲家村,走之前派奴婢给贺慧淑捎了个口信,说是三日之内就回来。

侯府的长辈走了三个,只剩下了李去病。

李云霄与何义扬立刻召集了几个少年去了远郊骑马打猎。

到了傍晚,两人又从潭州死牢里提了两个会武的死囚犯,手持贴身三棱刺匕首比试谁杀死囚犯的速度快。

李云霄赢了何义扬,得了一件古董,笑道:“今个回去晚了,我妹妹必会骂我,我就把古董送给她。”

何义扬拿死囚犯的衣服擦净三棱刺匕首的血迹,道:“要不咱们今个别回去了,直接去狄师父那里。明个小晶娘问起,咱们就说一直呆在书院。”

李云霄立刻瞪眼道:“得了吧。上次你说出这个馊主意,我妹妹立刻派人去师父那里问,谎言一下子就拆穿。”

两人返回侯府已近戌时三刻,出乎意料的是李晶晶白天又去了趟潭州国公府给明氏瞧病,如今已歇息了,派了李欢守在东门传话,让他们敢超过亥时回来就用家法侍侯。

李云霄自是不敢再晚回来,绝对不会违了家规去,觉得李晶晶睡得这么早没有等他回来肯定有什么事,关切的问道:“我妹妹可是累坏了?”

李欢蹙眉低声道:“小姐给国公府的老老夫人把脉时,被吐了一身污秽,回来后没多久就歇息了。”

李云霄担忧道:“我妹妹是不是过了病气?”

李欢摇头道:“那倒没有。”

何义扬抬眼问道:“明曾奶奶吃不进东西,哪有东西可吐?”

李欢用极低的声音道:“说来奇怪,明老老夫人前些天一直吃不下东西,今个一大早起来就说饿了,吃了好多荤食,而后精神头十足,交待了许多事,又要请咱们府里的老夫人、大夫人过去说有要事商量。”

李云霄喃喃自语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何义扬不由得冷声道:“明氏有什么要事可跟奶奶、姨商量?!”

李欢继续道:“明老老夫人得知咱们府里的老夫人、大夫人都离开潭州去了曲家村,就一下子没了精神头,话说不出来,还口吐白沫叫着小姐的名字。小姐赶过去,就被她吐了一身污秽,她也晕厥过去。”

李云霄大步流星往前走,急道:“小瘦子,我去瞧瞧我妹妹。你莫跟来了。”

“大腊月的,秦家有完没完了,一回二回三回也就罢了,四回五回的叫小晶娘。”何义扬等着李云霄走远了,冷声道:“小林子,你去给潭州国公府传话,就说我说的,满潭州的药师都死绝了也不许再叫小晶娘!”

次日,两人特意去了月清院,与李晶晶一起用早饭,得知了狄玉杰与侄女何盼定亲的事。

李云霄大喜道:“师父终于定亲了!我有师母了!”

“你们昨个回来那么晚做什么了?”李晶晶瞟了何义扬一眼,后者心虚的低下头不吭声。

李云霄讨好的笑道:“妹妹,我跟小胖子比试胜了,得了一件大鹏展翅图金丝珐琅古董送给你。”

李晶晶问道:“可是那件三百多年前波斯给开朝帝后大婚时的贺礼?”

李云霄点头道:“对。”

李晶晶抬眼道:“你以为送了礼物就能贿赂我不监督你们晚归,门都没有!”

何义扬轻哼一声,清秀的眉毛一横,道:“小胖子,你瞧瞧她就是这样总曲解你的心意。你不如把那古董砸了。”

李云霄高声道:“砸什么砸?我妹妹监督我们是为了我们好。”

“霄伢子,谢谢你送我古董。”李晶晶菀尔,柔声道:“我今个要在药楼制些药,你需要什么直管开口,我制好了给你。”

李云霄去了书房写药名,把何义扬需要的也写上了,瞧着白纸黑字写着十几个药名,又觉得太多怕把李晶晶给累着,便把自己需要的药划掉一半。

“我给别人都是免费制药相赠,何况你呢,咱们自家兄妹客气什么,你把划掉的药名再写上。”李晶晶将写着药名的纸原自塞给李云霄。

“妹妹,你对我可真好!”李云霄喜得眼睛快要笑成一条缝。

李晶晶想着这些年来李云霄得了什么好东西回回头一个想到是她,心道:你对我也是好的。

何义扬拉着李云霄一起骑马去了书院,说是贺喜实是逼着狄玉杰叫他“叔叔”。

这几年他没少挨狄玉杰的训,甚至挨过戒尺重重的打。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您也有做我晚辈的时候。”

狄玉杰已从家信里得知此事,不反对也不赞同,挥手不耐烦道:“我与郡主还未大婚。”

何义扬仰天哈哈大笑,扬眉得意洋洋的道:“那我就等着你跟我侄女大婚后听你叫我叔叔!”

狄玉杰真想在何义扬邪气英俊的脸上刻下四个字:小人得志。

李云霄连忙道:“师父,师弟今年听了您定亲,高兴紧了乱说话。您莫生气。”

何义扬故意问道:“你生气可是觉得我侄女配不上?”

“岂敢。”狄玉杰横眉冷对。何盼是郡主,皇帝嫡亲的长孙女。他若是说一句嫌弃的话,就是蔑视皇室,丢官是小,还会连累家族。

李云霄鞠躬行礼,恭敬的道:“师父,我奉我奶奶爹娘之令请您小年前一天就到我府里过年。”

狄玉杰朗声道:“我被陛下定为湖南道明年春季府试的主考官,自年前就得住进湖南道衙门,不得接触任何考生。你替我谢过你家长辈。”

李云霄惊喜道:“恭喜师父未到而立之年就能被陛下定为府试主考官。”

“龙恩浩荡。我定不负陛下重托。”狄玉杰面色自豪。

何义扬脸上笑容不改,冷不丁冒出一句,“他当了陛下的孙女婿,自是比别人仕途光明。”

李云霄大声道:“师父就是不当陛下的孙女婿,也会如此受陛下赏识。”

“你若当了陛下的女婿,比他还受陛下赏识。”何义扬一脸坏笑,见李云霄虎头虎脑胖呼呼的脸通红不吭声,摇头道:“我都冒着叫你姐夫的危险同意你娶我姐姐,你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狄玉杰喝道:“此话有损公主名誉,你莫在外头乱讲!”

何义扬反驳道:“我就是只在咱们之间讲讲。”

狄玉杰甩下二人,转身出了大厅去了书房,拿来四张写满苍劲墨字的宣纸,交到李云霄手里,正色道:“为师昨个给你们写了些策论题目,也不多就这些,你们拿回去每个都好好写了,科考之后再交给为师。”

李云霄低头一瞧,心里叫苦,这下从今个开始到科考结束都没空玩了。

何义扬夺下李云霄手里的宣纸,粗粗翻看了一遍,叫道:“整整一百道策论题,这还叫不多?”

“这还算多?我当年写的比这个多两倍!”狄玉杰目光不屑道:“你可以不写。只是这回若是你考不了前五名,以后就别来见我。”

他当年做了几百道策论题,不过是参加会试,不是参加县试。

何义扬邪笑道:“我就是考不了第五名,也是要见你的,我得参加我那侄女的大婚,听你亲自叫我一声叔叔。”

狄玉杰扭头不去瞧何义扬,上前两步拍拍李云霄肩膀,温声道:“霄郎,为师等着科考之后听你的好消息!”

李云霄迎着狄玉杰期盼的目光,不由得开口道:“师父,徒儿定会夺了县试第一名。”

两少年出了书院,寻思着若是去了胡院长府里,再得了一百道策论题,那简直不能活了,便打消了念头,直接回了侯府。

未到午时,潭州国公府便传来了丧讯,明氏今个早上没了,秦跃夫妻决定后日安葬明氏。

李去病、李云霄连忙来找李晶晶商议。

李晶晶想想便道:“霄伢子,娘回曲家村时给李立爷爷嘱咐过送什么丧礼,你这就与小叔叔带着丧礼过去。”

她一个女孩子家,过了年就十一岁,不能在这样的场面出现在秦府。

李云霄点头应下。李去病也是点头没有疑义。

李晶晶又道:“你跟姨小声说,看有没有咱们府帮忙的地方,姨要是说用不着,你就把三个小弟弟接到咱们府里来。明日奶奶、爹娘就回来了,到时爹娘会过去。”

她心知肚明那日明氏回光返照呕吐是为了要说出她跟秦敏业的亲事。

别人不清楚,她自是清楚表亲成亲生下的后代十之八九是残缺儿。

只是这一条,她就不能嫁给秦敏业。

她会寻个合适的机会把表亲不能成亲的事说给贺氏、贺慧淑听。

腊月中旬明氏没了。

秦敏业游学去了北地,秦跃夫妻在信里让他不用赶回潭州。

从长安来的秦安林未能见到明氏最后一面,只有与秦跃夫妻、孪生子将明氏安葬入土。

秦安林不放心长安国公府,匆匆忙忙返回。

秦跃、贺慧淑遵照秦雄晃的意思,等明氏过世七七四十九天,去坟地上过香,便带着三个儿子离开潭州去了长安。

三月湖南道科考,府试李去病考了第一名。

三年前李去病得了潭州县试第一,这回又得了湖南道府试第一名,名声远扬。

倒是有人怀疑他是李炳的嫡二子,受了照顾连着两届科考得第一。

李去病的考卷被拓印出来供考生阅读。

他的考卷,字清秀透着坚韧,书法上等,内容深刻赋有思想,令考生心服口服。

曲多托了李晶晶的福,由潭州书院推荐,占了一个举人的名额,只因考卷水平太差,被主考官狄玉杰定为了最后一名。

潭州县试榜单前三名不出意外的被潭州书院的学子包揽了。

李云霄得了第一名、洪志远考中第二、何义扬第三。

众位考生当中有许多生得白发、白胡子年过五旬以上的老头子,打听到了三位小秀才的年龄,感慨万端。

秦山忆第十、曲义第三十七、曲定第三十九。

郝超因曾爷爷是湖南道都督,为了避嫌,去往湖北道武昌府参加县试,得了第四名。

以李云霄、何义扬、洪志远为首的书院派这回彻底战胜名门派、寒门派。

李家夺下县试、府试第一,全家大喜。

李去病想与几个书院的好友一起去外地游学三个月,曲氏坚决不同意。

狄玉杰被何冬调任长安书院博士。他走时特意跟准妹夫李去病谈了心。

李去病红着脸有些激动的承诺道:“秋季科考结束,我就去蜀地迎娶蓉妹子。”

三月中旬,北地传来捷报,定朝军队终于夺回几年前丢掉的两个城府。

何冬下旨册封李炳为从二品开国县公,爵位世袭。李云青升为县公世子。

曲快手给曲多写信,让他带着小邓氏及两个儿子跟着李家一起去长安。

曲多与小邓氏实是不想跟丁氏住在一起,然不敢违背曲快手,只有收拾行李。

李晶晶将潭州女子学堂赠送给湖南道,从今年起免了浏阳县一成税收。

三月下旬的一天,天未亮李家人全家带着下人、曲多一家坐着马车出了府。

府外竟是黑压压的站着几万名前来送行的官员、百姓及道士道姑。

李晶晶掀开车窗,看到了抹泪的广明子、挥手的王大医师、面带微笑洪大医师及许多熟识的医药师、叫不上名的患者。

从女子技能学堂结业的女学生也来了几百人,感激李晶晶改变了她们的命运,全部跪拜磕头送别。

李云霄、何义扬下马跟书院的学子拥抱告别,竟都是哭了,相约三年后秋季一起在长安参加会试。

“晶娘,这是我送给你的。”

“晶妹妹,一点小心意,你莫嫌弃。”

“晶县主,只是个小玩艺送给你,一定要收下。”

洪志远、郝超、秦山忆等少年跑到了李晶晶马车跟前,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要交给了她的大奴婢。

李云霄一下子从离别的悲伤中脱离出来,冲了过去,气道:“谁让你们越过我给我妹妹送礼的?”

他早就给这些人定下规矩,不得私自给李晶晶送礼物毁了她的名声。

今个这么多人瞧着,他们竟敢当众送李晶晶礼物,当他这个潭州书院小霸王是纸糊的吗。

洪志远急道:“就是怕你不转交给晶娘,我们几个这才今日才给她。”

李晶晶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即是你们的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下。”

她与他们都是自小就认识。

特别是洪志远,前些天贺氏已跟李氏婉转拒绝了亲事,听说他当天就难过的没有吃饭。今个他能想通送她,还带了礼物来,她为什么不能接受。

何义扬冷声道:“你们几个到底是来送我与小胖子,还是来送小晶娘?”

郝超脸上堆满笑容道:“自然是都送。”

“妹妹是我的,不许你们窥视!”李云霄恶狠狠的扬起拳头,把众少年一个个的扯到一旁去。

一个个的学问、武功都比不过他,还敢有娶他宝贝妹妹的想法,想是欠揍。

秦山忆拉过李云霄,低声道:“你千防万防,最该防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身边的小瘦子。”

何义扬正被董七少爷抱着胳膊不撒手,感觉到有人在议论他,敏感的回头。

“慕容扬,你怎么就瞧不上我妹妹呢?我妹妹哪点不好?”董七少爷终于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事,脸上带着怒气。

董家在长安都算是名门,何况在潭州。慕容扬只是丁神医的外孙子,爹娘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董家嫡女看上慕容扬,上元节给他送了一盏花灯,直接被他扔给林海。

董七少爷实是为嫡亲的妹妹打抱不平。

何义扬想到那个身材像球一见面就瞧着他露出笑容的小娘,他喜欢胖子李云霄这样的朋友,不代表喜欢找个胖子当娘子。

他到底没有毒舌一回,谎称道:“不是我瞧不上,而是我身体一直未好,配不上她。”

董七少爷恍然大悟,感动的道:“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个好人。”

李云霄白了秦山忆一眼,挥手道:“这个你且放心,我妹妹最瞧不上的就是小瘦子。”

秦山忆抓住李云霄的胳膊,瞪眼道:“你莫忘记小瘦子的身份。若是圣旨赐婚,你妹妹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云霄一怔,反手拍拍秦山忆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我会带着我妹妹逃出长安。”

秦山忆目光憧憬,脸色微红,道:“那你到时记得一定来找我,我跟你们一起逃。”

“你跟着我们算什么事。”李云霄握拳打了秦山忆因为长年跑步锻炼变得结实的胸脯一下,嘱咐道:“你好好管着生意,我与小瘦子到了长安安顿好了,就想办法把你弄进长安书院。”

秦山忆自信的笑道:“我学问这么好,还用得着你们弄,我自己考就是。”

李云霄摇头道:“你还是谦虚些好!”

李家车队离开潭州,浩浩荡荡前往长安。

车队过了长江,经过湖北道武昌府时,祁子阳的爹湖北道都督设宴款待。

祁子阳的继母见了李家前程似锦,个个都好相与,突发心思,事前未跟祁子阳的爹商量过,提出与李家联姻,将嫡女也就是她的女儿嫁给李云青。

贺氏早就听说此妇阴毒狠辣根本容不得元配留下的祁子阳兄妹,不说此妇名声不好,就说祁家跟李家没有什么交情,岂能联姻,面色微愠直接回绝了。

在座的妇人都是湖北道高官的夫人,心里嘲笑祁子阳继母,却是不会当面说出来。

祁子阳的继母弄了个没脸,心里暗骂李家暴发户不识好歹,等酒宴散了去赏花时,走到后面跟几名夫人说话,特意嘲讽曲氏喝汤有声音、贺氏比李老实大三岁、李云霄身胖似猪、李去病娘娘腔、李晶晶长得像狐狸精、孪生子的面相瞧着就没福气。

她哪里知道不到一刻钟,说过的话只字不差的由官员夫人转述给贺氏。

李晶晶得知此事,立刻拿了一包哑药交给望月,让她放进长舌妇茶水里。

祁子阳的继母回去就被祁子阳的爹罚到祖宗灵牌跟前抄家训千遍、禁足一年。

没两日她又哑了,一句话说不出来,请遍了湖北道的大医师都治不好。

祁子阳的爹便将祁子阳的继母降为平妻,又娶了一个妻子主持府里大小事务。

此事传到在北地任官祁子阳耳里,高兴了好些天。

他嫡亲妹妹出嫁前,这位继母竟是阴坏愚蠢的未经同意给他妹夫家里送去两个妾。

他妹夫家是清贵人家,家规甚严,根本不允许嫡妻未进门之前就纳妾,直接派人把两个妾送回都督府,并置问他爹想要侮辱谁?

他爹因他妹夫家里的人做官的都没有实权,便没有罚继母。让他们兄妹三人再次对他爹失望透顶。

他妹妹嫁过去后,回门看过他奶奶就走了。

这回他继母冒失当众跟如日中天的李家提亲,被李家直接拒绝,丢尽祁家的脸。他爹怕日后继母惹出大祸,就重罚了继母。

继母变哑无药可医,他不用想也知是谁下的手。

李家虽是新贵,然一家一县公、两侯爷、三县主,卧虎先生便连匈奴皇帝都畏惧三分,这样的人家背后的势力无法想象,岂是祁家能得罪的,李家只是弄哑了继母,没有迁怒祁家已是轻惩。

四月初,李家马车队出了湖北道进入河南道时,遇到了何冬特意派出迎接他们的二百名御林军,带队的军官简直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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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慧淑长信示警 李家入住县公府

此人身高八尺,国字脸面黑牛眼精亮,直鼻大嘴,体型非常雄壮,仿佛一头黑熊,穿着银色盔甲,腰跨长剑,身背铁弓装满铁箭的箭袋,骑着一匹黑色皮毛千里骏马,威风凛凛。

“秦跃见过三位县主、两位侯爷、两位世子爷。下官奉陛下口谕率一队御林军前来迎接你们到长安。”

马车里的贺继业、李云飞正躺着有些昏昏沉沉,听到极为熟悉男子粗声粗气的声音,立刻坐下来。

贺继业嘴唇微动。

李云飞惊喜的大叫道:“姨父!”

秦跃哈哈大笑几声,骑马奔至马车车窗,瞧到两个梳着包子头的小脑袋探出来,喜道:“想姨父了没?”

贺继业连忙点头。

李云飞张开小手臂朝秦跃猛挥舞,大声道:“姨父带我骑马!”

贺氏的声音在马车里面响起,“你姨父正在执行差事。不能带你们骑马。”

李老实却是劝道:“怡妹子,就让两个细伢子轮流到马车外头跟姐夫骑马透透风。”

贺氏只有道:“那就每人只骑一刻钟,不能多骑了。”

她把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都按了下去,问道:“姐夫,我姐姐与我三个外甥可好?”

秦跃咧开大嘴笑道:“好。”

贺氏知道别想从秦跃这种粗人嘴里问出详细的话来,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何时去的皇宫里任职?”

秦跃自豪的道:“这也就是半个月前的事,陛下钦点我任了御林军副队长。”

他在湖南道潭州任得是武散官。到了长安一下子成了皇宫御林军副队长,时常能见到何冬,自认为是极荣耀的差事。

他却是未想到皇宫是堪比战场的地方,虽说何冬是个明君,倒不至于伴君如伴虎,可是后宫许多妃嫔,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御林军副队长这个角色搞不好就被装了进去,成为宫斗阴谋的牺牲者。

贺氏以为秦跃是自己上奏折求的,心里骂他蠢,不再跟他说话。

李老实凑到车窗跟前露出脸来,真诚的道:“恭喜姐夫被陛下器重担任要职!”

秦跃得了爱妻娘家人祝贺,心花怒放,仰天大笑几声,道:“妹夫,你在潭州书院干得那么好,此次到了长安,陛下定会给你一个好差事。”

李老实憨声道:“陛下让我干什么差事都行。”

李云飞见贺继业趴在车窗前,急得高声道:“四哥,是我说的。我先骑马!”

贺继业眼巴巴的瞧着李老实把李云飞小身子从车窗送出去交给秦跃。

李云霄从前面骑着白色千里马奔至,笑道:“四弟,来,哥哥带你骑马!”

贺继业连忙扭头望向贺氏,见她点头,立刻喜得叫道:“二哥,娘同意了。”

前几天,李云霄、何义扬分别带着贺继业、李云飞在马车队前骑马。

谁知经过峡谷滚下落石砸中何义扬跨下黑马的马腿,黑马吃痛受惊狂奔。

林海武功极高比黑马还跑得快,把黑马缰绳死死拉住,黑马这才停下来,马背上的何义扬与贺继业平安无事,倒是把曲氏、贺氏吓坏了。

从那天起,曲氏、贺氏就不让何义扬、李云霄带着贺继业与李云飞骑马。

黄昏时车队入住河南道漯河县驿站。秦跃按照贺慧淑的嘱咐,等着与李家人用过晚饭,这才把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了贺氏。

原来贺慧淑与秦跃到了长安国公府后,遇到米氏发难,质问明氏遗物。

明氏虽是大字不识,但特别明白事,弥留之际将财产都分了,还特意请了郝都督长媳及潭州长史夫人做证。

明氏因为贺慧淑、秦跃侍候她许多年,又主动把爵位让给了大房,就把六成财产都给了他们,两成给了大房,余下的两成分给了七个嫡亲孙子孙女。

这件事白纸黑字有两位夫人的红手印,还在湖南道都督府备了案,把米氏的嘴巴堵住了。

紧接着米氏提出要亲自带贺慧淑与秦跃的最小的儿子秦子峰,被拒绝之后,就装病点名要贺慧淑像对待明氏那样侍疾。

贺慧淑跟前的三个儿子年龄都小的很,秦立邦、秦家浩五岁,秦子峰不到三岁,正是需要她照顾的时候,就是这样也每天去米氏跟前呆三个时辰以上。

米氏竟是装得被痰迷了,要贺慧淑给她吸痰。

贺慧淑自是不肯,被米氏扇了一记耳光,气得装作昏死。

秦跃怒极把米氏房里值钱的东西都砸了,带着贺慧淑及三个儿子当日就搬出了国公府。

贺氏看到这里痛心的直抹泪。

李晶晶关切的问道:“娘,你怎么哭了?”

贺氏心里再恨米氏,却是不能当着晚辈的面说出来,缓缓道:“如今你姨与你三个小弟弟住在咱们府隔壁街道一座三进的院子。以后到咱们府非常方便。”

李云霄笑道:“娘是高兴的落泪吧。”

“娘这是高兴吗?”李晶晶白了李云霄一眼,朝孪生子做了个手势。

贺继业、李云飞立刻上前,抱着贺氏的胳膊撒娇劝道:“娘不要哭了好不好?”“谁把娘惹生气了,我去打她!”

李老实送上茶杯,柔声道:“怡娘,你喝点茶水消消气。”

贺氏心里再气愤,瞧着夫君与四个儿女,还有在北地打仗给她争光的长子,也都消了火。

她喝了茶水,把信看完之后交给了李老实,冷声道:“一个个的没少得爹爹的恩惠,见爹爹升了县公,竟是心生妒忌,要瞧咱们家初到长安闹笑话。”

李老实瞧过之后,面色愠怒,正要开口,贺氏抬手道:“长生,你不用说什么,我信任你。”

李云霄问道:“娘,姨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让你看看也好。你若是违背了家规,被你爷爷逐出家门,我与你爹绝对不会开口求情。”贺氏让李老实把其中的两页信给李云霄瞧看。

李云霄差点把信给撕了,气呼呼道:“这些人简直是无耻卑鄙!”

李晶晶将整封信瞧完,冷声道:“姨的信上说的这几家,日后就是有人在我面前将要死了,我都不会给一颗药!”

贺氏点头赞同的道:“不错。长安那么富贵人家,我们家不可能跟个个关系都好。凡是对我们家不利,还有想看我们家笑话的,都不要结交。”

李晶晶目光闪过寒意,道:“娘,跟奶奶、小叔叔及李立爷爷将信里的这几家说了,不要跟他们交往。”

何义扬躺在客房里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林海及三位护卫坐在一旁的八仙桌。

突然间外面传来脚步声,何义扬心里再次期盼,以为是御林军给他捎来了何冬的信。

李云霄急冲冲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把何义扬拉起来,非常慎重的道:“小瘦子,我家人让我给你说几个事。你可要好好听进去,遇到这几家人一定要小心些,不然就着了他们的道毁了名声。”

长安都城最繁华地段靠近巍峨皇宫的一座拥有八座三进院子的空宅,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十个穿着蓝黑色衣裤下人打扮身有残疾的男女,清扫打理的极为干净。

这些男女碰到有人询问,一律摇头不知所谓。

在四月底的一天,宫里来了几名太监带来了一块由红布蒙着的金字大匾,把大匾挂在了空宅的正门门上,用竹竿揭了红布,露出四个大字:李县公府。

金光闪闪龙飞凤舞的四个字照得前来瞧看的百姓眼花。

倒是有胆大的问起宫里的太监,这府里要住的李县公是什么人物。

“李县公就是卧虎先生。”

“这里原来是开朝未代贵妃生父太师的府邸,一直没有大臣住过。”

“陛下一直留着这座府邸,就是等着送给卧虎先生。”

百姓们一听令匈奴闻风丧胆、这几年将北地治理的跟铁桶一样安全的大名鼎鼎的卧虎先生,都竖起大拇指说是好事。

不知不觉进入了五月初夏,眼瞅着就要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

皇宫的何冬正在与文武百官进行着早朝,商量着国家大事。

贺慧淑正给孪生子讲着课,教小儿子练字。

李家人在长安上下各怀心思的人期盼下非常低调的从南边的偏门安化门进了都城,连鞭炮都不放就直接住进了县公府。

秦跃走到何义扬跟前,抱拳行礼,恭敬的道:“七皇子,陛下口谕,请您随下官进宫。”

何义扬心说:我还以为昏君把我遗忘了。挥手道:“我累着了,今个不去。”

秦跃面露难色,道:“殿下,您莫为难下官。”

“那宫里可还有我的地方?我回不回去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区别?”何义扬定定瞧着秦跃,道:“秦叔叔,你原自把我的话传述给他们。”

李云霄过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何义扬摇头笑道:“哪能有什么事?”

秦跃只有带着御林军离开返回皇宫复命。他与贺慧淑的小家就在不远处,却是必须先去了皇宫才能回家。

“小林子他们四个对长安地形熟悉的很。让他们带路,咱们跟小叔叔去长安大街瞧瞧?”何义扬目送御林军消失不见,心情突然间好起来,在李府住着不比回皇宫自由的多。

李云霄正有此意,立刻跟李去病说了。

“去就去长安书院。”李去病面色微红。

上回他长安来吊唁,来去匆匆,都没顾得着去长安书院。再说他的二舅哥狄玉杰就在长安书院。

李云霄眼睛一亮,激动道:“我有个好友牛浩星就在长安书院,他爷爷是书院的副院长。我们今个先去瞧看我师父,再去找他。”

三个少年怕跟曲氏、贺氏说不同意,跟李老实打了个招呼就悄悄的骑着马从西门溜了。

朝廷规定,凡是从外地进入长安的官员,哪怕是王爷,无论什么原因,必须在第一时间到吏部登记入册。

之前贺慧淑的信里特意提到此事。李老实为了不落人口实,这就去了离府里不远的吏部报到。

李立、李北比李家人前到县公府几天,已按贺氏吩咐布置好了,直接叫下人把行李卸了安放在各院。

贺氏忙着安置家人,顾不得管孪生子。

曲氏瞧着新家比潭州的家小得多了,没有湖也没有阁楼,就连两个花园也是极小的,很是意外。

李炳明明升了一职,怎地府邸小了这么多呢?

曲氏因事先得了贺氏的嘱咐,不吭声只是细细的观察,等进了大厅,再去了卧室,才发现家具清一色非常名贵的紫檀木,比潭州家里的红木强许多。

曲氏不懂古董字画,瞧不出府里的几百件玩艺都是拥有几百年历史的珍宝。

曲多、小邓氏带着两个儿子,目光怯怯的跟着曲氏在处处彰显富贵的房间里瞧看。

他们本来想着能在李家住几天就住几天,这样不用跟已经到了长安的丁氏母子碰面。

可是李家这般的富贵,他们怕住了几天就舍不得走了。

李立特意过来询问道:“老老夫人,曲府在都城的北面,离咱们府里八里路。您看这就把曲大少爷、邓大少夫人送过去?”

曲氏正想说先留曲多一家在县公府住几天,已是七岁的曲光耀道:“我要回家。”

六岁的曲光祖也扯着曲多的衣袖很小声的道:“我要回家去。”

曲氏想着贺氏说的这些天府里会来很多道喜的客人,人多而乱,便道:“那就送过去。”

曲多夫妻感激道:“一路上多谢姑姑一家人照顾我们。”

曲氏、贺氏这一路没少给小邓氏说道理,李老实也给曲多说了些为人处事的事。

曲多夫妻真心感激李家人。

李立吩咐两个奴仆赶着马车把曲多一家送了回去。

府里的事都有贺氏安排,李晶晶带着十分亢奋的孪生弟弟在府里溜达熟悉新家。

以前在潭州府的家里从南门到北门要坐轿子,如今新家面积只是潭州府的家里两成,无需坐轿子。

新家一共南、北、西三个门,南门是正门,北、西是侧门。只因东墙对着的是皇宫,是以不能设置门。

她特意瞧看了两个花园,每个也就五十平米的面积,只能称为花圃,种着牡丹、月季、茶花,这点地方就不要种药草了,仍是养着花草的好。

她感慨长安寸土寸金,家变小了,一时不习惯。

李云飞仰着小脑袋问道:“姐姐,搬新家不是要放鞭炮舞龙甩狮子吗,怎么咱们家今个都没有啊?”

贺继业正开动小脑袋想着这个问题,抬头瞧着李晶晶。

“你说的是地方风俗。现在咱们府离着皇宫不到二里地,按照长安都城律法,早朝、国丧时期皇宫外方圆二里不能鸣放鞭炮,违者罚银千两。”李晶晶也是昨个才从贺氏嘴里得知的此事。

那些要看李家笑话的人估计这会子还在失望没有听到鞭炮声,没有看到长安长史派衙役上李家来罚银钱。

贺继业红润的小嘴唇微张,轻声道:“原来咱们家跟皇帝是邻居啊。”

“差不多。”李晶晶点头。心说:当皇帝的邻居,这让外人瞧着是荣耀的事,实际上才不是好事。以后我们家就连娶堂客放鞭炮也得看皇帝心情高不高兴。

贺继业用手比划着,很是遗憾的道:“姐姐,咱们家的没有楼了。”

李晶晶环视四周,不仅是没有阁楼,连围墙也比潭州府里矮了许多,不止李家,旁边各府也是一样,越发的衬托远处的皇宫巍峨神圣不可侵犯。

两个面孔陌生的中年奴婢快步走至,非常熟练的行礼请安。

年龄大些的奴婢道:“小姐、两位小少爷,府里来了十几位贵客,大老爷、大夫人请您们去正院的迎客厅。”

李云飞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问道:“咱们府里这么快就来了客人,都有谁啊?”

仍是这个奴婢回话道:“回五少爷的话,他们是皇室的海王的王妃李王妃、轩郡王妃、盼郡主、秀郡主,邓国公府的凤老老国公夫人、国公世子夫人孙夫人、六夫人牛夫人、邓芸小姐,田国公府的洪老老国公夫人、田素素小姐。”

李云飞最喜欢凑热闹,笑道:“好多客人。我们快去瞧瞧吧。”

李晶晶问道:“你们刚才都记住客人的称呼了吗?”

贺继业点头。

李云飞伸手摸摸脑袋,道:“我没有记住啊。不过我见到年岁大的,就叫奶奶,年岁小些的就叫姐姐,年岁中间的叫姨,这样也行吧!”

这么多客人就连李晶晶都得记一会儿,何况才四岁的李云飞。她只能点头。

自正院的迎客厅里传出众女眷的说笑声,其中一个妇人正用语气有些得意说道:“早就盼着你们过来了,我们府里从上月起就派人天天在城门口守着,我家老头子说你们定是走安化门,果然不出他所料。”

一个妇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你就直说你家老头子是先生肚里虫子,先生家的一举一动,你家老头子都清楚的很得了。”

这话说的糙,又暗有所指,却是引来众位妇人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刚才的妇人并不生气,高声道:“你家不也一样派了下人守在安化门?要不怎么我前脚来,你后脚就来了呢。”

李晶晶牵着孪生子进来,众位女眷都息了声,目光齐刷刷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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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众贵客齐至李府 姐妹商量买回祖宅

“这就是晶娘,真是个画上走下来的人物,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发出赞叹声的妇人大概五十几岁,头发乌黑厚密梳着随马髻,戴着两支镶红宝石飞凤金钗,穿着开襟斜扣深紫色长裙,长脸丹凤眼高鼻梁,不厚不薄的嘴唇。

她的脸上肌肤抹着淡淡的脂粉遮掩了皱纹,瞧着比普通老贵妇耐看,特别是笑容透着热情平易近人,让人心生好感。

她就是被另一个老年贵妇打趣夫君是李炳肚里虫子的那位——邓影国公唯一的夫人凤老老夫人。

曲氏禁不住露出笑容。

贺氏余光将十几位宾客的惊艳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很是自豪。她的女儿容貌比在场的两位郡主、两位国公府嫡小姐更美,气质也更出众。

仍是中气十足的老年贵妇开口高声夸道:“哪里是画上的,明明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几人跟着点头说是。

凤氏再次被这位老年贵妇用话压了下去,却是并未气恼。

这位老年贵妇是田国公元配夫人洪老老夫人,也就是曾经大闹秦国公府的那位悍妇。

洪老老夫人不是一般人。

她是何冬最落魄时期拜的干姐,救济过何冬。何冬登基之后,册封洪氏为县主。

至今何冬见了洪老老夫人,都要尊称一声“老姐姐”。

李晶晶朝两位贵妇微笑点头,而后鞠躬行礼用清脆似铃的声音恭敬的道:“晶晶见过各位长辈。”

贺继业、李云飞跟着自报姓名,口齿清晰,一点也不怯生。

众妇人望着这个曾经给李炳名声带来污点的小童——贺继业,想着他以后不能继承李家的宝贵,还要独自撑起贺家,目光里带着些怜悯。

贺继业不是第一回收到这样的目光。他性格内向,就不吭声低着小脑袋。

坐在最上方穿着月牙白素雅衣裙发上只戴着暗色华贵首饰中年美丽贵妇,面带微笑,跟贺氏道:“我瞧着晶娘容貌比嫂嫂更美些。”

贺氏菀尔,顺着说道:“王妃说的是。”

中年美妇便是已故夏王的嫡长子何敬海王爷唯一的王妃李娟叶。

李王妃出身将门,其爷爷曾是开朝驻守北地的大将军,其祖爷爷及叔爷爷、大伯等亲人全部是跟匈奴战死牺牲。

开朝未代皇帝昏庸将北地十几座城府送给匈奴,李王妃的爷爷悲愤之下辞掉军职带着家人隐居,被李炳说服加入义军。

何冬登基之后,李王妃的爷爷出家当了道士,李家军归了朝廷。

何敬海是李炳的二弟子,年龄比李老实小,是以李王妃亲昵的称贺氏做嫂嫂。

贺氏却不能忘记身份叫李王妃弟妹。

李王妃又目光落在孪生子身上,问道:“两个小郎生得也好,一模一样,哪个是大的?”

李云飞牵着贺继业走到了贺氏跟前,眼睛望着李王妃,笑眯眯答道:“回王妃的话,我是弟弟,他是哥哥啊。”

贺氏这才笑着给三个儿女按照品级高低介绍满厅的贵人。

首先介绍的自是正一品的李王妃。

这是满厅当中品级最高的贵人。

“都说玉镯养人,人也养玉,你气质出尘戴着它,它也是得了明主。”李王妃当即摘了左手戴着的极为名贵的古玉镯子送给李晶晶,给了孪生子每人一对名贵玉如意。

李晶晶本不想收这么名贵又是李王妃随身带了多年的古玉镯,见贺氏点头,这才收下了。

其次是从一品田国公夫人洪老老夫人、邓国公夫人凤老老夫人、轩郡王妃、盼郡主、珏郡主。

洪老老夫赠给李晶晶一套非常贵重的镶金钢钻十六件的头面。

她的大奴婢打开名贵的雕花漆盒时,里面的金刚钻头面首饰闪放光芒,耀眼夺目,非常华贵大气。

凤老老夫人年龄只比洪老老夫人小五岁,今年也是六十一岁高龄,然用了几年邓影从曲家村带来李晶晶制的美容养颜药粉,瞧上去比洪老老夫人年青了十几岁。

当年李晶晶就曾听邓影说过,他与凤老老夫人青梅竹马,成亲后感情一直非常好。

凤老老夫人给邓影生了七个儿子、三个孙女,所谓十全十美。邓影也不负她,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妻子。

上次邓影去曲家村时就给李晶晶带去了一份贵重的见面礼,这次凤老老夫人又送了李晶晶姐弟每人一份精心准备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贺氏语气平和,缓缓道:“这位是轩郡王妃。”

一直坐着不曾说话仿佛摆设的轩郡王妃胡静这才站起来,以听不出喜怒哀乐的声音道:“以后你们叫我婶婶。”

李晶晶目光落到轩郡王妃胡静身上,见大概二十几岁,穿着米色长裙,梳着简单的斜髻,乌发未戴一点发饰,容貌美丽,只是有一种长期抑郁寡欢形成的苦相。

胡静的辈分跟李王妃一样。

如果她的夫君郡王爷没有战败惨死,那就仍是太子,她也仍是太子妃,在整个定朝的女人当中地位仅仅低于皇后慕容英。

如今她被降为郡王妃,在正式场面见李王妃要行礼。

贺氏微笑道:“关上门来叫婶婶也使得。”

李晶晶便与孪生子都亲热的叫了声,“婶婶。”

“这才对呢。”胡静露出浅浅的笑容,指着坐在旁边位置现在已经站起来的粉裙姿色甜美气质高贵的圆脸少女,“这是你们盼姐姐。”

胡静在子嗣上面就更比不得李王妃。

李王妃有两儿一女。胡静只有一个女儿何盼,没有儿子。

胡静的娘家不得力。她的亡夫不是当今皇后慕容英所出,自是得不了慕容英的帮助。

她是一个寡妇,柔软的双肩承受着亡夫战败的耻辱,居住在皇宫外面的郡王府,带着年幼的何盼生活,日子自是不好过。

她一直深深担忧着何盼的亲事,生怕何冬哪天下旨把何盼嫁到不好的人家去。

年前李炳再一次出面帮了她,给何盼寻了狄玉杰这样人好家族名声好的人当夫君。

她现在就等着何盼顺利的跟狄玉杰大婚。

“不用多礼。”何盼双手扶起李家三小。目光里带着感激瞧着李家的每个人,这样的情绪自是被李晶晶察觉到了。

李晶晶收下何盼的见面礼物时,不由得凑在何盼耳边打趣道:“我二哥若在,定是要姐姐一声师母。”

何盼羞的脸通红。

何盼已见过狄玉杰了,心里非常满意。

她与狄玉杰的亲事被长安许多女子包括几个公主、郡主姑姑姐姐都羡慕。

这门亲事若没有李炳从中牵线是绝对不能成的。她自是对李家人非常感激。

“晶晶见过秀郡主。”李晶晶给坐在李王妃旁边的少女何秀鞠躬行礼。

“晶娘,你在潭州办了一个女子技能学堂,办得极好,都传到长安了。我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何秀今年十五岁,比何盼大两岁,容貌也略美些,端坐着受了李家三小行礼,挥手叫后面的大奴婢呈上三件礼物相赠。

何秀称何冬伯爷爷,沾了已故嫡亲爷爷何夏的光,在她十岁那年破格把她由县主提为郡主。

她原先很早就订了一门亲事,男方是兵部尚书尚胜山的嫡二子尚亮。

去年牛亮骑马落河把腰骨摔断下半身瘫痪,尚家主动提出退亲。

她的祖母牛老王妃是个特别信守承诺的女子,原本不同意退亲,架不住她寻死寻活,李王妃又不时的哭上一场,只能允了。

如今她的亲事高不成、低不就,还没有着落。

“谢谢郡主夸赞。”李晶晶菀尔,大方的收下了礼物。

而后是邓国公府二品国公世子夫人孙夫人。

孙夫人是邓影与凤老老夫人给长子精心挑选的妻子,出身鲁地几百年大世家,已是四十三岁的年龄,瞧着三十岁出头,姿色中上,气质与贺氏、贺慧淑一样不凡,让人过目不忘。

最后是邓国公府身具五品诰命的六夫人牛夫人及其嫡女邓芸、田园公府嫡孙女田素素。

牛夫人品级没有李晶晶高,邓芸、田素素更是无品之人,都要向李晶晶鞠躬行礼。

李晶晶双手先后扶起了三女。

邓芸竟是大胆的捏了李晶晶的手背一下,眨眨眼小声道:“早知道你生得这么美,我与素素今个就不打扮得这么老气横秋。”

李晶晶定睛看去,邓芸穿得是银灰长裙、田素素穿得是深蓝色长裙,果然是往老气里打扮怕压了她的风头,笑道:“你们花容月貌,穿什么都是极美的。”

邓芸跟田素素使了个眼色,道:“瞧瞧她出口成章,回头她去了参加诗会,肯定把文官派的小姐都比下去。”

李晶晶心里笑说:我只是说了一个花容月貌,就成了出口成章?这要求也太低了。

田素素细声细语解释道:“长安未成亲的小姐分为三派。皇室派、文官派、武官派。每回诗会文官派的小姐都比我们武官派的厉害。”

李晶晶在潭州时参加过诗会,极少做诗,也没有哪家小姐敢逼着她做诗,连忙摇头道:“我可不会做诗。”

邓芸哪里肯信,扬眉道:“你们李家在湖南道科考出了两个第一,你说你不会做诗?”

李晶晶只有道:“我做的不好,别去了丢了武官派小姐的脸。”

“你不去,芸娘可不干。”田素素伸手捂嘴文雅的轻笑,眉眼里露出一股温婉妩媚。

李晶晶望着目光执着连带着整张俏脸都生动有特点起来的邓芸,看样子邓芸是武官派小姐的头目。

凤老老夫人指着三个在一旁说话的少女,跟几位贵妇道:“你们瞧瞧,三个丫头一见如故,不管我们这些老婆子,自己聊上了。”

曲氏自豪的道:“我家晶妹子走到哪里都能交到好姐妹。”在她的眼里,四个孙子是极好的,唯一的孙女就是完美无缺的。

贺氏不动生色的留意着邓芸、田素素,却不知几位贵妇也在一直打量着爱女李晶晶。

洪老老夫人跟曲氏笑道:“弟妹,我家与你家相距不到二里。今个我就是进了府认个人,日后走动起来方便。”

“我府里安顿好了,少不得去你家打扰。”曲氏在潭州当了几年的侯爷夫人,一直过着富贵的日子,也长了不少见识,是以跟满屋的贵人说话丝毫不显怯态。

洪老老夫人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带着田素素头一个走了。

凤老老夫人等着李王妃母女走后,开口跟曲氏、贺氏道:“早朝结束了,我家老头子该回家用午饭,我也回府。下次我们再多说些话。”

邓芸拉着李晶晶的手到一旁,一本正经的道:“三天后便是每月一次的诗会,这次是由皇家派小姐凑份子举办,肯定会给你发贴子。”

李晶晶点头道:“我去就是。”

邓芸嘱咐道:“你头回去,她们肯定会欺负你。那天你在府里等着我来接你,我带着你一起去。”

李晶晶笑着谢过。

轩郡王妃胡静、何盼却是留下来跟李家人一起用了午饭。

饭后,胡静特意单独跟贺氏说了一些贺慧淑信里未提到及李立未打探到隐秘的的事。

何盼则与李晶晶带着孪生子去午休。

孪生子睡着之后由奴仆守着。

何盼跟着李晶晶去了她的闺房,见房内设置华贵比起宫里公主的也不差,比起自己的更是强多了,也没有心生妒忌。

两个少女一见如故,躺在一张床上,都睡不着,就聊了起来。

“我今年十三岁了。妹妹呢?”

“我十一岁。”

“我比你大了两岁,个子却跟你一般高。你要不说是从南方来的,别人瞧了肯定以为你是北方人。”何盼心里想着李晶晶这么好,若不是李去病跟狄玉杰的妹妹订了亲事,狄玉杰应是要定下李晶晶的。

曲氏个子在潭州女子里面是高的,李老实、李去病的个子都不矮。

贺氏就不用说了,已故的爹娘都是北方人,她的个子在北方女子里都算是高的。

李晶晶皮肤雪白,个子高身材好,五观精致,又有气质,自是十分漂亮。

“人家都长心眼,我就长个子了。你以后跟我说话,一定要直说,不然我听不懂。”

何盼握住李晶晶的柔荑,道:“我也喜欢说话直爽的人。”

李晶晶趁机又打趣道:“好像某位在长安书院的博士就是你所说这种人。”

何盼娇羞的脸通红,道:“他那已不是直爽,而是毒舌。”

李晶晶笑问道:“原来你喜欢直爽,不喜欢毒舌?那我叫我二哥给那位博士带话过去。”

何盼声如蚊音道:“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盼着他能够婉转些,不要总那么犀利到处得罪人。”

李晶晶在何盼耳边道:“陛下赏识狄博士,就是因着他刚正不阿,直言不讳。”

何盼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倒也是。”

李晶晶问道:“三日后有个诗会,你去不去?”

何盼目光一黯,闭上眼睛,轻声道:“自我爹去世后,我就只去过一回,被她们讥讽嘲笑挖苦,我的几个姑姑、堂姐不帮着我,冷眼旁观。”

李晶晶惊诧道:“她们竟是这样?”

“我也没想到她们会这样。”何盼想想方道:“这回你去,我陪你一起去。”

李晶晶心生感激,搂着何盼的肩膀,道:“你去了是皇室派,跟我这个武官派不是一派的,到时那些小姐会让咱们俩比诗。”

何盼睁开眼睛,目光坦然,道:“那我就自认输了。”

李晶晶伸手抚摸何盼光滑的脸颊,挑眉道:“谁要是让咱们俩比诗,咱们就跟谁比诗。”

何盼笑道:“你真是聪慧。”

下午胡静带着何盼离开,秦跃、贺慧淑一家来了。

贺氏与贺慧淑几个月未见,仿佛几年没见一样,因着终于一起重得富贵又回到了长安,喜极而泣。

两家的五个小宝宝凑到一起,先是抱在一团亲,而后让秦跃抱着背着在院子里到处飞跑,笑叫声都要传到府外去了。

曲氏非常喜欢孩子,站在一旁瞧着。

李晶晶指着贺继业、李云飞,高声道:“先放你们一日假,明个开始就得恢复读书练大字!”

贺慧淑与贺氏去偏厅说话。李晶晶跟了过去。

贺慧淑突然间幽幽道:“我们贺家的宅子如今成了张县公的别院。”

贺氏今个刚得了胡静的消息,心里也拿定了主意,便道:“我听说张县公的子孙欠了赌债,正要悄悄卖掉别院。我准备找人先把别院买下来,等过几年再过到三郎名下。”

贺慧淑大喜,又蹙眉头道:“我现在能拿出的现钱只有三千两银钱。”

贺氏连忙道:“银钱我有。你不用管了。你跟姐夫搬出来单过,日后还要给我四个外甥娶妻,你们的银钱可要省着些花。”

前几年李家就有近二百万两现银,经过她管家置办商铺、田、房产,这些现银除去所有开销,番了近一倍。

贺慧淑特意细细的说道:“敏业娶妻的新宅子早就有了,还有在潭州的良田几百亩、长安的商铺两个、珠宝若干。他今年若能考中进士当了官,也有俸禄跟进项。他就不用我们管了。”

李晶晶心道:小黑熊表哥这个官三代财产也不少。

贺氏只是听着没有接话。

贺慧淑继续低声道:“我信里没给你说一件事,这回我一到长安就拿着奶奶给的银钱盘了三个商铺,刚开了几个月,每个月就有四百两银钱收益。”

她就是因为刚盘了商铺,手里只剩下三千两银钱。

贺氏知道明氏临终时分给秦跃夫妻近五万两银钱,心里估算了一下,赞同道:“姐姐这样做是对的。不然家里没有进项坐吃山空,用不了几年就没银钱可用了。”

李晶晶好奇的问道:“姨的商铺卖的什么生意?”

贺慧淑答道:“脂粉、成衣、鞋子。你姨我多得赚不了,每年五千两银钱够一家开销还小有结余就行了。”

李晶晶笑道:“姨,起码你自个穿的衣裙鞋子、用的脂粉都有了,还得是最好的。”

“瞧我的小晶娘真是聪明。我当时开商铺时就是这么琢磨的。”贺慧淑眉眼如画,笑靥如花,拉过李晶晶香了一下额头,“以后你们家脂粉、成衣、鞋子我全包了。”

邓国公府富丽堂皇的正院大厅,干瘦的邓镜穿着朝袍刚从皇宫回来,吃着茶水正听着爱妻凤老老夫人绘声绘色描述着去李府的经过。

他原本早朝散了就该回府,却是与兵部尚书尚胜山、田国公田进一起被何冬留下来商议北地的军事,在宫里用了午饭,直到现在才回来。

“今个没有瞧到先生的长子、二孙子,余下的人都瞧到了。”

“怎么样?”

“好。特别是贺氏与小晶娘,那容貌气度谈吐,满长安也找不出几个来。”

邓镜放下茶杯,三角眼一斜,突然间道:“秦雄晃这个蠢家伙,当年不知怎么入了先生的眼,竟是由先生指点得了一个好儿媳妇。”

他有七个儿子,年龄有与贺慧淑相仿的,只是没有得到李炳的讯息,贺慧淑就成了秦雄晃的二儿媳。

现在贺慧淑生的儿子秦敏业文武双全、品性皆佳,是今年秋季科考夺魁的热门少年举人。

这要是贺慧淑当年成了邓家的儿媳妇,秦敏业不就得姓邓了,这就是邓家的荣耀。

凤老老夫人突然间扑哧笑了一声,高声道:“洪老婆子上次还跟我说,先生的夫人应是跟她一样衰老的老婆子,今个见到跟她儿媳妇差不多年青,一下子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满长安富贵人家的女眷都以为曲氏是何冬所描绘干了几十年粗活累成老妪的形象。

话说今个曲氏的容貌也把她惊了一回。

邓镜不好评论曲氏容貌,便道:“先生的夫人虽不识字,然非常明理,性情也极好。”

凤老老夫人点头道:“是呢。有几个像洪老婆子那样胡来的妇人?”

邓镜问道:“贺氏对咱们家芸娘印象如何?”

凤老老夫人低声道:“贺氏这才刚见咱们芸娘一面,没有特别的关注,也没有冷落。倒是小晶娘跟芸娘说得投机。”

邓镜小眼睛贼亮,笑道:“小晶娘的话,先生也是听得。芸娘要是得了小晶娘的美言也是好的。”

凤老老夫人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想过让小晶娘成为咱们家的人?”

邓镜挥手道:“先生就这一个嫡孙女,对于嫡孙女婿定是千挑万选择。咱们家的小郎文不行,武也不是第一,想都别想!”

凤老老夫人心里有些不甘,只是没有说出来。

黄昏,李去病、李云霄、慕容扬、狄玉杰骑马归来。

李晶晶笑道:“今个盼姐姐来了,跟我说了好些话。你与盼姐姐定了亲事,我以后叫你姐夫还是叔叔?”

“反正你小叔叔年底就当我妹夫。你叫我什么都行!”狄玉杰俊脸微红。

他到了长安之后,就去拜见了胡静母女,后来约何盼游玩过两次,对她的人品性格很满意,认可这门亲事。

李云霄乐道:“我的小师母来了?”

李晶晶点头道:“来了。邓芸也来了。”

李云霄惊诧道:“邓芸这么快就来咱们家,这么急着要当咱们大嫂?”

李晶晶笑道:“来得可不止邓芸,还有田国公的嫡孙女田素素。”

李云霄急道:“你快说说看,邓芸长得什么模样?”

“还能什么样,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何义扬早就从李家人嘴里得知当年邓国公想把李云青变成孙女婿的事。

李晶晶道:“邓芸模样跟邓爷爷没一点相似的,她生得好看,性格也直爽豪气。我是觉得不错。”

何义扬岔话道:“有多好看,能有你好看吗?”

李晶晶扬起拳头,瞪眼道:“你要是在外头敢说这样的话给我竖敌,回来我打扁你!”

李云霄推了何义扬肩膀一下,高声道:“少拿别人的妹妹跟我的妹妹比!”

龙凤胎带着孪生子及秦家三个小熊玩去了。

狄玉杰特意跟何义扬嘱咐道:“你要是为了晶娘好,日后出去莫提一字关于她的事。”

何义扬心里莫明气愤,问道:“我跟晶娘一起长大,跟小胖子一样视她为嫡妹,怎么就不能提她了?”

狄玉杰眼睛射放犀利光芒,盯着何义扬,道:“你记住今个你说的话,以后你就当晶娘是嫡妹,不要有半点别的想法!”

何义扬直着脖子叫道:“那是自然。”

众人用过晚饭,夜幕下垂,宫里来了两个太监、两个宫女,说奉了何冬、慕容英的口谕,请李老实、贺氏带着四个儿女及何义扬着便服进宫。

大太监特意无比恭敬的跟曲氏道:“县主老老夫人,陛下、皇后让奴才给您带句口信,过几天等您歇好了,亲自到府里看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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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李家人初进皇宫 帝后见义扬欣慰

李云霄朝脸上没有任何喜悦表情的何义扬笑道:“小瘦子,沾你的光,我们今个就能去皇宫。”

李去病曾经去过皇宫,连忙给孪生子侄儿说着重要的规矩,道:“你们解了手再入宫,莫在陛下、皇后跟前失了仪态。”

亏得何冬、慕容英让李家人着便服,不然光是穿朝服戴官帽、发饰就得好一阵子。

李府离皇宫宫门不到二里,可是皇宫面积庞大,从宫门到慕容英的立政殿就近三里路。

挂着李府标牌的马车驶进皇宫,按宫规接受严格检查后,驶入宫内,一会儿停到了进入立政殿的殿门前。

李家人下了马车,已然置身于磅礴巨大的皇宫。

夜色如水,星光灿烂。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宛如镶嵌在长安城里的放射耀眼夺目光芒的一颗璀璨夜明珠。

在华美宫灯的照耀下,威武彪悍的御林军整齐的站立于殿门外,宫人穿着深蓝色的宫装行走穿梭于宫殿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安静之中进行着,更加显现皇宫的庄严神圣。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到皇宫的人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不敢肆无忌惮的说笑,更不敢蔑视皇室的人。

初次到李家人此时便是如此。

贺氏挨个给李老实、四个儿女整理了头发衣衫,特意给了何义扬一个恳求的眼神,让他稍后千万不要说出格惹怒帝后的话。

何义扬会意轻轻点头。

宫人进去禀报,很快就请了李家人及何义扬进了立政殿的大厅。

这里是慕容英每日早晨接受妃嫔跪拜的地方,也是她接见朝廷命妇的地方。

今日慕容英在这里除去要见李家人还要见她几年五年未见面亲生的儿子。

“微臣李长生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臣妾贺氏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臣女李晶晶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臣子贺继业(李云飞)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李老实、贺氏与四个儿女瞧到坐在正前方的两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连忙低下头大气不敢出,跪下磕头。

慕容英柔声道:“平身。日后无需多礼。来人,给先生的家人赐坐。”

何义芸起身快步走至,双手将贺氏扶起,有些激动的道:“夫人,我们已有五年未见了。”

“公主说的是。”贺氏略抬起头来瞧了已经出落亭亭玉立的何义芸,仍有着几年前女扮男装的那个小女孩模样,只是不怒而威让人不敢直视。

几个容貌端正的大宫女搬来高脚圆凳。李家人坐下了,却都是直着腰只坐个边。

慕容英的目光落在了根本认不出来的何义扬身上,狂喜激动的站了起来,走了上去,喃喃道:“这是本宫的扬郎吗,个子已这么高了?”

何义扬瞧着一眼容貌没有多大变化的慕容英,便低头道:“义扬见过皇后。”

何义芸上下打量何义扬,非常惊诧道:“你真的是扬弟?”

跟着何义扬进宫的林海跪下来道:“回皇后娘娘、公主的话,皇子的病早就好了,现今身体康健的很。”

慕容英扭过头去,激动哭出声来,身旁边的大宫女虚扶着她,又给她递上了丝帕抹泪。

何义芸握住了何义扬的右臂,目光仰视,喜极而泣道:“你的病都好了,怎地还是不肯叫母后?”

何义扬问道:“姥姥、姥爷在哪里?我去瞧看他们。”

“他们就在母后宫殿里,等你见过父皇后,我就带你去瞧看他们。”何义芸拉着表情非常别扭的何义扬来到慕容英跟前,高声道:“快叫母后!”

何义扬瞪了何义芸一眼,甩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几步坐到了李家人的旁边。

慕容英泪水在何义扬转身的一瞬间哗哗直流,等着把泪擦干,非常动容的跟李老实与贺氏道:“几年前我的扬郎病得非常重,我每每怕他就这么没了,亏得你们同意他住在你们府里,这些年真是多谢你们救回他的命,还把他照顾的这般好。”

李老实只是点头。

贺氏身为人母,非常理解慕容英此时此刻的心情,听到她已自称为“我”,便道:“娘娘,臣妾全家照顾皇子是应该的。”

慕容英满脸感激,激动的道:“你们做了我与冬哥应做的事,抚养扬郎整整五年。这份恩情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何义扬听了慕容英放下皇后架子说的这些真心话,面色才微好些。

他在李家住了几年,一直对外宣称是“慕容扬”,没有公布皇子的身份。

外人以为他是被爹娘抛弃的孤儿,暗地里说他什么难听话的都说。

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幸亏李家人一直待他如亲人,给了他很多的温暖,又有严师狄玉杰、仁师胡院长教他读书与做人的道理,性子这才没有变得更坏,慢慢往好里转变。

李云飞忍不住伸手拉拉坐在旁边何义扬的衣袖,小声道:“扬哥哥,这里才是你的家,是吗?”

何义扬摇头道:“曾经是。现在不是。”

慕容英嘴唇颤抖,哽咽的说不话来。

何义扬心里骂了句:昏君、妖后。

何义芸挑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又惹母后生气?”

何义扬理直气壮的道:“我没有说错。我今年已经十四成年,岂能再住在宫里?”

慕容英面带歉意望向贺氏,问道:“我的扬郎这些年没少惹你生气。”

贺氏菀尔道:“皇子殿下比臣妾家的霄郎懂事多了。”

慕容英眼睛一亮,问道:“是吗。你家霄郎还比他顽皮?”

“可不是吗。”贺氏瞟了一眼面色通红的李云霄,道:“他没少带着皇子殿下调皮捣蛋闯祸。”

李云飞笑道:“二哥,娘跟皇后娘娘告你状了,你丢人丢到皇宫来了。你以后要乖啊。”

贺继业幸灾乐祸扭过小身子背对着慕容英与何义芸,飞快的朝李云霄、何义扬吐吐舌头。

何义芸瞧了好几眼始终低着头非常低调看上去极乖巧可人的李晶晶,回想几年前在李家院后臭气熏人的药兽圈时起念头把她拐回长安,现在又有了把她拐到皇宫当弟妹的念头。

外头宫人高声道:“陛下驾到。”

李家人立刻都站了起来,等着穿着明黄色帝服的何冬进来,不敢直视龙颜,跪成一片磕头行礼。

“平身。我等了先生的家人到长安,等了足足二十年,今日终于等到了!”何冬心情非常愉悦,声音洪亮,把李家人个个瞧了仔细,便连贺氏也打量了一番,跟慕容英笑道:“几年前我们见过了先生的二子,这次见到了先生的长子、长儿媳及四个孙子孙女。”

慕容英点头道:“先生的家人都是极好的,他们把我跟你的扬郎也抚养得极好。”朝何义扬招手,不容置疑的道:“扬郎,快过来让你父皇瞧瞧。”

何义扬稍一迟疑,就感觉到龙凤胎目光瞪过来,连忙硬着头皮走上前,跪下低头道:“义扬见过陛下。”

“这就是我们的儿子扬郎!”何冬心里只有喜悦激动,都没发觉何义扬对他的称呼。

何义芸笑道:“父皇,您瞧扬郎的耳型、嘴唇多像您啊。”

何冬一把拉起何义扬,眼对眼的瞧着,哈哈大笑几声,点头自豪的道:“英妹,扬郎个子也随了我,十四岁就这般高了!”

慕容英点头,回想上次见何义扬时,只有三、四岁孩童那么般,如今比何义芸个子都高。她心里更是无比的感激李家。

何义扬高声道:“皇姐,你带我去瞧看姥姥、姥爷。”

何冬拍拍何义扬的肩膀,欣慰的点头,道:“你姥姥、姥爷也一直想着你。你快去看望他们。”

李晶晶恭敬的道:“有劳公主带臣女去瞧看师父、师母、大师兄。”

李云霄不吭不哈的跟着三人一起去了立政殿的偏殿的一间卧室。

丁素然、赤灵子正准备歇息,见到了三小,特别惊喜高兴。

何义扬抱着瘦成一把骨头的丁素然难过的哭道:“姥姥,你怎么瘦成这样?”

“这半年不知是怎么搞的,无论我吃得再多,体重仍是下降。”丁素然拥抱着何义扬,激动无比,望着李晶晶的目光更多的是感激。

赤灵子仍是笑呵呵慈眉善目不爱说话。

李晶晶笑道:“师父,你请人给我制的药箱真是贵重精制,我都舍不得背出去用。”

赤灵子手指指耳朵,突然间大声道:“我耳朵年前开始背了,你得大声说话。”

李晶晶扭头望向丁素然,见她点头,心里有些难过,高声道:“师父,您给我的古药方,我已制成功了几十个药方。这次我来的匆忙,没有带上药。下次我来皇宫带给您!”

赤灵子喜出望外,道:“我就知你是个厉害的,肯定能完成我不能完全的心愿。”

元洪子就在隔壁的卧室,听到说笑声过来了,笑道:“小师妹,一晃几年不见,你长大了!”

李晶晶感慨欢喜道:“师哥,想不到我们分隔五年,会在皇宫见面。”

元洪子激动的道:“我当年离开时就曾给你说过,不会再回潭州。如果不是你来长安,我都见不到你。”

几人只说了一会话,就又要分开。

何义扬抹掉眼泪,哽咽道:“姥姥、姥爷,你们多保重。我过些天再来瞧你们。”

丁素然、赤灵子始终笑眯眯,目光慈祥,把何义扬与龙凤胎送出了偏殿。

何义芸带着三人去了正殿的一间卧室门外,朝看守的宫人问道:“义珏可睡下了?”

宫人恭敬的答道:“殿下已睡熟。陛下与皇后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到殿下。”

何义扬冷哼一声,嘴唇紧抿不吭声。

何义芸跟何义扬解释道:“义珏快满五岁了,身子有些弱,怕受到惊吓,不能见不熟悉的人。明个他起床了,你再过来瞧看。”

何义扬冷声道:“我是兄,他是弟。我用得着专门入宫来看他吗?”

何义芸急道:“你已回了长安,不住宫里住哪里?”

“我自是回府里去。”何义扬挥袖不耐烦的道:“刚才我都说过了,我已成年,不能住在宫里!”

何义芸求助的望向龙凤胎。

李晶晶爱莫能助的轻摇头。

李云霄早就得了李晶晶嘱咐,入宫一切行事看她眼色。既然她都没有吭声,那他也帮不了何义芸。

三小返回大厅,李老实收到贺氏的眼神,便开口请令离开回府。

这时何冬方开口跟何义扬道:“你小时候是跟你母后住,如今你已成年,不能再跟你母后住。皇宫的东宫空着,你今晚住进去也是行的。”

何义扬不知怎地,莫明的愤怒,急眼道:“我从三岁起在临潼山林里跟姥姥姥爷住到八岁,从九岁起在先生府里跟先生家人住到至今,我早已习惯在外面住。东宫谁爱住谁住去!”

何冬瞪眼道:“你怎么跟我说话?”

何义扬迎着何冬气恼的目光,高声道:“我说的是事实。”

何冬想到何义扬在皇宫的日子就那三年,还一直都是天天病着,这些年何义扬一直在外面跟着没有血亲关系的人居住,虽说不少吃穿,但是得到的父爱比皇宫其他的孩子少很多,就连已阵亡的何义轩也比何义扬得到他的父爱多的多。

李云霄生怕何义扬说得急了骂出“昏君”,在一旁连着干咳几声。

慕容英禁不住再次落泪,失声道:“扬郎,莫气你父皇。”

何义扬大声道:“我已经成年,他小气的连王府都不给我,我可不敢气他。”

何冬瞧到何义扬眼睛红着,看来刚才见丁素然、赤灵子时哭过了。

李老实走到何义扬与何冬跟前,道:“义扬,这世上哪有不疼爱儿女的爹娘。陛下刚才已说了,让你住东宫,你误会他的意思。”

何义扬望向李老实,委屈难受的道:“叔叔,我那小弟弟成年了要住到东宫,我岂能没有眼色的跟小弟弟抢。”

慕容英目光复杂望着跟李老实吐苦水的何义扬。

何冬突然间问道:“你管长生叫叔叔,那管先生可是叫爷爷?”

“是。”何义扬高声道:“叔叔、姨视我为亲生儿子,我这么尊称他们有什么不对的?”

“我与先生是知己。”何冬笑道:“你叫先生爷爷,先生的辈份岂不是长了。罢了,你跟先生的孙子年龄相仿,这么叫也行。”

何义扬见何冬这么快就笑了,未能把他气昏,心里有些挫败,闭上嘴巴不吭声。

李晶晶这才有机会打量本朝开国帝后。

何冬大概五十几岁,体型高大魁梧,皮肤微黑,国字脸剑眉虎眼,人中深双耳大,脖颈长肩宽背厚,年青时应是个美男子。

慕容英瞧上去三十岁出头,听说实际年龄已四十岁,身材高挑,肌肤粉里透红,康健英气,鹅蛋脸秀眉,杏目闪亮,琼鼻朱唇,容貌美丽,气质端庄高贵。

两人的长女何义芸,体型随了慕容英,容貌随了何冬,肌肤微黑,眉毛黑粗显得刚强厉害,没有何芸、田素素美丽,可是属于耐看型,越看越漂亮。

何义扬身材随了何冬,容貌七成随了慕容英,气质里多了几分不羁,英俊而又邪魅,比何义芸生得好看。

何义芸跟李家人道:“我的小弟弟已经睡下了。下次我带你们去见他。”

何冬如同长辈一样拍拍李老实的肩膀,道:“今晚我与英娘就是为了见我家的这个臭小子,急匆匆的把你们一家召进宫来。后日端午节,我与英娘去你们家拜访先生夫人,到时一起用午饭。”

李老实恭敬的点头。

慕容英亲昵的紧紧握住了贺氏的双手,恳求道:“我的扬郎十分顽劣,还得劳烦你们家再管些天。”

贺氏点头应下。

帝后赐下一些贵重珍宝,放了李家人与何义扬出宫。

慕容英激动不已道:“冬哥,我们的扬郎长得又高又英俊,潭州县试还中了第三名秀才,我不是在做梦吧。”

对于她来说,何义扬身子健康就是最好的事。

何冬笑道:“你不是做梦。扬郎长大了。比我们想象中的都好。”

何义扬县试的卷子早就到了御书房的书桌。何冬看了儿子亲笔字、做的诗、写得策论,心里很是欣慰。

慕容英却又深深担忧的道:“可是他不愿意亲近我们。”

何冬安慰道:“扬郎那个脾气,跟我年青时一样倔强。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摁着牛低头喝水。我们越强逼着他,越把他推得远。”

慕容英打消了明日再次召见何义扬入宫的心思,愁道:“那如何是好?”

何冬搂着爱妻,缓缓道:“他现在不懂我们的一片苦心,等他再大些就懂了,也就会亲近我们。”

慕容英点头道:“只盼着这一天快些来到。”

何冬细细回想着刚才何义扬说的每句话,面色凝重,道:“他在先生家里呆了五年,总算把品性改好些,不过武断自负,欠缺磨炼。”

慕容英心里一紧,问道:“冬哥,你是想安排扬郎受些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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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敬焱送晶晶重礼 高门淑女愁嫁

何冬低声道:“我是曾给先生写信要让扬郎去北地军营,让先生安排他历练。先生回信说我就扬郎这么一个,不能托大让他身处险境。”

慕容英轻声道:“冬哥,芸娘十六岁,义珏五岁,扬郎身子康健成年回到我们身边了。”

何冬目光炽热,朗笑几声,道:“你今年已四十岁,不然我真想等过了孝期让你再给我生一个小郎。”

“冬哥,我身子康健的很,可以生的。”慕容英眼睛一亮。

宫里的子嗣不是谁想生就生的,全凭何冬做主。

目前为止,除了她、王淑妃、欧阳德妃、胡贤妃及曾经的刘贵妃如今的刘美人有子嗣,其余的妃嫔都没有,而且只有她生下了皇子。

她的后位早已稳固。她的儿子必定会成为下任皇帝。

她心说:扬郎,娘要为你生个小弟弟,日后你也能有个帮手。

且说李家人与何义扬乘马车回到府里,管家李立禀报道:“刚才庆王爷亲自来了。”

李晶晶眼前浮现那个长得跟弥勒佛似白胖的王爷。

贺氏问道:“庆王大晚上的过府,可是有急事?”

李立恭敬的答道:“庆王爷没有急事。他带来了一些礼物,说是焱郡王早就跟他说好的,等着咱们府里迁进长安就送过来。”

已在马车上睡了一小觉得李云飞立刻睁开眼睛抬起小脑袋,问道:“有没有我的礼物?”

“有。每个人都有。”李立笑道:“焱郡王给小姐送得礼物最多,除去珍宝还有一头草原狮、两头雪豹、四头草原狼。”

李云飞来了精神头,欢喜的叫道:“哇,草原狮、雪豹、草原狼啊!我这就要去看!”

贺继业在车上没有睡,一直竖着耳朵听大人说话,见李云飞嚷嚷,也跟着激动的高声道:“姐姐带我跟五弟去!”

李晶晶自是非常高兴,却是摇头道:“天色已晚,明个我带你们去。”

贺继业难得开口,不达目的不罢休,央求道:“不吗,我们要去。”

“姐姐,我们的好姐姐,你最美最好,你带我们去吧。”李云飞小嘴巴比蜜还甜。

“我与小瘦子带你们去。”李云霄迫不急待将李云飞扛坐到肩膀上,朝仍在回味着进皇宫经过的何义扬招手,让他扛着贺继业。

李晶晶嗔怪道:“霄伢子,今个刚到长安,你莫带着弟弟闹得太晚了,都早点睡。”

“妹妹,我知道了。”

两个少年扛着两个小家伙由李立引着,跑向黑暗,很快就不见身影。

李老实笑道:“敬焱真是有心了,在北地打仗还想着我们。”

贺氏点头道:“我们去大厅,娘与去病肯定未睡在等着呢。”

夫妻俩与李晶晶到了大厅,果然曲氏与李去病都在等着。

曲氏好奇的问道:“皇宫大不大?”

李晶晶笑道:“皇宫大是大,就是我们今个到了已是晚上,就看到到处都挂着漂亮的宫灯,别的没看到。”

曲氏接着问道:“陛下与皇后都说了什么?”

贺氏答道:“娘,陛下与皇后跟我们拉了些家常,特意说端午节到咱们家见您,一起用个午饭。”

曲氏激动的失声道:“陛下与皇后专门来见我?”

贺氏笑道:“娘,陛下与爹是知己。你在陛下眼里就如同嫂嫂。”

曲氏原本想问“那天我穿什么衣裙好”,再一想何冬把她当成嫂嫂,那何冬就等于是小叔子,小叔子来了,她打扮个什么劲,就按平时着装行了。

“娘,这是陛下与皇后赐下的。”李老实将两盒珍宝打开,让曲氏过目。

李去病坐在不远处,并没有起身过来瞧看。他准备年底娶亲,就跟秦跃夫妻一样搬出去住。

曲氏跟贺氏商量着,将两盒珍宝都入库,等以后府里娶媳嫁女了用。

好一会儿,李云霄、何义扬扛着贺继业、李云飞红光满面笑声郎郎如同打了胜仗似的进了大厅。

“妹妹,焱哥哥对你可真是极好。”李云霄激动的大声道:“那头草原狮竟是母的,再过些天要生产了,那头雪豹异常漂亮也是母的,还有那四对草原狼里的两头母狼也是母的!”

“他五年都没给我送过礼物,这回是补齐五年的呢。”李晶晶星目精亮。

她总将雌兽偷放进回春药府的这个秘密应是被何敬焱发现了。可是何敬焱从未问过她,这回还特意送来稀有的雌兽。

李云飞叫道:“姐姐,草原狮下崽,要是有两只,送给我与四哥一人一只吧。我们当座骑。”

李晶晶笑道:“好了。别嚷了。已很晚了,都去睡吧。明个再说。”

李云飞摇头道:“焱哥哥给我的礼物呢?我现在要看。”

贺继业嘟着小嘴,挥着小手道:“不看睡不着。我们要看。”

曲氏挥手让下人把礼物抬到大厅。

李云飞小手从箱子里拿起木制的玩具,非常郁闷的道:“这个焱哥哥给我的礼物只有这些,比给姐姐少多了。他重女轻男啊。”

贺继业把木制玩具一件件从木箱子取出来放在地毯上,在箱底发现一把小型的铁制弩及弩箭,惊喜的叫道:“军弩啊!”

“哇。你有这个啊。”李云飞赶紧去翻,也从木箱子里翻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小军弩。

朝廷禁止私藏军弩,只有军队才有军弩。

这样的小型弩只有军中高官府里才有,但也是非常少见。

两个小家伙一下子喜欢上未曾见过面的何敬焱。

贺氏见李云飞往小军弩上插了铁箭,低喝道:“你们若拿军弩射人射鸟,立刻没收!”

贺继业忙道:“娘,我们不会的,我们就射射靶子。”

次日,秦国公府递进来贴子,大房的邓氏带着小女儿秦婉静上门拜访。

邓氏今年四十岁,出身北地几百年名门的邓族,与融王的嫡妻邓王妃是亲姐妹。

多年前匈奴皇朝大军攻进北地城府,邓族不肯归顺匈奴,便遭到屠杀,大部分人都被杀死。

邓氏的生母带着她与邓王妃及仆人逃到鲁地,遇到何冬兄弟。

何冬给何融定下了邓王妃,给何立定下了邓氏。

只是后来何立娶了名门欧阳家族的嫡女做正妻,要让邓氏做平妻,被邓氏生母与邓氏拒绝。

秦雄晃听了李炳的提议,给嫡长子秦楠聘下邓氏做正妻。

邓氏容貌美丽,性格外柔内刚。

秦楠得了她特别珍惜,无论米氏如何劝说,始终不纳妾室,只有她一个妻子。

秦楠在世时,邓氏给秦楠生下两儿一女。

秦楠阵亡后,邓氏从米氏手里接过管家权,手段严厉,短短几年就把国公府管制的井井有条,前些年因混乱不堪导致的名声跌落也有所回升。

“我听慧淑说过你许多回,昨日得知你到了长安,就想着过来瞧看,只是听说你府里来了许多人,便等到今日过来。”邓氏守着寡,穿着素雅的月牙白色衣裙,气质优雅,如同淡淡盛开茉莉。

贺氏菀尔道:“我姐姐也是经常在我跟前说到你,赞你心性坚韧,乐观向上。”

邓氏笑道:“我那是没心没肺。慧淑高看我了。”

她只要是脆弱一点点,早就被愚蠢之极的米氏及秦雄晃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妾、庶子女活活气死了。

“你们家过世的明老老夫人极好又善良。我跟她说得来。我们家在潭州时常跟你弟弟、弟妹家走动。”曲氏觉得邓氏笑容可亲,话语随和,便跟她拉起了家常。

邓氏倒不像别的贵妇尽挑自家的好事说,跟曲氏、贺氏实话实说讲了家里的情况。

她的大儿子秦朴康,秦雄晃跟米氏原先一直想着让他娶皇室女。

前几年秦朴康被册封为国公世子,被她送到北地军营龙腾军,屡立军功,现在任正六品上昭武校尉。

年前她请姐姐邓王妃帮忙给秦朴康说了门亲事,女方是尚郡公的嫡孙女、兵部尚书尚胜山的嫡女尚岚。

她的二子秦安林,原先秦雄晃安排他走文官的路线,上界科考发挥不好,连秀才都没有考中。

她说服春雄晃,让二儿子进了长安军队,如今是长安书院的一名从七品军官,上个月定了亲事,对方是张县公的嫡孙女张丽。

她的小女儿秦婉静今年已经十八岁,为秦楠守了三年孝之后,只因两个嫡亲姑姑嫁出去后名声不好、两个庶姑姑犯事被何冬处罚过,影响到她至今都说不上一门好亲事。

曲氏目光怜惜,感慨的道:“你一个人管着这么大国公府,上要孝敬公婆,下要照顾未成亲的儿女。你真是不容易。”

“哪家的主母都是这样不容易。”邓氏面色不改,道:“只不过我的夫君过世了,我遇到了难事只能自己想解决的方法,再难些的就去找我的姐姐求助。”

曲氏感慨道:“我夫君常年不在家,原先我一个人带着长生,也是不容易,遇到困难我只能去找我娘家的哥哥嫂嫂。”

贺氏点头道:“女子成了亲,若是碰上婆家跟夫君好的,就像我这般,日子要好过的多,若是相反,日子实在难熬。”

秦婉静身材容貌都随了邓氏,个子不高不矮,胸前丰满,腰身纤细,瓜子脸弯月眉,丹凤眼樱桃小嘴,比邓芸、田素素都漂亮。

她穿着淡紫色的长裙,梳着垂鬟分肖髻,戴着镶玉紫水晶梅花钗、紫水晶耳环,恬静文雅如同紫丁香,始终坐在邓氏身旁,没有表情也不吭声。

就连邓氏说她亲事艰难时,她也没有流露出尴尬生气的表情。

李晶晶跟性格外向的人在一起就话少,跟内向的人在一起就话多,只是今个头一次见秦婉静,这又是李炳挑选的李家长孙媳人选之一,就不主动说话了。

几人正说着话,贺慧淑带着三个小宝宝来了,笑道:“大嫂,我家门奴说瞧到咱们府里的马车到了我妹妹府里,我就猜到是你来了。”

邓氏在贺慧淑耳边打趣道:“我还在想呢,你怎么还没到,是不是昨个跟二弟歇得晚了,今个日上三竿都没起来?”

她与贺慧淑这对伷娌一直是联手对抗婆婆米氏,无话不谈,特别是在秦楠去世时,贺慧淑做的一系列的事让她非常感激。

两人现在没有利益可争,又都是聪慧通透的人,用不着勾心斗角,说话自是非常随意。

贺慧淑羞得脸通红,摇头道:“那有的事。我们今个很早就起了,跃哥补休三日,我让他去瞧看家里的商铺。”

贺继业与李云飞练完了大字、背完了功课,终于可以玩了。

李晶晶特意邀着秦婉静带着五个小孩子到小花园去转转,看看她有没有耐心爱心。

秦家的三个小熊娃跟秦婉静很惯了,喜欢跟她说话。

李家的两个小孩子是初次见秦婉静,看她长得漂亮,说话又温柔,不像李晶晶总是严厉的管着他们,就主动跟她说话。

李云飞扯扯秦婉静的衣袖,笑道:“秦家姐姐,我姐姐昨个得了好几只漂亮的大凶兽,就在后院里关着,你要是不怕,我带你去瞧看。”

秦婉静点头同意,问道:“什么大凶兽?”

李云飞将三种凶兽名字说了,又道:“你见过吗?”

秦婉静答道:“我没见过雪豹,那两种大凶兽见过了。”

贺继业扭头问道:“狼是常见的大凶兽,可是草原狮很稀有。你在哪里见过草原狮?”

秦婉静道:“我在亲戚家见过草原狮。”双手比划着狮子的大小,见五个小孩子目光都望过来,菀尔道:“我见的草原狮是只雄狮,两岁多已经成年,非常厉害,能活扑一只狼。”

李云飞好奇的问道:“你亲眼见到草原狮扑死狼了?”

秦婉静点头道:“亲眼所见。不过我当时年龄小被吓得大哭,连着做了几天恶梦。你们年龄小,就不要瞧草原狮扑狼了。”

几人去瞧看了关在铁笼子里的凶兽。

李晶晶让奴仆给凶兽喂食活鸡,五小与秦婉静都看得很兴奋。

“我大哥、二哥都酷爱习武,我也喜欢,一开始我娘拦着不让,后来我求了我爹,我爹跟我娘说了好久,我娘才同意。”秦婉静说起已阵亡几年的秦楠时,语气平静,只是双手在轻轻颤抖。

李晶晶惊诧问道:“你会武功,武功高不高?”

秦婉静坦然道:“我练了整整十五年,打几个小贼是没问题的,要是碰上高手只能自保。”

她的亲事不好说,武功高也是一个缺点。武将府里的子弟倒好些,文官府里的子弟怕跟她成亲被她打了还没地方说理去。

“我小时候练过武功,可是我很笨又懒,没有坚持下去。”李晶晶一听秦婉静文武双全,心里喜欢,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最佩服官家小姐会武的,哪天你给我展示一下武功,让我瞧瞧你有多厉害。”

秦婉静好不容易碰到了知音,话自是多了起来,道:“我除了会武,骑马射箭也不差。我想去北地军营,我娘不让去。”

李晶晶劝道:“北地军营环境艰苦又都是男子,我想邓伯娘是不想你吃苦。”

秦婉静点头道:“我娘总是为我好的。”

李晶晶问道:“后日的诗会你去吗?”

秦婉静苦笑道:“我去了就得做诗,做好了被人笑,做差了仍是被人笑。”

李晶晶疑惑道:“怎么会这样?”

秦婉静低头道:“一言难尽。”

李晶晶问道:“我已收到了诗会的贴子,后天得去。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秦婉静让下人带着五个小孩子到远处玩,拉着李晶晶到了小花园旁边的红亭里坐下,足足给她说了半个时辰关于诗会的事。

李晶晶听秦婉静只说了每名贵女什么性格及以前诗会发生过什么事,没有点名道姓具体指责哪个贵女,对她又高看些。

那边曲氏、贺氏、贺慧淑与邓氏相谈甚欢,把儿女叫过来,一起用了午饭。

邓氏与秦婉静走后,李晶晶便跟曲氏、贺氏说了跟秦婉静交谈的内容。

“秦家姐姐外冷内热,待人真诚,文武双全,大方得体。我觉得蛮好。”

贺氏点头道:“我听你姨说过,邓氏没少下功夫教导婉静。这几年国公府里的一些事务是由婉静打理,从未出过差错。”

曲氏轻轻摇头道:“秦家家规不严,家里太混乱了些。我们李家与秦家多走动无妨,只是不能当姻亲,这一旦成了姻亲,秦家出丢人的事,我们李家面上也无光。”

李晶晶道:“我们这才刚来长安两天不到,日后有的机会观察爷爷定的三个大嫂人选。”

邓氏与秦婉静回到国公府各自回卧室午休,到了下午秦婉静去邓氏房里说起端午节府里的一些事务。

邓氏特意嘱咐道:“你爷爷信里特意交待,当年没有先生的提携,就没有咱们秦家今日,先生家人来到了长安,以后咱们秦家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要有双份的就给先生家送去一份。”

秦婉静问道:“今个大姨府里送来四筐海鲜,我想着会不会也给李府送去了?”

邓氏道:“不管融王府给先生家送不送,咱们都要按着你爷爷说的做。”

秦婉静点头应下。

邓氏低声道:“你两个姑姑昨天来了,估计给你奶奶出的主意,让她打着去先生家看望先生夫人的旗号出府。今个你奶奶提出来跟我们一起去,我给否了。你奶奶气得很,你这几天不要到她跟前去。”

秦婉静长叹一声。

李家的曲氏慈祥心善,待贺氏如同亲生女儿,待李晶晶更是当成眼珠子疼。

邓家的凤氏、田家的洪氏待儿媳妇比不得曲氏,可是待邓芸、田素素跟曲氏待李晶晶一样。

只有她家的米氏对两个儿媳妇极为刻薄刁难,看不得两个儿媳妇过一天好日子,对她这个嫡孙女也曾动手打过。

邓氏问道:“你觉得晶娘怎么样?”

秦婉静想想方道:“她是极好,只是我看不透她。”

“先生唯一的嫡孙女,又是大药师,岂是你能看透的。”邓氏轻声道:“晶娘是皇家看上的人。我想着用什么方式劝劝你婶婶,让她别一相情愿要把晶娘变成你弟妹。”

秦婉静疑惑道:“娘,您是说晶娘要嫁到皇家?”

邓氏在女儿耳边轻声道:“我听你大姨说,皇后的长子陛下的七皇子一直在先生里养病,七皇子年龄只比晶娘大三岁。陛下与皇后定是想让晶娘当七皇子妃。”

秦婉静眼帘低垂,轻声道:“我今个跟着晶娘在李府转悠,瞧到了李家家规,女子不与人共夫,违者逐出家门。”接着将李家家规只字不差的背出。

她的记忆力极好,仔细看过的书都能倒背如流。

邓氏面色震惊,半晌方笑道:“难怪你婶婶这般执着,原来你弟弟还是有希望的。”

秦婉静见邓氏只想着堂弟秦敏业,未想着她嫁到李家去,也没有暗示。心说:李家那样的人家,嫁进去的小娘都是非常有福的,我没这个福气,还是想都不要想。

转眼过了两天,李晶晶用过早饭,邓芸就坐着马车来了,接了她又去接田素素。

三个少女都穿着漂亮的衣裙,在马车里有说有笑,半个时辰后出了长安城来到诗会的地点—皇家在灞河边的荷园。

李晶晶下了马车,特意在此等候的一个青年大奴婢走过来,恭敬的道:“晶县主,我家郡主已进去了,在里面等着您。”

李晶晶微笑道:“我认得你。你是盼郡主的人。”

大奴婢点头。

这时又一个少女大奴婢快步走上前,道:“晶县主,我家小姐刚在这里等了一会,见您未到,就先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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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荷园贵女斗艳比才 晶晶好诗书法扬名

李晶晶很是诧异,有些感激,跟大奴婢道:“没想到秦家姐姐为了我,今个也来了。真是谢谢她。”

田素素道:“晶娘,你人缘真好,刚来长安才几天,就与盼郡主、静娘交了朋友。”

“是啊。我还交了你跟芸娘两个朋友。”李晶晶非常自然的说起了长安话。

此时的长安话就如同前世的普通话,朝廷为了推广长安话,自皇室的人开始就以说长安话为荣。

李晶晶前世在部队时曾在西安呆了十年,西安话比一些本地的战友说得还好。

她听秦婉静说以前的诗会只要是不说长安话的小姐都被人取笑,是以到了荷园就转为说长安话。

田素素、邓芸见李晶晶说的长安话标准没有一点潭州口音,心里猜测她在潭州专门请人教过。看来李家同样想早早的打入长安贵族圈。

天气晴朗,初夏微风徐徐。

依着灞河上游建成的荷园面积高达五十六顷,曾是开朝末代皇帝送给贵妃的寿诞礼物。

荷园从外表瞧着普通的很,用高达丈余的白墙整个围起来,大门上挂着一块由大书画名家题词的门匾,上面用金粉写着“荷园”,里面内有乾坤。

整个荷园共有一大湖两小池,三座阁楼、四座三进院子。

一大湖两小池植着一百余种荷花,每到盛夏,碧叶荡漾,万朵粉、白、红色荷花绽放,姿态万千,美景如画。

站在三座阁楼上除去望到湖里荷花,还能看到灞河、长安、皇宫。

四座三进院子里面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摆置着珍贵古董,便连在这里的宫女都是美人。

邓芸一手一个,拉着田素素、李晶晶走进荷园,入眼的就是十几亩飘满碧荷叶的小池,在池子旁边有两座凉亭及几张石桌二十几个石凳。

凉亭的石桌及池畔露天的石桌上面都置有盛满时令水果、蜜饯、干果的青花瓷盘及清茶。

邓芸笑道:“皇家派的今个可出了血本,请我们到荷园来开诗会,只是半天开销就得千两银钱。”

田素素道:“如今不是旺季,荷花没有完全盛开,包荷园的开销没有那么多。不过瞧着水果、蜜饯、干果都是精致的,七、八百两也是要的。”

李晶晶问道:“荷园可以花银钱包用?”

田素素解释道:“只限于皇室的人用银钱包用,我们有再多钱也包不了。”

李晶晶已见识了皇宫,如今在看到荷园,无一不显示着皇家的尊贵,难怪男子人人想着当皇帝,女子人人想当皇后。

从离得最近的一座雕兽红顶六角凉亭走出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漂亮少女,朝三女招手,走至后笑道:“晶娘,你今个可真漂亮!”

三女向来者鞠躬行礼道:“见过盼郡主。”

何盼双手扶起李晶晶,又把两位国公府嫡小姐扶起来。

李晶晶打趣道:“你今个也很美,可惜某位博士不在场瞧不到。”

邓芸高声道:“晶娘说的是上界科考的探花郎狄博士吧,那可是一等一的男子,才华横溢又俊美。盼郡主真是好福气。”

田素素跟着问道:“盼郡主,我家长辈还问呢,何时吃您的喜酒?”

“看你们一张张的嘴,出来是抹了几层的油,这般的油腔滑调。”何盼心里欢喜,羞得脸颊绯红,伸手打了李晶晶的肩膀一下,因跟邓、田两女的关系可以,就白了两女一眼。

李晶晶问道:“那亭子里坐得都是谁?”

“我的两位公主姑姑及两位郡主堂姑。”何盼低声道:“你头回参加诗会,需得跟她们打个招呼。”

李晶晶正有此意,便由何盼领着去了凉亭。

何盼牵着李晶晶的右手,给四位少女介绍道:“这位就是皇帝爷爷册封的县主李晶晶。”

脸圆的穿着米白色长裙坐在石凳上吃了果子的女子,头一个开口,笑道:“远远的就瞧着来了个仙子般的小娘,近了一瞧不认得,我们几个都说是哪个府里的小姐,原来是李太师家的。”

何盼道:“晶娘,这是我的姑姑梅公主。”

“晶娘见过公主。”李晶晶见何敬梅大概十七、八岁,梳着垂挂髻,肌肤粉白,五观精致,是个美人,想着她的母妃王淑妃模样肯定是美的。

何敬梅柔声道:“早就给你准备了礼物,今个不知你会来就没带着。”

几人当中最为美丽堪称为绝色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起身走至,拉起李晶晶左手,定定望着她,微笑道:“前几日你到宫里匆忙的很,我们都没见到你。今个终于见着了,肌肤胜雪,睛若星辰,天生丽质,真是极美的人。”

李晶晶正惊艳白裙少女的容貌,却被白裙少女夸了,忙谦虚的道:“有您这样倾城绝色在此,我哪里能说是天生丽质。”

白裙少女美目波光流转,笑意浓浓,竟是调戏的伸手摸了李晶晶脸颊一把,道:“瞧这小嘴巴真会说话。我叫何敬莲,下回你进宫,一定要去找我。”

开朝长安四大家族刘、欧阳、王、胡族。何冬登基时为了稳固帝位,只能跟四大家族联姻,从四大家族各选了一女做为妃子。

由贵妃降为美人的刘美人出自刘族。王淑妃出自王族。欧阳德妃出自欧阳家族。

这位何敬莲的生母是胡贤妃,就是出自胡族。

胡贤妃是庶女身份,其生母曾是长安容貌极为美丽的青楼花魁。她出生之由生父交给嫡母养在跟前,待遇都跟嫡女一样。

胡贤妃入宫时是何冬后宫最美的女人,原以为得宠能超过慕容英及三位妃子,岂料何冬除去对慕容英特别些,对四妃一视同仁,几年过去四妃每人生了一个女儿。

何敬莲的容貌九成随了胡贤妃,现在是何冬几个公主女儿里面最美的,然而得到的宠爱不如慕容英所生容貌只能说是中等偏上的何义芸。

李晶晶没有躲避没有惊慌,就这么让何敬莲吃了一下豆腐,微笑不语没有应下。

何敬莲撅嘴委屈,吾见犹怜,撒娇道:“晶娘,你若不去找我,我会伤心哦。”

“公主,我也盼着去皇宫玩呢。”李晶晶目光瞧向皇宫方向,道:“我上次去皇宫,觉得好大,只是黑呼呼的什么也没瞧到。下次去最好是白天。”

她对皇宫的向往,引起了两位深居皇宫公主的好感,也觉得她单纯可爱。

“这两位是我的堂姑芙郡主、云郡主。”何盼又给李晶晶介绍穿着白色长裙及浅蓝色长裙的少女。

穿白裙的何敬云是何立王爷的嫡女,曾在湖南道到处拉拢人心的胜郡王就是她嫡亲的二哥。

何敬云容貌清丽,穿着白裙更显得洁净出尘,只是今日绝色美人何敬莲穿的也是白裙,相比之下,她就落了下风。

偏偏何敬云不服气,正好对李家人没有好感,故意问道:“晶娘,你瞧我与莲公主今个哪个更美?”

何敬莲凑到李晶晶跟前,笑靥如花,目光期盼,娇声道:“我也想听听晶娘说到底谁美?”

何盼连忙笑道:“两位姑姑都是一样美的。”

“我就要听晶娘亲口说。”何敬云抬眉挥手示意何盼一边呆去。

何盼面色微变,以前何义轩未阵亡时,何敬云岂敢这么对她。

她与何敬云同样是郡主,品级一样高,若不是敬着何敬云是长辈,今个定要讥讽几句。

李晶晶手指向离凉亭不远如同姐妹一样的两朵白荷花,反问道:“几位公主、郡主,你们瞧那两朵紧挨着如同姐妹含苞待放的白荷花,在风中摇曳,风姿各异,同样的引人注目。请问哪朵更美丽呢?”

穿浅蓝裙的何敬芙笑着答道:“我觉得两朵都美。”

何敬梅跟着点头道:“不错。我看都美。”

何敬云正要开口,邓芸在亭外等急了,高声道:“小晶娘年龄小,又是头一回来诗会,你们莫欺侮她!”

何敬云白了邓芸一眼,没有吭声。

不说何芸本人非常厉害一点亏不吃,就说她家里三十几个嫡出的男丁,不是当军官就是做文官,特别的爱护她,谁都不敢招惹她。

何敬云就曾吃过亏。

何敬莲摊开一双玉手,道:“芸娘,你可不要冤枉我,我喜欢小晶娘还来不及,怎会欺侮她?”

何敬芙拉着李晶晶的手走出凉亭,柔声道:“我表妹静娘就在前面的凉亭等你。你快去找她吧。”

何敬芙的生母就是邓王妃。邓王妃与邓氏是姐妹。何敬芙与秦婉静是表姐妹,关系一直很好。

李晶晶点头道:“谢谢芙郡主。”

何盼来诗会就是为了陪着李晶晶,这就跟四女打了招呼与李晶晶、邓芸、田素素往前去了。

凉亭里面何敬莲望着面色阴郁的何敬云,打趣道:“怎么你当不成李世子的县公世子夫人,就要欺负他的小妹妹?”

何敬云被何敬莲揭了短,瞪了她一眼,气恼的转身背对四女。

“你真是个呆的,没瞧到小晶娘身边都围着谁吗?”何敬莲恨铁不成钢的伸出纤纤玉指轻戳何敬云的额头,低头道:“卧虎先生是不会让嫡长孙李世子娶我们皇室的女子。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何义芸带着四个大宫女最后到时,荷园里集聚了百余位长安城皇室、高官、名门家未成亲的小姐,两座小池旁边的凉亭及石凳都坐满了人。

何义芸客气的道:“几位姐姐辛苦了。人都到齐了吗?”

自何义轩阵亡,皇室的结构也发生了巨变。

慕容英的两个儿子必有一个要封为太子,成为下任皇帝。

何义芸就成了下任皇帝嫡亲的长姐,身份变得更加尊贵。

四位公主姐姐对她的态度改变许多,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她。

何敬蓉点头道:“芸妹,人都来齐了。”

何义芸特意问道:“先生家的晶娘来了吗?”

何义莲笑道:“来了。她由邓芸、田素素陪着来的,跟我们都打了招呼,瞧着是个极好的。”

何义芸不再提李晶晶,和颜悦色的道:“今个天晴,日头也不大,那就按之前咱们商量好的,在莲清院院内树荫下摆下桌椅,人人都能坐着,大家伙一起说诗品茶吃果子。”

荷园的几名宫女得了令快走去知会各位小姐。

皇室的公主、郡主说笑着率先到了莲清院。

院内的桌椅、文房四宝、吃食都摆好了,几人这就入座,都坐在了有树荫遮挡阳光的地方。

何义芸环视几人,微笑道:“母后得知此次诗会是由我们皇室派举办,特意个人出了一千五百两银钱,又将宫里的吃食拨了些,给我们姐妹长长面子。”

“太好了!”

“我的袋子里银钱正不多了呢,正想着举行了这次诗会,下次诗会的费用从哪里出。母后伯娘这就出了这么多银钱。真是谢谢她。”

“芸妹真有本事,一下子让母后将诗会的开销全包了。”

何义芸低声道:“过了端午节,父皇就出了孝,到时宫里禁忌就全部解开了。今个咱们跟往日一样,不要饮酒落人口实。”

小姐们陆续进来了,因不是头一会举办诗会,都知道规矩,自动的分为武官派、文官派坐下。

李晶晶刚才已由邓芸、田素素、秦婉静、何盼引见认识了武官派的所有小姐及文官派的十几位来头比较大的小姐。

她之前在潭州参加类似的聚会时,因着二品县主的身份,品级最高,每回被众位小姐捧着,只需把十几个看着顺眼的小姐记下就行。

今个的诗会来得小姐,皇室的公主、郡主就不用说了,武官派的小姐都是出自国公、郡公、县公、侯府,文官派的小姐家里有长辈当着从三品以上的官或是出自几百年的名门望族。

她需得一个个的记下来,别回头叫错人名,让人觉得她呆笨不够真诚。

何义芸瞧到了被邓芸紧紧拉着手护着的穿着桃红色长裙皮肤雪白的李晶晶,面带微笑抬手向她打招呼。

李晶晶露出娇憨的笑容,同样跟何义芸招手。

旁边的十几个小姐激动的道:“芸公主刚才说了,今个先是诗会,而后去荷花阁楼用午膳,最后是坐皇家画舫游湖。”

“好几年没有这样了呢。”

“听说皇室派今个的开销都是皇后娘娘个人出的。”

“皇后娘娘是大医师,京城最有名气的医馆、药馆是她师父所开,她师父视她为亲生女儿,所有的收益都给了她。她每年得的银钱极多。”

秦婉静拉着李晶晶坐到了旁边,笑道:“晶娘,那里有阳光会晒着你,你来坐这里。”

何义芸等着众位小姐入座了,方朝何敬梅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何敬梅显然不是第一回主持,落落大方的站起来,高声道:“今个跟以往的比试一样,各派各出一个诗题,每个人都做三首诗,各派从中挑选最好的三首诗,由三派举手裁定哪两派获胜。赢的两派再各派出一人来做诗对决。”

李晶晶事先已知道今个要做三首诗。心说:高门小姐也不是好当的,每个月诗会的三首诗就够费脑细胞的。

何敬梅环视两派的小姐,笑道:“我们皇室派的诗题是以荷园的荷花做首诗。”

诗会的举办者,为了彰显大气包容,自是不会出太难的诗题。

众位小姐一听都暗自窃喜。荷花的诗不是头一回做,再不济也能做得诗句工整不会丢人。

邓芸站起来高声道:“武官派今个的诗题是以友情做首诗。”话毕朝李晶晶眨眨眼睛,而后坐下来。

坐在不远处被众位文官派小姐团团围住的一个穿着浅紫色长裙的绝色少女正坐着玩着一把刚得的美人图檀木扇子,抬起手来将打开的扇子啪的一合,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诗题是端午节。”

此女的姿色不亚于何敬莲,行事举止清高傲慢。

她叫王烟雨,出自长安四大家族之一的王族,其父是户部尚书王森。

她是王淑妃的嫡亲的侄女,也是何敬梅公主的表妹。

文官派派内每个月要举行一行琴棋书画比试,获胜者就是首领。

派里有好几位小姐都是才华横溢,互相不服,彪着劲学习,好比试得第一名压着对方,是以首领没有固定总是换着。

王烟雨上个月夺了第一,这个月刚月初,文官派还没有举办派内的比试,她就是文官派暂时的首领。

邓芸面色微变,小声跟坐在旁边的田素素道:“就知道王烟雨不会出什么简单的诗题。你备的诗里有端午节的吗?”

田素素轻声道:“我倒是有一首端午节的诗,还是两年前做得,做得不好,交出去怕丢人。”

邓芸秀眉微蹙,道:“等会赶紧的挨个问问她们,看有没有人准备端午节的诗。”

李晶晶听力很好,将两女的对话都听见了,心里暗觉邓芸可爱。

何敬梅特意将三道诗题重复念了一遍,而后道:“三道诗题已有了,诸位这就开始写诗,半个时辰后三派将选出的三道诗交放到那张桌子。”

文官派的几十位小姐蔑视的瞧了武官派的众位小姐,又挑衅的打量皇室派的公主、郡主。

何义芸朝几个公主、郡主挥挥手,面色严肃道:“母后给咱们长足了面子,咱们不能丢了母后的面子。今个咱们可都得好好做诗,拿不了第一,也不能是最后一名。”

邓芸、田素素开始分头去问武官派的小姐,倒是有两女准备了端午节题目的诗,水平不好也不坏,当即定了尚郡公嫡女尚岚的一首诗。

邓芸急匆匆走过来,特意在秦婉静耳边小声道:“婉静,你今个来得正好,友情的诗我早就做好了,你就好好做那首荷花的诗。”

李晶晶立刻八卦的问道:“秦家姐姐,你的诗是不是在我们武官派里做的最好?”

秦婉静谦虚的道:“只能是一般。”

刚过三刻钟,文官派的三首诗已经选出来了。

王烟雨神色清傲的拿着三张墨字染黑的白色宣纸走到了挨着大厅的一张无人坐的空桌子,把宣纸反过来用镇尺压好。

紧接着皇室派的三首诗也在几位公主、郡主激烈的争论过后选出来了。

邓芸、田素素、秦婉静桌前堆满了所有武官派小姐写了诗的宣纸。

邓芸按照刚才商量好的,将自己做的关于友情的诗、秦婉静做的荷花的诗及尚岚做的关于端午节的诗取出来,交到了空桌子那边去。

何义芸吩咐道:“先念武官派的诗,再念文官派的诗。”

她的贴身大宫女明珠走过去,在众位小姐的注视下,将三派的九首诗反复念了三遍。

何盼已有许久未参加过诗会,听完之后,跟坐在旁边的何敬芙轻声道:“武官派的诗大有长进。”

何敬芙微笑道:“我表妹静娘来了,武官派三首当中定是有她一首诗。”

何敬云自从看到府里名声极差的秦婉静跟李晶晶非常亲昵就一肚子气,讥讽道:“就是三首都是她做的诗,又有何用?”

何敬莲唯恐天下不乱,笑道:“有用呢。你也不看看她旁边做的是谁。她会做诗的事今个就能传到卧虎先生府里。”

很快众位小姐举手表决,三派当中不出所料的武官派仍是垫底,皇室派与文官派胜出,每派各派一人进行最后对决。

文官派王烟雨亲自出马,皇室派按照顺序这回正好轮到了何敬云。

偏偏文官派众位小姐不肯放过武官派,叫嚷着让武官派也派出一人来。

只因近期北地大捷,朝廷里面武官派风头盖过了文官派,是以文官派的官员特意让家里的嫡女此次参加诗会狠狠打压武官派官员的女儿,让她们越丢脸越好。

“你们不许派秦婉静。”

“你们不是新来了位小姐吗,瞧着容貌秀美,想必也是聪慧过人,不是草包之辈,就让她出面。”

“对。按照咱们诗会的规矩,每次新人来了都得上台展示才艺,今个就让新来的晶县主对诗。”

“卧虎先生乃是国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老人家的嫡孙女必然也是才学过人,比我们这些人都强。”

武官派里有几个小姐出自与李家不对付的府里,趁机起哄,要李晶晶上去对诗。

皇室派众女态度一分为二。

何敬莲、何敬丹、何敬蓉公主与何敬云郡主主张李晶晶代表武官派对诗。

何义芸担心李晶晶心思都用在制药做不好诗,就与何敬梅、何盼、何敬芙、何秀帮李晶晶拒绝。

邓芸刚才匆忙的都没顾得上瞧李晶晶做的三首诗,心里没底,怕李晶晶做得不好面子薄被这些说哭了,高声道:“新人上台展示才艺的规矩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你们提这旧事干什么?”

田素素目光冷视武官派里几个叫的凶的小姐,喝道:“没见过窝里斗的!你们家里长辈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秦婉静定定望着李晶晶,道:“晶娘,你不会做诗或是做的不好都没关系,但是一定要上去。不然日后她们一见面就会说你是胆怯之辈。咱们府里都是靠着军功得的富贵,子孙做诗不好没有关系,可是绝对不能背负着胆怯之名。”

李晶晶岂是胆小怕事之辈,给邓芸、田素素、秦婉静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她站起来,面带自信微笑走到了王烟雨与何敬云中间,道:“我做的诗不好,不过我家人做的诗是好的。刚才我听你们做的关于荷花的诗,我这有一首家里人做的,背给你们听听。”

她就将前世宋代周敦颐的《爱莲说》改编了一下,高声诵读出来,而后在众人深深震惊之中走到了桌前,双手握笔同时书写,一气呵成,将这首诗写完。

她心说:我琴棋画都不会,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双手写大字了。

这会子她瞧着已具有几分大气磅礴气势的墨字,觉得在潭州苦练多年的大字,下了那么多功夫,流了那么多汗水,值了。

“这首诗定是卧虎先生所做。先生真是名不虚传。”

“小晶娘真是有才的,练就双手字,左、右手字迹能写的一模一样的好。”

众女纷纷上前抢着瞧看李晶晶的字与定朝版的《爱莲说》,均是赞不绝口,望着她的目光明显不同了,没了轻视,只有震惊与敬佩,还有些许的妒忌。

原想着出风头的王烟雨、何敬云也不得不承认字好诗更是绝妙。

秦婉静俯在李晶晶耳边,轻笑道:“你可真是谦虚,害我们白为你担忧。”

李晶晶低声道:“你说过文官派有两位小娘会双手书画,我想着双手字不如双手书画出彩。”

秦婉静赞叹道:“你的双手字可比她们双手书画强许多。不然文官派岂会认可你。”

李晶晶问道:“我这个新人可算过关了?”

秦婉静笑着点点头。

文官派几位才女凑在一起商议几句后,由一女出面高声道:“卧虎先生乃本朝太师。太师是文官。小晶娘应归我们文官派。”

众位文官派小姐纷纷道:“不错。太师是文官。晶县主是我们文官派的。”

邓芸正正与田素素扬扬得意的说笑武官派终于得了一名“干将”李晶晶,以后诗会武官派不用回回垫底了,听到此话一下子就急了,怒道:“晶娘是我们武官派的,你们可抢不走她!”

田素素冷声道:“刚才怎么不说晶娘是你们文官派的,这会子见她才华横溢就要她?”

众位文官派小姐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道:“刚才没想起来。这会子想起来了。”

田素素双眉高挑,声音尖锐,嘲讽道:“你们一个个比猴都精,还有想不起来的事?”

众位文官派的小姐气得脸蛋通红,纷纷急道:“你骂我们是猴,那你是什么?”

田素素坏笑道:“我们自是看猴子耍把戏的人啊。”

王烟雨气得用檀木扇啪啪敲打着桌子,喝道:“你们说什么都无用。晶县主就得归我们文官派!”

文官派的众位小姐刚才打得好主意,若是今个李晶晶归了文官派,诗会继续能打压武官派。

日后跟她关系搞好了,李炳在朝堂上对她们的长辈文官官员也会客气些。

何义芸特意高声道:“先生的府上挂得牌匾是李县公府,县公是武官,是以小晶娘是武官派。”

文官派众位小姐不甘心,央求道:“公主,不如问问晶县主本人?”

邓芸急道:“小晶娘!”

李晶晶朝邓芸微笑点点头道:“我是武官派啊。”

文官派每个月派内都举行才艺比拼,小姐们为了争第一,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就是冲着这个她也不能去文官派,何况跟她家交好的大多是武官家。

“听清楚了,小晶娘自已说的,不愿去文官派!”武官派众女得意的大笑。

何义芸把李晶晶拉到跟前坐下,笑道:“母后最喜欢好诗,今个得了你家人这么好的诗,我这就派宫人把你的字与你家人的诗送给母后瞧去。”

一些小姐原想着让李晶晶出丑,岂料她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还宣扬了李府长辈做诗好才情高,真是得不偿失,心里更加妒忌。

李晶晶陪着何义芸看完王烟雨、何敬云对诗,就回到三位国公府的小姐跟前。

众女让着皇室派的公主、郡主先行一步出了院子,去往荷花阁楼准备用午膳。

以往诗会至此结束,今个备了午膳,而且很丰盛,除去昂贵的海鲜,还有鹿肉、燕窝等,堪比华贵奢侈的宫宴。

在用午膳之前,几个宫女特意跟众位小姐嘱咐身体易上火的不要用鹿肉、身体易过敏的不要食用海鲜等注意事项。

王烟雨听到身后几个同派的小姐在谈论李家穷用不起正常的下人,便摇着扇子走过去,笑着问道:“晶县主,你在潭州可曾吃过海鲜?”

李晶晶点头道:“我吃过。潭州每个月都有商人卖海鲜,就是价钱比江鱼贵许多。”

王烟雨接着问道:“你最喜欢哪种海鲜?”

李晶晶答道:“我喜欢吃大龙虾,虾头熬粥,虾身蒸着吃。你呢?”

王烟雨拿扇子给李晶晶扇风示好,摇头道:“我没有你口福好。我身子对一些东西过敏,吃了就立刻会起疹子,其中就有海鲜。”

“哦。”李晶晶目光同情。

她的回春药府里有根治过敏的药丸,平白无故的拿出来给想看她笑话的王烟雨吃,那是不可能的事。

众女入座坐好,何义芸以茶带酒说了几句促进友情的话,而后宣布开用。

酒足饭饱歇息一会儿,就去坐皇家画舫游荷湖。

有几个小姐晕船,坐不得轮船,其中一位是武官派刚才做了一首端午节好诗的尚岚。

她跟秦家世子秦朴康定亲了,是秦婉静的准大嫂。李晶晶瞧着她比较和善,就给她送了一小瓶预防晕车船的精凉香。

邓芸带着另外两个武官派的小姐过来,恳求道:“晶娘,她们也晕船的厉害,什么药都不管用。你是大药师,你制的精凉香能让她们闻闻吗?”

田素素笑道:“姐妹们难得一起游湖,今个天气又不热,风也不大,最适合游湖。少了谁都觉得遗憾呢。”

李晶晶见两个小姐不是刚才起哄的人,这就大方的让她们闻了闻精凉香。

“晶县主谢谢你。”尚岚与两女道了谢就跟众位武官派小姐上了画舫,游湖近一个时辰,有说有笑,一点不觉得头晕恶心。

武官派的小姐们今个由李晶晶的诗压过了皇室派、文官派,又聚餐游湖,玩得非常惬意,约好过了端午节过后去骊山野山骑马打猎野餐。

邓芸高声道:“我先申明,此次去骊山打猎都可以带兄弟!”

她家里的男丁最多,如今还有八个堂兄弟未成亲的。每次武官派搞活动,她都会把八个堂兄弟带上,有让堂兄弟相看小姐妹的意思。

众女欢呼雀跃。

李晶晶心里也非常高兴。这样的活动是要叫上李云霄、何义扬。让他们跟武官派的小姐接触一下也是好事。

众女意犹未尽下了画舫,却是瞧到岸边青青草地上文官派的小姐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什么议论纷纷。

紧接着皇家派的公主、郡主乘坐的画舫靠岸。何义芸跟前的明珠率先下了画舫,快步走到文官派众位小姐跟前,问道:“芸公主询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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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芸公主智断落湖案 义扬相中云霄做姐夫

众位小姐连忙闪开,让出一条路。

“明珠姐姐,刚才快下船时,不知怎地王烟雨与欧阳红同时落进水里,船上的两名宫女跳下湖,把她们救了弄到岸上,正在施救呢。”

“已有宫女去叫了太医。”

几个小姐将事情经过简单扼要的说了。

明珠走进去,瞧到王烟雨、欧阳红浑身湿淋淋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旁边两名宫女同样浑身湿透正在用力给王、欧阳两女压胸口施救。

荷园已不是头回遇到人落水的事,是以这里的宫女、太监除了会游泳,还会简单的救涨水的人方法。

明珠见王烟雨、欧阳红嘴里吐出几口水幽幽睁开眼睛,蹲下给她们把过脉后,起身走出人群,跟肃容走至的何义芸禀报道:“公主,她们已经把王小姐、欧阳小姐的命抢救过来了,没有大碍。”

何义芸没有吭声,走进去亲眼看着王烟雨、欧阳红狼狈无比的坐了起来。

王烟雨是三公主何敬梅嫡亲的表妹。

欧阳红是四公主何敬丹的庶表妹。

何敬梅急匆匆上前扶起王烟雨,关切的问道:“雨娘,好好的你怎地会落湖?”

王烟雨不会游泳,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刚活过来,有点发愣,听到何敬梅的问话,立刻环视四周。

她见到身旁醒转过来神智还未清醒过来欧阳红,突然间目射杀光,伸手去摸头发,没有摸到金钗,想必掉到湖里了。

她动作极快的拔下何敬梅头上戴着玳瑁制的钗子,一声不吭,用尽全力握着钗子狠狠的扎向欧阳红的脸。

别说欧阳红没有防备,就连众女都未曾想到王烟雨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欧阳红痛得惨叫双手捂脸往后仰倒。

王烟雨扑上去把欧阳红摁倒在地,狠狠的又扎向她脸及脖颈。

何敬梅呆住了。

何义芸叫道:“快把她拉到一边去。”

王烟雨被明珠探手拉住抱到一旁,手里的玳瑁钗子已扎得断掉,这才咬牙切齿的骂道:“歹毒的东西,受你嫡姐的指使把我推下船要害死我!”

欧阳红双手抱着脸失声嚎哭道:“我没有推你。我是被人踢了右腿腿窝跌倒,不小心碰到你。”

欧阳红的嫡姐是欧阳秀。

欧阳秀刚才站在人群里没有出面,直到听到王烟雨点了名,这才快步走至扶起欧阳红,怒道:“王烟雨,你哪只眼睛瞧到我家红娘推了你,还是有人给你做证明红娘推了你。你把红娘扎伤,还要血口喷人,你才是心思歹毒!”

王烟雨望向文官派众女,目光犀利,一口气点了七位小姐的名字,叫道:“你们给我证明,刚才都瞧到了欧阳红这个贱人推我落湖。”

欧阳秀眼睛环视七位小姐,喝道:“你们实话实说。”

何敬丹站到了欧阳秀的身后,冷哼一声,道:“你们可惦量着说谎话是什么后果!”

何敬梅以同样的口气高声道:“本公主认为烟娘的话是真的,你们说是不是?”

七位小姐正在左右为难时,何义芸开口道:“此事暂且至此,先把落水者送去客房沐浴换衣。”

何敬梅与大宫女扶着满脸愤怒不甘王烟雨离开。

满脸是血哭声悲惨委屈的欧阳红由宫女扶着一瘸一拐的朝同样的方向走去。

何义芸目光逼视何敬丹与欧阳秀,道:“你们怎地不过去瞧看红娘的伤势?”

何敬丹与欧阳秀只有面带愠色跟了去。

何义芸等四女走远了,环视众位文官派小姐,冷声道:“你们一个个的上画舫去。刚才王烟雨、欧阳秀落水时,你们站得什么位置,旁边都有谁。我与二公主、五公主将一起问你们,并由宫女记录。”

一位年龄十一、二岁的小姐蹙着眉头问道:“公主,您这样做是认为我们都有嫌疑推了王烟雨、欧阳秀落水?”

何义芸反问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们难道不想证实清白,跟此事无关?”

这位小姐只有闭上嘴巴。

何义芸跟欧阳蓉、欧阳莲道:“二姐、五姐,母后开恩赐了银钱,又允许我们游湖。岂料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若是不彻查清楚,日后我们都休想再外出游玩。”

欧阳莲、欧阳蓉都点头应下。

武官派的众位小姐都在旁边听着,田素素轻声跟李晶晶道:“芸公主不是不管,而是让当事者离开后,亲自审落水案。”

李晶晶望着不怒自威的何义芸,跟五年前的模样变化很多。

邓芸跟身边的几位小姐低声道:“咱们回去横竖无事,就留在这里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官派的小姐都有此意,便都留下来不走了,谁知何义芸扭头下令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都回府。”

李晶晶跟着众位武官派的小姐出了荷园,却见园门口来了许多少年郎及他们的奴仆,李云霄、何义扬便在其中,正面带笑容朝她快步走过来。

李晶晶笑道:“霄伢子、小胖子,谢谢你们来接我。”

李云霄憨笑道:“小叔叔本来也要来的,家里来了客人,娘让他与爹陪着客人说话。”

“晶娘,我的四个兄弟来接我,过几天咱们去骊山打猎,我再给你介绍。”邓芸已被四个英俊的少年包围在一起,因人太多都顾不得跟李晶晶、田素素、秦婉静多说话,就上了马车走了。

田素素、秦婉静都有哥哥来接,其余的小姐也是有家人来接。

李晶晶便与李云霄、何义扬上了自家马车离开荷园。

李云霄兴致勃勃问道:“妹妹今个玩的高兴吗?”

李晶晶菀尔道:“除了最后有人落水,其余的都很好。我认识了很多的小姐,还把宫里的五位公主都见齐了。”

李云霄对公主不感兴趣,接着问道:“诗会有没有人为难你?”

李晶晶点头,星目闪放狡黠的光芒,道:“有。不过我不怕。”

何义扬问道:“刚才那个大嘴巴的小娘嚷嚷着要带着兄弟跟你一起骊山打猎,这是怎么回事?”

李晶晶瞪眼道:“邓芸长得那么漂亮,你说她大嘴巴?小瘦子,你眼光也太刁了吧?”

“说话嘴张的那么大,能塞进一个包子,还不叫大嘴巴?”何义扬躺在车厢里,头枕着李云霄肉呼呼的大腿。

李晶晶喝道:“坐没坐相。你给我坐起来!”

何义扬只有坐起来,急道:“快说说骊山打猎的事。”

“我们武官派的小姐端午节之后要去骊山打猎野炊,可以带兄弟一起去。”李晶晶收到李云霄非常期盼的目光,笑道:“霄伢子,这回我带你与小瘦子去,就不带两个小弟弟了。你们回去莫说漏嘴了。”

李云霄笑得合不拢嘴。何义扬同样很高兴。

三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门奴激动的道:“小姐,宫里来人了,传了陛下与皇后的口谕,说是瞧了您在荷园诗会的字与咱们府里的好诗非常高兴,赐了一盒珠宝及六匹古罗马帝国的新布。”

李晶晶笑着点头,心说:这么快赏赐就下来了。家离皇宫近了还是有点点好处的。

李云霄急问道:“妹妹,你写的什么字,什么好诗?”

何义扬好奇的瞧着李晶晶,道:“你的双手字我是知道的,练得实在是好。可是府里的诗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两少年,大厅里的贺氏、李老实、李去病、曲氏都在疑惑着府里的诗是什么诗。

李晶晶进了大厅,几人便立刻问起了此事。

“我只记得在书房里瞧到这首诗,是爷爷、小叔叔还是娘写的就忘记了。”

李老实便道:“应是爹爹写的。”

李晶晶笑道:“那就是吧。”原自去书房用双手字把《爱莲说》写了一遍,让家人瞧看。

李去病念完诗,满脸崇拜,道:“出污泥而不染。这首诗应是爹爹在匈奴军营当细作时有感而发写的。”

贺氏阅书无数,首次听到这首诗,知道肯定不是李晶晶从书上瞧来的,可是李炳并不擅长做诗,特别是这样的绝妙达到流芳千古的绝诗。

她猜到诗就是女儿做的,为的是给李家造声势打出武强文也好的名声,好让李去病今年秋季会试、殿试取得好名次。

她的女儿三岁多就会制药,四岁多就成为药师救人性命,十一岁做出这样的诗也不奇怪。

何义扬叫道:“好你个小晶娘,刚才路上都未给我与小胖子说此事!”

李晶晶道:“现在不是说了,也是一样的。”

贺氏把女儿写有《爱莲说》的宣纸叫人拿去裱了,要挂在书房里面。

且说尚岚由下人接了回到尚书府,其母杜氏关切的问道:“我的儿,我听说你们今个游湖了,你自小晕船,未能上画舫游湖,定是玩得不痛快吧。”

尚岚笑道:“娘,晶县主赠给我一瓶她亲手制的精凉香,我闻了就不晕船了,跟她们一起游了一个时辰的湖,玩得可好了。”

杜氏瞧过了精凉香,柔声道:“我与你爹商量要跟着你爷爷去李府拜访卧虎先生的夫人曲县主。晶县主赠了你药,你跟我们一起去李府看看她。”

尚岚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方道:“娘,我们武官派的小姐过了端午节要去骊山打猎野炊,我想跟着一起去。”

北地的大军即将回到长安,她的未婚夫秦朴康就在其中,也就是说马上要大婚了。

她成为妇人后就不能参加武官派小姐的活动,是以非常珍惜每次的活动机会。

“不行。”杜氏立刻摇头,见尚岚一脸失望,便蹙眉气道:“你二哥的腿就是在骊山摔断的,你竟是还要去那不祥之地!”

尚岚长叹一声,低头道:“我不去了。我去瞧瞧二哥。”

以前她参加诗会,散会了都是由二哥尚亮接她回府。自从去年尚亮摔断了双腿成了残疾,就不能接她了。

晚上,尚岚的父亲兵部尚书尚胜山刚从皇宫里回来,就把她叫过来,问起了诗会的事。

尚岚以为尚胜山关心的是李晶晶写出了李家人做的绝诗《爱莲说》,就把前后经过说了。

尚胜山倒是很有耐心的听完了,方道:“今个你们诗会最后出了点事故,是怎么回事?”

尚岚将所见到的事说了一遍,道:“爹,女儿只亲眼瞧到这里,后面就不知道了。”

尚胜山低声道:“王尚书与欧阳尚书家的女儿都落水了,二公主、五公主、六公主当场彻查此事,发现造成两女落水的竟是刘尚书的女儿。”

尚岚面色惊诧是这样的结果。

尚胜山肃容道:“子不孝,父之过。陛下免了职刘枫吏部尚书的官职,让他在家教导女儿。”

同一时刻,在偏厅里谈论端午节怎么迎驾的李家人也从李立嘴里得知了此事的结果。

“王尚书是户部尚书,欧阳尚书是礼部尚书,刘尚书是吏部尚书。一个小小的落湖事件竟是牵扯到三个尚书。”李云霄啧啧嘴,笑道:“真是不到长安不知道高官多。”

李晶晶摇头道:“落湖案事关人命,怎么就是小小的事件?”

曲氏感慨道:“好好的细妹子,不愁吃穿,为了什么事做下推人落湖的坏事?”

李晶晶轻叹一声,道:“文官派每个月都有才艺比试,胜出者成为新的首领。刘尚书的女儿刘丽清应是想当下月的首领,这才推了王烟雨落湖。”

贺氏摇头,轻声道:“陛下与各位王爷孝期将满,义扬已成年、众位郡王也是待娶郡王妃,皇宫即将选秀。我听晶娘说王烟雨容貌绝色。我猜测刘丽清是怕王烟雨选秀超过她去,这才出自下策。”

李晶晶恍然大悟,道:“娘,你说的必是对的。我今个是听她们议论选秀的事来着。”

李云霄瞧着面无表情的何义扬,突然间哈哈大笑几声,幸灾乐祸的道:“小胖子,你的父皇、母后要给你选秀。你就要成亲了。”

何义扬嘴角抽动,没有吭声。

李云霄大声道:“这个刘丽清不是好小娘,你就莫娶了。被冤枉的欧阳红倒是可怜,可惜是个庶女,你也不能娶。那你就把王烟雨娶了。”

他与李晶晶咯咯笑着,曲氏、李去病及孪生子跟着一起笑。

贺氏柔声道:“义扬,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娶妻要娶贤慧聪明。那王烟雨虽生得极好,只是未调查清楚就夺了她表姐梅公主的钗子扎伤欧阳红,鲁莽不聪明,也过于狠辣,不适合你。”

李晶晶狗腿的赞道:“娘说的真好。”

贺氏不是头一回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何义扬,后者连忙起身鞠躬道:“谢谢姨的教导。”

李云霄拍手笑道:“小胖子,要不你把你说的大嘴巴邓芸娶了。邓芸有二十三个兄弟,你就有二十三个大舅子、小舅子。”

李晶晶喝道:“霄伢子,邓芸是我的好朋友,不许你拿她开玩笑!”

李云霄连忙道:“好。我依你就是,以后不说她了。”

贺氏有话要跟李晶晶说,便让何义扬与李云霄去歇息。

两少年出了偏厅,何义扬便没好气道:“小胖子,你要是喜欢大嘴巴,想要二十三个大舅子,我这就进宫让陛下给你赐婚!”

李云霄目光纯真,摇头道:“我没有喜欢谁啊?”

何义扬握着李云霄的肩膀,一本正经道:“你今个听小晶娘了说了,我姐姐聪慧稳重,处事非常大气,我想着天下的男子没有几个能配得上她。你是我兄弟,我瞧着你长大的,肥水不留外人田,我同意你娶我姐姐!”

“不行啊。我还小娶不了妻。”李云霄头摇得像拔浪鼓。

何义扬盯着李云霄,肃容道:“叔叔当年与姨拜堂成亲时只有十岁,你现在已十一岁了,怎么娶不了我姐姐?”

“不太好。我不能娶啊。”李云霄向来非常的自信,倒没觉得配不上何义芸,也没觉得何义芸比他年龄大五岁不合适,就是觉得这件事很怪异。

何义扬气道:“你真是不够意思!”

“我的亲事得我爷爷奶奶爹娘做主。我大哥都未定亲,我定什么亲啊?”李云霄终于想出了借口。

何义扬握着李云霄的肉呼呼的手,苦口婆心的道:“我原来是想着让云青哥哥娶我姐姐,只是很久前的一天,我听奶奶与姨的口气,不同意嫡长孙媳是皇室的公主郡主。我就想到了你。”

李云霄应了一声“哦。”

月光下,何义扬搂着李云霄的肩膀,非常诚恳的道:“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姐姐,她曾为了我的病从长安千里迢迢到潭州你们家,我不想她嫁的不好。马上就要选秀,我姐姐的亲事应该也快要定了,你要是同意,我先给我姐姐说,而后给陛下说去。”

李云霄都快要点头答应了,背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咳嗽声,以为是李晶晶,连忙摇头道:“小瘦子,我的亲事我自个真的做不了主。你问我爷爷奶奶爹娘吧。”

他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过路的奴婢。

次日,因王烟雨扎伤欧阳红,冤枉了欧阳秀。王烟雨嫡亲的姑姑王淑妃从宫里赏赐欧阳红一盒去疤膏治脸上的伤、两件首饰,赐给欧阳秀两匹云锦、两件首饰,算是替王烟雨赔了不是,给了欧阳红、欧阳秀体面。

罪魁祸首刘丽清被刘家送到庵里思过,她的爹爹免了官职非常气恼,等着她的生母带着礼物去王、欧阳府里赔过罪,就把她的生母也送到庵里。

王烟雨落水受了寒,气大伤身,又是敏感性体型,回到王府就病倒了,吃了几付中药,病情更加重,浑身起了疹子,脸上都有。

且说端午节到了,李府全家穿着朝服恭迎何冬、慕容英、何义芸御驾。

何冬、慕容英终于在县公府大门前见到了卧虎先生李炳的唯一妻子曲氏。

“臣妾曲氏拜见陛下、皇后、公主。”

曲氏满头浓密的乌发梳着高椎髻,戴着一对红宝石凤头金钗,圆脸庞皮肤粉白非常细腻光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温柔透着坚韧,穿着二品县主的深紫色朝裙,端庄淑静,看上去三十几岁,很是年青。

她比当年初进长安城众位国公、郡公、县公夫人美丽年青得体不知多少倍。

“嫂嫂快平身,先生与我亦师亦友,你是他的夫人,莫再多礼。”何冬连忙亲自虚扶起曲氏。

他以为李炳的妻子是个大字不识的丑陋老妇人,一直觉得李炳太委屈了,今个看到曲氏,比想象中的好许多,起码瞧着非常年青顺眼。

慕容英好奇的问道:“嫂嫂瞧着真是年青,用的什么保养肌肤的法子?”

曲氏心里有些惊慌,却是在潭州练就紧张时语速放慢,语气自豪缓缓道:“回禀皇后,臣妾原来肌肤微黑,后来用了孙女制的羊乳玉肌膏、珍珠冰肌膏,渐渐的就变成现今的样子。”

慕容英眼睛瞬间精亮,笑道:“小晶娘的好东西可真多。不过这样的好东西必是非常稀少。”

她若当着何冬的面前向李晶晶要两种膏,回宫后少不得要分给三位妃子。这样愚蠢的事才不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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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芸公主心怡李家 晶娘再入宫知秘密

曲氏低头目光闪烁,轻声道:“我就每年过生日能得一些。”心说:皇后娘娘,非常抱歉向你说谎了。

慕容英顺水推舟道:“那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何冬每每想到曲氏那么多年来在浏阳县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独自养大两个儿子,让李炳安心的为定朝鞠躬尽粹,就会对曲氏心生感激,道:“先生常来不在府里,嫂嫂操心受累。”

曲氏从未觉得在县城及曲家村独自带大李老实时过得累,一直觉得是她份内之事,道:“臣妾的夫君在外做事辛苦危险,却是每年都把银钱捎回家,臣妾在家里安稳的做点家务未曾觉得累。”

当年众位大臣的夫人初到长安见到何冬时,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夫君不在家独自带大儿女极苦极累,甚至还让儿女们一个个哭泣说被村子里的人欺负,让何冬不得不多赐下珍宝。

曲氏头一个说不累。

这样的话何冬自是爱听,心里对曲氏又多了一分敬意,夸赞道:“嫂嫂真是个实在人。”

曲氏与李家人站在一旁,恭敬的请着帝后、公主走进府门,而后跟着入内,一起去了外院的迎客厅。

何冬、慕容英上座,何义芸坐在左侧,曲氏、李老实夫妻、孪生子坐在右侧,李去病、龙凤胎、何义扬坐在了何义芸旁边。

何冬目光扫过非要坐在龙凤胎中间仿佛是李家人的何义扬,板着脸问道:“我与你母后不来见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宫去?”

何义扬一本正经的道:“儿臣年初一是定会去宫里给您与皇后拜年请安。”

何义芸嗔怪道:“弟弟,今个过节,莫说惹父皇、母后生气的话。”

李云飞伸手刮小脸,大声道:“扬哥哥不乖,惹伯伯、伯娘生气了哦。”

贺继业捂着嘴巴偷笑,李云飞跟着丝毫不掩饰的咯咯笑。

曲氏忙跟两个小孙子使眼色,岂料两个小家伙笑得更厉害。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上回在皇宫,孪生子紧张的放不开,这回在自个家里,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就畅所欲言。

何义扬起身道:“皇姐,跟我带业郎、飞郎弟弟到外头玩去。”

两个小家伙立刻跳下座椅,跑到何义扬跟前。何义芸见慕容英点头,这才跟着何义扬出了大厅。

李晶晶跟李云霄使了个角色,也跟着去了院子。

大厅里的长辈接着说起话来。

何冬特意问道:“嫂嫂之前住在族里,族里人的可曾欺侮过你?”

曲氏摇头道:“没有。我娘家家族的人朴实憨厚,对我们很照顾。我的二儿子去病不姓曲,还被族里允许上了一年的族学。”

何冬点点头,问道:“嫂嫂有个嫡亲的哥哥,我听说多年前在县衙门里做事?”

曲氏缓缓道:“我哥哥叫曲福,开朝时曾是浏阳县衙门的刽子手。他的武功好,人很正直,对我也非常好。”

“令兄现在跟着先生在北地,先生给我的信里曾提到过他。”何冬停顿一下,笑着问道:“嫂嫂,令兄下次立功,你看我给他册封个什么官职好?”

曲氏惊喜交集,目光非常感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政事。陛下按我哥哥立的功册封官职便是。”

长安的曲府里如今住着丁氏母子、曲多一家。曲快手、邓氏及曲长久还在北地。

这些天丁氏母子已来过李府两回,还住过一晚。

李家人也曾去曲府瞧看过,那是一个两进的院子,面积跟秦跃、贺慧淑一家人住的差不多,里面的家具略差些,就是这样也用了近两万银钱。

买这个院子的笔银不是李家出的,而是丁氏掏的,是以房契写了她的名字。

丁家给丁氏的嫁妆总共三万两,丁氏已有两个儿子,是绝对不会把嫁妆用光的。

买院子的银钱不是出自嫁妆,是丁氏去了北地之后,把娘家的生意也弄过去了,娘家赚了许多银钱,给她分红的银钱。

曲氏心里期望曲快手官职高一些,这样俸禄也就高些,以后到了物价比潭州高出许多的长安,日子仍能过得跟在潭州一样滋润,不用靠着儿媳妇的补贴家用银钱。

慕容英笑靥如花,亲昵的瞧了贺氏一眼,道:“冬哥,谁不想着亲人升官发财,嫂嫂这是为你着想。下回嫂嫂唯一嫡亲的大哥立了功,你可得好好提拔。”

何冬朗笑几声,点点头道:“你说的是。”

何冬、慕容英跟李炳非常熟悉,如今李家除了李云青之外,其余的人都见到了。

贺氏察觉到慕容英看自己时目光里不是一般的亲昵,而且跟她说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很是疑惑。

贺慧淑曾经跟贺氏说过,当年慕容英对她颇为关照,不然没有娘家支持的她,不可能在长安站稳脚,更不会那么顺利的离开长安国公府去了潭州国公府。

何义扬扛着贺继业,牵着李云飞,带着何义芸走到后面的院子,特意指着院门内立着写有李家家规的石碑,道:“业郎,给这位客人姐姐念念,让她知道你识了多少字!”

“业哥哥,我会背家规,不用瞧着石碑啊。”贺继业特意扭过头去,奶声奶气的背了一遍家规。

何义芸笑道:“念得真好。”

何义扬挑眉问道:“你满定朝问问去,哪家有这么严的家规?”

何义芸道:“我在宫里便听说先生家里的家规非常严,今日见了果然如此。”话音一转,打趣道:“只是你在先生家里呆了几年,也没有完全遵守先生的家规吧。”

何义扬听到身后极熟悉的脚步声,高声道:“我是要让你知晓,李家男子四十无子方能有通房。你马上就要选驸马,不选这样人家的儿子选哪样的?”

何义芸羞的满脸通红,快步往前走去。

她自是记得李家嫡长孙李云青的模样,知道他在北地屡立战功,还知道他如今人未到长安,也是武官派贵女争抢着要嫁的对象。

贺继业好奇的问道:“通房是什么呢?”

何义扬肃容道:“通房不是好房,你们以后不能有通房!”

“你胡说些什么。你不要以为他们岁数小就不懂。”李晶晶伸手捏捏贺继业脸颊的婴儿肥,道:“通房是奴婢的一种,在妻身子不适时无法侍夫时,晚上代替妻子跟夫同床共枕。”

李云飞仰起脑袋道:“咱们家没有通房哦。”

“当然不能有。”李晶晶冷声道:“爹要是有了通房,就是背叛了娘。娘会带着我们离开爹,让爹跟通房过去。”

李云飞目光迷茫,想想才问道:“以后我长大了,要是有了通房,就是背叛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也会带着儿女离开我们。对吗?”

贺继业已经想明白了,点头道:“对啊。”

李云飞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声道:“我才不会要通房呢。”

“我也不会要通房。”贺继业小手拍拍何义扬的肩膀,好心的道:“扬哥哥,你千万别有通房,不然你妻子带着你的儿女不要你了。你会很凄惨的。”

李云霄咯咯笑了几声,摇头道:“小胖子是皇子,就算没有通房,也有一群的侧妃、贵妾。”

好奇宝宝贺继业接着问道:“我知道贵妾是什么,可不知道侧妃是什么呢?”

李云霄戳戳何义扬的肩膀,道:“你家族的男子能娶侧妃,你很熟悉,你就给我四弟解释一下。”

“我才不熟悉!”

李云霄高声道:“反正你早晚都得娶十个八个的侧妃。你就先给我四弟说说。”

李晶晶单手背负,瞧都不瞧何义扬一眼,跟着何义芸进了书房。

何义芸正在瞧着墙壁上挂着的《爱莲说》,扭头道:“小晶娘,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猜是什么?”

李晶晶笑答道:“公主考上了医师文书?”

何义芸自豪的道:“你真聪明。我前年参加朝廷举办的医师考试,去年参加了白云观举办的医师考试,都通过得到了文书。”

“恭喜公主!”李晶晶心说:你这样子才像是个少女。

何义芸眼睛闪放精光,问道:“你的药室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李晶晶摇头道:“大过节的去药室可不吉利。”

何义芸上前来抱着李晶晶的胳膊,娇声道:“小晶娘,我好不容易来你家一趟,你带我去吧。”

李晶晶笑道:“你就直说想要什么药吧。我要有的就给你。”

何义芸可不像几年前那样矜持,立刻道:“羊乳玉肌膏、珍珠冰肌膏。”

李晶晶道:“这两种药膏来自古药方,非常难制。我现在没有,要过些天才有,到时我让义扬给你送进宫去。”

何义芸本来有些失望,听到最后一句,立刻笑道:“小晶娘,你可是善解人意。我母后就盼着我弟弟能进宫去。”

李晶晶心说:让我二哥送,别去了直接成了你的驸马。别的人送我也不放心,只有何义扬最合适了。

何义芸继续问道:“你还有没有使容貌变得年青、美貌的药?”

李晶晶故意疑惑道:“你年青美貌,用这些药干什么呢?”

“我是给我母后要的。”何义芸目光渐渐黯淡,用极低的声音幽幽道:“马上要选秀,后宫又要进新人。我想让母后变得年青美貌。”

“原来是这样。”李晶晶非常想揉揉眼睛,眼前这个少女是前几天在皇宫里、荷园威严无比的嫡公主吗?

何义芸问道:“那你有没有?”

“有。药效没有刚才的两种好,不过也是相当不错。”李晶晶主动拉着何义芸的手,离开这里去了她的院子。

“我在这里等着。”何义芸刚才已知道李晶晶不让她进药室,那就顺着李晶晶的意思。

中午的饭宴因着何冬、慕容英仍在孝期,没有荤腥及美酒,北地的四个厨子厨艺自是没得说,整桌的素菜做的仍是非常可口。

用过饭后,曲氏将早就想好的话说出来,问道:“陛下,臣妾想问您一件事,我夫君之前说是开春就回到长安,如今已至端午节,他仍未归家,您可知他何时回来?”

何冬迎上曲氏期盼的目光,斟酌着语句,答道:“嫂嫂,你放心,先生年前总是能回来的。”

曲氏目光有些复杂,低头喃喃道:“原来他与青伢子到年前才能回来。算了,他们只要平安就好,晚几个月回家无妨。”

帝后带着嫡公主亲临李府共度端午节的事很快就传遍长安上层贵族。

众人认定帝后要与李炳联姻,只是非常好奇怎么个联姻法。

端午节过后,帝后出了孝期,皇宫禁忌全部解了,皇室的女子不约而同的换上了颜色鲜艳漂亮的美裙。

紧接着有十几位文官上书,请求何冬恢复停止了两届的选秀。

何冬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朕的大军还在北地作战,选秀的事待大军凯旋再议。”

黄昏,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尚郡公带着嫡长子尚胜山夫妻、嫡孙女尚岚来到李府拜访曲氏。

尚郡公年近六旬,原配几年前病逝,他随着性子娶了一个比儿子还小貌美如花出身不高的继室。

继室刚进门不到一个月就要动用元配的嫁妆,元配的几个儿女哪里肯干,闹得不可开交。

嫡长子尚胜山夫妻直接搬出去另开了府,其余的儿子也跟着搬出去。

他的继室倒是霸着了郡公府,可是肚皮不争气,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也不允许两个妾、四个通房侍奉他。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比当年元配在世时差远了,这个继室又舍不得休,也是自作自受。

李炳曾在多年前提携过他,才有他今日的荣华富贵。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特意带着嫡长子夫妻及贵重的礼物过府。

曲氏道:“我夫君在信里提到你,说是你要是到府里来,就让府里的刘大医师给您的嫡孙子尚亮瞧看断腿的伤能否医治好。”

尚家人哪里想到来了还有这样的好事,不管刘大医师能不能医治好尚亮的断腿,就是冲李家人的这份热心,也是要感谢。

尚郡公连忙鞠躬行礼谢过,道:“嫂子,多谢先生想着我家的事。我那嫡二孙亮郎去年四月在骊山打猎追梅花鹿时滚落山谷,腰以下骨头粉碎,毫无知觉,太医院及佛、道教的大医师瞧过都说无法医治。”

李老实道:“叔叔,府里的刘大医师擅长医治此病,在潭州时医好过几个类似的患者。叔叔就让他先去瞧瞧令孙。”

“好。那就劳烦了。”尚郡公、尚胜山夫妻、尚岚连声道谢。

曲氏理解尚家人心情,这就让刘大医师与李世云跟着他们去了尚府。

刘大医师、李世云诊断之后回来跟李晶晶禀报,三人商议拿出一个治疗方法,然后知会尚家。

尚胜山夫妻得知治疗的第一步要把尚亮的腰以下的骨头全部敲碎,便婉拒了。

尚岚用过李晶晶制的清凉香,药效非常好,心里莫明的信任李府,拦住了刘大医师与李世云,直接把他们带去见了尚亮。

尚岚急道:“哥哥,两位医师说按照治疗方法医治,不出百日你就能痊愈恢复如初。你已拥有举人功名,若是能把瘫痪医好,就能参加秋季的会试、殿试。”

尚亮苍白的脸上目光坚韧,身体的疼痛比起退亲受到的巨大伤害算什么,慎重点头道:“妹妹,你给爹娘说去,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尚岚去禀报了,尚胜山夫妻连忙过来。

尚亮躺在床上,恳求道:“爹、娘,哪怕有一线的希望,孩儿也要试试。孩儿不怕疼痛。”

他从知道断腿的那天起,心里非常痛苦,但是一直想着要治好,从未放弃,也从未自抱自弃过,就算是知道被秀郡主退亲,也未有过自尽的念头。

杜氏忍不住伸手抹泪,道:“我的儿这么好,老天怎忍心让你受此劫难?”

尚胜山轻叹一声,让尚岚把杜氏请出去了。他坐在旁边瞧着。

刘大医师让尚家奴仆给尚亮脱了下裤,道:“尚公子,敲骨并不痛,痛的是后期骨头愈合过程,一天至少痛一个时辰,连着痛一个月。”

李世云已配好麻醉粉水,给尚亮腰以下肌肤全部涂抹,又给他吃了一粒麻醉丸。

敲骨手术只用了两刻钟就顺利完成,跟刘大医师所说一样,整个过程尚亮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两位医师给尚亮腰以下肌肤涂抹了蚁虎再生骨膏,讲了注意事项,说好第一个治疗阶段每天过来,便离开了。

尚岚问道:“哥哥,你感觉如何?”

尚亮缓缓道:“目前为止是清凉。”

尚胜山拉着眼泪汪汪的杜氏出去后方激动道:“夫人,我瞧着亮郎的腿这次真的要治好了。”

杜氏只是哭着。

尚胜山给杜氏说了刚才敲骨的过程,后者泪眼露出期盼的目光,道:“老天保佑我的亮郎的瘫痪好了,让他的人生再也不要经受苦难。”

尚胜山突然间目射寒光,冷声道:“那边退了亲事,亮郎好了,咱们也不能跟那边恢复亲事去!”

杜氏咬牙气道:“亮郎就是娶个寻常百姓家的小娘,也不能娶那边的郡主!”

秦国公府与尚家是联姻关系,两家走动的较勤。

很快,邓氏到了尚书府就从杜氏嘴里得知了李炳授意家里给尚亮治腿的事。

“我家妯俚从不夸大其辞,她曾给我说过,只要患者有一口气在,吃了晶县主的药就能好。晶县主手下的两个医师医术非常高明。你且放一百个心,你家亮郎的腿定能治好!”邓氏给杜氏吃了一颗定心丸。

杜氏如今最愿意听的就是这样的话,喜道:“我的亮郎终于要好了。”

邓氏问道:“两个医师可曾说过亮郎何时能下地行走?”

杜氏点头,如实答复。

邓氏露出笑容,真诚的道:“你这就让亮郎温习功课,好在秋季科考中了进士。”

杜氏轻声道:“不瞒你说,亮郎从今个开始就在读书,他躺着不方便,由陪读念来听,他口述做策论题。”

邓氏夸赞道:“亮郎真是个好孩子。”

她琢磨着下次要不要把女儿秦婉静带过来,只是静心一想,尚亮若是痊愈又中了进士,海王府肯定要重新跟尚家修好,恢复尚亮与何秀的亲事,这样让她的秦婉静置身何处。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降小雨,整个皇宫笼罩在细细的雨丝之中,金壁辉煌的宫殿,庄严肃穆的宫墙,一切都朦胧如画。

何义扬骑马带着林海等四个随从,手持令牌进了皇宫,直接去了何义芸居住的宫殿。

“你向晶娘要的药。”何义扬把没有雕刻任何图案不太起眼的一尺正方形的红木木盒放在桌上,原本想嘱咐何义芸不要老找李晶晶要药,却是怕何义芸误会是李晶晶的意思,就没有说了。

何义芸拿开盒子,里面放着两个青白瓷坛子,坛子下面压着写有药名、药效的字,看过之后,面露喜色,抬头道:“母后这几天一直等着你。你又未见过义珏。我们去立政殿。”

何义扬是打算见见丁素然夫妻,再瞧瞧何义珏,这就爽快的答应了,跟着何义芸去了立政殿。

宫人禀报之后,兄妹俩进了偏殿,慕容英瞧到儿子,喜出往外,都顾不得看美容的药物,拉着他坐在一旁说话,见他心不在焉,也不生气,让大宫女去把丁素然夫妻及何义珏请过来。

何义珏梳着包子头,穿着紫衫,肌肤微黄,眼睛大而明亮,睫毛弯长,嘴唇红润,噔噔跑过来,张开双臂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

丁素然笑道:“义珏今年五岁了。你瞧着他长得像谁?”

何义扬看着何义珏仿佛看到一个小版的自己,双手抱起来,惊诧道:“姥姥,义珏真的好像我。”接着担忧的问道:“他的脸色怎地不太好?他比业郎、飞郎大一岁,个子怎么没有他们高,是跟我儿时一样身子有病吗?”

慕容英目含泪光,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丁素然气道:“你娘被你爹的妃嫔气着了生病,早生了义珏近一个月,义珏自小身子有点弱,是以我跟你姥爷一直呆在宫里照顾义珏。”

何义扬脸色铁青,问道:“哪个妃嫔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皇后生气?”

丁素然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就是三大妃子。她们仗着娘家是大家族,不把你娘放在眼里。”

何义扬瞪眼问道:“陛下没有惩罚她们?”

丁素然笑道:“每人罚了一年的俸禄,一年不得侍寝。”

一年俸禄对于三大妃子不算什么,只是一年不得侍寝,那就是等于失宠,这等于把她们打入冷宫一年,这样的惩罚对她们来说不算轻。

何义扬自是不知道三大妃子最怕什么,目射凶光,叫道:“这也叫罚,怎么没有杖惩?”

慕容英见儿子这么护着自己,心里非常欣慰,却是怕他鲁莽的惹出事来,忙道:“扬郎,你父皇已经惩罚过她们,她们现在都老实的很,你可千万别去找她们麻烦,惹你父皇生气。”

何义扬阴声道:“她们不过是个妾,就是个玩艺,我身为嫡子别说找她们麻烦,就是把她们打残打死又如何?”

何义珏满脸欢喜,拍手道:“哥哥好厉害啊。”

慕容英急道:“莫说这样的浑话。皇家的妃子都是正一品的品级,你无缘无故打残打死她们,就把你自个搭起去了。”

丁素然指着何义扬训道:“你这话要是被你父皇听见,定会猜忌你!”

何义扬连忙道:“姥姥,我只是在你们跟前说说,若是这样也能传到陛下耳里,那就证明这殿里的奴才有背主的。”

慕容英跟几人说道:“我这殿里的人嘴巴都严的很。”瞟了一眼何义珏,小人儿是她最大的秘密,几年了也没有传出去,足矣证明殿内的宫人非常忠诚于她。

何义芸左手握住了何义扬的肩膀,右手握住何义珏的小手,道:“母后有了你,又有了义珏,后位牢得不能再牢,她们再敢放肆就是找死!”

赤灵子耳朵背,听不清众人都说了什么,突然间冒出一句话,“义扬,你已经成年,你娘、你姐姐、义珏可都靠着你。你可得好好给她们争气!”

何义珏小脑袋枕在何义扬的肩上,道:“哥哥,让我靠着你好不好?”

何义扬到底跟何义珏有着血缘关系,听着小人儿撒娇的话语,多年对小人儿的怨气也淡了些,道:“好。”

何义珏稚嫩的声音又央求道:“哥哥,你常来宫里跟我玩好不好?”

何义扬柔声道:“我要在长安书院读书,三年后要参加科考,不能常来宫里。”

少时,得了慕容英派宫人送去口信的何冬急匆匆赶来,嗔怪道:“臭小子,总算知道主动进宫看望我跟你母后。”

何义扬行礼之后,抱着何义珏坐着不语。

丁素然发话让何义扬留下用晚饭,他这才点头。

众位妃嫔得知何义扬入宫与帝后共进晚膳,心里对慕容英又妒又敬畏。

民间母凭子贵,皇宫更是如此。

慕容英的长子何义扬已经成年,幼子何义珏也五岁了,而众位妃嫔都没有生下儿子,她们认为慕容英在何冬的心里的地位也很是不同。

自此慕容英的在宫里日子越发的好过,何义芸也跟着姐凭弟贵,生生压住了几位公主皇姐。

用过晚饭之后,何冬笑问道:“你何时住进东宫?”

何义扬目光坦诚,道:“东宫自是留给珏郎住。儿臣住在宫外就行了。”

丁素然夸赞道:“这孩子在先生家里呆了五年,仿佛脱胎换骨,身子好了,心地变得纯善,也不事事与人争了。”

何义扬瞧瞧坐在大腿上还不晓事的小人儿,道:“姥姥,我仍是喜欢与人争,只是珏郎是我弟弟,又是陛下、皇后最喜欢的幼子,我把东宫让给他是皆大欢喜的事。”

何冬内心非常欣慰,瞧着何义扬哪里都非常的顺眼,声音温和,道:“等先生回来后,让他跟你说入住东宫之事。”

何义扬道:“陛下,儿臣听闻您在朝堂上说,先生带着军队凯旋回来后,宫里就开始选秀?”

何冬哈哈大笑,上下打量着何义扬,打趣道:“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相上哪府的小姐?”

慕容英一脸期盼。

何义芸问道:“可是跟你青梅竹马的小晶娘?”

何义扬立刻白了何义芸一眼,肃声道:“你别说这样的话,不许毁了小晶娘的名声。”

何义芸笑道:“瞧瞧,这么护着小晶娘。”

“皇姐,我可是认真的。”何义扬盯着何义芸直到她不笑为止,方扭过脸跟何冬道:“陛下,儿臣有事不明白,为何要花费巨银选秀,皇室自定亲事就不行吗?”

何冬缓缓道:“本朝朝规延用前朝的朝规已近二十几年,我曾与先生商议过要废除选秀,只是恐遭到文武百官反对。”

慕容英听得眼睛一亮。

何义扬自是不信,问道:“陛下是九五至尊,废除选秀这件事就做不得主?”

何冬反问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何义扬朗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又不是让他们死,只是废除选秀,这些大臣为何不同意?”

“朝堂上的事那是那么简单的?”何冬起身道:“你跟我去御书房,我今个就给你讲讲朝规。”

何义扬跟着何冬去了御书房,特意道:“陛下,儿臣每天最晚不得超过戌时三刻回府,不然就要受府里家规处置。”

何冬扭头见何义扬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先生的家规甚严,甚好!”

父子俩说了近两个时辰,何义扬实是怕晚归让李家人担忧,这就与何冬辞别,离开皇宫。

次日早晨,何义扬求着李晶晶进宫去瞧看何义珏身子弱的病,李晶晶禀了贺氏得到允许,这才跟他去了。

慕容英正在大殿接受妃嫔请安,大宫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点头同意让李晶晶给何义珏瞧病。

何义扬把身子比李家孪生子轻许多的何义珏抱了出来,跟小人儿柔声道:“这是晶娘姐姐,我请她给你瞧瞧身子。”

丁素然追了过来,站在何义扬瞧不见的角度跟李晶晶使着眼色。

李晶晶微微点头,低头给何义珏把着脉,心里非常震惊,若不是刚才收到丁素然暗示,差点惊呼出声。

何义扬恳求道:“晶娘,我的弟弟自幼身子就弱,你快开些药给他补补。”

李晶晶轻声道:“药是要开的,不过得由我师母开,我来制药就是了。”

少时慕容英、何义芸到了,见何义扬正坐着听何义珏背诵着《诗经》,李晶晶则是小声的跟丁素然说着话。

慕容英面带喜色,笑道:“晶娘来得正好,我昨个得了几件玩艺,给了芸娘两件,余下的都给你。”

宫人将华丽漂亮的布匹及珍贵稀有闪烁耀眼光芒的珍宝铺了两张桌子。

何义扬拿出了特意带进宫里的弹弓,放在何义珏眼前摇晃,笑道:“弟弟,瞧弹弓,喜欢吗?”

“喜欢。”何义珏瞧了一眼弹弓,只是应了一声,就望向布匹与珠宝目光欢喜。

何义扬将何义珏小身子扳正了,不让他去瞧,肃容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拉弓射箭,小时候岂能喜欢小娘才喜欢的布与首饰?”

何义珏低下头,委屈的要哭。

“我没有说什么,你就哭了,怎么这样娇气?”何义扬轻叹一声,从昨个起就发现何义珏特别娇气,就算是有病也不能这么娇,以后长大了怎么当皇帝。

何义珏小声道:“哥哥,我没有娇气。”

何义扬把小人儿抱起来,蹙眉道:“皇后,你怎么养得我弟弟,弄得他似小娘。”

何义芸疑惑道:“我怎未觉得珏郎娇气?”

何义扬瞪眼道:“五岁了吃饭还要宫人追在屁股后面喂,无论吃什么只吃一丁点,还那么挑食,这还算不娇气?”

何义芸道:“宫里的小孩子都这样长大的,我也是。”

“好像你以前就不娇气似的,你刚来我家时,早饭小于八样都不吃,顿顿饭都骂厨子又蠢又笨,有时一生气就把碗碟都砸了,还有脸说义珏呢?”李晶晶朝何义珏张开手臂,笑道:“小义珏,不要理你哥哥。”

何义珏眼泪汪汪跑到李晶晶怀里,由她抱起来去瞧看布匹与珍宝。

慕容英、何义去、丁素然都笑出声来。

何义扬被揭了短,闹得个大红脸,却是仍坚持道:“皇后,珏郎过了七岁就不能再这么惯着了。”

慕容英微笑着点头。

何义扬这才停止对何义珏喋喋不休的教导。

李晶晶得了赏赐,这就由何义扬带着出了宫。她来之前特意说好,不在宫里用午饭,何义扬自是听她安排。

何冬下了早朝得知何义扬特意请了李晶晶入宫给何义珏瞧看病,跟慕容英一样非常高兴。

李晶晶回到李府,只说了见到何义珏得了慕容英的赏赐,别的只字不提,贺氏未多想,这件事就此揭过。

且说武官派众位小姐邀好去骊山打猎野炊,因天降大雨及一同去的兄弟所在的长安书院不休课,一直拖到了五月下旬的头一天。

这日大清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天气微热。

武官派家的众位小姐都着裤装骑着马带着自家兄弟来到了长安东正门集合。

邓芸带着八个兄弟及三个侄子,属她带的人最多,加上奴仆奴婢,浩浩荡荡的成了一个小队。

她的八个兄弟有四个容貌随了邓镜长得尖嘴猴腮,四个随了凤氏生得浓眉大眼,站在一起根本不像亲兄弟,很有喜感。

上次在荷园接她的是四个长得英俊的哥哥。

田素素带着两个弟弟四个侄子,都是嫡亲的,庶兄弟侄儿一个不带。

其余的小姐最少的都带着四个兄弟、侄儿、外甥,李晶晶竟是带得人最少。

李云晶晶带的是李云霄、何义扬,还多了一个李去病。她昨个听邓芸说也能带未成亲的长辈,这就把呆在府里的李去病叫上了,不然带得人只有两个。

李云霄在何义扬耳边小声道:“邓芸嘴巴不大。”

何义扬低声道:“你等她说话再看。”

邓芸站在雪白的千里马座骑旁边,眺望城门,急道:“静娘以前都来得很早,今个怎地还未到?”

她感觉到被人盯着了,环视四周,只有不远处何义扬俊脸挂着邪笑与胖呼呼憨笑的李云霄往她这边瞧,何义扬还在说着什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好话。

田素素蹙眉道:“她又不来了吗?”

“她肯定会来。”李晶晶走过来道:“我与她前天见过的,她说肯定要来,还要带她二弟过来。”

邓芸瞪了何义扬一眼,果断的道:“素娘,今个人多,我带着大家先行一步,你在此等着静娘。咱们在骊山西山脚下见。”

田素素点头。

田素素的爷爷田国公田进与秦国公秦雄晃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只是因为秦雄晃偷偷帮了田进抚养私生子十几年,惹得她奶奶洪氏大闹秦国公府,把秦雄晃与米氏给打了,秦家成了长安的大笑话,这几年秦家与田家断了来往。

这件事却不影响田素素与秦婉静闺蜜的关系。

李晶晶开口道:“我跟素姐姐一起等着静姐姐。”

邓芸带着大队人马朝骊山方向奔驰而去。

田素素与李晶晶等了一会儿,只见一行人骑着黑马、白马自城门过了搜查之后奔驰而至。

为首的美丽少女穿着紫色上衣黑色长裤,身前坐着一个蓝衫小童,紧随其后的黑衣少年同样身前坐着一个蓝衫小童。

李晶晶惊诧道:“静姐姐,你怎么把他们也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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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最后一天,万更。

月票榜排名争夺最惨烈的一天。

上个月我就在最后的两个小时被后面的文反超,由第6变成了第7。

本月担心再次发生类似的事。

请亲们团结起来,把所有的票投给我,力争榜上有名。

谢!

8 两顽童入骊山 皇子挑衅邓家儿郎

两个小童一个皮肤白,一个皮肤黑,都是一样的健壮,穿着宽松便于活动的蓝衫,朝李晶晶做鬼脸,不约而同得意洋洋的大声叫道:“晶姐姐,你不带我们,静姐姐带我们来。”

秦婉静要下马被田素素拦着,便在马上解释道:“他们两个精的很,派奴仆一大早堵在大门,把我与林郎拦着了,我们去了他们家,他们瞒着他们的小弟弟峰郎,早早的就起来用过了早饭。我说今个去的地方太远,打猎又危险,他们立刻倒地打滚,我只能把他们带上了。”

李晶晶指着坏笑的黑白熊孩子,跟秦婉静道:“昨个、前个他们已在我跟前滚过了,我没有妥协,今个在你跟前一滚,你就同意了。你等着瞧吧,以后再有事你不同意,他们仍是打滚逼着你同意。”

她没带家里的两个小弟弟,他们要是知道黑白小双熊去了,肯定会埋怨她。

秦婉静笑道:“不会的,他们说了只滚这一次。”摸着身前的秦立邦小脑袋,问道:“你们莫忘了今个的承诺,以后不再滚了。”

秦立邦只是咯咯笑着不点头。

秦安林跟田素素、李晶晶的叔叔兄弟侄儿打了招呼。

他跟李去病几年前就见过,年前他去过潭州给明氏奔丧,跟李云霄、何义扬见过面吃过两次饭,都是熟人。

他疑惑问道:“怎么就来了咱们三家?”

田素素利落的上马,高声道:“哪只三家,今个除了你未来的大嫂岚娘没来,其余的全部到了,芸娘见人太多,就带着她们先行一步,让我等着你姐姐。晶娘关心你姐姐,跟着我一起等着。”

秦安林面色微变。

秦婉静面带愧意,道:“实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咱们这就追去。”

众人扬鞭打马在宽敞的官道奔驰,夏风徐徐,心情飞扬,好不惬意。

不到半个时辰就远眺到东西纵横五十余里、南北宽二十余里的骊山,绿峰起伏,仿佛一匹欲奔入云海的神马,不愧是临潼美景之一。

秦婉静高声道:“小晶娘,骊山西山脚下有片大空地,以前我们几家出游都选在那里野炊,今个仍是在那里。”

李晶晶道:“潭州也有山,只是没有像骊山这样高的。”

田素素大声道:“芸娘担心人多引来歹人潜伏于山里偷袭,特意跟她爷爷说了。邓爷爷特意请示了陛下,派了两千名临潼军队的将士提前两天清山,今个整个骊山都是我们的人,旁人是进不去的。”

李晶晶笑道:“芸娘可真是心细。”扭头瞧了一眼何义扬,心说:是不是因为你这个皇子来了,这才动用了两千军队清山?

众人骑马从长安到骊山西山,中途歇息了一气喝点了水,用了近

一个时辰便到了。

骊山山林遍布森林,古树繁多,树叶翠绿茂密,鸟语花香,内藏

无数的飞禽走兽,实是避暑打猎的好地方。

西山官道已经被将士封住,禁止百姓过往。李晶晶亮出县主令牌,被放行通过。

西山脚下一大片宽敞绿油油的草地,现今由邓国公府的奴仆铺着几十块三平米的红布,每块布上摆有盛满时令水果的果篮、羊皮水袋,不远处堆放着砍好的用来烤肉的柴堆。

草地尽头有一处半丈宽的清澈小溪,过了小溪就是上山的山路。

草地东边的树林里有新建的两排各三间茅草屋,那里应是昨日临

时的茅房。

邓芸等人比他们早到了一刻钟上,已经下了马,把马栓在了树林里面,由几个奴仆看守。她们准备好了就要上山。

“你们倒是来得也快。哟,这是谁家的小郎,长得这么俊,让姐姐抱抱!”邓芸笑着走过来,把在一路颠簸的有点想吐的秦立邦、秦立浩从马背上抱下来放。

秦婉静笑道:“这是我的两个侄儿邦郎、浩郎。”

“原来你们是诗做的极好的贺姨家的小郎。”邓芸摸摸孪生子的头发。

秦家的二儿媳妇贺慧淑写的诗集曾在十几年前的长安引起轰动,得到许多名士的赞赏,给秦家赢了好名声,如今贵女每人都有一本。

邓芸诗做得不好,不代表不会鉴赏诗,对贺慧淑的才华很是仰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

“姐姐好。”孪生子虽是难受,仍是规矩的鞠躬向邓芸行礼。

“她们等不急了要到山里玩去,我迟些跟你们一起上山,让她们先去。”邓芸挥手让众人先上山,她与她的兄弟侄儿留下来等着李晶晶等人。

秦安林瞧着已跟他定亲的张郡公的嫡孙女张丽头也不回的跟着众人上了山,双眉紧蹙,握紧拳头。

邓芸的八个兄弟、三个侄子蜂涌围上,性子跟邓镜非常像,自来熟的与李去病、李云霄、何义扬说起话。

邓芸拉着下了马李晶晶走过来,指着十一个个子不等的邓家男丁,笑道:“小晶娘,上回我给你说过的,骊山打猎要让你见见我的兄弟,来,让他们自个介绍。”

李晶晶跟着曲氏、贺氏去邓国公府做客时见过邓家几个成家的男丁,这回一次性把已成年未订亲的十一个男丁全部见到了。

“晶妹妹,我在家里排名十六,人人都叫我邓十六郎。我早就听我妹妹说起你,一点小心意,请你收下。”

“晶娘,我叫邓十七郎,这是送你的礼物。”

“我叫邓十八郎,今年春季长安县试中了秀才,如今在长安书院读书。这个小玩艺送给你。”

邓芸的三个堂兄挨个上前把特意准备的礼物送到李晶晶手前,却是被李云霄、何义扬抢了过来。

李云霄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霸道的大声道:“妹妹是我的。外男送给我妹妹礼物,都得经过我同意。”

谁家的妹妹成亲前不是由哥哥看着护着?

邓芸的堂兄自是对邓芸做过同样的事,丝毫不觉意外,都笑着道:“好说。”

邓芸不好说李云霄,朝刚才议论过她的何义扬没好气道:“七皇子,人家霄郎是小晶娘的哥哥,替她收了礼物无可厚非,你算小晶娘什么人,凭什么替她收礼物?”

何义扬只是瞪了邓芸一眼,一幅没功夫理会她的模样。

邓芸的侄子有十几个,今个来的三个侄子年龄都过了十岁,也跟着晶娘长晶娘短的叫着,直接被何义扬挨个踢了屁股一脚,骂道:“没大没小,小晶娘是你们能叫的吗?”

“哎呀。好痛。”

“七皇子你踢的真重。”

三个小少年捂着屁股故意叫痛,跑到了邓芸身后。

邓芸一拳打向何义扬俊脸,被他敏捷的闪躲开,跟着又是一拳,怒道:“我侄子也是你能打的吗?”

何义扬险些被邓芸打中,心骂邓芸野蛮,飞快跑到一旁,嘲讽道:“花拳绣腿。”

邓芸面带怒气要追上去打何义扬,被秦婉静拉住胳膊。

秦婉静笑道:“芸娘,七皇子是跟他们打趣,没有真踢。他们把你这个当姑姑的给骗了。”

“那也不行。我侄子只有我家人才能打的。”邓芸话是这么说,扭头瞪了三个面露讨好目光的侄子一眼,意思胆敢骗她等着挨拳头。

李晶晶走到邓芸的三个侄子跟前,一本正经道:“你们要叫姨!”

三个少年这才鞠躬行礼正式叫起“晶姨”。

邓芸高声道:“今个要比谁家打的猎物多,胜者不用出份子钱。”

李云霄问道:“份子钱是怎么回事?”

邓芸指着草地红布上面的时令水果,和颜悦色道:“这回我们出来打猎野炊,每家吃的水果,稍时会有人送来羊、鱼、鹿、青菜、美酒,都是要银钱的,按人头算每人一两银钱。小晶娘带了你们三人及八名随从,份子钱就是十二两银钱。”

“你带的人最多,打得猎物必是最多,白吃白喝还不用交份子钱。算盘可打得真好!”何义扬目光挑衅,高声问道:“你怎么不比比谁家按人头平摊猎物多?”

邓家众少年瞪眼瞅着何义扬,也不惧怕他是皇子,叫道:“妹妹,就按他说的比。”

“妹妹,不就是比按人头平摊猎物吗,咱们家个个都是打猎高手,跟他比了。”

“妹妹,莫叫他小瞧了咱们邓家。”

“听七皇子口气,也是打猎高手,那今个就让我们开开眼。”

何义扬目光不屑,冷声道:“说什么都是空话,从现在开始,以三个时辰为期限,看看按人头平摊谁家打猎物多!”

邓芸被何义扬气得不轻,无视李晶晶使眼色,高声道:“小晶娘,我们两家就按着七皇子说的比,我家输了的给对你家付份子钱,你家输了由七皇子出份子钱,你看如何?”

李云霄亢奋的叫道:“妹妹,我们跟他们比了!”

何义扬邪笑道:“小晶娘,你直管答应她,看小胖子跟哥哥我给你省下这笔份子钱。”

李晶晶心里为邓芸默哀。只有点头道:“好。”

邓家兄弟跟田素素的二弟田锦、三弟田纪打手势。他们都在长安书院读书,不止一回一起跟别家子弟比试,这回自是要一起。

田锦大声道:“姐姐,咱们也跟小晶娘家比,咱们要赢了,让她们给咱们出份子钱,咱们要是输了,给小晶娘家出份子钱。”

田纪满脸自信,道:“姐姐,我们要是输了,份子钱我们出,不用你出!”

田素素的两个不到十岁的堂侄田松、田柏跟着叫唤要与李家比。

田素素摇头道:“不比。”

田锦、田纪气得捶胸顿足,“姐姐真是没趣。”“姐姐可是怕我们家会输给小晶娘家?”

“别在我耳边哼哼。”田素素像赶蝇子一样挥手赶走他们。

她是听秦婉静说过,李家的儿孙文武双全,书读的好武功也高。再者她瞧到了李晶晶给邓芸使眼色,认定了李晶晶正直心善不会坑朋友。

秦婉静跟秦安林道:“二哥,你跟着他们去山里打猎,我带着邦郎、浩郎在附近走走就好了。”

李晶晶走过来道:“静姐姐,咱们一起来的,一起进山去,就爬到半山腰,也不枉来一趟骊山。”

“我陪着晶妹子。”李去病嘱咐道:“霄伢子、义扬,你们莫走到山里深处。”

邓十七郎高声道:“七皇子,李叔叔、小晶娘与他们的随从不去,你们少了六个人打猎,输了可别耍赖!”

何义扬冷笑道:“等会我们若赢了,你们可别说我姓何不姓李,打的猎物不算李家的!”

邓芸不屑的道:“有你在,李家能赢才怪。”

“好男不跟女斗。你家先上山。”何义扬等着邓家人跳过小溪登上山路,这才派了林海去找不远处找了一个熟悉地形的将士过来。

他曾在临潼秦岭山脉的一座不知名的深山里住了六年,骊山近在咫尺,却是从未来过。

李云霄高声道:“把打猎的家伙带上,咱们这就上山去!”

李云霄的随从李振、李奋打开了两个大包裹,从里面取出改良过的军用中型弩、长弓、箭头淬着迷魂药的铁箭、超强弹弓。

六人全副武装,由这位将士领着从另一条山路前往野兽出没多的深山。

李晶晶见秦婉静眼巴巴的瞧着军用中型弩,叫望月取了一把递给她,笑道:“静姐姐,你刚才答应给两个小弟弟打小兔子、小松鼠,就用这把打。”

“好。我试试这把利器的威力。”秦婉静眼放精光,拿过军用中型弩,又背上了长弓、装有二十几只铁箭箭头的箭袋,英气飒飒,更加漂亮,非常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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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婉静射枭不让须眉 遭污蔑自辩清白

过了小溪,上山的山路狭窄最多走两个人,李去病派跟前的奴仆李开、李心一个走在最前面,一个殿后。

李去病、秦婉静、李晶晶、秦家黑白小熊孩子走在中间,每人之间都有随从保护着,上了骊山。

高山老林,绿荫浓密,只闻鸟鸣,瞧不到野兽。

众人走了两、三里山路,秦婉静没有所获也不着急。

李晶晶摇头道:“刚才那么多人从这里走过,把野兽都吓跑了。”

大概又行了半里步,李去病手执中型军用弩射中了一只很肥大的灰毛野兔,把秦家黑白小熊孩子高兴坏了。

李晶晶用军用弩射了两箭,头一次射空,第二箭射中一只不起眼缩起来跟拳头一样大的刺猬,直说浪费了铁箭。

突然间秦婉静停下脚步,双手举高军用中型弩,朝着高空一棵叶子苍翠茂密的柏树射出一箭。

箭声呼啸破空啪的一声,深深扎进了粗壮的树杆之中,一只蹲在树枝上的麻色羽毛的大鸟惊慌飞起。

秦婉静美目圆睁,朝着大鸟飞走的方向往前跑去,边跑边再次开弩射箭。

这次铁箭射穿了大鸟的右翅,铁箭头上淬着超强迷魂药,它直接从天空坠下落在树林的地上。

李晶晶满脸惊讶,激动的叫道:“静姐姐箭术好厉害!”

她练了几年才能有这样的射箭水平,秦婉静第一次用,只是第二箭就能射下飞鸟,简直就是弩箭天才。

秦立邦、秦家浩已经无比高兴尖叫着兔子似的跑到前面去看打中的大鸟。

秦婉静却是站着不动,欢喜的瞧着手里的中型弩,自语道:“好厉害的弩,比爷爷、爹爹送给我的弩厉害的多。”

她的一个奴婢惊喜的大声道:“小姐,您射下了一只枭。”

李晶晶拉着秦婉静快步走过去瞧看,见一只羽毛麻色长着钩型嘴的大猫头鹰。

秦婉静疑惑道:“真是奇怪,这只枭中箭部位并非要害,为何一下子就死了?”

李晶晶只是笑笑,没有透露箭头淬有她制的迷魂药。

秦立邦非常胆大的伸手去拉扯猫头鹰的右爪,笑道:“静姐姐,我今个午饭要吃烤枭肉!”

李去病站得离猫头鹰半丈外,摇头道:“枭是不祥鸟不能吃。把它丢进山下。”

秦家浩黑黑的小脸写满了遗憾,摊开小手道:“不能吃啊?好可惜。”

李晶晶跟两个熊孩子柔声道:“枭是益鸟,专吃老鼠、蛇。这只枭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我们把它身上的箭拔了,给它伤口涂点药,把它放在树下,让它自生自灭。”

望月依言行事,把猫头鹰放在了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大树底下,又用几根树枝盖上。

李去病怕再往山里走不安全,坚持就在方圆百米之内打猎。

秦婉静、李晶晶怕走太远,把两个熊孩子累着了,就依言行事。

短短半个时辰里,不算那只猫头鹰,三人共射到四只野兔、两只野鸡、一只刺猬、一只獾,收藏非常大。

那只最大的兽—成年黑棕色与白色毛混杂的雄獾,约有三十斤,是秦婉静一箭射中的。

李晶晶目光里多了尊敬欣赏,笑道:“静姐姐,你的箭术今天让我大开眼界了。”

秦婉静谦虚的道:“今个我是有了你这把改造过的军用弩及箭头有料的铁箭,才猎到了五只兽。”

秦家的奴婢忍不住自豪的道:“李侯爷、晶县主,我家小姐曾在山里杀死过狼。”

李去病点头道:“甚好。”

李晶晶抱着秦婉静的胳膊,笑道:“你要是去了军队,就是女神箭手!”

秦立邦拉拉李晶晶的衣袖,恳求道:“晶姐姐,你打的那只刺猬,能不能让它活过来,再把它们送给我们?”

秦家浩接着道:“今个峰郎没有跟我们出来,在家里呆着很无趣,我们想把它带回去给他玩。”

“好。”李晶晶没想到打得唯一的猎物刺猬这么受欢迎,爽快的答应。

两个熊孩子非常高兴的又叫又跳。

李晶晶想着自家的两个弟弟没有来,不能空手回去,找了好久射空三箭,终于射到了一只毛茸茸可爱的松鼠。

一行人拿着猎物凯旋下了山,自是第一波回来的。

临潼守将将士已把烧烤用的肉、菜、酒都送来了,整整十二板车。

为首的守将军官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体型瘦矮,肤色黑黄,仿佛营养不良,生着一双睁不开细长的泡泡眼睛,快步走上前来,惊诧的问道:“你们打了这么多猎物?”

秦婉静诡异的笑道:“邓四伯,我们有秘密打猎兵器!”

邓镜一共十一个儿子,此人是第四个儿子,绰号邓老四,如今是从五品军官。

邓老四抱拳行跟李晶晶恭敬的道:“见过晶县主。”

李去病、李晶晶、秦家黑白小熊上前行礼均道:“邓四伯。”

邓老四手指着秦婉静手里的军用中型弩,笑问:“这就是你们的秘密打猎兵器,可能让我瞧瞧?”

秦婉静望向李晶晶,见她点头同意,这才递过去,道:“射程五十丈,最快能连发四箭,最厉害的是箭头,上面淬有能令野兽迅速昏厥过去的毒液。”

邓老四拿着军用中型弩仔细端详,见弩槽内还有三只箭,面色激动,望向李晶晶,问道:“晶县主能否借我射三箭,我想去山里试试它的威力?”

李晶晶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我再给你一袋箭,你拿去射射。”

她想着一袋箭是二十只,足够邓老四过瘾了。

邓老四乐得泡泡眼睛都变成一条缝,笑道:“晶县主请放心。我邓老四说话最算数,定会将它安然无恙还给你。”

李晶晶让望月递给了邓老四一袋箭。邓老四欢天喜地的带着两个士兵往山里去了。

秦婉静问道:“李叔叔、晶娘,已近午时,咱们这就烤肉吃?”

秦家黑白熊孩子立刻叫道:“我饿了。”“我肚子早就瘪了。不信你摸摸,好瘪的。”

李晶晶蹲下真的去摸小黑熊的小肚子,还真是小了些,笑着点头道:“快烤肉咱们先吃着,把林哥哥、霄伢子他们的那份也准备出来,让他们回来就能立刻烤着吃。”

李去病领着秦家黑白熊孩子去茅草屋方便,回来后见到几位随从已经从将士那里领回来了一堆吃食调料美酒,就帮着在一旁生起柴火。

秦家黑白熊孩子欢喜的拍手叫道:“我要吃烤兔子腿!”“我要吃烤野鸡翅膀!”

李去病便笑着让李开拿着一只野兔、一只野鸡去小溪剥皮去毛收拾了。

秦婉静与李晶晶方便之后,坐在了草地铺着的红布上面,边说着话边给两个熊孩子弄水果吃。

此时天空太阳红通通,已近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好在这里是骊山西面,阳光晒不过来,山风徐徐,很是凉爽。

烤肉的香味在空气里四处飘漫,李晶晶很快就吃到了撒有盐、辣椒粉、孜然粉的烤熟香气四溢非常鲜美的鹿肉、鱼肉、羊肉,心情极好。

秦婉静惊叹道:“今个竟是有波斯国出产昂贵的孜然粉。”

李晶晶来到定朝,还是头一回吃到孜然粉,好奇的问道:“孜然粉多少银钱一斤?”

《药草书》记载:孜然又名又名:枯茗、孜然芹。为调味品,适宜肉类烹调,也可以作为香料使用。孜然的果实可入药,用于治疗消化不良和胃寒腹痛等症。(摘自百度)

“原先孜然粉是一斤五十两银钱,这两年朝廷用特殊品跟波斯国交换,降到了一斤三十两银钱。”秦婉静优雅的小口吃着烤肉,目光温柔,问道:“你是大药师,可曾知道回春居士制的去斑膏?”

正在给秦家黑白熊孩子分烤串吃的李去病忍不住扭头望了过去。

李晶晶平静的道:“我知道。”

秦婉静略有激动的道:“去斑膏小小的一盒在长安售卖到八十两银钱,运到波斯国去价钱翻了六倍,达到近五百两银钱还供不应求。朝廷就用这个跟波斯国交换一些物品,其中就有孜然种子。”

“哦。现在我们定朝可是种了孜然,是以波斯的孜然粉价格就跌下来了?”李晶晶心说:难怪广明子给我的银钱一次比一次多,原来去斑膏在国外卖成了天价。

秦婉静笑着点头道:“你说对了。皇后派人在北地试着种了些,产量不高可是比没有强。”

李去病蹙眉问道:“波斯国拿了去斑膏,可曾解开药方本国制药?”

秦婉静笑容更加灿烂,摇头道:“我听我姨说,波斯国大药师的药术比咱们定朝差了好些,这几年本朝的众多大药师都解不开去斑膏的药方,他们就更不可能。”

李去病脸色自豪,道:“回春居士药术精湛无比,制的膏药方岂是波斯国大药师能解开的?”

“真是好奇回春居士是怎样的人,竟是能制出这么神奇的去斑膏?”秦婉静拿着帕子给秦立邦擦嘴角的油渍。

李晶晶瞧着秦婉静不像在试探,心道:原来我姨一直未将我是回春居士的事告诉邓姨。

过了一会儿,打猎的人陆续回来,都打着猎物,这次时间短,人又一下子去了近千人比野兽还多把野兽吓跑了,打到的野兽不多。

秦立邦、秦家浩吃的半饱,跑去瞧看别人家的收获,每看过一家,就扭头用力的朝秦婉静、李晶晶招小手,自豪得意的大声喊道:“静姐姐、晶姐姐,他们没我们打的猎物多!”

章县公、王县公、丰县公家的小姐及少爷走过来瞧看,数了数猎物,疑惑问道:“这可是奇了,我们进山比你们早,人比你们多,怎地打的猎物没你们多?”

“你们的运气怎么这样好,带着两个小小郎,还比我们打到的猎物多?”

“竟是还打了一只獾?!”

李晶晶笑道:“这只獾是静姐姐猎的。静姐姐特别厉害,今个除了猎了六只兽,还猎到了一只正在飞的大枭。”

“静娘的武功、箭术在我们当中一直是最好的。”“静娘有一回打猎猎到一只成年的狼。”王小姐、丰小姐由衷的夸赞秦婉静箭术好。

“我许久没有打猎,今个竟是发挥的很好,也是那些野兽呆笨倒霉,被我给射中了。来尝尝我们随从烤的肉。”秦婉静微笑递给王小姐、丰小姐六串烤好的鹿肉串,并不解释用的秘密兵器。

章小姐满脸不信,秀眉微蹙,伸脚踢了几下眼睛闭着一动不动的獾,又去挨个踢了野兔、野鸡、刺猬,目光不屑冷笑道:“你们快来瞧,这些兽身上有箭洞不假,可是都是早死透了!”

“原来都是早就死了的?”章家六位少爷立刻围过来,跟章小姐一样把猎物都踢了一遍,而后都用置疑讥讽的目光盯着秦婉静。

王小姐、丰小姐正吃着香喷喷的烤鹿肉,闻言面色微变,倒是没有去检查猎物。

秦立邦跑过来仰着小脑袋,一本正经的道:“它们没有死,只是中了箭晕了。”

章小姐瞟了一眼秦婉静,故意高声道:“一只兽中了箭晕就罢了,几只兽中了箭都晕了,真是好笑!”

章家的六位少爷问道:“不是说打了大枭吗?”“枭呢?”

“枭是不吉之兽,是以我让静侄女把枭弃了。”李去病心里后悔把那只枭弃了。

“枭是大鸟,飞行极快,岂是那么容易猎到?”章小姐语气嘲讽,笑道:“静娘,日后你要吹牛,就别说猎着枭,改说乌鸦。”

秦立邦用小手比划着猫头鹰的大小,急道:“静姐姐真的打到枭了,好大的一只!”

秦家浩气呼呼的叉腰大声道:“你们都说错了。静姐姐的箭术真的特别好,猎了好多的兽!”

李晶晶观察着秦婉静,见她一直不吭声,认为她性子懦弱,心里轻叹一声。

章家人正要离开,秦婉静拿着一只羊皮水袋站起身来,喝道:“站住。”

章小姐转身笑靥如花,目光挑衅,问道:“你被我们拆穿了谎言,恼羞成怒,仗着武功高要打我们吗?”

“睁大你们的眼睛瞧仔细!”秦婉静快步走到地上的猎物堆前,打开羊皮水袋,把里面的水倒在獾身上,接着倒在野兔、野鸡、刺猬身上。

肥胖的獾睁开眼睛挣扎着要逃生,野兔奄奄一息四只爪子地上刨土,野鸡叫着扑腾着翅膀动静很大,刺猬蜷成了一团。

章家人目瞪口呆,围观的几家人也是非常吃惊。

秦立邦得意洋洋跑到章家人跟前,大声道:“我说过的,它们都没死,只是晕倒过去,你们就是不信,诬陷我静姐姐。”

秦家浩张开小手臂拦住路,不放章家人离开,高声叫道:“你们快给我静姐姐道歉。”

秦婉静肃容道:“不止要给我道歉,还有李侯爷、李县主!”

章小姐面色阴郁,倒是能屈能伸,立刻走上前,鞠躬行礼道:“侯爷、县主、静娘,我们几人刚才只是戏言,请原谅我们。”

李晶晶问道:“你可做过兽医?”

章小姐目光不屑,摇头道:“我自是不会干那差事。”

李晶晶双眼射放犀利目光,接着问道:“那你刚才一口咬定那几只兽死透了,不懂装懂?”

秦家浩朝章小姐做鬼脸,道:“不懂装懂不是好小娘!”

秦立邦伸手指刮脸,笑道:“羞羞羞,不懂装懂。”

李晶晶忍俊不禁。心说:两个小熊表弟真是聪慧可爱。

章小姐羞愧气恼,面色通红,眼睛含泪,狼狈退下。

章家六个少爷见章小姐哭了,都为她心疼难过,走出几步气得叫道:“妹妹,她射箭好有什么了不起,一样比不过你!”

“姐姐,你手红好、性子温柔,比她强十倍。”

“秦府小姐的名声早臭了,她以后定没有你嫁的好!”

“她说射到一只大枭,刚才猎物里没有枭。”

秦婉静面色不变,招手叫过两名贴身奴婢小声嘱咐几句,派她们上了山。

王小姐、丰小姐早就饿了,叫自家兄弟随从回去赶快把火生起来弄午饭,这会子就先吃着李、秦两家的烤肉垫垫肚子。

两位小姐吃了一会儿,见自家第一波烤肉好了,这就道谢起身过去。

李晶晶低声问道:“静姐姐,章小姐是不是跟你有梁子?”

秦婉静缓缓点头,目光黯淡,轻叹一声,低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楚。”

“那就不要说了。”李晶晶不会强人所难。

她已吃得差不多了,小饮了一杯葡萄酒,环视四周,一半的人都回来了,正热火朝天的弄着烧烤,柴火烟雾里夹杂着浓郁的烤肉香气。

秦婉静柔声问道:“各府的小姐你都认清楚了吗?”

李晶晶摇头道:“我把她们的名字都记下了,就是有一些人对不上脸。”

何冬建立定朝,登基那日册封众人。

从三品官职以上的武官册封了三位国公、六位郡公、八位县公、十二位开国侯。

二十几年过去,多了李炳一个县公、李老实、李云霄两个开国侯。

今个来的众位武官小姐,除去尚郡公家的尚岚,其余的嫡小姐都来了。

三十几个小姐,李晶晶自是无法全部认得。

秦婉静笑道:“哪个小娘你不认识,说给我听,我告诉你她是谁。”

众人欢呼声此起彼伏,“芸娘与她的兄弟侄儿回来了。邓家打了许多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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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邓十七贪嘴中毒 小情侣解误会

“邓家除去打到一头大狼,还打了七十几只野兔、野鸡、松鼠、刺猬、山鼠!”

“我听说芸娘跟晶县主打赌,比谁家按人头均了打的猎物多。”

“邓家每回打猎都赢,这回定能赢了李家。”

又有人惊呼道:“邓十七郎猎狼受伤昏死了。”

邓芸脸蛋通红,香汗淋漓,带着由奴仆背着昏厥过去邓十七郎急匆匆的跑至,叫道:“小晶娘,你快给我十七哥瞧瞧他的伤势。”

原本邓芸组织这么多人出游是要带着医师,想到李晶晶药术高超,就没有带了。

李晶晶连忙让奴仆把邓十七郎平放于地,边给他把脉,边问道:“十七哥伤着哪里?”

邓芸哭道:“我十七哥后仰倒地头颅碰到山石,后脑勺流了血。正好我带着你制的止血粉给他涂了止住血。只是一会儿他就晕厥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李晶晶又让奴仆把邓十七郎扶了起来,查看他的后脑勺,见已起了一个鹌鹑蛋大的血泡,心说:脑内有瘀血,容易导致血管流通不顺,大脑缺氧。可是脉像显示又不像是这样。

邓芸急道:“怎么办,有没有救?”

邓家的众位少年个个面带愁容的围在一旁,丝毫没有打到很多猎物后的兴奋劲。

各家的小姐、少爷都走过来瞧看,小声议论。骊山不吉,去年尚亮在这里打猎瘫痪,今年邓十七郎又在此出了事。

邓十七郎的容貌在邓家众位小郎里长得最英俊,武功很高,书也读的好,已中了举人,秋季就要参加会试,前途无量。

众位小姐当中有两位喜欢邓十七郎,看到他受伤昏死,难过的哭起来。

“他昏厥是因为中了毒。”李晶晶翻看邓十七郎的眼底,更加确定,点头道:“对。他就是中了毒。”

邓芸目光迷茫,问道:“怎么会是中了毒?”

李晶晶解释道:“误吃不知名的毒果、被蛇蚁蜂咬,都能引起中毒昏厥。”

邓芸失声道:“那他中的毒厉害吗?”

李晶晶指着邓十七郎的脸部,道:“你从他外表看,除了昏厥,没有吐白沫、流血的状况,说明中的毒并不厉害。”

围观的众人目光疑惑,明明邓十七郎脑袋摔在山石摔晕了,怎么就成了中毒昏厥。

邓二十郎突然间大叫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十七哥在猎狼之前在小溪边吃了两个像山楂一样大的红果子。”

邓二十二郎慌道:“是的。十七哥摘了两个红果子要给芸娘吃,芸娘嫌果子不好看就没要,他就自己都吃了。”

邓芸懊悔无比,摇头哭道:“我要知道红果子有毒,定是不让十七哥吃的。”

众人当中有几个刚才在山里小溪水草边瞧到了这样的红果,亏得没摘没吃,不然跟邓十七郎一样中毒了,回想起来真是后怕。

李晶晶望着泪流如雨露出小女儿柔弱一面的邓芸,柔声道:“你别哭了,他中的毒并不深,我这就先把他弄醒,然后给他吃下内用去毒丸。”

邓芸无比感激的道:“小晶娘,谢谢你。”

望月早就有眼色的从树林的马背上取回了轻便的银针包。

李晶晶在潭州跟王大医师学了为期三年的银针术,已达到医师水平,专门用来给昏厥的急诊患者扎针,好让他们醒了能够吃了药丸保住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李晶晶当场用银针刺下邓十七郎脸部、颈部六处大穴,把他扎醒,而后立刻给他吃下内用去毒丸。

邓芸抹泪道:“十七哥,你可要吓死我了。”

邓十七目光似在回忆,幽幽道:“我打狼之前就觉得四肢无力,以为是饿了,后来我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几百只蝇子在耳边飞,一下子昏了,你们在我耳边喊叫,我断断续续能听到,就是醒不过来。”

邓家众少年七嘴八舌的道:“十七弟,你在溪边摘的野红果有毒。”

“十七叔,你嘴太谗了,误食有毒的红果。”

邓十七郎面带愧色,点点头道:“下不为例。”

邓芸以为邓十七郎害羞了,道:“十七哥,你的命是晶娘救的。”

邓十七郎坐在地上,仍是有点无力站不起来,连忙向李晶晶拱手

道:“多谢晶娘救命之恩。”

李晶晶笑道:“你中的毒并不深,顶多再昏厥一天就能醒过来。我只是提前让你醒了。”

“晶娘,你真是实在。”“晶娘,多谢你。”邓家人心里更加感激。

邓芸直接感动的抱住了李晶晶。

那仰慕邓十七郎的两位小姐容貌生得都是中等偏上,走上前来蹲下,喜道:“十七郎,你终于好了。”“十七哥,你以后可不能再乱吃野果。”

邓十七郎点点头,想要站起来,突然间身子一僵,俊脸红了。

戴着红水晶凤钗的小姐蹙眉望向旁边戴金刚石凤钗的小姐,蔑视道:“你怎么在邓十七郎面前放臭屁?”

戴金刚石凤钗小姐侧脸望去,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神立刻变得非常凶恶,叫道:“谁放臭屁了,明明是你放的,还赖在我身上?”

“我刚才亲耳听到是你放屁声!”

“你张口说瞎话,也不怕天黑遇到鬼挡路!”

“你咒我遇到鬼?”

“你贼喊抓贼诬陷是我放的臭屁,天黑恶鬼就得去找你。”

两位小姐语速特别快,几个呼吸间已经骂了好几句。

眼瞧着就在她们差点打起来时,邓十七郎摇头道:“对不起。我刚才没忍住,那个啥,是我放得。”

两位小姐面面相觑,在众人的哄笑声羞愧的无地自容低下头。

邓芸瞧着这两位平时总围着她打转非常讨好的小姐,心里轻叹一声。

李晶晶见邓十七郎双手捂着肚子,立刻跟邓家众少年道:“他要出恭。你们快带他去茅厕,顺便把他身上仔细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蛇、蚁、鼠咬的痕迹。”

“快让让路。”邓家两个少年把邓十七郎搀扶着去了茅厕那边。

邓芸不放心,又叫了两个兄弟过去帮着给邓十七郎检查身体。

两人小姐带着奴婢竟是跟着去了茅厕那边的树林,边走还气呼呼互相骂着。

刚才过来吃烤肉的王小姐抿嘴笑道:“芸娘,你家十七郎蛮受欢迎的,出个恭都有两位小娘亲自等候。”

邓芸哭笑不得挥挥手道:“得了。你打趣我十七哥了。”

秦婉静刚才见邓十七郎出事没好意思问,这会担忧的问道:“芸娘,你可曾看到我二哥?”

邓芸答道:“他跟我们一起上的山,后来觉得跟我们在一起,打不到猎物,就走到前头去了。”

邓十六郎摇头晃脑道:“他是不是去找张家的丽娘了?”

邓芸的侄儿邓小三大声道:“张家早就回来了。丽娘刚才不是过来了凑热闹了吗。”

一会儿,秦安林带着两个随从及秦婉静刚才派上山的奴婢都回来了。

秦安林俊脸红扑扑,手里提着三只野鸡、野兔。

他的两个随从,一个抬着一只土黄皮毛的大狍子、一个背着一只成年长着鹿角的梅花鹿。

秦婉静的奴婢手里提着一只大猫头鹰。

众人见秦安林竟是猎到三只大兽,均是大声欢呼起来。

“林郎真是好样的。”

“林郎的武功箭术不亚于尚亮,又是长安书院的军官,自是比我们猎的野兽多!”

“林郎,这只梅花鹿瞧着眼熟,我们好像也碰到它了,可惜它非常灵敏,一听到脚步声就跑得远远的。”

秦安林笑声朗朗,特意高声道:“这枭可不是我猎的,是我妹妹静娘猎的。刚才有人怀疑她,她的奴婢进山把就弃了的枭找了回来。”

秦立邦、秦家浩早就尖叫着奔跑过去相迎,秦婉静跟着面带自豪喜悦走了过去。

张丽被她的妹妹、几个兄弟侄儿起哄的羞答答走过来,赞道:“林郎,你今个打猎可真厉害。”

秦安林瞟了张丽一眼,目光带着一丝恼怒。

众目睽睽之下,张丽面色尴尬,双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秦婉静自是知道自家二哥小心眼的性子,忙拉着张丽在她耳边低声打趣道:“二嫂,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我二哥瞧你都瞧傻了。”

“我刚才上山去打猎,头发都乱了,不漂亮了。”张丽信以为真,羞得低下头来。

“二嫂,我二哥可是为了你独自跑到深山里头打猎。今个他能打到这么多这么好的猎物,也是因为想着给你争面子呢。”秦婉静招手叫过秦安林的一个奴仆,让他把大狍子送到张家那边去。

张丽满心喜悦在众女的羡慕目光当中回了张家那边。

秦安林正低声嗔怪秦婉静把大狍子送给张家,张丽只有七岁嫡亲的小弟弟咯咯笑着跑过来,朝众人行礼之后,跑到秦安林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秦安林立刻眉开眼笑,道:“我每隔十日轮休。”

张丽的小弟弟噔噔噔跑回张家,很快又跑了过来,缺了两个大门牙的小嘴上下张合,又是在秦安林耳朵说了几句,等着他点头,朝众人挥手离开了。

秦婉静见秦安林笑容满面,轻声问道:“可是张家人邀请你用饭?”

秦安林喜滋滋道:“丽娘的两个哥哥邀我十日后去白云观上香。”

秦婉静抿嘴微笑,又道:“二哥,二嫂性子内向,如今只是跟你定亲,还未成亲,是以她很害羞,不想在人前跟你多说话被人说笑。你以后可别再误会了二嫂。”

秦安林笑着点点头,道:“谢谢你刚才帮我把狍子送给她。”

李晶晶将兄妹的对话都听到了。心里暗赞秦婉静大气善良。

田素素及她的弟弟、侄儿下山回来了,打的猎物自是没有邓家多,可是打到一头长着一对角成年公羊鹿。

李晶晶招手道:“素娘,快来我们这里先吃点烤肉。”

“那我可不客气了。我得给我弟弟、侄儿拿些。”田素素着实饿坏了,拿了两大把烤肉串,没有吃独食,而是与四个弟弟、侄儿分着吃了。

有几位与田素素关系交好的小姐拿了烤肉串过来,田素素落落大方的收下了。

李晶晶今个一直观察着三位国公府的小姐,心说:三位姐姐都不娇气,也不自私呢。

一会儿,邓老四满脸笑容带着将士提着猎物满载而归时,邓十七郎已跟没事人一样与邓家少年一起喝酒吃烤肉还高声唱着歌。

邓老四哈哈大笑,兴高采烈的道:“晶县主,你家的弩厉害,箭更是厉害。我今个可是过了回神射手的瘾。你给了我二十三支箭,我竟是射中了十七只猎物。”

他依依不舍的把军用中型弩还了,还把八只猎物送给了李家。

邓家人告诉邓老四,李晶晶救了邓十七郎的事。

邓老四这就带着邓家人过来敬了李晶晶一杯酒,诚恳的道:“晶县主,你救了我家十七郎的命,日后有事你直管吩咐。”

邓小二郎笑容狡黠,凑过来小声道:“晶姨,你救了我十七叔,就让他以身相许报答你,你看行不行?”

李晶晶装作没听见,挥手如同赶蝇子一样直接邓小二郎赶到一旁去。

邓芸伸手给了邓小二郎一拳,却是笑道:“你现在说这话早了,等我十七哥中了进士再说!”

这时,之前跟着李去霄、何义扬上山的那名将士飞快的从官道那边跑过来。

望月眼尖,叫道:“小姐你瞧,那个将士跑过来了!”

李晶晶站起来望去惊诧道:“怎么他独自一人回来了?”

李去病蹙起眉头,目光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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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月底更新多了,把我累坏了,最近要缓缓。

字数少点请亲们见谅。

11 李家狩猎大获全胜 众小郎仰慕晶晶

将士跑至草地,隔着五家人便激动的朝李家这边挥手,气喘吁吁大声叫道:“李侯爷、晶县主,七皇子、霄世子猎到了一只山豹、三只狼,还有好多野兽,多的拿不回来。他们怕回来晚了比试就输了,让您们快派几个人过去接应。”

“山豹非常聪明,极难猎到!”

“七皇子、霄世子太厉害了,不到半天功夫,竟是猎了山豹、狼。”

“他们猎了有多少野兽,竟是拿不回来?”

“我去接应!”

“我早吃饱喝足了,我要去山里接应七皇子、霄世子!”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沸腾了,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看看那头倒霉的山豹。

李晶晶大喜,立刻点了李去病两个随从的名,正要跟秦家借几个男随从,各家的众位少年纷纷激动的奔向那位将士,让他这就带他们去山里接应。

“儿郎们,随我去迎迎猎到山豹的七皇子、霄世子两位少年英雄!”邓老四大吼一声,带着几十个血气方刚激动不已的少年浩浩荡荡由将士领着跑去山里。

秦婉静把秦家黑白熊孩子摁住了不让去。两个熊孩子当众打起滚来。

秦婉静喝道:“再不起来,下次就不带你们来了!”

两个黑白熊孩子哭哭啼啼的坐了起来,抱怨的双手拍着草地。

李去病过去,把他们抱到了一旁,柔声道:“那边的山路非常崎岖,你们上不去。你们在此等等,他们很快就回来。”

邓芸由衷的赞叹道:“晶娘,你二哥可真厉害,竟是猎到了一头豹子、三只狼。我家输了。今个你家的份子钱我出了。”

李晶晶点点头,秀眉扬起,自豪的笑道:“可不是我二哥一个猎到的哦,还有七皇子及他们的随从。”

邓芸诚恳的道:“谢谢你之前给我使眼色。”

李晶晶道:“七皇子跟我二哥自小特别顽劣,在潭州时把附近山里的野兽祸害个遍,这回又来祸害长安附近的山了。”

她回想起两人几年前曾经用弹弓把李炳的信鸽射杀挨打挨骂,不由得笑了。

邓芸笑道:“晶娘,你笑起来真美。”

李晶晶反问道:“好像我不笑时就不美?”

邓芸打趣道:“哟,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

两女笑成一团。

秦家黑白熊孩子在一旁跺地急道:“霄哥哥、扬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我要看山豹!”

李晶晶没好气道:“你们再急也没有用。不如睡一觉养足精神,醒来了就能看到山豹。”

秦婉静哄着他们去睡了。

李晶晶见秦婉静文武双全聪慧大气,对待黑白熊孩子非常有耐心爱心,对她的好感又增添一分。

半个时辰之后,一群人或抬或提着许多猎物,簇拥着笑声豪迈爽朗空着双手的李云霄、何义扬,雄纠纠气昂昂似打了大胜仗从官道那边走过来。

“七皇子、霄世子打了一只山豹、三只狼、三只狍子、两只梅花鹿、两只野羊、两只小野猪、两只雉鸡、两只竹鸡,二十六只野兔、野鸡、松鼠、野山鼠。”

“七皇子、霄世子说今个三个时辰太少了,要是再久点,能把另一只山豹也猎着。”

早有几个少年扯着正在变声的鸭公嗓在众位小姐面前激动万分的叫嚷起来,仿佛打猎凯旋而归的人是他们。

秦家黑白熊孩子被秦婉静摇醒,听到李云霄、何义扬回来了,赶紧顺着喧闹声跑去,尖喊尖叫的从人群里挤了进去,被两位少年抱了起来。

“小叔叔、妹妹,骊山的野兽比潭州的山多多了,这次时间太短了,我与小瘦子都没打过瘾!”李云霄胖呼呼的脸红扑扑,已是累的汗流浃背,身上的棉质衣裤多处被山林的树枝挂破,黑色快靴沾满泥土。

李晶晶嗔怪道:“再不回来,太阳就要落山了,还说没过瘾呢?”

李云霄笑道:“妹妹,现在离夕阳落山还早。”

何义扬朝李晶晶伸激动道:“晶娘,我们猎到这么多野兽,有你一半的功劳!”

他们使用的改装过的军用中型弩、弹弓是李晶晶提供的图纸,箭头上淬了超强迷魂药也是李晶晶提供。

李晶晶并不居功,笑道:“是你自个聪明,叫着军士带路去了野兽出没多的地方。”

“我就知道不跟去,你们也打着许多的猎物回来。”李去病面带自豪笑容接受着众人极为羡慕的目光。

“你们快去小溪边洗把脸,想吃烤什么就说,我这就让李开、李心烤去。”李晶晶见何义扬邪笑着望向邓芸,忙道:“芸娘已经认输,答应给我们付份子钱。你可别乱说话,让她下不了台。”

何义扬一挥手,高声道:“让邓家小娘瞧瞧我们兄弟闹得玩拿弹弓打的鸟!”

身材清瘦的林海提着四尺高的大布袋走到何义扬跟前,把里面的还在扑腾的鸟全部倒了出来。

麻雀、喜鹊、斑鸠、白头翁、黄鹂等十几种近二百只鸟,麻雀数量占了八成。

几十只鸟还活着,扑腾着翅膀拼命的挣扎。

众位少年瞧着何义扬、李云霄的目光更加狂热崇拜,纷纷大声赞扬。

十几位小姐向高大英俊的何义扬目送秋波,便连李云霄也收到了几位小姐爱慕的目光。

邓芸自是惊呆了,好一会儿才道:“霄郎可真厉害,我们输的心服口服!”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何义扬老气横秋的冒出这一句,不计较邓芸没夸他,在众位少年的数鸟声中拉着李云霄去小溪边洗脸,而后吃烤肉喝酒。

今个李家去打猎的人最少,却是收获最多,用将各家超出几条街的猎物数量取得了第一。

何义扬派林海给了那位领路的将士十两银钱、半只烤兔子及一壶美酒。

“小人能亲眼目睹七皇子与世子绝世箭法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还收什么银钱。”将士正饿得紧,收了烤兔与美酒,不要银钱,被林海硬塞在怀里,欢天喜地拜谢何义扬,而后走了。

众位少年激动过后冷静下来,便跑过来取经,“七皇子,你与霄世子是怎么打到这么多的猎物?”

“你们打的猎物,除了布袋子装的那些鸟,其余的都像是死透的,可是在箭上涂了什么?”

“你们怎么猎到的豹子?”

李云霄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哪顾得上解释,双手握着李晶晶递过来的烤肉串,吃得满嘴是油。

何义扬挑眉邪笑含糊道:“我与小胖子合作打了多年的猎,配合的非常默契,是以猎到这么多的野兽。”

两人越是神秘,众位少年就略想知道,只是等两人吃饱喝足小歇片刻,就要返回长安了。

“七皇子、霄世子,下回你们打猎能不能带上我?”

“带上我与我的四个兄弟侄儿。”

众位少年连声恳求,都快要给两人跪下了,才终于瞧到了何义扬、李云霄点头。

李云霄胖呼呼的脸粗粗的眉毛微蹙,一本正经的道:“我们一次可带不了那么多人。顶多十个!”

众位少年又开始争抢十个名额。

何义扬冒出一句来,“长安书院的优先!”

李晶晶高声道:“霄伢子,下次你们带人来山里打猎,不许打鸟!”

李云霄连忙笑着点点头,何义扬也赶紧的应下。

将近酉时,众人准备打到的猎物捆绑系在马背上,准备返回长安。

李家打的猎物多,来的人少。邓芸便派了自家的十几个随从帮李家携带猎物。

众位少年这时才将早就准备好的自己亲手打的猎物送到了心怡的小姐面前。

李云霄原以为眼前的十几个脸色羞红的少年提的野兔、野鸡、松鼠是送给他,让他教着打猎,岂料都是给李晶晶,立刻瞪眼急道:“我家打了那么多的猎物,不用你给我妹妹送。”

“你们又不是打了豹子、狼、老虎,这些剥了皮没几块肉的小兽也好意思送给晶娘?去去去,都拿走。”何义扬说话尖酸,直接挥手赶人。

倒是有个厚脸皮生得非常清秀英俊的十一、二岁的少年提着两只灰色皮毛野兔不肯走,问道:“别家的兄弟都同意家里的姐妹都收下了,你家怎么就不同意呢?”

何义扬环视四周,竟是真如这位少年所说,就连霸道彪悍的邓家兄弟也允许邓芸收了十几位少年送的野兽。

李云霄倔强的道:“别家是别家,我家不同。妹妹是我的,我能给妹妹打野兽。”

小少年将两只可怜的野兔高高提起,朝李晶晶大声道:“晶县主,我回去用两只野兔的皮毛给你做个冬天用来暖手的毛筒子。”

“我家有毛筒子,还是狐狸毛的。不用你做。”李云霄声音更大更高。

“这是我的小心意。回头我做好了上贵府送给晶县主。”小少年冲已经急眼的李云霄笑笑,而后在何义扬怒视下洒脱的走了。

李晶晶认得这位少年,他名叫梁旭升,是梁郡公的嫡长子梁通世子的嫡子。他的姐姐叫梁旭玉,生得没有他好看,不过人很温柔。

等着李云霄、何义扬回到了府里,用过晚饭去了大厅跟家人激动的讲述今个打猎的过程,李家奴仆清点野兽时发现了多了一头狼,连忙禀报给他们。

何义扬纳闷道:“怎么多了一头狼?”

李去病微笑道:“今个只有咱们家与邓家打到了狼。”

“坏了,这只狼是我们马上返回时邓十七郎跑过来要送给妹妹的,我不同意收,他竟是玩阴的,让他家奴仆把他打的狼混到咱们家的野兽里送到咱们家里!”李云霄又气又急拍桌子,叫道:“我这就把狼给他还回去。”

李晶晶菀尔道:“我给他解了毒,他送我一只狼答谢而已。你若还了,显得咱们家小架子气。”

贺氏问道:“邓十七郎怎么中了毒?”

李晶晶道:“他嘴馋误吃了毒果昏厥过去,把芸娘及邓家兄弟吓坏了。”

曲氏摇头道:“邓家十七伢子怎地这么大意?”又跟李家众人嘱咐一回,让他们在山里不要乱吃果子。

贺继业、李云飞好端端的突然间哭了起来,竟是哭得非常伤心。

贺氏连忙把两个小家伙搂过来,问道:“我的儿,你们怎么了?”

两个小家伙鼻涕眼泪一大把,“不公平。没带我们去骊山打猎。”“秦家两个表哥都去了。我们没去。”

李晶晶解释道:“我是头一回跟着那么多人去远处打猎,怕人太多把你们弄丢了,这才没告诉你们。”

贺继业哇哇哭着反复道:“秦家表哥都去了,偏偏不带我们去。”

李云飞伤心的哭道:“姐姐带着二哥与扬哥哥去了,不带我们去,分明是不喜欢我们。”

“不是我带他们,是静姐姐带的。”李晶晶柔声道:“你们是没瞧见,今个早晨在城门口集合时,人乌泱乌泱,马都有近千匹。你们那么小,又不听话爱乱蹿,万一被马踢着如何是好?”

曲氏蹙眉问道:“那么多人呢?”

李去病点点头,道:“我们都没想到能去那么多人。”

李云霄大声道:“秦家两个小弟弟没跟着我与小瘦子打猎,他们一直跟着小叔叔、妹妹与静姐姐就在山脚下呆着,哪也没去。”

两个小家伙仍是放声嚎哭。

“人家姐姐都是带着弟弟去,只有我们姐姐不带。”

“姐姐明明知道我们天天在家里出不去,去骊山打猎野炊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带我们。”

何义扬哄道:“四弟、五弟莫哭了,明个若是天气好,我带你们去荷园游湖。”

李云飞哭声小了些。

贺继业仍是大哭道:“荷园游湖得去。我们还要去骊山打猎。以后姐姐去玩,都得带着我们。”

曲氏心最软,最先开口道:“晶妹子,你以后就带着他们去吧,就是得注意着安全。”

李老实是觉得孪生子老是带在家里也没意思,不如跟着出去见见人,便道:“晶妹子,下次再有类似的事,你还是带着他们。”

贺氏道:“去是可以去,就是得听话,不然去了调皮捣蛋不服管,那可不行。”

李云飞、贺继业连忙承诺道:“我听姐姐的话。”“我一直都听姐姐的话。”

李晶晶难得好说话一回,点点头道:“下回人少点,我就带你们去。”

李云飞、贺继业一听仍是不满意,边哭小身子边抖着,泪如泉涌,可怜兮兮瞅着贺氏,又去瞅着曲氏,哭道:“姐姐还是不想带我们去。”“人多了姐姐仍是不带我们去啊。”

李晶晶终于妥协的挥挥手道:“好了。以后只要是这样的活动就带着你们。”

“哦。姐姐同意了。”“姐姐下次带我们去骊山哦。”两个小家伙立刻收了眼泪,泪珠子还往下流,竟是开心咯咯笑了起来。

李家人商量过后,将李云霄、何义扬打回来的猎物,给皇宫与贺慧淑那里各送去一头狼、一只狍子、两只野兔、两只野鸡,给曲家送去一只野羊、一只小野猪、两只野鸡、两只松鼠,其余的自家留着。

李晶晶把山豹跟那头雪豹关一起养了,那些鸟能活得就养在鸟笼里,已死的就焚烧了。

何义扬听贺氏的话这就带着自己亲手打到的猎物进了皇宫。

何冬早就从邓国公邓镜那里得知了今日狩猎的整个过程,听到何义扬去了立政殿送猎物,龙颜大悦,立刻过去。

何义扬正带着何义珏去殿外台阶下的院子瞧看打到的狼,何义珏瞧到狼吡牙咧嘴害怕的躲在他身后,被他喋喋不休说教呢。

慕容英哭笑不得,柔声道:“扬郎把义珏抱回来。”

何义扬摇头道:“弟弟,你连受伤的狼都怕,胆子太小,这可不行。李家的两个小弟弟,比你还小一岁,连受伤的豹子都敢摸。”

何冬正好瞧到这一幕,把何义珏抱了起来,跟何义扬笑道:“我儿今个可是出尽风头,让邓家十一个小郎输的心服口服。”

何义扬行礼之后,实诚的道:“不是我一个人打得,还有小瘦子、四位随从。”手指着站在身后的林海,笑道:“小林子飞上树,负责给我们寻找猎物。他发现的山豹与狼。”

何冬当即赏赐何义扬的四个随从每人十两黄金。

何义芸闻讯赶过来,好奇的问道:“邓家兄弟个个是打猎高手,七弟与霄弟能赢了他们,可不简单。七弟,你们打到了多少猎物?”

何义扬笑道:“让小林子给你说说。”

林海便绘声绘色的描绘整个进山的打猎过程。

何义芸喜出往外,道:“七弟,下回皇室派与武官派比试打猎,我们可就都靠你了!”

何义扬摇头道:“我与小胖子不分开,更不会成为对手。我要归到武官派。”

何义芸瞪眼道:“这怎么行,你明明是皇子,归我们皇室派。”

何义扬邪笑道:“你要是嫁给小胖子,小胖子成了驸马,他就是跟着你归了皇室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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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李炳急调南地军 皇子请李家游荷园

何义芸脸羞红,恼道:“你说什么浑话。他比我小五岁呢!”

“贺姨还比李叔叔大三岁。李叔叔跟贺姨成亲时只有十岁。你怎么就不能嫁给小胖子了?”何义扬余光见何冬若有所思,接着道:“李家家规极严,小胖子一辈子都不能纳妾,就只有你一个妻子,他又是跟你弟弟我一样的文武双全,你嫁给他是极好的事。”

何义芸羞得低下头来。心说:先生又不是霄郎一个孙子。

慕容英忍俊不禁,指着何义扬道:“瞧你自信成什么样,竟说自己文武双全。”

何冬笑道:“武今个展示了一回,还算过得去,文还不知道。”

何义扬目光非常自信的道:“过几天长安书院夏季招学子考试,儿臣会以慕容扬的名字与小胖子同去参加考试。”

何冬点点头道:“你去考考也好。书院的那些老古董也不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何义扬挑眉道:“三年后儿臣还要参加春季府试、秋季会试!”

何义芸抬头笑道:“咱们皇室还没有人参加过科考,你是头第一个。你要是考不过,可别说是我弟弟。”

何义扬脸色微变,道:“我都说了,我的名字是慕容扬,我考中或是考不中都与皇室无关。这是我个人的事。”

慕容英走过来,柔声道:“谁说是你个人的事,这是咱们家的事。你只要努力去读书,府试会试考中了是咱们家的荣耀,考不中咱们家也不会怪你。”

何冬故意道:“英妹,我是瞧着扬郎心思没完全放在读书上头,他考个举人还行,考个进士可就难了。”

何义扬不再解释,道:“三年后便知分晓。”

亥时初,何义扬出现在宣政殿的御书房,站着听何冬与兵部尚书尚胜山说北地的战事军报。

何冬起身走到挂有定朝地图的墙壁前,缓缓道:“先生要急调南地军队到北地。”

尚胜山目射精光,快步走过去,低声问道:“陛下,先生可是要有大的动作?”

“先生在北地励精图治五年,自是不能只夺回两座城府。”何冬手指着地图上面匈奴皇朝的版块,目光向往豪情壮志的道:“先生想把匈奴皇朝赶出千里之外!”

尚胜山禁不住叫道:“终于等到这一天。”

“是。朕从登基的那天起就开始等着,足足等到现在。”何冬目光无比期待,手指抚向地图上写着匈奴皇朝的地方,声音深沉,道:“先生说这回若是成功,本朝百姓就能不再受匈奴兵祸,朕与朕的后代江山稳固。”

何义扬热血沸腾。

尚胜山激动的跪了下来,急切的道:“陛下,求您派臣去跟随先生大干一场。”

何冬扭头笑道:“尚世子,你已是不惑之龄的人,还这么激动。快起来。”

尚胜山除去是兵部尚山,还是尚郡公的嫡长子——郡公世子。

尚胜山老脸竟是红了,不肯起来,高声道:“陛下,上回臣请愿跟随先生去北地,您就没有同意,这回求您允了。”

何冬双手扶起尚胜书,道:“你这个兵部尚书是先生向朕推荐的。你在兵部坐阵,朕与先生才放心。”

尚胜山长叹一声跟何冬定下调遣南地的军队一事之后便告退。

何义扬正要开口,何冬挥手道:“朕比你们任何人都想去北地,可是朕能去吗?”

何义扬不是头一回到御书房跟大臣跟何冬商议国事,也将朝规背记了,自是知道身为皇帝,除非特殊时期否则离开长安就要被文武百官弹劾,轻则权力被架空,重则被逼退位。

“父皇乃万金之躯,绝对不能去险恶的北地。”

何冬心说:你不骂我昏君,叫我父皇了。不容置疑的道:“你打消去北地的念头,老实在长安呆着。”

何义扬立刻吊着脸。

何冬接着道:“等先生回来,我再跟他提一回,请他收你为徒。”

何义扬这才露出欢喜的笑容。

何冬从一堆奏折里翻出一个递过去,肃容道:“吏部尚书一职空缺,这是由吏部几位官员商议之后拟的人事官职变动折子。我要听听你的见解。”

原来的吏部尚书是刘枫,受嫡女刘丽清推人落湖的事影响被免了官职。

这件事何义扬自是知晓。

他打开奏折,细细的瞧着,看到中间出现李长生的名字,敏感的抬头,正对上何冬慈祥的目光,一时以为是幻觉。

半夜下了场大雨,清晨天气凉爽。

曲氏见贺氏没有请贺慧淑母子,就打消了请曲家人到荷园的念头。

李家人用过早饭,就由何义扬带着坐马车去了皇家荷园。

李云霄与何义扬骑着马走在前面。

李晶晶昨个骑马把屁股颠的疼坏了,昨晚回去就用药膏涂了,今早就好了,自是不会再骑马,坐在了马车里面。

一行人到了荷园,便得知今个他们来的最早,稍后还有几波皇室的人过来。

李晶晶跟面色有些紧张曲氏的道:“奶奶,荷园非常大,各玩各的,碰到面打个招呼就是了。”

贺氏菀尔道:“娘,咱们府里出得早,皇室的贵人一般出来的晚,说不定都碰不着。”

曲氏这才心情平缓些,由来过一回的李晶晶领着路四处游玩。

湖风清凉,湖水因半夜下大雨有些混浊,湖面一片片相连的碧色荷叶红色荷花,众人在湖畔散步心情极佳。

李晶晶笑道:“端午节前这里的荷花都是含苞待放,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色彩单调,哪似今个粉红、红色、白色万朵荷花绽放,花香四溢,美似仙界。”

贺氏目光幽幽,缓缓道:“美中不足的是湖水有些黄。”

李晶晶猜测贺氏多年前来过荷园,见到过它最美的景色,是以今个见了回忆起往事。

李云飞双手握着两只盛开的粉色荷花,噔噔跑来大声叫道:“奶奶、娘,哥哥带我们采到的荷花,送给你啊。”

贺继业拿了两朵刚开了一半的红色荷花,跑在李云飞身后,喊道:“姐姐,你看喜欢吗?”

三女收到荷花,均露出笑容。

李家人上了一艘中型的皇家画舫,船头船尾由六个太监划桨,兴致勃勃游湖。

李云飞走到船头,朝三名太监问道:“请问有没有网啊?我想打湖里的鱼吃。”

一位中年太监连忙答道:“小少爷,画舫里面没有网,打不了鱼。”

李云飞接着问道:“有没有鱼杆,我想钓鱼吃。”

中年太监尴尬的摇头道:“实是抱歉,画舫里没有鱼杆。”

李云飞走到趴在船窗前不知瞧着何处发呆的贺继业身旁,嘟着嘴小声道:“四哥,咱们今个猎不了鱼了。”

贺继业慢慢的转过脸来,小脸表情一无所知,问道:“猎什么鱼啊?”

“昨个二哥跟扬哥哥猎到那么多的野兽,我跟你说过今个来猎鱼,你忘记了?”

“你没有说过。你记错了。”贺继业笑起来露出玉米粒大的两排整齐的小乳牙,扭过脸继续瞧着湖面随风摇曳的荷花。

李云飞摸摸小脑袋,自语道:“那是我记错了?”

何义扬道:“你们想钓鱼,我让人下午安排。”

“哦!”“扬哥哥真好啊。”两小开心雀跃。

曲氏笑道:“太和镇西边也有一个大池子,荷花有个几百朵,每年盛夏,许多细伢子跳到池子里游泳。”

李老实憨声道:“娘,那个荷花池比这个小多了。”

曲氏扬眉强调道:“太和镇的池子不要银钱,这个收银钱的。”

李晶晶笑着朝何义扬问道:“听说荷园的开销很贵。你请我们去玩一趟花了多少银钱?”

何义扬怕曲氏听了心疼多花银钱,低声道:“皇家荷园游玩分为几等,每等都按人头算,咱们今年是一等,每人收三十两银钱。”邪笑道:“怎么小扣门,今个你要破费替我出了这笔银钱?”

李晶晶挥袖,瞪眼道:“你让霄伢子评评理,我扣门吗?”

“我妹妹才不扣门呢。”李云霄立刻从船尾快步走过来,打了何义扬肩膀一下,低声道:“你忘了咱们打猎使的铁箭箭头上的药是我妹妹给的,那一瓶可是千金难买!”

何义扬突然间想到什么,连忙嘱咐道:“小晶娘,陛下昨晚特意说过,迷魂药方子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李晶晶心说:迷魂药是回春药府的灵药材所制而成,药效极强,方子就算泄露出去,也没有人能制出同样药效的。

李云霄笑问道:“妹妹,你那个郊外的园子建的如何了?”

李晶晶磕着瓜子,低头道:“刚建几天。我是来了荷园之后想到建这个园子,园子建好之后,我可能要擦亮眼睛找人合伙开一家高等聚会场所,谁来游玩按人头收银钱。”

何义扬眼冒精光,高声道:“小晶娘,你还找什么合伙人,就我与小胖子了!”

李晶晶反问道:“你权力很大,在长安城说话能算数吗?”

何义扬眼睛圆瞪,自信满满的道:“我是皇子,自是权力很大。”

李晶晶道:“你见了皇妃、王妃不是一样要鞠躬行礼?”

何义扬蹙眉问道:“那你要找谁合伙?难不成找我父皇或是皇后?”

李晶晶敷衍道:“回头等园子建好了再说。”

她是想着通过师母丁素然牵线,跟慕容英及道教合作开个大园子,只是又觉得家里不缺银钱、长安局势非常复杂,没有必要为了银钱弄得那么累。

贺氏是知道李晶晶花了几万两银钱买地建造园子的事,特意把她叫到跟前,语重心长的道:“晶娘,娘劝你建好园子之后,不要弄成收银钱的高等聚会场所。日后谁对你真心实意好,你就请她带着家人朋友到园子里免费游玩。”

李晶晶静静思考。

贺氏接着道:“游园的银钱才有多少,岂会被长安的富贵人家放在眼里?”

李晶晶目光渐渐清明,点点头道:“娘,您说的对。我就听您的。”

且说融王府邓王妃母女带着邓氏母女、立王府欧阳王妃母女带着欧阳家族的女眷,也是今个来到了荷园游玩。

两拔人前后脚到的。

只因邓氏原来定亲的是何立,后来何立背信弃义娶了欧阳王妃做正妻,要让邓氏做平妻,被邓母与邓氏拒绝,自此与何立反目成仇。

邓王妃是何立嫡亲的嫂嫂,见面却从不说话,连带着不理会欧阳王妃。

何立毁婚约的事连何冬都觉得对不起邓氏母女及邓王妃,是以何冬、慕容英都不曾出面调解过。

邓王妃与邓氏母女晚一刻钟到,得知欧阳王妃来了,邓王妃当着荷园管事宫女的面骂道:“我提前十天订好的,当时她还没订。不要脸的东西,她明知我请我妹妹来,还要今个来显摆。”

邓氏低声道:“姐姐,欧阳王妃故意比咱们提前来一刻钟,好叫外人认为咱们明知她来才跟过来的。”

邓王妃挥挥手道:“她那点小聪明也就耍得了何立这个蠢货。有心人来荷园一查订园记录就知道事情的真相。”

姐妹说着话进了荷园。

何敬芙亲昵的拉着秦婉静的手,笑眯眯问道:“听说你昨个在骊山打了一只枭?”

秦婉静点点头,谦虚的道:“我打得猎物都不够瞧。七皇子与霄世子打得猎物才叫多呢。”

何敬芙忽地低声问道:“听说昨个李家骊山打猎的费用是邓家出的,给将士的赏银是七皇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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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本月工作超多,本月月底我还要带放暑假的女儿去旅游,为了月底不断更,正拼命的存稿,所以最近更新的字数就少了些。请亲们体谅。

13 李家初见两王妃 欧阳王妃坠楼起杀心

秦婉静听得话中有话,心里为李家打抱不平,却是不问何敬芙这话是从哪里听到的,笑道:“你昨个没瞧到,可有趣了,邓家非要跟李家打赌比试打猎,输家给赢家付份子钱,邓家输惨了,芸娘大气愿赌服输,给李家付了份子钱。”

何敬芙静静听完。

秦婉静继续道:“另一件事是这样的,霄世子打猎时把装着碎银的钱袋落到山里,身上只有几张百两银钱的银票。七皇子就出了十两银钱打赏了将士。”

“原来是这样。”何敬芙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到了中午,几拔人相继登上荷湖畔边最高内里设置最为华贵的阁楼用饭。

李家人来得最早,占了最高层的位置最好的大包间,有八面窗户,打开视野非常开阔,湖风灌入,十分清凉舒服。

宫女先端上水茶点心干果蜜饯,西湖龙井、黄山毛尖、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

李家人入坐用了些,八个宫女鱼贯而入,呈上凉菜、热菜、汤二十一道。

凉菜四冷荤酥姜皮蛋、京都肾球、酥炸鲫鱼、凤眼腰,四冷素斋扎蹄、素笋尖、斋面根、素白菌。

热菜四热荤:鸡皮鲟龙、蟹黄鲜菇、玉簪出鸡、夜合虾仁,四大碗一品官燕、凤尾大裙翅、象拔虞琴、金钱豹狸,四座采清蒸海鲜、广肚乳鸽、乌龙肘子、灯烧羊腿。

汤一道草菇蛋花汤。(菜名摘自百度。)

主食是苏州碧梗米饭、素凉面、金银丝小卷、三鲜臊子汤面。

两个乐师弹琴奏乐,两个宫女在中间翩翩起舞,两个宫女站在一旁轻唱。

曲氏在潭州时见过场面,在这里也不心怯,边欣赏着歌舞边享用着美食,心情非常愉悦。

这些天李府回访了海王府、轩郡王府、秦国公府、邓国公府、田国公府,在后四府用了饭。

四府的厨子都是各地的名厨,做出来的菜肴非常有特色还很可口。

特别是秦国公府,因着秦雄晃、米氏都是湖南道人,厨子也请这里的,菜以湘菜为主,很合李家人口味,忽略米氏端着架子说的不知深浅的话不计,那顿饭吃得很惬意。

李家人倒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以前李炳就喜欢在用饭时跟家人吃话聊天,理由是都忙着平时没有时间交流,在一起用饭还不说说话。

李云霄笑问道:“妹妹,这回用的饭菜比你上回来用的如何?”

“好。贵。”李晶晶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多说。

上回的人有一百多个,每人要是按今个用饭标准,慕容英给的一千五百两银钱哪里够用。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由皇室派请着吃了玩了,还说不好,那就太不地道了。

进来一位中年无须白胖的太监,必恭必敬的朝何义扬、李家人鞠躬行礼,道:“欧阳王妃得知各位贵人在此用饭,派奴才请贵人们移步楼下用杯酒水。”

只是他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敲门声,宫女经李家人同意打开门,邓王妃、邓氏、何敬芙、秦婉静及四个模样周正的奴婢进来了,走到了桌前。

李家人与何义扬连忙站了起来。

邓氏穿着素雅洁净的月牙色长裙,发势简单,只戴着一根蝉型玉簪,朝曲氏亲昵的微笑道:“婶婶,我姐姐听闻您在此,便带着我外甥女过来给您敬杯酒。”

她旁边个子高挑身材丰满穿着湖蓝色长裙的中年美妇正是融王的正妻邓王妃。

“夫人,今个真是巧了,咱们同一日游荷园。”邓王妃指着站在秦婉静旁边穿着杏黄色长裙容貌秀美的少女,笑道:“夫人,这是我与何融的小女儿敬芙。”

“曲氏见过王妃、芙郡主。”曲氏走了出来,就要朝邓王妃鞠躬行礼,被邓王妃双手托住摇头诚恳的道:“夫人,您是先生的原配妻子,连陛下皇后都亲自过府看望您,我可受不得您的礼。”

贺氏、李晶晶暗暗称赞邓王妃大气得体。

何义扬见邓王妃敬着曲氏,这才过来鞠躬行礼道:“义扬见过三婶、芙姐姐。”

邓王妃目光柔和,嘴巴却是非常犀利,嗔怪道:“你这个孩子回到长安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到我家里来认个门。你三叔虽不在府,可是我这个三婶在。你这几天就来我家里一趟,不然我给你留的好东西可就送给别人了!”

何敬芙上下打量何义扬,打趣道:“扬郎,长得这么高了,对面走过来,我都不敢认了。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把我的新裙子尿湿了呢。”

何义扬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羞得脸通红,却是觉得邓王妃、何义芙目光真诚,打算明日或是后日就去融王府拜访。

李家人一一给邓王妃、芙郡主行礼,三家人端杯喝了些酒水,邓王妃与邓氏这就下了楼。

那给欧阳王妃传话的胖太监面色尴尬的站在一边瞧完了整个过程,只能再次开口说了一回。

贺氏伸手在曲氏大腿轻拍两下,示意她在此坐着不动,带着李晶晶、孪生子,让太监领路出了包间。

曲氏除去是县公夫人、县主,还是正一品的太师夫人,品级与王妃一样。

李老实、李去病已经成年,李云霄也过了七岁,不适合出现在女眷多的场合。

何义扬是自己不想去见欧阳王妃。

是以贺氏只带着女儿、孪生子去见欧阳王妃。

宽敞通亮的大包间内共设有四桌酒饭,四十几个穿了五颜六色华美长裙的妇人、少女及华服少年孩子坐满了。

“王妃,李家的贺县主、晶县主及两位小公子来给您敬酒。”胖太监走到了坐在中间桌子的一位梳着繁琐牡丹头戴着三支金刚钻金钗穿着紫色长裙头美贵妇身后,俯身低语几句。

紫裙美贵妇便是欧阳王妃,今个带着女儿及娘家几大家子人过来游荷园。

坐在她旁边的红裙美丽少女是李晶晶前些天参加诗会见过面的何敬云。

“贺丽怡见过王妃、郡主。”

“李晶晶见过王妃、郡主。”

“小子贺继业(李云飞)见过王妃、郡主。”

贺氏与三个儿女走上前大大方方的鞠躬行礼。

“来人给两位县主、两位小郎赐酒水。”欧阳王妃美眸波光流转,抬手示意,一个宫女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四小杯盛有白酒精致的青白瓷酒杯。

“谢王妃赐酒。”贺氏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她与李晶晶端起酒杯分了两气喝干。

孪生子也有模有样的端酒杯把酒喝了。

欧阳王妃在娘家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中正要开口说话,贺氏恭敬的道:“王妃、郡主请慢用,我们这就退下。”

欧阳王妃微笑道:“贺氏,今个本王妃来得匆忙,未曾带礼物,改日你带着儿女到王府,本王妃赐给他们一些珍宝。”

“是。”贺氏应下之后,带着三个儿女退了出去。

孪生子小脸蛋通红,走到楼梯,四处瞧瞧无人,立刻取出帕子,把含在嘴里的白酒吐了上去。

“酒真是好辣啊。”

“再不走,我就要忍不了咽到肚子里去了。”

李晶晶娇笑两声,摸摸两个弟弟的头发,轻声道:“酒可不是怎么好东西,喝多了伤身。”

曲氏得知孪生子喝白酒了,立刻拉过孪生子,心疼的蹙眉道:“怎么还让四岁的细伢子喝酒?”

贺氏淡淡道:“怕是立王府的规矩,人人都得喝酒,若是不喝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

李晶晶描述道:“一共四桌酒饭,坐了许多的人,其中有三个五、六岁的小郎,我特意瞧了的,他们喝的都是茶,可不是烈酒。”

她是二品、贺氏是三品县主,欧阳家族的人也没有起身给她们母女行礼。

刚才她余光还瞧到了诗会曾见过的欧阳秀跟欧阳家的人一样屁股像粘在了椅子上,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就是长安四大家族的欧阳家族,她实在没瞧出哪里知书达理,欧阳秀的爹还任着礼部尚书呢。

贺氏挥手道:“好了。不能凡事都计较。大事不能吃亏,小事还不能吃点亏了?”

贺氏心如明镜,欧阳王妃今个摆这一出,就是因为当年两个儿子到北地被李炳拒收徒弟丢了面子。

邓王妃唯一的儿子也被李炳拒收徒弟,却是亲自上楼来给曲氏敬酒。

同样的事情,邓王妃就做得比欧阳王妃聪明大气的多。

贺氏转念一想,心说:难怪胜郡王在潭州做出那些个出格的事,原来有个欧阳王妃这样的生母。

李老实点点头道:“怡妹子说这话很在理。”目光望向李去病、四个儿女及何义扬,嘱咐道:“如今在长安,不比在潭州,你们出门在外,小事上头吃点亏没关系。”

曲氏给孪生子夹菜,目光慈祥,又跟李家人道:“这桌菜瞧着价钱不菲,都多吃些,莫浪费了。”

一家人酒足饭饱后,在包间里小歇片刻,下了阁楼,便去园里院子客房午休,等着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去池子钓鱼,等着黄昏时分离开。

阁楼这边欧阳王妃与娘家人用好饭了,离席出了包间,在楼梯口正好碰到了邓王妃母女及邓氏母女。

平素两位王妃在皇宫碰面时几乎不说话,但是一说话没两句就吵起来。

今个欧阳王妃刚才高兴饮多了酒,瞧到了邓王妃身后几年来容貌丝毫没有变化的邓氏,想到府里容貌长得五成像邓氏得宠还生有庶女的刘侧妃,心里的炉火熊熊燃烧,尖声道:“哟,这是谁,打扮得这么鲜亮,想要迷了谁的眼去?”

邓氏自从秦楠过世之后就一直穿得是素色衣裙、发型简单,真没听出欧阳王妃这是讥讽她。

邓王妃已经知了欧阳王妃传李家人敬酒的事,见她上来连嫂子都不叫就出言挑衅,盯着她冷声道:“没见过这般不讲规矩的,皇室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欧阳王妃可不能让“丢皇室的脸”这顶大帽子扣到头上,反问道:“你把话说清楚?”

邓王妃高声道:“何立没告诉你当年他打败仗在礼泉镇外被敌军包围饿得吃棉花树根,是谁说服众人点将派兵把他救出来的事?”

欧阳王妃轻哼一声,挑眉道:“王爷自是告诉过我。不就是太师李炳吗,那又如何?李炳身为臣子,救陛下嫡亲的兄弟是份内之事!”

邓王妃反问道:“份内之事,怎么不见别人这么做?”

欧阳王妃道:“王爷又没忘记李炳的恩情。”

邓王妃冷声道:“几年前,陛下封先生一家三侯三县主,众位文官反对,其中还有你们欧阳家的官员,那时何立怎未站出来替先生说句公道话?”

欧阳王妃岔话道:“你说的都是陈年烂谷子的事。”

邓王妃骂道:“真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狂妄自大、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东西!”扭头跟何敬芙及邓氏母女道:“我们走。”

欧阳王妃被骂了更加恼怒,冷笑几声,嘲讽道:“邓惜玉,你带谁来不好,非要带个克爷奶、克父叔、克兄、克弟、克夫的不吉之人?”

邓王妃已经瞧清楚欧阳王妃身后乌泱泱的欧阳族人,面色不变往后退了两步,正是楼梯口正中间,下面便是通入下一层的木头楼梯,沉声道:“我不懂你说的是谁?”

“本王妃说得就是她——夫君刚去世就勾搭男人的邓惜舒。”欧阳王妃正是仗着人多,气势汹汹走上前两步,若不是有邓王妃挡着,指甲染着丹蔻的右手恨不得戳到邓氏的眼睛里去。

她声音又尖又亮,整个楼道及这一层的包间的人都能听到。

邓惜玉就是邓王妃。邓惜舒是邓氏。

邓氏丝毫不惧,怒目相视,喝道:“欧阳王妃,你血口喷人污蔑我名声!”

欧阳王妃置问道:“你敢说你没有肖想过本王妃的立王?”

秦婉静双手握拳站在了邓氏的面前,却是被她拉到一旁去。

邓氏目光如炬,高声道:“我夫君顶天立地,对国家忠诚不二,战死杀场,他一生只有我一个妻子,对我极好,我有幸得此夫,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可能会再看旁人一眼!”

欧阳王妃酒精充脑,已经无视邓王妃能杀死人的目光,往地下狠狠的呸了一口,嚷道:“不要脸的贱人,说是一套做是一套,你要真是为秦楠守寡,就在秦府里老实呆着,总是各府到处乱蹿,不是勾引男人是什么?”

邓氏气得身子发抖,恼怒无比,却仍是没有骂过一句,非常冷静的道:“今个你说的话,我已一字不差的记住,明日我便上早朝击鼓鸣冤,让陛下听听他的爱将秦楠阵亡之后,皇室的王妃是怎样欺辱污蔑未亡人。”

“贱人,本王妃这就撕烂你的嘴,看你怎么告御状!”欧阳王妃后悔说错话,上前两步,挥手就要绕过邓王妃掌掴邓氏。

邓王妃眼明手快将邓氏拉到身后,算准了欧阳王妃会冲动的追上前打过来。

她抓着邓氏胳膊一起迅速的让到旁边,将身后的整个楼梯空了出来。

欧阳王妃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邓氏,哪里顾得了瞧下面,一脚踩空,整个人就从楼梯滚了下去。

她的头在九节木头台阶砰砰砰碰撞,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楼梯回荡,把脸上还挂满小人得志笑容的欧阳家族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一直瞧热闹的何敬云花容失色,惊叫道:“母妃。”

欧阳族人都傻了。

“王妃!”立王府的奴婢尖叫着追下楼梯。

欧阳王妃一直滚到楼梯尽头,头朝下屁股撅着已去了半条命,木头台阶落下鼻腔里流出的血迹。

何敬云与两个奴婢一起扶起了额头一大片乌青鼻子流血快要昏厥过去的欧阳王妃,哭叫道:“母妃,你怎么从楼梯摔下来了?”

欧阳王妃身体疼痛,惶恐无比,酒已醒了一半,缓了缓神,抬眼瞧到邓王妃、邓氏正俯视着自己,顿时恨不得吃了她们的肉。

何敬云朝闻声赶上来的荷园的两名太监嚷道:“这么没眼力,还不快去叫荷园的太医给我母妃瞧病!”

欧阳王妃虚弱的小声道:“秦国公府懦弱,连田国公府的洪氏都敢打上门。今个你就叫咱们府与我娘家的人一起把邓惜舒那个贱人直接打死。邓惜舒若是活着,明个定会上早朝告御状,我的王妃之位不保。”

她心说:邓惜玉,我让你的妹妹死在你面前。让你一辈子痛苦后悔跟我斗!

何敬云心一直是个狠的,几年前就为了去斑膏差点杀了何敬青的奴仆,这回得了欧阳王妃的令,自是毫不犹豫的起了杀心。

她抬头目射杀光,朝随从与欧阳族人喝道:“邓惜舒蛇蝎心肠将我母妃推下楼梯,按律当斩,你们这就杀了她为我母妃报仇雪恨!”

立王府的八个奴婢当中有四个是会武的,以前没少为欧阳王妃、何敬云杀人、打人,立即扑向邓氏。

秦婉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拳通通打出八拳,竟是将四个奴婢生生的拦住,喝道:“你们都是贱籍,胆敢谋杀朝廷从三品诰命夫人,按律凌迟处死!”

邓氏怒道:“杀我者必诛之。静娘,手下不要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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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孝女斩王府奴婢 李家援手秦国公府

秦婉静脸上杀气腾腾,点点头道:“娘,你放心,我今天定让她们走不出此楼。”

她自小做什么事都是心无旁骛,又肯下功夫,不怕吃苦,练就一身好武功。

今个欧阳王妃先是污蔑后是杀她母亲,她不能杀欧阳王妃,杀立王府的三个奴婢也行。

她与邓氏带来的两个奴婢也都会武,得令冲了上来与她一起打四个立王府的奴婢。

一会儿功夫,立王府的四个奴婢就被秦婉静三人打成重伤。

秦婉静一不做二不休,下重拳将两个奴婢打死。秦家的两个奴婢紧跟着杀死另外立王府的两个奴婢。

几十个欧阳族人被秦家人吓得都往后退了几步。

何敬芙受秦婉静的影响,学过一点武术,但是不高,一直站在邓王妃与邓氏中间。

她瞧到秦婉静为了护生母怒杀立王府的两个奴婢,目光敬佩,心里却是担忧,暗自惋惜长叹:表妹,你的名声这回彻底毁了。谁敢娶你这样凶恶的女子?

“一群废物。看本郡主的!”何敬云怒极,将欧阳王妃交给两个奴婢守护,快步跑上楼梯,亲自带着欧阳族人打杀过去。

“欧阳家族今个谋杀本王妃,按律当杀!你们全部都上把她们废了。”邓王妃挥手,身后融王府的八个奴婢均是吼叫一声凶神恶煞般的扑上去就打。

欧阳家族几百年都是文官派,家族对子弟学武不甚要求。

今个来的族人当中习武的不到六人,还都是花拳绣腿。

他们带的随从倒是有一半会武,只是见对方是融王府、国公府的人,哪里敢使出真武功。

楼道大约六尺,顶多横着过五人,再多了就过不去。两方人马就在这里打杀。

阁楼同层及楼下的包间还有皇室的两拨人,楼道里已经杀死人闹得这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可是怕被误伤都没有走出包间劝架。

等着叫骂打杀哭声渐小了,二公主何敬蓉带着刘族的三位小姐、五公主何敬莲带着胡族的四个小姐,这才过来了。

欧阳族人会武的十几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何敬云披头散发被打得坐在地上呻吟叫痛,口里不停的骂道:“贱人,老的勾引我爹,小的不自量力想要嫁给李云青世子。”

“秦婉静,你这个贱人,几年前你勾引我堂哥敬青,害他为你着了你庶姑姑的道,名声尽毁。”

“你今日打伤本郡主,日后定当百倍奉还!”

欧阳王妃倒是能够走了,鼻血也不流了,一瘸一拐的由奴婢扶着上来瞧看何敬云的伤势。

秦婉静满头大汗,用力过多伤了虎口,虎口出血,右臂衣袖被划破两个口子,所幸穿着里衣未露出肌肤。

秦家两个奴婢受了轻伤。邓王府的八个奴婢也都受了伤。

邓王妃瞟了一眼隐在暗处看了许久笑话姗姗来迟的何敬蓉、何敬莲,惦记着给秦婉静及奴婢治伤,抬手道:“我们走!”

这一次杀了立王府的三个奴婢、打了欧阳家族的八个人,狠狠打杀欧阳王妃的气焰。

不过此事至此还没完,真正的战斗在后面。

何敬莲眼珠溜溜直转,唯恐天下不乱,忙高道:“三婶、四婶,我听说今个卧虎先生的夫人也来荷园了,不如请她来断断谁是谁非。”

邓王妃冷声道:“今日的事于公是朝事,应由陛下裁决,于私是家事,应由皇后定夺。哪能去打扰先生的夫人?”话毕,便带着众人走了。

何敬蓉望了一眼欧阳王妃,低头目光阴冷,道:“此事请父皇裁决为好。”

她嫡亲的小姨就是何立王爷的侧妃,若是欧阳王妃倒了,就能立为正妃。

这个扳倒欧阳王妃的机会岂能放过?

欧阳王妃此时酒已经完全醒了,心知肚明这事若闹到御前去,光是她污蔑邓氏、先打手打邓氏、先下令杀邓氏,就可能让她丢了王妃的位置。

她绝对不能让邓王妃、邓氏占了先机,问道:“云娘,你还能走吗?咱们进宫去你皇后伯娘那里,请她给咱们瞧病。”

“我这就去皇后大伯娘面前告状!”何敬云气得快要发疯,由欧阳秀及另一个欧阳族的家眷扶着跟在欧阳王妃身后狼狈的下了楼。

李家人午休养足了精神之后,便去了荷池钓鱼,钓了近半个时辰,李立便急匆匆的来了。

李立的独眼闪烁精光,不快不慢的道:“老老夫人、大夫人,我刚才得了消息,邓王妃、邓夫人在陛下跟前告了御状,欧阳王妃、芙郡主及欧阳族人在皇后跟前告状,稍后大理寺官员及宫里的人就会到此查案。”

曲氏愣住了,问道:“查什么案子?”

“竟是闹得这么大,陛下派了大理寺来查案。”贺氏脸色微变。

定朝形成长安案件由大理寺卿负责审理、判刑,由刑部复核的制度。大理寺是中央最高审判机关,是九寺唯一不下设监的寺。(摘自百度)

李立便将荷园阁楼里邓王妃骂欧阳王妃、欧阳王妃污蔑邓氏清白不小心滚梯、立王府三个会武的奴婢被秦婉静与秦府奴婢联手杀死、邓王府、秦国公府随从与欧阳族人混战的事说了。

曲氏失声道:“天,只是吃了饭在楼道里碰见就闹出人命。”

贺氏冷声道:“杀得好。”

她凭着李立的描述,已能想象到当时欧阳王妃仗着人多对邓氏起了杀心,邓氏若不是立刻反击杀死立王府的三个奴婢震慑欧阳族人不敢动手,今个死的就是邓氏。

贺继业疑惑问道:“娘,你为什么说杀得好呢?”

贺氏肃容道:“欧阳王妃这边的人数是邓王妃这边的几倍。邓王妃只有强势勇猛反击,这样才能胜了。”

李晶晶点点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欧阳王妃这样做对了。”

李云飞仰起小脑袋问道:“娘,你早上不是教导我们大事不能吃亏,小事可以吃亏的吗?”

“这怎么会是小事!”贺氏反问道:“如果有人污蔑我的名声还要杀我,这是小事吗?”

李云飞目光惭愧,低下头道:“不是小事。”

贺氏接着问道:“如果你们碰到有人要杀我,会什么做?”

李云飞、贺继业不约而同的小脸一板,大声叫道:“杀了他!”

“若是碰到皇室的人,不能杀只能打伤,其余的人杀了就是。”贺氏目光欣慰,又忍不住夸赞道:“静娘性子内向,想不到这般勇敢,武功这么高。”

李去病面色微变,道:“走,不钓鱼了,我们回府。”

李云飞急着叫道:“不吗,我还没钓到鱼呢。”

贺继业撒娇道:“奶奶、娘,好不容易出来玩,多玩一会儿。”

李晶晶道:“我们当时已去客房歇息并不在场。大理寺的官员、宫里的人来问实话实说便是了。”

李立听到此话便放下心来。

贺氏赞赏的点点头道:“不错。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离开刻意回避。”

李晶晶又问道:“立爷爷,邓伯娘与静娘可曾受伤?”

李立答道:“邓夫人安然无恙。静娘伤了手。”

李老实、李云霄与何义扬在另一个池子安静的钓鱼,贺氏派奴婢叫了三人过来说了此事。

何义扬怒道:“欧阳族人真是可恶,竟是敢杀我三婶。”

一会儿大理寺的两名官员带着随从满头大汗快步走到了莲池,倒是不敢打官腔,恭敬的说明来意,详细问了李家人今个在阁楼里面发生的事。

李家人由李老实、贺氏出面如实答复。

“下官打扰了。”两名官员让随从一官不差的记录下来,便恭敬的鞠躬行礼匆匆离去。

又过了一刻钟,慕容英跟前得力的四个大宫女及太监赶到。

何义扬等四名宫人问完了李家人走了,追上去特意没好气的道:“欧阳王妃传召我奶奶一家人去楼下给她与欧阳族人敬酒,我的两个小弟弟刚四岁,就让他们喝酒。”

四名宫人忙问事情经过。

何义扬自是不会客气,全都说了,道:“你们回去当着我父皇的面跟皇后传句话,她这个大嫂是怎么当的,下面的弟妹这般无礼苛刻都不管管?”

四名宫人一怔,稍微反应慢点,何义扬就瞪眼道:“没听到本皇子的话?”

傍晚时分,国公府外院的迎客厅里传出一个老妇人及两个中年女子怒气冲天的大骂声。

“我就说她是天灾星投胎,楠弟偏偏不听。她把楠弟克死没几年,这又克了咱们国公府跟立王府结下死仇。”

“不守妇道的东西,不好好在府里呆着,大热天的跑去游什么荷园?”

“我的命真是比黄莲还苦,怎么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天灾星。”

满脸皱纹目光浑浊的米氏与闻讯赶来的长女秦红、三女儿秦娟狠狠的将邓氏骂了一通,商议如何与立王府修复关系。

秦跃、贺慧淑进来时,正好听见秦娟向米氏提议把秦婉静送给立王嫡长子何敬群当侧郡王妃。

贺慧淑心道:堂堂从一品国公府坠落到把嫡女嫁给从一品郡王当侧妃,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不如直接向陛下自请把匾摘了、把勋位撤了得了!

“谁给你的胆子作贱婉静?大哥生前对你最好,你对得起大哥在天之灵吗?”秦跃拿起放于桌上的杯子砸在了秦娟的额头上,直接把她砸的满脸是血尖叫昏厥过去。

米氏双手捂着胸口,气得直翻白眼。

贺慧淑目光如刀射向米氏身后的四个大奴婢,冷声道:“老老爷说过不让老老夫人出后院,你们当他老人家的话是耳旁风吗?还不快把一直病着的老老夫人扶回后院去!”

四个大奴婢惊恐的吓出一身冷汗,赶紧的把快要晕过去的米氏从座椅上架起来离开。

秦红恍过神来,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贺慧淑骂道:“贺慧淑,你这个大逆不道的毒妇狐狸精,竟敢囚禁我娘——你的婆婆!”

贺慧淑冷笑道:“大姐,你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是不是也病了?”

秦跃大步朝秦红走了过去,后者瞪眼急道:“秦跃,我是你大姐,长姐如母,你疯了,连我也敢打?”

秦跃牛眼圆瞪,怒喝道:“滚!”

秦红牙齿咬着嘴唇,走到了迎客厅门口,扭头气呼呼道:“邓氏这个丧门星,婉静这个死丫头杀了立王府的人打了欧阳家族的人,惹出了天大的漏子,你们再不赶快跟立王府、欧阳家族陪罪,国公府就要倒了!”

贺慧淑挥手十分不耐烦的道:“你已出嫁多年。国公府的事不劳你操心。”

秦跃吼道:“传令下去,自今日起谁敢放秦红、秦娟入府,老子打断他的腿!”

秦红愤然离去。

四个大奴婢哭着将秦娟摇醒,秦跃连府里的医师都不给她请,又一个字“滚!”字。

贺慧淑望着秦娟高大粗壮的背影,冷声道:“慢着。你即是这般想讨好立王府,那就把你嫡亲的女儿送过去当侧妃。你若不送,就说明你对静娘没安好心!”

龙凤胎乘着马车到达秦国公府,正好瞧到秦娟额头血迹斑斑哭声震天的上了马车。

贺慧淑无奈的摇头,长叹一声,道:“今个又让你们瞧了一回我们国公府的笑话。”

秦跃目光黯淡。

他是个粗人,做事从来不多想。可是长子秦敏业的亲事却一直是挂在心上。

这些天他在宫里当差听到消息,大多是传李晶晶是皇帝、皇后定下的儿媳妇,还传她不是嫁皇子就是嫁郡王,绝对不会嫁给臣子为妻。

在潭州时,他不觉得以秦家的家境背景配不上李晶晶,如今到了长安不过几十天,就觉得不是这样。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李晶晶,叫了多少回的儿媳妇,难道要成为别府的人吗?

李晶晶问道:“姨与姨夫也是来探望邓伯娘与静娘的吗?”

两口子点点头。

李晶晶便道:“我听说静娘的手受了伤,是来给她送药。”

秦跃收回心思,十分担忧的道:“我大嫂与侄女还在宫里,仍未回来。今个我正好轮休,没有进宫,只是从几个宫中弟兄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也不知道她们现今怎么样了。”

李云霄问道:“三个小弟弟呢?”

贺慧淑丽容布满忧愁,缓缓道:“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能带他们过来添乱,把他们都留在家里了。”

米氏与秦红、秦娟不在,像少了三个恶心的苍蝇,迎客厅一下子清明起来。

四人说着话等了快半个时辰,邓氏、秦婉静终于从回来了。

“陛下英明,裁决我姐姐与我正当防卫杀奴婢打伤人无过错,让我们先回府了。”邓氏正在为以后要跟立王府正面对抗忧心忡忡,见到李家派了龙凤胎过来,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心神都安宁多了。

贺慧淑松了一口气,又道:“这么说欧阳王妃、云郡主还在宫里,要等到明个才能知道的裁决结果。”

邓氏拉着秦婉静已经包扎过的伤手,放在胸口,热泪盈眶愧疚道:“皇后给我的静娘诊治时,称赞静娘孝顺勇敢。我想着能得了皇后的肯定,静娘的总算名声没有全毁了去。”

“娘,您莫自责。”秦婉静亦是泪光盈盈望着邓氏。

贺慧淑目光敬佩瞧着这对劫后余生的母女,道:“大嫂,若换了我也会让静娘对立王府的奴婢下杀手。你今个这么做是对的。”

“静姐姐,皇后给你诊治过了。那我就回去了。日后再来瞧你。”李晶晶知道接下来秦家大房、二房要商量如何与融王府联手对抗立王府、欧阳家族及欧阳德妃的要事。

秦婉静动容的上前几步搂住了李晶晶,在她耳边轻声道:“晶娘,谢谢你第一个赶过来看望我。”

邓氏非常动容道:“多谢贵府在我们国公府受难时援手。”

全朝文武最得帝心只有一人——国士卧虎先生李炳。

李炳不在长安,李家人允许龙凤胎到秦国公府探望,就是表明李家支持秦国公府的态度。

李家雪中送炭,秦国公府自是无比感激。

“您客气了。”李云霄、李晶晶鞠躬行礼,便由秦婉静送出府门回了李家。

次日早朝,十几位文官联名告秦国公府狂妄自大打伤欧阳王妃、杀死立王府奴婢,秦雄晃教导无方当除去国公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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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又开始紧张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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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圣裁出人意料 王尚书妻女求上李府

出乎意料的是近百位官员联名弹劾欧阳王妃及其弟弟礼部尚书欧阳凡山。

欧阳家族的官员顿时傻眼了,哪里还顾得着整倒秦国公府,赶紧的为欧阳王妃与欧阳凡山自辩。

何冬等着欧阳家族的官员个个额头磕得乌青时,方道:“秦国公府赔偿立王府三口棺木。”

“朕看在立王父子长年在北地征战的份上,暂不废欧阳凡水王妃之位,罚禁足一年,每日抄《女经》三遍。下不为例。”

“欧阳凡山停职百日,回族里自省。”

他只字未提秦婉静,也未提何敬云,更是没有说邓王妃、邓氏。

昨晚李府就派龙凤胎去秦国公府,不止是何冬,众位大臣都知晓此事。

兵部尚书尚胜山头一个出列道:“陛下英明,万岁万万岁!”

尚胜山的女儿尚岚是秦国公府世子秦朴康的未过门的妻子。

尚家昨晚虽然没有去探望秦国公府,但是尚胜山刚才在朝堂上为秦国公府大声辩解。

田国公的嫡长子田华紧随其后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因为田国公外室儿子秘密寄养在秦国公府的事,洪氏恨透了帮凶秦雄晃。两府几年没有往来。

田国公田进如今不在长安,在外地驻守边防。

外人以为田府会坐视不管,岂料关键时候,洪氏的嫡长子田华代表田府出面帮着秦国公府说话。

极少上朝的张县公激动的道:“陛下英明,万岁万万岁!”

张县公的嫡孙女张丽跟秦雄晃的嫡二孙秦安林已定了亲事。

张家与秦国公府是联姻关系。

邓镜第四个出列声音洪亮,大声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他与秦雄晃明争暗斗了几十年。

只是他非常清楚如果今个秦雄晃丢了国公的勋位,那么下一个不是田进就是他,是以刚才他跟着尚胜山、田华、张县公一起为秦国公府说话。

反倒是秦国公府两位嫡女婆家的官员刚才没有出面辩解,现在听到何冬的裁决,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早朝散后,圣旨立刻下到秦国公府。

一夜未眠的秦家人及下人们均是惊喜交集。

邓氏立刻派下人将价值百两银钱的三口棺材送到立王府。

当日下午,慕容英亲自到了国公府,以欧阳王妃长嫂的名义代她向邓氏道歉,赐下珍宝抚慰。

邓氏等皇后离开,立即独自去了融王府,抹泪道:“姐姐,实是未料到会是这样好的结果。”

她原想着至少要赔立王府及欧阳家族两万两银钱,还要被罚禁府一年以上。

邓王妃亲自拿着帕子给命运坎坷的妹妹邓氏擦泪,挥手叫退所有奴婢,柔声道:“妹妹,你的才智不亚于我。应是能想到陛下轻判你们国公府的真正原因。”

邓氏轻轻点头。后面的话只会意会不可言传。

邓王妃目光诡秘,道:“礼部尚书不是很肥的差事,却也是六部尚书中的一个,正三品的实职,还管着本朝三年一次的科考,这个位置许多人盯着。百日内不需要我们动手,有人会比我们更急着动手整倒欧阳家族。”

一个大奴婢敲门进来,禀报道:“王妃、夫人,七皇子门外求见。”

邓王妃有些诧异,跟邓氏笑道:“昨个我刚说了这个孩子,他今个就来了,真是个面冷心热的。”跟大奴婢道:“快请他进来,再去把芙娘叫过来。”

何义扬穿着紫衫,容貌英俊,贵气逼人,带着林海等四个随从,由门奴领着从融王府正门进去,余光瞟到外院两边植着石榴,心说:三婶倒是实在人,种着石榴树,有花还有石榴吃。

他瞧到了容貌美丽的堂姐何敬芙,心说:我就知道三婶会让芙姐出来见我。

何敬芙今年十七岁,仍没定亲事。

今个何义扬破例没带李云霄一起来,就是不想让后者跟何敬芙接触。

邓王妃留着何义扬用过晚饭之后,瞧了一眼何敬芙,笑问:“扬郎,你在先生家住了五年,可跟先生的嫡长孙云青世子熟悉?”

何义扬回到李府时,天色已近傍晚,因是要去皇宫,便匆匆跟李家人打了个招呼。

“小胖子,随我一起去宫里?”

“我是外男,不能常入宫。”李云霄被李晶晶督促着读了一下午的书,晚上的时间想用来练武,才不想去让他觉得非常拘紧的皇宫。

次日早朝,何冬召来吏部官员,定了十几位官员的官职,自是没有了之前定的欧阳家族的官员。

后宫的欧阳德妃得知后气得要吐血,派宫女去立王府又把嫡亲的妹妹欧阳王妃大骂一顿。

几家忧愁几家喜。欧阳家族少了官职,别的家族就多了官职。

午时前,何冬跟前的贴身太监来到李家宣读了圣旨。

“恭喜侯爷得了实职官职,当了长安书院监理。”太监笑呵呵说着贺喜的话,领了赏银,便回宫复命。

长安书院面积、师生人数是潭州书院的三倍。

同样是监理的官职,潭州书院只是正六品上,长安书院就是从五品下。

别看只是升了一职,这一职却是从不入流的六品变成了入流的五品,还是没有什么凶险的实权官职。

李家人自是大喜。

李老实、贺氏几天前便从何义扬嘴里得知此事,不过在没有见到圣旨不能算数,今个圣旨正式下了,这才心里踏实了。

何义扬笑道:“叔叔,长安书院监理一职隶属户部,你从今个起就正始成了户部的官员。”

之前吏部几位官员给何冬上的折子上面,给李老实任的官职是外派到河南道商丘正六品上长史。

商丘城府旱灾、涝灾不断,十分贫穷,历任长史在这里都没有好的政绩。

李老实连县令都未当过,怎能一下子当城府的长史。他若是去了,便要远离长安家人。

何义扬就给否了,推荐李老实任空缺了两个月的长安书院监理的官职,当时何冬就点头同意了。

李老实激动的道:“陛下信任我,我定当好好干好这门差事。”瞧着何义扬的目光里带着感激。

贺氏提醒道:“长生,长安书院监理的这个职位各方势力盯着,最后被你得了去,日后你当差了,定会有人在暗中寻你错处扳倒你。你可要小心些。”

李老实微笑道:“怡妹子,你放心。我在潭州书院怎样兢兢业业干差事,在长安书院就怎么干。我不会把帐核错,也不会纵容手下污墨。”

贺氏语重心长的道:“这跟在潭州又不一样。你在潭州书院的上司能见到面的只有书院的院长,而在长安书院,除去院长、户部侍郎还有户部尚书。”

李老实点点头道:“我知晓此事。”

贺氏道:“户部尚书王森是王族的人。当年王族曾与三大家族的官员联名阻止陛下册封爹爹外姓王,王森就是其中一员。”

李晶晶是头一回听到此事,心道:原来几年前陛下要封爷爷做外姓王。

何义扬一听,连忙蹙眉道:“叔叔去了,王森定会下黑手整叔叔。”

李老实非常淡定的道:“义扬,你叔叔我不贪一个铜板,身正不怕影子斜,谁想寻我的错处也不着,自然就整不了我。”

贺氏就知夫君是这个态度,柔声道:“长生,此一时彼一时,王森以前对咱们家有成见,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何义扬低头细想,抬头眼睛清明,突然间笑了几声,得意洋洋的道:“爷爷深得我父皇信任,官拜正一品太师,又是北地第一行政军事高官,权力威信都今非昔比。王族不敢得罪爷爷。王森自是不敢黑我叔叔。”

李云霄打了何义扬肩膀一拳,夸赞道:“小瘦子,你最近政事突飞猛进,许多政事你一想明白了。”

贺氏目光期盼的望向李老实,道:“长生,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你在王森手底下干事,不管他对你抱着什么心思,你都得先敬着他,而后再把差事干好,时间久了,他就会知道你的能力。”

“小胖子力气又长了,打得好痛。”何义扬揉着被李云霄打痛的肩膀,点点头道:“叔叔是从三品的开国侯,王森是正三品的尚书。叔叔从官职上来说,也是比王森低一级,敬着他也是应该的。”

李云霄摇头道:“说王森要黑我爹的人是你,要我爹敬着王森的人也是你。你能不能前后一致?”

李晶晶却是赞同的道:“小瘦子,难得你能说句明白话。”

何义扬瞪眼道:“你总是这么低看我。”

李晶晶笑道:“反正你明白的时候不多。”

接下来几日,李老实先去了户部报到,见到了王森、户部侍郎,而后去长安书院拜访了云院长、老熟人牛副院长等人,又给几人的府里送去礼物,而后就正式上任了。

这一日早朝之前,文武百官都到齐了,见何冬未到,就跟以往一样几个人的聚一起聊天。

王森特意走到尚胜山、邓镜几位武官跟前听他们说话。

邓镜斜眼笑眯眯道:“贤侄,今个刮的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你跟我们这些莽夫在一起有什么劲,还是赶紧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森尴尬的咳嗽几声,方道:“我听说太师府里的两位医师医术高明,可是真的?”

邓镜板着脸反问道:“谁给你说的他们医术高明?”等着王森面露失望之色时,摇着面色微黄的脑袋高声道:“他们的医术不是高明,而是非常高明。只是未经先生允许,不会出府医治患者。”

王森的嫡女王烟雨病致容貌毁了,王族到处求医的事文武百官皆知。田华明知故问道:“你府里谁生病了?”

王森目光黯淡,缓缓道:“我的一个亲戚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非常让人头痛的顽疾,找了许多大医师都瞧不好。”

邓镜直言道:“不就是你家雨娘病了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王森突然间热泪盈眶,点点头道:“就是我的小女儿雨娘病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尚胜山非常理解王森的心情,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王森摇头长叹道:“我与我夫人倒还好些,我娘已经为雨娘的病治不好愁的病倒。”

王森的娘云氏就是后宫王淑妃的生母、王族老族长的正室夫人、长安书院云院长嫡亲的姐姐。

尚胜山想着此人在文官派里面品性还算可以,如今又是李老实的上司,便道:“王家小郎,下了朝你随我回府,我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先生府里的两位医师的医术,你再想想怎么跟先生家开口。”

“多谢胜山兄。”王森只比尚胜山小一岁,平日听到“王家小郎”会吹胡子瞪眼,今个却是觉得这个称呼很亲切。

夜幕下垂,两顶华贵的软轿停在了李县公府侧门。

穿戴周正的中年奴婢道:“我家是王尚书府,我们府的白夫人今个一早就给贵府的贺县主递过贴子。”

李府的门奴进去禀报,很快来了两个大奴婢,例行公事检查了轿子,让两顶软轿直接去府里的月轩院。

这轿子里坐得是王森尚书的原配正妻白氏及嫡亲的女儿王烟雨。

贺氏与李晶晶从月轩院大厅里迎了出来,见来的贵妇人,大概三十岁出头,梳着高髻戴着镶红宝石金步摇,生得一张瓜子脸,肌肤粉白,青眉如黛,凤眼朱唇,绝色华贵,如画上走下来的女子。

贵妇人就是白氏。

她身后跟着的少女身材高挑,纤腰不及盈盈一握,戴着淡紫色面纱遮住了眼睛以下的脸,只露出长满似红色又小又密痱子一样让人瞧着心悸的额头。

白氏黛眉紧蹙,先向李晶晶鞠躬行礼道:“白氏与小女雨娘见过晶县主。”

她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却是比李晶晶的正二品县主低了两个品级,按朝规见面要行礼。

“您太客气了。您夫君可是我爹爹的顶头上司。日后我爹爹还需您夫君提点。”李晶晶抢在白氏行礼之前虚扶起来。

“李侯爷有县主这样的女儿,真是福气。”白氏早就听说了李晶晶灵美漂亮、性格温和、写得极好的双手字,听到李晶晶堂堂县主说出这样恭维的实在话,亲自上府来求医的郁结心情顿时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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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众女暗算绝色雨娘 曲多无缘长安书院

李晶晶打量着进门后就一直眼睛瞅着地不吭声的王烟雨,短短一个多月,眼睛长在脑门上的绝色娇女就变得这样不自信。

她听说王烟雨在家里自杀过两回,有一回割腕差点就没命了。

白氏又向品级跟她一样的贺氏道:“贺县主,今个真是打扰了。”

贺氏道:“我也是有女儿的人,能体会夫人的心情。夫人快请里头坐。”

白氏牵着王烟雨进了大厅,见厅内的地上置着六个置满冰块的铜盆,难怪比外头凉爽,再细瞧家具清一色的上等紫檀木,几件古董至少二百年年以上。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这就是外面传言穷得没银钱用硬把七皇子这个财神爷强留在府里的李家。

刘大医师、李世云背着红木医箱经过同意进来了,当着白氏的面,轮流给王烟雨把脉。

刘大医师问道:“请问哪些大医师给王小姐瞧过病,都开过什么方子?”

王烟雨的贴身奴婢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回答,便报了宫里、佛道教及陕西道、河南道等二十三位大医师的名字,又呈出五张纸,密密麻麻写着他们开过的药方,竟是有三十七种不同的药。

李世云接过药方便念了出来。

刘大医师缓缓道:“五张纸里面有四位大药师开的药方是一模一样。”

李晶晶秀眉微蹙,轻声道:“百年人参、极品血燕燕窝、百年天山雪莲、十五年腹蛇胆液等,大补极贵,大夏天好端端的人吃了都能立刻流鼻血。”

白氏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吃的补药越多身子越好吗?”

李晶晶摇头道:“那是对非常虚弱、病入膏肓的患者。”见白氏脸上浮现怒气,怕她回头去找那些大医师的麻烦,又道:“不过吃多了,也是无妨。”

白氏这才收了怒气。

李晶晶见白氏易怒,心说:原来王烟雨的性子随了生母。

“小姐,借一步说话。”刘大医师请了李晶晶到角落去低语片刻,便带着李世云退出大厅。

白氏见两位医师都走了,急忙朝李晶晶问道:“可是没得办法医治?”

王烟雨泪眼汪汪哭了起来。

“他们只是在外面候着,让我问雨娘几个问题。”李晶晶走到王烟雨跟前,见她知礼的站了起来,面上的事倒是做的比欧阳秀强。

王烟雨低头轻声道:“你问吧。”

李晶晶声音不大不小,问道:“你可是前些天来了初葵,而后刚来了就没有了?”

白氏一听立刻跟贺氏轻声道:“我家雨娘今年十四岁,上个月刚病倒就来了第一次葵水,来了一点点就没了。算算日子这个月前几天就该来了也未来。”

“我第一次来葵水快十五岁了,把我弄得又羞又慌。”贺氏目光陷入回忆。

贺氏十三岁跟李老实成亲没有圆房,十五岁夜里来葵水时把床单都弄脏了,早上起来才发现,羞愧无比。

那天李老实正好在家里,听曲氏说了此事,趁着贺氏去茅厕把床单取走用冷水洗了。

曲氏专门给贺氏做了当归炖鸡,还买了根银钗送给她做礼物。

王烟雨点点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哪里能知道,是刘大医师刚才给你诊脉知道的。”李晶晶柔声道:“你把面纱摘了让我瞧瞧你的脸。”

“你会笑话我。”王烟雨呜呜哭着,摇头不肯。

原来前些天,她的脸还没这么难看,为了争当文官派小姐首领,去参加文官派的诗会,被对头欧阳秀偷袭摘下了面纱,收到一群小姐尖酸刻薄的嘲讽挖苦,回去后想不开就自杀差点死了。

李晶晶正色道:“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患者,我笑话你干什么呢?”

白氏劝道:“雨娘,快让晶县主瞧瞧你的脸。”

李晶晶又道:“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给我府里的刘大医师描述你的病情?”

王烟雨只有幽幽道:“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她跟着李晶晶走到大厅的角落,背对着众人摘下了面纱,以为会听到李晶晶的尖叫或是嘲讽声,却是没有动静,敏感的抬起头迎上李晶晶怜惜的目光。

李晶晶语气平静,问道:“你最近可是用了药物仍然便秘?”

王烟雨羞得眼帘下垂点点头,迅速戴上了面纱。

李晶晶问道:“你身体易出汗的部位可是跟脸上一样生着这些密密麻麻小米大凸起的小包?”

王烟雨痛苦的闭上眼睛,哽咽道:“是。”

李晶晶转身走到大厅中央,跟白氏道:“夫人,最近府里给雨娘吃海鲜了吗?”

白氏美目圆瞪,笃定道:“绝对没有。”

李晶晶摇头道:“我曾听雨娘说过,她对海鲜过敏,也是不信府里会在她生病时给她吃,可是我刚刚细瞧过了,她脸、颈部起得小疹子就是过敏导致。”

白氏纳闷的道:“我们府里非常注重雨娘的吃食,好多年都没给她吃过海鲜。”

王烟雨失声叫道:“我容貌毁了是吃海鲜吃的?”

“是。”李晶晶点点头,又道:“你仔细想想何时吃过,都吃的什么?”

白氏自语道:“这不可能,雨娘未吃过海鲜。”

王烟雨突然间痛声大哭。

白氏瞧得心酸无比,问道:“我的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偷偷吃海鲜?”

王烟雨摇头后悔伤心的哭道:“娘,我没有偷吃海鲜,我是中了那些贱人暗算吃了海鲜。”

王烟雨的贴身奴婢突然间跪下磕头道:“夫人,小姐前些天参加诗会,在那里吃了几道新奇的吃食,其中一道是黑色面皮的饺子,后来才得知面皮是用墨鱼汁染黑的。”

贺氏听到此话,心说:雨娘明明生着重病,怎么还去参加诗会。雨娘爱出风头年龄小不懂事也就罢了,王家大人也放她出府就真正说不过去了。

李晶晶轻叹一声。

她这才来长安几十天,就碰到两回文官派小姐勾心斗角,上回是落湖,这回是海鲜黑饺子。

一个个的小姐豆蔻年华,家里富贵,过得非常好的日子,怎么就偏偏想着害人呢。

白氏气得丽脸呈紫红色,怒道:“这事怎么不早说,都是哪些贱人使得坏,让雨娘吃的海鲜黑饺子?”

“她们都劝着小姐吃黑皮饺子。”王烟雨的贴身奴婢低头吱唔的说出了十几个小姐的名字,竟是平时有跟王烟雨玩得极好的两个小姐。

白氏越听越生气,双手紧紧攥着就要发作。

白氏身后站的大奴婢忙提醒道:“夫人息怒,未气坏了身子。”

白氏这才想到如今是在李府,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挥手示意奴婢起身,让气得浑身发抖的王烟雨坐着,有气无力的挥手道:“罢了,回府再细说。”

李晶晶道:“夫人,雨娘落入湖里受到惊吓染了湿气,气火攻心生了病导致身体虚弱,接着葵水初至,被天天付用的药物憋回体内,最近她又吃了令身体过敏的海鲜,是以体内的毒素堆积爆发,面部颈部身体生出湿热疹子。”

“你都说对了。”白氏担忧的问道:“我的雨娘的病能不能医治好?”

“您稍等一会,我去跟刘大医师问过之后回答您。”李晶晶出了迎客厅。

白氏连声长叹。

贺氏劝慰道:“夫人安心,刘大医师连雨娘来了初葵、吃过海鲜都诊断出来,应是有办法医治好她的病。”

王烟雨泪眼汪汪,抬头恨声道:“我的病若是好了,定要找那些贱人一个个的算帐!”

白氏嘱咐道:“你以前识人不明,误交了朋友,以后可要擦亮眼睛。”

王烟雨像是决定了什么,不容置疑的语气高声道:“我要交晶娘这样的朋友,才华横溢,药术高明,心思纯善。”

白氏点点头,夸赞道:“我的儿,你这样想就对了。”又跟贺氏道:“我瞧着晶县主是个极好的,以后我的雨娘就跟你的晶县主多走动。”

贺氏菀尔。

稍后,李晶晶进来了,目光清亮,肃容道:“夫人,你们只有听刘大医师的医嘱才能把雨娘的病完全治好,否则雨娘葵水再停一个月,日后想让葵水再来就难了。”

女子有葵水才能受孕,反之就无法当母亲。

无法受孕这对未定亲的女子来说比毁容更可怕。

王烟雨吓得整个人瘫在座椅里浑身发抖,摇头大声哭道:“我的病竟是这么重吗?”

贺氏目光怜悯。

白氏知道李晶晶并非危言耸听,顿时泪流满面,点点头道:“晶县主,你且放心,我们一定听从贵府刘大医师的医嘱。”

李晶晶这才道:“从今个起立刻先将所有的药物停了,让雨娘葵水恢复正常,等葵水来完之后,再来我们府里取医治湿热疹子的药。”

白氏、王烟雨道谢离开之后,刘大医师敬佩道:“小姐真是高明,一步步得到她们的信任,到最后让她们不得不信。若换了我,一开口就让她们停药,她们定会置疑我的动机。”

李晶晶秀眉微挑,摇头道:“她们现在是信了,回到府里给家人说了,兴许又不信了。若那样我们就管不着了。”

两位医师的家都是两进的院子,在长安城府里面,离县公府十里路,仍是由李晶晶赠送。

他们的家眷自是跟着一起过来。

县公府比潭州侯府面积小许多,只有八座三进的院子,便是如此,李炳特意在信里说给李晶晶多拨出一个院子做为药院。

两位大医师平时就呆在药院里,晚上留一个人值守,另一人回家。

目前为止,王烟雨是他们诊治外面的第二个患者。

贺氏笑道:“雨娘刚才可是说要与你做朋友。你这就不想管她了?”

李晶晶摊开双手,摇头道:“她又暴又易怒的性子我可吃不消。我跟她只能做个普通朋友,深交不得。”

她心说:最重要的是雨娘不聪明还很自负。我宁愿有狼一样的对手,也不能有猪一样的队友。

贺氏回了月轩院,将事情简单给李老实说了。

贺氏特意道:“王家对雨娘看得非常重。下回你见到王森,什么都不要说,装作不知道她的病情。”

李老实点点头道:“那是。王大人昨个跟我提此事时,就说的非常隐晦。”

县公府各院的名字采取潭州各院。月上梢头,李晶晶回到自已的院子——月清院。

李欢、李喜知道李晶晶的习惯,早就备下了温水,侍候她沐浴,送她进了卧房,便去歇息了。

李晶晶把灯吹灭了,过了半时辰,等着院子里的奴婢都睡着了,就进了回春药府。

“主人,您可终于来了!”长着一双红眼睛体型如同人高的雪白大药兔玉玉兴奋的现身。

李晶晶双手抱住了从婴孩时期就陪伴她的可爱玉玉,笑道:“我比上回早来了哦。”

玉玉驮着李晶晶先去巡视药府的药田山、药兽山、药兽药草池,而后听她的指令去了药室。

李晶晶取出了升级版的《药草书》、《药兽书》埋头查找。

玉玉三瓣嘴微动,好奇的问道:“主人,您又要制什么新药?”

李晶晶抬头道:“我师父给我的古药方里面有一种药粉叫软骨粉,人吃下去会混身无力仿佛无骨一样瘫软。”

玉玉听了红眼睛眨眨很是感兴趣。

李晶晶继续道:“我想制一种让习武之人闻了瞬间失去攻击力的极品软骨粉。”

如果那天在荷园跟立王府、欧阳家族的人打杀的是李家,在没有武器情况下,能否全身而退?

李家现在瞧着风光,以后战事结束,风光不再时,若有强敌欺上门,能不能零伤亡抵挡住呢?

玉玉兴奋的道:“主人,原来要你制这么好玩的药,小畜愿意为您试新药的效果。”

上次李晶晶制迷魂药,就是玉玉跟十只小药兔试的药效。

李晶晶笑道:“玉玉,谢谢你这么支持我。”

玉玉激动的道:“主人不用谢小畜。您看了许久了,小畜给您弄点吃食去。”

李晶晶终于找到了能够提升软骨粉药效的药草,享用过玉玉做的美味吃食,带着它开始繁琐的制药、试药过程。

她从婴孩时期就拥有了神奇的回春药府,如今她十一岁,药府已过了一千一百年。

她在药府呆的时光至少三百余年,这么漫长的岁月,已将四本《药草书》、《药兽书》学懂,并背记了三本。

小药兔的数量已达到近五百只。

她让玉玉带着小药兔在药府里制了数不胜数的药,光是升级成为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就达到近千。

当然大部分的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被李炳要走了。

这回她将极品软骨粉制成功,与上次的迷魂药一样,大方的派李立给李炳送去了五百斤。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这一日座落在长安远郊的长安书院夏季招考放榜,书院大门前仿佛朝廷科考放榜一样,人山人海。

李去病、李云霄、何义扬与从潭州赶过来的秦山忆均是榜上有名。

李云霄胖呼呼的脸堆满笑容,大声道:“小叔叔,你只能在长安书院读两个月的书就得参加会试。”

李去病笑道:“我就是考中进士,也是能够继续在书院读书。”

这些天他在准二舅哥狄玉杰那里打听的非常清楚。

长安书院专门设了一个队,召的都是进士、官员,学制两年,学成的有生之年至少能做到正五品上官职,成绩优异者还能当到书院当师长。

想要进这个队,除去通过专门的考试还要精通琴棋书画中的一项。

他如今做着生意不缺少银钱,以后也不用做实职的官员赚俸禄养家。

他准备考中进士之后,仍在长安书院读两年,而后努力留院当师长。

何义扬最头痛的就是策论,摇头道:“小叔叔,你还没读够书?”

李去病高声道:“没。我一直非常喜欢读书。”

曲家的曲多不出意料的落榜,失魂落魄的耷拉着脑袋,跟着众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李云霄安慰道:“多哥哥,你没有考中也无妨,不影响你今年参加会试。”

曲多瞧着乌泱乌泱的人,想到会试的人数将是今天的几倍,长叹一声,愁眉苦脸的摇头道:“我连长安书院都考不中,会试更是考不中。”

李去病忍不住道:“多伢子,我嫂嫂曾提议你去北地直接谋个官职,你不听非要参加科考。”

“我现在去还行吗?”曲多后悔莫及,欲哭无泪。

李去病想着前几天去曲家时小邓氏一脸的幽怨苦相,道:“你现在去应该也不晚,只是你得跟你堂客商量好了。”

“她不会同意我去。她一门心思要我参加科考考中进士回潭州当个县令。”曲多眉头深锁,就差哭了出来。

李云霄两道粗眉一蹙,十分惊诧道:“你们才来长安几天,就要回潭州?你们也不想想,那边都没什么亲人了,回去干什么呢?”

何义扬问道:“我上回去你家,瞧着丁婶婶对你们蛮好,你们怎么就住不下去了?”

曲多干裂的嘴唇微张,不知如何说起。

“我以前觉着潭州已经很大了,我赚的银钱已经不少了,这次来到长安才发现错的离谱。”秦山忆缓缓道:“曲哥,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的两个儿子想想,留在长安与回潭州是绝对不同的。”

一个穿着蓝衫极为俊美十一、二岁的少年带着两个随从,远远的就朝众人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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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众小郎巴结云霄 小邓氏哭诉遭李家拒

李云霄大声叫道:“牛弟弟!”

“霄哥哥!”牛浩星兴冲冲的快步走至,先是与李云霄击掌,而后跟众人打过招呼,郎笑几声,道:“我早知道你们都能考中,几天前就在欢聚楼订了包间,庆贺你们入长安书院。走,这就过去!”

牛浩星今年已十一岁,春季中了秀才,也是准备三年后跟李云霄同界举人、进士。

他嫡亲的哥哥牛浩日是上界殿试的探花,自请去北地任官,由李炳向何冬推荐破格当了从六品的清河县令,任职将满三年。

他的生母白氏教导两个亲生的嫡子成材,在牛家的地位得到提升,日子比在潭州时好过多了。

如今牛浩星一家跟牛副院长分着住,白氏是当家主母,掌管钱权,说一不二。三个去世原配生的嫡女儿都在潭州给她添不了堵。

前年白氏给二嫡子牛浩星钱三千两银钱,让他自己折腾去,他倒是有经商头脑,在长安书院外头开了一个名叫步步高的面馆。

面馆生意好的很,非书院假期时每个月能赚近二百两银钱。

他就又开了一间步步高的汤饼馆。汤就是羊肉、猪肉、青菜、三鲜四种口味,饼各种样式的有二十五种。生意特别的好,连书院的博士都来这里吃。

他手里有了银钱,跟朋友交往也大方起来。

这不又一次请儿时好友李云霄吃饭。

李云霄笑道:“我要请着我师父狄博士一起去。”

牛浩星点点头道:“那最好不过了。”

曲多哪有心情去酒楼,向众人辞别便先回长安了。

众少年去请了狄云杰,说说笑笑的进了欢聚楼最高层宽敞打开窗户能眺望到长安书院全貌的一等包间。

“师父,这次招考,我小叔叔考了第一,我考了第九、小瘦子考了第十一,山忆考了第十九名。”李云霄胖呼呼的脸现出大大的笑容。

狄云杰欣慰的瞧着准妹夫,笑道:“去病,你这次招考得了第一,对你秋季科考会试、殿试排名都有帮助。”

李去病谦虚的道:“敏业游学至今未归,他若是参加招考,我就拿不到第一。”

“秋季会试你与敏业若是能发挥正常,进入一甲没问题。”狄云杰端起酒杯,道:“去病,祝贺你入了长安书院,同时预祝你秋季会试、殿试独占鳌头!”

李云霄激动的道:“会试、殿试小叔叔一定好好考,超过业哥哥,给咱们李家得一个状元回来!”

众人吃菜少许饮酒,酒足饭饱之后,牛浩星叫进来小二结帐。

小二面露笑容,点头哈腰,十分恭敬道:“几位公子爷,您们用的饭菜早已有位姓梁的少爷结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疑惑的道:“这梁的少年是谁?”

“你认识的朋友可有姓梁的?”

“没有。我的好友里头可没有姓梁的。”

“小的见那位梁少爷大概十一、二岁,穿着紫衫,容貌异常英俊,气质不俗,说着一口长安官话,带着两个会武的随从。”小二在众少年追问声中细细描述着梁少爷的容貌,比划着他的身高。

何义扬指着牛浩星问道:“你说的粱少爷可有他生得俊?”

小二笑着点点头道:“不相上下。”

“小瘦子,我知道他是谁了。”何义扬冷声道:“梁旭升。”

李云霄目光迷茫。

李去病道:“梁郡公的嫡长孙。”

何义扬急道:“小瘦子,就是骊山打猎那天,脸皮比长安城墙还厚非要送没几两肉野兔给你家的那个小白脸!”

“原来是他,倒也不是小白脸,就是长得特别的俊。他是瞧着牛弟弟的面子吧。”李云霄憨笑几声,道:“他倒是挺义气,今个不吭不哈的请我们吃饭。”

牛浩星觉得倍有面子,只是惊诧自语道:“梁旭升是我的学友,跟我同年考入的书院。我平时跟他没什么交往,还常在学业上有争执。今个他竟是使了七十几两银钱请我吃饭。”

小二突然间拍拍脑袋,道:“对了。小的刚才忘记说了,他自称是霄少爷的挚友,要尽地主之谊。”

众少年都望向目瞪口呆的李云霄。

何义扬邪笑道:“小瘦子,你跟他只在骊山见过一面,就成他挚友了。”

牛浩星挑眉问道:“霄哥哥跟粱家升郎之间有什么故事?”

何义扬瞪眼道:“哪有什么故事。他就是想把野兔堂而皇之的送进李家去。”

李云霄叫道:“不行。我得把银子退给他。”

秦山忆一想便猜到原因,冷声道:“这人真是会钻营。我这就派随从去梁府以你的名义退给他。”

李去病倒是很欣赏梁旭升的执着,挥手道:“霄伢子,银子就不用退了,回头你给他送件礼物就是。”

众人下了迎宾楼,狄玉杰与牛浩星就要回书院去了。

狄玉杰特意把李云霄叫到一旁去,用不大不小众位少年也能听到的声音道:“霄郎,梁郡公如今就在北地,是你爷爷麾下攻打匈奴一员猛将。梁郡公嫡长子世子就是梁旭升的生父。梁旭升是家里的嫡长子,日后就是郡公世子。”

李云霄目光有些迷茫。

狄玉杰继续道:“梁家家教甚严,男子三十无子方能纳妾。梁旭升人品容貌学业武功皆好,我瞧着他不错。”

李云霄摇头小声道:“妹妹是我的。我不想让梁旭升接触到我妹妹。”

狄玉杰只字不提李晶晶,板着脸教导道:“他主动跟你结交,你不要拒绝。多一个朋友多条路。他人品正直,不管抱着什么心思,总不会害了你去。”

李云霄只有点点头道:“是。”

“走,一起去瞧瞧朝廷给我爹在书院里拨的府邸。”李云霄提出这个建议,李去病、何义扬、秦山忆都觉得好。

很快四人一路问着就到了监理府邸,前任的监理去世,他的家人按朝规几天前刚搬走了,现在只有两个书院的侍卫守着,

府邸倒是不大,仍是三进的院子,只是每进只有九个房间,没有池塘,后院设有一个马厩,总体上比潭州书院的从六品的府邸小多了。

李去病再次感慨长安寸土寸金,不但城府里房子小,连着城府外的书院官邸也是袖珍型。

何义扬瞧着前院六株开满石榴花树杆一人抱粗百年的老石榴树,道:“院子本来就小,还植六棵这么大的树,略发的显得小!”

李云霄向来对衣食住行不挑剔,满意的道:“咱们家人口不多,院子不小,房间也足够住了。小瘦子,咱们仍是住第二进的院子。”

秦山忆转过马厩快步走到前院,未听到两人的说话声,目光羡慕,高声道:“我在书院外买了一座二进院子宅子,房间杂屋一共十间,就花了九千多两银钱。李叔叔能在书院里有这样气派的一座院子真是好。”

李云霄有些激动的道:“你动作可真够快的,这就买了新宅子了?”

秦山忆笑道:“买了。我以后要在长安读书、参加科考,而后当个闲散官员做生意,不是只住几年的事,租房不如买房方便。”

何义扬摘下一朵枯萎的石榴花,跟三人说道:“说起买宅子。我倒是有个赚银钱的想法。只是得需小晶娘点头同意才行。”

李去病问道:“你可是想要与我们三人合伙开一座类似荷园的高等游玩场所?”

何义扬点点头笑道:“知我者,小叔叔也!”

李云霄恍然大悟,指着何义扬道:“你是不是瞧上了我妹妹新建的庄园,想跟她建一个一模一样的?”

何义扬朗笑几声,道:“正是。小晶娘的脑袋瓜子太聪慧,设计出的庄园极好,我敢说只要她同意,我们建一个同样的,再买些异国女子当奴婢,日后能日进斗金!”

秦山忆非常好奇的问道:“什么庄园竟是有那么好?”

何义扬拍拍秦山忆的胸膛,道:“那庄园未建好,我们只去过一次。你要想去,也得由小晶娘同意才行。”

李云霄粗眉毛一挑,道:“我妹妹说了,开这样的高等游玩场所需要很硬的背景。你只是皇子,上头还有王爷、王妃、妃子呢。”

何义扬邪笑三声,神秘的道:“我把全定朝最大的人物拉着跟咱们一起合伙,到时看谁敢奢帐。”

秦山忆眼冒精光,叫道:“你能说得动陛下?”

何义扬望向长安皇宫方向,道:“我准备只让我父皇出个名头,不用出一个铜板,每年给他两成的红利,我就不信他不同意!”

李去病来了劲头,激动道:“这事准能成。你们跟我回府,我这就去找晶妹子说去。”

何义扬忙拍马屁道:“小叔叔出面,一个顶我们三,小晶娘肯定同意。”

四人兴冲冲的回到县公府,未进大厅,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小童的哭声。

李去病一听这女子熟悉的哭声,面色微变,立刻扭头道:“义扬,你带忆伢子先去我院子。”

何义扬便请着秦山忆直接去了日轩院。

李去病、李云霄进了大厅,见曲氏、贺氏、李晶晶坐着,小邓氏满脸泪水带着七岁的曲光耀、六岁的曲光宗在曲氏跟前跪成一排。

小邓氏边磕头边哭着求道:“姑奶奶,求您帮帮我们家曲多,让他上了长安书院,我们一家一辈子感激您。”

曲光耀、曲光宗跟着道:“曾姑奶奶,帮帮我爹吧。”“您醒醒好,帮帮我爹。”

曲氏非常为难的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贺氏端坐着不动。李晶晶只是吃着茶水不吭声。

李去病进来就板着脸,问道:“小邓氏,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曲多让你过来求我娘的?”

小邓氏扭头见是李去病,跪着向前蹭了两尺,摇头哭道:“叔叔,不是曲多让我来的。曲多没有考上长安书院,回到家里连饭都吃不下。我怕他想不开寻死,就带着两个儿子来求求你们家帮帮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下求人。”李去病把曲光耀、曲光宗挨个拉起来,让他们站到一边去,朝小邓氏问道:“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我们家帮过曲多几回?”

小邓氏呜呜哭着说不出话来。

李去病肃容道:“当年曲多进潭州书院是我们家的晶妹子帮的,今年他考中举人,又是我们家晶妹子搭了很大的人情弄到的名额。”

曲光耀、曲光宗低着小脑袋不吭声。这样的话他们在家里就听丁氏的奴婢议论过,知道是真的。

李去病继续道:“整个潭州书院一共只有两个举人推荐名额,晶妹子托王大医师向胡院长为曲多求了一个,另一个给了一个在北地全家成年男子战死的秀才。那个秀才府试考了第三十七名,而曲多榜上最后一名。”

曲氏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事,忙道:“晶妹子,真是难为你了。”

李去病继续道:“那时是在潭州,我们李家说话还能算数。如今是在长安,天子脚下,皇帝皇后、王爷王妃、皇子公主、郡王郡主,还有众多的高官大臣,我们李家只是陛下的一个大臣而已。”

曲氏长叹一声。她就是顾忌着这里是长安,刚才无论小邓氏怎么哭求,都没有点头答应。

贺氏赞许的朝李去病点头。她是想着劝曲氏,只是要等着小邓氏走后才说。这些话由李去病这个当儿子的说最好不过。

李去病缓缓道:“长安书院是想进就进的吗,就算托关系进去了,每个月读书的大笔开销谁来出,秋季会试考不中进士怎么办,难道要继续托关系在长安书院读书?”

小邓氏面色苍白,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地上的具有异国风情华丽的波斯国地毯。

她听丁氏的奴婢聊天,长安的物价是潭州两倍以上,房价更是贵得吓人。

她手上的银钱不到三百两,估计都不够供曲多在长安书院读两年。

她的长子七岁,次子六岁,都已经上了长安学堂,每年束修费用就是六十两银钱。

曲多的举人身份,每季能从衙门领五十斤米或是面,除此之外她与曲多没有一点进项。

她来李家之前只想着让曲多进长安书院,压根没想过花费的事。

她如果能像丁氏那样有银钱就好了,可是娘家穷得还要靠她救济,她从潭州走时,还悄悄的给了娘家二十两银钱及布匹吃食。

李云霄一本正经的道:“嫂子,我们今个去长安书院看榜,见到好些高官的子孙。他们都是凭着本事考的,没有托关系进去。”

李晶晶道:“我们李家儿孙参加科考都是靠自己,没有谁托关系。”

曲氏听着心里非常矛盾难受,可是正如李去病所说,这是天子脚下,总不能为了帮根本不是读书这块料的曲多进长安书院把李家的名声搭进去。

贺氏摇头道:“几年前,我与长生就给你们夫妻几次建议过,我爹在北地,你们全家都去北地,曲多从低品阶的官职做起,有我爹帮着,你们全家岂会过得差了去。当时你们若是听了,如今曲多的官职最低也是七品。”

曲氏问道:“怡妹子,现在曲多还去得北地不?”

贺氏淡然道:“现在去倒不是不行,只是我爹再过几月就回来了,以后他们就得靠自己。”

小邓氏眼珠子都不带转动。

“你不愿意去北地吃苦,就等着托关系让曲多入长安书院、中进士当官。天下哪有这样好的美事。”李去病拂袖不再瞧小邓氏一眼。

贺氏挥手让奴婢把小邓氏扶起来,让她坐着缓缓神,又亲自拿了两个果子给哭得直抽的曲光耀、曲光宗吃。

曲氏道:“小邓氏,你回去跟多伢子说,让他写信给他爷爷问问会试考不中怎么办?”

小邓氏耷拉着脑袋,眼睛红肿,带着两个儿子跟几位长辈鞠躬行礼,便离开了李家。

李晶晶这才问道:“你们考得怎么样?”

李云霄得意的道:“妹妹,我们自是考得好!”

李去病坐下来笑道:“娘,嫂子,我今个榜上得了第一,霄伢子名次也不差考了第九,义扬考了第十一,便连山忆伢子也考了十九名。”

曲氏大喜,点点头道:“你们考的名次跟玉杰估计的差不多。”

李云霄高声道:“我师父让小叔叔秋季会试殿试与业哥哥争考状元呢。”

曲氏目光期盼,却是不想给李去病太大的压力,笑道:“状元哪是那么好考的。去病能中个进士,我就特别高兴了。”

李去病道:“晶妹子,我有事找你商量,你随到我院子说话。”

大厅里面只有曲氏与贺氏。

曲氏想到小邓氏与两个儿子跪着不停的磕头,心里就难受,忍不住落泪。

贺氏走过来拿着帕子给曲氏擦着眼泪,道:“娘,如果没有我们家,曲多连举人都不是。”

曲氏这才觉得好一些。

贺氏蹙眉道:“小邓氏今个做得有些过了,我瞧着她实在是不聪明,明知我们家已经尽了全力,还带着两个儿子过来跪求,给您心里添堵。”

曲氏微微点头,半晌,幽幽道:“我问过曲多,他愿意去北地,是小邓氏怕那边乱不想去。”

贺氏不悦道:“我们又不是让他们到匈奴皇朝打仗,只是在本朝的青城城府,怎么就不能去了?”

曲氏长叹一声。

贺氏肃容道:“同样是嫡长孙,青伢子十三岁,还是世子的身份,我就让他参军去了北地跟匈奴军打仗!”

曲氏目光渐渐清明,道:“可不是吗。我的青伢子那么小就去北地打仗吃苦。”

贺氏摇头道:“娘,小邓氏不聪明,曲多贪图安逸,我们再操心也无用。以后我们少管曲多家的事。”

且说小邓氏带着曲光耀、曲光宗回了曲家,也不去丁氏那里说一声,就直接回了卧房。

曲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唇微动,道:“你去了哪里?”

小邓氏哭道:“夫君,我们母子去了李家,给姑奶奶跪下磕头,也没有用。她不肯帮你进长安书院。”

曲多坐了起来,瞪眼生气的问道:“谁让你带着儿子过去求姑奶奶的?”

小邓氏往后退了半步,道:“我见你那么痛苦难受就去求了。我也是为了你好。”

曲多急道:“李家都有谁在,都是怎么说的?”

小邓氏就将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曲多羞愧的满脸通红,突然间抱头放声痛哭,道:“小叔叔说的对。我这些年错了,大错特错了。”

小邓氏惊慌失措,忙劝道:“夫君,你哪里错了?”

曲多不想跟小邓氏说话,只是一直哭着,哭自己只想着靠着李家得功名,没有想着自己去北地吃苦挣官职。

外面站着的奴婢是丁氏的人,赶紧跑去给丁氏禀报。

“小邓氏真是个拎不清的。去把他们给我叫到大厅去,我要训话!”丁氏气得直摇头,之前一直懒得教导曲多、小邓氏,这回看来是不行了。

丁氏原是商人庶女,后来商人原配去世,把她的生母由姨娘扶成了正室。

商人家里人口多,也是个大家族。

丁氏与她的生母在这个大家族里面能混得风生水起,自是跟八面玲珑、审时度势的性子有关系。

奴婢过来传了话,曲多擦了泪与小邓氏去了大厅。

丁氏与曲长久刚成亲时,曲长久与曲多都是秀才,丁氏这个继母是新妇,在曲家都未站稳脚根,没有给曲多训话的资格。

如今曲长久成了六品官员,丁氏做了官夫人,又生下两个儿子,长安的宅子地契写着丁氏的名字。

丁氏在曲家地位今非昔比,就是用家法惩罚曲多也是行的。

曲多与小邓氏不得不对丁氏尊敬。

丁氏端坐着就让两人站在跟前,肃容道:“姑奶奶一家人对咱们家千好万好,能帮的肯定会帮,都不用咱们家人开口。你们求上门去,还是带着两个小的一起去求,这不是寒了姑奶奶一家人的心吗?”

小邓氏低头道:“母亲,当时我没想那么多。”

丁氏冷声道:“你只顾着你们夫妻的感受,就一点不顾着姑奶奶一家人的感受吗?”

小邓氏哭道:“我错了。”

曲多问道:“那要怎么弥补?我们要去道歉吗?”

丁氏摇摇头,道:“你们若是专门去道歉倒显得生分了。有机会一起用饭时,给姑奶奶敬杯酒陪个礼说些感激的话就是。”

“是。”曲多与小邓氏行礼退下。

三日后,曲多想通透了,独自去了李家。

他找到了李去病,道:“小叔叔,小邓氏将您说的话都转告我了。我想了许久想通了,我不是读书的料,秋季会试肯定考不中,我向您请教,以后寻个什么营生养家好?”

李去病放下手里的书,问道:“你说说你能干什么?”

曲多羞愧的摇摇头,道:“我就是实在想不出能干什么,这才来请教您。”

李去病反问道:“几年前,我舅舅在信里怎么跟你说的?”

曲多满脸惭愧道:“爷爷让我去北地,可是我未听他老人家的话。”

李去病问道:“那现在你愿意去北地吗?”

曲多哭道:“我一直想去,可是小邓氏总拦着。”

李去病摇头道:“你别拿小邓氏做借口。你就是怕吃苦。”

曲多怏怏不乐返回,过了几日终究是受不了看继母脸色过活,又想着以后没银钱供两个儿子上书院,下定决心去北地。

小邓氏带着两个儿子在曲多跟前哭,不让他去,要他带着她们回潭州。

“咱们回潭州就得坐吃山空,三百两银钱哪够咱们供儿子上书院。你要回潭州自己回,两个儿子我带到北地去!”曲多是个跟曲长久一样非常倔强的人,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娘,我长大了要上书院。”

“娘,先生夸我聪明,说我以后一定能考中秀才。”

“你听到没有,儿子要上书院。我这个当爹的为了他们也得去北地。你若怕吃苦就回潭州去!”曲多再次提到了让小邓氏独自回潭州。

小邓氏哭道:“我不是怕吃苦,我是怕北地乱不安全。”

曲多怒道:“哪里不乱?天子脚下的长安大街上还发生命案呢!”

小邓氏只有依了曲多收拾行礼。

两口子临走前两天来给李家人告别,在饭桌上给曲氏敬酒赔礼。

贺氏见曲多不是那扶不起的阿斗,便鼓励道:“去了北地只是暂时苦些,后面就会好些的。”

李晶晶道:“北地有许多从潭州过去的人,就算我爷爷、我大哥、舅爷爷回到长安,那些人还在呢,你们也是有人照应的。”

这一次李家破例未给曲多一家银钱,就是要让曲多一家去北地历练。

曲多一家四口去了北地没几天,李家就住进了长安书院的李老实的府邸避暑。

长安书院暑期休课,然每天早上、黄昏有名士讲坛。

李云霄、李去病、何义扬、秦山忆以书院学子的身份,每天早晚去听名士讲课。

这一日早晨,天气炎热,两辆马车停在了书院李府家门口,从头一辆马车里走下来两个少女,走在后面的少女花容月貌绝色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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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高门贵妇送寿贴 贺氏忆开朝木皇后

两个少女是三公主何敬梅及王烟雨。

第二辆马车里面走下来的是白氏与一位满头灰白头发眼角生着皱纹目光锐利的老年贵妇人。

老年贵妇人正是宫里王淑妃与户部王森尚书的生母、长安书院云院长嫡亲的姐姐云氏。

云家是拥有几百年历史与狄、牛、白、洪、邓家等齐名的大家族。

云氏是云族的嫡女。

当年她还是少女时,开朝的皇帝派大臣到云族求娶她当皇后被拒。

后来她嫁给了长安四大家族之一王族最优秀的男子——王淑妃与王森尚书的生父王赫之。

她跟王赫之成亲几年后,王族的长辈就让王赫之纳妾,她不哭不闹,直接带着还是小孩子的王淑妃、王森回了娘家,而后让娘家来人跟王赫之谈和离的事。

王族的长辈连忙赔礼道歉,亲自与王赫之去了云族把她与儿女接了回来。自此王族的长辈再也不敢提给王赫之纳妾的事。

何冬登基称帝建立定朝,点名要封她的女儿为妃子,她不同意,王赫之瞒着她把王淑妃送进了宫里。

为此她与王赫之几年分居不说话,直到外孙女何敬梅都五岁了才和好。

如今她的夫君王赫之是王族的族长,几乎不问政事,闲暇时受小舅子云院长的邀请到长安书院讲几堂课。

她这样身势显赫、一生堪称传奇的女子,自是受到人尊敬。

曲氏、贺氏、李晶晶听到门奴禀报,连忙出来相迎。

贺氏带着李晶晶给云氏、何敬梅鞠躬行礼。

“老婆子早该来瞧瞧先生的夫人、长媳、嫡孙女,只因一直病着到现在才来。”云氏今年正好六十岁,身体却是很好,红光满面,不显老态。

同样是明着不准夫君纳妾的悍妇,从外面看上去,云氏的容貌气质谈吐远比田国公夫人洪氏强。

“您与三公主能来我们家,实是我们家的荣幸。”曲氏见云氏没有像别的老贵妇人那样上下打量她,心里便不紧张了,热情而又不失礼数的请了云氏先进大厅。

王烟雨特意指的容貌恢复如初的脸,目光感激,笑道:“晶县主,你瞧我的病全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李晶晶菀尔道:“你坚持按照刘大医师的医嘱就行,病自是会好。这是你的福气。”

何敬梅拉起李晶晶肌肤光滑似绸缎的小手,柔声问道:“我与你初见是荷园,今个是第二回见面。你还记得我吗?”

李晶晶点点头,道:“我怎么不记得公主。那日在荷园亭子,公主帮着我说话,后来在院子里比诗,又体恤我年龄不同意我展示才艺来着。”

李晶晶对五位公主的印象,何义芸最好,何敬梅排第二。

何敬梅脸露喜色,跟王烟雨道:“你瞧,我没看错人吧,小晶娘是个知道记人好处的好小娘。”

云氏品了几口茶,望着坐在下首的贺氏,柔声道:“上回见你时,你还是个梳着双丫鬟的小娘,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几年,你已是四个孩子的娘。”

贺氏略有些激动,微点头道:“想不到您还记得我。”

云氏道:“贺氏双姝,才貌无双。许多年前,你与淑娘不过十一、二岁,在长安城就很有名气。我参加宫宴的次数不多,每回去都是瞧到一群妇人围着你们夸赞,我自是记得你们姐妹。”

贺氏感慨的长叹一声,不再接话。

云氏目光怜惜,忙道:“瞧我这个老糊涂,不会说话,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真是对不住。”

贺氏摇摇头道:“无妨。以前的事对我来说已是过往云烟,守住当下的日子好好过才是真。”

“你这么想就是对的。”云氏点点头,赞赏的道:“你与淑娘如今过得好,尤其是你,有个好婆婆,夫君没有妾室通房,儿女成器孝顺。可要好好的珍惜。”

她未提到贺氏还拥有县主的身份,可见未曾将这个放在眼里。

贺氏点头道:“您说的是。”

曲氏得到了云氏的夸赞,心里高兴,问道:“您今年高寿?”

云氏笑道:“我再过五天就整六十岁,今个是来给你们家送贴子请你们喝我的寿酒。”

她身后两个大奴婢从檀木盒里取出三张请帖,呈给了曲氏、贺氏、李晶晶。

贺氏收了贴子打开瞧了里面的内容,朝曲氏微点头。

曲氏便道:“您亲自送贴到我家,那天我们一定去。”

“今个我除了厚脸皮给你们送寿宴贴子,还要感谢你们治好了雨娘的顽疾。”云氏招手叫过王烟雨,让她给曲氏、贺氏、李晶晶再次鞠躬行礼。

贺氏扶起了娇滴滴看上去非常柔弱文静的王烟雨,笑道:“雨娘的病本就不重,又是个有福气。日后定会身子康健,事事顺顺利利。”

白氏又说了千恩万谢的话。

前些天王烟雨要死要活闹得王家不得安宁,便连云氏都病倒了。

如今王烟雨病痊愈,云氏也好了,王家又恢复了昔日的太平安逸日子。

白氏是真心实意的谢谢李家。

何敬梅特意道:“我母妃得知雨娘的病好了,派我来贵府道谢,这是一点心意请笑纳。”向后一挥手,两名大宫女呈上两个尺见方雕着祥云图案的漆盒放在了李晶晶旁边的桌子上。

李晶晶笑道:“谢谢淑妃娘娘。”

云氏是个快性人,事情办完了,这就起身道:“我们就不打扰了。”

王烟雨走之前握着李晶晶的手,秀眉微挑,笑道:“小晶娘,后日三派的诗会,不见不散。”

何敬梅眨眨眼睛,道:“小晶娘,我们可都等着你家好诗呢。”

云氏等人坐着马车离开李府,往前行去了长安书院的云院长府。

李晶晶打开两个漆盒,一盒珍珠首饰、一盒宝石首饰,每件都是精致名贵价值不菲,道:“淑妃出手蛮阔气。”

贺氏道:“云老老夫人给淑妃的陪嫁肯定不少,淑妃背后是几百年的王族,嫡亲的哥哥是户部尚书,又有陛下的赏赐,手里自是有许多好东西。”

李晶晶取出几件让望莲装进两个锦盒,给刘大医师及李世云送去。

曲氏忍不住问道:“怡妹子,你以前常跟亲家姐姐入宫参加开朝的宫宴?”

“是的。此事说来话长,你若是愿意听,我就给你讲讲。”贺氏见曲氏好奇的点点头,连李晶晶也凑了过来,便娓娓道来。

原来贺氏生母娘家木族是与云族一样的几百年大家族。

贺氏生母木氏的堂姐年龄跟云氏年龄相仿,当初开朝未代皇帝派大臣求娶云氏不成,就亲自去了木族。

木氏的堂姐当时情窦初开对未代皇帝一见钟情,就同意做他的皇后。

木皇后在世时,每回皇宫举行宫宴都会传召木氏。木氏就带着两个女儿一起赴宫宴。

云氏当时跟木皇后的关系不错,也被传召过参加过宫宴,就是这样认识了木氏与贺氏姐妹。

曲氏十分震惊的道:“原来亲家母娘家跟开朝的木皇后娘家是一家。”

李晶晶轻声道:“我听说开朝未代皇帝专宠贵妃,他的元后木皇后后来的命运非常的凄惨。”

这些事自是秦婉静一早就告诉她的,就是怕她参加诗会时被人下套子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云氏点点头,淡淡的道:“我堂姨当了开朝未代十三年七个月的皇后,就被皇帝废掉赐毒酒自尽,木族也在一夜之间被皇帝派军队屠杀,六百七十二口无一人生还。”

曲氏身子一颤,直觉得毛骨悚然。

李晶晶问道:“什么罪名?”

贺氏眉头微蹙,目光迷茫,道:“当时未代皇帝给我堂姨与木族定的罪名是谋逆。真正的原因是个谜,我娘也不知道。只是没过多久,我们家就出事了,也是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曲氏见贺氏热泪盈眶又要哭了,忙道:“开朝未代皇帝在北地被咱们定朝的大军杀死已有几年,一切恩怨都随着他的死结束了。”

李晶晶跟着道:“娘,你刚才说了的,以前的事已是过往云烟,守住当下的日子好好过才是真。以后我与奶奶都不再问了,你也忘记吧。”

贺氏将泪水收了,道:“是。云老老夫人说的好,我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

李晶晶把装满珍珠首饰的盒子捧到曲氏跟前,笑道:“奶奶、娘,你们看上哪些都拿走。”

贺氏道:“娘,夏天带珍珠显得清爽干净。”

曲氏喜道:“即是晶妹子的孝心,我就选两件。”

李晶晶等选好了珍珠、宝石首饰,又拿了三件派人去送给邓、秦、田三个闺密,余下的让李欢登记入册。

穿着青色绸缎短衫长裤的李云飞风似的跑了进来,满脸兴奋,大声道:“娘,我大字写好了,书也背过了,是不是可以玩了?”

李晶晶问道:“四弟呢?”

李云飞得意的道:“姐姐,四哥动作比乌龟还慢,刚写完了大字,书还没背呢。”

李晶晶板着脸道:“你动作是快,字写的比狗爬的还难看,背书也是总错几个字,一点不扎实。”

李云飞嘟着小嘴,伸出右手比划,“我才四岁啊。我的字写的已经很好了。我背书好多人听了都夸。”

李晶晶没好气道:“四弟跟你同岁。他的字不比你强多了,书背的也是一字不差!”

李云飞跑到贺氏跟前,把小脑袋埋进她的怀里来回蹭着,抱怨道:“娘,姐姐又拿四哥跟我比了。你快说说她啊。”

贺氏伸手抚摸李云飞的头发,道:“你姐姐说的是事实。”

李晶晶走上前把李云飞拉了出来,道:“霄伢子像你这么大时,每天写的字比你的多,字迹比你的工整,背书也是没有错过。”

“不要拿他们跟我比,我就是我。我觉得我很好啊。”李云飞头摇得似拔浪鼓。

曲氏道:“天气热,字写完了,书背回了,就玩玩吧。”

“哦。奶奶最好了。”李云飞跑到曲氏跟前一阵猛亲。

过了许久,穿着蓝衣青裤的贺继业出现在大厅,不吭不哈的坐下来吃起果子。

贺氏问道:“书背过了?”

“背了啊。”贺继业埋头吃着手里的大苹果,再就无话。

李晶晶问道:“你背起来是不是很费劲?”

贺继业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长睫毛微翘,显得小脸蛋十分的清秀乖巧,含糊不清的道:“嗯。费劲。”

李晶晶疑惑道:“以前你背什么不是挺快的吗?”

贺继业把苹果咽下去,慢悠悠的答道:“现在也不慢吧。”

李晶晶手指着两个小家伙,道:“等会我考察你们功课,要是都好,三天后带你们去吃寿宴酒。”

“哦。去吃寿宴酒。”“姐姐真好啊。”两个小家伙喜得咯咯笑,赶紧跑过来抱着李晶晶的大腿撒娇,又催她这就考察功课。

贺氏被儿女的幸福笑声感染,嘴角上翘露出笑容。

两日后三派的小姐在长安郊外的一个名叫“月上梢”的漂亮园林举行每月的诗会。

此次诗会的主办者是文官派的小姐。众位文官派小姐本月听命于首领欧阳秀。

欧阳王妃被禁足、欧阳凡山在族里思过,欧阳家族志气低迷。

欧阳秀一心要当郡王妃,就必须各方面都入了皇家的眼。

这次,欧阳秀为了诗会能办得像皇家派在荷园那次奢华大气,向文官派每家小姐收了五十银钱份子钱,凑了近两千两。

她安排奴婢除去租了月上梢园林,买了特等的茶点干果,还从长安著名的老字号安顺酒楼定了精致的饭菜。

众位小姐按时陆续来到了月上梢。

园林里面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假山错落有致,几条人工小溪哗哗流淌,如玉带般穿梭于花树之中,使得整个园林非常凉爽。

园林里每走十几步便有石桌圆凳,每隔十丈就有一座六角亭子,顺着台阶往高处,在假山之间建着木制的阁楼,十分的雅致安静。

“小晶娘可是头一回来?”邓芸依旧是一早就去把李晶晶、田素素接了,一起来到这里。

“是。”李晶晶目光落在被园丁修剪成伞状的几株几百年的老石榴树,翠绿的叶子与诱人石榴果实相映成辉。心说:我的庄园要弄些古石榴树吗?

田素素道:“长安的石榴树最多了,只是像这么大的少见。”

邓芸指着前面高处屋檐挂有许多木制风铃的古朴阁楼,道:“这里的每座阁楼里面都挂着名家的字画。前面就有一座阁楼,我带你去瞧瞧。”

三人走上了假山中间的台阶,进了阁楼参观完二十几幅字画,准备下了假山去诗会集合的地点。

这时假山的另一头传来几个少女的激动的说话声,邓芸拉着二女站在了台阶高处往下瞧去,只见文官派穿着鲜艳漂亮衣裙的五位小姐正在争执。

欧阳秀冷声问道:“好端端的诗会,带上庶系的人做什么?”

“你上月不就带了红娘参加了荷园诗会,这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只准你带庶妹,就不准我们带了?”

欧阳秀辩解道:“我只带了红娘一个人,你们却是每人带了三、四人。”

“我们以前每回办大诗会的份子银钱八两,此次是五十两,我自是要多带些人来。”

“我一个月的月钱才十二两。我为了凑五十两,答应带了三个庶姐妹过来,她们每人给我十二两,加上我自己的,这也才四十八两,还差二两呢。”

欧阳秀不屑道:“个个说自己在府里如何的得宠,今个得了赏、明个又得了见面礼,银钱都花不出去,怎么到了真用银钱时,只是五十两银钱就拿不出来了?”

“长辈节日赏的、送的见面礼都是首饰字画古琴,我总不能把人家的心意拿去卖掉换成银钱吧。”

“谁家的长辈见了小辈给的见面礼是银票,那才真是笑死人了!”

欧阳秀高声道:“穷就是穷,以后别再自夸府里泼天的富贵,也别再显摆在有多么得宠。”

邓芸扑哧笑出声来,见下面几女十几只眼睛盯过来,云淡风轻的道:“今个天气不太好,那边来了乌云,可是要打雷下雨?”

田素素微笑道:“回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李晶晶跟着邓芸、田素素走下台阶,因是隔着一座假山,那边的几位小姐听不到瞧不着,便轻声问道:“今个要来很多人?”

田素素冷笑一声,道:“刚才入园时,就听她们说今个有奢华可口的午饭,想必欧阳秀没想到文官派的各位小姐把庶系的都带来了,人太多订得午饭少不够,这就生气了骂她们。”

邓芸眉头轻蹙,问道:“下个月轮到咱们武官派办诗会,仍是跟以前那样简单,还是也寻个好地方管一顿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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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本月上不了月票榜了。

郁闷。

19芸公主诗会公正分饭 孔王妃低调送寿礼

田素素缓缓道:“咱们下次办得好了,下下次不能办差了吧。诗会不是只办一次,每年要办四次。每次分子钱都是四、五十两银钱,一年就得二百两银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我都负担的起,别的小娘可就不好说了。”

李晶晶轻声道:“皇家派上回是皇后娘娘赐的银钱。咱们总不能风头盖过皇家派吧?”

邓芸眼帘低垂,道:“让我再想想。”

何义芸带着明珠、银珠在园林的另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慢慢走着,几个文官派的小姐见到她,立刻陪同她边走边说话。

王烟雨梳着垂鬟分肖髻,穿着雪白长裙,独自端坐在亭子的石凳上,把玩着新得的苏州双面绣锦面仕女图团扇,远近瞧去,都是美得惊人。

“那可是王烟雨?”

“她的脸竟是好了?”

“不是说是顽疾,永远都治不好吗?”

几位小姐神态表情各异,全部落在了何义芸眼里。

王烟雨起身恭敬的鞠躬行礼,娇声道:“雨娘见过芸公主。”

何义芸菀尔道:“你的病好了,瞧着比以前更美。”

王烟雨盈盈走过来,目光望着何义芸,道:“这次我的病彻底好了,能吃海鲜了,特别是用墨鱼汁做的黑皮饺子,吃多少个都无事。”

“那就更好了。”何义芸微点头,便往前走去。

无论王族现在如何,王族支持的王淑妃曾经参与谋害怀孕的慕容英。这件事何义芸永远记得。

不一会儿,众女齐聚园林最大的楼阁—听风楼。

欧阳秀落落大方的站起来,高声道:“今个三派比诗,得胜的两派,每位小姐有一顿丰盛的午饭,输的一派,每位小姐就只有茶点果子。”

秦婉静在李晶晶耳边小声道:“欧阳秀倒是有些急智,饭备的不够,用这个法子也能说得过去。”

李晶晶低声道:“文官派来的小姐就有二百多人,她们要是赢了,饭仍是不够吃。”

田素素坏笑道:“看来今个我们与皇室派赢了。”

诗会的规矩跟上回一样,三派各出一道诗题,而后各选送三首诗参比。

“等下,你手里拿的只是你自己认为最好的三首诗,我不认为这三首诗好!”王烟雨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拦住了要上去交诗的欧阳秀。

欧阳秀蹙眉,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王烟雨,你要干什么?刚才我给你说过的,我们不能赢。”

王烟雨高声道:“你备的饭菜不够,这是你的错,凭什么让我们所有文官派的小姐为你的错背负做诗烂眼光差的臭名声?”

众位小姐纷纷望来,何义芸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王烟雨竟是沉默了,原自返回坐下来。

文官派的另一位美丽的小姐站了起来,道:“回禀公主,秀娘提前给我们打了招呼,说是她准备的饭菜不够,我们文官派必须得输,午饭都去吃茶点果子。她手里拿的是我们派最差的三首诗。”

“公主,秀娘让我们每家出了五十两银钱办诗会,又没规定带多少人,我们想着以往都只是八两银钱,这次是六倍还有富余,就把府里的其他姐妹也带来了。”

“公主,秀娘说是要办就办一个比皇家派还奢华令人难忘的诗会。”

一个个的小姐站起来,有一位还是欧阳秀的好友。

欧阳秀羞愧气愤无比,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低头不语。

王烟雨团扇扇着香风,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瞟着欧阳秀的背影。上个月她得到的羞辱与背叛这个月也让欧阳秀感受一回。

四公主何敬丹是欧阳秀的表姐,目光闪烁,道:“文官派在此办诗会可不是秀娘一个人做的主?她事先未跟你们商议过吗?”

何义芸挥手道:“把三首诗呈上来。”

明珠从欧阳秀手里取过三张宣纸,放在了何义芸身前的桌上。

何敬丹厉色道:“你们之前怎地不跟秀娘说,偏偏要等着诗会进行时?”

三公主何敬梅冷声道:“秀娘多威风,谁敢当着她的面说?”

二公主何敬蓉笑道:“秀娘的性子随了四婶,说一不二的。”

她口里的四婶指的是在府里思过天天抄《女经》的欧阳王妃。

何敬莲站起来走到何义芸身旁,把她看过的三首诗拿起来,故意高声念了出来,而后给了何敬丹,眨眨眼道:“你表妹认为极好的诗,你若是也这么认为,日后可比跟别人说你懂诗。”

“这三首诗明明做的挺好,被你这张嘴一念也不好了。”何敬丹气得一把夺过宣纸直接撕了。

何敬莲笑道:“你撕了做什么,我要拿去给母后瞧瞧,这就是欧阳秀与你都认为好的诗。”

武官派众位小姐低声议论。

李晶晶与邓芸、田素素、秦婉静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何义芸环视众女,肃容道:“诗会的目的就是比诗,不是别的。文官派再选三首诗上来。”

王烟雨是上个月文官派小姐的首领,很自然的取代了欧阳秀选了三首诗呈了上去。

一会儿诗会的排名出来了,武官派、文官派分别是第一、二名,倒是皇家派输了。

李晶晶被以邓芸为首的众位武官派小姐推荐当了代表。

文官派的代表自是王烟雨,瞧到武官派众女推荐了李晶晶,破天荒的换了别的小姐上去。

三公主何敬梅立刻朝王烟雨点头微笑,示意做的好。

“晶县主,这回你家的长辈又有什么好诗?”上来的是胡族的嫡小姐胡雪岚,今年十五岁,生父是邢部尚书胡凯,其庶姑是胡贤妃。

李晶晶问道:“我背诵了我家长辈的诗,若是做的好,能算我们武官派赢吗?”

胡雪岚忙道:“当然不行。必须是你自己做的诗。”

李晶晶从容不迫的道:“那你就出诗题。”

胡雪岚目光诡异,笑道:“你年龄比我小,我就让着你,出个容易的诗。今个的园林里有许多石榴树,你就做一首关于石榴的诗。”

李晶晶右手背负,高声道:“这个诗题的确简单,我张口就来。你听好了,题目是山石榴,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诗作者:唐朝杜牧)

王烟雨正拿着团扇扇风,刚听了两句,就一动不动,听完四句,内心非常震惊,心说:亏得我想着回报晶娘的治病之恩放弃跟她比试。

胡雪岚面色倏变。

众女拍手叫好。

武官派的众位小姐挑衅的朝文官派扬起了白嫩的拳头。

邓芸激动的从邻桌桌上拿了一朵绽放石榴花,快步走了上去,将花别在了李晶晶的乌发上,笑道:“我瞧着你就是个佳人!”

李晶晶小脸羞红了,道:“我年龄小,没有你与在座的小娘美。你们都是佳人。”

田素素高声道:“岚娘,你不是说石榴诗容易吗,那你就做一首来跟我们的小晶娘比比。”

胡雪岚面红耳赤的念了一首诗,若是没有李晶晶的诗做对比,倒是也不错,这一有了对比就显得水平低了。

她的这首诗是去年做的而后找族里的两位名士修改过的,以为能得个头筹,谁料输给了李晶晶。

何义芸起身高声宣布道:“胜负已分,本次诗会的第一名是李晶晶,三派的第一名是武官派、第二名是文官派。”

欧阳秀面色惨白,坐在角落里都不敢抬头。

何义芸停顿一下,继续道:“本次诗会的举办方是文官派,自是要尽到责任确保另外两派用好午饭。”

她是正一品的嫡公主,说的话又在理,众女都心服口服。

于是接下来文官派的众位小姐就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武官派、皇家派的小姐享受用漆盒盛装四素六荤的奢华午饭。

何敬梅朝王烟雨招手,笑道:“雨娘,饭菜很多,你来跟我一起吃。”

“我要吃晶县主的饭菜。”王烟雨笑着盈盈走到了正在察看饭菜的李晶晶身后,拿团扇轻碰碰她的肩膀,道:“晶县主,你不介意我尝尝你的饭菜吧。”

邓芸笑道:“小晶娘年龄小,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可不能少吃了。你来吃我的。”

田素素低声道:“你今个主动放弃跟小晶娘比试,算你有良心,不然输的定是你。”

“我瞧过了,有龙虾、鲍鱼,还有很难吃到的牛肉。”李晶晶把漆盒盖上,交到了王烟雨手中,菀尔道:“我的这份给你吃。我与她们三个吃三份足够了。”

“你人好,是大药师,做的诗也好,要是个男子就好了。”王烟雨语不惊人死不休,竟是上前亲了李晶晶额头一下,而后把团扇放在漆盒上面,一起端走了。

邓芸等着王烟雨走出十几步,伸手捏捏李晶晶的脸颊,笑道:“你要是个男子,哪能轮得着她。”

李晶晶真是哭笑不得。以前在潭州哪有小娘敢这样对她,来到长安已是好几回被调戏了。

四个人吃着三份饭菜也是足够的,并且分享着吃还更觉得香。

田素素环视四周,见众位小姐都在说笑用着饭,这才小声道:“过几天我们再去骊山打猎,就我们四家,我们四个都穿着男装带着叔叔兄弟侄儿去,如何?”

李晶晶、邓芸均是兴奋的点头,笑道:“好。”

秦婉静低声问道:“我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好了,你不就是想要带着你的准二嫂吗。我准了。”邓芸笑着朝李晶晶、田素素问道:“你们准了吗?”

两女立即点头道:“当然准了。”

用过午饭,还有半个时辰精彩的歌舞可看,皇家派与武官派玩得尽兴,文官派除去吃到奢华午饭的王烟雨几人,其余的都生了一肚子气。

申时初,众女纷纷下了阁楼,去往大门准备离开。

长安书院只有早晚有名士讲课,李去病、李云霄、何义扬就都来接李晶晶。

李晶晶喜道:“小叔叔也来了。”

李去病笑道:“我总不能天天捧着书本读,出来接你权当是透透气。”

四人上了马车,何义扬笑问:“今个玩得如何?”

李晶晶菀尔道:“好。只是文官派出了点小状况。”这就把饭订少的事情说了。

李云霄惊诧道:“怎么又是文官派出状况?”

何义扬道:“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她们要是不出状况才奇怪了。”

李晶晶笑道:“我们四个约好了去骊山打猎,仍是带着叔叔兄弟侄儿。我这回除了带你们,还想把两个小弟弟带上。”

李云霄、何义扬朗笑几声,便连李去病也很高兴。

他们三人曾跟贺氏说过去骊山打猎,贺氏倒是同意了,只是曲氏给否了,说是六、七月天气太热容易中暑。

他们只能沾李晶晶的光,等着她去骊山跟上。

次日早朝二十几位文官联名上了奏折,说了欧阳秀诗会为了掩饰订饭少的过失以劣充好,品性不端正,状告欧阳凡山教女无方。

欧阳凡山正值留职察看当中,嫡女儿欧阳秀的这件事竟是被政治上的对手当成了武器攻击他。

长安四大家族刘、欧阳、王、胡族,以前是以刘族为首,近年刘族势力不如以前,欧阳家族欲代替之,王族、胡族并不甘心,这就形成了四族鼎力的局面。

四族内争,获益最大的自是何冬,他一点点的收回了朝堂的掌控权。

这回何冬掌倒是没有趁机直接免了欧阳凡山的礼部尚书,只是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欧阳凡山回府之后,将欧阳秀大骂一顿,罚她在宗祠跪了一天,又扣了她三个月的月银,下令禁止她出府。

众位文官小姐得知后,几人一伙轮流的去瞧看欧阳秀,见了面却是把她曾经说过的话返还。

“你不是在说自已在府里如何的得宠,这不被罚了跪了一天扣了月银不说,还被禁了足呢。”

转眼便过了两天,曲氏、贺氏、李晶晶、孪生子乘着马车前往长安北郊的王族。

今日王族族长夫人云氏六十大寿,早早云族、王族的族人就来了,随后文武百官的夫人携着府里的小姐陆续到了。

“老老夫人有令,没有请帖的一律不让进。”

“你们大老远的来贺寿,心意老老夫人领了,礼物请带回。这坛酒是我们族里作坊自酿的,老老夫人说这是寿酒,请你们带回去喝。”

立着两只大石狮的铜门大门前,穿戴整齐精神奕奕的八个王族家奴及族里几位英俊的青年、少爷正在迎来送往。

没有请帖的宾客得了一坛美酒带着礼物被劝回,自是不会有怨言。

有请帖的宾客亲眼瞧到那么多不能进,自是感到能被云氏请吃寿宴很有面子。

一个穿着灰色绸缎长衫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奴仆骑着马来到大门前。

“在下是庆王府的管家,奉我们王妃之令,给贵府的老老夫人送来寿礼,祝老人家长寿多福。”

庆王就是何冬嫡亲的五弟何庆。他只有一个王妃孔叶。

孔王妃是何庆嫡亲的表妹,也就是何冬兄弟的表妹,已故皇太后嫡亲的侄女。

孔王妃身份尊贵,云氏寿诞也给她送了请帖。

只是她没有来,派了管家送来寿礼。

奴仆呈上一个红色锦盒,交给了王族的一个穿着贵气的青年。

青年微笑道:“请到里面喝杯茶水。”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向王妃复命。”管家带着奴仆骑马离去。

青年捧着锦盒快步进了府去交给了负责登记寿礼的王族管家。

“庆王府的孔王妃,一对玉如意。”王族管家打开锦盒仔细瞧看,登记入册。

四个小奴婢轮流到大门前询问来客,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她们的主子—王族的两位夫人。

两位夫人在会偏厅坐着陪着众位女眷,目光望向坐在不远处出落的亭亭玉立还未定亲的嫡女、庶女。

“好些年没听说孔王妃参加过哪府的宴会。”

“孔王妃除去每年初一的宫宴,不去人多的地方。”

“妻凭夫贵,母凭子贵。孔王妃两样都占上了,是真正的有福之人。”

“孔王妃实是太过低调。”

孔王妃容貌秀美,然性格内向软弱。

她给生有二儿一女。长子何敬焱今年二十一岁,二子何敬鑫今年十八岁,小女儿何敬淼今年十五岁。

何敬焱就不用说了,容貌英俊,文武双全,几年前就大败匈奴军队威名远播。

何敬鑫虽是见不得人,可也是堂堂的从一品郡王。

只要女儿嫁了两人当中的一个,就是从一品的郡王妃,生下嫡长子就是世子,荣华富贵一世。

不止是王族的两位夫人,许多富贵人家的夫人也是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只是众位夫人除去年初一的宫宴,在公众聚宴的场合见不到孔王妃,下贴子给庆王府,回回被告知孔王妃病着。

一个模样瞧着很机灵的小奴婢快步的走进来,禀报道:“两位夫人、小姐,李太师的夫人带着长媳、嫡孙女、嫡孙子已进府了,老老夫人请你们立刻随她一起出去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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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王族意娶晶晶为媳 李炳三万大军失踪

云氏带着王族十二位夫人、三十七位小姐,浩浩荡荡在二门迎到了曲氏、贺氏、李晶晶、孪生子。

曲氏受到如此重视,自是十分高兴,跟云氏笑道:“今个您是寿星,怎么还亲自出来迎我?”

“天气炎热,我没想到你真的亲自来了。”云氏竟是亲热的拉着曲氏的手往前走。

白氏与贺氏并肩前行。王烟雨自是挽上了李晶晶的胳膊。

孪生子直接被王族的两个盼了几年生子的少妇抱了起来。

能在大厅里坐的三十几位妇人、小姐,个个身份尊贵。

皇室的牛老王妃、李王妃、何秀、邓王妃、何敬芙、何敬云,长安三大家族的主母、嫡长媳、嫡小姐,拥有几百年历史的云、牛、洪、白族的嫡妇、嫡小姐等。

众女打量着曲氏,心里都说她比三位国公夫人年青、好看许多,只是不知礼仪如何。

随后又都去瞧贺氏、李晶晶、孪生子。

贺氏容貌气质皆佳,今个来参加寿宴,打扮的气派又不失礼,比几百年家族的嫡妇也不差。

李晶晶因着两次诗会、救治邓十七郎,已在长安小有名气,今日穿着的是粉色长裙。

只见她眉如墨画,大眼乌黑有神,眸清似水,琼鼻樱唇,唇如胭脂,秀美灵气绝伦。

孪生子容貌相似五成随了贺氏,穿着一模一样的海蓝色短衫、银灰色长裤,目不斜视,大方知礼。

众妇人猜测着哪个是贺继业,低声议论。

“不知哪个是过继姓贺的小郎?”

“李家真是舍得,把这样好的小郎过继姓了贺。”

“贺县主深得李家上下欢心,不然先生怎会把第三嫡孙过继随了贺县主的姓。”

李晶晶瞧着一个个贵妇人、小姐,认识的不到一半。

曲氏由云氏亲自介绍过众人,被请着坐到了牛老王妃的下首。

贺氏坐到了邓氏的下首,孪生子站在她的身后。

李晶晶则坐到了王烟雨的旁边,无意中抬眼,正好迎上云族一位夫人善意的目光,便微微一笑。

白氏跟这位云族夫人很熟悉,好奇的问道:“你认得晶县主?”

云族夫人道:“不认得,我与晶县主是初次见面,不过我早就知道她了。”

这次轮到云氏疑惑了,问道:“你天天在族里呆着,是从哪里听说的晶县主?”

云族夫人笑道:“我娘家三伯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潭州书院的洪博士,也是我的七堂哥。我三伯曾在给我爹的信里说晶县主是大药师,我的七堂哥在溪边弹琴被蝮蛇咬伤,晶县主路过非常好心的救过他的命。”

她不但知道此事,还知道洪博士夫妻特别想让李晶晶当二儿媳,只是不想当众说了。

云氏有些震惊的道:“原来里面有这样的事。蝮蛇的毒极霸道,无药可解。小晶娘救了你七堂哥的命,对你三伯家有恩。”

洪氏继续道:“不止如此,晶县主还救了七堂哥的二儿子性命。”

王烟雨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小晶娘,你快给我说说。”

白氏面带笑容,嗔怪道:“不得无礼,要叫晶县主。”

李晶晶笑道:“无妨。雨娘叫我名字行的。”

众人都想听李晶晶如何救了洪博士的二儿子,云氏却是另说了个话题岔开了。

贺氏仔细留意,见云氏瞧李晶晶的目光跟看别的小娘不同,心说:原来云氏相上了我的晶娘呢。

何敬云特意走了过来,俯在李晶晶耳边笑道:“小晶娘,今个我们又见面了。”

李晶晶站起来微点头。

何敬云目光诡异,低声道:“我有件关于你家人的事,你跟我出来,我说给你听。”

李晶晶倒是不怕何敬云在王族耍花样,跟贺氏打了声招呼,便跟着何敬云出了大厅。

云氏跟前的一个大奴婢不动生色的跟了过去。

何敬云对王族不熟悉,见院子外面男客来回走动,就没敢走远,站在了炎热阳光晒不着的走廊角落。

李晶晶问道:“不知郡主要跟我说的什么事?”

何敬云定定瞧着李晶晶,低声道:“如今你身边的三个小娘,邓芸打死过人,田素素给三位姨娘下毒使她们不能有子嗣,秦婉静手里有人命还曾与我堂哥青郡王私定过终身。”

李炳掌握着整个定朝的信息,不能说对长安富贵人家的事了如指掌,何敬云能知道的事肯定是知道的。

如果三个少女品性作风有问题,李炳绝对不会把她们列为嫡长孙媳的人选。

何敬云明知三个少女是李晶晶最好的朋友,还敢说这样的话,特别是青郡王还是她的堂哥,足见人品低劣。

李晶晶心里恼怒,蹙眉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何敬云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反问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们三个围着你转,不就是想嫁到你家成为你的长嫂吗?她们不配!”

李晶晶问道:“那你觉得谁配呢?”

何敬云倒是不好意思直说远在天明近在眼前的话,菀尔道:“我们皇家几位郡主未定亲事呢。”

李晶晶低头道:“我大哥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屡获战功,除去是县公世子,还是实职的将军。不知道他会娶怎样的小娘做我的长嫂呢?”

何敬云面色微红,眼睛望向别处,轻声道:“我去过北地探望父兄时,曾经见过你大哥。他人很好,就是呆了些。”

李晶晶实在不想听何敬云说下去,揉眼睛摇头道:“哎呀,我眼睛进了沙子,我去找我娘吹去。”

何敬云一晃神,李晶晶已经快步走了。

李晶晶进了大厅坐回原位,发现又来了几位贵妇人,其中有邓镜的长媳孙氏、田进的夫人洪氏。

一个美丽的大奴婢进来禀报,说是族里的几个晚辈要给云氏献礼贺寿。

云氏便跟众位贵妇、小姐们笑问道:“我家几个顽劣的小郎,几个月前就开始给我准备寿礼,我想着给个机会让他们显摆一下,你们看如何?”

众女自是纷纷点头。

李晶晶心说:云老老夫人是个实在人,这样的场合献寿礼可不就是显摆吗。

大奴婢得令退下,很快七个容貌俊秀气质高贵的华服少年郎大步流星走上来。

云氏指弟七个少年,笑道:“七个小郎都未定亲。他们当中有三个是进士有了官职,另四个已有举人功名,秋季参加会试。”

“王族书香门第,族里的少年郎个个是俊才,会试榜上有名。”

“您是王族族长夫人,族里的后继有人,自是您辛苦教导的功劳。”

“我瞧着七个小郎都是极好的,日后必是朝廷栋梁。”

众妇人纷纷夸赞。众位小姐均是暗自思量。

七人当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个身着紫衫个头不高不矮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生得国字脸,肤如白玉,墨眉将要入鬓,挺鼻如峰,唇红齿白,容貌异常英俊。

李晶晶耳边响起王烟雨自豪的声音,“小晶娘,最俊的紫衫少年郎就是我嫡亲的二哥浩然,他是上界科考的榜眼,如今是长安书院最年轻的师长呢。皇家派的公主、郡主都想嫁给他呢。”

李晶晶笑道:“原来王榜眼是你的二哥。”

三年前科考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李云霄、何义扬整天在她耳边念叨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字。

她知道牛浩星的哥哥牛浩日是探花,现在又知道了王烟雨的哥哥是榜眼。

何时她的哥哥李云霄也能成为殿试的一榜头三名?

王烟雨握着李晶晶的手,低声道:“我奶奶家教非常严格,我爹没有妾跟通房。我二哥就是我奶奶亲自带大。我二哥今年十八岁,仍没有定亲,连个通房都没有。”

李晶晶突然间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二哥一进来就有好多小娘瞧着他,原来他这么好。”心说:你二哥要是你娘带大,能考上榜眼才怪。

王烟雨娇笑道:“你有没有瞧我二哥呢?”

李晶晶微笑道:“你二哥长得跟你很像,我瞧着你就行了。”

王烟雨瞧着李晶晶没有一点害羞的样子,心里轻叹一声,觉得李晶晶还没有开窍。不过不着急,慢慢来。她十一岁也是什么都不懂。

她拿了一颗平时最爱吃的话梅塞到李晶晶的嘴里。

自从王浩然进了大厅,白氏就连连望向何敬芙,被贺氏瞧到眼里。

众位少年所献的贺礼,百种字体的“寿”图、四尺高的珊瑚、镶金刚石古玉一套头面等。

“奶奶,这是孙儿的一点心意。”王浩然送的竟是波斯国孔雀毛制成的长裙,华丽漂亮无比。最关键的是价格不菲,全定朝目前只这一件。

李晶晶震惊于孔雀裙的工艺。

王烟雨试探性的低声道:“我二哥在长安东、西市开着两个商铺,还在洛阳、苏州等大城府开了商铺,专门卖着舶来品。我们家族的少年郎里面,他的银钱最多。谁要是嫁给他,能享用各国的华服首饰。”

李晶晶由衷的夸赞道:“你二哥一边当师长一边经商,真是厉害。”

王烟雨得意洋洋的笑道:“你说这话我爱听。不像有些人明明心里非常爱财,嘴里却说瞧不起经商的。”

云氏年龄再大也是女人,抵挡不了华服的诱惑,在众妇人无比羡慕的目光试穿展示。

白氏笑道:“娘,您一下子年青了十几岁。”

王烟雨走了上前,伸手抚摸着非常漂亮的孔雀毛长裙,高声赞道:“奶奶,您今个可真美。”

“老婆子都一把年纪了,穿这个太艳了。你该留着给我未来的孙媳妇穿。”云氏说着这话,却是有些舍不得脱下来。

十几位小姐对王浩然目送秋波,可惜的是王浩然未正眼瞧到任何人。

他由衷的赞美道:“孙儿觉得您穿着正好。”

众位妇人忍不住上前去摸孔雀长裙,云氏被一群贵妇人围在中间羡慕夸赞,自是很有面子非常愉悦。

邓王妃趁机走到妹妹邓氏身边,耳边低声道:“回去跟你妯娌说一声,王族要跟先生家联姻,嫡二子王浩然娶小晶娘。”

邓氏目光惊诧,轻声道:“姐姐,我瞧着白氏中意的二儿媳人选是你的芙娘。”

邓王妃并不意外,摇头道:“白氏的两个儿子都不是她带大的,她哪里做的了儿子亲事的主。”

邓氏眼睛微眯,道:“那倒是。王族如今做主的是云老老夫人与她的儿子王尚书。”

王烟雨把被众位贵妇人围着问孔雀毛长裙价钱的王浩然拉了过来,指着李晶晶笑道:“二哥,这就是我的好妹妹晶娘。”

“多谢你赠药治好了我妹妹的顽疾。”王浩然望向李晶晶,见是个气质灵动的小美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亮如星辰会说话的大眼睛。

李晶晶菀尔道:“王师长,你们家已过我好几回。你不用再谢。”

李去病、李云霄现在是长安书院的学子,日后贺继业、李云飞也是要入长安书院,王浩然是长安书院的师长,李晶晶自是要敬着他些。

王浩然突然间一本正经问道:“听闻跟随你的两个大医师给尚亮治瘫痪已见疗效?”

“若是不出意外,再过些天尚亮就能恢复如初。”李晶晶心说:你爹不是亲自去尚府瞧过吗,怎么你又来问?

王浩然先是眼睛闪过喜悦光芒,而后又沉声道:“说起来尚亮去年在骊山摔伤瘫痪,跟我们家族的人有关。事后我们家族为他寻遍了名医,也未能治好他的病。”

王烟雨急道:“二哥,你可不要乱说话。尚亮摔伤明明是他自个眼神不好,跟咱们家族的人没有关系。”

王浩然面色愧疚,道:“当时若不是我们家族的人射箭惊了熊,熊不会扑向尚亮,他也不会匆忙逃命时坠谷。”

王烟雨气呼呼道:“只有我们家族射箭吗,不是还有另位三大家族的人吗,我们家族的人不过射出两箭而已,另位三大家族的人瞧到熊追尚亮还继续射出了十几只箭。”

王浩然坦然道:“就算只有两只箭,那也是射了。”

王烟雨道:“你可不要揽责任。”又跟李晶晶解释道:“我二哥是尚亮的师长。尚亮出事之后,我二哥就曾着我们家族射出两箭的那两个人去尚家赔礼。”

李晶晶倒是头一回听到尚亮瘫痪的原因,隐约觉得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目前为止,她没有见过尚亮,只是在骊山打猎时听武官派的人说他文武双全非常厉害。

她心说:但凡特别出众的人会遭到许多人妒忌。尚亮被熊追坠谷瘫痪应该就是欧阳、胡、刘三大家族的众位少年联手所害。

“赔礼也没有用,仍是治不了他的病。”王浩然竟是朝李晶晶深深鞠躬,道:“多谢贵府出手医治了尚亮。”

李晶晶见众位小娘刀子似的目光射过来,微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两个奴婢急匆匆快走进来,禀报道:“老老夫人,大老爷派人传过来话,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已出了皇宫要来给您贺寿,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云氏及王族妇人大喜。

众位贵妇听得慕容英破天荒亲自到王族给云氏贺寿,面带笑容恭喜云氏,心里却是非常疑惑。

云氏及王族妇人都去换朝服。

大厅里充满着几十种脂粉香味,就算脂粉都是上好的,也架不住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久了呼延不畅。

曲氏、贺氏、李晶晶走到院子外面透口气。

贺氏轻声道:“皇后今个来王族示好,是为了义扬能够顺利册封太子。”

李晶晶点点头道:“王淑妃没有皇后的同意,不能擅自出宫。今个皇后不但允了王淑妃,还一起过来给云老老夫人贺寿,真是心胸宽阔,非常的大气。”

她心说:宫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皇家派在荷园的诗会,芸公主就是让王淑妃的女儿何敬梅主持。那时皇后就已经开始拉拢王族了。

贺氏低声道:“皇后事事做的大气,心里应该也是极苦。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才能一直受到陛下尊敬爱慕,后位稳固。”

“娘,我不选秀不入宫,您不用给我说这些。”李晶晶头一次直截了当表明态度。

选秀的年龄是十二岁。她明年十二岁,到时装病就能不用参加选秀。

贺氏伸手抚摸爱女的头发,缓缓道:“我的晶娘,就算不入宫,日后也是要嫁人的,婆家自是比不得娘家。有时候忍一忍就过去了,日子才能过得好。”

李晶晶摇头道:“我离成年还有五年呢,不想这些事。”

曲氏跟着道:“晶妹子的亲事不急着定。”

王族大门全开,以王赫之及云氏为首,王族上下便连一岁多的小婴孩也着盛装等待迎凤驾。

众位宾客就按府里的品级排在了王族的后面,李家人与王爷府的人排在了前面。

慕容英戴金冠、着凤裙由四个宫女搀扶着率先进入众人视线,接着是满脸激动的王淑妃,而后是何义芸及何敬梅。

今个的主角是云氏,慕容英来王府示好,自是不会抢了老寿星的风头,送上寿礼,说了吉祥如意的话,只是小坐了片刻,给足了云氏及王族脸面,便带着何义芸回宫。

王淑妃、何敬梅被慕容英特意留在了王族,允许她们陪云氏一天,在长安城门关闭之前返回皇宫。

七月长安书院开课,已经可以拄着拐杖双腿行走的尚亮回到了阔别一年的教舍。

他的出现引起整个长安医术界震动。

武官派众位小姐在荷园开了诗会,每人出了十两银钱的份子钱。没有安排奢华的午饭,但是给三派做诗最好的小姐每人一盆名贵的君子兰做为奖品。

八月科考前夕的一天清晨,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降倾盆大雨,骑马上早朝的官员个个被淋成了落汤鸡。

一个身着盔甲的军官骑着一匹快马狂奔至皇宫大门前,急吼道:“北地八百地加急军报!”

宣政殿内何冬带金冠着龙袍高高在上端坐于龙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浑身湿淋淋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军官跪到在大殿中央,失声哭道:“陛下,李太师与三万大军在匈奴皇朝追风草原失踪,至今已有二十七天没有音讯!”

何冬失态的站起来,急问道:“追风草原是朕的轩郎埋骨之地,先生怎么会去了那里?”

军官俯在地上大声泣道:“陛下,李太师要为轩郡王报仇,带了三万大军深入追风草原,谁料刚进去七天就与青城彻底失去联系。我朝备好的军草粮食都无处可送。”

何冬热泪盈眶,痛声道:“先生可是遇害了?”

“陛下,三万大军二十七天没有供给,在辽阔的草原上怎么可能活下来?”

“李炳刚愎自用,害死了本朝三万将士!”

“陛下,匈奴皇朝吃过李炳的亏,岂能再吃一次?”

“李炳以为仍能像上次那样大胜匈奴。他太狂妄自大,引得人神共愤,天降大祸于本朝,三万将士为他的过错牺牲!”

“李炳何德何能当北地的总指挥?”

“臣恳求陛下为了抚慰三万将士英魂,下旨削了李家一县公两侯爷三县主。”

几十位文官武官铺天盖地讨伐李炳、李家的声音,快要掀开大殿的屋顶。

何冬虎目圆瞪,大怒高声喝道:“吵什么吵,闭嘴!”

众官息声不语,脸上表情各异。

何冬哑声问道:“先生带着三万大军都有哪些将军?”

军官边重重磕头边道:“焱郡王、秦国公、秦世子……”

他一连报了九位将军的名字,直听得何冬脸色由青变白。

大殿久久的没有声音,何冬已然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尚胜山跪下磕头,沉声道:“陛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臣以为眼下应派军士去找寻李太师与三万大军的行踪。”

何冬闭目挥手道:“准了。退朝。”

不过一日,李炳率三万大军在匈奴皇朝追风草原失踪的事,传遍大街小巷。

李炳在皇宫不远处的县公府被失踪将士的几百名妇人、儿女围住哭骂,把门前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长安书院李府门外的草地、树下盘坐着几十个有了举人功名的学子,做了几首诗骂李炳羞辱李家,挨个叫着李家人男子的名字出来给牺牲的三万大军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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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李家陷入绝境 李炳尸首挂敌国城头

贺氏下令将大门紧闭,白天任何人不得出入,不要与学子产生冲突。

曲氏得知李炳失踪一个月,哭得死去活来,午饭、晚饭都吃不下。

李晶晶劝道:“奶奶,爷爷只是失踪,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说他战败阵亡。可别等爷爷凯旋而归,你饿得病倒没有力气迎接他。”

贺氏给曲氏抹着泪,道:“娘,晶娘说的对,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病倒了。”

李云飞嘟着嘴拉着曲氏的手道:“奶奶,你再不吃饭,我与四哥也不吃了。”

贺继业奶声奶气的哄道:“奶奶,爷爷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曲氏依言去了饭厅,瞧着满桌饭菜,想着李炳在草原上一个月无粮可吃,担忧难过痛心的又哭起来。

李去病同样是两顿饭未吃,面色苍白被李云霄、何义扬劝了过来。

贺氏嗔怪道:“去病,再过三天就是会试,你不吃饭,把身体饿伤了,怎么考试?”

李去病失声哭道:“府门被那么多举子堵住了,我连门都出不去,怎么进长安城里参加科考?”

何义扬高声道:“小叔叔,只要你想考,我护着你去考场。”

李去病痛哭道:“爹爹下落不明,我没心思考。”

“我跟我娘都没哭,你哭什么哭?”李晶晶没好气道:“你都是要娶亲的人了,怎么这样没出息?”

李去病摇头道:“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狄家还承认这门亲事吗?”

李晶晶喝道:“狄家怎么就不承认了?你要是当着狄师长说这话,他敢当场打你,说你污辱了狄家!”

贺氏训斥道:“去病,快收了眼泪,跟我一起劝劝娘!”

天色已黑,李府府前的几十个举子走了,又换了一批举子,竟是要在这里闹到有个结果才罢休。

李老实与狄玉杰见大门被堵住,只能从牛府借了梯子翻墙入内。

李云飞跑过来哭道:“爹,奶奶哭得好伤心,已经两顿饭未用了。”

李老实双眼含泪,走进偏厅,见曲氏眼睛布满血丝,目光呆滞,满脸痛悲,一日之间就老了几岁,跪下道:“娘,爹的事还没有确定,你不能这样不吃不喝伤了身体。”

曲氏泣道:“我坐在饭桌前,已把饭菜吃进嘴里,可是想到你爹什么都吃不上,就难以下咽。”

李老实握着曲氏略显冷的双手,劝道:“娘,爹不会有事。他只是晚些回来。”

曲氏摇头道:“陛下是说过你爹年前回来,可是你爹这回在匈奴皇朝失踪,不是在北地青城,你爹回不来了。”

狄玉杰蹙眉道:“婶婶,你要信任叔叔。”

“娘,爹从不失信于你。他在信里说回来,肯定就会回来。”贺氏也是不信李炳就这么大败阵亡。

狄玉杰拍拍哭得眼睛红肿的李去病肩膀,道:“去病,你这就去收拾行李,去我那里住,等会试那天,我送你进长安城!”

李晶晶一本正经的道:“狄叔叔,刚才外面有举子叫着说你家要退亲呢。”

狄玉杰愤怒道:“那个舌头该割掉应下十八层地狱的举子说的?我们狄家从不做背信弃义的事!”

李去病羞愧的低下头。

狄玉杰以为李去病害羞了,道:“去病,我妹妹嫁定你了。这次你要好好科考,给你家人与我妹妹争了荣耀才是。”

外面再次传来举子齐声诵诗讥讽谩骂李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何义扬握紧拳头真想冲出去把他们都打趴下,只是想到贺氏、李晶晶的嘱咐,强忍下来。

李晶晶走到大厅,跟板着脸的李立与从县公府调过来的四十几个奴仆道:“我这里有些极品软骨粉、迷魂药,紧急时刻可以用来对付敌人。”

“小姐,秦家的业少爷翻墙进来了。”一个门奴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青衫身材魁梧、肌肤结实、皮肤黝黑、眼睛黑白分明、气质沉稳内敛的少年。

少年风尘仆仆,进得大厅,瞧到出落的更加漂亮出尘的李晶晶,激动的道:“晶娘,我回来了!”

过了几天李炳与三万大军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早朝上声讨李炳及李家人的官员增至七十余人,各地官员上的奏折也有一百多本。

户部尚书王森回了府,立刻派贴身奴仆跟李老实带话,让他要想保住开国侯的勋位,就立刻向何冬辞去书院监理一职。

王森蹙着眉头去了后院见云氏,叫退了下人,叹道:“娘,卧虎先生败了,一世英名毁了。这次李家能不能挺过去,就看陛下对卧虎先生的君臣情谊深浅。”

云氏听得连叹两声,摇头道:“怎么就败了呢?”

王森道:“战局风云变幻,胜败乃兵家常事。”

云氏幽幽道:“早知如此,李家还不如不迁到长安。”

王森品了几口茶水,缓缓道:“娘,然郎的亲事,我看还是定下洪族的十五小姐。”

“然郎年龄不小了,亲事再不能拖了。”云氏点点头,道:“你跟你媳妇商量,这就找个皇道吉日去洪族提亲。”

母子非常默契的不再提李晶晶。

邓国公府的偏厅,邓镜缩着脖子无精打采的坐着,不知望着哪个地方发呆。

凤老老夫人先是感慨了一会儿,而后有些激动道:“先生去世,小晶娘需给他守孝一年。一年后我们给小十七去先生家提亲去!”

邓镜失声道:“再说。”

凤老老夫人反问道:“你说什么?”

邓镜瞪眼道:“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小十七即将科考,他是要走仕途当文官,娶了小晶娘,以后哪有前途可言?”

凤老老夫人叫道:“不当文官可以当武官!”

邓镜摇头道:“本朝五年之内连着两次大败,今后二十年之内不会再打仗,哪还有武官的用武之地?”

凤老老夫人犹豫片刻,道:“那我们就让小十八娶了小晶娘。”

邓镜长叹一声,摇头道:“李家看不上小十八。”

凤老老夫人急道:“小十八不就长得丑些吗,那也比你当初强的多,我能看上你,李家怎么就看不上小十八了?”

邓镜挥手道:“我现在心里烦乱,你莫嚷了。”

凤老老夫人关切的问道:“你为何烦乱?”

邓镜愁眉苦脸道:“先生是我们武官派的首领,他大败阵亡,文官派定会利用这次机会打击我们。”

上次何义轩惨败,文官派整整打压了文官派几年,直到后来李炳夺过了北地两座城府。

这次连李炳都输给了匈奴皇朝,可以想象今后武官派很难有出头之日。

凤老老夫人虽不识字,但是在长安多年,天天听邓镜跟子孙讲朝堂上的事,多少懂一些。

几年前何义轩惨败时,武官派人人夹着尾巴过日子,便连他们的夫人去参加宴会都不敢大声说话。

那些憋出的日子简直是让凤老老夫人刻骨铭心,实是不想再来一回。

“我们武官派又失势了?”

“秦雄晃爷孙都已阵亡,陛下兴许会撤了秦国公府的勋位。”

凤老老夫人失声问道:“那我们家的勋位呢?”

邓镜长叹一声,悲伤道:“我在世时勋位不会撤,百年之后就不好说了。”

凤老老夫人愁眉苦脸,哪有心情再提与李家联姻的事。

秦国公府的米氏见不到两个嫡女,是以并不知道秦雄晃与秦朴康失踪的事。

邓氏整日以泪洗面,几天头发就白了许多。

秦婉静心里非常悲痛,却仍是强颜欢笑,劝道:“娘,爷爷与大哥只是失踪了,并非战败阵亡。您可别自己吓自己。”

邓王妃亲自到府里来,跟邓氏商量是否援手遭到各方势力攻击的李家。

邓氏在消息传来的第一天就跟贺慧淑见过面了,道:“我与弟妹的意思是过几天等科考结束就向朝廷上奏折保李家,而后劝李家回潭州去。”

邓王妃点点头道:“你们既然决定如此,那我们融王府就与你们共进退。”

邓氏起身鞠躬道:“多谢姐姐。”

邓王妃问道:“那你弟妹还要与李家联姻吗?”

邓氏低声道:“弟妹说跟李家一起返回潭州,而后等过几年,晶娘成年了,就让敏业与晶娘成亲。”

邓王妃轻叹一声,幽幽道:“你弟妹是个好的。可是她这样做可就误了敏业的前程。”

她原想着跟李家联姻,把女儿何敬芙嫁给李云青。现在是不可能了。

邓氏缓缓道:“敏业已经回来了,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邓王妃惊诧道:“敏业游学终于回来了。”

邓氏点点头道:“他回来的当晚就去了李家探望,现在就等着会试高中而后护着弟妹、李家回潭州。”

邓王妃道:“这孩子我去年就只见过一面,真是个好的。”

秦婉静进来了。

邓氏瞧到秦婉静,就想到她要给秦雄晃守孝一年,国公府面临撤勋的危机,她的婚事不知拖到何时去,痛声哭了起来。

邓王妃抹泪道:“妹妹,我那苦命的大外甥跟着妹夫去了,你莫伤心了,你还有我的二外甥与三外甥女。”

“我的静娘这么好,可是……”邓氏哭的直抽。

秦婉静跪下抱着邓氏的双腿,泣道:“娘,您莫哭,我会在府里一直陪着你。”

清晨,天气微热,天降细雨,雨丝绵绵。

会试考场大门外聚集了近万名来自定朝各城府待考的举人。

李去病穿着灰色长衫,面色焦虑,身旁是狄玉杰、秦敏业、尚亮、邓十七郎,还有非要凑过来的梁旭升。

“李去病,你是罪臣李炳之子,你不配参加科考!”

“李去病,你已有开国侯爵位,贪心不足还要参加科考?”

“李去病何在?吾等把他拦住,不许他参加科考!”

人群里突然间传出几十人高声叫嚷,只是这些人的声音不足以盖住万人的议论声。

梁旭升带着青涩的俊脸凑到李去病跟前,低声喝道:“小叔叔,你若是不参加科考,就中了他们的计!”

秦敏业伸手截止要为李去病辩驳的邓十七郎,摇头道:“这些人不是举人,肯定是受人指使恐吓小叔叔,不要理会他们。”

邓十七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举人?”

秦敏业冷声道:“举人马上要参加会试,一考定终身,岂有心思闹这个。”

狄玉杰点点头,道:“不错。前晚围在李府大门前的举人就都散去。三年一次会试,他们再迂腐激愤也不敢对会试掉以轻心。”

尚亮在人群里瞧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人曾经暗算过他,如今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暗算李去病。

他伸手一个个的指着他们,高声道:“侯爷,你瞧仔细了,欧阳、刘、胡族的七个举人指使族里的奴仆高嚷,意在打击你参加会试的信心。你要是考差了,正中了他们的毒计!”

秦敏业在目光闪烁的李去病耳边喝道:“小叔叔,你越是胆怯,恶人就得意越要害你。”

这是他游学悟出的道理之一。

“我不会让他们阴谋得逞。我要为家人争光。我不但要考中,还要考得好名次!”李去病想到了家里的亲人,终于目光清明,抬起了头颅,随着人流走进考场。

同一时刻宣政殿早朝,在青城的立王、群郡王父子写的奏折用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到了早朝文武百官面前。

太监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念道:“李炳在任期间管理不善,导致百姓暴动将李云青看守的粮草库烧毁。臣弟请求率领大军回朝。”

何冬面色阴沉,挥手道:“青城需大军留守,只许立王父子带兵三千返回。”

科考结束后,各地讨伐李炳、李家的奏折如同雪片飞至宣政殿。

何义扬、融王府、秦国公府、轩郡王府、尚郡公府、尚尚书府、梁郡公府、狄玉杰、长安书院牛副院长等联名上书保李家。

只是这个时候,近千名军士的妇人、儿女从早到晚的在长安书院大门外呼天抢地,要求李家给她们牺牲的亲人一个说法。

李家承受的压力与日俱增。

贺氏怕祸及亲戚,派李立把丁氏母子接到了长安县公府,那里的下人曾是北地的细作个个会武,应变能力很强,比侍卫还厉害。

李晶晶派望月、望莲把刘大医师及李世云全家送到了咸阳城避祸。

贺氏让李老实向朝廷上了奏折免去长安书院监理的官职,李家搬出书院的府邸,回到了长安城的县公府。

等待会试结果的举人焦躁不安,竟是集结了三百多人去礼部门前大闹,还有十几人跑到皇宫前击鼓把李家告了。

就在这个时候,何立、何敬群、何敬胜率三千军队返回了长安城。

早朝之上,何立出列高声道:“匈奴皇朝传来消息,李炳在追风草原大败,尸首已被匈奴皇帝悬挂于国都城墙之上!”

紧跟着何敬群出列冷声道:“李炳所率三万大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何敬胜跪地痛声道:“匈奴皇帝已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青城,三个月就要打到长安。”

文武百官皆惊。

李炳的消息终于等到了,正如他们所料全军覆没。

只是李炳阵亡,匈奴皇帝带大军杀过来了,三个月就要打进长安,放眼满朝文武官员,何人能挡住凶悍的匈奴大军?

“我朝如此劣势,你们可有良策?”何冬冷眼盯着何立父子三人,藏于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何立高声道:“陛下,臣弟请您带兵出征,以振军心!”

一直抱病在国公府养着的邓镜今个特意来了,在听到李炳死亡的消息之后,出列喝道:“不行。陛下不能离开长安。”

何冬瞟了邓镜一眼,后者捕捉到他目光里的一丝蔑视失望,低头陷入沉思。

早朝结束,李炳头颅悬挂匈奴皇朝国都墙头、匈奴皇帝带兵二十万攻打青城的事就在长安大街小巷传开。

曲氏昏死过去,而李府则陷入更大了危机,在朝堂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弹劾,在民间被百姓骂得狗血喷头,便是全府的人陪葬也不足矣抵过。

白天近千名战死将士的妇人及儿女围着李府哭骂。

晚上一些百姓拿石头扔墙壁,用粪便、死猫狗的血在李府的墙壁上写字诅咒李家人。

佛教的一些香客忌恨当年李炳封了潭州的湘江寺,天天在长安城里散布谣言,让百姓更加的痛恨李家人。

“我的菜就是烂掉了,也不卖给李府!”

“我家的肉就是给狗吃,也不卖给李府!”

李府的下人连门都出不去,采买不了日常生活所需品。

何义轩带着四个随从每天半夜做贼一样,从李府侧门赶着马车去皇宫,而后给李家运来吃食及物品。

何冬下令秦跃率一千名御林军日夜轮流守护在李府外,禁止百姓靠近。

蜀地狄族老族长派子弟千里迢迢送来奏折,全族力保李家人不被贬为庶人。

湖南道都督郝业派了嫡长子及嫡曾孙郝超日夜兼程,将湖南道百名官员的联名奏折、潭州书院师生及潭州百姓的万名书送到了宣正殿早朝。

何冬让太监将郝业给他写的奏折高声念出来。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先生为国捐躯,长安容不得他的家人,湖南道父老乡家恭迎他的家人返乡。”

“当年朕占领了长安,有人提议将开朝所有官员、名门望族斩杀,先生说是为臣者不易,拦住朕的屠刀,还让朕继续重任开朝的旧臣。”何冬说完这些话,拂袖退朝。

李老实、李去病上了奏折辞去开国侯勋位。

曲氏、贺氏上了奏折请辞县主。

李晶晶上了奏折请辞县主、向朝廷退了封地浏阳县。

一天黑夜,邓芸穿着男装由邓十七郎带着出了国公府,来到了县公府从侧门进入,见到了瘦了一圈却显得吾见犹怜的李晶晶。

邓芸面带愧疚,哭道:“晶娘,对不起。我爷爷没有在朝堂上帮你家说话。”

李晶晶轻声道:“没关系。”

昨个田素素来看过李晶晶,婉转的说了类似同样的话。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李家面临这样大的危机,谁为李家说话谁就跟着被百官讨伐打压被百姓痛恨。

之前为李家求情的几府已经被几十个文官弹名弹劾,如今大门紧闭,府里的人低调的不参加任何宴会。

田国公府、邓国公府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李晶晶没有丝毫的抱怨。

邓芸瞧着窗外清瘦的人影,小声问道:“晶娘,十七哥托我问问你,要是他考中了进士,你愿意嫁给他吗?”

李晶晶摇摇头,道:“我家等着我哥哥回来就回潭州。我就不耽误你十七哥的前程了。”

她已经见识过了长安的繁华,除去几个闺蜜,没有可留恋。

邓芸回去后次日就将李家要回到潭州的事禀告给邓镜。

当晚邓镜连凤老老夫人都瞒着,秘密来到了李家,没有见到养病的曲氏,便跟李老实、贺氏诚恳的道:“你们何时离开长安,提前两日给我说一声,我亲自带军队护送你们回潭州。”

李老实感激的道:“多谢您的好意。义扬会带御林军送我们回潭州。”

邓镜不容置疑的道:“七皇子不能离开长安。我曾经去过潭州,是送你们回潭州的最好人选。你们就不要推辞。”

贺氏点点头。

王烟雨得知李家要回潭州,竟是豪气的把名下的一个长安商铺卖了,换成三万两银票,又写了封信,通过宫里的王淑妃交给秦跃,再转交给李晶晶。

王烟雨在信里写道:小晶娘,你没有封地,日后没有银钱来源,这是我送给你的嫁妆银钱。你莫觉得我俗气。来生你若是个小郎,我若仍是小娘,我定当嫁给你。

李晶晶未料到王烟雨能待她至此,且此事王淑妃若是不同意,也不会交给秦跃。

她拿着六十张每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觉得沉甸甸。

过了几天,邓芸、田素素一起悄悄的来到李府,将武官派的二十几位小姐送的礼物银票送给李晶晶,还带了秦婉静的一封信及两千两银票。

秦婉静信里的内容是,她寸步不离的陪着邓氏,生怕邓氏想不开自尽了,无法来李府看望李晶晶。

李晶晶只跟她们相处了几个月,收到了这么多真挚的友谊,心里非常感动。

一场秋雨一场寒,初秋的天气,长安连着落了三天的小雨。

会试榜单迟迟未公布,使得近万名举人的心情如同这天气阴郁。

夏王府的大厅,牛老王妃正在训斥长媳李王妃李娟叶。

只因李娟叶不但没有听从牛老王妃的话上奏折为李家说话,还托宫里的太监将牛老王妃的奏折抽了出来,把此事一直瞒着,牛老王妃直到今日看到官报才知晓。

李娟叶一本正经的道:“娘,您说的道理我懂。只是我为我们家的将来不能这么做。”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我?”牛老王妃气得七窍生烟,拍桌而起,怒道:“先生是敬海的师父。先生去了,敬海必须保着先生的家人。”

李娟叶倔强的道:“娘,我们家有很多种保护先生家人的方式,不在乎这一时。”

牛老王妃怒道:“此时正是先生家人最需要人相助时!”

李娟叶眼珠转了一转,道:“那我们可以跟先生家联姻,让二弟青郎抬了晶娘当侧妃。”

她生有两儿一女。长女何秀,二子何武,三子何全。

何武今年十三岁,何全今年十一岁,年龄都与李晶晶相仿,也都未定事。

李家倒了。她自是不会让儿女娶李晶晶,就是当郡王侧妃也不行。可是又不能让外人说她,她就想到了二弟何敬青。

牛老王妃像看怪物一样瞧着李娟叶,气道:“先生家家规女子不能与人共侍一夫。”

李娟叶下巴微抬,道:“此一时彼一时。李家人已上了奏折自请免除勋位,晶娘马上就不是县主没有封地。”

牛老王妃气得指尖颤抖。

李娟叶自顾自的说道:“我们府是皇室的人,青郎是郡王的身份,能给家里没有官位的晶娘一个侧妃的名份已是相当不错了。”

“敬海要是听到你的话,必休了你!”牛老王妃怒气冲天,站起来快步走至,啪的扇了李娟叶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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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李家入住庆王府 两少年惹大祸捅百人

李娟叶直接被打懵了。她与何敬海成亲十几年,顶多被牛老王妃罚跪抄经,从未挨过打。

厅内外的下人全部跪下,噤若寒蝉。

牛老王妃厉声骂道:“当年若不是陛下从中搓合,我岂会让敬海娶了你这个蠢妇。你滚!”

“敬海回来定会谢谢我顾全大局。”李娟叶恼怒的说了一句,摸着立刻红肿起来的脸,站起来走出去,竟是立刻将王府的人召集起来,下令将牛老王妃囚禁在府里,等着李家离开潭州再放她出来。

李娟叶是海王府的王妃,哪里指挥的了夏王府的老下人。

牛老王妃派人直接把李娟叶赶了出去,穿了朝服就进了皇宫面见何冬,呈上奏折力保李家。

她一个寡妇,当年为了让二儿子何敬青退掉秦兰的亲事,敢在早朝皇宫外击鼓。

这回她又是以夏、海两王府的名义面圣力保李家。

何冬亲自上前去虚扶起牛老王妃,目光带着敬意,道:“二弟妹,你此举甚好,我很欣慰。”

站在旁边的老太监低声道:“王妃,前些天庆王也跟你说了同样的话。”

牛老王妃目光愧疚,心里惊诧道:我竟是比痛失长子性子懦弱的四弟都来晚了。

何冬问道:“二弟妹,我听说你早就上了奏折保先生的家人?”

牛老王妃长叹一声,不想说家里的丑事。

何冬目光复杂,道:“先生的家人将县公府退还给朝廷,准备去郊外的宅子住些天,而后离开长安。朕不想让他们回潭州。”

牛老王妃点点头道:“陛下所言及是。先生助我们何家夺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又助朝廷夺回北地十几座城池。这次先生虽是败了,然以前的功劳足够抵了。我们何家不能眼睁睁瞧着先生的家人这样伤心欲绝的离开长安。”

何冬赞同的点点头,缓缓道:“东宫一直空着,朕让扬郎带着先生的家人先住进去避避风头,可是先生的家人不愿进宫。”

牛老王妃便道:“陛下,臣妾这就去把府里收拾一下,而后将先生的家人接到府里去,等着风头过去,再送他们回府。”

何冬待牛老王妃离开后,批了几十本奏折,去了立政殿叫退宫人,跟慕容英说了此事,沉声道:“若是我二弟夏郎活着,二弟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用回回冲在前头。”

“冬哥,你莫难过。”慕容英轻声道:“我又有了身孕。”

何冬大喜,搂着慕容英亲了两下,又摇头道:“口风紧些,暂时莫对外声张。”

慕容英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牛老王妃出了皇宫便派了王府有官职的管事去了李县公府。

管事回来后禀报道:“王妃,李府的人已被庆王妃亲自接到庆王府去了。”

“四弟妹竟是出府了?”牛老王妃以为耳朵听错了。

管事点点头,道:“是。庆王府两天前就派人知会了李府,今个庆王妃带着五十名王府侍卫去接的李家人。”

良久,牛老王妃开口夸赞道:“庆王府的侍卫都是虎奔军出身,个个武功高强,连鬼神都惧怕他们,长安城无人敢挡。四弟、四弟妹这回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她心里又把李娟叶恨了一回,这就去写信给远在南地边防的长子何敬海海王,把这些天发生的信都说了。

她写完之后,又担心何敬海得知李娟叶大逆不道囚禁她的事会气得立刻赶回长安,就把最后一页的内容改了。

她派亲信把信送出去之后,就坐软轿去了庆王府。

四大王府都在长安城内,离着皇宫约有十里路。

庆王府前身是开朝的未代一位王爷的王府,面积比县公府大一些,内设三座五进的院子、九座三进的院子,另有三个花园、一个人工池。

太皇太后、皇太后在世时,一年里头只有正月上半个月在皇宫住,其余的日子都住在庆王府。

她们以前在山洞里住久了,习惯了种地养牲畜,将王府的三个花园有两个改成了菜地,一个改成了鸡圈。人工池改成了鱼塘。

她们去世后,王府的布局仍是这样,只是鸡圈变成了马厩,方便何敬焱带将士回来放军马。

如今王府吃的菜、鱼都是自供自给。

长安富贵人家每每笑话庆王夫妻时,除去要说两个见不得光的儿女,还有这种吝啬粗俗的生活方式。

以往庆王府正院富丽堂皇的大厅空荡荡,今日难得坐着十几个人。

坐在正前方主位左首的是白胖胖似馒头一样的何庆。

主位右首座椅坐着的身材娇小玲珑始终低头瞧着脚尖的是庆王妃孔叶。

邓王妃母女、李家人、轩郡王妃母女、丁氏母子坐在了两侧。

气氛非常压抑沉闷,便连李家孪生子、丁氏的两个儿子都乖乖的一声不吭坐着。

邓王妃关切的问道:“五弟、五弟妹,府里何时给焱郎办丧事?”

几乎不说话的孔叶摇头操着鲁地的口音,小声道:“俺儿子来信说了,他不会战死。”

她的爷爷是开朝的秀才。她幼时跟着爷爷读书,识得几百个字。

只是她到了长安,四个妯娌不是出身名门望族就是道教的大医师,直接把她比到地上去了。

何庆倔强的道:“俺儿子从不骗俺们。俺们坚信他没死。”

邓王妃长叹一声,望向同样拖到现在都没有给李炳办丧事的李家,问道:“你们家呢?”

贺氏神色非常憔悴,只是目光仍清明着,缓缓道:“我家等着青郎回来再商议此事。”

她跟何庆夫妻一样到现在都不信李炳与三万大军阵亡。

轩郡王妃胡静幽幽道:“你们家可是要将先生的坟安在潭州?”

当年李炳派人到了追风草原把轩郡王及几万将士的尸骨找到,装在几百个麻袋内运回了长安。

何冬在长安城外三十里外建了万人坟,把几百个麻袋埋了,立了十几块大石碑,有名有姓的就多达一万七千人。

那时胡静天天都梦到轩郡王浑身血淋淋的在黑暗之中哭泣,就向何冬请命,带着女儿何盼千里迢迢去了青城,而后由李炳派将士护送到了追风草原做法事给轩郡王招魂。

李家人现在的心情,胡静深有体会。

曲氏悲痛欲绝的哭道:“我夫君的尸首至今还悬挂在匈奴皇朝国都的城墙上……”

李晶晶劝道:“奶奶,立王父子三人未去过匈奴皇朝的国都,只是听的谣言。”

李老实点点头道:“娘,晶妹子说的对。”

贺氏道:“之前八百里加急军报只说是爹爹与三万大军失踪,并未说他们阵亡。我觉得立王父子三人的话未必可信。”

邓王妃骂道:“何立太不是个东西,他的两个儿子更是连牲畜都不如。”见贺氏望过来,欲言又止。

李晶晶猜测这里面肯定有事,难道牵扯到了秦家,可是没有听贺慧淑说过。

门奴请了牛老王妃进来,李家人见到她起身行礼。

牛老王妃连忙扶起瘦成一把骨头眼睛凸出猛瞧去有些吓人的曲氏,劝道:“夫人,你悲痛成这样,身子都毁了,先生在天之灵瞧到都会难过。”

“二嫂。”邓王妃礼貌性的叫了一声就坐下了,目光充满蔑视。

牛老王妃自是知道邓王妃为何这样,心里又把李娟叶恨了一回,也不解释,诚恳跟李家人的道:“你们无需离开长安,有我与海郎在的一天,必不会瞧着你们被人欺负去了。”

李老实感激道:“多谢您的好意。潭州是我娘的娘家,那里有曲族。我们家在潭州也是有府邸,回去了不是没有居所。”

“我们在潭州有许多的亲朋好友,还是回去的好。”李去病面色青白,双眼通红,下巴生出胡子,短短的一个月就褪去青涩,气质变得稳重成熟。

牛老王妃只有道:“我今个入宫面圣。陛下的意思也是不想让你们离开长安。我们这么多人护着你们,等着风波过去就没事了。”

贺氏长叹一声,扶了神思耗尽快要昏倒的曲氏去歇息。

何义扬、李云霄叫骂着满脸怒气带着随从进了大厅。

何义扬蓝色衣袍衣领、袖口都被扯坏了,左右脸颊都有淤青伤痕。

李云霄一个月里瘦了二十五斤,容貌已显清秀英俊模样,只是现在顶着两个熊猫眼、嘴唇破了,破坏整体形象。

四个随从除了林海没有受伤,其余三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李老实起身走过来,失声问道:“你们不是去皇宫瞧丁神医夫妻与八皇子吗,怎么会受伤?”

李云霄气呼呼道:“爹,我们出了皇宫又去了书院。”

李去病抚额头道:“谁让你们回书院?”

何义扬道:“我们想见见师父,顺便打听一些消息。”

何盼听到何义扬说起狄玉杰,脸微红低下头来。

李云霄接着道:“我们去了书院见到师父,坐了半个时辰,出来后还未走出大门,就被几十个学子及他们的奴仆近二百人围堵谩骂而后围攻。”

何敬芙怒道:“他们定是早有预谋!”

何义扬点点头。

李云霄气道:“领头的是武官派的那几家子弟,下手最重的是文官派的十几家子弟。他们要打的人是我,小瘦子自是不能丢下我不管。”

何义扬骂道:“我们受了伤,那群牲畜也好不了哪里去。”

“早就听说你们两个打猎很厉害,看来打架也是极厉害的。”邓王妃豪气的道:“他们打你们,你们还手反击就对了。”

牛老王妃也是赞赏的点头。

李晶晶最是清楚两位少年及随从佩带了什么样的逆天武器,急问道:“你们可有杀人?”

何义扬突地邪笑道:“我这么心善,自是不会杀人性命,只是拿匕首把他们每人身上都捅了几个窟窿而已。”

众人面色大变。

何敬芙蹙眉道:“扬弟,你这回惹了大祸!”

何义扬冷声道:“这群人竟敢谋杀我,我留下他们的性命已是心慈心软的!”

牛老王妃急道:“你们这就拿些银钱骑马出长安城去南地找敬海避祸去。”

李云霄粗眉毛一上一下,摇头道:“我们若走了,就得由家人承担责任,我们不能走。我们在动手前就商量好过了,出多大的事都不走。”

“小林子,你这就进宫将事情如实禀报我父皇。”何义扬对何冬信心满满。

邓王妃道:“小林子,你跟陛下说,这些人早有预谋,表面上是要杀霄郎,实则是冲着扬郎来的,若是杀不了扬郎,也要把扬郎逼着离开长安。”

牛老王妃失声道:“你是说扬郎一旦离开长安就会遇到伏击?”

邓王妃轻轻点头,不再多说。

牛老王妃怒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林海铁青着脸离开了庆王府。

贺氏扶侍曲氏睡下后,回到大厅得知此事,倒是没有发怒责骂两少年,挑眉道:“晶娘,你快取些加重病情的药来,给他们吃下这药。”又对两少年道:“你们这就装死。”

邓王妃望着贺氏目光赞赏,道:“一着急忘记晶娘是大药师了。”

李晶晶带着李云霄、何义扬到了隔壁的偏厅,从药箱里取出两粒药来。

李云霄吃完之后,方问道:“这是什么药?”

李晶晶肃容道:“半死丸,能令脉像大乱,显示五脏六腑出血,受到极大的重伤,奄奄一息。”

何义扬把药吞下,笑道:“不错。我喜欢。”

李云霄跟着傻乐,道:“妹妹真厉害,这样的药也能制出来。”

“亏得你们还笑得出来!”李晶晶愁道:“我们现在住的是庆王府,不是在家里。你们怎地在这个时候惹祸?”

李家不能住到贺慧淑家及秦国公府给他们惹来灾祸,不想住进皇宫,长安城府没有地方去,原本打算是住到她正在建的庄子去。

何庆夫妻轮流着去了李府请了好几回,说是庆王府有虎奔军守卫非常森严,府里院子都空着。

贺氏想着何敬焱是李炳的徒弟,又跟李家关系很亲密,何庆也在李家住过十天,这才同意住到了庆王府。

李晶晶刚才瞧到何庆吓得脸色苍白,孔叶麋鹿似的眼睛目光闪烁十分惊恐,心里自是对惹出祸事的二少年有些埋怨。

何义扬挺起胸膛,正色道:“晶娘,有什么罪名,我一人承担,不会连累小胖子,你且放心。”

李云霄大声道:“那怎么行,明明他们针对的人是我。我岂能让你一人承担罪名,这么不讲义气?”

何义扬瞪眼道:“这时候你就不要跟我争了,那些人大部分是我捅的,自是我承担罪名。”

李云霄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间头晕眼花,身体虚弱无比,被李晶晶及时扶住了胳膊。

“这药可真灵。”何义扬话音未落摊倒在林海身上。

李晶晶高声唤道:“七皇子重伤昏死过去,快把他抬到卧房去。”又道:“来人,速去把皇宫的太医全部请来给七皇子瞧病!”

当日,何冬、慕容英、何义芸、丁素然夫妻就来到庆王府探望何义扬与李云霄。

慕容英抱着何义扬的脑袋,痛哭道:“我的儿,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何冬伤心的热泪盈眶。

满脸是泪的何义芸被李晶晶拉到一旁去告知了两少年的真实病情。

何义芸立刻俯在慕容英、何冬耳边说了。

谁知慕容英哭得更大声了,要死要活的叫着何义扬的名字。

何冬吓的一个劲劝慕容英,怕伤着她肚子里胎儿。

何义芸跟着一起哭,还嘶叫着要带御林军去把那些人一个个的抓进天牢。

李晶晶瞧着三人演得这么卖力动情,显得李家人简直太不专业了,这就去了李云霄的屋里,把孪生子叫过来,姐弟三人抱着昏迷状态中的李云霄哭天抢地,快把屋顶掀开去。

曲氏听到帝后来了,叫贺氏扶着她来见帝后,第一句话就道:“陛下,我的夫君年前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嫂嫂,你竟是病成这样?”何冬在二十天前,曾与慕容英来瞧过曲氏,那时曲氏还有个人样,如今竟是瘦得脱了相没个人样了。

他目光十分愧疚,心里实在是不忍,这就让她到了书房,只给她一人透露了李炳的消息。

曲氏的眼睛恢复了神采,眉梢竟是有了喜气。

何冬再一次低声嘱咐道:“嫂嫂,先莫说,再等等,也没几天了。”

曲氏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出了书房之后,装也装不出来悲痛。

贺氏本来观察就细致,又跟曲氏情同亲生母女,立刻发现曲氏嘴角上翘带着喜气,这个时候能上曲氏高兴的事只有一件,不用她说,也猜到了真相。

李晶晶曾跟曲氏同睡了几年,对曲氏性格非常了解,也看上来曲氏心情变得很好。

很快,李老实、李去病就发现曲氏精神头好多了。

李老实问道:“娘,陛下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曲氏口风严的很,只是神采飞扬、胃口好了、话也多了,连丁氏都瞧出端倪,何况阅人无数的邓王妃、牛老王妃。

众人坐了两桌用了饭菜。

李家人早就听说何庆、孔叶有三个儿女,如今何敬焱已阵亡,还有两个儿女在府里,可是一直没有瞧到她们。

何庆问道:“大哥、大嫂,俺家院子够住,你们今晚带俺侄女住下不?”

慕容英哭得眼睛红肿似桃子,泣道:“扬郎伤的这么重,我这个当娘的怎么放心得下,我要留下来。”

何义芸抹泪道:“我大弟都快没命了,我得陪着他。”

慕容英与何义芸便暂时在庆王府住下了。

何冬要批奏折,夜里独自回了皇宫,调了一千御林军去守护庆王府。

早朝文武百官弹劾何义扬、李云霄持带毒特殊利器将一百七十二人刺成重伤,其中长安书院举人四人、秀才十二人、学子二十一人。

“一百七十二人早有预谋围杀六人。你们还好意思告御状?”何冬拍龙椅站起,怒道:“谋杀皇子当诛三族。扬郎若死,朕要你们子孙全部给他陪葬!”

众位官员竟是没有被吓住,纷纷跪下,辩解道:“陛下,七皇子在长安书院用的名字是慕容扬。臣等的儿孙并不知道他就是七皇子,是以不知者无罪。”

“臣的儿子是举人,被李云霄挑断了手筋、脚筋变成瘫软。臣恳请陛下赐死李云霄!”

“臣的嫡三孙竟是被李云霄割掉了命根子。陛下不杀李云霄,臣便撞死在此!”

众位官员知道干这些事的人是何义扬,可是宫里的十几位太医都说了他已经重伤奄奄一息,只能一致改说是李云霄干的。

何冬面色铁青,指着要撞柱的贺开国侯爷,目射杀光,大骂道:“贺山,你嫡孙满口胡言侮辱朕与先生的女眷罪当处死,朕的扬郎只是废掉他的根命子算是轻的!”

李家已陷绝境,再经不起打击。何冬不会让李云霄替何义扬顶罪名,直接说了真相。

众位官员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七皇子捅的人。”

贺山做撞向墙姿势,立刻被旁边的官员抱住了。

何冬喝道:“你们都放手,让他撞死。他没这个胆!”

贺山确实没有这个胆量,只能气得浑身颤抖昏厥过去,被太监抬下殿。

一名太监急走至殿中央,禀报道:“陛下,长安书院的牛副院长及一千七百五十二位师生联名上了万字奏折辩护七皇子、霄世子无罪。”

何冬等的就是这个,挥手道:“念!”

太监念完长长的奏折,最后将署名的一千七百五十二位师生的名字高声念出。

这些人除去牛副院长、狄玉杰、王浩然、秦山忆、牛浩星、秦安林、尚亮、梁旭升及邓家、田家众小郎,还有许多曾被那些人欺压过的学子。

王森听到了王浩然的名字,眉头微蹙。这样的事躲都不躲不及,他的二儿子竟往前冲,亏得不是长子,代表不了王族。

邓镜在李府倒下的关键时刻没有上奏折相助,袖手旁观。

邓家几个在长安书院读书的小郎对他的做法不理解,就在书院里住着,一直不回国公府。

这次他们特意不给邓镜商议,就在奏折上签了名字。

邓镜听到几个子孙的名字,压根没有生气,等太监口干舌燥终于念完后,出列高声道:“陛下,臣附议长安书院万字奏折,七皇子与李云霄自卫防护无罪,倒是一百七十二人预谋已久谋杀七皇子,罪当斩首!”

接着几十位文武百官出列跟邓镜态度一样。

随后皇室除去立王府之外,皇后、五大王府、芸公主、三公主、几位郡主郡王联名上奏折重惩一百七十二人。

何冬当即下旨裁决何义扬、李云霄无罪,罚一百七十二人府里在朝为官的长辈及主子降官职一级及一年俸禄,夺去举人四人、秀才十二人的功名,禁止学子二十一人参加科考。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这些学子竟敢预谋围杀何义扬,李云霄,何冬就夺去他们最珍贵的功名,取消他们当官的资格。

当日,欧阳、刘、胡族的老族长及少族长在长安郊外的一个树林里秘密聚集在一起,气急败坏的大骂。

“何冬这个乡野匹夫,我朝大军战败,匈奴皇朝大军马上就要打到长安,他有什么底气重罚我们三大家族的子弟!”

“李炳是何冬智囊,李炳的尸首已被挂在匈奴皇朝国都的城墙,何冬没了李炳,就凭他的乡野村夫的头脑也敢跟我们三大家族斗!”

“何冬这般打压名门望族,不如我们联手几百年望族逼他退位?”

“我们需要一个时机,也需要找一个能替代何冬登基名正言顺的人。”

“眼下就是最好的好时机,人选也有。”

之前三族为了争夺实权官职互相打压争斗,这回由刘族的老族长提议要一致要对付何冬。

胡族老族长突然间问道:“王赫之怎地还未到?”

刘族老族长摇头道:“王郝之这个老东西,惧内成灾,如今王族云氏母子说了算,他已经不问政事。”

胡族老族长道:“云氏背后的云族是几百年的大望族。我们一定要通过云氏争取到云族的支持。”

刘族老族长道:“本朝的几百年大望族可不止云族一个,还有牛、白、牛、狄、白、洪族!”

刑部尚书胡凯缓缓道:“牛族的牛氏当着融王妃。牛族怕是不会同意。狄族与李炳家是联姻关系,想必是支持何冬。”

被免职的礼部尚书欧阳凡山道:“我们能争取的只有白族、洪族。”

六人离开树林之后各自回族里去了。

夜晚,胡族老族长与儿子胡凯在秘室里斟酌语句写了封信,三日后通过胡贤妃送至何冬手里。

八月初一个傍晚,两辆四人抬的花轿及长长的嫁妆队伍先后进了立王府。

秦雄晃的嫡长女秦红将亲生的嫡女儿送给何立当了贵妾。

秦雄晃的嫡二女秦娟将亲生的嫡女儿送给何敬郡当了郡王侧妃。

嫡亲的表姐妹做了立王父子的贵妾、侧妃。

次日邓氏便以国公府的名义将秦红、秦娟从家谱里除名,并公布于众。

八月中旬的一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晴空无云。

长安城百姓跟往年一样准备购买仲秋节的吃食,只是因着朝廷打了大败仗,听说匈奴兵要打进来,心情有些沉重。

四个穿着盔甲风尘仆仆的将士骑着快马自北边官道出来,朝长安北正门狂奔去,齐声高呼:“闲杂人等一律让开,八百里加急军报,北地史前大捷!”

------题外话------

不想让亲们纠结情节,我一口气写到捷报到。

亲们,投下所的票。谢。

明天章节一样精彩!

23李炳活捉匈奴皇帝 去病会试第二

到得北正门,为首的中年军官手持八百里加急军报令牌,高声大吼道:“李太师亲率三万军队火烧匈奴皇朝国都,屠匈奴皇室四百、军队七万人,活捉匈奴皇帝、太子!”

守门的将军实在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卧虎先生的尸首不是悬挂于匈奴皇朝国都城头吗?”

中年军官喝道:“那是先生神机妙算诈死骗了匈奴狗皇帝!”

“先生把全天下的人都骗了。”将军大喜过望,接着关切的问道:“焱郡王可还活着?”

“我们将军活得比你好!”中年军官正是出自虎奔军的吕道明,带着三人穿过北正门。

四人齐声高吼,响彻云霄,从北正北经过九条大街直至皇宫,所过之处人人被捷报震惊,直引得长安万众百姓沸腾欢呼,许多商户买了鞭炮放庆祝定朝大胜。

长安城如同过年一样的喜庆热闹。

何冬在两日前就收到了李炳的飞鸽传信,已经激动得两晚未眠,收到军报之后,仰天大笑数声,立刻下旨礼部公布会试榜单,宣布三日后前三十名进士殿试。

他在殿试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来人,传召立王父子三人!”

他对于犯下滔天大罪的何立父子已忍耐多日,就等着秋后算帐。

半个时辰后,太监独自返回禀报道:“陛下,立王、群郡王、胜郡王刚去了骊山打猎,说是后日回来。”

何冬冷声道:“传朕的口谕,御林军封了立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又传召邓镜、尚胜山入宫。

邓镜小眼笑得眯成一条缝,道:“恭喜陛下,我朝大军大胜,匈奴皇朝国都焚烧为灰烬,匈奴皇朝元气大伤,我朝百年之内无战事。”

何冬微笑。

尚胜山用力的啧嘴赞叹道:“陛下,你与先生演了一场好戏,骗了天下人。”

何冬开怀大笑,指着尚胜山问道:“你这个憨的,竟是也被我与先生骗着了?”

尚胜山搓着手,道:“可不是吗。臣府里供着先生的灵牌,昨个臣给先生烧纸钱还哭了一回呢。”

何冬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道:“你小子心里不定怎么埋怨我没允了你去北地。”

尚胜山一幅小媳妇受了委屈的模样,摊开双手摇头道:“是又能怎么样。臣只能等着先生回来,跟他抱怨一下。”

邓镜站在一旁陪着笑脸,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

曾经他跟何冬也是说话这般的随意。

只因李家陷入绝境时,他选择了明哲保身没有上奏折,就算后来他决定护送回李家潭州,也让何冬觉得他辜负了李炳对他的恩义。

何冬收了笑容,道:“邓镜,朕赐你尚方宝剑一柄,派你领军一万去骊山将立王父子三人火速带回皇宫,立王的军队胆敢抵抗,就地正法。”

“老臣定当完成御令。”邓镜非常震惊,内心感激何冬仍是信任他,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办,跪下双手接过宝剑,领旨离去。

何冬取出一个信封交给了尚胜山,肃容道:“胜山,你立刻传令封锁长安城各大城门,任何人出入严格搜查。你再派人盯住纸上名单的这些人,若有异动,立刻逮了送进天牢。”

尚胜山恭敬的接过信封,打开里面的信瞧开名单,密密麻麻的约有四百多人,牵扯到文武百官七十几人及开朝近百位名士。

何冬目送尚胜山离去,挥笔激动的给李炳写信,自语道:“先生,你打赢了前方的仗,后方的仗我一定要打赢。”

且说吕道明四人从皇宫出来便去了庆王府。

何庆夫妻与李家人刚刚得知北地大捷,均是喜极而泣。

李晶晶给何义扬、李云霄吃了药丸,让他们恢复如初,不用装病了。

吕道明带着三名将士跪下磕头,恭敬的道:“未将参见王爷、王妃、七皇子、夫人、侯爷、县主、世子爷。”

李云霄急道:“快说我爷爷、我大哥、焱哥哥怎么样了,他们何时回长安?”

吕道明道:“青世子爷与秦国公、秦世子爷将于近日返回长安。先生与焱郡王要在北地处理一些事务,晚些天押送匈奴皇帝、太子至长安献俘。”

何义扬仰天大笑,激动的拍拍李云霄的肩膀,道:“小胖子,爷爷太神武了,竟活抓匈奴狗皇帝父子。”

曲氏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狂喜之下抹泪失声道:“陛下未骗我,炳哥真的没死。”

李晶晶心里大喜,却是没好气道:“这次爷爷竟是深入到匈奴皇朝皇都,实是太冒险了。”

吕道明咧嘴笑道:“县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起来,我们能得胜还多谢了您赠的药。”

李晶晶摇头道:“早知道我爷爷这么冒险,我才不将那么多药给他。”

吕道明与三位将士忙跪下求道:“县主,这可使不得。您还得多制药才行,我们还没把匈奴皇朝彻底灭掉。”

李晶晶不受四人的磕头礼,走到一旁道:“你们快起来。行军这么多天实是辛苦,我这有抗衰粉,你们冲成药水喝了解解疲惫。”

李云霄兴奋无比把喝了药水的吕道明拉到一旁请他坐下,喜道:“吕叔叔,你快讲讲我爷爷是怎么活捉的匈奴狗皇帝父子?”

“先生亲率三万大军立下千年独一无二的大军功,这事要从五年之前说起。”吕道明性子跟何敬焱完全相反,他是个话痨,憋了这么多天,就想着到处跟人说说。

原来五年前李炳从潭州去了青城后,打着调查轩郡王大军战败原因的幌子,秘密派出五百名虎奔军军士从追风草原挖地道,一直通到千里外匈奴皇朝的都城皇宫冷宫及城内三十二个地点。

匈奴皇朝地广人稀少,虎奔军军士挖的路线全部绕开人多的部落、城府,历经四年时间终于挖成,每隔几十里有一个隐密的出口,出口大部分是广阔的沙漠、狼群出没的死亡峡谷。

李炳陆续派李云青将军粮送进地道各处的出口。

李炳派何敬焱带兵三次成功试走地道之后,于今年初夺回两座城府,而后向何冬请求调来南地的军队。

李炳的二弟子何敬海就是南地军队的大将军。何敬海下令南地军队到了北地听从李炳指挥,否则格杀勿论。

李炳早就察觉何立父子有异向,特意安排梁郡公、李云青率南地军队守住青城及边防。

今年六月,李炳得了李晶晶送来的极品软骨粉狂喜,立刻点了何敬焱、秦雄晃、秦朴康等将领,带兵三万,自追风草原地道口进入行向匈奴皇朝国都。

早就潜伏到匈奴国都的十几名细作按照李炳命令,为了迷惑匈奴皇帝,散布李炳与大军在追风草原失踪的谣言。

匈奴皇帝大喜派出十万大军到草原,要歼灭李炳与定朝大军。

匈奴军队在草原没有找到李炳的军队,却是在沙漠找到了几十具腐烂穿着定朝盔甲的尸体及几百具马尸,以为李炳与军队被恐怖的沙尘暴吞没,就找了一具男尸带回去。

匈奴皇帝下令把男尸悬挂在城墙之上,并准备亲率二十万大军夺回两城,再次占领青城。

何立父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想趁乱回长安夺了帝位,就派人把定朝大军的粮草库燃了,而后带着三千军队回了长安,把责任全部推给李云青。

何立父子自是不知粮草库的麻袋里装的是石头,根本不是粮草。

七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定朝三万大军如同天降,出现在匈奴国都的皇宫及三十二个地方。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使用极品软骨粉把匈奴御林军、守城万名匈奴军士、皇室人弄得没有抵抗力屠杀,活捉皇帝、太子,火烧国都。

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方圆三百里的十二支近六万人匈奴军队闻迅疾速赶到国都救皇帝、太子,全部被定朝大军屠杀。

五日之内,定朝三万大军分成五批从地道返回追风草原,顺利回到定朝国土。

李炳第一批返回定朝,得知李家陷入绝境被逼住进了庆王府、曲氏重病,李云霄、何义扬在长安书院遭到围攻,气得差点吐血。

只是他还得主持两国谈判的大事不能回去,唯有先派吕道明火速去报喜讯,后派李云青、秦雄晃祖孙回长安安抚两府家人。

吕道明吐沫横飞,道:“先生布下连环妙计,千里地道、诈死骗过天下人、夜袭匈奴皇朝皇宫、以匈奴皇帝太子为饵引来六万匈奴大军。”

何义扬听得眼冒精光,心潮澎湃,恨不得插翅飞到李炳身前,跪下磕头大叫几声“师父”。

吕道明余光见出落得如同仙子的李晶晶,大声道:“我家将军郡王英勇无敌,指挥大军夺下国都,守城五日杀死六万匈奴大军,最后撤离。”

何庆笑得嘴都合不拢,跟李老实道:“俺儿子真是厉害。”

李老实朗笑点点头。

孔叶脸上跟麋鹿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贺氏憨笑道:“俺儿子最好了。”

贺氏非常赞同道:“敬焱自是极好的。”

李晶晶走到曲氏跟前,搂着她的胳膊,娇声道:“奶奶,你听见没有,爷爷为了骗过匈奴狗皇帝,连我们全家人都瞒了去,害得你大病一场。”

曲氏抹泪道:“我大病一场无妨,现在都好了。我只要你爷爷活着。”李晶晶为曲氏心酸,只是她说的话在理,只要李炳活着就比什么

都强。

贺氏走上前抚摸着爱女的头发,柔声道:“我的晶娘,外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府,若是你爷爷事先透露消息,咱们家装得不像,就被人识破真相,传到匈奴狗皇帝耳里,可就误了军机大事。”

李晶晶转念一想,还真是如此。

何冬是早就知道李炳的消息,在朝堂上把文武百官骗过了,这要是换成曲氏,哪里能瞒得住。

李家人都不是装的,哪比得了皇室的人。

孪生子围着曲氏、贺氏又蹦又跳,欢叫道:“我爷爷活着,打了大胜仗!”“我大哥要回来了。爷爷也快要回来了。”

丁氏的两个儿子跟着欢呼雀跃,无比的欢喜。

何义扬高声道:“奶奶,我父皇一直没有收回县公府,也未撤掉你们的勋位、官职。”

李去病笑道:“娘,我们可以回府了。”

贺氏环视家人,道:“陛下每日早朝面对文武百官弹劾我们家,还要天天等着战报,心里承受的压力比我们家更大。”

李家人在这些天尝尽人间冷暖,谁对他们好,谁明哲保身没有出手帮他们,谁落井下石害他们,心如明镜。

贺氏更是对何冬、慕容英在李家危急时没有提出联姻心存感激。

李家人内心最感激自是收留他们的庆王夫妻,还有上了奏折与文武百官斗争力保李家的众人、远在潭州欢迎他们回去的湖南道父老乡亲。

“我们全家老小在贵府打扰了许久,真是多谢。现如今我夫君活着,又给朝廷打了胜仗,我们今个就回府去。”曲氏要对何庆、孔叶鞠躬行礼,又一次被力气大、动作敏捷的孔叶伸手托起她的双臂,不让她行礼。

李家人在庆王府的这些天,除去皇室的何冬夫妻、牛老王妃、邓王妃、轩郡王妃胡静过来时,何庆、孔叶会在大厅出现相陪,其余时候几乎见不到他们。

后来李晶晶无意中听说何庆、孔叶都患有脚气,就叫王府管家把他们请来,给他们看了脚,开了药让他们涂抹,治好了他们的脚气。

孔叶抬起头紧紧握着曲氏的手,央求道:“你们别走,在俺家过仲秋节。”

何庆望了李晶晶一眼,恳求道:“闺女,你们一家人在俺家过了仲秋节再走。”

自从李晶晶不嫌弃何庆夫妻脚臭,治好了他们的脚气,就被他们亲昵的叫为“闺女”。

李晶晶见李老实、贺氏点头,便笑着应下了。

“未将受秦国公、梁郡公之托,要给秦府、梁府送家信。”吕道明顾不得疲惫,要带着三名将士出府。

何义扬、李云霄之前在县公府憋了一个多月,最近又在庆王府装病,实在是呆不住了,要跟四人一起去秦国公府、粱郡公府。

贺氏嘱咐道:“你们不许骑马招摇过市,只能坐马车。”

两少年捅伤的近二百人躺在床上不能下地,重伤者终身瘫痪。

这才几天,两少年就生龙活虎的出现在长安城里,明摆着李家人与皇室把所有人给骗了。

李去病拍拍二少年的肩膀,道:“你们装就要装到底。怎么着也得一个月不能骑马,不许参加宴会,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得意忘形!”李晶晶讥讽了一句后就笑道:“你们别忘了带着两个小弟弟去姨那里报喜讯去。”

曲氏非常动容的道:“亲家姐姐为了我们家与秦家的事哭的眼睛都伤了。你们快去把喜讯告诉她。”

李晶晶问道:“庆叔叔、孔姨,我姨一家人能来你们府里住两天吗?”

孔叶柔声道:“闺女,我们府里的院子好多都空着呢,来个几百人都够住,你让他们来吧。”

何庆点点头。

他前些天去过皇宫,体型跟熊一样的秦跃冒出来跟他道谢收留照顾李家人,当时把他还弄糊涂了,秦跃一解释他才知道,秦跃竟是贺氏嫡亲的姐夫。

丁氏的两个儿子闹着也要去,李云霄、何义扬便赶了一辆马车带着四个小家伙从庆王府侧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庆王府门前竟是响起锣鼓鞭炮声,庆王府的门奴激动的快速跑进来禀报道:“官差来报喜,去病侯爷会试考了第二。”

李家人大喜无比。

曲氏、贺氏都非常欣慰。

李老实连声夸赞为李家争了荣耀的李去病。

李晶晶笑靥如花,高声道:“小叔叔,殿试一定要进前三名,得个好名次,风光去蜀地把我小婶婶娶回来。”

李去病脸颊羞红笑着点点头。

庆王府的管家早就备好了碎银,替李家人打赏了送喜报的人。

贺氏突然间道:“刚才一高兴竟是忘了问敏业会试考了第几名?”

秦国公府门前九挂鞭炮声齐响,衙门的官差以为秦敏业住在国公府,把喜报送到了这边。

邓氏、秦婉静刚从外面得知了北地大捷的喜讯,派人去打听秦雄晃、秦朴康的消息,这又听到了秦敏业会试高中的好消息,自是激动欢喜。

一会儿,何义扬、李云霄兄弟三人、贺慧淑母子五人及吕道明四人来了。

“未将见过夫人、小姐。未将走的匆忙,秦世子给贵府的信只写了几句话报个平安。”吕道明将薄薄的信取出来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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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苦命妇人险被逼疯 邓国公痛失两子

邓氏瞧完信,怕在外人跟前失态,牙齿咬着嘴唇,强行压抑着没有痛哭出声。

“多谢吕将军。”秦婉静泪流满面抚着的邓氏瘦骨嶙峋的背,把信交给了贺慧淑。

“天佑我朝,北地大捷。爹爹与大哥平安无事。”贺婉静热泪盈眶。

国公府立刻撤下了白布,秦家人都脱了孝服,又让奴仆去郊外把坟墓毁了、棺材烧了,再去公鸡血浇了坟墓去去晦气。

贺慧淑跟小儿子秦子峰道:“峰郎,你去跟你奶奶传两句话,想当国公府的主母,等爷爷回来问他。”

前些天米氏大闹灵堂,当着众人的面大骂儿子、儿媳,打了两个儿媳妇,还要夺回管家权,被秦雄晃捂着嘴原自送回后院,不让她出来。

后来秦红、秦娟把嫡女送去立王府当贵妾、侧妃。

何敬云故意带着立王府百名侍卫来给邓氏送喜帖,要冲进后院见米氏,邓氏、秦婉静以死相抗,这才没有见成。

米氏得知后装死,趁着府里给她请太医的乱劲,要溜出府去告御状休掉两个儿媳未果。

三岁的秦子峰蹬蹬蹬跑到后院,站在院门口,见哪个屋门关闭着就跑进去,正好瞧到米氏在狼吞虎咽吃着烧鸡。

米氏赶紧把烧鸡藏在身后,笑眯眯道:“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对不对?”

秦子峰奶声奶气的道:“奶奶,我爷爷没有死,你继续吃鸡吧。”

米氏一怔,瞧到秦子峰身后站着的秦婉静,目光厌恶。

秦子峰把贺慧淑的话一字不差复述一遍,转身拉着秦婉静就跑了。

米氏手一松,藏于背后的烧鸡落地,半晌又哭又笑起来。

秦家因感激李炳提携,三位国公这回只带了秦雄晃去北地,让秦雄晃祖孙跟着一起立下赫赫战功,这就都去庆王府拜谢曲氏。

曲氏见邓氏满头白发仿佛老了二十岁,忍不住落泪哭道:“邓夫人,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邓氏红着眼道:“一言难尽。”

邓氏是寡妇,前些天传言公公、长子都死了,一下子失去了两座靠山。

秦国公府与立王府、欧阳家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立王父子三人回来之后,何敬群、何敬胜为给欧阳王妃报仇,派人砸了秦家的商铺,打秦家的下人,扬言邓氏不把秦婉静抬进立王府当侧妃,就把在长安书院当军官的秦安林暗杀了。

邓王妃调动人马反击立王府,无奈融王父子远在边防震摄不了何敬群、何敬胜。

外有立王府、欧阳家族欺压暗害,内有米氏做怪,再加上国公府将倒、丧子之痛、担忧女儿嫁不好,这些日子邓氏受的压力比贺慧淑、贺氏多得多,都快要疯了。

贺氏上前来跟邓氏道:“邓姐姐,上次邓王妃话里有话,我就想着是不是你那边有事。果然如此。”

“那些都过去了。我们今个来是多谢先生给了我爹爹、康郎立下战功的机会。”邓氏带着、秦慧淑、秦婉静给曲氏跪下。

曲氏、贺氏、李晶晶赶紧扶起来。

曲氏拍着邓氏的手,道:“可使不得。”

贺氏扶着秦慧淑,道:“姐姐,我爹爹不止一次说过,李、秦两家要相持相扶。你们家对我们家的情义,我们铭记于心。”

危难时刻见真情。

李家陷入绝境被文武百官弹劾时,邓氏当时已得知秦雄晃祖孙阵亡的噩耗,仍是在第一时间上了奏折力保李家。

秦慧淑诰命品级不高,写了几千字的奏折呈给何冬,又写了诗散发到民间去为李家说话。

秦跃、秦安林有官职,分别写了奏折。

秦敏业是举人身份,写了万言书上报朝廷与长安书院。

秦家为李家做了这些事,都是后来李立禀报给李家人。

李晶晶亲昵的搂着跟她一样清瘦了许多显得更漂亮的秦婉静,含泪笑道:“静姐姐,我们两家都挺过风雨迎来彩虹。”

“我一直在府里呆着陪着我娘,寸步不离。”秦婉静目光里带着歉意。

李晶晶点点头道:“我懂。我与我娘也是守着我奶奶。”

前几天李晶晶听说立王府逼秦婉静去当侧妃,真想给林海一点药去把立王父子毒成废人。

李云飞叫道:“别哭了,怎么还哭呢?羞!”

秦家浩嚷道:“你们哭得我们都没心情玩了。”

秦家三个小熊孩子跟李云飞、贺继业好久没见面了,这下欢喜的搂在一起亲。

众女均是乐了,忙抹去了眼泪坐下来说话。

李去病笑问道:“敏业,我会试考了第二,你第几名?”

秦家三个小孩子不约而同自豪的叫道:“我哥哥考了第一。”

秦敏业目光含情脉脉,正望着跟秦婉静说话的李晶晶,听到三个弟弟的大喊声收回神,拱手笑道:“恭喜小叔叔。”

李去病神采飞扬,朗笑几声,道:“同喜。我就知道你是第一名!”

秦敏业道:“我去瞧了榜,尚亮排名第三,梁旭升第四,邓十七郎第二十三。四大家族除去王族的四人榜上有名,其余三族子弟全部落榜。”

李晶晶笑道:“你们几个都考中了,真是大喜事。”

李云霄叫道:“我出银钱请你们到长安第一酒楼吃酒宴。”

李家危难时,尚、梁家都上了奏折立保李家。

李家的下人出不了府无法采购物品。

梁旭升得知后,带着奴仆赶着马车给李家送物品,被几十个疯狂的佛教香客拦住,将马车烧了,把他脸打伤差点破相。

这件事李家人也是后来才从李立嘴里得知的。

何义扬邪笑道:“我父皇真是越来越英明。”上前拉起了李云霄,道:“小胖子,酒宴的事等过几天殿试之后再说。你陪我进趟宫,听我父皇说说北地的情况。”

“皇帝叔叔知道的肯定比吕叔叔知道的多。”李云霄激动的点头,经贺氏同意了就跟何义扬去了皇宫。

不多时,李立从外面回来,见何庆、孔叶都不在场,这才低声道:“陛下派御林军封了立王府,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又派邓国公大人领兵去骊山将立王父子带回皇宫。”

邓氏以为耳朵听错了。

贺氏冷声道:“立王父子早有谋反之心,在青城放火焚烧粮草库,返回长安在早朝散布谣言,欲置我们李家与北地十几万大军于死地,骗陛下亲征北地,好与欧阳家族联合趁乱夺下皇位。你立即将这几事传出去。”

李立领命出去布置。

邓氏带着秦婉静离开庆王府,急匆匆去了融王府。

“妹妹,这回我们一定抓住要痛打落水狗,让何立全家丧命、欧阳家族覆灭才行!”邓王妃站起来在偏厅里来回踱步,思索着策略。

邓氏道:“如今立王府已被御林军封着,任何人不得出入。”

邓王妃反问道:“你家二弟不就是御林军副队长吗?他可以进出立王府。”

邓氏摇头道:“不行。跃郎性子太直又呆,可做不得这样的事。”

秦婉静低声道:“姨、娘,我觉得贺姨对立王府、欧阳家族肯定有后招,我们不如……”

邓王妃目放杀光,冷声道:“我们跟李家联手把立王全家、欧阳家族除掉。”

当日邓镜带兵去了骊山,已是人去山空,何立父子三人带着三千军队逃进了秦岭山脉。

何冬大怒,连夜加派两万军队搜索秦岭山脉。

邓镜的三万大军在秦岭山脉展开拉网式搜索,不到半日就发现了何立父子的军队。

黎明,双方在峡谷交战。

何立的军队曾在北地常年作战,战斗力远胜过邓镜在长安安逸多年的军队,但是人数只有邓镜军队的一成。

何立见三千军队死了一半,大势已去,弃兵器投降。

何敬群与十几个亲兵已然杀红了眼,收不住手。

何敬群两箭射穿邓老四的脖颈。一个亲兵一箭射中邓老七的印堂。

邓镜痛失两个儿子,老泪纵横,手刃何敬群与那个亲兵,押着何立、何敬胜返回长安皇宫复命。

何立被绳索五花大绑,跪倒在地磕头,鼻涕眼泪一大把,哭道:“大哥,我鬼迷心窍被欧阳凡水那个贱人骗了,是她说你要杀我,让我赶紧逃命。我没有犯什么大罪,只是误传先生的死讯、不该逃命而已。”

何敬胜同样是被拇指粗的绳索五花大绑,十分委屈的叫道:“大伯,侄儿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邓镜带兵杀我们,还把我大哥杀死?”

邓镜此时心情无比悲痛,跪在一旁不吭声。

何冬只看了何立、何敬胜一眼,便扶起了邓镜,痛声道:“邓爱卿,节哀顺变。你累了一夜,这就回府去,好好安慰凤嫂子。朕会派义扬参加四郎、七郎的丧事。”

邓镜磕了三个头离开。

何冬开口道:“何立,轩郎给我托梦,说他五年前大军惨败的原因是你故意将粮草送错地方,还将大军的行踪透露给匈奴人!”

何立像见了鬼一样吓得大叫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何冬虎目圆瞪盯着何立,道:“轩郎就在你身后。”

何立扭头看去,什么都没有,仍是惊惶失措尖叫道:“不要找我,不是我干的。”

何冬摇头道:“你幼时胆子是小,只是在战场杀过那么多人,胆子怎么还会小,莫再装了。”

何立神色恢复了常态,竟是带着苦笑,道:“你不也是装吗?哪里有什么鬼神,不过是李炳查出来真相,你故意耍我而已。”

何冬表情痛苦,拍桌怒道:“四个叔叔里面,轩郎最亲近的就是你,我不愿相信是你。可是偏偏是你害死轩郎,还害死了龙腾军、狮啸军数万将士!”

何立没有一丝悔意,闭上眼睛似在回忆此生,缓缓道:“我武功比你高,比你早遇到她,也比你懂她,凭什么她看上你,而不是我?”

何冬蹙眉道:“你说的可是英娘?”

当年慕容英是道教的大医师,何冬、何立兄弟受了重伤,先后去找丁素然救治,丁素然与赤灵子不在,慕容英救了他们的命。

当时何冬的原配已经病逝,身边没有夫人,也没有通房。

何立跟欧阳氏成亲,与邓氏毁亲,还向慕容英表达爱慕,直接被拒绝。

慕容英选择了何冬,两人成亲没几年,何冬登基封她为开国皇后,为了巩固江山,让长安局势迅速平稳下来,同时册封了四妃及九嫔。

何冬自控力非常强,并非好色之人,后宫佳丽三千,至今仍专宠慕容英,在历代帝皇当中算是长情之人。

何立睁眼冷笑道:“你别明知故问。我的心上人就是她!”

“你死到临头提到英娘,想在我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我岂能中你的计厌恶英娘?”何冬摇头道:“你不爱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何立闭上嘴巴。

他真正动过心的是那个拒绝当他平妻拥有大智慧的女子。

他在想当年如果没有娶虚荣愚蠢只有一幅好看臭皮囊的欧阳氏,今日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当年那个女子要与人成亲时脸上灿烂的笑容,他记忆犹新。

五年前何敬轩的副将就是那个女子的夫君。

何冬俯视眼睛流出眼泪的何立,冷声问道:“为何要背叛我?”

何立目光极深的抱怨狠毒,呸了一口,突然间愤声道:“就因为你是老大,除去老五,二哥、三哥、我都在为你卖命,不,老五的儿子敬焱也在为你卖命。”

何冬面色冷峻。

何立叫道:“你坐拥江山美人,我们四个得到了什么,只有一个王爷的封号,连块巴掌大的封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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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何冬手刃亲弟 李炳彻查冤案

何冬嘲讽道:“你拥有的银钱富可敌国。你在长安有一正妃一侧妃十二贵妾七十八名通房,在北地的妾室通房人数三百九十四名,一年一天一人都不够轮的,比我的后宫人数还多。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话!”

何立气道:“我的银钱再多也比不上拥有一块封地。我的女人再多,美貌才学都比不上你的妃嫔。”

何冬坐了下来,淡淡的问道:“你何时有了谋反的想法?”

何立嚷道:“二哥战死时,我就在二哥旁边,那时我就在想,凭什么你睡最好的女人还不珍惜,拥有整个定朝还想打北地,我却连块封地都没有?”

何冬摇头道:“当年先生救了你的命,你竟是反咬先生家人一口。先生信里说的对,像你这样忘恩负义贪得无厌之人,就算将整个定朝给了你,你也不会满足。”

何立怒道:“你以为李炳是好人?他才是天下间最大的小人,如果没有他从中挑拔离间,你早就给我们赐了封地,我怎么会反你?”

“先生是朕的良师益友,是千古第一国士,更是本朝的头等大功臣,不许你污蔑他!”何冬大怒,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上前自何立脖颈处划过,鲜血飞溅龙袍。

何敬胜哭叫道:“爹!”

何立倒在地毯上,右脸颊贴着地毯,弱声道:“我最后叫你一次大哥,不要杀胜郎,给我留下一点血脉。”

何冬冷声一句句道:“追封已故轩郡王为轩王、秦楠为楠郡王。册封胡静为王妃、何盼为公主、邓氏为正一品忠烈夫人。”

“何立贬为庶民,割下头颅,明日朕要带着他的头颅去拜祭轩王、楠郡王及数万阵亡的龙腾军、狮啸军英灵。”

“何立、何敬群、何敬胜的妻妾都贬为庶人,收回王府。”

“何敬云、何敬烟降为正五品上县主,终生不得入宫。”

“欧阳氏煽动何立父子谋反,欧阳家族难辞其咎,限两日之内全族迁至北地青城。”

“欧阳德妃降为正四品美人。”

“立即将何敬胜拖到午门斩首。”

何敬胜拼命叫道:“大伯,我是我爹唯一的血脉,你不能杀我!”

何冬目射凶光,咬牙切齿的道:“我给何立留下何敬云、何敬烟两个女儿两条血脉,已是非常仁慈。你这就上路去地下陪你爹跟你大哥。”

何冬的嫡长子何义轩死的极惨,死后还背负战败的罪名。

最可恨的是何立在何敬轩死后,散布谣言说是此事跟慕容英有关,慕容英为了亲生的儿子何义扬当太子,派人混入军中把何敬轩大军的行踪泄露给匈奴人。

何冬自是信任慕容英,没有中计。

当时李炳去了青城,就暗中着手查此事,年前查出了何立断了何敬轩粮草的事,上个月活捉匈奴皇帝、太子知道了何立出卖何敬轩大军的行踪图。

李炳给何冬写信,不杀何立父子三人难慰何义轩及数万阵亡战士英灵。

两名太监进来,迅速将何敬胜拖了出去,很快回报已将他杀死。

何冬单手背负站在北窗前,遥望北方天际,道:“传朕的口谕,刘族、胡族、王族的族长与少族长速至宣政殿。”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来,跪下禀报道:“陛下,今个七皇子、霄世子又进宫了,正在皇后娘娘的立政殿。皇后娘娘派奴才过来问您,可要过去用午饭?”

“朕正要召扬郎入宫,他就带着先生的二孙子来了。朕有些乏了,先小睡一会,稍后处理完政事就去立政殿用午饭。”何冬脸上显现出疲惫之态,嘴角却是上扬。

李炳家人陷入绝境时,何义扬除去上了奏折力保李家,本人一直呆在李家坐阵,让那些被欧阳王妃与几大家族煽动的百姓不敢硬闯进去。

何义扬连着半个月从宫里运出物品送给李家,还要跟李家一起回潭州,这些事何冬都知晓。

何义扬被李家人教导的文武双全,有情有义,这让何冬深感欣慰。

“匈奴皇朝国都拥有千年历史,百姓近二百万人。天煞星李炳下令焚城,古都百姓灰飞烟灭。”

“只要天煞星李炳活着,我们不能反了何冬。”

“李炳那个天煞星竟然又没死。他回到长安定会报复我们。”

“北地大捷,匈奴皇朝惨败。如今民心向着何冬,我们不能动手。”

“无论何时我们都要顺势而行,逆势而行会失了民心,就是死路一条!”

欧阳、刘、胡家族的老族长、少族长愁眉苦脸的正在树林里秘议,欧阳家族的人面色惨白跑来报信。

欧阳老族长得知全族迁到北地,跪地痛哭道:“天要亡我们家族。我们去了李炳掌控的北地,就是死路一条。”

一会儿,另外两族的族人带来宫里的召令,“陛下急召。”

刘老族长脸色苍白,失声道:“不去就是抗旨。”

“陛下应是与咱们商量明日拜祭前太子的事。”胡老族长与胡旋对视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家人、融王府、秦国公府都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立王府就彻底倒了,欧阳家族败了要迁到北地。

秋高气爽,山风清凉,漫山遍野飘荡着秋果清香,长安远郊外万人埋骨之地无名山下,英俊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天空回荡。

少年穿着紫色朝服,贵气逼人,站在祭桌旁边,面朝前方的几十座立着巨石高碑的坟墓,抑扬顿挫高声念着千字祭文。

他就是本朝最年青的开国侯爷李去病。殿试之前在文武百官面前亮相。

不远处紫檀木轮椅上坐着一个面色腊黄无精打采身着黑色绣有四爪金龙的朝装少年,这是十五岁的七皇子何义扬。

本来应由何义扬诵读祭文,因他在“重病”之中,就换成了李去病。

何立的头颅已被石灰处理与瓜果点心香炉摆放于祭桌。

何冬老泪纵横率文武百官听完祭文,鞠躬行礼,泣道:“轩郎,先生耗时五年给你正名,他还了你与万名将士一个公道。陷害你的何立头颅在此,他的两个儿子已死,你在地下可以瞑目了。”

当年何义轩出事时,文武百官群起而攻之弹劾他的妻女,要不是李炳以何义轩师父的身份承揽了一部分责任,何冬迫于压力就得将胡静及何盼贬为庶人。

之后,李炳去了北地,无比繁忙之中还给何盼寻了一门好亲事,不止是胡静感激他,何冬这个当爷爷的也非常感激他。

“原来是先生查出的真相。”

“先生是轩王的师父,视轩王如同亲生儿子。”

“先生此生共收了三个弟子,轩王是大弟子。”

“亏得先生坚信轩王大败内有隐情,执着查了五年,终于查到了轩王惨遭陷害的真相。不然轩王在地下蒙怨,死不瞑目。”

李老实在人群里收到了许多官员尊敬还有愧疚的目光。他表情平静,如同以往一样。

邓国公府里一片白色,大门换了白纸黑色的灯笼,下人全部穿上了孝衣。

邓镜连失二子,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岁。

凤老夫人悲痛欲绝晕倒了三次。

邓老四、邓老七的夫人哭死好几回,他们的三个儿子全部穿上白色孝衣,跪在灵堂前痛哭流涕。

各府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案桌上兽头香炉里面插满了香。

门奴高声喊道:“七皇子、长生侯爷、去病侯爷到!”

“节哀顺变。”何义扬、李老实、李去病自无名山祭拜之后,直接来到这里给邓老四、邓老七上香。

何义扬按照慕容英所说给邓老四、邓老七每家送了二百两银钱。李老实按贺氏所说每家送了一百两银钱。

邓镜得知三人来了,赶紧出来相见。

何义扬只跟邓镜说了一句,就扭头望向别处,等着李老实、李去病安慰了邓镜几句,就不耐烦的要走,突然间瞧到了腰间系着白带带着两个奴仆迎送宾客的邓十七郎,特意走了过去打招呼。

邓十七郎抹泪哭道:“我万万没想到,四伯、七伯竟丧命秦岭。”

何义扬扭头跟邓镜不满的道:“后个就是殿试,你们家那么多小郎,非得让十七郎跑前跑后?”

“若不是七皇子提醒,我都忘记了此事。”邓镜叫邓十七郎去后院养精蓄锐。

李去病鼓励道:“十七郎,你会试排名第二十三,殿试要是发挥的好,进入一甲前十不是没有可能。”

邓十七郎点点头道:“谢谢你们。”

在后院卧室里躺着养病的凤老夫人醒过来,又是一阵痛哭。

始终坐在旁边侍疾的邓芸劝道:“奶奶,你病成这幅样子,我四伯、七叔在地下都不会放心您。”

邓镜走进来坐下,挥手让邓芸出去,幽幽道:“你睡着的时候,七皇子、先生的两个儿子来过了。”

凤老夫人停止的哭泣,抬头问道:“先生家来人了?”

邓镜点点头道:“长生与去病都来了。我听长生说,先生的嫡长孙云青最迟后个抵达长安。云青可是跟着秦雄晃祖孙一起回来的。秦雄晃八百年前就想让云青娶他的孙女。”

凤老夫人急道:“我的芸娘。”

邓镜扶着老妻坐起来,缓缓道:“先生需过些天才回来。我不方便去跟先生的夫人提芸娘与云青的亲事。你不能再病着了,把伤心的事放一放。”

凤老夫人道:“我的芸娘百般的好,这世上什么样的男子都配得上。”

邓镜见老妻红肿的眼睛里又有了光采,忙叫下人端来吃食,亲自喂着她吃了。心里却是连声长叹。

邓家在关键时候没有上奏折帮李家说话,依照李炳的性格绝对不同意跟邓家联姻。

他只是为了转移凤老夫人的注意力而已。

当日何冬下旨追封邓四郎、邓七郎为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册封他们的夫人为正四品上诰命夫人,未成年的嫡长子为正六品下的飞骑尉。

邓家简单办完了丧事,邓镜感激何冬,特意带着两个孙子到宫里磕头拜谢,又得了些珠宝。

这一日长安迎来了三年一次的科考最高级别的殿试。

会试所有榜上有名的进士都能称为天子门生,但是只有前三十名能参加殿试角逐一甲前十名。

本朝朝规三品以上文官必须是殿试的一甲前十名。

按照朝规今日宣政殿早朝之后开始殿试,考场就设在殿内,由何冬亲自出题并主考判卷定名次。

三十位新科进士答完题后就在殿外广场等待结果。

李去病、秦敏业、尚亮、梁旭升、邓十七郎答完题之后,都退到广场焦急的等待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跑出来一个胖太监,高声念了十个人的名字,道:“殿试一甲前十人进殿面圣!”

五人当中除去邓十七郎,都进入了一甲,心情已经无比激动,整理着装,顾不得安慰邓十七郎,就跟着胖太监按着名字的顺序鱼贯进入宣政殿,并排站在指定的位置。

李去病微抬头瞧了一眼。

刚才考试的桌椅已经撤下,显得宣政殿的主殿更加的宽畅空旷,何冬高坐于正前方龙椅之上,威严庄重。

龙椅下有三个台阶,台阶下面是坐着轮椅穿着皇子朝袍病秧秧的何义扬。

“朕要问你们每人几件事。”何冬刚才已经将十人都瞧过了,这届的一甲十位进士跟前两届一样岁数都年青朝气蓬勃,如同刚刚建立二十几年的定朝。

他兴致勃勃走下龙椅、台阶,站到了十人的对面,从第十人开始问起。

站在第十名位置的中年进士激动的热泪盈眶,未等何冬开口,就跪下磕头。

何冬笑着示意让太监将此人扶着站起来,问了两个问题便走向第九人。

轮到了排名第六名的梁旭升,何冬笑道:“虎父无犬子。你爹爹梁爱卿打了胜仗,你进入了一甲前十!”

梁旭升只有十三岁,是今年进士里面年龄最小的。

他非常的紧张,以为何冬要问极难的事,谁知就说了这两句话。

何冬凑到排名第三的尚亮耳边低语几句,而后虎眼定定瞧着他。

尚亮目光异常坚定的道:“陛下,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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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敏业殿试为贺家正名 云青凯旋回长安

何冬轻叹一声,走到了排名第二的李去病面前,先问了两个问题,见李去病紧张的额头冒出密汗,接着又是七个问题,直到李去病克服了心理的紧张对答如流这才放过他。

排名第一的秦敏业面无表情,瞧不出丝毫的紧张,只是仔细瞧看发现他双拳紧握。

何冬身材魁梧高大,站在秦敏业面前竟是能称之为娇小。

“朕听说你会试之前外出游学一年多,你在民间从百姓那里听到看到了什么?”

秦敏业必恭必敬的答道:“学生先去的是北地,在那里听到百姓议论何时战火能够熄灭,看到了百姓贫穷饥苦。后去的南地,在那里听到百姓议论何时朝廷能够减赋,看到了百姓为一日三餐奔波辛劳。”

“你愿意去北地还是南地为官?”

秦敏业郎声道:“只要是我定朝的土地,无论南北学生都愿意去做官为百姓谋福。”

何冬点点头道:“好!”

突然间秦敏业跪下,低头道:“陛下,学生有件事想向您求证。”

众人全都惊诧秦敏业此举。

何义扬招手,叫胖太监把他推到了秦敏业的旁边,抬头望着面色微变的何冬。

“何事?”

秦敏业低声道:“学生已故的外公是开朝状元贺大学士,当年他被同朝官员揭发与您来往背叛开朝,为证清白撞死于此殿的柱子上。学生想问您,外公是否跟您来往?”

众人万万想不到秦敏业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问如此敏感忌讳的事,都为他揪着心。

何冬竟是有些激动的道:“当年贺大学士与先生的观念一致,誓要将匈奴赶出北地,也是朕敬佩之人。遗憾的是先生还未去游说贺大学士归顺朕,他就被人诬陷含怨自尽。”

秦敏业重重磕头,感激道:“多谢陛下为学生的外公正名。”

何冬亲自上前双手扶起秦敏业,道:“贺大学士有你这样出色的外孙子,在天之灵会很欣慰。”

秦敏业非常动容的道:“学生的外公生不逢时,未能像学生荣幸的遇到陛下这样的明君。”

何冬仰天大笑几声,转身高声宣布本届的一甲前三名,“状元秦敏业、李去病,榜眼尚亮、梁旭升,探花……”

北地大捷,何冬狂喜之下,在定朝第三届科考殿试点了两名状元、两名榜眼、两名探花。

新出炉的新科状元、榜眼、探花郎六人激动万分,由宫人带着去偏殿换上了特制的红色朝袍,官帽上插上了红花,打扮的如同新郎官。

六人出了宣政殿,骑上神俊的千里白马,由御林军护送出皇宫,游长安四条主要的街道。

李家、秦家、尚家、梁家的人得知喜讯,欢喜的跑到大街上去瞧看。

六人当中最英俊不是李去病,而是年龄最小的梁旭升。两人的风头竟是压过了小黑熊状元秦敏业。

“小叔叔,恭喜你考中状元!”李晶晶朝李去病招手。

“晶娘,我为外公正名,陛下仍是点我当状元!”骑着白马容貌普通的黑面少年,只对站在人群里的李晶晶露出沉稳灿烂的笑容。

梁旭升立刻顺着秦敏业的目光发现了人群里穿着紫裙肤白胜雪的李晶晶,扯着变音的鸭公嗓高声叫道:“晶娘,天要冷了,我亲手给你做的兔毛护筒可要记得戴着。”

百姓的欢呼声盖出了两位少年的叫声,李晶晶在人潮里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

当晚何冬大宴新科进士,文武百官坐陪。

六人当中未定亲的秦敏业、尚亮、梁旭升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秦敏业微醉,神智清楚,笑道:“下官已有意中人,只待她及笄就去提亲。”

梁旭升拒绝众位官员提亲的原因跟秦敏业一模一样。

自是有消息灵通的官员知道状元、榜眼郎中意的都是同一位小姐,若是换成别府的小姐,早就当场打趣他们,可是这位小姐贵为公主,背后有个天煞星的大人物靠山,这些官员哪里敢在公众场合提起。

有跟尚家关系好的几个官员特意问道:“尚榜眼,今个陛下在殿试问了你什么问题?”

尚亮自是笑答:“下官当时听过就忘记了,您若想知道还请问陛下。”

几个官员指着尚亮笑骂道:“滑头。”

宴会结束,被众位官员灌醉东倒西歪的今科进士由御林军护送回府。

李去病回到了庆王府,见李家人、丁氏母子都未睡着就等着他回来,特意高兴,又是激动的跟他们描述了今个殿试的经过。

孪生子坐在李去病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胳膊,满眼崇拜瞧着他。

贺氏满脸激动跟众人道:“陛下让去病念祭文,便是为去病造势。果然今个就点了去病状元。只是我没料到敏业问了那样忌讳的事,陛下仍是点了他状元。”

之前贺氏与贺慧淑未曾给秦敏业说过让他殿试上问何冬,秦敏业孝顺贺慧淑,为了给外公正名洗清冤屈,竟是不怕自毁前程胆大包天的问了。

只因整个定朝的人都关注着殿试,是以不出半日,开朝贺大学士未曾与何冬来往的事就传向四面八方。

贺大学士名声没有污点,对贺氏姐妹及贺继业是极好的事。

李去病高声道:“陛下心宽如海,是臣子与百姓之福。”

贺氏问道:“不知陛下跟尚亮说了什么话,得了尚亮一句覆水难收?”

李去病轻声道:“我就站在尚亮旁边,依稀听到陛下说的话里有海王府三个字。”

众人心知肚明的点点头。

贺氏特意嘱咐道:“事关皇室,你们不要外传。”

夜深人静,海王府的一间卧室里传来少女伤心的哭泣声及一个妇人的劝慰声。

烛光下,何秀满脸泪水,楚楚动人,牙齿咬着嘴唇出血,“去年他成了个瘫子,我退婚是人之常情。若此事瘫在他妹妹身上,他家能让他妹妹嫁吗?”

她昨日入宫去求慕容英从中搓合,恢复她与尚亮的亲事。

慕容英便给何冬说了,是以殿试何冬当面问尚亮本人,只是被尚亮拒绝。

何冬惜才,仍是点了尚亮榜眼。

何秀今个跟几个公主、郡主在宫里等到殿试的结果,被众女讥讽有眼无珠失了一个好夫君。

她的性子随了李娟叶心高气傲,从宫里回到王府就开始哭。

李娟叶目光阴郁,劝道:“那么多好儿郎,你非得嫁给他做甚?”

何秀央求道:“娘,你去求求奶奶,让她去尚府说去,我要嫁给尚亮。”

上回她就是与李娟叶轮流的在牛老王妃跟前哭求,后者不得不去了尚府退掉了亲事。

这回她想着以牛老王妃的面子,仍能帮她达成心愿。

李娟叶为之前不帮李家的事得了忤逆婆婆的臭名声,肠子都悔青了,偏偏何秀哪壶不开提哪壶,恼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如今都进不了夏王府,见不到你奶奶。”

何秀抱着李娟叶的胳膊哭道:“娘,你去跟奶奶说事关我的亲事,也关系到我们府的名声。她肯定会见你。”

李娟叶共生下一女两子。两个儿子都是九岁时被何敬海带到了南地边防军营。这几年在跟前陪着她只有何秀。

母女俩性子差不多,无话不说。

李娟叶心里疼爱何秀比两个儿子更多些。

李娟叶怒道:“尚亮在殿试已说覆水难收。他既然这般说,你还贴上去干什么?女儿家的,脸皮名声最重要。你这样就是没脸没皮!”

何秀气得浑身颤抖,放开李娟叶,扑倒在床上痛哭,道:“我要是不嫁给他,才是没名声没脸皮。”

李娟叶眼珠子转动几圈,道:“尚亮只是榜眼,上头还有状元。北地大捷,秦国公祖孙立下汗马功劳,秦家满府荣耀。你嫁给秦国公的嫡孙秦敏业,不比嫁给尚亮强?”

秦国公府一直想跟皇室攀亲,只是从未如愿。

李娟叶自认为何秀嫁过去是低嫁,秦国公府上下都会把何秀当成祖宗供奉着。这门亲事也行的。

何秀哭得更伤心摇头道:“秦国公府名声扫地,哪有尚府名声好。秦敏业面黑容貌普通,几个堂姐妹都说他是三界当中最丑的状元。”

李娟叶听着女儿哭声,心烦意乱,便道:“榜眼又不是一个,还有梁旭升。梁家家规男子三十无子方能纳妾。梁旭升是嫡长孙,日后便是郡公世子、郡公,比没有勋位可继承的尚亮强十倍!”

何秀哭声小了些。

李娟叶便知晓了何秀的心意,把她哄着坐起来说了些话,道:“先下手为强。等过了仲秋节,娘就把梁郡公夫人召到府里来说这件事。”

次日仲秋节,朝廷沐休,文武百官不用上早朝。

只是今个北地一万大军班师还朝,巳时初何冬率文武百官及十几府的家眷于北正门迎接大军。

巳时三刻,秦雄晃、秦朴康、梁郡公、李云青身着盔甲,带着大军及百名匈奴军官战俘浩浩荡荡自北边官道奔驰而至。

李家人站在人群里,瞧到了阔别五年更加英俊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李云青。

李晶晶无比激动招手高声叫道:“大哥!”

李云青等着与众位将领下马跪拜过何冬,就快步走至,眼含热泪,跪下给曲氏、李老实、贺氏磕头。

“奶奶,我爷爷要晚些天才能回来。他得知你前些天为他病了,非常担忧,让我给你带回三封家书。”

曲氏的病早就好了,这下子看到了嫡长孙,喜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的说好。

贺氏非常欣慰。

当年李炳带走了年仅十三岁的李云青,贺氏人前表情如常,背地里哭过好几回。

特别是前些日子何立污蔑李云青玩忽职守导致青城军用粮草库被百姓焚烧,贺氏愁得生了几根白发,夜里哭得李老实都劝不住。

李云青激动的道:“娘,爷爷在青城给我找了三位大儒,还找了道教绝顶高手传授我内家功夫。”

贺氏夸赞道:“你信里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你能平安回来,我就很高兴,何况立下战功,为我们李家争光。你是个好的,给三个弟弟当了好榜样。”

贺氏极少夸人,李云青小时候跟李云霄一样顽皮,读书不积极,很少得到贺氏肯定。

后来李云青去了太清观当打杂的小童吃了许多苦,性子慢慢变得沉稳,心思慎密做事稳当,得到贺氏的夸奖才多些。

这次贺氏毫不吝啬的夸奖,李云青特别高兴。

李晶晶上下打量着李云青,笑道:“大哥个子高了许多,人也结实了,就是晒黑了。”

“晶妹子变化真大,已出落的这般美丽,真是极好。”李云青抬起手要似以前那样摸摸了妹妹的头发,可是想到妹妹已经十一岁了,不能跟她有亲昵的动作,别说是抱着,就是摸头发也不行。

他想到她过几年还要嫁人,心里竟是酸溜溜的。

贺继业仰着小脑袋向李云青张开小手臂,笑道:“大哥!”

李云青低头见两个长得十分相似穿着红衣可爱的小家伙,惊喜的将他们抱了起来,道:“继业伢子、飞伢子竟是长得这么大了。我离开时,娘还没怀着你们。”

李云飞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千里马,央求道:“大哥,你带我骑大马进长安城。”

“好。”李云青毫不犹豫的应下,环视四周,问道:“霄伢子呢?”

李老实憨笑道:“霄伢子惹了祸被人殴打伤,在养着病。稍后你回到庆王府就能见到他。”

李晶晶连忙跟李老实使了眼色,蹙眉道:“霄伢子的病很重,要养一个月。”

李云青脸色倏变。李云飞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两句,他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豪爽粗野的男子笑声响起,体型似山,生着一双很大的牛眼,右脸颊有道一寸长可怕疤痕的中年黑脸壮汉出现在李家人面前。

此男子竟是朝曲氏跪下,抱拳操着湖南道的口音,声如洪钟,大声道:“雄晃见过先生夫人!”

他脸上的疤痕瞧着吓人,只是吓不着李家人。

曲氏赶紧的将秦雄晃虚扶起来,道:“秦家大伯,这可使不得。你快起来。”

“先生对我恩重如山,你是他的夫人,自是能受我一拜。”秦雄晃站了起来,李家人都感觉到阳光暗了一些。

“爹,这就是小晶娘。”又一座山出现在李家人面前,秦跃憨笑着给秦雄晃介绍李家人,着重介绍了李晶晶。

“晶娘见过秦家爷爷。”李晶晶瞧着两座黑山,想到了去世不到一年的明氏,祖孙三真是一样的黑。

秦朴康上前跟李家人行了礼。他的肤色不黑不白,容貌随了邓氏,比秦敏业清秀许多,性子非常内向不爱说话,显得沉稳内敛,这倒是跟秦敏业一样。

穿着一身石榴红裙英气美丽的秦婉静被秦朴康特意叫了过来,“青弟,这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静娘。”

李晶晶笑道:“静姐姐孝顺善良,文武双全,人是极好的。”

秦婉静羞得只是看了李云青一眼就低下头来。

秦敏业跟多看了秦婉静几眼的李云青道:“云青,过几天我们两家去骊山打猎,让你见识一下我姐姐的箭术!”

“梁定山见过先生夫人!”梁郡公由梁旭玉带着快步走至,也是跟曲氏跪下行了大礼。

梁旭玉挤了过来,俊脸眼睛闪亮,郎声道:“小晶娘,我爷爷先回来。我爹还在北地跟你爷爷一起。”

李云青在李晶晶耳边低声道:“妹妹,爷爷让我先行一步将五百多位重伤将士从青城带回来。今早我已将他们安置在白云观。太医院派了五位大医师与道教大医师、药师联手救治他们。这回不用你劳心了。”

李晶晶点点头。

她到了长安之后,按照李炳的嘱咐低调行事,不像在潭州时常抛头露面出手救治患者。

何冬传令大军入城,众人匆匆跟家人说了几句话这就骑马带着军队进了长安城游街。

李云青与孪生子共乘一骑。秦朴康带着秦立邦、秦家浩。秦雄晃带着只有三岁多的秦子峰。

百名匈奴战俘军官个个身材高大,体型魁梧,比定朝北地的人都要精壮。

他们上身赤裸着露出肌肉,下面穿着土黄色匈奴军裤,每人手脚被铁链锁住乘着一辆铁制囚车。

大部分战俘眼睛射出凶残目光。最高级别的战俘是匈奴皇朝正二品将军。

这回是李炳安排的小规模献俘,只为安定民心,让百姓过了踏实的仲秋节,便是如此在长安城里引起巨大的轰动。

几乎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出动瞧看匈奴战俘,大街小巷站满人,比昨个看一甲前三名的人还要多得多。

那些几十年从北地逃难过来亲人曾被匈奴士兵杀死的的百姓,心情无比亢奋激动,嘴里叫骂着匈奴人,拿着石头、臭鸡蛋丢向战俘。

长安城未亲定的小娘纷纷将一针一线绣着名字的香包丢向凯旋的将士。

孪生子坐在李云青的前面,小脑袋被几百个香包砸中,享受着被万人仰慕敬佩崇拜。

出人意料的是匈奴战俘全部直接押送至皇宫外的午门,午时十人一排斩首。

一百多颗硕大的头颅堆积成小山。

何冬在午门前祭奠几百年来死在匈奴人刀下的亡魂,亲自宣布圣旨册封犒赏北地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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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李炳封一字并肩王 晶晶荣封护国公主

“李炳活捉匈奴皇帝、太子,焚烧匈奴皇都,立下大功,淳淳口碑。特此封爵,一字并肩王,赐免死金牌三块,赐凹面金锏,上打昏君下打谗臣。”

“其妻曲珠温柔贤淑,天昭祺吉,鹣鲽情深,则实嘉之。特此封一字并肩王妃。”

“其孙女李晶晶聪明伶俐,宅心仁厚,则实嘉之。特此封为护国公主。”

“册封何敬焱爵位王,赐免死金牌一块。”

“册封秦雄晃正一品天策上将。”

“册封梁定山从一品勋位国公,册封梁通为国公世子。”

“册封李云青正三品冠军大将军。”

“册封秦朴康正四上忠武将军。”

“五品以下军官凡立战功者升官职一级,赏金珠一对。”

“战死将士每人家眷抚恤金二十两,重伤将士每人赏金十两,轻伤将士每人赏金二两。”

……

何冬威严洪亮的声音在午门回荡,全军将士热血沸腾跪下谢恩。

“龙恩浩荡,陛下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面色各异,有十几人听到李炳封了一字并肩王竟是当场晕死过去,不知是刚才瞧看杀匈奴战俘吓着了,还是妒忌气得发狂所至。

没有去北地战场的武官听到秦雄晃成为本朝首位正一品天策上将,梁定山成为本朝第四位国公,心思各异。

午门圣旨似长了翅膀,不到半个时辰,长安城童叟皆知。

李家的府门前来了近千名满脸愧疚提着吃食物品赔礼道歉的将士家眷、百姓及举人。

守在县公府门外的御林军将军手持武器禁止这些人靠近,两名军官出列瞪眼叫道:“卧虎先生的家人被你们逼的要离开长安,早在多日前就将县公府交还给朝廷。”

“县公府的墙壁遍布污秽,先生家人怎么能在此住?”

“卧虎先生的家人已伤透心,要离开长安。你们速离去!”

众人都以为李家人会搬到被封的立王府,谁料仲秋节之后,何冬亲自去了庆王府,将李家人原自接回了换成“一字并肩王府”门匾的县公府。

李家人放鞭炮庆贺,也是去去晦气。

曲氏成为一字并肩王妃,高于众位王妃,见帝后不用行礼。

李晶晶提供大量救治将士性命的药丸及作战药物,使得北地大军大获全胜,死伤将士很少,被何冬册封为护国公主,地位与皇嫡公主一样。

李云青成为皇室人之外最年青的大将军。

李家满门显赫,只李炳的凹面金锏就能让那些之前打压过他们的官员心惊胆颤日夜不安,更不说李炳对付敌人的狠辣手段。

当日胡族、刘族家族族长携夫人前来送礼。

“冤家宜解不宜结。王妃大人大量,宽恕吾等犯下的罪过。”胡族长笑容灿烂,更显得老脸皱纹多,跟深深曲氏鞠躬行礼。

曲氏自是没有痛快的应下,板着脸道:“此事需问过我夫君。”

三大家族联手各地官员在朝堂、联手佛教在民间打击李府,将李家人逼至绝境。

何义扬、融王府、秦国公府、尚郡公府、梁郡公府等力保,何冬顶住了压力,何庆夫妻不惧名声被毁让李家人住到庆王府。

李家人这才没被贬为庶人流放北地,也没被无知的百姓、佛教香客围攻打死。

李晶晶冷声道:“若是问我爷爷,必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王妃,我们都是被欧阳家族蒙蔽。罪魁祸首是欧阳家族。他们全族的人已被逐出长安,受到应有的报应。”刘族老族长满脸央求,就差给曲氏跪下了。

曲氏挥手道:“把你们的礼物带去。我们府里不需要。”

两大家族族长只有带着夫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贺氏跟曲氏缓缓道:“娘,我们需等他们来第三次,并且带着重礼,才能表态原谅。”

曲氏气道:“依着我的心思,永远不原谅他们。”

“我们只是表态,又不是真的原谅。”贺氏手放于左胸,一字一句道:“他们对我们家所做的一切始终要铭记于心。”

曲氏目光不解。

贺氏耐心解释道:“娘,四大家族已经倒了一族,若是陛下与我们家逼得太紧,物极必反,三族团结一致反抗,弄得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曲氏疑惑道:“当日落井下石的也没有王族。我们家不会对付王族,王族为何还要对付我们家?”

贺氏道:“王族暂时跟我们李家没有过节,是因为未涉及到家族利益。”

自古皇帝与世族是仇敌。皇帝要从世族手里夺回权力。

李家是皇帝这一派的,必然要跟世族作对。

曲氏点点头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个道理我懂。”

贺氏感慨道:“四大家族互有联姻关系,盘根错节,便是连陛下都忌惮三分。此次欧阳家族犯的是谋逆、通敌国、焚烧军粮诛九族的大罪,天下不容,人人不耻,三大家族这才没有出面。”

当年的木族是几百年的大家族,比欧阳家族大的多,被开朝未代皇帝扣了一个谋逆的罪名,一夜之间屠杀全族。

任何帝皇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臣子谋逆。

何冬自是无法忍受欧阳家族谋逆,只是如今定朝建朝年头太短,还要依仗世家,只能听了李炳的提议将他们驱族出长安。

李晶晶轻声道:“欧阳家族的人已经到了青城,还要往更远的北方走,听说他们非常后悔当年让欧阳氏当了何立的王妃。”

贺氏冷声道:“欧阳家族若无反心,岂能助纣为虐何立害死轩王、秦郡王,又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且说梁郡公府晋升为梁国公府,梁通成了国公世子,长女梁旭玉及儿子新科榜眼梁旭升身份水涨船高。

梁通中年丧妻,再未娶过,就是好好养育一儿一女过日子。他是武官,如今仍在北地是李炳麾下的将军。

这一日,梁通的生母国公夫人董氏被李娟叶召去。

李娟叶婉转的提出联姻,早有准备的董氏打着含糊眼就是不接话。

李娟叶心里生闷气,无奈只能董氏回府。

董氏回到府里就跟梁国公说了此事,道:“李王妃连牛老王妃都敢忤逆,她这样的娘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我们府里绝对不能有这样的儿媳。”

“海王爷是先生的二弟子,驻守南地多年,也是个英雄人物,竟娶了李王妃这样的妇人,家宅不安,还让先生一家人与世人都瞧不起。”梁国公长叹一声,道:“娶妻当娶贤,嫡长子的妻子更是如此。”

董氏又一次催问道:“我们何时去先生家为升郎向晶公主求亲?”

梁国公觉得此事没有把握,可是唯一的孙子对李晶晶非常执着,只能缓缓道:“等先生回来。”又道:“玉娘是长姐,我们先把她的亲事定下。”

李娟叶在梁国公府碰了钉子,又召见了王森的夫人白氏,仍是婉转提出把何秀许配给王浩然。

白氏同样是个高调的,得意的笑道:“我家的然郎已经跟几百年大家族洪家的小姐定了亲事,年前大婚。到时请王妃抽空来喝杯喜酒。”

李娟叶再次被拒,心里更加气愤。

这时长安书院牛副院长的嫡长孙上届的榜眼白浩日自北地回来,因在十分贫苦的清河县任县令时政绩非常显著,被李炳推荐给何冬,何冬升了他做从五品上的殿中丞,算是天子近臣,前途无量。

白浩日的外公曾是开朝的榜眼,只是他的生母白氏曾在长安的青楼飘流过几个月,虽是卖艺不卖身,名声仍是十分不好。

白氏到来长安,几乎不参加酒宴,只跟极少的贵妇交往,便是如此仍是达官贵人议论的对象。

她的名声多少影响到白浩日的亲事。

三大家族不会将嫡女嫁给白浩日,但是愿意将庶女嫁给他。

如今的局势,白氏已瞧出何冬要减弱三大家族的权势,自是不会跟他们联姻,便都婉拒了。

白氏想跟武官派联姻,只是素来跟武官派没有交往。

白氏与牛坤正在为白浩日操心时,海王府李王妃派了跟前的贴身婆子来了。

这个婆子穿金戴银,仗着王府的势,又知道李王妃瞧不起白氏,要给何秀未来的婆婆白氏一个下马威,态度趾高气昂,将李王妃的话说了一遍。

“夫人,我们王妃瞧上了你的长子,有意将我们郡主许配给他。只是有一条,大婚之后,不得与你们住在一起,要单独住一处。”

白氏道:“浩日是家里的嫡长子,也是我爹爹的嫡长孙,是以他的亲事要问过我爹爹。”

待这个婆子走后,白氏跟牛坤去找了牛副院长,将此事说了。

牛老王妃与牛副院长是同族没出五户的堂兄妹。

牛副院长自是听说了李王妃忤逆牛老王妃的事,心里对李王妃不耻。

他连连挥手摇头,道:“只有公主大婚之后才单设公主府,与驸马搬出婆家住,哪有郡主也搬出去不在婆家住的。这门亲事还未定下,女方娘家就这般不将我们牛家放在眼里,绝对不能结。”

白氏怕何冬整个赐婚以皇权压人让何秀下嫁给牛浩日,催道:“浩日的亲事还是早些定下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牛坤道:“爹,我们夫妻商议,准备跟武官派联姻。”

牛副院长笑道:“我们去先生家,让他家给保个媒,帮我们在武官派选个好小娘。”

牛副院长立刻给一字并肩王府下了贴子,当日李家人请他与牛坤一家人去用王府晚饭。

数年前,白氏曾经给贺氏写信,有意让二儿子牛浩星娶了李晶晶,且提出可以将两小成亲后所生的第三个儿子过继姓贺。

如今李炳封王,李晶晶贵为护国公主,李家贵不可言,已不是牛家高攀起的,特别是白氏有过那样不光彩人生经历,她的嫡二子已配不上李晶晶。

贺氏绝口不提旧事,白氏更是不说。

牛浩星五岁时就给李晶晶手抄过几本古药书,到了长安离得远不见面就淡忘了,后来李家人来长安,他见到李晶晶又起了追求的心思。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晶晶压根没有给过牛浩星暗示。

迎客厅内,牛家人跟李家人见了礼,按着辈分入座。

李晶晶从贺慧淑家里回来,牛家人见她穿着鹅黄色长裙,纤腰不及一握,灵美动人,除去比前些天更加漂亮,还多了几分威严。

牛浩星起身鞠躬行礼道:“浩星见过公主。”

李晶晶微笑道:“免礼。你跟我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在我家不用那么客气。”

牛浩星见李晶晶笑靥如花,想到她已尊为公主,不是他能够娶的,暗自神伤。

“你快给我们说说书院现在的情况。”何义扬拉着牛浩星、李云霄去偏厅说话。

“琳娘上回来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今个在我家里多呆会。我带你去瞧瞧我的雪豹。”李晶晶便带着牛浩星嫡亲的九岁妹妹牛浩琳去花园散步,顺便把调皮的孪生子也带走了。

李云青与牛浩日都在北地呆过,自是认识,很有共同语言,去了云上院的书房对着定朝、匈奴皇朝地图谈论未来的战事。

迎客厅里只剩下两家的大人,白氏这就将三大家族、海王府有意跟牛家联姻的事说了。

牛副院长道:“我想给我的嫡长孙浩日娶一个孝顺长辈、明事理的好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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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秦家父子怒打众臣 狄探花娶盼公主

贺氏微笑道:“我在潭州书院时曾见过浩日。他与我外甥敏业是同窗学友。他比敏业提前一届考的会试、殿试。”

李家人感激牛副院长在关键时刻上奏折力保,同意保媒的事。

贺氏对牛坤家及武官派各府的情况非常了解,提了两个小娘的名字。

她们正是跟秦婉静关系不错的王县公、丰县公家的嫡女小姐。

李晶晶曾跟她们一起参加诗会、在骊山打猎,对她们印象都不错。

“两家都好。那就劳烦县主了。”牛家人大喜,回去后只等了一日,就有了回信,贺氏让他们立刻去丰县公家向丰英英提亲。

丰县公是秦雄晃结拜的异性兄弟,年岁已高,十年前就回了乡下种地,早就不过问朝事。

丰县公的嫡长子丰江是何夏王麾下的一员猛将。

丰江原配多年前就去世了,没有子嗣。他的继室是北地的一个望族庶女马氏。

马氏给丰江生了一女四男,丰英英是嫡长女。

几年前丰江在北地与何夏一起阵亡。何冬册封丰英英嫡亲的大弟为县公世子。

丰英英今年十六岁,容貌清秀,性格活泼,天生乐观,箭术、武功在众位武官派小姐排名前十,对诗文很感兴趣,只是做不好诗。

她自己不会做诗,就特别想嫁个文才好的男子,得知上界的榜眼牛浩日来提亲,府里同意了,特别高兴,连着把保媒的李家人也谢了。

她的四个弟弟都在长安书院读书,自是认得上界的榜眼牛浩日,虽是心里有些酸溜溜,可是都觉得是门好亲事。

两家亲事定下来,白氏就去丰府见了马氏,竟然是故人。

马氏叫退下人,激动的道:“当年我只是个小庶女,你是家里的嫡女,生得极为美貌,每次宴会时我都不敢靠近跟你说话。有两次我被嫡姐欺侮,你怕明着帮我,嫡姐回去更恨我,就暗地里帮了我。我一直铭记在心。”

白氏感受到马氏的真挚,落泪道:“对于我来说,往事不堪回首。”

马氏定定的道:“谁没有伤心的往事,正是有了以前不好的日子,才能衬托出今个的日子好来。”

白氏见马氏穿着素裙当着寡妇还是那么的乐观,心里敬佩,道:“你说的在理。”

李娟叶在王府里等着牛家请的官媒来提亲,竟是等到了牛浩日与丰英英定亲的消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召了白氏入王府,除去大骂,竟还让上次去的那个婆子扇了她十个耳光。

白氏若是背后没有牛家,就忍了这口气,只是若忍了,日后谁都敢召她打她欺辱她。

她就顶着脸上的掴伤穿着五品诰命夫人的朝服去皇宫求见慕容英,把李娟叶给告了。

慕容英早就想替牛老王妃收拾李娟叶,这下正好有个机会,先派宫人去给牛老王妃通个气,而后下懿旨罚李娟叶减三年俸禄、禁府一年抄《女经》、打人的婆子杖打五十大板。

李娟叶未想到受到这么重的惩罚,欲哭无门,气得病倒了。

何秀哭着跑到了牛老王妃跟前跪求,先是为李娟叶,后是为自己的亲事。

“奶奶,我以前年龄小做错事了。我现在悔悟过来,我要嫁给尚亮。您帮我去尚家提亲好不好?”

“我的老脸已丢尽,此生都不可能再去尚府。”牛老王妃气得七窍生烟,挥手叫奴婢把何秀带走。

次日早朝,几十名官员联名上书后宫选秀一事。

“陛下,你之前说过大军凯旋归来,便恢复选秀。”

“陛下,您后宫空虚,该进新人了。”

“七皇子、几位公主、郡王、郡主都成年了,亲事不能再耽搁了。”

何冬肃容道:“朕如今关心的是先生在北地与匈奴皇朝谈判的大事,无心选秀。此事过后再议。”

一位文官出列问道:“陛下,匈奴皇朝的使者已到了青城,您为何不派七皇子前去谈判?”

何冬冷声道:“匈奴人怕的是先生,可不是义扬!放眼本朝,先生是适合代朕跟匈奴皇朝谈判的人。”

这位文官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尴尬的退回原位。

文武百官退朝之后,一些官员走在后面,凑到一起低声说话。

“俗话说功高不可盖主。如今李王爷在民间的呼声已压过了陛下。”

“李王爷两次大败匈奴皇朝,又代陛下去跟匈奴皇朝谈判,件件事都能够名垂青史。”

“食君俸禄,替君担忧。你我需提醒陛下,不能太过纵容李王爷。”

秦雄晃天赋异禀,力气、听力都是常人的数倍,扭头牛眼射出杀人的目光,扫向身后的十几人,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潭州土话,转身就上前抡起醋坛大的黑拳头打去。

“哎哟!”“痛死我了。”“秦国公打人!”“天策上将打出人命了!”

十几人都是文官,反应慢的两人来不及跑,被秦雄晃抓小鸡似的提起后衣领,当场打得吐血、肋骨断了几根,身受重伤。

秦雄晃去追那十几人,吼道:“老子让你们挑拨陛下与先生的关系。老子听到一个打一个!”

众位官员高声道:“御林军来了。”“尔等快把天策上将绑了带到陛下跟前去。”

岂料来的御林军领队是副队长秦跃,跟秦雄晃同样的大块头。

秦雄晃惊喜的叫道:“跃伢子,他们竟敢挑拨陛下与先生的关系,你来的正好,叫你的兵把他们围住了,不许他们逃,老子一个个收拾他们!”

秦跃一声令下,对李炳无比崇拜的御林军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把在宣政殿外四处逃窜的十几个文官全部拦住了。

那边何冬进了御书房准备批奏折,屁股还没沾上座椅,就被太监急匆匆跑来告知秦雄晃在御林军的协助下把十六个五品以上的文官打成重伤,还霸道的不许太医给他们医治。

何冬手扶额头,赶紧传口谕将十六个文官送到太医院去医治,传召秦雄晃父子。

太医院的两位大医师、四位医师及十六位医徒跑到现场。

秦雄晃喝道:“他们挑拨离间陛下与先生,犯了诛心之罪。”

太医退了两步,道:“天策上将大人,下官是奉了陛下口谕来救他们的命。”

秦雄晃握紧拳头,威胁道:“你们若给这群牲畜使用护国公主制的药,老子一样的把你们打成重伤!”

另一个太医是个心思灵活的,朝秦雄晃使眼色,让他放心就是。

何冬知道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只罚了秦雄晃三个月的俸禄,让他闭门思过十日,罚秦跃在宣政殿广场跪一日一夜。

此事竟是比众位官员提议何冬选秀女传播的快。

贺慧淑正在李家跟曲氏、贺氏聊天,得知后哭笑不得,道:“我爹视李叔叔为神人,听不得任何人说李叔叔的不是。”

贺氏感激道:“秦伯伯大智若愚,这么趁机大闹了一出,看朝中还有谁敢挑拨我爹与陛下的关系。”

贺慧淑摇头道:“妹妹,你这是高估了我爹爹。他可没那么高瞻远瞩。不信等你姐夫回来问问就知。”

曲氏面带歉意,道:“亲家姐姐,这次累及你夫君与公公受罚了。”

贺慧淑道:“陛下对我爹打人不生气,说不定心里还暗说打得好。陛下生气的是我夫君那个蠢的竟是不遵守职责,带着御林军把事情闹得更大。”

曲氏轻叹一声,道:“你夫君得跪一天一夜。”

贺慧淑挑眉道:“他皮糙肉厚,跪多久都没事。”

贺氏亲眼见过秦跃给贺慧淑下过跪,听这话的意思,曾经跪过一天一夜。她扑哧笑了一声,打趣了两句,闹得贺慧淑大红脸。

此事对于经过大风大浪的李家与秦家来说都不算什么,这就不提了。

贺慧淑道:“宫里若是今年选秀,晶娘的年龄不够,不用参加,下回就是三年后了。”

贺氏低声道:“若是明年选秀,晶娘年龄够了,到时吃点药装病,自然就与皇宫无缘了。”

贺慧淑笑道:“正是。”

当日梁国公府、尚尚书府同时对外宣布联姻,国公府唯一的嫡孙女梁旭玉与新科榜眼尚亮定亲。

何秀得知此事目射杀光。

八月下旬的一天,狄族的人来长安迎亲。

皇室的嫡公主何盼与狄云杰在轩王府举行简单的成亲仪式。

轩王妃胡静低调的只准备摆十二桌,请了关系至亲至近的人及轩王在世时的老部下。

李家人都来了。李晶晶给闺蜜何盼送了珍珠冰肌膏、羊乳玉肌膏及一套珍珠头面。

身着喜服的何盼美艳不可方物,在大婚前被封为公主,这是极风光的事。

她对李炳锲而不舍的为她爹找到证据感激终生。

“晶娘,听说这几天到你府里向你提亲的人快要踏破门槛。”

“我大哥、二哥的亲事未定,我的亲事还早。”

“你可有心上人?”

“不知道我的心上人在哪里转悠着呢。”

“我的几个叔叔都未定亲,我瞧着七皇叔与焱王叔都是极好的。你看他们呢?”

“你还是小娘时,没发现你有当红娘的潜质,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

“等你成亲了也一样。”

“我可不想早成亲。我要多陪我家人几年。”

何盼突然间目光黯淡,幽幽道:“我嫁人了,偌大的王府就我娘一个人了。我若是个小郎,就不用嫁人,把媳妇娶回府来一起孝顺我娘。可叹我是个小娘,娘把我养这么大,我却是去孝顺别人的娘。”

李晶晶忙道:“在外头可莫说这样的话,传到你婆家耳里不好。”

何盼扭过头去,泣道:“我现在还能痛快说话,你就让我说说,等我到了婆家,不止不能痛快的说话,连个听我说痛快话的人都没有。”

“盼姐姐,你莫把伤哭花了。”

何盼哭道:“我心里是想嫁给杰郎,可是穿上喜服,就觉得离我娘远了,心里头很难受。”

“天下的小娘都这样,都得嫁人。”李晶晶望着第一个要嫁人的闺蜜哭得稀里哗啦,陪着落了几滴眼泪。

大宫女又重新给何盼上了妆。

几位公主、郡主陆续来了,都送了礼物添妆,无不用羡慕的目光瞧着何盼,就是有着妒忌心思的也都不表露出来。

慕容英以继奶奶的身份,当着众女的面,跟何盼道:“狄驸马貌比潘安,才华横溢,出身望族,书香门第,天下没有比他更适合你的男子。”

何盼点点头。

慕容英嘱咐道:“你去了蜀地,要时刻记着已是狄家媳,要孝顺长辈,遵守狄族族规,早些为狄家开枝散叶。”

何盼恭敬的道:“是。孙女受教了。”

那边何冬以嫡亲爷爷的身份跟狄家人及狄玉杰说着话。

狄玉杰身着红艳的喜服,衬得略发的英俊,道:“臣与公主在蜀地呆到明年开春,就会返回长安。”

何冬笑道:“甚好!”

月牙门前,何义扬拦住了狄玉杰,邪笑道:“我今个来,是等着听你叫一声叔叔。”

李云霄呵呵笑着。

狄玉杰面无表情,道:“你们两个不是在府里养伤吗,怎么跑出来了?”

何义扬瞪眼急道:“都养了好些天了。”

李云霄恳求道:“师父,我们想跟你去蜀地。小瘦子送盼公主,我去迎我婶婶。”

狄玉杰摇头道:“我可做不了你们的主。”

酒宴开桌前,庆王妃孔叶踩着饭点时间到了,送给何盼一套蓝宝石头面。

她穿着杏红色的长裙,梳着简单的堕马髻,髻上戴着凤头金钗、绿色翡翠蝉型簪子,清秀脸蛋上麋鹿似的大眼睛始终瞧着地面,十分拘紧的慕容英、两位皇妃、几位王妃坐了一桌。

胡贤妃问道:“庆王未来可是病着了?”

孔叶点点头,声如蚊音,道:“他原是要来的,昨个得了伤寒,今个就不来了。”

“皇室的家宴回回庆王都病着,他的身子可要多保重。”胡贤妃跟坐在旁边的王淑妃使了个眼色,无奈后者不上她的当。

胡族托她跟何庆夫妻提亲事,要将嫡女胡雪岚嫁给何敬焱当王妃。她在宫里出不来,派宫人传召孔叶三回,都被何庆以孔叶病着为由拒绝。

她只是个庶女,在宫里能做正一品的贤妃,完全是靠着背后的胡族。

她的嫡哥刑部尚书胡凯见她连这点事都办不了,以为她是故意的,便自己登门跟何庆提了此事,竟是被非常直白的拒绝,气得又以为她得罪了何庆夫妻,导致何庆对胡族印象很差。

邓王妃瞟了胡贤妃一眼,讥讽道:“五弟的身子好不好,轮不你关心。”

“你坐到我跟前。”曲氏特意拉着孔叶坐在旁边。

开宴后,众人都吃得不多,曲氏是临出门吃了碗三鲜米粉来的,也就吃了十几筷子,见孔叶只动了几筷子,等酒宴结束,笑着悄悄问道:“你可是吃了面出门的?”

孔叶飞快的抬头望了曲氏一眼,憨笑着点点头。

“我是吃了一大碗米粉出门的。”曲氏的双手在桌子下面比划着碗的大小。

孔叶小声道:“俺吃的比你多。俺吃了两大碗。”

两妇人不愿呆在大厅里,就去轩王府里转转。

孔叶一离开众位贵妇,头就抬起来了,脸上带着笑容跟曲氏说话。

“陛下说俺儿子回来,就将立王府赐给他大婚。”

“我没去过立王府,比这里大吗?”

“大的。立王府比俺们家还大些,能住许多的人。”

曲氏敏感的问道:“敬焱大婚以后府里要住许多人?”

孔叶笑道:“俺不知道。俺做不了俺儿子的主。俺家的大事都是俺儿子做主。俺跟俺夫君都听俺儿子的。”

曲氏在庆王府住了近一个月,庆王府管家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有这一条。

何庆、孔叶这一辈子大事上头没有做过主。太皇太后、皇太后在世时,大事小事都给他们夫妻拿主意,去世之后,大事就由何敬焱拿主意,小事就由他们夫妻商量着办。

何庆、孔叶将李家人接到王府避难,也是按着何敬焱信里所说做的。

他们夫妻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压根不觉得这是件丢面子尴尬的事。

曲氏问道:“我听说敬焱还有个弟弟、妹妹,怎么一直未见到他们?”

孔叶麋鹿似的大眼睛溢满泪水,可怜兮兮瞧着曲氏,嘴唇紧闭。

曲氏忙哄道:“你莫哭。我听说两个孩子有病,就想着让我的晶妹子给他们瞧看,说不定能治好了。”

“俺知道你是好意。谢谢你。俺那两个儿女实在是见不得人,你莫问了。”孔叶说完这话,在曲氏满脸歉意赔不是声中将眼泪收了回去。

何盼与狄云杰从长安启程去千里之外的蜀地狄家拜堂成亲,轩王妃胡静送行至百里外。

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青与狄云杰夫妻同起去蜀地,将狄蓉迎回长安与李去病大婚。

何义扬、李云霄到底没去成蜀地,沮丧的天天在曲氏、贺氏耳边念叨,被李晶晶大骂一顿,这才老实了。

九月上旬,天气渐渐转冷,北地再次传来大喜讯。李炳与匈奴皇族使者谈判圆满结束,即日率大军押送匈奴皇帝、太子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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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李炳签青城条约 君臣肝胆相照

定朝二十三年秋,李炳率大军大败匈奴皇朝,活捉皇帝、太子,焚烧匈奴皇朝国都。

两国使者于青城签约。李炳做为定朝唯一的使者,气势绝对性压倒匈奴皇朝由五名使者组成的代表队。

在谈判期间,李炳只让匈奴皇朝远远的瞧到匈奴皇帝、太子,而后派何敬焱带着五万大军攻打匈奴皇朝的城府。

何敬焱连着攻下两座城府,派亲兵将守城大将的头颅送到青城。

李炳直接将两颗硕大的头颅摆在了谈判桌上。

匈奴皇朝使者队实在承受不了压力,终于在两国合约书上签字。

战败国匈奴皇朝自此降为匈奴王朝,匈奴皇帝改称为匈奴王。

匈奴王尊称定朝皇帝为“叔父”。

匈奴王朝将皇都南部千里的九座城府及追风草原割给定朝,每年进贡草原良马三千匹、黄金百万两。

史上称此合约为“青城条约”。

匈奴王朝自此进入衰弱期。定朝向成为天下第一大帝国迈了坚实沉稳的一步。

深秋,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北地通往长安的官道,越往南走天气越温暖。

此时若在北地深处的追风草原已经下起了大雪,而在长安百里外,官道两边漫山遍野枫叶火红,野柿子树挂满金灿灿的柿子,带着寒意的风从西边而至袭卷大地落叶纷飞。

一支步、骑兵混合非常有秩序的军队在官道上行走,长长忘不到尽头。

走在最前面穿着银色盔甲人高马大的旗手举着印有巨虎图案的旗帜,走在军队中间的旗手举着飞龙图案的旗帜,最后一名旗手举得旗帜上面图案是猛狮。

风吹得旗帜呼呼作响,将士个个风尘仆仆,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目光期待望向长安方向。

前面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在此等候多时的当地县令按照军队前锋命令送上五百个囚笼。

三军总指挥李炳下令大军在此停下调整半个时辰,用过便饭,将匈奴的王、太子、王室成员、高官将领一个个的关进囚笼里,按照官职高低,从低往高排了。

大军押着五百个匈奴王朝的五百名高级战俘启程,一个时辰到达距长安十里处,见到了出城十里相迎的何冬及文武百官。

李炳墨眉将要入鬓,双目深遂炯炯有神,高鼻朱唇,肌肤如玉,气质儒雅,身着银甲,又多了一分霸气,不怒而威。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那些曾经攻击过李家的官员想到他火烧匈奴王都焚杀百万人,直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内心恐惧,差点晕倒在地。

他瞧到了被众臣簇拥穿着明黄龙袍的何冬,激动的热泪盈眶,立即下马带何敬焱、何敬青及众位将领快步行至,跪下磕头高声道:“臣李炳见过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目睽睽之下,何冬落下两行热泪,竟是激动的忘记上前去扶李炳,直到众位将士齐声高呼,这才缓过神来。

李炳唤道:“陛下。”

何冬连忙跑上前双手将李炳扶起来,竟是失态的拥抱了他,失声道:“先生,我们阔别二十二年又三个月。”

二十二年来,君臣之间联系全靠着飞鸽传信,彼此信任从未怀疑过对方,就这样夺回了定朝失去的二十几座城池、将匈奴王朝的千里之地变成定朝的疆土。

这样真挚的君臣情谊纵观千年,独此一份。

李炳朗笑几声,道:“陛下除去两鬓多了些白发,风采依旧。”

何冬感慨万端道:“我已是知天命的人。”又故意问道:“先生跟多年前我们初见时一样俊朗,可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李炳反问道:“我们初见时,臣被发疯的老黄牛追得满地里跑,狼狈不堪哪来的俊朗?”

何冬仰天大笑几声,紧紧握着李炳的双手,不让众人靠近跟他说话,激动的道:“自你去了北地,我每到夜深人静就会想到你多年来为我出谋划策、出生入死数不胜数的事。你终于从北地回来。”

当年何冬只是个胸怀大志的少年,经人推荐去北地找到已是青年的李炳。

何冬跟李炳谈了三天三夜,最后说天下大乱,他要当一方霸主,保一方安定。

李炳讥讽说,你要么就立志当皇帝,要么就回家种地。

何冬说,我只有三千人,还都是土匪强盗出身的杂兵,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怎么能称霸天下?

李炳说,只要你信我,我便以命助你得天下,成为千古一帝。

何冬当即用剑割了一块手指肌肤,对天发了血誓。

李炳同样发了血誓忠心辅佐何冬。

李炳出山入世,头一个找的就是不屈服匈奴皇朝惨遭追杀逃到洛阳一带的邓族幸存的族人,请邓族人出面一起去说服了北地四大几百年的家族,而后独自南下游说当时已有义军三千的秦雄晃归顺,再后来获得道教支持有了军费。

李炳遵守诺言,何冬同样如此。

李炳定定望着何冬,道:“臣回来了。陛下的大军也凯旋归来,这次他们立下了大功。”扭头让何敬焱、何敬青几位大将上前来。

何冬这才去跟皇侄何敬焱、何敬青说话,又问候了众位将士,至于匈奴王、匈奴太子已是阶下囚,以后有的是时间奚落他们。

李炳快步走到了文武百官当中,跟四位国公及熟人打了招呼,而后走到了分别五年多的家人跟前。

曲氏见到容貌恢复了十成穿着盔甲英俊不凡的李炳,惊喜交集泣不成声,唤道:“炳哥。”

李炳目光怜惜,一把握住了曲氏的双手,柔声道:“珠娘,你清减了。前些天我害你忧心忡忡得了大病,真是对不住。”

曲氏激动的道:“你如今回来就对得住我了。”

李炳见爱妻这么轻易原谅他,心里更是感动,笑道:“大哥一家要在年前才回来。他们让我代问你好。”

“爹,祝贺您为本朝立下汗马功劳被陛下册封为一字并肩王。”贺氏带着龙凤胎、孪生子过来给李炳磕头。

李晶晶磕头起来就开始板着脸数落,“爷爷,你的胆子略发的大了。这回竟是诈死骗了天下人。奶奶为了你大病一场。”心说:臭爷爷又俊又帅,比五年前离开潭州时还精神。

李炳忙道:“下不为例。”又笑道:“我的晶娘长大了。”

“你也变老了,更显得我奶奶年青了。”李晶晶可是听说匈奴王朝给李炳送了十个美女,包括王室刚成年十六岁非常漂亮的郡主,只是被李炳拒绝。他敢焚烧百万匈奴人,不敢睡匈奴的小郡主。

孪生子挥舞着小胳膊,叫道:“爷爷!”“爷爷抱抱我!”

“这就是我的继业、飞郎,都是好小郎。”李炳一手一个抱着初次见面孪生子,目光宠爱,亲了两个小家伙的脸颊,非常痛快的同意带他们骑大马进长安城。

他知道李老实兄弟及李云青去了蜀地,再过一个月就能见到他们。

何义扬穿着皇子朝袍在人群里格外醒目,跟何敬焱打过招呼,飞跑而至,向李炳跪下,目光满怀期待的道:“爷爷,求您收我为徒。”

无数双眼睛盯了过来,李炳收起笑容,肃容低声道:“这些年你做的蠢事不少也不多,今天这件就算是蠢事。你先起来,回长安再说。”

何义扬惶恐的站起来。

李云霄胳膊肘捅捅何义扬的胸膛,低声道:“小瘦子,等到了府里,我帮你求我爷爷。”

“敬焱见过师母、嫂嫂。”何敬焱从人群里走过来,向曲氏鞠躬行礼。

李云霄亢奋的抱住了何敬焱的手臂,大声叫道:“焱哥哥!”

何敬焱古铜色脸上露出笑容,拍拍李云霄的肩膀,朗声道:“霄郎模样变化大,瘦了许多,扬弟以后不能再叫他小胖子。”

李云霄目光崇拜狂热,傻乐道:“我还得再瘦些,要变得跟你一样英俊。”

李晶晶上前行礼,娇声道:“晶娘见过焱哥哥。”

她打量着何敬焱,剑眉星目,下巴生着硬硬的胡子,猿背蜂腰,容貌非常俊朗,比五年前成熟稳重,变化最大的是将杀气戾气全部隐藏起来,根本瞧不出常年出入尸海,双手沾满鲜血。

他的气质当中有五成像李炳,藏住锋芒,将吃人的利齿爪牙都收起来迷惑众生。

何敬焱星目一下子精亮起来,笑容比刚才灿烂,表情非常激动,似有千言万语要跟李晶晶说,然何冬高声下令大军前行进长安城府,只有匆匆道:“晶娘,等我去找你。”

李晶晶望着何敬焱远去的背影,心说:他找我什么事?

李炳带着两个小孙子骑上战马,下令三军启程,跟随何冬与文武百官浩浩荡荡自官道行了十里,从庄严巍峨的长安北正门进入,受到了全城百姓无比热烈激情的夹道欢迎。

已是知天命年龄的匈奴王身体非常魁梧,肤色微黑,长眉蚕目,鹰钩鼻阔嘴,瞧上去顶多四十岁。

匈奴王血统很纯正,其生母是上上任匈奴皇帝的元后,他是杀了上任匈奴皇帝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得了皇位。

这样一个踏着亲兄弟尸首登基的人,除去足智多谋,手段狠辣,心肠又冷又硬。

他曾经诈病杀死何义轩及万余名龙腾军、狮啸军。

李炳为了突现匈奴王的身份,特意令他穿上匈奴龙袍。

此人就算是被抓变成战俘,亲眼瞧着皇宫、皇都化为灰烬,精神也没有崩溃,在长安百姓人人喊杀的叫声中仍是坐是笔直,仿佛囚笼是龙椅,而这些连绵雷声般的吼叫声是赞美。

匈奴太子今年二十一岁,年青力壮,在匈奴人的眼里是非常英俊。

他是匈奴王霸占了上任匈奴皇帝元后也就是亲嫂子所生下的儿子。他名叫阿古达木,在匈奴语的意思是广阔。

匈奴王给太子起这个名字,就是想着吞并定朝,彊土更加的广阔。岂料一切反之,定朝吞并了匈奴千里彊土。

阿古达木有三十八个兄弟,能被匈奴王册封为太子,除去生母深得匈奴王宠爱,本身很优秀,文武双全,会领军打仗,还懂定朝及三国的语言文化。

现在他的眼睛里含着无比耻辱的泪水,双拳紧握,浑身散发出凶兽的气息。

这让围观的百姓更加的亢奋激动,纷纷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臭鸡蛋、软软的秋柿子砸向他。

阿古达木愤怒的爆发,额头布满青筋,狼一般的嚎叫出声“啊!”竟是把近处的十几个百姓吓得哭了。

他一路怒吼直到将嗓子喊破,还不甘心的叫着。

他身后的匈奴将领同样发出悲愤的嚎鸣,却是被几十万定朝百姓的叫嚷声盖住了。

“几百年来匈奴大军杀死我们的将士百姓多达几千万,现在老天终于开眼,让他们遭到了了应!”

“我们比匈奴人体弱,一样能够打败他们。”

“我朝威武!”

陕西道、洛阳道、山西道等方圆几百里的达官贵人为了看到千载难逢的献俘,亲眼目睹匈奴王、太子是长着三头六臂还是跟普通人一样,提前几天就赶到了长安。

今日他们如愿以偿,看到了长长的匈奴战俘囚车队伍,今后说起来都是一个谈资。

何敬焱带着二十名亲兵回到庆王府。何庆、孔叶从早上就开始等着,终于见到他,均是喜极而泣。

何敬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动容道:“爹、娘,我不在府里,你们按着我信里所说将师父全家人都接过来庇护,此事做的非常好。”

在那样的局势下,胆小懦弱的何庆、孔叶能顶着极大的压力几次去李府请李家人,并把他们接到庆王府,完全是出于对何敬焱的爱。

何庆却是自责道:“俺跟你娘去的晚了。你师母生了一场大病,你师父的家人受到很大的惊吓与伤害。”

“你跟娘去了就是好的。”何敬焱扶着何庆、孔叶坐下,激动的道:“我师父得知此事,对我连说了几次感谢的话。”

“你去把盔甲脱了洗把脸。”孔叶目光慈祥,仰视着如同天一样的长子。

何敬焱的亲兵纷纷跟着王府管家去了每次指定的院子卸了盔甲。

“未将见过王爷!”

“近日可好?”

“回王爷的话,除去三个兄弟仍在重病之中,其余的都好。”

这些天吕道明天天去白云观看望养伤的虎奔军将士,今个知道何敬焱回来,特意提前回府。

何敬焱担忧的问道:“他们可有性命之忧?”

吕道明长叹一声,前所未有过的焦虑,道:“白云观的几位大医师道长诊断结果是活死人,以后断不了气,也醒不过来。”

何敬焱缓缓问道:“家眷可曾在观里守着他们?”

“他们的家人得知后立刻赶了过去。”吕道明点点头,目光悲切,道:“三个兄弟当中有一个是家里的独子,上有高堂还未成亲,有两个是道士出身成了亲有几个岁数很小的儿女。”

何敬焱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痛声道:“此次我们虎奔军阵亡的兄弟五百人,重伤一千九百人。”

吕道明轻声道:“王爷,若没有护国公主提供的药,我们虎奔军死亡的人数何至这些?”

“那是。连我师父都说晶娘是此战头等功臣!”何敬焱说起已经出落亭亭玉立的李晶晶,不由得瞳孔放大,嘴角上翘,声音高起来。

吕道明将自家王爷的表情看在眼里,想到那么多府里的长辈关注着李晶晶,心里替他着急,只是这事对他这个性子的人来说真的急不得。恭敬的道:“王爷一路长途跋涉非常辛苦,今个请好生歇息,陪陪老王爷、老王妃。未将告退。”

何敬焱回到了只住过几回加起来就寝不到一个月属于他的三进的院子。

这里天天有奴仆打扫,清净整洁,就是院子里绿植少了些,只种着两株石榴树。

他干脆沐浴将胡子刮干净,换了一件青色长衫。两个中年奴仆拿着棉帕给他擦着湿发。

房间里静悄悄,时光缓缓流淌,他眯眼坐着竟是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发现已身在家中,环视四周,觉得有些不真实。

两个中年奴仆跪下道:“小王爷,王爷与王妃听闻您睡着了,就过来大厅等着,不让小的们打扰您。”

“起来。”何敬焱揭起身上盖着的薄毯,交给两奴,自己绾好长发,去了大厅,见何庆、孔叶脸上堆满笑容,道:“孩儿到了家觉得安逸,一时睡着了。”

何庆乐道:“俺跟你娘等你多久都无妨。”

孔叶跟大奴婢道:“快叫厨房把饭菜端上来。”

何敬焱关心的问道:“二弟、三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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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李炳许诺敬焱亲事 秦雄晃驱逐两女儿

何庆脸上笑容少了几分,轻叹一声,道:“他们还是老样子,俺跟他们说你回来了,他们都听不懂。”

孔叶目光瞬间变得焦虑,道:“前些日子,你师父家的人来了,俺与你爹怕他们惊了你师父的家人,就把他们送到外头住了一阵子。”

何敬焱面色微变。

孔叶眼帘低垂,心里苦涩,道:“他们回府后,见了俺与你爹就哭个没完没了,虽然都是傻的,心里头却也是明白的,怕俺们将他们遗弃了。”

何敬焱挥手道:“将饭菜布在我二弟、二妹居住的院子饭厅。”

何庆、孔叶面露喜色。

何敬焱想想方问道:“晶娘在咱们府里住时,可有问起我二弟、二妹?”

何庆、孔叶一听到李晶晶,心里是一百个喜欢,不由得嘴角上翘。

何庆笑道:“闺女是个极好的,她给俺与你娘治脚,一点不嫌弃俺们。闺女曾侧面问过你弟弟、妹妹的事。俺们怕她知道后就要去见,打了马虎眼糊弄过去。”

何敬焱听何庆叫李晶晶的称呼,心里也是一喜。

孔叶道:“你师母前几天还问过你弟弟、妹妹呢。俺说了实话,她见俺心情不好,就没再问下去。”

何敬焱目光幽深,希望李晶晶见到他的弟弟、妹妹,又担忧见到之后会发出状况闹得不欢而散。

三人去了王府偏僻角落的一个院子,在饭厅里与等了很久正哭哭啼啼的何敬鑫、何敬淼用了饭。

何敬焱将何庆、孔叶请到了大厅,慎重的道:“爹、娘,孩儿的亲事不想让皇帝伯伯赐婚,劳烦您们明日进宫一趟。”

何庆、孔叶面面相觑。

何庆开口道:“你的亲事,俺跟你娘要说不急那是不可能,只是有一个顾虑,怕你找的媳妇嫌弃俺跟你娘还有你弟弟妹妹。”

何庆与孔叶贵为王爷、王妃,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放眼定朝,比他们尊贵的也就是何冬、慕容英。

他们拥有这样高贵的身份,骨子里却是一直自卑,这是以前常年在深山没有人烟的山洞里留下的烙印。

他们在长安住了十几年,整日封闭呆在王府,不跟外面的富贵人家交往,偶尔出现在公众场合,又敏感的发现周围的目光不是探究就是蔑视,略发的不想出门。

不过居家过日子的常理他们都懂,知道长媳在一个家里的重要性。

孔叶急道:“俺跟你爹天天在府里呆着,认识的人不多。俺们在你亲事上头帮不了忙。你又不让你皇帝伯伯帮忙,这可如何是好?”

何敬焱便道:“师父早在五年前就说过,会给孩儿寻一门好亲事,让孩儿等着莫急。孩儿信师父愿意等。”

次日何庆夫妻便一齐进了宫,巧的是邓王妃比他们还早一步到,只是去的是慕容英的立政殿,不像他们听长子的话奔宣政殿直接找何冬。

何庆开门见山的憨声道:“大哥,你日理万机,操心国事。俺家敬焱的亲事就不劳你赐婚了。”

他比何庆小八岁,小时候都被何庆抱过。

他是何家最小的儿子,深得长辈疼爱,性子虽是懦弱,但是在何冬面前没有惧怕之心,仍是一直把何冬当大哥来着。

孔叶道:“表哥,俺家把敬焱的亲事托给了他师父。你就莫管他了。”

何冬生母孔太后的娘家亲人除了孔叶外,都在战乱中被开朝军队杀死。

孔太后临终时让何冬、慕容英照顾孔叶及胡静母女。

孔叶在何冬心里的地位等同亲生的妹妹。

何冬笑道:“先生识人最准,有他操持敬焱的亲事,是你们的福气。”又好奇的道:“不知先生给敬焱选的媳妇是哪家的小娘,让敬焱等了这么些年,我回头去问问先生。”

何庆连忙道:“大哥,你莫去问了。俺们相信敬焱的师父。”

孔叶与何庆出了宣政殿就美滋滋回了庆王府,赶紧把过程告诉了长子。

何敬焱俊目微眯,道:“三伯娘进宫见皇后伯娘,应是为了芙妹的亲事。”

立政殿内慕容英与邓王妃说着话,突然间呕吐起来,宫人忙去请了丁素然过来。

邓王妃是过来人,哪能瞧不出来,立刻惊喜的高声道:“恭喜大嫂又怀了大哥的龙种。”

慕容英脸上掩饰不了的喜气,笑道:“你莫笑话我就是。”

邓王妃与何融常年分居,想怀也怀不上,只有羡慕慕容英的份,道:“大军打了胜仗,大嫂又怀了孕,大哥双喜临门,也让我们府里沾点喜气,给我家的芙娘寻个好亲事。”

慕容英喝了点酸梅汤止了吐,靠在铺着锦被的美人榻上,抬头笑问道:“你瞧上哪家的小郎?”

邓王妃坐在慕容英跟前,低声道:“大嫂,我觉得这门亲事是极好的,就怕男方不同意。”

慕容英目光闪烁,问道:“芙娘那么好的小娘,又是我们皇室的郡主,男方怎会不同意?”

邓王妃有些激动的道:“大嫂,我与融哥书信商议过,想跟先生家结亲。先生的嫡长孙李云青今年十八岁,只比我们芙娘大一岁,正好配成一对。”

慕容英秀眉微挑,压低声音缓缓道:“三弟妹,不瞒你说,我与你大哥跟你与三弟的想法一样。我家的芸娘今年十六岁,配李云青也是正好。”

邓王妃心说:果然如此。看来我今个来皇宫挑明此事是对的。

慕容英无奈的摇头道:“只是你是知道的,先生家的家人早就表过态,不想让李云青娶皇室女。”

邓王妃愕然,半晌方道:“大嫂,我之前曾听过这样的话,一直不愿相信,今个你说起,我才知道真有此事。”

“先生的夫人与长媳都吃了许多的苦,先生体恤她们,不想有一个皇室的嫡长孔媳压她们一头。将心比心,我们应体谅理解先生。”慕容英不再深说何冬给李炳信里写过要招李云青当驸马被婉拒的事。

当年慕容英被册封为开国皇后,占了后宫第一的名分,只是比不得四妃有得力的娘家。

慕容英的背后是整个道教,可是道教的人不能进出后宫,一些消息无法及时传递出去,导致关键时刻无人相助。

那时邓王妃与欧阳王妃、欧阳德妃是敌人,只要这两人针对慕容英,邓王妃就会挺身而出相助慕容英。

慕容英是个有大智慧的人,邓王妃同样如此。

两名身份尊贵的妇人由起初的孤掌难鸣到心有灵犀的联手,如此走到了今天,都有儿有女,深得夫君宠爱,也是一段佳话。

邓王妃出了立政殿回到融王府,左思右想之后,为了小女儿何敬芙的终身幸福,决定要亲口问一下李炳、曲氏。

邓王妃正准备往李府送贴子,在长安小有名气李府的独眼管家李立便来了,呈上贴子,恭敬的道:“我们王爷携王妃今个先去庆王府,再去秦国公府,明个想到贵府,不知您可在府里?”

邓王妃喜道:“我明个在府里恭迎先生与夫人。”

且说李炳与曲氏来到了庆王府,送上厚礼,专程谢过何庆、孔叶关键时候收留李家人。

何敬焱一大早就去白云观探望重病的将士,不在府里。

何庆是早在几年前就见过李炳。

孔叶原以为李炳是很威严不苟言笑的人,见了面之后,觉得跟何冬一样像个长辈兼大哥。

她为曲氏能嫁给李炳这样的国士感到高兴,言语里不由自主的透露出来,使得曲氏对她更添几分好感。

何庆特意鞠躬行礼道:“多谢先生给俺儿子操持亲事。”

李炳双手扶起何庆,微笑道:“你家的情况我清楚,敬焱是长子,下面有弟弟妹妹,需找个孝顺你们、厚待弟弟妹妹、懂事明理大气还会持家的好小娘。”

李炳的话都说到何庆、孔叶的心坎里去了。

何庆非常动容的道:“先生说的极是。俺们就把敬焱的亲事全权托付给你了。”

李炳点点头道:“我是敬焱的师父,他的亲事我包了。”

孔叶麋鹿似的大眼睛巴巴瞧着曲氏,试探性的道:“俺觉得闺女最好的小娘。”

那天在轩王府吃喜宴,她可是听到好些个贵妇夸赞李晶晶,便连慕容英都是赞不绝口,真正的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慕容英的大儿子何义扬今年十五岁,又是在李家长大,直到现在都在李家。

她生为人母,自是知道慕容英对李晶晶存着什么心思。

那样好的李晶晶,她声声叫着闺女,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若是有缘成了她的长媳,真的是要当成亲生的闺女来疼。

只是她不善表达,又是自卑觉得家里除了长子战功赫赫之外,再无能拿得手的。

再说她的长子今年已二十一岁了,比李晶晶整整大着十岁。李家能同意吗?

曲氏自豪的道:“我的晶妹子自是极好的。”

孔叶问道:“闺女今个怎么没来?”

曲氏道:“晶妹子跟她娘去了她姨家。”

孔叶便道:“俺想闺女了。”

曲氏笑道:“下次我来带着她就是。”

孔叶喜出往外。

李炳、曲氏走后,何庆与孔叶兴奋了好一会,等着中午就去与二儿子、小女儿用饭。

夫妻俩瞧着二儿子、小女儿吃面条连筷子都握不住,刚才的喜意消失全无,又回归到残忍的现实当中。

孔叶秀眉微蹙,轻叹一声,道:“俺想闺女了。”

何庆自是表妹心里的想法,劝道:“你莫多想了。你跟俺等着听先生的信。”

阴天,几朵乌云遮住了太阳,雨要下不下的样子。

秦国公府大门前跪着两个中年妇人及两个少妇,均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嘶喊的声音引来路人留步围观。

两个中年妇人正是秦雄晃的嫡女秦红、秦娟。两个少妇是她们嫡女。

秦红、秦娟的夫家跟立王府是联姻关系,受立王父子三人谋逆影响,被撤了郡公、县公勋位不说,收回了府邸,如今两大家子人都住在郊外与咸阳的宅子。

她们的两个嫡女原本最差也能嫁给侯府的嫡子当少夫人,却因当了何立父子的贵妾、侧妃,被贬为庶人。

她们夫家的人不反省自责,却是让她们带着女儿来国公府哭诉,让秦雄晃心起怜悯让她们重新归府。

她们在秦国公府对面的巷子里等着,见到李炳一家人进去了,这就跑到大门前求见,被四个门奴挡住不让进去。

随后邓氏派跟前的大奴婢传话出来,让她们回去等着信。这就说明事情有回转的可能。

谁知她们一刻都等不得,非要硬闯,不让进就跪下大声哭诉,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府里快步走出来十几个粗壮孔武的婆子,个个面带怒气,目光蔑视,为首的婆子喝道:“奉老老爷的令,凡是在本府门前撒泼哭喊的人一律绑了送官府去。你们速离开,不然就都绑了。”

秦红岂料是这样的结果,这回是真的痛哭,撕心裂肺的叫道:“老天爷,你睁大眼睛瞧瞧,国公府冷血无情就是这般对待亲生嫡女!”

秦红的女儿被两个婆子架了起来,嚷道:“我外婆要是知道你们这般对我们,一定把你们都打发卖了!”

秦娟咬牙切齿骂道:“邓氏这个不要脸猖狂的贱人,在府里一手遮天,挑拔我们父女、姐弟、姑侄的关系。我要去告御状,让她当不成忠烈夫人!”

“你即无情,休怪我无义!”秦娟的女儿目光绝望,干脆一头撞向不远处的石头狮子,便是死了也要溅国公府一滩血。

守门的门奴飞奔上前,一把抱住了秦娟的女儿,哪知她用力太大,把他整个人撞倒在石头狮子上,后背痛的要命,怒道:“要死去跳灞河!”

“老老爷、老老夫人对你那般好,你竟是存着这样毒的心思要拉下整个国公府?”邓氏跟前忠心耿耿的老奴婢气得上前狠狠的踢了秦娟一脚。

众位婆子奉令只是吓吓四女,现在秦娟的女儿竟是差点撞死在大门的石头狮子上,如果这回不处置妥当,日后只怕还会这样,这就将四女按住了,而后那个老奴婢返回大厅在邓氏耳边禀报了此事。

秦雄晃以为事情处理好了,大大咧咧的道:“先生不是外人,你直说就是。”

老奴婢唯有低着脑袋又说了一遍。

“把她们送官!”秦雄晃气得黑脸额头冒出青筋,胸腔都要炸了,倘若四女在此大厅里,定是要每人狠狠的踹一脚,踢成废物得了。

邓氏瞧到李炳悠然的吃着茶,曲氏眉头紧蹙,心里暗叫不妙,直把四女恨得要死。

只是她身处当家主母的位置,一切要以大局着想,急道:“爹,儿媳认为还是莫将她们送官,一来彻底毁了三家的名声,二来将她们逼到绝路,倒让咱们府坐实了冷血无情。”

秦雄晃气急败坏,起身在大厅里走了两圈,站定了摊开蒲扇似的两只大手,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邓氏恭敬的起身,低下头道:“儿媳以为她们能来闹事都是受了婆家人的指使,我们不如将她们绑了送回去,警告她们的婆家人,若再有此事发生,就给陛下告御状,让她们婆家人都滚出长安。”

秦雄晃蹙眉问道:“这样管用?”

秦婉静道:“爷爷,对于她们的婆家人来说,舍不得长安的荣华富贵,最怕的就是迁出长安。”

秦雄晃朝老奴婢挥手道:“就按大夫人说的去做。”

老奴婢得令退下。

秦雄晃黑脸表情非常尴尬,原自坐了回去,摇头气道:“先生、弟妹,我家的丑事让你们心烦了。”

李炳放下茶杯,淡然道:“她们四人跟我们夫妻没有半点关系,我们心烦什么?”

秦雄晃长叹一声,道:“唉,我原来以为女儿是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对她们疏于管教,她们的亲事也由着米氏做主安排。没料到她们竟是到了这般田地。”

李炳低喝道:“大丈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那两个女儿的名字都从秦家家谱里除名。你还提她们做甚?”

“先生教导的对。”秦雄晃牛眼热泪盈眶,低头道:“罢了,我就当未生过她们。”

秦雄晃是个粗人,却是很重感情,这到底是两个嫡亲的女儿。

如今他决定不认她们,那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才对了。你就当从来只有两个儿子。”李炳声音柔和,道:“你那两个儿子不比我的两个儿子差,都为你增了光。”

秦雄晃这才好受些,双手胡乱的抹了眼泪,抬起头来跟邓氏嘱咐道:“传令下去,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秦红、秦娟!”

曲氏一直未见到米氏,想必外面传言秦雄晃回长安当天就把米氏送到郊外宅子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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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敏业遭晶晶拒吐血 李秦连夜联姻

秦雄晃与米氏是患难夫妻。米氏生了两儿两女。

当年明氏不喜米氏,就不让米氏带两个孙子,只让米氏带两个孙女。

阵亡的秦楠与如今的秦跃都是明氏带大,虽远不如秦敏业优秀,然人品正直懂道理,哪像秦红、秦娟,愚蠢自私没脸没皮,她们所生得女儿也是一样。

说起来秦红、秦娟母女能变成这样,米氏这个当娘、外婆的难辞其咎。

曲氏心里对米氏被秦雄晃变相的囚禁起来,一点都不同情,反而替为国公府操心多年前些天差点被逼疯的邓氏高兴。

曲氏才不会开口提起米氏。

“是。”邓氏心里大喜,又将李炳谢了一回。换了话题道:“爹,先生与婶婶都来了,正好二弟沐休,我派人去把他们一家请过来,咱们一大家人与先生、婶婶说话可好?”

秦雄晃心情好些了,点点头道:“好。”

曲氏笑道:“我的大儿媳、孙女在你二弟妹家,你就让她们都过来。”秦雄晃对李炳感激的道:“我家跃伢子好命,当年得你介绍一个好

儿媳,给我生了个状元孙子。”

秦跃府里是二进的院子,每进不到十间的房间,比起在潭州国公府面积小了十几倍,不过不用操心国公府的事,没有长辈要侍候,也没有本家人接二连三惹出闹心事,关上门过小日子,有得也有失。

今个不太大的大厅里面,贺慧淑、贺氏、秦跃正说着话,院子里几个奴婢陪着两家的五个小孩子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二进院子的书房里面传出来悠扬的琴声,抚琴者秦敏业正借着琴音向坐在旁边的李晶晶婉转的表达爱慕。

秦敏业已有了状元功名,就等着一个月后被朝廷外派做官。

他想在这期间将与李晶晶的亲事定下来。

他弹了两首琴曲,见李晶晶神思游离不知想着什么,便停下来,走到她跟前,笑问道:“晶娘,我听小姨说近日你家就要给青哥哥定下亲事?”

李晶晶眼珠一转,道:“你听到我大哥要定亲是不是急了,也要给我找个嫂子?”

秦敏业定定望着李晶晶,鼓起勇气,轻声道:“晶娘,你莫装作不懂我对你的心意。”

李晶晶今个跟秦敏业来书房单独相处,就是要挑明这件事不可能,可是被秦敏业炙热深情的目光瞧的心虚,生怕他经受不住打击,弱弱的问道:“大姨没给你说吗?”

秦敏业紧张的问道:“我娘会给我说什么?”

李晶晶正要开口,外面传来望月的声音,“业少爷、小姐,国公府派人传了口信,说是咱们老老爷、老夫人都在那边,让咱们这边的人立刻都去那边用午饭。”

“好。”李晶晶趁机起身,秦敏业却是上前一步,跟她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我要听你亲口说。”

李晶晶轻叹一声,肃容道:“业哥哥,你跟我是嫡亲的表兄妹,血缘未出五户,若是成亲日后生下的子嗣十有八九是天生残疾。此事说起来你定会不信,可确实如此。我们之间不可能。”

秦敏业仿佛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呆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动也不动。

李晶晶心一怵,就知秦敏业过不了心关,赶紧推了他肩膀一下,唤道:“业哥哥,你怎么了。你说句话,莫吓我?”

秦敏业像丢了魂一样,眼睛瞧向别外,目光空洞,喃喃道:“怎会是这样?”

李晶晶急道:“我娘在刚到长安时就跟姨说了。姨定是怕你得知后影响会试、殿试,这才至今未给你说此事。”

秦敏业失声道:“我娘竟是早就知道了。”

外面传来秦敏业贴身奴仆喜滋滋的声音,“大少爷,可用换身衣服?”

秦敏业像吃醉酒摇摇晃晃的走到书桌前一屁股坐在座椅上,有气无力的道:“我身子不舒服。今个不过去了。”

李晶晶担忧的出了书房,到了大厅便俯在贺氏耳边说了此事。

贺氏面色大变,连忙叫着贺慧淑去了书房,未进门就听到奴仆慌乱的痛哭声,“大少爷,你怎地吐血了?”

秦敏业瘫坐在座椅上,双目紧闭,嘴唇微张,嘴角往外流着血丝,身前书桌铺的雪白宣纸上一滩鲜血触目惊心。

贺慧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双手抱着秦敏业的脑袋,哭道:“我的儿,你怎么这样想不开,都吐血了?”

贺氏自是伤心难过,走过来伸手抚着秦敏业的胸口,泣道:“敏业,怪姨没早些跟你说,让你为你妹妹痴了这么多年。姨向你赔罪。你有什么气,都往姨这里撒,可莫气坏了身子,让你娘你爹你三个弟弟担心害怕。”

李晶晶站在书房外面,听到秦敏业吐血,顿时自责难过落下眼泪。

她不敢进去再引得秦敏业生气病情加重,让望月进去把奴仆叫出来,给了他养神气补血的药。

奴仆哭着去取了水,送给贺慧淑,让她赶紧给秦敏业吃了,而后背着他去了卧室躺着歇息。

神色无比担忧的秦跃与五个玩得满头大汗的小孩子的进了卧室。

五个小孩子并排趴在床边,五双乌溜溜眼睛关切的望着躺在床上眼睛微睁的秦敏业。

“大哥,你怎么吐血了?”

“业哥哥,你好好的没有跟人打架,怎么会吐血呢?”

秦敏业眼睛不知瞧着哪里,嘴唇微张发不出音来。

秦跃吓得坐在床边拉起秦敏业的微凉的手,唤道:“敏业,好好的你怎么突然间吐血大病?”

贺慧淑抹泪挥手道:“跃哥,你带着他们去那边,我与妹妹陪着业郎。”

秦跃牛眼含泪,摇头道:“敏业都这样了,我这个当爹岂能离开他。”

贺慧淑哭着急道:“你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你把孩子们带走,还清静些。”

贺氏缓缓道:“姐夫,你安心带着孩子们去那边,也莫跟那边说此事让秦伯伯担忧。这里我跟姐姐开导他就行了。”

秦跃失声道:“我不放心敏业。”

贺氏伸手抚摸着秦敏业的额头,道:“咱们的业郎是极好的,从来都不是只为自己活的那种孩子。他吐了血再把心里的郁结打开就没事了。”

秦跃到底没有过去,让李晶晶带着五个小孩子去了国公府。

“我娘的话都听到了,去了那边不许说业哥哥的事。谁说了过些天就不他去骊山打猎。”李晶晶在马车里再次嘱咐五个小孩子。

秦子峰紧张的问道:“晶姐姐,我大哥会不会死啊?”

李晶晶轻声呸了一口,道:“可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业哥哥长命百岁。”

六人到了国公府,五个小孩子生怕说错话,都紧紧的闭着嘴巴不吭声,反倒引起了大人们的关注。

邓氏派了贴身的奴婢又去了趟秦跃府里,回来后道:“业少爷吃了凉物腹泄,需养两天就能好。”

李晶晶知道这是秦慧淑为了保了她与秦敏业的名声,特意隐瞒了秦敏业为她吐血的事。

两家人坐了两桌用了午饭。李炳没有要走的意思,让秦雄晃带着去瞧看国公府的千里马、宝剑。李家人就在国公府午休了。

李晶晶与秦婉静睡一张床,因都有着心事,话比平时少了也不觉得。

李家人在秦家又用了晚饭。

邓氏从曲氏的口气里听出两家要有大喜的事,想到秦敏业突然间生病、秦跃夫妻及贺氏缺席,隐约知道是什么事,仍是压抑着喜悦不流露于外表。

李炳得了一对汗血宝马、三把宝剑,临出国公府时,仰视着大树一样高的秦雄晃,微笑问道:“秦大哥,我瞧着你家的静娘是个好的,想把她娶到我家当我的长孙媳,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太好了!”秦雄晃牛眼圆瞪,喜得合不拢嘴,鸡捣米似的频频点头,就差手舞足蹈。

李炳笑道:“明个我家请官媒到你家来提亲,交换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三日之内就把亲事定了!”

邓氏对这门亲事实是太满意了,竟是忍不住喜极而泣,赶紧谢过李炳与曲氏。

曲氏笑道:“我们家谢谢你生养了婉静这样的好妹子。”

曾经曲氏压根不想跟秦家联姻,对于孙女嫁秦家男、孙子娶秦家女都不同意,后来到长安半年多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观念一点点的转变。

李云青回到长安后通过李晶晶的介绍,又在家宴观察秦婉静,也是中意秦婉静。

这两日李炳回来给曲氏深说了两家的渊源,说通了曲氏,是以今个一起来秦府提亲。

邓氏心里的石头落地,眉宇舒展,亲昵的挽着曲氏的胳膊,道:“婶婶,以后静娘到你家去,你可要多担待些她。”

李晶晶同样挽着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的秦婉静手臂,道:“大嫂,恭喜你成为我家的人。”

秦婉静微抬头瞧着李晶晶,目光感激。她心里明白,李晶晶定是在李云青耳边替她说了许多好话。

“先生,我心里有许多话跟你说,今晚我就去你家。”秦雄晃恨不得今个就把亲事定了,生怕李炳、曲氏回府歇息一晚就变卦了,干脆厚脸皮跟着去了李府。

邓氏、秦婉静见秦雄晃这般上心,心里只有高兴。

李家人走后,邓氏赶紧的派人给秦跃及去了军营、长安书院的两个儿子送去口信,再三斟酌还是等着明个事情定下来再给邓王妃报喜。

李家人回到了李府,门奴禀报说是何敬焱从下午申时初一直等到现在。

李炳看到小徒弟,和颜悦色的道:“我一下午都在你秦伯伯府里,你应直接过去找我就是。”

何敬焱见秦雄晃在场,便问起了李老实父子与李云青何时回长安,把站在他身旁的吕道明急的出了一额头的汗。

李炳笑道:“最快也要十一月初。”

秦雄晃记得何敬焱的妹妹何敬淼到了婚配的年龄,虽是见不得人,可是堂堂从一品郡主。

当他第五次听到何敬焱说李云青的名字,忍不住道:“先生,不如我这就去找个官媒,把咱们两家孩子的亲事定下来。”

李炳瞧着秦雄晃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样,憋着笑摇头道:“天都黑了,总得让官媒晚上歇息。”

秦雄晃急道:“我多使些银钱,官媒巴不得呢。”

何敬焱心里咯噔一下,表情非常不自然,问道:“师父与秦伯伯联姻,不知订得是谁的亲事?”

秦雄晃骄傲自豪的粗声道:“先生的嫡长孙李云青与我家的静娘!”

何敬焱古铜色俊脸突然间绽放大大的笑容,朗声道:“这真是极好的亲事,恭喜先生与秦伯伯。”

秦雄晃见何敬焱是由衷的高兴祝福,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他也不是外人,憨笑道:“我怕夜长梦多,想赶紧请了官媒把这事定下来。”

何敬焱缓缓道:“师父,我记得大哥、大嫂跟前做事的洪老三夫人好像是个喜娘。”

“打铁需趁热。我们都是武官,做事利索些好!”李炳手指着何敬焱、秦雄晃,笑了几声。

李炳这就叫来洪老三,让他拿着李云青的生辰八字去住在长安城内交给刘喜娘,而后用马车把刘喜娘拉到秦国公府去正式提亲。

洪老三之前在长安城里近东市的巷子里有一个一进的宅院。

半年前,刘喜娘带着爹娘、儿女跟着洪老三来到长安定居,把旧宅院卖了,添了一千五百两银钱在比较偏僻离李府大概六里远的巷子买了一个二进的宅院。

在长安居住比在潭州开销大的多,刘喜娘的长子刘风要在长安书院读书,刘风与二女儿刘彩都到了婚配的年龄,三儿子洪潭进再大些也要在学堂里读书。

一大家子人光凭着洪老三的俸禄及李府的打赏,也能过活,只是刘喜娘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是想要过得更好些,便干起老本行。

洪老三通过关系疏通,刘喜娘通过考试得到了朝廷颁布了的官媒文书。

刘喜娘有了这个身份,只给有官职的人家牵红线说亲事,除去赚银钱,也认识了一些人。

这次刘喜娘更是荣幸的给李府保媒,非常的自豪高兴,决定不收李府的喜钱,并跟洪老三嘱咐了。

她到了秦国公府说明来意,把邓氏及急匆匆赶回来的秦朴康、秦安林喜得重重打赏二百两银钱,不收不让她走。

刘喜娘拿着秦婉静的生辰八字去了李府。

李炳亲自给两个孩子算了生辰八字,跟众人说是好姻缘很般配。

刘喜娘由李立领着威风凛凛的去了长安官府衙门,让值夜的官员去把专门管姻缘的官员叫来,用长安府的官印的两张婚书上面盖了章印,这门亲事就是定下来被官府认可。

刘喜娘再去秦国公府,将一张婚书呈给在大厅等待的邓氏,笑道:“忠烈夫人,恭喜您得了佳婿!”

“大晚上的劳烦你了。”邓氏喜气洋洋,比得知长子封了四品将军还高兴,让秦国公府的管家又给刘喜娘拿了吃食、布匹。

秦朴康、秦安林去跟在院子偏厅坐着等待的秦婉静报喜讯,兄妹三人自此都有了好姻缘,让邓氏终于放下心来。

当晚,邓氏带着三个儿女给去世五年多的秦楠上香说了此事。

那边秦跃夫妻得知了李炳给李云青向秦婉静提亲,自是替她与邓氏高兴。

贺慧淑跟用过面条汤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的秦敏业的道:“业郎,咱们家的静娘跟云青定亲了。”

秦敏业幽幽道:“恭喜他们。”

贺氏自是早就知道了此事,心里对秦婉静很满意。

贺慧淑挥手让秦跃出去,当着秦敏业的面跟贺氏轻声道:“有件旧事,我也是近日才从我爹那里得知。”

贺氏问道:“何事?”

贺慧淑道:“我大嫂的家族是北地几百年的邓族,虽是在北地被匈奴残害只剩下不多的族人,可是在长江以北的地方名声极好。”

贺氏点点头道:“是。我听云青说就是到了现在,邓族的人还是有很高的威望。”

贺慧淑低声道:“多年前还是开朝时,李叔叔说服邓族幸存的人扶持何家,何家为了使这层关系巩固,就跟邓族联姻。”

贺氏道:“我知道此事。”

秦敏业睁开眼睛凝视着贺慧淑。

贺慧淑挑眉道:“我大嫂跟何立定亲。何立却是娶了欧阳氏为正妻,让我大嫂当平妻被直接拒绝。邓族的人为此事认为何家背信弃义,不值得扶持。何家当时势力不大,若是失去邓族的支持,便无法在长江以北的地方得到民心。”

贺氏与秦敏业听得心跳加速。

联姻看似简单,实则能关系到政局。

贺慧淑略显激动的道:“这个时候,李叔叔刚说服我爹归顺何家,一起从南地回到北地。李叔叔得知此事非常气愤,罚了何立一年不能带兵,而后跟何家的几位将军商议,想让他们家里品性好的嫡子娶了邓氏,岂料几位将军怕因此得罪何立,还怕我大嫂是扫帚星克亲人、非完璧之身,没有人同意。”

她把秦跃支开,就是怕这头蛮熊听到这里为邓氏打抱不平,不冷静的要找当年的几位将军算帐。

贺氏骂道:“何立这个卑鄙小人,定是他四处散布谣言诋毁邓姐姐!”

“何立已下了十八层地狱,炸油锅过刀山穿火海,灰飞烟灭。”贺慧淑点点头,继续道:“李叔叔为此事发愁,只有找到我爹,将此事前后经过都说了,提议我大哥娶我大嫂。我爹从未见过我大嫂,可是最信任的就是李叔叔,认定李叔叔说的都是对的,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就带着我大哥去邓族提亲。”

贺氏感慨道:“原来当年邓姐姐与姐夫的大哥亲事里有这样曲折的事。”

贺慧淑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你、我、敏业算是。”

贺氏轻声道:“我没记错的话,最初从龙的两位将军是邓伯伯、田伯伯,他们当时都有嫡子未成亲。”

贺慧淑菀尔道:“可不是吗。你看李叔叔这回去北地可曾带着他们?”

贺氏笑道:“你可是说我爹狭隘,公报私仇?”

“这话可是你这个当长儿媳说的,我没有说。”贺慧淑拍了长子的手一下,道:“业郎可要给我做个证。”

贺氏又道:“难怪我爹当时把你许配给姐夫,原来是还秦伯伯的信任他给何家救急的人情。”

贺慧淑脸颊红了,道:“我与你姐夫就是孽缘。我求求老天爷,下辈子可不能让我再嫁给他。”

贺氏打趣道:“孽缘都生了四个儿子,要是良缘还不得生十个八个的?”

秦跃在外面站着,听到姐妹俩的笑声,以为长子想透通了,喜的大声道:“儿子,你莫难过,回头爹与你娘给你找个跟晶娘一样好的小娘。”

秦敏业立刻闭上眼睛。心说:这世上谁都比不了晶娘。

贺慧淑恼道:“这个蠢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害得老天爷这辈子让我嫁了这个蠢人。”

她与贺氏一直说着秘密的旧事,就是为了让秦敏业分神不再去想李晶晶,这下功亏一溃。

夜深人静,李府月清院院子里的石榴树旁边,一男一女正在低声说着话,不远处台阶上五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子并排坐着,都困得眼睛要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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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敬焱为晶晶尝酸涩 李炳再次保媒

何敬焱一袭青衫,气质如松,俊目凝视着眉眼如画美丽可人的李晶,声音轻柔,道:“我今个过来是想请你带着府里的两位大医师去白云观一趟,瞧看我那三个得了活死人病的将士。”

李晶晶已不是当年五岁能让他抱在怀里的小娘,如今十一岁,他这个外男就连单独相处、拉手都会遭人非议影响名声。

刚才他当着秦雄晃的面,不好说此事。

李晶晶心里失望,问道:“你那天说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她所站的位置,正好看到何敬焱的侧面,鼻子高挺,轮廓分明,再想到他穿盔甲的威武样子,真是异常俊朗,比前世所见过的国家仪仗队的军人都帅气。

何敬焱忙解释道:“那天不是为今个的事。那天是要向你道谢。你制的药救活了许多将士,助我军兵不血刃夺下了匈奴王宫、王都。”

李晶晶挑眉道:“一句谢谢就完了?”

何敬焱微笑问道:“那你要我怎么谢?”

李晶晶眨眨大眼睛,道:“等我想好告诉你。”

何敬焱余光瞟到五个小孩子互相靠着肩膀快要睡着了,柔声问道:“今个天色太晚,明早我来接你,你看如何?”

李晶晶摇摇头道:“不用我去,刘大医师去足矣。”

何敬焱定定望着李晶晶。

“你跟我爷爷学过医药术,我给你讲讲。”李晶晶被何敬焱炙热的目光瞧得低下头来。

何敬焱颇感兴趣的道:“洗耳恭听。”

李晶晶娇声道:“活死人病患者的伤势大多是在脑部,淤血堵住了神经,导致大脑缺氧无法向四肢传达信息,人没有了意识不能行动,只剩下了一口气。此病症需靠大医师用针灸术将脑内淤血化解开,用不着我去。”

何敬焱认真听着。

“焱哥哥,救人如救火,三位患者又是你麾下的将士,你这么关心他们,我岂能拖到明日去。”李晶晶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刘大医师今个就在府里值夜,我这就让他跟你去白云观。”

贺继业猛然间抬起头,大声问道:“姐姐,你要去哪里啊?”

李晶晶扭头笑问:“我去药院。你们要跟着去吗?”

贺继业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道:“我们当然得跟着去。”

李云飞、秦家三个小孩子都清醒过来,蹬蹬蹬跑上前,成了李晶晶的一串小尾巴。

李云霄去长安书院读书,再三跟孪生子嘱咐,绝对不能让外男单独跟李晶晶相处。

自此只要孪生子不读书,就跟在李晶晶身后。

何敬焱笑问道:“我给你们军用小弩可觉得好玩?”

贺继业立刻狗腿的跑到何敬焱跟前,拉起了他的手,仰着小脑袋笑道:“好玩的很。原来小弩是你送的。真是谢谢你哦。”

李云飞激动的道:“焱哥哥,听二哥说你是大英雄。你带我们去草原杀匈奴人。”

何敬焱声音温和,缓缓道:“山里的野兽厉害,匈奴人比野兽更厉害还有智慧。你们想要杀匈奴人,首先要学会打野兽。”

秦家三个小孩子叫着要去骊山打猎。

何敬焱望向走在前面的李晶晶婀娜的背影。

他在北地时就听说骊山打猎李晶晶救了邓十七郎的命,邓十七郎自此对她心怡,当时就不由自主的把此事牢记下来。

他现在再次想到此事,心里竟是有些酸涩,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李晶晶手里提着灯笼,等着何敬焱走上来,道:“我与芸娘、素娘、静娘都说了好几回三家去骊山打猎的事,府里一直有事,拖到现在都没去成。他们五个小的对我意见大的很。”

何敬焱目光期盼,问道:“后个你若有空,我带着你与他们五个去骊山打猎,如何?”

“晶姐姐答应吧。”

“姐姐带我们去吧。”

“姐姐答应焱哥哥啊。”

李晶晶心里有些欢喜,在五个小孩子的叫喊声中轻声道:“你跟我带着五个小的,肯定照顾不过来。”

何敬焱心里自责唐突了。

李晶晶是想着多叫几个人一起去,谁知听不到下文,以为何敬焱不喜欢人多热闹,便没有说话。

五个小孩子非常失落,在李晶晶跟前一个劲的央求。

李晶晶柔声道:“小叔叔马上要大婚,府里忙的很,等小婶婶进了门,咱们一起去骊山打猎。”

何敬焱心里深深的失落。

七人到了药楼,刘大医师连忙出相迎,李晶晶这就让他跟着何敬焱去了白云观。

吕道明见自家王爷板着脸心情不佳,以为是担忧三个将士的病情。

刘大医师到得白云观,立即给三个将士诊断,使用银针术先后将他们扎醒,而后给他们吃下李晶晶制的药。

观里的十几位大医师闻讯赶至,新眼目睹物全部过程。

有一个擅长银针术被医术界同行称为“九针活”的道长大医师,目光闪烁,开口问道:“刘兄弟的银针术手法瞧着眼熟,不知师承何人?”

刘大医师如实答道:“我的第一个师父是贵教的大医师,第二个师父是潭州书院的王大医师。”

“九针活”道长大医师恍然大悟道:“王大医师在宫里当太医时,银针术闻名长安。你能得到他的衣钵,真是福气。”停顿一下,却是肃容高声道:“我认为你没有出师!”

多年前王大医师在长安时银针术就压着九针活道长大医师。

如今王大医师的徒弟刘大医师来了长安,九针活道长大医师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压着。

九针活道大医师要借着这次的机会揭露刘大医师的银针术差。

刘大医师缓缓道:“请你赐教一二。”

九针活道长大医师瞪眼道:“王大医师没教过你,活死人患者多日不能进食,导致心脉身体衰弱,经受不起银针刺穴会毙死吗?”

刘大医师自是不会解释,他敢如此胆大的用银针术给活死人患者刺大穴,是仪仗着李晶晶制的药。

“不错。”另位一位大医师没好气的道:“以为来了个高手,岂料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夜深人静,一点声音就能传得很远。

三位患者的十几位家眷老人妇人孩子就站在外面焦虑的等待,将医室里面众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自是失望之极痛声大哭。

刘大医师冷声道:“二位道长刚才为何不说?”

九针活道长大医师继续高声道:“你是王爷请来大医师,我们以为你救治人的手法跟我们不同,得看过了才能表态。”

刘大医师挥手道:“你们看过也表态了,现在可以走了!”

他连着施展三次银针术,每次都是连刺患者几十处大穴,体力透支,没有功夫再跟这些人斗嘴舌玩心计。

九针活道长大医师等了半天,没听到何敬焱发话,便道:“那我们都走,这里看你如何收场!”

他与十几个大医师拂袖离去。

何敬焱见刘大医师微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就让吕道明去跟外头患者的家眷解释,让他们先到隔壁屋子等候。

“不行,我要与娃见娃他爹最后一面。”

“求您省省好,让小女子送夫君最后一程。”

“我的儿,你真的好命苦,这么年青就要去了。老天爷,你为何不开眼,收走我儿的命,却让我这个老婆子活在世上?”

十几位家眷的痛哭声闻声难过。何敬焱亲自出来安慰他们。

刘大医师就在观里医室看护三位患者,寸步不离。

半日后三位患者脱离危险期,刘大医师宣布他们再养两日便能回家去。

那些大医师一直派弟子盯着这里,得知此事异常震惊,过了两日亲眼看到三位患者被何敬焱派人用马车接出观去,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九银活道长大医师十分羞愧,亲自带着重礼去刘大医师家里陪罪。

刘大医师觉得此人阴险,不想深交,收了礼物没有应邀去白云观切磋银针术。这些是后话。

且说一大早秦雄晃从李府直接去了皇宫上早朝,迫不及待的将两家联姻的事说了出去。

邓镜道声喜之后,目光有些黯淡。他与秦雄晃斗了几十年,到老了官职、儿孙成就都不如。

众位官员有的贺喜,有的嫉妒,还有的不看好这门亲事。

李秦两家联姻的事很快传到后宫,正在接受妃嫔请安的慕容英听到此事,心里微涩,笑道:“这门亲事极好。”

胡贤妃阴阳怪气的道:“近日长安定亲的人数俱增,可是小娘们都怕入宫选秀,不愿意做我们皇室的人?”

慕容英肃容道:“几万将士在北地出生入死几年,终于凯旋返家,自是赶紧把亲事办了。这是人之常情。”

胡贤妃讪笑道:“姐姐,陛下曾在朝堂上说大军凯旋之后就进行选秀。”

“你是觉得后宫的人不够热闹,还想多些人进来陪你?”慕容英怀着孕精神不佳,匆匆打发了妃嫔,就去了偏殿,左思右想把心静下来,等着何冬下朝,就去了宣政殿跟他商议选秀的事。

另一座宫殿里几位公主正坐在一起议论李秦两家联姻,心思各异。

皇室的郡王当中只有嫡长子身份才能继承王位成为王爷。

李炳是一字并肩王,李云青随着晋升为一字并肩王世子,将来便是王爷,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非常尊贵。

李家家规极严,人口简单,曲氏、李老实、贺氏、李去病都是温和的长辈,这样的家庭,小娘都愿意嫁过去。

秦婉静以后是世子妃,将来就是一字并肩王妃。

几位公主无论嫁给谁,都不会能成为王妃,没有秦婉静嫁的好,这让她们心里如何能平衡,想来想去,妒忌之余深深担心亲事,一起去找了何义芸探口风。

何敬莲阴声道:“秦婉静容貌比不上我,身份比不得芸娘尊贵,竟是成了王爷世子妃。”

何敬梅幽幽道:“不知父皇、母后怎么安排我们的亲事?”

何义芸心里很烦,不想说话。

且说邓王妃得知李秦两家联姻,她的外甥女秦婉静与李云青定了亲事,只道是自己的女儿跟李家无缘,心里很是为邓氏母女高兴。

何敬芙失落之余,微笑道:“恭喜静娘嫁给云青世子。”

李炳夫妻、贺氏母女到了融王府,邓王妃与何敬芙向李家人道喜。

邓王妃坐了主位,请了李炳、曲氏坐了左侧下首第一位。

李炳和颜悦色道:“多谢贵府雪中送炭帮助我家渡过难关。”

“先生太客气了。”邓王妃跟李炳早就认识,她的夫君何融与李炳关系也不错。

李炳指着何敬芙,笑道:“你与融老弟的小女儿芙娘,比我的晶娘大几岁?”

“芙娘今年十七岁,比晶娘大六岁。”邓王妃心里轻叹一声,李家李云青已定亲,李云霄只有十一岁太小了。

贺氏特意道:“爹,芙娘性子温柔,是个极好的。目前她还没有定亲。”

曲氏瞧着何敬芙低下头以为害羞了,柔声道:“不知谁家有福气能娶到芙郡主。”

邓王妃感慨道:“芙娘是我最小的女儿。我与我们王爷最大的心愿就是给芙娘寻门好亲事。”

李晶晶朝李炳眨眨大眼睛,道:“爷爷,邓姨与芙姐姐那些日子常去庆叔叔府里安慰我们。芙姐姐性子温柔,平易近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手红也是极好。”

何敬芙谦虚的道:“晶娘,我哪里有你说这般好。”

李炳道:“邓弟妹,我认识一个小郎,名叫白凡依,今年大概二十岁出头,是洛阳白族嫡系子弟,如今在北地青城任长史,是一方主官。”

邓王妃惊诧问道:“白凡依不就是本朝第一界状元吗?”

李炳面带笑容,点点头道:“正是。原来你知道这个人。”

几百年家族人口繁多,子弟参差不齐。

白族的嫡系子弟近百人,这位白凡依能考中状元,又被朝廷任命为非常重要城府青城的主官,自是极优秀。

邓王妃按住心头喜意,道:“长安城谁人不知他。”

何敬芙自是听说过白凡依的名字。

当年此人的名头比殿试怒说何冬的探花郎狄玉杰还响亮,只是中了状元之后立刻去了北地当官,一下子淡出朝堂,现在才知道他竟是当了青城长史。

李炳郎声道:“依郎族里的长辈与我关系不错。他的堂伯是我家青郎的授业老师。他家的长辈托我回到长安给他寻门好亲事。”

曲氏目光崇拜望着李炳。

贺氏知道白族派出大儒教李云青读书,可是不知还托李炳给优秀的嫡系子弟寻亲事。

前些天白族没有上奏折替李家说话,看来是通过白凡依知道李炳并没有出事,所以按兵不动。

邓王妃目射精光,瞧了一眼坐在旁边低头害羞的何敬芙,略显激动的道:“先生,不知白凡依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炳一字一句道:“依郎的爹被匈奴人杀害,他生母在他七岁时病逝,他是吃白族百家饭长大。”

“原来他竟有这样凄惨的身世。”邓王妃目光怜悯,又问道:“他今年二十岁出头,一直未娶,那身边可有侍妾通房?”

李炳摇头道:“没有。”

邓王妃面露喜色。

何敬芙这回是真的羞红了脸颊。

李炳却是肃容道:“只有一点,依郎要在北地任职满五年才能离开,若是芙娘嫁给他,要么去北地,要么在长安等他五年。”

邓王妃起身向李炳鞠躬行礼,道:“多谢先生说这门好亲事,我这就回府给我们王爷写信商议,最多一个月给您答复。”

李家人走后,将近中午邓氏与秦婉静特意过来报喜。

“妹妹,我有事与你商量。”邓王妃激动的把邓氏叫到偏厅单独说了李炳保媒的事。

邓氏惊喜道:“先生竟是给我们芙娘说了本朝第一届的状元郎,还是几百年家族洛阳白族的嫡系子弟。这样的亲事你还不赶紧答应,回头先生等不急了说给别人府去。”

邓王妃笑道:“先生可是说一不二的国士。我说了一个月之内回复他。”

邓氏神色诡异,问道:“姐姐,你可曾细想过,先生这样的人为何会保媒?”

邓王妃低声道:“这里头的意思深了。陛下定是赞成皇家子女与几百年的大家族嫡系联姻。”

邓氏轻声道:“之前有盼郡主嫁到狄族,如今先生给芙娘保媒,想让她嫁到白族。”

邓王妃搂着邓氏,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心里头明白,这门好亲事先生应该原本是要说给海王府的秀娘,只因海王府的所作所为让先生失望透顶,这才说给我的芙娘。”

邓氏点点头道:“我想给姐姐提醒的就是此事。”

且说这日李府来了一名体型清瘦六十多岁的正五品太监李公公,带着四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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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晶晶求婚姻自主权 李炳再收一徒

李公公给李晶晶送来护国公主的朝服、首饰、令牌,而后呈上两本明黄色小册子。

李晶晶打开瞧看朝服,一年四季八件,每季两件,一件紫色、一件明黄色,都是端庄大气高贵的长裙,裙上的图案不是凤凰而是四爪金龙,比几位公主的朝服更显威严。

金镶玉的令牌上正面精雕细刻着一只飞翔的金龙,反而四个字:护国公主。

两本小册分别是朝规与护国公主的福利及义务。

李公公是开朝皇宫默默无闻的旧人,后来被何冬提拔当了亲随,成了皇宫的红人。

后来李公公年龄大了,何冬体恤免了他御前侍侯,给他寻了个偶尔给皇室人传旨的轻松差事。

李公公是历经两朝皇宫的老人精,懂得比妃嫔多得多。

李晶晶正好有些事要请教,客气的请李公公吃茶坐下说话。

李公公不敢托大始终站着,精神奕奕,激动的道:“纵观上下千年,在您之前总共才出现过两位护国公主。”

李晶晶和颜悦色笑道:“请公公继续说下去。”

李公公见便道:“第一位是一个女将军,她辅佐了第一个朝代开国皇帝登基。第二位是开朝第四任皇帝的义妹,她辅佐太子登基。两位都是名垂青史,长安城府童叟皆知。”

李晶晶立刻肃容道:“承蒙陛下器重,竟是封了我当护国公主。我此生定效忠陛下,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李公公心里暗赞李晶晶大气知礼,接着给她讲起了两本小册。

“您的品级与皇室嫡公主一样,然您能够上朝堂参议国事,还能替陛下到军队、民间巡视。”

“王爷的亲兵人数编制在长安城府是五百,在外地城府是三千。您的亲兵人数编制参照王爷。”

“您在朝堂上话语权等同于本朝的王爷。”

李公公说了整整一个时辰,李晶晶听的心潮澎湃。

李家前些天曾陷入绝地,那时李晶晶就想着一定要培养一支精兵以备不测。

现在李晶晶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成立亲兵队,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李公公临走时,呈上一张纸,恭敬的道:“您之前向陛下上了奏折将浏阳县退给了朝廷。陛下昨日让户部拟了一个名单,让您三日之内在这几座城府、县城里选一座当封地。”

李晶晶这就拿着纸去月静院,把李炳请到了书房,问道:“爷爷,你看临潼县、礼泉县、漯河府、南阳府、延州,我选哪个做封地好?”

临潼县、礼泉县都在长安附近,不同的是临潼隶属长安,礼泉县隶属陕西道。

漯河府、南阳府是城府,面积比州略小些,隶属河南道。

延州就是现在的延安地区一带,隶属陕西道,土壤呈黄色是高土高坡,黄河从此流过。

李炳拿着纸瞧了几眼,是何冬的亲笔字迹,笑道:“陛下可有给你护国公主府?”

李晶晶这才想起公主府的事,刚才李公公压根没提,那肯定就是没有,高兴劲都少了些,嘟着嘴摇摇头,道:“没有。陛下一向抠门的很,除去朝服就给了我两个小册子一张纸。”

李炳手指着漯河府、南阳府、延州,道:“陛下即是没有给你赐公主府,那你就选个城府当封地,从封地得了银钱自已盖一座当嫁妆。”

李晶晶目光探究,没好气道:“爷爷,你联手陛下坑我?”

李炳目光委屈,道:“我的晶娘,我们怎会坑你?”

李晶晶秀眉一挑,高声道:“漯河府、南阳府十年有八九年发洪水,百姓都逃到长安来了。延州的土壤差农作物生长慢,百姓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得了任何一座当封地,都得自掏银钱养百姓。你们不是坑我是什么?”

李炳表情委屈,解释道:“晶娘,你冤枉我了。我一直在北地,不知道这三座城府境况如此。”

李晶晶气呼呼道:“你掌握本朝各地讯息,能不知道各府的情况?狡辩!”

李炳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道:“我真是不知晓此事。”

“骊山归临潼县,我就要临潼县了。”李晶晶瞪了李炳一眼,从他手里抢过纸生气的要走,嘴里嘟喃道:“以后要什么药都没有了。”

李炳忙道:“陛下这回做的着实不大气,我得去找他,让他给你补偿。”

李晶晶恼得要跺脚,扬起手里的轻飘飘的纸,道:“陛下根本什么都没给我。你还好意思替他说补偿两个字?”

李炳摊开双手,问道:“那你想要什么赏赐?我这就去跟陛下说去。”

李晶晶一本正经道:“我要亲事自主权。陛下不能给我赐婚。我未来的夫君由奶奶跟我娘来定。”

李炳蹙眉反问道:“我可是你爷爷,你的亲事不让我来定怎么行?”

他可是几年前就暗示过某人,某人也一直等着。他不能失信。

李晶晶轻哼一声,嘟着小嘴摇头道:“你还记得是我爷爷,我以为你忘记了呢。”

李炳立刻面带笑容,柔声道:“我怎会忘记。”

李晶晶没好气道:“我以为你记得定朝与陛下,把家里人都忘记了呢。”

介于李炳有两次为了事业不要命的前科,她以后对他要药物不再有求必应。

“你们都住在我心里。我只要活着,永远不会忘记你们。”李炳说到这里,想起秦敏业为了李晶晶吐血病倒的事,目光有些探究望去。

李晶晶被李炳注视的有些心虚。

李炳低声道:“晶娘,你过了年就十二周岁,虚岁也十三岁。你娘在十三岁时已跟你爹成亲。”

李晶晶反问道:“您与我奶奶成亲时,你与我奶奶年岁多大?”

李炳肃容道:“我当时已参加了义军,身在乱世飘泊不定,不能太早成亲。你奶奶因为娘家父兄操持贱业,亲事拖晚了。你不一样。”

李晶晶摇头,有些胡搅蛮缠的道:“我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不想那么早嫁出去。我要留在府里陪我奶奶、我娘。你不想要我陪就算了,我自己养活我自己。”

“我自是愿意养了一辈子。可是你太出众,被许多小郎惦记,亲事越晚定变数越多。”李炳停顿一下,轻声道:“你姨家里的敏业等了你这么多年,被你拒绝现在还病着。”

李晶晶面色愧疚。

李炳见孙女怏怏不乐,心一软又道:“敏业年少,之前一帆风顺,这回受点打击也好。”

李晶晶眼帘低垂,轻声道:“我娘这几天都有去瞧看他,他已好多了。”

李炳压低声音问道:“你说心里话,可曾想过入宫当太子妃?”

“我从未想过。我才不要入宫,更不想当什么看上去很风光,其实非常累心的太子妃。”李晶晶抬头瞪眼,急道:“爷爷,我以为最了解我的人是你,原来我错了。”

李炳郎笑几声,道:“我就知你不愿意。我只是要听你亲口说。你说,宫里有什么不好?”

李晶晶扬眉道:“我不愿意入宫,就跟你不愿大早上去上早朝一样。”

李炳干咳两声。

他的确非常厌恶大早上的去上早朝,是以回到长安之后,还未参加过早朝。

何冬了解他的性子,给他册封的官职一字并肩王兼太师,无需日日上早朝。

“我听说你的庄子建得差不多了,给你送几个人、添些玩艺。”李炳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古书,将里面夹着的一个信封放在李晶晶手里,笑道:“我的好孙女,我怎会能忘记你。”

李晶晶打开信封瞧了里面的内容,心里高兴,外表却是不流露出来。

果然李炳以为李晶晶不满意,问道:“我的晶娘,你看还需要爷爷送什么?”

李晶晶立刻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你送我穿上等盔甲骑上等军马能以一抵十的亲兵四百五十人、武功高强的女亲兵五十人,期限一个月!”

李炳悔得恨不得咬掉舌头,气得大声道:“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李晶晶得意洋洋的道:“你在北地这几年哪回给我写信不是狮子大开口?好爷爷,我这是跟你学的。你觉得我是不是还没有出师,向你要得少了呢?”

李炳等李晶晶哼着小曲得意洋洋的走后,立刻把李立叫来,轻描淡写的复述了李晶晶的话,听得李立脑袋都大了。

“敬焱近来闲着无事,就让他帮晶娘做这些事去。”李炳的话一下子把李立给挽救了。

次日早朝,众位官员再次说起选秀之事。

何冬冷声道:“大战之后,国库空虚,朕没有银钱选秀。”

“陛下,选秀关乎皇室子嗣,是国之大事,不能不选。”

“陛下,选秀可以从简。”

胡族、刘族的官员与几十位官员执着劝说何冬。

这时,秦雄晃、梁国公出列请求何冬册封何义扬为太子安定民心。

那些儿孙曾在长安书院伏击过何义扬、李云霄的官员前所未有的齐心,一致反对。

“七皇子凶狠毒辣,岂能当储君?”“臣请陛下立八皇子为太子。”

何义扬若成了太子,日后登基定会找他们算帐。他们为了将来,绝对不能让何义扬当成太子。

何义珏与何义扬同样是开国皇后所出,今年只有五岁,若当了太子,至成年还有九年。

九年时间足够他们联手陷害何义扬丢了皇子位,或是把何义扬赶出长安去他的封地。

“立太子之事待议。”何冬脸色铁青,挥手直接让太监宣旨将临漳县赐给李晶晶当封地。

十几位官员出列联名上了奏折,“陛下,几位王爷早已成家立业,如今却仍是住在长安,按照朝规因离开长安到封地居住。”

“护国公主都有了封地,陛下应给几位王爷赐下封地,让他们去封地定居,彰显龙恩浩荡。”

何冬虎目射出寒光,冷声道:“此事明年再议。”

长安书院每旬最后一天休课,住的近的学子可以返家。

李云霄、何义扬下了课就立刻骑着千里马奔驰进了长安城回到李府。

李云霄问道:“我奶奶、我娘、我妹妹呢?”

奴仆答道:“回二少爷的话,老夫人、大夫人、小姐去瞧看二老爷的新宅。”

李炳同意李去病大婚之后搬到外面去单过。

何冬送上礼物——赐给李去病一座宅子当侯爷府。

宅子拥有两座五进的院子、四座三进的院子,面积不小,里面却是空的。李炳出银钱置办家具等。

这些天贺氏、李晶晶除去忙着操持李去病大婚的事,还要去看宅子。

曲氏能帮上忙的就是看宅子、带孪生子。

“小胖子,你跟我去找爷爷,今个一定要让爷爷答应收我做徒弟。”何义扬目光坚定,拉着李云霄去了书房,见李炳正坐着瞧看朝廷的官报。

前些天李炳刚回长安,何义扬就在这里足足跪了一夜要当他的弟子。李炳以“不孝爹娘”为由拒绝。

两小向李炳鞠躬行礼请安之后,何义扬跪下道:“爷爷,您的话我想通透了,我错了。我不该不孝顺父皇母后。我以后定会常去皇宫瞧看他们。”

李炳听何义扬肯叫慕容英为母后,放下官报,眼睛炯炯有神,问道:“你今个散学不直接去宫里却是来我家,这就是想通透了?”

何义扬不敢正视李炳能洞察人心的目光,低下头小声道:“之前我跟父皇、母后说了,您何时收我为徒,我何时回皇宫。他们允了我的。”

李炳不悦道:“你拿回宫威胁我?”

何义扬急忙抬头解释道:“爷爷,我绝对不敢威胁您。我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一定要让您收我做徒弟。”

李云霄跟着跪下道:“爷爷,孙儿求您答应小瘦子。”

李炳起身走到何义扬跟前,问道:“陛下欲立你为太子,你意下如何?”

这几天朝堂上最大的事就是立储,已经传到定朝各地,奏折雪片似的飞至长安。

长安书院师生人人知晓此事。

何义扬身为当事人,在这个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出人意料,没有进宫也没有求任何人相助,跟平素一样在书院里读书。

他的表现令何冬欣慰,却又担忧他不愿意当太子,是以托李炳来说服他。

何义扬反问道:“爷爷,我若当了太子,还能当您的弟子吗?”

“我不擅治国术。你当了太子,我收你做记名弟子。”李炳停顿一下,见何义扬眉头紧蹙,继续道:“然你不听陛下的话,就是不孝,我连记名弟子的名分都不给你。”

何义扬目光迷茫,问道:“只能是记名弟子吗?”

李云霄急道:“小瘦子,我妹妹也是药神赤灵子爷爷的记名弟子,她照样得到所有的古药方。”

何义扬目光清明,露出大大的笑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师父,我当太子。”

李炳笑着踢了何义扬一脚,骂道:“蠢小子,多少人要当我的记名弟子我都没同意,你竟然还嫌弃?”

何义扬欢喜的直接仰天大笑几声,扑上去抱着李炳大腿,高声道:“师父,谢谢你收了我这个蠢徒弟。”

李云霄起身在一旁喜道:“小瘦子,你终于如愿以偿。”

李炳双手扶起何义扬,收起笑容,肃容道:“你记住,日后只要不听陛下的话,我便将你逐出门去。”

何义扬赶紧应下。

李家人得知此事,纷纷向何义扬道喜。

李炳派人叫来何敬焱,又请了牛副院长当见证人,在府里举行简单的仪式收了何义扬为记名弟子,并特意将此事散播出去,让长安城权贵人士都知晓。

胡族、刘族的族长及少族长闻讯之后,立即秘密碰面。此次王族与前几次一样未曾来人。

“李炳这个天煞星收了七皇子为记名弟子,这是摆明了要辅佐七皇子当太子。”

“民心皆向李炳,此时我们不能与他硬碰。”

“七皇子若是当了太子,再娶了护国公主为太子妃,皇室联手李家,我们就无出头之日。”

“绝对不能让护国公主当上太子妃。”

“护国公主明年才十二岁,今年选秀不够年龄。”

“我们一定要让陛下在年前结束选秀!”

同一时刻,李炳带着何义扬进了皇宫,在宣政殿见到了埋身奏折海洋的何冬。

何义扬恭敬的行礼鞠躬道:“儿臣见过父皇。”

何冬忙将手里奏折放于一边,仰天大笑几天,很是欣慰的点点头,道:“扬郎,你终于入了先生的眼。”

“陛下,七皇子向臣承诺会做一个好储君。”李炳上前行礼被何冬双手扶起。

君臣飞快的对了一个眼神。

何冬问过何义扬在长安书院的生活情况之后,从奏折里翻查出一本,交到他手里,微笑道:“礼部呈上来秀女的名册,你从中选一人。”

定朝的朝规,皇室三年一届的选秀,五品以上官员家里满了十二岁未订亲事身体康健的小姐都能参加。

何义扬非常想把名册丢在地上痛踩几脚,可是由不得性子,只能打开一目十行的看着。

邓芸、田素素、王烟雨、刘丽清、胡雪岚的名字赫赫在列。

如果欧阳家族不谋反,欧阳秀、欧阳红的名字也会在其中。

他看完所有的秀女名字,心里莫明烦躁焦虑,恳求道:“父皇,儿臣年龄还小,不想大婚,能不能再过几年。”

何冬缓缓道:“你已成年,又将是储君,必须尽快大婚,早日拥有子嗣。”

何义扬耷拉着脸,将名册合上放在书桌上,低头说了一个令两人出乎意料的小娘名字。

何冬望向李炳,见他表情古怪,问道:“先生见过此小娘?”

李炳点点头,怀疑何义扬的审美观出了问题,心里很是纳闷,慎重的问道:“你确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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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义扬封太子得三妃 义珏身份揭晓封公主

何义扬毫不掩饰情绪苦笑,口气竟是有些沧桑,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我不想大婚。我娶了谁都不会高兴。好歹她喜欢我,嫁给我她会高兴。两个人总得有一个高兴,不然整天相见,日子过得太累。”

何冬非常理解何义扬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端端的喜事被你说的如此伤感。”

李炳原以为何义扬会闹着要娶李晶晶,竟是根本没有提起,看来要么没有开情窍,要么就是当李晶晶是亲生妹妹。心里松了一口气。

当晚,何义扬留下来夜宿东宫。李炳则与何冬商量几件大事至子时方回李府。

次日一大早,王府正门大开,李炳身着紫色绣四爪金龙一字并肩王袍,持御赐两尺三指粗凹面金锏,骑着白色神骏千里马入宫参加早朝。

李炳自北地返回长安之后,此次是第一回上早朝。

他从皇宫东正门进入,在此等候一刻钟的何敬焱迎了上来,跟在他身后。

大多数的文武百官已在宣政殿大殿候着,见到李炳、何敬焱,立刻猜到今个早朝将有重要的大事发生。

几十位官员恭敬的上前跟李炳、何敬焱行礼,未说几句话就听得太监阴阳怪气的高叫声,“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立刻按着品级高低站于两侧跪迎何冬,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何冬大步流星进殿时,文武百官跪地俯首,偌大的宫殿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到,气氛明显比往常更加压抑紧张。

李炳站于左侧第一位,何敬焱站在他对面右侧第一位。

何敬焱待十几位官员禀折完各地的一些政事,出列揭发六位正四品以上官员贪污受贿杀人放火鱼肉百姓,拿出了几百张受害人按了手印的供词。

六位官员官职最高的是开国侯贺山。

之前此人为了给嫡孙贺晃明报仇,要置李云霄于死地,早朝上口说撞柱威胁何冬,这几日为了阻止何义扬当太子,朝堂上蹿下跳,在民间放出谣言。

他有一妻十二妾二十几个通房,老妻是个娘家地位低温柔贤慧的女子,压不妾室通房,庶儿庶女一大堆。

他的儿孙都没有出息,只是当年得何冬信任风光时,娶了刘族嫡女当长儿媳,后来的嫡长孙媳是欧阳族嫡女。

府里的没有什么进项,一大家人要张口吃饭,还要过奢华的日子。

他仗着当年从龙的功劳不惧朝规,允了长儿媳、长孙媳打着府里的旗号在外地各城府放印子钱。

印子钱一放就是十几年,府里上下都知晓,就是外面的人也清楚。

何冬体恤贺山府里人口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料到贺府竟是猖狂到在外地弄出几十条人命,还联合当地的官员把事情抹平。

今年贺山的孙子贺晃明要杀李云霄,真正触碰到何冬的逆鳞,对贺山下了撤勋的决心。

后来李炳大军凯旋归来,贺山竟是带头阻止何义轩当太子,把何冬气得七窍生烟。

何冬喝道:“将他们官服脱了!”

十二位御林军得令快跑进来将六位吓得瘫倒在地面色惨白的官员拖到大殿中央,当场摘掉他们的官帽,脱掉他们的官服。

李炳不紧不慢的高声道:“陛下,此等祸国祸民的贪官留下性命就是糟蹋粮食,微臣这就将他们打死以儆效尤,可好?”

何冬大手一挥,道:“准奏!”

李炳快步走上前,持凹面金锏上前,低喝五声,出手五次,金锏落下便结束一个贪官的性命,最后一个就是贺山。

贺山身负高强武功,用尽全力挣脱御林军的桎梏,双手抬起要握住凹面金锏,被李炳一脚踢中右臂腋窝,痛得惨叫倒地打滚。

李炳上前两步,俯身一锏击去,打得贺山脑袋开花,当场毙命。

何敬焱杀人般的眼神扫过这几日激烈反对立何义扬为太子的官员,在他们的脸上瞧到了无比的恐慌与畏惧。

御林军在文武百官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将六具尸体拖出了大殿。

李炳收起染着鲜血的凹面金锏,走到原位跪下,高声道:“七皇子乃开国皇后所出,文武双全,睿智仁义,臣恳请陛下立七皇子为太子。”

何敬焱跪下朗声道:“臣附议!”

秦雄晃、邓镜、梁国公、尚尚书等人紧跟着附议。

这些天一直保持沉默的户部尚书王森及王族的几位官员出列附议。

随后被吓破胆的几十位文官为了保住性命只能附议。

胡族、刘族的官员见此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心里无比憋屈担忧,畏于李炳凶恶,不得不跪地同意。

何冬面露微笑,当即派太监宣读早就写好的千言圣旨,册封何义扬为太子,旨意最后竟是册封了一位太子妃、两位太子侧妃,并宣布即日大婚。

“邓氏有女邓芸,容貌清丽,气质端庄,兰心慧质,孝顺长辈,特此封为正一品太子妃。”

“董氏有女董敏,聪慧过人,册封为从二品太子侧妃。”

“胡氏有女胡雪岚,容貌秀美,册封为从二品太子侧妃。”

三女有邓芸与董敏都是武官派,只有胡雪岚是文官派出自胡族。

胡雪岚的生父刑部尚书胡凯就在大殿之上,听得自家的嫡女封了太子侧妃,日后便是皇妃,若诞下子嗣,就是公主、王爷,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嘴角上翘非常得意。

何义扬的三妃当中没有刘族的女子,刘族的几位官员气上加气。

王族的王森听到没有王烟雨的名字,倒是松了一口气。

王森不愿意王烟雨入宫,倒不是瞧不上何义扬,而是以王烟雨的性格,无法在皇宫生存。

王森的生母云氏更是不会让嫡孙女步了嫡女的后尘进皇宫跟一群有着蛇蝎心肠的女子恶斗一生。

大多数文官派众位官员听到太子妃不是李晶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礼部尚书空缺,目前礼部职位最高的官员就是礼部侍郎。此人心里清楚一妃两侧妃的名字都出自选秀的名册。

原本礼部是想着皇室选秀,除去给何义扬、郡王选妃,还想往何冬的后宫及众位王爷王府送进秀女。

如今何义扬的亲事就这么快刀斩乱麻似的定下来,选秀的事应是不会举行,那么各大家族想往后宫、王府塞人的目的无法达到。

李炳唇角勾起与众位目光惊诧的官员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何冬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道:“册封何义珏为八公主。”

“八皇子竟是位公主?”

“陛下与皇后娘娘竟是将天下人都骗了。”

“难怪陛下坚持要立七皇子为太子,原来八皇子根本就是个公主。”

除去李炳面带诡异笑容,文武百官包括何敬焱都异常吃惊议论纷纷。

之前千方百计阻止何义扬当太子,推荐何义珏当太子的几十位官员面呈土色,个个被真相打击的呆若木鸡

他们从一开始就掉入了何冬、慕容英挖的陷阱,如今成了本朝建朝以来最大的笑话。

一名太监出列高声喝道:“肃静!”

何冬冷笑道:“义珏自幼身子不好,朕便将她当成小郎来养。朕从未在朝堂上说过她是皇子。”

已跟何冬做了亲家的邓镜立刻出列,高声道:“臣记得当年八公主未满月时,陛下就在早朝上说过,八公主绝对不能封王。”

何冬目光嘲弄,俯视那些被此事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撞墙死去的文官,点点头道:“不错。小八是公主,自是不能封王。”

李炳出列道:“陛下,您的五位公主已成年,恳请陛下给她们赐婚。”

他说的五位公主是二公主何敬蓉、三公主何敬梅、四公主何敬丹、五公主何敬莲、六公主何义芸。

二公主何敬蓉是刘族刘美人所出。何敬蓉今年已是二十一岁,定朝同龄的女子早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

三公主何敬梅的生母是王族的王淑妃。何敬梅今年二十岁,已经成年四年了。

四公主何敬丹的生母是已经彻底失了势欧阳家族的欧阳美人。何敬丹今年十九岁,如今在六位公主当中势力最弱,连何敬蓉都不如。

五公主何敬莲是胡贤妃的女儿。何敬莲容貌绝色,今年十九岁。

六公主何义芸是最尊贵的嫡公主,正是二八芳龄十六岁,今年刚成年到了婚配的年龄。

朝堂、民间对五位公主的亲事关注度不亚于何义扬及各位郡王。

何冬一本正经道:“朕寻思许久,给五个女儿都寻了门好亲事。宣旨赐婚。”

仍是刚才的那位太监出列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在文武百官各异的目光中大声宣读。

头一个念的自是嫡公主何义芸,何冬把她下嫁给天策上将兼国公秦雄晃的嫡三孙,也就是本届科考状元秦敏业。

秦雄晃未料到何冬将最宠爱的六公主何义芸嫁到秦家,自是喜得合不拢嘴,差点没当众狂笑出声。

二公主何敬蓉仍是嫁到了母族刘族,二驸马是比她小七岁的表弟刘坤。

三公主何敬梅的驸马是几百年大家族云族嫡系的嫡子云子明。这门亲事是云氏找云族长商量定下之后禀报给何冬。

四公主何敬丹下嫁给来自南地出自贫寒本届的探花郎许声。四驸马今年十六岁,比她小三岁。

五公主何敬莲的驸马是母族胡族的嫡子,就是她嫡舅胡凯嫡二子胡云峰。

之前三大家族联手何立谋逆,胡族族长出卖欧阳、刘族,向何冬通风报信。

事后胡族族长向何冬邀功,想要胡云峰尚了嫡公主何义芸,谁知今个圣旨胡云峰竟是尚了胡族庶女所出的何敬莲。

胡族的少族长胡凯自是生气,好在刚才他的嫡女被册封为太子侧妃,说明胡族得到的圣眷比刘族、王族多,心里稍微平衡。

李炳郎声道:“恭喜五位公主都嫁了好儿郎。”又道:“臣请陛下给五位公主赐下府邸与封地。”

何冬大方的允了,挥手让太监宣旨。

何义芸的封地离长安最近是陕西道的礼泉县。

何敬蓉的封地是河南道的骡河府。

何敬梅的封地是陇地天水府的清水县。

何敬丹得的封地是延州。她的母族欧阳家族已衰败,何冬仍是赐给她封地。

何敬莲得了河南道的南阳府。

“陛下万岁万万岁!”众位大臣自是再次恭喜五位公主深得圣宠有了府邸与封地。

只有李炳知道五位公主的封地除去清水县,其余的都是李晶晶选剩下的。

陇地贫穷,然天水府的清水县是富裕之地,土地资源丰富,土壤类型多,植物资源丰富,还拥有矿藏。

何冬把清水县送给何敬梅,正是向近年来没有跟胡、欧阳、刘族同流合污的王族示好。

早朝还未散去,一件件的大事就由宫人的嘴巴传到了后宫。

众位妃嫔先是羡慕妒忌慕容英的儿子当了太子,而后言语之间嘲讽挖苦她心思极其深沉,竟是隐瞒了何义珏的性别整整五年。

慕容英在这个时候,正式宣布怀了龙种,再次以绝对得到圣宠的势头压住了所有妃嫔。

东宫书房,何义扬仍是为昨晚选秀的事心烦,正在练大字磨心境。

林海兴冲冲的进来,跪下喜道:“主子,恭喜您被陛下册封为太子。”

何义扬头都不抬,面无表情的道:“小林子起来说话。”

林海无比激动的道:“太子,陛下给您册封了一正妃两侧妃,即日完婚。”

何义扬猛地抬头,将笔丢在桌上案,问道:“三女都是谁?”

林海瞧不到何义扬有半点喜色,哪敢站起来,斟酌着语句,缓缓说了一正妃两侧妃的名字。

何义扬气得一拳打在桌上,怒道:“父皇骗我!我昨个只说了董敏,根本没说邓大嘴巴与胡家小娘。他们怎么一下子让我娶三个?”

李家的家规甚严,不准男子娶平妻纳贵妾。

他一直以李家家规的要求自已,跟李晶晶、李云霄不止一回夸下海口此生只娶一个。

今个何冬竟是一次给他三个媳妇,让他日后哪还有脸去李家。

他想到李云霄曾经戏言让他娶好几个小娘,当时义正言辞的否定,而如今却要娶三个,顿时心里无比的憋气彷徨。

林海低头轻声道:“只有太子妃是娶,两位侧妃是纳。”

何义扬目光抑郁望向窗外,自语道:“大婚之日,我就离了皇宫叫上小胖子去北地。谁爱娶她们谁娶去!”

“太子,您可千万别离开长安。”林海吓得出了一头汗,跪着往前至何义扬身旁,双手抱着他的大腿,用快要哭的声音求道:“皇后娘娘只有您一个儿子,芸公主、珏公主只有您一个兄弟,她们在宫里头能支起腰杆,可都是靠着您。”

书房里只有主仆两人,林海说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何义扬。

“小林子,你称义珏什么?”

“太子,陛下册封您嫡亲的妹妹为公主。”

何义扬失声道:“义珏不是小郎吗,怎地变成了小娘?”

林海忙解释道:“陛下说是珏公主幼时身子不好,就当成小郎养着。可是奴才觉得真相是陛下与皇后为了您在潭州养病不被有心人伤害,这才对外谎称珏公主是皇子。”

何义扬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林海再接再励,道:“您细想想,当年皇后怀孕不久就将您的姥姥、姥爷从潭州召走,对外做出弃您不顾的姿态,而陛下为了保护您的安全,从长安调了两千军队去潭州书院,后来又给您请了狄大人与胡院长当您的师长。”

何义扬心砰砰的跳,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

当年慕容英召走丁素然三人,他恨透她,也恨着还未出生就夺了母爱的何义珏,连着何冬的信也来一封烧一封。

谁知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他正如师父李炳所说是个蠢人。

“小林子,随我去见义珏。”何义扬这就带着林海去了慕容英所在的立政殿。

“太子,皇后正在接见妃嫔,八公主在后殿的花园。”早有两名大宫女在殿门外候着,就是为了等何义扬,立刻把他带到了立政殿的后花园。

穿着玫瑰红色艳美长裙的小人儿正在咯咯笑着荡着高高的秋千,瞧到何义扬,立刻喜的大声叫道:“哥哥,你来瞧我了!”

何义扬快步走上前,不错眼珠子的瞧着在空中飞荡的小人儿,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妹妹,我也有妹妹了!”

他代替了两个大宫女站在何义珏身后推秋千,推了一刻钟,又担忧的问道:“妹妹,你累不累,歇一会可好?”

“我一点都不累啊。我身子一直好的很,以前我脸上涂的是药汁。”何义珏奶声奶气带着无比欢悦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她终于可以穿漂亮的长裙,戴精致的发饰,能在宫里到处走动,还吃许多的小点心都不怕被人瞧出是小娘。

何义扬眼角湿润,正要开口说话,瞧见何义芸身边的大宫女明珠急匆匆快步走来。

明珠面色苍白,目光十分焦虑担忧,跪下道:“太子,皇后请您带着八公主这就去瞧看我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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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皇后苦心教导儿女 慧淑知喜讯痛哭

何义扬抱着小脸肌肤白嫩身上香喷喷的何义芸快步走出立政殿,问道:“我芸姐出了何事?”

明珠低声道:“陛下给我们公主赐婚,驸马是秦国公的嫡三孙秦敏业大人。”

何义扬面色微笑道:“敏业哥哥人极好,这门亲事是好的。”

他在潭州李家住了五年,秦敏业常去李家,跟他很熟。

他心说:能被我贺姨定为女婿人选的敏业自是不差。特别是他为了给贺家正名,竟敢在殿试向我父皇求证,这份胆量仁义就比过了许多少年俊杰。

明珠忙道:“我们公主最讨厌的就是秦家人。当年秦国公先后为嫡长孙、嫡二孙求娶过我们公主被陛下拒绝。我们公主嫁过去,怎么面对两位大伯子?”

何义扬不知其中有这样的事。

兄妹两到了何义芸的宫殿的后院,何义芸正穿着一套青葱色短衣长裤在几棵叶子微黄的竹子旁边舞剑。

她面红耳赤,满头大汗,粗眉紧蹙,美目圆瞪,看上去舞剑,其实是胡乱的猛砍竹子泄愤,碎竹叶竹枝落了一地。

何义珏张开小手臂,欢快的高声道:“姐姐,抱抱!”

何义芸自从得知自己要下嫁到秦家,就脑袋嗡嗡作响,胸膛要气炸了,什么都听不进去,银珠跟她说何义珏被册封为公主也没听进去。

她余光瞟到何义珏穿得是裙子,以为是闹着好玩。若是以前她肯定放下任何事情,去抱抱何义珏,今个实在是没心情。

何义扬从未见过何义芸这样失态过,叫道:“姐姐,你再这么砍下去,不小心伤了自己,如何是好?快收了剑,听我说几句。”

何义芸气得满脸是泪,哭道:“说什么说。你说了陛下就能收回圣旨不让我嫁到秦家去?”

她嫁不了李云青,那是跟李家无缘,恭喜秦婉静得此佳婿嫁到人人想嫁的李家。

她内心对李家、秦婉静都没有怨意,就是对何冬也没有抱怨。

可是万万没料到何冬让她嫁到府里乱七八糟本人又长得似黑熊一样的秦敏业。

前些天秦雄晃的两个嫡女、嫡外孙女还在秦家闹了一大场,长安城人人知晓。

这样的人家她嫁过去,光是愚蠢祖母的米氏就能气死她,还不说三个姨奶奶、两个嫡姑姑、两个庶姑姑、一个庶叔叔。

何义扬知道眼下劝不了何义芸,只有换了话题,长叹一声,摇摇头很是委屈的道:“姐姐,父皇也给我赐婚了,一正妃两侧妃。”

何义芸手里的剑挥舞的慢了些,关切的问道:“她们是谁?”

何义扬没好气的道:“邓芸、董敏、胡家的小娘。”

“我就知道没有小晶娘。哼。陛下根本就没为你我着想过!”何义芸把剑丢在地上,转头背对众人,伤心的呜呜哭着。

何义扬听到李晶晶名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自以为一直是跟李云霄一样把她当成亲妹妹。

何义珏挣脱跳下来,跑到何义芸跟前,抱着她的大腿,仰起小脑袋,劝道:“姐姐别哭了好不好?”

何义扬走过来,摸摸何义珏的包子头,镶着金刚石的漂亮蝴蝶短金钗闪光,系着珍珠的彩色丝带新颖好看,活脱脱李晶晶小时候的模样,怎么看都非常可爱。

他心里发誓要像李云霄爱护李晶晶那样对待何义珏。

他忍不住又把何义珏抱了起来,亲了一口肌肤粉白却是清瘦的小脸颊,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珏娘是女扮男装?”

“珏娘?”何义芸身子一僵,双手拿帕子抹了眼泪,扭头望向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睫毛眨啊眨皮肤明显白了许多的何义珏,目瞪口呆。

何义扬定定望着何义芸,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也是被骗了,道:“父皇刚才在早朝上册封珏娘为公主。”

“珏弟怎地变成了珏妹?”何义芸显然不相信一起生活五年的小弟弟一夜之间性别变了。

何义珏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道:“姐姐,我一直是小娘啊,嘻嘻。”

何义芸联想到慕容英每次都是亲自给何义珏沐浴,再累也不假以别人之手,包括她这个嫡亲姐姐也不行。

她恨不得这就趴开何义珏的裤子瞧个清楚,到底是小郎还是小娘,却是瞧到何义扬落下眼泪。

何义扬无比羞愧的泣道:“姐姐,父皇、母后是为了我,才隐瞒了此事。我以前深深误会了她们。我错得很离谱。”

何义珏伸手擦干何义扬的眼泪,吹吹他的脸,道:“哥哥,别哭了。好不好?”

何义芸心情复杂的带着同胞弟弟妹妹去了偏殿说话,一会儿大宫女过来说是何冬给五位公主赐了府邸及封地,还说慕容英又怀了龙子。

“皇后娘娘请太子、两位公主去立政殿。”

何义芸换了华美的紫色长裙与何义扬、何义珏到了立政殿。

慕容英面带微笑,见长女、二子脸上泪痕未干,张开手臂先后拥抱了他们。

何义扬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慕容英,只是羞得低下头。

慕容英自是发现了何义扬的变化,心里笑说: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抱抱你怎么了?

她让他们坐下说话,而后将何义珏抱坐在大腿上,柔声道:“扬郎的亲事是你们父皇与先生商议之后定下的。”

何义扬委屈的叫道:“师父坑死了我。”

慕容英缓缓道:“我听你父皇说你亲口点了长安董家的董敏。我派人查了一下,董敏的生父在潭州书院任副院长,她的哥哥跟你是同窗学友,同年的秀才。”

长安董家仅次于刘、赵、王族的大家族,族内的子弟文官、武官都有。

董家的老族长向来低调,要求在朝当官的董家子弟保持中立。

这回李家陷入绝境,董副院长却是在潭州书院师生联名保李家的奏折上签了名。

董副院长是董族长嫡亲的弟弟最小的嫡子。董族长嫡亲的弟弟中年去世,弟媳去了潭州。

董副院长全家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过长安,这边的人没有见过董敏,不知她的情况。

何义扬吱唔道:“你查这些做什么?”

慕容英以为何义扬护着董敏不让她查下去,想想有些话还是早说为好,便道:“你对董敏这般心怡,日后她入了东宫,你却是不能专宠着她。”

何义扬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慕容英继续道:“扬郎,你的正妃是邓芸,我的孙儿必须都是邓芸所出。”

何义扬一想到要跟邓芸生儿子,脑袋都大了。

慕容英怕再说下去何义扬就跑了,望向何义芸,柔声道:“芸娘的亲事是我定下的。”

何义芸抬头目光不可思议的瞪着慕容英,后者肃容道:“秦家若是不好,先生为何跟秦家联姻?秦敏业若是不好,你父皇岂能点他为状元?”

何义芸嘴唇微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慕容英一字一句的道:“秦家丑事多,别家就没有丑事了吗?”

何义芸低下头不吭声。

慕容英低声道:“三大国公府,田进刚得了富贵就养外室,他在军队驻守,身边美妾成群,庶子庶女有五个。他的两个儿子田华、田同都有美妾通房庶子女。洪夫人为了家宅安定,从不让庶系的人在外面打着国公府的旗号出现,一旦他们成年了就全部打发出去,若有违背者,乱棍打死埋了。”

何义扬点点头,道:“姐姐,长安书院就有田家的两个庶子。田家嫡系的人跟他们见面不说话如同路人。”

他对秦敏业的影响非常好,深以为除去李云霄外,秦敏业也算是何义芸的良配。

何义芸问道:“那邓国公呢?”

慕容英冷声道:“邓镜管的了自己,可是管不了七个儿子,他那七个儿子不纳妾没有通房,却是会去烟花之地。邓老四、邓老七已阵亡就不说了。除去邓老大之外,邓老二、邓老三、邓老五、邓老六都去过不干净的地方。”

她没有必要为了劝服何义芸,就抹黑田家、邓家。她说的是许多人不知道的事实而已。

无论是开朝还是定朝,都是男尊女卑。男子有妻妾成群是最正常不过的事,逛青楼更是风流的体现。

放眼长安众多权贵人家,哪府不是如此,田家、邓家已算是好的,李家那样严的家规简直就是比几百年的大家族还另类。

何义扬心里蔑视道:邓大嘴巴的爹邓老六也不是正人君子。

何义芸头一次听到这些,目光迷茫。

慕容英高声道:“扬郎,你在潭州几年,应是了解秦敏业,你说说他人品作风如何?”

何义扬便道:“姐姐,敏业是贺大姨的嫡长子。贺大姨对他管教极严,给他配的都是奴仆,身边连个奴婢都没有,更没有通房。敏业一心要考中状元,从不去烟花之地。他的人品、作风都没的说。”

何义芸小声道:“我以前可是听说秦敏业的爹在潭州时曾有过外室。”

何义扬突然间邪笑几声,道:“秦队长对贺大姨忠贞不渝,曾一脚把送上来的美貌奴婢踢的重伤吐血,怎会有外室。你定是被世人的谣言给骗了。”

何义芸自是相信何义扬。

她细细回想起来,谣言是几年前出自秦家庶系的秦兰、秦月之口,看来是故意抹黑秦跃。

慕容英走过来搂着何义芸的香肩,柔声道:“我与你婆婆早就认识,她是个很善的趣人。你与敏业大婚之前,我会请你婆婆到宫里来坐坐说说话。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

何义芸忍不住哭道:“母后,我不想这么早大婚,我想在宫里陪着您。”

慕容英心里自是舍不得大女儿出嫁,陪着落了一回泪,又道:“傻孩子,你是嫡长姐,你大婚了,你弟弟才能大婚。”

何义芸问道:“姐姐要嫁人离开皇宫。那我以后想姐姐玩,得出宫才行,是吗?”

何义芸难过的泣道:“是。”

何义珏很是难过的道:“我出不了宫啊。”

大宫女进来恭敬的禀报道:“皇后娘娘,四位公主求见要给您谢恩。”

慕容英立刻擦掉眼泪,跟长女、长子使个眼色,待他们都收了眼泪恢复常态,这才传了四位庶公主进来。

“恭喜母后又给我们怀了小弟弟。”

“恭喜七弟受封太子,得了一正妃两侧妃。”

“多谢母后与父皇给我们赐了府邸、封地。”

“八妹改成女装可真美。”

四位公主均是穿着漂亮的长裙戴着华贵的发饰,嘴唇抹了蜜油说了许多恭维感激的话,唯独没有祝贺何义芸。

四位公主要走时,何敬梅方拉起何义芸的手,目光真诚,微笑道:“芸妹,我母妃说秦队长性情憨直,贺夫人待人宽厚,秦状元正直仁义胆识过人才华横溢,秦家的三个小小郎都是好的,你是个有福的。”

何义芸心里叫苦,挤出一个笑容,道:“恭喜三姐嫁到云族。”

云族是几百年的大家族,势力、底蕴远非寻常富贵人家能够相比。

何敬梅已在舅舅王森府里见过了准驸马,自是满意这门亲事,俏脸羞红,道:“同喜同喜。”

何敬蓉、何敬丹、何敬莲面上笑着,眼睛里却是射出妒忌的目光,便连祝福的话也不想说了。

何义芸心里纳闷,以前四女可是常在她面前说秦家如何的不堪,包括殿试之后秦敏业中了状元,还说他容貌丑陋。

且说李公公带着赐婚的圣旨到了秦跃家,秦跃正好沐休在家,这就与贺慧淑换了朝服,带着四个儿子跪下迎旨。

李公公宣旨之后,将圣旨交给满脸震惊欢喜的秦跃手里,恭喜了面无表情的贺慧淑,特意走到目瞪口呆的秦敏业跟前,目光探究,道:“奴才瞧着驸马爷面色不好,前些日子的病可是没好利落?”

秦敏业生怕李公公多想回宫后跟何冬禀报影响了李晶晶名声,还害让帝后对秦家产生误会,忙道:“多谢您关心,我这病养了些日子已是好了。今个我听到尚了芸公主,感激陛下对我的厚爱,心里实是高兴的紧。”

李公公笑道:“奴才会将驸马爷的话转述给陛下。奴才祝驸马爷前途无量!”

秦家人送走李公公,秦跃这才想起来长子尚了公主,日后大婚了就要搬到公主府去住,而且从古至今没有极少有驸马在朝堂上手掌大权。

秦跃收了憨笑,目光怜悯的瞧着爱子,长叹一声,道:“业郎,以后你不能跟我们住在一起,还当不了高官,施展不了抱负,这下可苦了你了。”

“你跟我过来!”贺慧淑美目射出火光,把秦跃叫到了卧房,砰的将门关上,双手猛的用力拧他胳膊上的肉,怒道:“业郎的亲事是不是你应的陛下?”

秦跃见爱妻满脸怒火,哪敢躲开,山一样站着不动让她拧肉出气,道:“慧淑,陛下未曾跟我说过此事,一点口风都不曾透露过,我跟你一样也是今个才知道。”

贺慧淑双手去推秦跃,哪里推的动,气道:“我就是侍候人的命。”

何义芸是个好小娘,可是顶着嫡公主的身份,以后下嫁到秦家。秦家所有的人除去拥有正一品官职的秦雄晃与米氏,其余的人见到何义芸就得下跪。

贺慧淑自成亲起就侍候明氏、米氏,到了潭州给米氏养老送终,回到长安又是孝顺米氏,好不容易米氏被秦雄晃关进郊外庄园,不要孝顺这个老妖婆,这又来了一个比明氏、米氏还大的祖宗—何义芸公主。

天可怜见的,就这么容不得她过一天的舒心日子。

她的秦敏业中了状元之后,来提亲的富贵人家排成长队,选了谁都比皇室的公主强。

她早知道这样,前两天就给秦敏业订了亲事。

秦跃愁容满面,大手握着贺慧淑的香肩,不知道如何安慰,粗声粗气的道:“慧淑,你莫哭了。”

不多时贺氏带着孪生子来了,见了坐在大厅里发呆的秦敏业,道:“陛下、皇后选你为婿,是你的荣耀,也是我姐姐与我姐夫的荣耀。陛下对你非常赏识,你不要担心尚了芸公主就断了仕途。”

贺继业笑道:“业哥哥,恭喜你当了驸马。”

李云飞啪啪猛拍着小手,喜滋滋道:“业哥哥,你真厉害,给我们娶了个嫡公主当嫂嫂。”

秦家的三个小孩子一直陪在秦敏业左右忍着不吭声,这下子跟着一起又笑又叫,连带着气氛都活跃有了喜气。

秦敏业央求道:“姨,您去瞧瞧我娘。”

贺氏给秦敏业一个放心的眼神,这就去见了哭得满脸是泪的贺慧淑及愁的不知所措的秦跃,问道:“姐姐,你可是欢喜的哭了?”

贺慧淑扑到贺氏的怀里,哭声更大。

贺氏轻轻拍着贺慧淑的背,跟秦跃道:“姐夫,我姐姐是欢喜的紧了,你去叫人在府外放几挂鞭炮庆贺,好叫街坊邻居都知道敏业尚了公主,你们家非常欢喜。”

秦跃自是听贺氏的话,点点头就出屋了。

贺氏低声劝道:“姐姐,这门亲事已成定局不会改变。你再多想也无用。你这个样子,敏业心里更加难受,日后跟芸公主大婚自是过不好。”

贺慧淑想到正在疗情伤的秦敏业,立刻收了哭声。

贺氏拿着帕子给贺慧淑擦眼泪,接着劝道:“你当过儿媳妇,自是知道遇到一个恶婆婆日子会有多么的艰难。你这么善良,定是不会当恶婆婆。”

外头传来鞭炮声,贺慧淑美目渐渐恢复了光彩,叫进来奴婢侍候洗了脸抹了珍珠冰肌膏,对着铜镜瞧看不出来泪痕来,这就与贺氏出了卧室。

秦敏业正与两个奴仆带着五个小孩子在不太大的院子里玩着老鹰抓小鸡,见贺慧淑面带微笑,心里吁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下了早朝的秦雄晃穿着紫色官袍大笑着来了,满脸写着自豪骄傲,将秦敏业夸了一通,又大声夸赞秦跃、贺慧淑有本事给秦家生了个驸马爷出来。

秦跃憨笑道:“爹,都是慧淑的功劳,她把敏业拉扯大的。”

贺氏向秦雄晃道了喜,准备告辞回了李府,却是被秦雄晃热情似火的挽留道:“亲家,今个咱们两府下馆子吃一顿庆祝。我来做东。我这就派人去给先生说去。”

秦家二房住的宅子离着李家非常近,奴仆去了很快回来笑着禀报道:“王爷、王妃都应了,说是午饭是来不及了,就一起在外头用晚饭。”

黄昏时分,秦、李两家男女老少都去了长安有名的百字号酒楼。

李晶晶见到了瘦了一圈的秦敏业,由衷的祝福道:“业哥哥,恭喜你当了驸马。”

秦敏业看了李晶晶一眼,就艰难的瞧向别处,点点头轻声道:“谢谢。”

李云霄郎声大笑几声,不知是羡慕还是幸灾乐祸,道:“业哥哥,你真是厉害,竟是当了小瘦子的姐夫。”

李晶晶训斥道:“霄伢子,我给你说过的,不能再叫太子的绰号!”

李云霄摸摸脑袋,道:“在外头不叫,都是自家人时叫叫无妨吧。”

李晶晶没好气道:“他是储君,岂能有绰号?”

李云霄只有点点头。

两家人用过饭,各自回府。

李家人下了马车,李云飞跑到李炳跟前,奶声奶气问道:“爷爷,我想焱哥哥,他怎么不来咱们府里呢?”

李炳今个高兴喝了三杯酒,带着点酒气,笑道:“我看他比较闲,就给他找了些事做,让他去给你姐姐挑选亲兵。”

李云飞接着道:“焱哥哥上次要带姐姐与我们去骊山打猎,我姐姐不想去,可是我们好想去。爷爷让姐姐带我们去好吗?”

李炳立刻扭头问道:“晶娘为何不想去?”

李晶晶上前拧打小报告的李云飞的小耳朵,望着李炳探究的目光,坦然道:“爷爷,我根本没说不想去,我是觉得就我跟焱哥哥带着五个小孩子忙不过来,怎么打猎?”

贺继业连忙走上来,道:“姐姐,我们可乖了,根本不捣乱。”

李云霄乐道:“妹妹,你叫上我与太子,再叫上大嫂与邓芸,这不就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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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愉快。

36 婉静向晶晶诉苦衷 敬焱赠晶晶虎豹

且说邓国公府的大厅里,邓镜、凤老夫人端坐在正前方的上座,两侧是五个儿子、七个儿媳妇、十四个孙媳妇及二十三个孙子。

邓镜面色带喜,却是肃容道:“陛下龙恩浩荡,我们邓家跟陛下、皇后做了亲家,自今日起全家上下更要遵守朝规,不能给芸娘脸上抹黑。”

凤老夫人掩饰不了脸上的喜意,之前的丧子之痛让她衰老了许多,今个的大喜讯来得正是时候。

邓镜接着道:“我们邓家是新贵,根基不稳,如今芸娘成了太子妃,只要我们家效忠皇室、恪守本份,至少能有五十年富贵。”

众人皆是欢喜的点点头,纷纷表态,“爹爹说的极是。”“爹爹,你请放心就是。”

何义扬已被李炳收为记名弟子,日后定会像何冬一样是一代明君,不会像开朝昏君做出灭掉皇后全族极残暴愚蠢之事。

邓家是邓芸的娘家,只要始终忠诚皇帝,荣华富贵享不尽。

邓镜的目光冷厉的扫过五个儿子及几个已经成年的孙子,道:“你们在芸娘大婚之前绝对不能做出出格之事,特别是那些不该去的地方!”

邓家众位儿孙自是知道邓镜话里的意思。

邓家的众位儿媳、孙媳妇巴不得邓镜说这样的话,恨不得直接给她们的夫君弄个铁底裤,出了门就给他们锁上,让他们去了外面几年不回府也不能风流快活。

从白云观上香回来的邓芸刚进了邓府就得到门奴的贺喜,知晓被封太子妃之事,同时知晓了一起受封的还有两位侧妃。

邓芸独自带着奴婢去白云观烧香,没有叫府里的任何长辈陪同,是因为她去求了姻缘的签,不想让别人知晓。

她求到的签是中吉,观里的大道长解签特意问了她的生辰八字,说是她的命贵不可言,姻缘就在近日,以后妻凭夫贵,多子多福,荣华富贵一生。

她就问即这样好的命,怎么求的姻缘签是中吉不是上吉?

大道长说是她近日就会知道了原由。

她如今是知道了,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尊贵无比的夫君,却是让她跟别的女子分享。

老天爷到底没有如了她的愿让她嫁到李家去,也没让她嫁一个此生只拥有她一个妻子的夫君。

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她不能奢求当了太子妃,还要独霸太子何义扬。

她只在片刻之间便想通透了,进了大厅立刻得到了所有亲人由衷的祝福,恭喜她当了正一品的太子妃。

牛氏喜极而泣,上前来抱着邓芸,自豪的道:“我的芸娘,娘与你爹、你弟弟都以你为荣。”

邓芸微笑道:“娘,我能得封太子妃,是因着我是爷爷的唯一嫡孙女。我以是邓家女儿为荣耀。”

凤老夫人自是知道邓芸的心愿,如今见邓芸没有丝毫不喜,走上前握着她的小手,老眼含泪,柔声道:“好孩子,你是个懂事明理的,你入了东宫,好好跟太子过日子。”

邓芸脑海里闪出何义扬邪笑的模样及他在骊山打猎的风采,芳心生出一丝情愫。

过了几天,何敬焱、李晶晶、秦朴康、秦安林、秦婉静、尚红、张丽带着五个小家伙去了骊山打猎。

天气寒冷,骊山气温比长安又低了几度。

何敬焱早就派亲兵到此搭了两间木房,在里面生了炭火。秦婉静与李晶晶就在山脚下木房里带着五个小家伙。

秦朴康、尚红一组,秦安林、张丽一组,何敬焱独自一人一组。三组带了奴仆上山去打猎。

木房很大,但是设施非常简陋,泥土地上支着石头搭成的火坑,里面的炭火静静燃烧释放着热量。

望月、望莲与秦婉静的两个大奴婢坐在火坑旁教着五个异常兴奋的小孩子烤肉。

不远处,秦婉静与李晶晶紧紧挨着坐在铺着绒布厚垫的干草地上,亲昵的轻声说着话。

上次两女来骊山只是好友,如今就成了准姑嫂。

李晶晶笑道:“我哥哥马上就回来,等我小叔叔大婚之后,我哥哥就把你娶回我家。”

秦婉静羞红了脸。

她与李云青定亲后,关于她与何敬青的谣言就立刻传了出来,长安城太多的人不想让她嫁到李家去。

这些天她帮着邓氏忙着给秦朴康、秦安林操持大婚的事,本是走不开身,只是为了想跟李家人解释一下,就同意李晶晶到骊山打猎。

她甚至在想,李晶晶找她到骊山打猎的真实目的是不是也是为了此事。

李晶晶见秦婉静几次欲言又止,便道:“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你有事直说。”

秦婉静望了一眼那边,五个小孩子跟四女烤肉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往这边瞧,低下头轻声道:“晶娘,六年前我跟你年龄差不多,也是一样的天真,有一回我去参加诗会,无意中捡到一把写着情诗的扇子,我想着是谁的恶作剧,就把扇子放在原处没有理睬。”

李晶晶望着红红的炭火,静静听着。

秦婉静声音低沉,缓缓道:“我原以为这件就过去了,谁知没过几天,就发生我的庶姑秦兰与青郡王的丑事,这事情里面还牵扯着我,青郡王说我才是他要约的人,秦兰穿着我的衣裙把他骗了。”

李晶晶在潭州见过秦兰,身材没有秦婉静高,容貌只有三分相似。她细想起来,六年前秦婉静不过十二岁,身子、脸都没有长开,那时应是跟秦兰差不多。

秦婉静听不到李晶晶的声音,顿时心里渐凉,可是并不后悔今日的坦诚相待。

李晶晶骂道:“秦兰不要脸。青郡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受委屈了。我回去给我爷爷说,我哥哥与你大婚那天,不许青郡王进我家的门!”

秦婉静感激的热泪盈眶,道:“晶娘,谢谢你理解我。”

李晶晶搂着秦婉静的肩膀,打趣道:“快叫我声妹妹听听。”

秦婉静如释重负,目中含泪,笑道:“好妹妹。”

时间飞逝,将近午时,吕道明带着一阵寒风兴冲冲的进了木房,朝李晶晶禀报道:“公主,我们王爷打猎归来,猎物多让我回来叫几个亲兵去抬。”

五个小孩子激动的又叫又跳,非要去接何敬焱。

李晶晶喝道:“你们不许去,都在这里等着。”

吕道明带着八个亲兵火速进了山。

不多时何敬焱就回来了,俊脸、双手冻得通红,瞧到穿着红衣的李晶晶带着五个小孩子站在木房子门外等待,心里有些激动,立刻高声道:“外头多冷,你们快进去。”

五个小孩子叫着冲上去,何敬焱、吕道明与一个亲兵把他们抱了起来。

十几头大猎物摆在地上,让李晶晶、秦婉静都开了眼。

何敬焱指着地上的一头豹子、一头老虎,柔声道:“晶娘,这两只猎物送给你。”

五个小孩子纯净的目光在何敬焱与李晶晶身上打转。

李云飞拍拍手欢喜的叫道:“焱哥哥送姐姐老虎豹子了哦!”

贺继业笑道:“焱哥哥真大方啊。以后我猎到老虎豹子也送姐姐。”

李晶晶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关心的道:“你快进屋吃点烤肉喝点酒驱寒。”

何敬焱唇角上翘,进了木屋洗了手,接过五个小孩子殷勤递上来的烤肉及酒袋,盘腿坐在铺着草的地上开始大吃特吃,猛的发现李晶晶眯着眼瞧着,吃肉的速度立刻慢起来。

吕道明在一旁瞧着憋着笑。

李晶晶道:“焱哥哥,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饿狠了吃的太快,对肠胃不好。”

吕道明忙帮着解释道:“公主,我们王爷多年行军打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什么事只图个快,吃饭快这个缺点实在改不了。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何敬焱立刻瞪眼望去,道:“嘴巴放干净些,莫说粗话。”

吕道明忙伸手捂着嘴巴。

李晶晶只当没听见吕道明的话,让五个小孩子给何敬焱烤些蘑菇、青菜,不许他专吃肉。

何敬焱吃饱之后,开始跟五个小孩子玩,后来不知何时就坐到了离李晶晶不远处的草堆里眯眼休息。

李晶晶拿出一盒冻疮膏,让李云飞、贺继业给何敬焱脸颊、耳朵、手涂了防止生冻疮。

何敬焱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两双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两张红扑扑绽放着大大笑容可爱的小脸,伸手把两个小家伙搂在怀里。

两个小家伙倒在何敬焱身上咯咯笑着,一会儿就跟他一起在草堆上睡着了。

吕道明特意跟李晶晶小声道:“我们将军行军打仗,非常疲惫时就是骑马、站着也能睡着。”

李晶晶前世当过军药师,刚从医大毕业时下过野战部队,曾跟着官兵一起野外拉练,一个人背着大药箱还得背着行李,马不停蹄的走着山路,最多的一天走了近六十里路,累得晚饭都吃不下就睡着了。

她自是能够想象出何敬焱在北地行军杀匈奴兵有多么辛苦。

她怕一大两小冻着了,让吕道明在他们旁边生了一个火堆。

何敬焱眼睛闭着,却是没有睡着。

李晶晶让孪生子给他抹药、让吕道明生火给他取暖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再想想刚才她对他的关心,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日落前众人骑马返回长安,何敬焱将李晶晶与孪生子送回李府,李家人留他用了晚饭。

次日,李云霄从长安书院回来得知李晶晶去打猎没叫上他与何义扬,气得晚饭都不吃了。

李晶晶便去了月霄院,见李云霄在后院练拳生闷气。

李云霄收了拳站着不吭声,两条粗眉毛上挑,气呼呼道:“说好的带上我与太子,你不守信用。”

李晶晶道:“就是因你非要带太子,所以连你也不能带了。”

李云霄问道:“他只是由皇子升为太子,没有别的改变,我怎么就不能带着他?”

李晶晶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不能有半点闪失,如今太子来我们家带着二百名御林军,到长安书院读书带着五百名御林军。”

李云霄嘴唇微张。

李晶晶在李云霄耳边冷声道:“你竟是要带太子跟着我们去临潼骊山打猎,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与我们不仅要用命来陪陛下,整个定朝还将陷入立储内斗,会有无数人丧命!”

李云霄面色苍白,半晌无精打采低着脑袋,缓缓道:“妹妹,我错了。”

李晶晶见李云霄知错了,语气变柔,道:“焱哥哥今个特意问起你来,我说等你想明白了下回就带你去。”

李云霄已听奴仆说何敬焱给李晶晶送了老虎、豹子的事,当初他与何义扬打猎还是何敬焱教的,不过总希望能胜过何敬焱,便问道:“焱哥哥今个打了多少猎物?”

“他去山里只转悠了一个时辰,就打了一头老虎、两只豹子、两只鹿、一头狼,都不屑的打小动物。”李晶晶自是不会告诉李云霄,何敬焱打猎速去速回,而后一直陪着她说话。

李云霄目光崇拜,笑道:“焱哥哥真厉害。下次我跟他一起打猎。”只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走了几步,瞪眼急道:“焱哥哥给你送老虎、豹子,可是对你有什么意思?”

李晶晶忙道:“他没有什么意思。你多想了。”

李云霄目光探究,一本正经道:“妹妹,我都没定亲事,你比我小,不许你这么早就定亲事。”

李晶晶伸手给了李云霄额头一个爆栗,道:“你在长安书院不好好读书,整日胡思乱想什么呢?”

李云霄摸着疼痛的额头,瞧着李晶晶的背影,自语道:“妹妹是我的,就算是焱哥哥也不能这么早就抢走我妹妹。”

李晶晶陪着李云霄用了晚饭,道:“那头老虎死透了,我的女红拿不出手,就让李喜用老虎皮给你与两个小弟弟做个背心可好?”

李云霄一听背心没有何敬焱的,大喜道:“好。”

十一月初,李炳再次保媒成功,融王府的何敬芙郡主与几百年家族洛阳白族的嫡子白凡依定亲。

十一月底,曲快手夫妻、曲多一家子从北地回到长安。

没过几天,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青从蜀地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长安。

此次狄家送亲的人是狄玉蓉的生父狄江、三哥狄玉敏、大侄儿狄震、二侄儿狄丰。

新娘子的嫁妆共有一百二十六抬,光是几百年的古董就有十二件,珍宝更是高达百件,还有长安、洛阳、蜀地的商铺五家,银票十九万九千九百两,真正是十里红妆,令长安富贵人家的小娘无比羡慕。

正日子那天黎明,李府上下都起床忙碌起来。

这是李家来长安城举办的第一次红事喜宴,今个要来的宾客上几百人,酒宴都要摆六十桌。

贺氏早就嘱咐下去,府里从里到外不能出半点差错让宾客瞧到笑话。

辰时末,天气晴朗,北风呼啸,来吃酒宴的宾客就陆续入府。

众人在大厅坐不下,就在府里转转四处瞧看。

一些人抱着探密的心理,擦亮眼睛瞧瞧李家究竟有多穷。

只见李家每座院子都是张灯结彩,房间内外打扫的十分干净,置在房间里的家具清一色的紫檀木,大厅、偏厅都放有几百年的古董、字画,随着透着低调的奢华。

奴仆、奴婢虽是身带残疾,然都穿着中等的绸缎新衣。

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是今年新茶极品的老君尖、西湖龙井、黄山毛峰,果子除去荔枝、杨桃、蜜桔,竟是还有来自最南端的芒果,干果点心都是出自长安最大的百年老字号商铺。

李家的真实情况全然跟外面谣传的相反,这些人心里震憾,仍是抱着侥幸心理,要等着品尝喜宴的菜酒,才能下最后的结论。

王、刘、胡族早就给李家送来了贵重的贺礼。李炳依着性子只请了王族。

王族的族长王赫之携夫人云氏,少族长王森携夫人白氏、嫡二子王浩然、嫡二媳洪氏、嫡女王烟雨,来吃喜宴。

云氏、白氏、洪氏、王烟雨由奴婢领着先去日轩院大厅看了新娘子的嫁妆,而后都请到了月轩院的大厅坐着跟各位的女眷说话。

洪氏是几百年家族洪家嫡女,在家排行第十五,容貌清丽,跟王浩然刚成亲不到半个月,在众位女眷眼里是新面孔,少不得要打趣她几句。

云氏瞧着洪氏落落大方的应答,心里对没能娶李晶晶当孙媳妇的遗憾少了些。

白氏跟邓王妃说了几句话。当时白氏想让王浩然娶的是邓王妃的女儿何敬芙,后来被婆婆与夫君否了。

白氏对这个洪氏的出身家世很满意,只是觉得容貌配远远不上王浩然。

王烟雨听着众位妇人说话觉得无趣,见刚被封了太子妃的邓芸及与包郡公的嫡长孙包代浩世子定亲的田素素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也不想凑过去自讨没趣,便出去往月清院找李晶晶。

她知道李晶晶这会子定是非常忙碌,不会在月清院,只是想安静的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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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晶晶好心提醒雨娘 郡主喜宴因妒行凶

守着月清院的两个婆子自是认得王烟雨,放她进去了。

今个李喜留在月清院值勤,早就得了李晶晶吩咐,凡是她的闺蜜,可以进入她院子的任何房间。

李喜恭敬的撩起大厅厚厚的蓝色绒布门帘,道:“王小姐,里面请。”

王烟雨在大厅坐了一会,何义芸、秦婉静、何义珏就来了,又过了一会儿,邓芸、田素素与几位武官派的小姐也过来了。

王烟雨跟她们都不是走得很近,以前还跟其中的几位小姐发生矛盾,便不吭声只吃着茶。

众贵女说着近日长安流行的服饰,王烟雨曾经很喜欢听这些,自从脸毁容起就淡了下来。

她觉得无趣就向众贵女打了个招呼去了书房,拿了一本游记瞧看。

李晶晶惊喜的声音响起,道:“雨娘,你从外地回来了!”

之前她亲自去了王府把三万两银票还给王烟雨,还送了一些美容的药品,得知王烟雨要出远门。

“小晶娘,你有没有想我?”王烟雨前些天去了母族洛阳白族,说是看望表姨、表舅,其实是相亲。

李晶晶笑道:“想是想的,就是太忙了,想得不多。你怎么清减了?”

王烟雨把游记甩在书桌上,气道:“别提我有多倒霉了,我在洛阳我母族跟人议亲事,第一次双方都要交换生辰八字,男方掉进黄河死了,第二次刚说到提亲的事,男方喝酗酒醉死了。”

她跟别的小娘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

“你应该感到庆幸跟他们没议成亲才是。”李晶晶拍拍了王烟雨的小手,欲言又止。

“嗯。我奶奶也让我这么想。”王烟雨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奶奶说等过了年,让我跟她去一趟云族,从云族子弟选一个好小郎。”

“我给你说件极重要的事。”李晶晶决定必须告诉王烟雨,道:“未出五服的亲戚通婚之后,生出的子嗣十之八九有残疾。”

王烟雨非常震惊,美目一眨不眨望着李晶晶。

开朝、定朝上至皇室、下至百姓,都好亲上加亲,表哥娶表妹,表姐嫁表弟,姻亲的晚辈再联姻,甚至堂哥与堂妹、堂姐与堂弟也有成亲的。

王烟雨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言论。

李晶晶目光坦诚,低声道:“上次你只告诉我出远门,没说是去白族相亲,要是你说了,我当时就会告诉你这件事。”

王烟雨点点头道:“小晶娘,我信你。我今个回府就跟我奶奶说去。”

李晶晶去了大厅,见已经定了亲准备腊月大婚的众贵女聊得正欢,挨个打了招呼打趣了几句,仍是去正院帮贺氏的忙招待女眷。

慕容英因怀着身孕没有来。何冬带着六位公主及太子很早就到了。

何冬自是由李炳亲自陪着。

李云霄陪着何义扬及各府的少年。

邓家小郎最多,今个来了十二个,围着何义扬一人一句话就是十二句,把何义扬听得脑袋大。

李云霄等少年见何义扬躲到偏厅,邓家小郎又是都追过去,均是捧腹大笑。

李云霄摇头晃脑的跟众位少年感慨的道:“可不能早定亲事。”

梁旭升反驳道:“那要看女方是谁。”

李云霄立刻敏感的瞧了梁旭升一眼,心道:妹妹是我的。我才不让她这么早就定亲。

有几位郡公、县公府嫡出的小郎心怡邓芸,在得知她被封了以阴狠闻名定朝的太子的正妃,立即把心思息了。

何敬蓉、何敬梅、何敬丹、何敬莲跟李晶晶不是很熟,没去月清院,就呆在正院的偏厅,与几位郡主、十几位贵女说着话。

何敬莲目光扫过非常的沉默何秀,跟众位贵女高声道:“刚才我瞧见玉娘比未跟尚亮成亲时更加美貌。”

何敬丹点点头,笑道:“我也瞧见玉娘了,她梳着最新潮的百合髻,与她的大嫂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的婆婆杜夫人。”

一位贵女道:“杜夫人最是和蔼,视儿媳妇如同亲生女儿,之前就未给大儿子塞过通房小妾,想必也不会给尚亮纳妾。”

众贵女都知晓杜夫人的大儿媳一开始成亲三年都没有怀上子嗣,仍是独霸后院。杜夫人这样的婆婆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这时尚亮的小妹尚岚进来了,众贵女让她去把梁旭玉请过来说话。

尚岚瞧到最讨厌的何秀也在场,便摇头婉拒。

吉时到,李去病穿着喜服与穿着喜裙蒙着红盖头的狄玉蓉拜堂成亲,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入了洞房。

李去病少坐片刻跟狄玉蓉说了几句话,就满脸笑容去跟众位宾客敬酒。

今个酒宴共上了八道凉菜、十八道热菜,鲍鱼、龙虾、鱼翅、熊掌、血燕燕窝、鹿肉、发菜等山珍海味,酒是百年的名酒,端得奢华大气。

近日长安办红白事的人家扎堆,众位宾客心里对比了一下,李家的红事喜宴档次最高。

李家在李炳未回来之前,事事都很低调,此次难得办喜事,又是娶得狄族的嫡女,女方的嫁妆那么贵重,自是要把喜宴办得非常隆重,这才显得很有诚心。

何冬原先担心过李炳缺银钱,后来李炳给他交了些底,今个吃了喜宴,觉得堂堂一字并肩王王府理应如此,丝毫没有觉得过度奢侈。

喜宴整整吃了近一个时辰,因是天煞星娶儿媳妇,众位宾客不敢闹喜堂,何况李府是王爷府,地位尊贵,不适宜民间闹喜堂的风俗。

各府的人相续离去。

皇室的女眷见皇帝何冬未走,便没有离去,都被请到了偏厅坐下吃茶,由曲氏陪着说话。

何义扬板着俊脸进来把何义芸叫了出去,何义珏是何义芸的小尾巴,自是跟着。

何敬梅低声道:“我瞧着扬弟面色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敬丹轻声道:“这可是李家,今个府内外的亲兵、侍卫近千人,个个是高手,连个蚊子都飞不进来,不会出任何事。”

今个李府十步一亲兵、侍卫,戒备非常森严,下人身带残疾却是忙而不乱,没有出一点差错。

几位公主的母族办最隆重的喜宴时都不如李家办得好。

何敬梅笑道:“如今是冬天,没有蚊子好不好?”

邓王妃目光扫过众位公主、郡主,除去何敬梅,亲事定的最好的就是她的女儿何敬芙,心里再次感谢李炳,跟曲氏说话越发的亲昵。

孔叶坐在邓王妃下首,一改往常的一言不发,时不时的跟曲氏说几句话。

满屋的女眷就孔叶与曲氏说着家乡话。

今个庆王一家三口竟是都来了。

何敬焱来得最早,一直与何庆跟在李炳身前,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们父子也是李家人。

邓王妃从庆王一家对李家的态度看出一些端倪,却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破。

牛老王妃叫身边的大奴婢去找何秀,刚才离席之前何秀说是去净房解手,怎么好一阵子了,都不见她回来。

少时大奴婢面色苍白快步走来了,俯在牛老王妃耳边低语道:“老王妃,小姐在净房持带毒的匕首捅了梁旭玉要害,如今她与她身边的人都被李府的人绑了关起来,二老爷怕梁家人伤害她,赶紧跟了去。”

她说的二老爷就是牛老王妃的二儿子何敬青。

何敬青今年二十三岁,前几年生父何夏刚去世一年就与秦兰闹出桃色丑闻,被牛老王妃直接送到了北地,后来等他孝期满了,给他定了门亲事,女方是大学士的嫡长女,可惜红颜薄命,此女去年病逝。

牛老王妃大惊失色,心里怒骂何秀。

她瞧着周围的众位王妃、公主、郡主都在跟曲氏说笑根本不知道此事,赶紧起身出了偏厅,由大奴婢领着去了事发地点。

净房外面围着许多宾客议论纷纷。

“今个是李家大喜日子,竟是出了人命案,实是晦气。”

“狄族的人刚才来了,气得要命。”

“护国公主身边的大奴婢把梁家玉娘抱走了,不知玉娘现在还活着吗?”

“秀郡主怎么这般歹毒凶残,事先在匕首上涂了毒,一次得手刺中梁家玉娘的左胸要害。”

“今个陛下就在李府,不知如何处置秀郡主。”

牛老王妃急匆匆赶至,跟她关系交好的两位贵妇连忙上前说了经过。

牛老王妃刚才还抱着侥幸心理,听到两位贵妇人说是亲眼目睹何秀行凶,还指着地上青石板的新鲜血迹让她瞧看,顿时惊慌得手脚冰凉,强忍着没有痛哭出声。

两位贵妇担忧的高声道:“老王妃,您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老王妃,你快进屋去坐坐,缓缓再说话。”

这时李云霄粗眉紧蹙急匆匆走至,道:“牛奶奶,陛下请您过去说话。”

牛老王妃在众位宾客异样的目光注视下,艰难的走出十几步,出了院门,便立刻问道:“粱国公家的玉娘伤势如何?”

李云霄摇摇头,指着左胸口处,道:“秀郡主捅了粱家玉姐姐这里一刀,玉姐姐当场就死了过去。”

牛老王妃气得要晕过去,旁边搀扶她的大奴婢劝道:“老夫人,兴许梁小姐未死还有救。”

牛老王妃咬牙切齿骂道:“这个孽障,竟被妒火蒙蔽做下这般丧心病狂之事。”

李云霄心里很同情牛老王妃,可是更同情粱旭玉、梁家人及梁旭玉的未婚夫尚亮,就未开口安慰牛老王妃。

天气寒冷,牛老王妃走到书房里不过几十步,却是急得出了一头大汗。

书房里面只有何冬与何义扬父子。

何冬端坐于太师椅。

他喝了许多酒,之前脸色潮红如今变成铁青,嘴唇紧抿,露在袖口之外的双拳紧握,显然是非常愤怒。

何义扬面色古怪,请了牛老王妃坐下。

嫡孙女何秀在李炳府里办喜事时杀人,惹出这样大的祸事,牛老王妃哪里敢坐,跪下磕头。

何冬怒道:“何秀小小年纪,如此狠毒凶残,实是让朕失望!”

牛老王妃心痛如绞,道:“大伯,秀娘那个牲畜干出这样的事来,若是梁家玉娘命逝,您就杀了秀娘,以命抵命,还梁家一个公道。”

何冬冷声道:“先家事后国事。敬海府里乱成这样,朕这就下旨把他从南地召回来,等给先生家赔了礼,把家事处置好了再说。”

牛老王妃无比自责的哭道:“大伯,这两件事都是我没管好儿媳妇、孙女。”

何冬肃容道:“你与敬海五年前就分开过了。敬海家的事与你无关。”

何义扬想着牛老王妃在李家陷入绝境时,曾去庆王府看望过几次,这就把她扶起来,让她坐下来说话。

隔着两个屋子的一间客房传出一个少女惊惶失措的哭泣声及一个青年男子充满愤怒的训斥声。

少女是杀人犯何秀。

她选择在李府大喜的日子的动手杀梁旭玉,就是为了报复李府治好了尚亮的腿。

她恨李府多管闲事,帮了不该帮的尚亮。

这些话她刚才在净房行凶之后处于疯狂状态时,只图一时痛快,已经说过。

青年男子是何秀嫡亲的叔叔何敬青,刚才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扇了说着胡话的何秀两记耳光。

何敬青面色紫红,怒道:“你被妒忌冲昏了头脑竟是杀了人。你把你自己的命搭进去,还把我们两府的名声都搭了进去。”

何秀跪在何敬青脚下,摇头哭道:“叔叔,我不想死。你快带我去南地找我爹。”

何敬青气道:“李府戒备森严,你是个大活人,不是一幅画、一根毛笔、一件小东西,我怎么带你出去?”

何秀苦苦央求道:“我爹最疼我了,我若死了,我爹肯定会极伤心。我爹对你极好,你不会看着我爹伤心欲绝的,是吗?”

何敬青犹豫不决。

何秀继续哭道:“叔叔,我若死了,奶奶比我爹还伤心。你最孝顺我奶奶,你能眼睁睁瞧着我奶奶因为失去我而活不下去吗?”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何冬浑身酒气,阴沉着脸走进来,虎目盯着何秀,冷声喝道:“你不用去南地找你爹。朕今个就下旨召回你爹,让你爹亲自杀死你给梁家一个说法!”

何秀连忙扑到何冬跟前重重磕头,哭叫道:“大伯,我错了。我被鬼迷了心窍。我控制不了自己。您饶了我这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以为杀了人能够仗着融王、海王府的势力逃出李府,而后出了长安城去往南地躲个两年就没事了。

谁知李府的奴婢在现场把她的两个奴婢打伤,而后把她抓起来,不管何敬青软硬兼施的威胁,仍是把她关在这里。

她更想不到的是何冬下令把她的生父何敬海从南地召回长安,要让何敬海亲手结束她的性命。

何冬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磕头的何敬青,沉声道:“来人,将民女何秀打入天牢。”

一句话废了何秀的郡主,将她贬为百姓,还直接断了融王、海王府救何秀的心思。

牛老王妃听到此话,立刻晕了过去。

何秀吓得大喊大叫,被两名大宫女冲上前拿丝帕堵住她的嘴巴,将她双手反剪于背后拿绳子绑了押出去交给御林军。

众目睽睽之下,御林军带着脸呈土色的何秀从李家的正院走到侧门,打晕了关进马车,带回皇宫的天牢关押。

李家出了杀人案,凶手是皇室的郡主,被害人是国公府的嫡女,喜事变成了衰事,贺氏不得不下令让下人将宾客劝着离去。

皇室的众位女眷得知此事之后,心思各异,当场就说出来了,瞧牛老王妃笑话、担忧梁旭玉、为李家打抱不平等等。

望英急匆匆赶过来,在曲氏耳边禀报道:“老老爷、大老爷、大少爷都在药院。老老爷请您去瞧瞧二少夫人。”

曲氏这就跟众女打了个招呼出了偏厅,去瞧看刚跟李去病拜过堂的二儿媳妇狄玉蓉。

孔叶跟了曲氏出来,满脸愧意,道:“对不住。”

曲氏虽是气愤然没有失去理智,道:“此事跟你们家没有一点关系。”

孔叶陪着曲氏到了新人的院子,瞧着窗户、大门贴着的鲜红的喜字,心里轻叹一声。

在偏厅的众位皇室女眷终于得知何秀被何冬削了郡主之位打入天牢,还要被何敬青亲手杀死,均是打了个寒颤,好一阵子没有人说话。

这件大事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出去。

胡族、刘族没有一人去吃喜酒,却都派了人在李府外面打探,半个时辰来报一次,李府人多而不乱,几百年大家族的牛、白、洪、邓、云族的少族长都去吃喜酒,茶、水果、干果、点心、菜酒都是极好,正气得要死,得知了何秀在净房刺杀梁旭玉,顿时无不高兴的大笑。

“李炳果真是天煞星转世,嫡子成亲大喜的正日子,都得见血光有人死。”

“李家是怎么办的喜事,竟是出了凶杀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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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郡主被废入天牢 晶晶联手义芸救玉娘

且说李家空荡荡好些日子三进的药院,今个第一进的院子外面站了许多的人。

李炳、李老实、曲快手、何庆、何敬焱、邓镜、梁家人、尚家人、秦家人及他们的随从,不是愁容满面,就是满脸泪水。

梁国公梁定山、董氏、梁通、梁旭升伤心悲痛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梁家人口简单,梁定山与董氏只生了梁通一个儿子。梁通只娶了一位妻子,生下梁旭玉、梁旭升姐弟。

梁通青年时期丧妻,不愿再娶,再就梁定山、董氏一起将梁旭玉与梁旭升拉扯成人。

梁旭玉是长女,性子很温柔,孝顺长辈爱护弟弟,极为懂事。

如今梁旭玉要害被毒匕首刺入,生命危在旦夕,梁家人自是悲痛欲绝无法承受。

“玉娘,你若没命,我今生便不再娶了!”梁旭玉的未婚夫尚亮满脸愧疚,泪如雨下。何秀刺梁旭玉的原因就是为了他。他觉得间接害了梁旭玉。他早知何秀这般恶毒凶残,就终身不娶了。

尚亮的小妹尚红不停的抹着泪,旁边站着脸色凝重的未婚夫秦朴康、红着眼睛的小姑子秦婉静及秦敏业。

医室里面不时的传出李晶晶、刘大医师、李世云的冷静沉着说话声,便是如此也无法让众人心神安定下来。

这时,何义芸、明珠、银珠、何义珏及何义珏的两个大宫女匆匆赶过来。

李炳连忙迎过来,道:“芸娘,现在情况非常紧急,玉娘命在旦夕,府里没有女医师,去皇宫叫女医师怕来不及,晶娘想到了你与你的两个宫女。你们快进去。”

何义芸临危受命义不容辞,点点头肃容道:“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目不斜视从秦敏业身边走过,空气里留下淡淡异香。

“八公主,外头寒冷,你到屋里等着六公主。”秦婉静让两个大宫女带着何义珏去了有炭火的医室。

何义珏眨眨漂亮纯净的眼睛,抬头问道:“你看见我的霄哥哥了吗?”

秦婉静柔声道:“霄世子陪着狄族的人。”

何义珏失望的道:“我第一次来霄哥哥家,他怎么不陪我玩呢?”

很快,刘大医师、李世云面无表情从医室里走出来。

梁家人以为梁旭玉无救已经死了,顿时放声嚎声,喊着她的名字就要跑进去。

李世云连忙伸手拦住,正色道:“里面做着手术,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出半点差池,你们可千万不能进去。”

刘大医师额头都是细细的汗珠,朝围上来的众人解释道:“梁小姐中的是南地的照蝎毒,毒性猛烈,吃了小姐制的药已解了毒恢复了意识。”

梁旭升叫道:“我姐姐能活下来了?”

此时刘大医师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将实情相告,道:“匕首插在梁小姐的要害部位,离着心脏仅两寸。我刚用银针将梁小姐头、颈部大穴全部封住,现在我们小姐正与芸公主、明珠、银珠给她做手术将匕首拔出来。”

梁旭玉是女子,伤口离胸口很近。刘大医师是男子,自是不能撕开她的衣裙给她拔匕首。

梁旭升急道:“匕首拔出来,我姐姐还能活吗?”

“我的玉娘,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董氏哭得要晕死过去。

梁旭玉的生父梁通面色灰败,泪水止不住的流,张着嘴不知说着什么。

梁定山在北地面对尸山都未掉泪,今日嫡亲的孙女重伤,老眼落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晶娘已给玉娘吃了保命的药。玉娘的命定能保下来。”李炳忙朝刘大医师使眼色。

“以前我们在潭州时做过类似的手术,都是圆满成功。”刘大医师接着道:“对了,当年狄博士被恶人用淬了毒的匕首刺成重伤,匕首离心脏一寸,情况比梁小姐还危急,当时是我师父王大医师用银针术与我家小姐的药配合救了他。”

狄玉杰与何盼如今在蜀地未回长安,不然梁家人非得亲眼瞧瞧他的旧伤疤。

窗户紧闭的医室里飘浮着浓郁的血腥气味,地上的铜盆盛着半盆黑红色的血水。

梁旭玉脸色惨白,躺在床上眼睛微张,气息微弱,左胸距离心脏两寸处插着一把镶着宝石的银柄匕首,胸前衣裙已被乌黑的血染透。

何义芸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梁旭玉微凉的手,抬头仰视着穿着李晶晶,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李晶晶利落脱掉款式繁琐宽大袖子的外裙丢在座椅上,只穿着中衣,目光望向桌子上的瓷瓶及小坛子,道:“患者衣裙的血有蝎毒,你们每人吃一颗内用去毒丸,再在手上涂一层外用去毒粉。药在桌上。”

何义芸、明珠、银珠在几年前就对李晶晶的药术佩服的五体投体,自是依言行事。

李晶晶等三女做好防毒措施,不容置疑的道:“你们立刻把患者的衣裙剪开将伤口彻底暴露出来。”

何义芸、明珠、银珠立即拿起剪子将梁旭玉的胸前的裙子、里衣、肚兜小心翼翼的剪掉,碎布都丢在了装黑血的铜盆。

“我现在给患者施针,封住伤口周边重要穴道,而后给患者实施局部麻醉。”李晶晶目不转睛盯着何义芸,道:“公主准备一下,患者进入麻醉状态,你就一次性成功将患者胸口的匕首拔出。”

何义芸惊诧的问道:“我来拔匕首?”

“你要是没把握,明珠、银珠任何一人都可以。”李晶晶将银针盒放在床边,开始给梁旭玉插着匕首伤口周围的十几个穴道扎银针。

何义芸见李晶晶下针又准又稳非常老练,心里惭愧竟是连医师的银针术都不如李晶晶这个大药师了,一股子倔强的劲头上来,点点头道:“我有把握。”

明珠、银珠目光的担忧瞧着何义芸,非常想替代她。

李晶晶给梁旭玉做好局部麻醉,为了确认效果,手指捏她的脖部以下的几处皮肤,特意趴在她耳边,轻声道:“玉姐姐,我现在正在掐你的肌肤。你感觉痛就眨两次眼睛,没有感觉就眨一次眼睛。”

梁旭玉眨了一下眼睛。

李晶晶停下来转身去拿了放在墙角柜子里装着止血粉的坛子,把它放在了银针盒的旁边,头也不抬的道:“公主,患者麻醉效果只有一刻钟,我已准备好,你现在可以拔出匕首。”

何义芸目光闪烁,突然间声音不太正常,问道:“晶娘,我要用多大的力气?”

她拿下了医师文书,在宫里给一些人瞧过病开了药也治好了,只是从给人未动过手术,特别是这种人命关天的手术,见都没见过。

李晶晶抬头定定望着何义芸,道:“两只手握着匕首柄一起拔,力气不能小也不能大,拔时不要左右摇动,由下至上一次性拔出来。”

何义芸非常紧张,双手颤抖的伸过去,耳边传来李晶晶的低喝道:“公主不要害怕。患者的命已经保住。我让你一次性将匕首拔出来,是不想增加患者的疼痛,没有别的意思。”

何义芸目光坚定,双手握住了匕首柄,一开始不敢用力,匕首自是拔不出来,只能加大力气,一下子拔了出来,想不到这样好拔,可是这样也紧张的出了一身汗。

匕首一旦从梁旭玉左胸拔出来,伤口立刻飙出一线鲜血,正好飙到何义芸的下巴及脖颈。

“啊!”何义芸吓得尖叫一声,丢了手里的匕首,整个人往后倒去,被明珠、银珠伸手接住了。

她这一叫不要紧,把外面的梁家人、尚亮吓得要死,以为梁旭玉没命了,纷纷去拍医室的门,悲痛无比的叫着梁旭玉的名字。

李晶晶迅速上前沉着冷静的给梁旭玉的伤口倒了大量的止血粉止住血。

何义芸面色苍白站在床旁由明珠、银珠抚着胸口,听到李晶晶的话,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晶晶扭头见门都快要被外头的人拍破了,高声道:“芸公主成功将玉娘体内的匕首拔了出来,手术非常成功。你们不要叫嚷影响玉娘情绪!”

外面的人立刻停止拍门,改成小声的叫着梁旭玉的名字。

“公主过来给患者把脉。”李晶晶给梁旭玉的伤口上了止血粉止住血,而后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放到一旁,稍后要将它们消毒。

何义芸顾不得擦掉下巴、脖颈的鲜血,努力的平复各种情绪,这就坐到床边给梁旭玉把脉。

李晶晶问道:“怎么样?”

何义芸内心非常震惊梁旭玉恢复的这么快,如实答复道:“患者脉像平稳,脉搏比刚才有力些。”

李晶晶嘱咐道:“公主,患者从此时至明日早晨不能移动,需在这里养伤,你看方便让明珠、银珠留下一个陪床吗?”

何义芸鸡捣米式的点头,道:“今个明珠留下。”停顿一下,不敢相信的问道:“这就结束了?”

“毒解了,匕首也拔出来了,大事结束了,余下的小事就是看护患者,让患者静心养一些日子,吃些补血补气的吃食。”李晶晶给梁旭玉吃了去烧粉、宁神粉。

她在潭州的药楼曾经做了许多急诊大手术,这次只能算是急诊里的小手术,及时解毒最为关键,拔匕首上药是其次。

明珠跟在李晶晶旁边问了要给梁旭玉吃什么药。

李晶晶解答之后,从医室角落的箱子里取出一件浅蓝色女患者应穿的衣裙穿上。

何义芸才发现李晶晶粉色绸缎中衣领口处染了巴掌大的鲜血,这是李晶晶刚才给梁旭玉伤口倒止血粉时被血到飚到的。

可是李晶晶根本没有像何义芸那样吓得尖叫,更是没有半点的惊恐失措。

何义芸惭愧的快要哭了。

李晶晶特意不看何义芸,给她时间恢复自信。

银珠拿湿帕子给何义芸擦掉鲜血,夸赞道:“公主,刚才你真的很厉害,一次就成功的拔出匕首。”

李晶晶拿起了掉在地上没人理沾着黑血的匕首,特意高声道:“这人真是好狠的心,往削铁如泥的匕首上淬了极霸道的蝎毒,还要用匕首刺进玉娘要害处整整三寸深,这是要把玉娘给活活刺死!”

她见明珠已给梁旭玉盖好被子,拿着匕首叫上细细回味整个医治过程的何义芸,打开门走了出去。

梁家三位长辈急切的问道:“公主,玉娘怎么样了?”

“公主,我姐姐怎么样了?”梁旭升哭得桃花眼红肿。

李晶晶扬起手中的匕首,高声道:“芸公主亲手将这把险些要玉娘命的匕首拔出。你们问她就是。”

李炳朝李晶晶微点头,表示此事做的好。

李晶晶收到何敬焱赞赏的目光,右手做了个他能看懂的成功的手势。

秦敏业看到李晶晶与何敬焱无声的交流,目光黯淡,强迫自己扭过脸不再看她。

“玉娘现在已脱离凶险期,明早之前不能动弹,以后好好养一个月便能恢复如初。”何义芸不愿抢了李晶晶的功劳,又道:“我只是拔出了匕首而已,其余的事,解毒、扎银针、止血、喂药都是晶娘做的。”

众人一听均是大喜。

梁家、尚家向两位公主跪下谢恩。

李炳派李云青立刻去跟何冬禀报好消息。

李晶晶放了董氏进去探望梁旭玉,把梁家三个男子都挡在门外。

梁旭升红肿的桃花眼眨呀眨,道:“晶公主,你让我进去瞧瞧我姐姐。”

李晶晶摇头道:“你不方便进去。等着明早吧。”

尚亮央求道:“好公主,你让我进去看看玉娘。”

李晶晶菀尔道:“尚大哥,看在你对玉娘这么忠贞的份上,放你进去。不过你不能走进了,要隔着一丈,而且只能跟玉娘说几句话。”

尚亮红着脸道:“多谢通融。”

李云青去而复返,环视众人,低声将何冬废了何秀郡主封号打入天牢的事说了,又道:“陛下已下令急召海王回长安。”

李炳点点头不以为然的道:“敬海多年未归家,回长安一次也好。”

梁家人听到何冬处置公道,心里的怒火少了许多。

半个时辰之后,药院的一间医间里,梁家、尚家人已恢复常态,坐着吃茶说话。

瞧看过梁旭玉的董氏已把泪擦干,跟梁定山道:“我的玉娘一个月后就能恢复好了,这不影响她与亮郎大婚。”

尚胜山也跟梁定山道:“两个孩子的亲事定在正月,距今个还有四十几天,时间足够了。”

梁定山自是十分的赞同点点头,满心感激,道:“今个多亏的两位公主,不然两个孩子就得阴阳两隔。”

贺氏下令从外头请回来的戏班子接着凑起喜乐,准了孩子们放鞭炮,按照之前的步骤晚上摆了十几桌请亲朋好友继续吃喜宴。

李家恢复了热闹喜庆气氛,仿佛杀人的事件没有发生过。

梁旭玉被两位公主联手救活的消息很快传开去。

刘、胡两族的人幸灾乐祸还没高兴多久就得知了此事,一个个掉着脸。

“天煞星李炳有个好孙女。他那边杀人如麻,他孙女这边救人活命。”

“李家真是压得住晦气,这样大的凶杀案最后愣是没死了人。”

何义芸亲手拔出梁旭玉胸口匕首的事特意被放大,皇室这才找回一些颜面。

慕容英在皇宫里得知此事,立即派宫人给李去病夫妻及梁家赐了贵重珠宝压惊。

最高兴的是牛老王妃,何冬金口玉言让何秀一命抵一命,现在梁旭玉没死,何秀也就不用死了,被关在天牢里面也是暂时的事。

牛老王妃没有脸在李府跟梁、尚一起吃晚上的喜宴,临走时感慨万端的跟邓王妃道:“何秀这个死丫头丢了郡主之位也好,让她长个记忆,永不再犯!”

邓王妃握着牛老王妃的手,道:“二嫂,可苦了你。过些天我陪你去梁、尚家道歉。”

何夏死了之后,牛老王妃守寡,长子何敬海长年在南地边防,二子何敬青又是个不省心的在孝期里搞出绯闻名声臭了,长媳李王妃就别提了,蠢的要死还自以为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

夏、海两个王府有什么大事全部都是牛老王妃出面,邓王妃实是看着她不容易,愿意帮她。

“我就知你最体贴我。多谢你。”牛老王妃感激的点点头。

何敬青自是陪着牛老王妃离开李府。

今个他终于见到了初恋的女子秦婉静,遗憾的是已成了朋友李云青的未过门的妻子。

他的亲事因女方香消玉殒要搁浅一年。

如果当年他不那么蠢,听信小人谗言又上了秦兰的当,跟秦婉静定亲的应该是他。如今一切都已晚矣。

华灯初上,李府请来的戏班子在后花园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将锣鼓家伙敲打起来,一个个长安城的名角戏子粉墨登场,唱着著名的秦腔戏段。

何冬与来自蜀地的狄族人及李家的亲朋好友坐在台下,听着戏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当中。

曲氏、孔庆坐在一起边瞧戏边说着话。曲氏嫡亲的嫂子邓氏坐在不远处,同样跟丁氏亲昵的议论着戏里的情节。

今个日轩院的大红灯笼要点一晚上,新娘子、新郎官已用了晚饭洗漱过了。

新房的门紧闭,李去病连耳朵根子都红了,竟是比狄玉蓉还害羞。

谁会想到新科状元李去病竟是跟狄玉蓉讲了半夜的李晶晶在潭州救治人的事,在下半夜才在狄玉蓉接近幽怨的目光放开了跟她圆了房。

人生两大快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李去病将两件快事都体验过了,幸福之余心里无比感激家人,忘着已经睡着了娇妻,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

次日一早,新婚小夫妻被奴婢叫醒,洗漱完毕吃了早饭,便去月静院大厅拜见李炳、曲氏。

新妇狄玉蓉穿着玫瑰红长裙,俏脸羞红,恭敬的给李炳、曲氏磕头端茶,向李老实、贺氏行礼,得了两份贵重的见面礼,又给五个侄儿侄女发了红包。

昨个府里发生凶杀案,狄玉蓉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慌乱,还让跟前的奴婢去安抚娘家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李家的一份子。

李炳对二儿媳比较满意,和颜悦色的道:“我们李家没有本家亲戚。我们姻亲曲家离府里不太远,你们今个去认个门,看望你们舅舅、舅娘。”

李去病便带着狄玉蓉去了曲家,路上就跟她说了曲家的情况。

曲快手跟着李炳在北地打仗立了功,被何冬册封为正五品上的武散官定远将军,回到长安后李炳给他在刑部寻了个差事,虽是正六品下的官职,却是有权力的实职。

曲长久在北地青城任的是文官,何立火烧粮草库造成城外几个县骚乱,他跟着长史白凡依平乱立了功,何冬册封他为正六品上的朝议郎。

曲多在北地呆的时间最短,也得了一个文散官从七品下宣义郎。

曲长久、曲多到了长安,暂时在家里呆着,不过俸禄一个铜板不少拿。

当年狄玉蓉在潭州时就见过曲家人,心里知道他们是靠着李炳得的富贵。

几年过去,曲快手祖孙没有一个纳妾有通房,也从未仗着李家的势贪污受贿鱼肉百姓,比起许多一夜暴富的人家强太多了。

曲家的本分得到了狄玉蓉的尊敬。

狄玉蓉跟着李去病一起要跪下给曲长久、邓氏磕头行礼,恭敬的道:“外甥媳妇蓉娘给舅舅、舅娘磕头。”

“这可使不得。”邓氏不得小夫妻跪实了,立刻把狄玉蓉扶起来,瞧着娇艳似花的容貌,端得大气贤慧,由衷的点点头笑着赞道:“你真是个极好的,去病有福了。”

五十八岁的曲快手红光满脸,瞧着像是四十几岁,穿着绸缎蓝袄,怎么瞧都像个正当壮年的员外,双手将李去病扶起来,哈哈大笑,道:“时光飞逝,去病中了状元还娶了个好堂客。”

李去病又带着狄玉蓉见过曲长久、丁氏。

“蓉娘见过哥哥、嫂嫂。”狄玉蓉自是知道丁氏是继室,收了丁氏精致贵重却不张扬的见面礼。

狄玉蓉见曲长久喜爱丁氏,曲多夫妻敬畏丁氏,心里便知道丁氏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

丁氏的两个儿子、小邓氏的两个儿子年龄相仿,却是叔侄相称。

狄玉蓉一视同仁给了四个小孩子见面礼。

小夫妻用了午饭离开曲家回到李府,得知梁旭玉已能动弹下地被梁家人接回府去,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李炳与曲氏叫过跟着小夫妻去曲家的奴婢,得知狄玉蓉真心实意的要给曲快手夫妻磕头,对她更加的满意。

那边曲家的祖孙待小夫妻离去,就各回各屋午休。

小邓氏等着两个儿子睡着了,便回了卧房,见曲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瞧着她似有话说,便乖巧的坐在床边,脱着外裙,问道:“夫君有事吗?”

曲多低声道:“小叔叔说过了年,就与小婶婶搬出去单住。我想着我们也这样。”

半年前,两口子带着孩子去了北地也是单过的,现在回到长安不习惯也不想住在房契写着丁氏名字的宅子。

小邓氏穿着中衣站起来,去把藏放在床底上了锁的箱子移出来,拿了钥匙打开锁,将箱底的红色小锦盒取出,打开盒子放在曲多眼前,非常没有底气的道:“我们只有一千多两银钱,在长安城买不到宅子。”

他们夫妻几个月前只有三百两,去了一趟北地,不到半年时间就攒了一千多两。

若不是北地冬天冷的能把人冻死,没有青菜、鱼、水果可吃,还没有好的学堂,小邓氏实是不想离开。

曲多很有信心的道:“我们可以租宅子,以后银钱宽裕了再买。这些天我问过了,附近街道租一个一进四间房的宅子一个月近三两银钱。”

小邓氏紧紧攥着锦盒,失声道:“近三两银钱这么多?”

曲多自豪的道:“朝廷给我的租房银钱就有二两!”

小邓氏把盒子收好锁起来,躺下后根本睡不着。

曲多睡了一觉醒来,见小邓氏红着眼睛,问道:“好端端的怎地哭了?”

小邓氏哽咽道:“昨个小叔叔成亲真是奢华,让我开了眼界。我们没有银钱,以后我们的光耀、光宗长大了成亲办喜宴定是非常的寒酸。”

曲多没好气道:“你怎能拿光耀、光宗跟小叔叔比?”

小邓氏眨巴眼角生了鱼尾纹的细长眼睛,满脸忧郁的道:“我们两家都是从曲家村出来的啊。”

曲多气道:“闭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他自从去了北地当了官,接触的人多了,眼界开阔起来,略发觉得小邓氏头发长见识多。

他的两个儿子现在也被小邓氏带的性情懦弱愚蠢。

小邓氏呜呜哭起来,道:“我不懂。我错了。”

曲多见小邓氏认错了,心里的气就消了些,道:“小叔叔能有今天,是姑夫用命换的。你要是想要富贵,我这去求姑夫,让他把我派到朝廷与匈奴的边境。”

小邓氏连忙摇头摇手道:“不。”

这条街的两个街坊的家里都有一个儿子在北地战死,二十岁出头的儿媳守寡、不满七岁的孙子孙女没了爹。

曲多就是小邓氏与两个儿子的天。

小邓氏万万不敢让曲多独自去北地边防以身犯险。

曲多厉声道:“你老实的呆在家里,不许跟任何人说类似的话。你要是说了,传到姑夫一家人耳里,他们定会认为我们曲家没有自知自明贪得无厌。”

小邓氏目光畏惧点点头,不敢再提。

曲多起床后去找了曲快手说了年后搬出去住的想法。

曲快手赞同的点头,神秘的笑道:“你们不用租房子。你姑夫昨个给我悄悄透露消息,已给你在长安书院找个差事。”

曲多最向往的就是长安书院,没料到竟能到那里当官,无比惊喜。

曲快手拍拍嫡长孙曲多的肩膀,道:“过些天任命书就会下了,到时书院自会给你安排府邸,你们住到书院里头,光耀、光宗上书院方便,费用也能减一半。”

曲多热泪盈眶,感激道:“姑夫大恩,无以为报。”

曲快手嘱咐道:“你姑夫待我们全家恩重如山。我们千万要守本份,不能给他与你姑姑脸上摸黑。”

李去病、狄玉蓉回到李府没一会儿,朝廷就来了旨意,给狄玉蓉封了从三品开国侯夫人,赐了朝服及诰命文书印章,端得尊贵气派。

当晚李炳开了祠堂,亲手把狄玉蓉的名字写进了李家的族谱。

贺氏拿出一张单子放在狄玉蓉手里,笑道:“弟妹,后个你们回门,把这些礼物带去。”

狄族远在千里蜀地,李去病夫妻回门就改去狄族在长安置的宅子。

李家感激陷入绝境时狄族不离不弃还仗义的给朝廷上了奏折,回门礼很贵重。

狄玉蓉看了礼单,又惊又喜,道:“这怎么使得?”又把单子给李去病瞧。

贺氏嘱咐道:“爹爹特意说了,不许你娘家回重礼。”

次日早朝之后,何冬亲批奏折同意吏部的任命二百多位官员官职的名册。

曲长久当了史官,负责与几名史官轮流在早朝上记录朝廷发生的大事。

史官要求官员人品刚正不阿、毛笔字迹端正。这个差事枯燥无味,却是每隔五天轮一次上早朝。

曲长久能够五天见一次圣颜,深感荣幸自豪,对此差事非常满意。

曲多任了长安书院藏书阁的一名官员,负责管理三万多本书籍,有七个手下。

这个职位相当于李晶晶前世省级图书馆副馆长,比较悠闲,还不担当责任。

长安书院不敢怠慢李炳的亲戚,年底了愣是给曲多挤出了一个一进有六间屋子带个小院子、一口井的府邸。

李炳将姻亲曲家祖孙三人的官职安排好,曲家就得以长安稳定下来,曲氏对他十分感激,虽是老夫老妻,也是要谢的。

曲氏拿了何敬焱送给李晶晶的豹子的皮,又用了蓝丝绒,亲手给李炳做了个豹皮斗蓬。

这件斗蓬谁穿着都像是猎户,唯独李炳穿着就像是极尊贵的大人物,非常拉风。

李炳特意穿着豹皮斗蓬去皇宫显摆了一回,结果何冬试穿着效果很好,爱不释手就想强要,装委屈的道:“先生,我这么多年没收过嫂嫂曲氏的礼物。”

李炳自是不肯,强要了回来,笑道:“陛下,我让她给您做个虎皮斗蓬,定比这个好。”

这一日天气晴朗,何敬焱亲自来了李府接了李晶晶、李云霄、孪生子去了西郊虎奔军的军营。

今日何敬焱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双有着故事的眼睛目光深邃,英俊沉稳,神采奕奕,穿得是冬日日常军装,青绿色的短款开襟绒衣、绒裤,蹬着黑色快靴,异常干练精神。

李晶晶着淡紫色长裙,外罩红色绣金丝牡丹花的斗蓬,穿着一双软底绣小花的紫色锦面鞋,肌肤胜雪吹弹即破,眉眼如画,十分美丽出尘。

李云霄与孪生子都穿着深蓝色衣,外罩银灰色斗蓬,精神奕奕。

早在军营等候的吕道明向五人行礼之后,见自家主子唇角上扬却是不怎么说话,心里为他急死了,道:“公主,我们王爷这些天冒着严寒从早到晚都呆在校场,从我们虎奔军一万余士兵当中选出最好的五百人。”

李晶晶立刻给了一个何敬焱感激的眼神。

吕道明接着道:“之后我们王爷又派人将他们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一遍,还真的查出一些人有问题。今个的四百五十人身世清白,你大可放心用。”

“焱哥哥辛苦了。”李晶晶心里暗骂李炳偷懒,竟是把这件难事交给了何敬焱。

何敬焱瞟了吕道明一眼,无奈后者没有瞧到,继续道:“还有军马,您说的是每人配一匹一等军马,那些士兵原先就都有一匹战马,我们将军却是觉得他们的马打了几年的仗都老了,就自掏腰包从兵部购了四百五十匹一等军马,这就给您的亲兵配了两匹。”

李云霄惊呼道:“每个士兵配两匹一等军马,焱哥哥真是大手笔!”

何敬焱不以为然的道:“我府里的亲兵也都是配着两匹军马。”

李晶晶面露灿烂笑容,停下脚步,定定仰视着身旁的何敬焱,星目闪亮,笑道:“真是焱哥哥让破费了。买下五百匹一等军马可不是小数目的银钱。”

何敬焱柔声道:“你马上要过生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等下看看可喜欢?”

李晶晶心里窃喜,微低头轻声道:“我不用看,只是听了你这么用心就很喜欢。谢谢你。”

何敬焱不敢盯着李晶晶,把目光收回来,耳边响起李云霄的激动的大叫道:“焱哥哥,你帮我选五十个士兵,每人同样配两匹一等军马。”

李云飞、贺继业相视对望,不约而同的大声道:“焱哥哥,你给也弄五十个配着两匹军马士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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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敬焱赠晶晶亲兵队 李炳兵部丢面子

李晶晶没好气道:“军营的士兵都是吃朝廷军饷。我是护国公主,按照朝规可以配制亲兵,亲兵的军饷由朝廷负担。你们不能配制亲兵。”

李云飞、贺继业立刻上前抱着何敬焱大腿。

李云飞仰着小脑袋央求道:“焱哥哥,帮帮我们吧,给我们三十个配着两匹军马的士兵也行。”

贺继业双脚同时一蹦一蹦,道:“焱哥哥最好了,帮帮我们。”

李晶晶美目射出厉光瞪了两个小弟弟一眼,而后跟何敬焱摇摇头,道:“不许帮,不许惯着他们!”

何敬焱笑着点点头,把两个满脸委屈的小家伙抱起来。

李家三兄弟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跟着何敬焱去了军营广阔的校场。

只见四百五十名浑身带着戾气的将士站成四十五排,每排十人,整齐威武。

他们人人穿着崭新的盔甲,佩戴短剑、长枪、长弓、装满铁箭的箭袋,身旁都有两匹强壮的军马。

众位将士跪下齐声吼道:“拜见护国公主!”响彻云霄。

李晶晶血液沸腾,喝道:“平身!”

吕道明下令让众将士上马绕着校场奔跑。

四百五十人上了军马奔驰了两圈,竟是在马背上表演了异常惊险的马术,而后坐在马背上拉弓朝校场上二十丈外的靶子射箭,百发百中射中靶子。

这样超凡的骑术、精湛的箭术赢得了李家四人热烈的掌声及尊敬的叫好声。

“我要到虎奔军当兵。”“我长大了也要这样厉害。”两个小家伙激动的把手掌都红了。

李云霄目光羡慕,激动的道:“虎奔军名不虚传!”

李晶晶心花怒放,当即从袖子里取出四张画有兵器、军马护甲的纸交给何敬焱,微笑道:“你看看有没有用?”

何敬焱低头一张张瞧看,越看脸色越凝重,小心翼翼的叠好转身放于内衣里,低声道:“我师父可瞧过了?”

“谁给他瞧啊?”李晶晶嘟着小嘴摇摇头,特意嘱咐道:“不许你告诉我爷爷!”

四张图纸上面的兵器、军马护甲出自她前世冷兵器时代。

她在回春药府里用了整整三个月回忆才把它们画出来。

原本她是想送给李炳,感激帮她筹备亲兵队,既然李炳把此事交给了何敬焱,那就给了何敬焱。

“此事左右都瞒不过我师父。”何敬焱回想起几年前潭州时一老一小斗法的往事,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几声。

他都不知道今个已在严肃的校场笑了许多回。

李晶晶笑道:“能瞒一天是一天。”

吕道明下令四百五十名将士站回原位,进行简单的交接仪式。

众位将士拔出短剑割手指肌肤滴出鲜血的血,仰头对天大声高呼,“吾等誓死效忠护国公主,违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热血军中男儿充满阳光之气的声音在空中欠欠回荡,震耳欲聋。

李晶晶当下让吕道明宣布亲兵队除去朝廷的俸禄,由她本人出资再给众位将士发一份月银。

朝廷规定,将士在前线战地拿的俸禄是无战事地域的双倍。

四百五十名将士一个月的俸禄近两千两银钱,一年近三万两银钱,三年就是十万两银钱,这还不算一日三餐的吃食、四季衣服、兵器损耗及养战马。

养军队是极耗银钱的事,特别是一支精兵强队,每年花的银钱如同流水。

外界传闻李家很穷,李晶晶是大药师,可是她制药给人看病不收银钱也不富裕。

众位将士愿意当李晶晶的亲兵,是觉得在北地打仗免费用了她的药,抱着还恩的心思,压根未想过跟着她,俸禄能拿双倍。

他们听李晶晶财大气粗的口气,根本不像是穷的,内心十分震惊。

不知是谁激动用尽全力大声吼道:“多谢公主赏赐!”其余将士都后反劲似的跟着亢奋的高声叫道:“多谢公主体恤。”

吕道明拍着站在身旁的一个大个子身材粗壮的士兵,语气羡慕啧啧嘴巴,笑道:“你小子运气真好,当了公主的亲兵,每个月拿得银钱跟在北地打仗时一样。”

大个子喜的眉开眼笑,脸上的横肉一晃一晃,自豪的道:“俺是凭真本事打出来的。”

吕道明高声骂道:“一群没出息的,听到有银钱,叫声都比刚才响亮,真是丢脸。”

众将士尴尬的傻乐。李云霄三兄弟跟着呵呵笑着,没有一点少爷架子。

何敬焱俊脸干咳一声,抬起右手又放下,众位将士立刻息声如临大敌。

吕道明走到何敬焱跟前低语几句。

何敬焱肃容道:“你们跟着护国公主,除去朝廷的赏赐,没有她的允许,不许收任何人的银钱,更不许打着她的旗号为非做歹,若有违者军法处置!”

何敬焱治军很有一套,虎奔军的军纪如同李家的家规一样,在定朝是出了名的严,不过何敬焱体恤将士辛苦不容易,虎奔军得的外财也是全军最多的。

虎奔军在北地打匈奴,从来都是胜利之后将一切可以变成银钱的东西搜括一空。

何敬焱吃肉,虎奔军的每个将士至少能喝到汤。

就拿占领匈奴王朝王都战役来说,王都拥有历史千年,匈奴人抢了北地汉人几百年。

王宫内藏古董名画堆积成山,金银财宝数不胜数,王都各大家族富不可言,一般富贵人家的府邸有很多值钱的物品,就连平民老百姓家里也有一定数量的银钱。

李炳下令军队效仿匈奴人,能拿走的全部拿走,拿不走的烧掉,连根毛都不给匈奴人留下。

定朝拿了大头,其次是李炳与手下的几百个细作,而后就是何敬焱与奔虎军。

凡是去了匈奴王都的虎奔军将士,普通的士兵最少得了一千两银钱,低级军官得的银钱一万多两银钱。

何敬焱在钱财上面将士宽厚,纪律上很严,威信极高,将士对他的话奉如神旨。

众将士毫不犹豫答道:“是。”

何敬焱喝道:“陈中!”

一个身材魁梧生着方脸长着一双豹子眼的军官入列跑至,跪下道:“未将在此。”

李晶晶、李云霄一瞧此人竟是当年与洪老三一起在曲家村李家住过一些日子的陈老七,原来他的大名叫陈中。

李云霄小声道:“陈叔叔,我是霄伢子,你还认得我吗?”

陈老七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头道:“世子爷,未将自是认得您。”

李云霄跟两个小弟弟笑道:“陈叔叔武功极好,还曾教过我。他在咱们家时,你们还没出生。”

何敬焱慎重道:“公主,陈中是正六品下昭武副尉,可让他担任亲兵队副队长。”

李晶晶点点头道:“好。”

她的亲兵队长已有了人选,就是曲雨的夫君李北。

李北是李炳的心腹,武功十分高强,曾在北地当过多年的细作,有胆有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准备过几天就向李炳要李北,不给也得给。

“未将多谢王爷推荐,公主赏识。”陈老七豹眼射放感激目光,跪下磕头谢过,原自归队。

陈老七今年四十一岁,跟洪老三不同的是出身绿林。

他爷爷曾是北地绿林排名前三的人物,带着七个儿子开着大镖局,名声很响。

后来匈奴军队占领北地,他爷爷侠义心肠,护着两个名士逃离时被匈奴军队发现杀死,大镖局的人也惨遭屠杀。

陈老七的生母被匈奴军士凌辱而亡,两个年幼的弟弟就死在他眼前,他发誓要杀一百个匈奴军士报仇雪恨。

后来他逃到长安入伍,因武功高强箭术好进了虎奔军。

如今在他手上结束生命的匈奴军士不止一百人,他的心愿完成,可以向洪老三一样离开虎奔军,跟随李家的人。

他原想着跟随李云青,现在跟了李晶晶,同样非常高兴,今个又当了亲兵队副队长,官职提到五品指日可待。

吕道明再次高声道:“公主托付王爷专门挪出一座兵营给你们居住,从明日起公主出银钱给你们单独设灶,人均伙食每人一天一分银钱。”

一分银钱就是一百个铜板,比虎奔军的伙食人均每人一天六十个铜板整整多出四十个。

众位将士又是一阵欢呼,在吕道明骂骂咧咧的声音中跪送李晶晶及李家三兄弟离开。

李云飞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激动的道:“军营可真热闹。我好想当兵留下来跟他们一起。”

寒风将贺继业的脸吹的生痛,道:“我们想当兵,娘可能不准啊。”

李云霄将两个小弟弟抱了起来,笑道:“大哥就是虎奔军的将军。大哥比他们都厉害。”

李云飞叫道:“起风了,我们快往马车那里跑!”

李云霄扭头瞧了一眼跟何敬焱并排走在一起步子走的很慢的李晶晶,道:“不行。我要等妹妹。”

李云飞搂着李云霄脖子,撒娇大声道:“前面有座军营,二哥抱着我们跑到那里的墙壁下等姐姐吗?”

“晶娘,五十名女亲兵要晚些天才给交给你。”何敬焱见李晶晶被风吹的红扑扑的漂亮脸蛋上始终挂着灿如冬日温暖阳光的笑容,一时觉得这些天辛苦值了。

李晶晶被何敬焱炽热的目光瞧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柔声道:“好。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些。”

何敬焱瞧见李晶晶竟是难得的害羞了,心里异常高兴眼睛射出精光,笑道:“只是举手之劳。”

哪知李晶晶抬起头来,脸上已没了羞涩,低声打趣道:“焱哥哥,这可你说的哦,那你就再帮霄伢子、我的两个弟弟,各建一支五百人的亲兵队,配置跟今个的一样,每人都是两匹一等军马。”

何敬焱定定望着李晶晶,一本正经道:“只要你同意,我必能做到。”

李晶晶倒是被何敬焱这两句无比真诚的话弄得不好意思,心跳莫名的加快,白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说笑来着。”

何敬焱问道:“我给他们每人配五名侍卫,如何?”

五百跟五相比,可是足足差了一百倍。

李晶晶心里暗笑,娇声道:“你这样会把他们三个惯坏的。”

何敬焱见李晶晶默认了,声音更加的轻柔,道:“我这就吩咐下去,立刻选出十五个人,最迟送到你府里。”

李晶晶朝着李云霄的背影高声道:“你们三个快过来谢谢焱哥哥。”

李云霄非常高兴,午饭做东请了何敬焱在长安有名的酒楼用饭。

李晶晶被李家三兄弟夹在中间,跟何敬焱隔着坐,席间敬了他一杯酒,许诺每个季度给他的虎奔军免费赠日常药品,免费让刘大医师义诊一次。

何敬焱非常高兴,下午就拿着图纸去了皇宫给何冬瞧看。

何冬是个军事狂,直接让何敬焱把图纸交到兵部,下令兵部火速按照图纸制出新型军事物品。

兵部出了好东西的,兵部尚书尚胜山说话时都比平时声音大,邓镜老狐狸一下子就瞧出端倪,请着李炳一起去兵部。

这天下午,李炳从兵部板着脸回来,派人把李晶晶叫到书房,打量个子已经长到他肩膀的孙女,突然间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来个先发制人。

李晶晶早就等着李炳这一出,不然怎么好向他要人。

李炳喝道:“好你个晶娘,新式军用品图纸瞧都不给我瞧一眼,直接给了敬焱,害得我今个在兵部丢了很大的脸。你得补偿我!”

他在兵部吐沫横飞,将四件新式军用品大夸特夸,还要朝廷重奖设计者。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没有官员敢岔话打断,直到临走时,尚胜山才吱吱唔唔道:“先生,焱王爷说是出自贵府。”

邓镜没憋住狂笑声把兵部院子里树上的一群麻雀都吓跑了。

李炳这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当时也羞愧的红了,从来都只是玩人,这回竟是被孙女及认为最老实的弟子玩了,这个气哟。

李晶晶云淡风轻的坐下来,挑眉道:“爷爷,你把李北叔叔给我,我要让他当我的亲兵队队长。”

李炳摇摇头道:“你补偿我,不是我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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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三小联手算计李炳 海王断女手指

李晶晶眯眼一本正经道:“李北如今的官职是正六品下,我的亲兵队队长官职是正五品上的典军。李北是你的人,可是以后没有战事,官职提不上去。他只要担任我的亲兵队队长超过三年无大过错,就能提为正五品上。”

李炳气得瞪眼道:“这就是你对我的补偿。”心里早就想着把李北给李晶晶用,谁知这么着被李晶晶算计要去,这个气哟。

“对啊。不然你还想怎样呢?我可是等着用李北叔叔,明个你让他来找我。”李晶晶起身朝李炳做了个鬼脸。

李炳气得打碎牙咽进肚子里,看来只能找何敬焱算帐去。故意用李晶晶能听到的声音道:“女生外相,还真是如此。”

李晶晶得了李北很高兴,听到李炳这句话,走到门口猛地的停下脚步,扭头似笑非笑的问道:“爷爷,您知道的,我养了亲兵队,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给我七、八万两银钱使使?”

“你有好东西时没想到我,缺银钱了就想到我?你去找敬焱。”

“天呀,爷爷这么说我就伤心了。这些年我给你那么多好东西,可不是给的焱哥哥。要不我去药院把十几个帐本拿来给您瞧瞧。”

李炳忙挥挥手道:“那倒不用了。”心里又有些平衡了。

李晶晶得意的道:“原来您还记得啊。”

李炳没好气道:“敬焱这小子被你带坏了!”

李晶晶笑道:“爷爷,我可是被你带坏的,根源在你这里。”

李炳召见李北,令他自今个起跟随李晶晶。

李北一家子已迁到长安,曲义在长安书院上学,开销比在潭州时多了,曲怀恩明年六岁也要上学堂,又是一笔开销。

李北在李府呆了几年,知道李家儿孙辈出手最大方的是李晶晶,而且李晶晶曾经救过曲义的命。当下痛快答应。

李炳又把李立召来,打听到李晶晶在几家银庄分别存了很大数目的银钱,还置了很大的地及宅子,便打消帮她养亲兵队的念头,气呼呼道:“晶娘实是过份,竟是一而再的算计我这个老人家。”

李立仰视着墨发玉面的李炳,心说:老老爷,您可真心不老。谁叫您老算计小姐来着。小姐五岁跟您斗法就不吃亏,如今小姐都十一岁了,又有您那吃里趴外的三徒弟相助,您再跟小姐斗法,不吃亏才怪。

过了几天,李炳得到一个好消息,他的二弟子何敬海已带着世子嫡长子何武从南地启程赶回长安。

李炳视徒弟如同亲生儿子,已经十几年没见到何敬海,平素不觉得,现在知道何敬海马上要回来,一下子特别想念,不由自主的在何敬焱跟前常提何敬海的名字,还提到了何武。

何敬焱没有见过堂侄何武,只是听南地过来的几位军官夸奖何武小小年纪功夫了得,智勇双全,深得将士爱戴。

“我回想了一下,敬海家的小武过了年就十四岁成年了。敬海几年前就给我写信,想让小武当我的孙女婿。”李炳说这话时,余光瞟到何敬焱瞳孔睁大握紧了拳头好像要去打仗,心里得意的笑。

转眼进入腊月初,从潭州清云观、太明观来的五十名武道姑来到长安。

原来何敬焱给清云观的子静观主、太明观的子风观主写信,向她们要了五十名武道姑。

子静观主、子风观主二话不说在凑齐了人,而后给白云观写信禀报五十名武道姑还俗的事,等得到白云观同意之后,就让她们立刻赶往长安李府。

李晶晶任命亲信望月为亲兵女队长,把五十名还俗的武道姑安置在郊外将要峻工的庄园,又亲自设计女兵轻便型盔甲,仍是让何敬焱呈报给朝廷,条件是兵部免费给每名女亲兵打造两套。

何敬焱这次仍是直接给了何冬,而后送到兵部,最后给李炳禀报了此事。

李炳抱怨道:“怎么晶娘又不把图纸给我?”

何敬焱笑道:“师父,晶娘说以前都是给您,您得了之后没有动静了,连做成的样品都没有送给她。”

李炳有些心虚,仍是嘴硬的没好气道:“她一个小娘家家的,要那么厉害的兵器做甚。我是为了她好。”

何敬焱特意道:“我听晶娘透露,开春之后要给亲兵队讥计新型武器。”

李炳立刻眼睛贼亮,激动的嘱咐道:“敬焱,这回你把图纸先给我,由我跟陛下去说,让兵部给你的虎奔军也配上这些武器。”心说:晶娘,老人家我自有妙计得了你的图纸。

何敬焱摇摇头道:“师父,我这样做违背了晶娘的意思,太不厚道。”

李炳笑道:“你这个傻小子,晶娘天天呆在宅院里不接触兵部,我不说你不说她知道什么?”得意的哼起了北地的民间小曲,全然没瞧见何敬焱眼睛里的狡黠。

他又怎会知道这次是何敬焱、李云青为了给虎奔军换新装备相求于李晶晶算计他与何冬。

北风大起,忽来一夜天降白雪,千里银色,长安披上了厚厚的雪衣。

一队二百人穿着轻甲的军队自通往南边官道奔来,中间一名身材短粗脸色黝黑的将士高举着印有张开尖锐牙齿野狼图案的旗帜。

守着长安南城正门的将士自是认得这面旗帜是南地的狼杀军的军旗,那么这一队军人就是狼杀军的将士。

狼杀军是定朝四支最厉害的军队之一,常年驻守山高陡险的南地,跟定朝的邻居几个小国时常发生战事,胜多败少威名远播四方。

领队的军官高喝道:“狼杀军大将军海王及世子入城,快快放行!”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海王与世子,快请入城。”守城门的将士赶紧鞠躬行礼,立刻将南正门大开。

何敬海充满疲惫的脸表情非常凝重,带着十三岁的嫡长子何武及二百名亲兵冒着风雪进了长安城,直接去皇宫面圣。

宣政殿偏殿内,何冬双手扶起为定朝守护南大门嫡亲的侄儿,目光感激,道:“敬海,一路辛苦!”又笑着让嫡侄孙何武起来说话。

何敬海却是再次跪下,道:“大丈夫安家兴邦,如今侄儿的家事乱成一团麻,给您与皇后伯娘添了许多麻烦,请受侄儿一拜。”

何冬轻叹一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在路上想必已经知晓了你那媳妇与闺女做的一些事。”

何敬海羞愧无比点点头。

何武站在一旁根本没有插话的资格。

何冬把何义扬召来,给他引见何敬海父子。

何义扬因是对李娟叶、何秀意见非常大,连带着对他们态度也很冷淡。

何冬当场发作骂道:“臭小子,敬海即是你堂哥,还是你二师兄!”

何义扬扭过脸去不吭声。

何敬海微笑道:“此次我们回来,正好能参加太子的大婚,也是一件幸事。”

何义扬瞪眼毫不留情面的嘲讽道:“我可怕大婚上又闹出凶杀案。”

何武面色非常尴尬低头不语。

何敬海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倒是不觉得何义扬说话难听,笑道:“我从南地运了两对大象。一对送给你,一对送给云青。如今天降大雪,两对大象要晚些天进长安。”

何义扬倒是不稀罕大象,只是想到李晶晶肯定喜欢,便道:“你把我那对也送给师父那里。我去师父家瞧看就是。”

何敬海请了何冬单独去了御书房说事。

何义扬不耐烦跟容貌长得像李娟叶的何武说话,就回了东宫。

他马上就要大婚,一想到何冬的嘱咐,一夜要先后去跟三个小娘圆房,心里就非常烦恼。

何敬海、何武出了宣政殿,又去立政殿拜见慕容英,在那里见到了对亲事不满意满脸阴郁何义芸及在皇宫女扮男装五年名声都传到南地去的何义珏。

慕容英语重心长的道:“敬海,你娘不容易,你在长安多待些天,好好陪陪她。”

何敬海心里更是愧疚。

一个时辰之后,何敬海、何武由何冬跟前的李公公领着去了天牢。

皇宫的天牢关的都是十恶不赦罪犯。

那日何冬喝醉酒气得发狂,就下令把何秀打入天牢,事后想着让她吃些苦头把狠毒凶残的性子改了,就没让人把她放出来。

何秀住的是单独的一个套间囚室,里面有换洗干净衣服,每天一日两餐的吃食一荤两素,这样的待遇比其他的囚犯高太多了,只是她内心有魔,不但不悔过,反而连何冬也恨上了。

她的生母李娟叶被慕容英幽禁在王府不能出来,托人给她递来话,让她想尽办法要求何敬海恢复她的郡主封号。

眼下何秀终于见到了何敬海,可是最想做的事是出了天牢。

何敬海目光复杂,问道:“你可知错?”

“父王,女儿知错了,求您带女儿离开天牢。”何秀痛哭出声,跪下磕头,畏于何敬海威严,不敢去抱着他的大腿。

何武跪下道:“爹,我姐姐已知错了,又没了郡主封号,您就饶了她这次。”

何敬海想到一路上听到关于海王府种种不好的传闻,硬着心肠铁青着脸丢出一把匕首,冷声道:“自断右手两指,我便带你离开。”

何秀哪里想到何敬海会如此绝情,哭得死去活来。

何武求道:“爹,妹妹已是平民,若再失去右手的两根手指,日后怎么嫁人?”

何敬海沉声道:“你姐姐当日用我赠的匕首淬了蝎毒刺杀梁旭玉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何武急道:“爹,梁旭玉未死已经痊愈将要大婚。”

何敬海怒目相视,厉声道:“梁旭玉未死,然身体大损,受到惊吓一生都有着阴影。我师弟大婚沾上污点,我师父与皇室颜面尽失。”

何秀自是知道何敬海说一不二,捡起匕首,咬牙削断右手的尾指,痛得晕过去。

何敬海俯身拿起匕首又削了何秀的右手无名指,而后从怀里取出药瓶把止血粉给她伤口涂上止血,又拿出一块帕子把两根指头包了起来。

何武瞧到何敬海眼角有泪水,必是非常痛心。

何敬海抱着何秀出了天牢,将何秀的断指交给何武,嘱咐道:“你去梁府将此物交给你梁爷爷,他肯定懂我的意思。你跟他说日后我会当面向他赔罪。”

梁国公梁定山曾与何夏是挚友,是何敬海的长辈。

何武点点头。

何敬海肃容道:“你出了梁府便直接去瞧看你奶奶。”

何武抹干眼泪拿着何秀的断指去了梁府。

梁府张灯结彩正准备梁旭玉大婚,一派喜气。

梁旭玉身子养得差不多了,便连胸口的伤疤也因涂了李晶晶赠的去疤膏消失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梁定山收了何秀的两根断指,对海王府的怨气基本上消了,派梁旭升拿了喜帖跟着何武去了夏王府。

牛老王妃见到了嫡长孙何武,欢喜不已,又得了梁家的喜帖,更是高兴,要留梁旭升用饭。

梁旭升婉拒道:“今个您与王爷、郡王团聚,晚辈就不打扰了。”

何武待梁旭升走后,这才说了何敬海用何秀的断指化解与梁家仇恨的事。

牛老王妃心情难过落泪道:“你爹的心情只会比我这个老婆子更难过。”

何武好言相劝,道:“我爹带着我姐姐去见我娘,应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来瞧您。您快莫哭了,不然我爹见着更难过。”

牛老王妃这才抹了泪,让下人立刻准备饭食,先让何武好好吃一顿。

何武心情不好,自是吃不多。

祖孙在偏厅说话,分隔几年也不觉得疏远。

牛老王妃目光慈祥,道:“你爹此次特意带了你回来,定是为了你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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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海王绝情和离 绝色女雪打世子

何武不好意思的道:“孙儿的亲事全凭您与爹爹做主。”

牛老王妃点点头道:“我这里有个极好的人选,只是你娘跟你姐姐把他家得罪狠了,怕是你爹为你亲自出面都求不得。”

何武八岁就离开长安,已经五年不在这里,以前认识各府的小姐,身世容貌人品皆好的不是成亲就是定亲,好奇的问道:“奶奶说的是哪府的小娘?”

正在这时何敬青从外头回来了,叔侄见面很是亲热。

牛老王妃瞧着二儿子及嫡长孙,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给他们寻门好亲事。

且说何敬海回到了海王府,早就等候多时的李娟叶见何秀断了两指,当场昏死过去。

何敬海把何秀放在床上,让管家找来医师给她瞧病,喝道:“没本王的命令,不许她出府!”

李娟叶醒来时已置身卧房的床上,抬头见何敬海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未换站在半开的窗前,任寒风吹着布满沧桑的俊脸,哭着坐起来问道:“王爷,你怎地那般狠心?”

何敬海冷声道:“慈母出败儿!”

李娟叶问道:“秀娘丢了郡主之位,又成了残废,亲事怎么说?”

何敬海缓缓道:“此事无需你操心。”

他之前写信特意求了李炳,让与尚家悔婚何秀寻一门亲事。

李炳回信应下了,且婉转的提到了青城长史白凡依。

后来李家陷入绝境,李娟叶非凡不相助,还把牛老王妃写的奏折托宫里人撤了下来。

李炳回到长安听家人所说,便改变主意将白凡依说给邓王妃当女婿。

何敬海根本不想跟无脑的李娟叶说此事。

李娟叶叫道:“我是她娘,她的亲事我不管谁管?”

何敬海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道:“陛下已下了圣旨,我与你和离,日后婚嫁两不相干。我给你二十万两银票、长安城两座宅子。你这就收拾一下,我派人把送去白云观你爷爷那里。”

李娟叶愣住,半晌失声问道:“何敬海,你刚到长安,怎么能办这么多事。你是骗我的,对吗?”

何敬海冷声道:“你敢忤逆我娘,还敢置我师父一家人陷入绝境而不顾,只凭这两件事,我要休掉你,只是我瞧在你爹爹与两个儿子的份上,就改成了和离。”

“我给你生了三个儿女,在王府给你守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这样对我?”李娟叶哭天抢地。

“我待你不薄!”何敬海问心无愧,拂袖出了屋。

两个大奴婢战战兢兢兢进来低声劝着李娟叶,让她听从何敬海的安排离开王府,日后再从长记议。

何敬海站在长廊里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天空,陷入对往事回忆,不知过了多久,奴婢哭着跑过来禀报李娟叶上吊未遂的消息。

何敬海最烦的就是李娟叶一哭二闹三上吊,事已至此,圣旨都请了,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偏偏她还愚蠢的争取,厉声喝道:“将李氏弄上马车送到白云观!”

何秀躺在床上醒来,伤口已被王府的医师包扎处理好。

何敬海推门进来坐下,沉声道:“我与你娘已经和离。你娘已出了王府,去往白云观。”

何秀面色惶恐无比,生怕下一个轮到她,竟是缩着脖子一声不吭,更不敢提恢复郡主之位。

何敬海足足等了一刻钟,见何秀没有担忧李娟叶,更是未替李娟叶说一句话,心里比外面的雪还要冰凉,起身离开去了夏王府。

宫里的人给牛老王妃带来口信刚走,何敬海就到了。

牛老王妃见到满脸疲惫目光黯淡的何敬海,又心疼又心痛,哭道:“我的儿,你做这么大的决定,怎么不跟娘商量一下?”

何敬海长叹一声,道:“我不想娘再费神,快刀斩乱麻结束此事,她得了自由,我得了安宁,以后武郎、全郎也好寻门好亲事。”

何敬海有何武、何全两个儿子。

他想着两个儿子有个和离的娘总比有个忤逆婆婆、无情无义的娘好。

牛老王妃听到这里觉得在理,既然已成事实,说再多也无用,反正也是受够了李娟叶,道:“这门亲事我原是不同意,是陛下赐婚才不得不接受,如今由陛下下旨裁决你们和离,我也接受。你正值壮年,日后娘给你寻门好亲事,可不能再让陛下赐婚。”

何敬海摇摇头,道:“儿子在途中想好了,我有儿有女足矣不用再娶。”

牛老王妃急道:“这怎么能行?”

何敬海疲惫不堪的道:“娘,这次我要给武郎寻门好亲事,让他大婚后留在长安孝顺您。我离开长安时就把秀娘带回南地,以后她在那边定居安家。”

知子莫若母。牛老王妃知道眼下绝对劝不动何敬海,想着等过几天再说,问道:“你用过饭了?”

何敬海实话实说道:“我今个就在皇后伯娘那里吃了些点心。”

“多大的人吃饭还要老娘操心。”牛老王妃见何敬海这般的不爱惜自己身体,略发坚定要给他寻个好妻子,并且让这个妻子跟去南地照顾他。

何敬海由着牛老王妃安排吃了最喜欢的吃食,瞧着她与二弟,心里很暖,也是身心疲惫,就早早睡了。

何武冒雪骑马去了白云观,把哭得死去活来的李娟叶接出来,安置到他在长安郊外的宅子。

李娟叶的爷爷—开朝的大将军李楚,如今是白云观武道士,道号清元子。

他已有七十五岁,武功深不可测,气愤填膺带着十二个弟子跟着李娟叶一起到了何武的宅子。

何武把李娟叶劝得睡下了,到了大厅被清元子指着鼻子大骂,“你们何家人都不是个东西,当年用得着我们李家,就让何敬海八抬大轿把你娘娶进府,如今定朝国力强盛,就过河拆桥,把你娘赶出王府。”

何武只有劝道:“老祖宗,您如今是出家人,不要管这些事。我会与我奶奶一起把我爹说服,让他接我娘回王府。”

清元子骂了半个时辰,派弟子连夜去军营联络李家的子弟,一定要在明个早朝上找何冬要个说法。

他的十二个弟子有消息灵通又精明的,早就知道李娟叶犯的错足矣被休,何冬只是裁决和离,已是看在李家的面子上,便好言相劝。

清元子从小脾气就暴,一直没改过,这口气憋在心里不出,寝食不安。

何武见清元子要纠集李家人闹到朝堂上去,急得连忙派亲信去给夏王府报信。

何敬海半夜三更被叫醒,得知何武冒雪骑马去了白云观把李娟叶接出来安置到长安郊外的宅子,没有发怒反倒是觉得何武做的对。

“清元子要闹事,也得看李家人愿不愿意。他都出家二十几年,还以为李家有人愿意听他的。”

果然不出所料,清元子等到天快亮了,正经的李家人都没有出现,只来了在家族两个地位不高庶子。

清元子不是朝廷官员,自是不能上早朝,气得砸了几张红木座椅。

何武回了夏王府,何敬海见他怏怏不乐,道:“你打起精神,跟我去我师父家。”

父子骑着马带着二十个亲兵来到了一字并肩王府,早就得了信的门奴将正门大开请了他们进去。

李炳、曲氏坐在大厅主座,何敬焱与李家人分坐两侧。

何敬海瞧到李炳风采不减当年,热泪盈眶,跪下磕头道:“敬海拜见师父、师母!”

何武紧跟着跪下磕头高声道:“小武拜见师公、师婆。”

李炳哈哈大笑几声,扶起二徒弟何敬海。

何敬海不肯起来,低着头愧疚道:“师父,我女儿在去病大婚上做出那样晦气的事……”

李炳拍拍何敬海的宽厚的肩膀,道:“事情已过去了,你莫再提。我都听说了,你昨天一回来就办了两件事,甚好。”

何敬海这才站起来,抬头正瞧到李炳如生父一样关切慈祥的目光,一直忍住的泪水终于落下来,哽咽道:“弟子若是昨天没将这两件事办好,今天都没脸见您与师母。”

李炳搂着何敬海肩膀到一旁去,道:“你把心放宽,在长安多些天,多陪你娘,也多到我这里来。”

何敬海点点头道:“好。”

曲氏扶起了脸色微变的何武。

何敬焱上前来向何敬海行礼,郎声道:“海哥。”

何敬海已收了眼泪,目光炯炯有神,全然看不出哭过,打量已得了少年军神称号的何敬焱,笑道:“我在南地听到许多关于你的事,你做的比我好。”

李炳给何敬海父子挨个介绍李家人。

何武瞧到穿着桃红色长裙十分灵美漂亮的李晶晶时,想到牛老王妃的话,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李云霄粗眉毛一蹙,给孪生子使了眼色,李云飞立刻拉着李晶晶的手撒娇道:“姐姐,你去瞧瞧我写的大字好不好?”

李晶晶摸摸李云飞的头发,小声道:“家里来了客人,等会我再陪你去。”

何敬焱心一紧,等过了一会儿见李晶晶果然带着孪生子出去了,心里又舒畅了。

李炳带着何敬海、何敬焱去了书房,让李云霄陪着何武到处走走。

到了下午,王烟雨坐着马车到了李家找李晶晶说话,特意给她带了两件从王浩然的商铺里新得的波斯国首饰。

“过几天你大哥大婚,你戴上这个正好。”

“雨娘,谢谢你。”

“我跟我奶奶说了亲戚未出五户不能成亲的事,她跟我一样相信你,不会把我嫁到云族去了。”

李晶晶替王烟雨高兴,笑道:“那就好。”

“我在想一件事,二公主、五公主都是跟未出五户的表弟表哥成亲,她们以后生的小孩子会不会天真残疾?”

李晶晶立刻肃容道:“这不是你该想的事,除了我之外,你不要再跟别人说同样的话。”

王烟雨点点头。半晌,她很是失落的道:“最近好多小娘大婚,咱们的诗会都停了。”

李晶晶望着有着羞花闭月容貌的少女竟是愁嫁,暗恨这个时代女性地位的卑微,劝慰道:“晚开的花香。你肯定能得一门好亲事。”

李晶晶像平素一样留了王烟雨用晚饭,派下人给王家捎了个口信。

王烟雨穿着杏黄色长裙,外罩白狐狸毛披肩,倾国倾城,华贵大气。

李晶晶容貌不如王烟雨漂亮,但是肌肤胜雪,有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气质出尘,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两个少女出了月清院,并肩走在一起,笑容天真烂漫,美得足矣让人窒息。

何武跟着李云霄从月霄院出来,两女正好路过,便停下脚步打招呼。

何武看到了出落的如同仙女一样的王烟雨,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晶晶问道:“雨娘,你们认得?”

“认得。”王烟雨自是认得几年前曾经数次扯过她头发的何武,恼他这么大了还花痴,想着有李晶晶撑腰,抓了旁边树枝上的雪,捏成一个小雪球,走上前几步,打在何武的脸上,冷笑道:“登徒子,看什么看!”

她一笑更是美了,何武伸手抹了脸上的雪,跟着笑了几声,道:“雨娘,你若不看我,怎知我看你?”

“谁会看你?哼。”王烟雨俏脸微红,往地上呸了一口,便拉着李晶晶快步走了。

李云霄原本担心何武抢走妹妹李晶晶,这下就放心了,问道:“雨娘是不是专门为了见你来我家?”

何武倒是有自知自明,摇摇头道:“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她不知我回来。”

转眼过了两天,这一日天晴雪融,天气出奇的冷,北风似刀子打在脸上像是割肉般疼。

二公主何敬蓉大婚,公主府离着皇宫七里,唯一的亲兄弟何义扬及堂兄何敬焱、何敬青送她的十六人抬喜轿出宫,绕着皇宫走了一圈,而后去往公主府。

岂料途中冲出几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道士,竟是言语污秽叫嚷着调戏喜轿里的新娘子。

清元子在人群里睁着混浊的老眼,心说:何冬羞辱我孙女,我今个也要羞辱她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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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闹事者入天牢 李家皇室初议联姻

大喜的正日子竟是碰上这样的糟心的事。二公主何敬蓉在喜轿里面气的要吐血,心里把道教恨得要死。

何敬焱面带杀气,冷声道:“义扬,挡路者杀之。”

“皇室尊严岂容践踏!”何义扬大怒,抬手下令御林军用弩箭射马射人。

清元子未料到何义扬这么狠决,一上来就用了弩箭,立刻叫道:“速退!”

千名御林军齐声呐喊,“挡路者杀无赦!”

千支弩箭嗖嗖嗖齐发,只是几个呼吸间,几十匹马全部中箭倒在血泊之中,它们的主人仪仗着的功夫高,躲过致命的弩箭,却仍是中了箭,痛得尖喊尖叫。

弩箭上面淬有极品软骨粉,众位道士跟马一起倒在地上,都没有力气站起逃跑。

清元子跃至高空躲开近身的十几支弩箭,却因鼻中嗅到极品软骨粉的气味,腿软无力坠落在地。

他面色惨白,环视四周,马死人伤,连喜轿的边都没摸到就失去了战斗力,内心无比恐慌震惊。

他当了开朝几十年的大将军,曾跟何冬的军队交战过,虽是败了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输的如此惨烈。

何时定朝的军队变得如此强大?

他深深后悔今天的莽撞。

何义扬目光蔑视,喝道:“把他们关入天牢。急召白云观观主入宫见我父皇。今个的事,道教必须给我们皇室一个交待!”

百名御林军如狼似虎般冲上去,将清元子与众位道士五花大绑拉到一旁,火速清理了死马,让开道路。

何义扬挥手,下令锣鼓家伙响起来,送亲队继续前行,从地上的血水中走过。

公主府里的众位宾客得知此事,皆是愤怒,等吃了喜宴知道闹事的头领是清元子,都面露不屑,骂清元子自不量力不识好歹,落此下场活该。

何敬蓉跟年少的驸马刘坤拜堂成亲,耳边隐约听到有人议论她比刘坤大七岁,气得娇躯颤抖。

刘坤只有两个通房,学识也好已有秀才功名,还会些武功,比起被何冬废掉举人功名的两位嫡系堂兄强多了。

只有一点,刘坤今年十四岁,比何敬蓉整整小了七岁。

刘坤牵着红绸另一端的何敬蓉入了洞房。

宾客入了喜宴,等着刘坤过来敬酒,闹着让他多喝。

刘坤并不想娶何敬蓉,心里正烦闷着,来者不拒,喝了很多酒,失态的吐了一地,臭气熏天,由两个大奴婢扶着去了洞房。

夜里刘坤的生母放心不下,派贴身婆子去公主府打听,得知刘坤醉得跟烂地似的人事不省根本无法跟何敬蓉圆房,急得要命。

何敬蓉派宫女拿凉水弄醒刘坤,天快亮时才行了周公之礼,终于没有留下让外人笑话的把柄。

刘坤并不是混帐之人,怠慢了表妹兼妻子的公主,心里过应不去,小意说了许多好话,把何敬蓉哄开心,跟着她去皇宫见帝后与刘美人,而后回刘族见长辈。

且说清元子被打入天牢,李娟叶立刻去海王府求何敬海把她爷爷救出来。

何敬海质问道:“清元子去劫蓉娘的喜轿,你敢说你完全不知晓此事?”

李娟叶面色苍白,无话可说。

何敬海讥讽道:“你当了那么多年定朝王妃,不清楚挑衅皇室的下场是什么?”

李娟叶跪下磕头求道:“王爷,求您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上,您就救救我爷爷。”

何敬海冷声道:“清元子的心不忠于定朝,是以才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已下令将他终身囚禁于天牢,跟他闹事的道士全部杖责五十,发配至北地边防为军奴。”

这次何冬看在道教的面子上,没有处死清元子等人,已是网开一面。

如此的结局对清元子来说已是极好。

李娟叶瘫倒在地。

何敬海挥手让奴婢把李娟叶抬出去。

何武就在外头站着,将两人的对话全部都听到。

这几日何敬海带着何武不是去夏王府,就是去一字并肩王府,晚上禁止何武出府,根本不给何武机会去见李娟叶。

何敬海的声音从大厅里传出来,像是说给何武听,“愚蠢之极!亏得我跟她和离,不然日后她还会干出更大的蠢事。”

这件事情就此结束,御林军威名大振,一时声名远播,一些有心人通过蛛丝马迹查出来,那日御林军用的是虎奔军才配制的新型军弩、弩箭。虎奔军就是用这样的武器占领匈奴王都。

长安的治安都因此变好。

紧接着三公主何敬梅、四公主何敬丹、五公主何敬莲先后大婚。

短短的五天之内,何冬的四个庶公主全部离开皇宫,跟驸马大婚住进了公主府。

腊月初九,秦家嫡长孙秦朴康、嫡二孙秦安林同一天大婚。在这样重大的日子里,秦雄晃没有让米氏出现。

次日,秦雄晃也没有让两位小夫妻去郊外庄子给米氏磕头。

米氏得知此事,气得要自尽,要让儿孙都为她丁忧守孝。

原本想在年前去瞧米氏的秦跃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去了。

秦雄晃怕米氏真的死了,导致秦婉静、秦敏业婚期延后一年,让邓氏派得力的婆子把米氏看住了。

于是米氏被四个凶悍的婆子寸步不离的守着,找不到机会寻死,只能天天大骂秦雄晃及儿孙。

腊月十四,尚亮与梁旭玉大婚。

尚亮经历磨难,梁旭玉九死一生,终于结成夫妻,得到许多人的祝福。

那天何敬海、何敬青、何武都去吃喜酒。尚亮敬了三人喜酒,一笑泯恩仇,自此两家的关系终于恢复如初。

腊月十八,一字并肩王府再次张灯结彩,放响鞭炮。李家与秦家联姻,世子李云青与秦婉静大婚。

秦家给秦婉静陪嫁一百二十六抬嫁妆,光是银票就有三十万两,财大气粗的震瞎了曾经害过秦家的人的狗眼。

李家跟上次一样喜宴办得非常隆重热闹。

李晶晶的亲兵队初次亮相,跟王府的亲兵一起执岗。女亲兵穿着银色新式轻型盔甲,英姿飒爽,倍受注目。

这回贺氏连净房也安排亲兵值守,防止再有意外事件发生。

邓芸在这样的场合终于见到了被何义扬亲点的侧妃——董敏。

原来数日前董家人带着关注度极高的董敏来到了长安。

董副院长跟李老实曾经是上下级关系的同僚,也是不错的朋友。董家七少爷跟李云霄是挚友。董敏与李晶晶是手帕交。

李云青大婚自是要请董副院长一家人来喝喜酒。

董敏今年十三岁,个子比邓芸还要高,长得又白又胖,像个白面大包子。

今个董敏知道会见到何义扬,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梳着双平髻,穿着浅绿长裙,戴着黄金坠长命锁的项圈,又白又胖的大脸像一张厚厚的发面饼,粗圆没有腰的身子像一个桶。

众人未料到董敏是这个样子,瞧着她的目光都是十分的惊诧。

董敏偏偏不在意,没心没肺的始终面带微笑。

“芸姐姐,我听晶公主说你人极好。我是个笨人,以后做错事说错话,你当面给我指出来,千万别生我的气。”

“好。”邓芸不会只瞧到董敏的不好,发现董敏有一双婴孩般纯净的眼睛,心里暗道:原来太子喜欢心思简单的小娘。

新人拜堂成亲时,站在一旁观礼的何义扬正笑眯眯跟李云霄说话,感觉被人盯着。

他立刻望过去,见大包子董敏目光含情脉脉盯着他,旁边的邓芸表情似笑非笑望着他,想到刚才几位皇室长辈打趣他选的董敏好生养的话,真是哭笑不得。

“云青,恭喜你,祝你早得贵子!”何敬焱由衷的祝福,等着新郎官李云青走后,目光望向不远处坐在女眷桌的李晶晶背影。

秦家送亲的来了几十人,秦跃父子都来了,三个小家伙跟着李家的孪生子疯成一团,又有何义珏及各府的小孩子,合起来近五十人。

贺氏干脆在孪生子居住的揽云院开了六桌喜宴,让小孩子都在那里吃。

何义珏却是不愿在揽云院,一直跟在何义芸左右,不时的小声嘀咕道:“我的霄哥哥呢?今个他又顾不得陪我玩。”

何冬喝了许多酒跟李炳勾肩搭背往安静的月静院行去,冷风袭面,酒劲少了些,想到慕容英的嘱咐,笑着问道:“先生,今个云青的亲事办了,你可是该准备给龙凤胎定亲事?”

两人身后的何敬海、何敬焱都竖起了耳朵。

李炳没少喝酒,玉面呈酡红色,笑声爽朗,答道:“陛下,我那二孙子最是憨傻,在我与我夫人面前说了好几回,不想定亲事,说要等三年后考中进士再说。”

何冬扭头瞟了一眼两个侄儿,道:“先生,龙凤胎的生日可是快到了?”

李炳点点头道:“陛下记忆真好,他们是腊月底生的。”

何冬干咳两声,朗声道:“他们过了生日就是十二岁,年龄不算小,可以定亲事。”

何敬海笑道:“师父,霄郎定了亲事自然就会变得成熟稳重,您还是赶紧给他定亲事。”

何敬焱斟酌着语句,快走几步在李炳身旁道:“师父,我看等开春了,您可以给霄郎寻门亲事。”

“这事我得跟我夫人商量。”李炳被三人劝的烦了,到底松了口。

何冬虎目射放精光,挥手不再让两个侄儿跟着,等到了温暖的偏厅,期盼的问道:“先生,我家的珏娘给你当二孙媳妇可好?”

李炳靠坐在太师椅上,眼睛一闭睡着了。

何冬哭笑不得,叫奴仆把李炳送去睡觉。他则去了客房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小孩子娇嫩轻声唤道:“父皇,醒醒啊,太阳落山,我们要回皇宫陪母后了。”

何冬睁眼一见是小女儿何义珏,坐了起来,目光宠溺,把她抱坐在大腿上,问道:“你六姐、七哥呢?”

何义珏不喜欢闻酒味,却是没有吭声,奶声奶气答道:“姐姐跟晶姐姐在一起。哥哥跟我的霄哥哥在一起。”

何冬继续问道:“你今天有没有跟先生的夫人说话?”

何义珏点点头,咯咯笑道:“有啊。曲奶奶给我做了一双镶了宝珠的千层底鞋子,穿上可舒服了。我想等着姐姐大婚时候穿。”

何冬虎目闪过惊喜目光,道:“千层底鞋子很费功夫。先生的夫人对你真好。”

他是不知曲氏原来做不好千层底鞋子,龙凤胎及孪生子的千层鞋都是曲雨亲手做的。

曲氏到了长安之后,除了曲家没有亲戚可走动,在府里闲不住,就把精力用在了做千层底鞋上面。

这些天孔叶隔三差五的来李府,她的千层底鞋做的比曲雨还要好,就成了曲氏的师父。

曲氏给何义珏做千层底鞋,是觉得何义珏很可爱,又是何义扬嫡亲的妹妹。

何义珏眼白浅蓝色的大眼睛眨眨,道:“父皇,曲奶奶对你也很好啊,给你做过老虎皮的斗蓬。”

何冬笑道:“那斗蓬是我向先生要的,你这个千层鞋子是先生的夫人主动送的,这可不一样。”

太监进来侍候何冬穿好衣袍。何冬喝了李家特意准备的醒酒茶,抱着何义珏去找在偏厅里跟众人说话的李炳。

众人连忙起身向何冬行礼。

何冬破釜沉舟了一回,高声道:“先生,嫂子比你爽快,亲手做了宝珠千层底鞋子送给我们家珏娘当信物,同意霄郎与珏娘定亲事!”

李炳愣了一下,立刻笑眯眯瞧着粉雕玉琢何义珏,问道:“公主,我听说你最是聪慧,记性也极好。我想问问你,我夫人送你鞋子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众人憋着笑望向小小的何义珏。

何义珏福至心灵,一本正经的道:“霄哥哥是我的。”

何冬在众人哈哈大笑的声音里得意的亲了何义珏额头一下,笑道:“先生,以后我就改叫你亲家了!”

李炳伸手抱过何义珏,柔声问道:“公主,我那最小的嫡孙飞郎年龄跟你相仿,你可喜欢与他一起玩耍?”

这是他首次当众说出李家的打算。

他早就跟家人商量过,若是何冬再三要求联姻,那么就让李云飞尚了何义珏。

李云飞是李炳最小的孙子,年龄比何义珏只小一岁,长大了尚了何义珏倒是也行。

何冬一听心里非常高兴,原来李炳有跟他联姻的打算,只是人选不是李云霄,而是李云飞。

何义珏嘟着嘴道:“云飞弟弟跟我玩不到一起。我跟喜欢我的霄哥哥玩。”

她在皇宫见的次数最多的少年,第一个是何义扬,第二个就是李云霄。

李炳非常有耐心的道:“你后年就是七岁,霄郎不能进宫陪你玩,我家飞郎年龄小,仍能跟你一起玩。”

何义珏轻叹一声道:“我要是永远六岁就好了。”

何冬伸手摸着何义珏的头发,笑道:“下次霄郎进宫,让他带着飞郎一起。”只要李炳同意跟他联姻,李云霄与李云飞,哪一个做他的小女婿都行。他今晚回去能向慕容英交差事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赶紧的道贺何冬与李炳联姻。

何冬一高兴就在李家用了晚饭,拉着李炳又说了好久的话,快到子夜才带着儿女返回皇宫。

立政殿里慕容英一直未睡,就等着何冬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何冬搂着慕容英的香肩,绘声绘色说了今个如何巧抓时机提了亲事,李炳又是如何透露李家的打算。

“陛下真是睿智。”慕容英由衷的夸赞了一句,目光感激,柔声道:“我替珏娘谢谢您给她寻了门好亲事。”

何冬朗笑几声道:“我可是珏娘的爹。你莫谢我。”把脑袋俯在慕容英腹部,伸手抚摸,柔声道:“先生家的二儿子去病已经大婚,要是去病媳妇生个小娘,正好配我的小九。”

慕容英忍俊不禁,道:“去病与蓉娘这才刚大婚,你就惦记上他们的女儿。”

天刚蒙蒙亮,李家的嫡长孙媳秦婉静就起来了,昨个累了一整天,晚上被李云青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好在隐秘处涂了李晶晶制的药,清凉没有疼痛。

李云青睁开眼睛,神清气爽,瞧到秦婉静已穿戴好,正端坐在梳妆镜前由贴身奴婢梳着齐腰的乌发。

秦婉静扭头脸颊绯红,柔声道:“夫君,你醒了。”连忙叫停奴婢,站起来要服侍李云青穿衣。

李云青躺着没有起床,挥手笑道:“你梳发不用管我。我等她们都出去了再穿衣。”

两个陪嫁的大奴婢给秦婉静梳好头戴好发饰,将她打扮的非常漂亮,而后低着头出了屋。

李云青起床去角落屏风后的出恭。

秦婉静瞧着床上元帕上面殷红血迹如同雪里绽放的红梅,俏脸更加红了。

李云青由秦婉静侍候着梳洗好了,见她听到“认亲”面色紧张,笑道:“我家人最是好说话,都没那么多事。你只记着孝顺长辈、爱护弟妹八个字就行了。”

秦婉静将八字铭记于心,瞧着李云青俊朗的容颜,心里暗说:我今后一定会幸福。

腊月十九,慕容英宣贺慧淑、贺氏、李晶晶入宫。

慕容英目光慈祥,望着穿着绣有金龙朝服的李晶晶,微笑道:“晶娘,芸娘有要事与你商议,你这就去她宫里。”

李晶晶离开后,慕容英目光闪过一丝诡异,特意请了贺氏姐妹去了立正殿后殿的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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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木皇后凤凰涅磐 三公主联手抵制宫规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优雅独特的梅花香,紫檀木制的八仙桌上摆着两摞古书籍、新鲜欲滴诱人食欲的水果。

贺氏姐妹嗅到梅花香气,神色异变。

此香气名叫九转天宫梅香,非常的稀罕,已经失传了,曾是木族嫡系女子用的香。

贺氏姐妹的生母就是木族嫡女,是以幼年时常闻到此香。虽然已过去几十年,但是香气已刻在灵魂里。

她们面面相觑,心里震惊慕容英的真实身份。

慕容英叫退所有的宫人,整个大厅里只有她与贺氏姐妹。

她腆着肚子坐在八仙桌旁,面带微笑向贺氏轻轻朝手,声音非常柔和,轻声道:“听说你喜欢书,这次不送你别的,就送你书了。你看可还喜欢?”

贺氏心跳如鼓,瞳孔睁大,神色紧张,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至,颤抖的手被慕容英紧紧握住了。

贺氏俯视着慕容英的眼睛,那是一双经历沧桑岁月目光收敛的眼睛,与许多年前这座宫殿的女主人那双单纯又张扬的眼睛截然不同,可是同样的让她感觉到安全可靠亲切。

世上竟有这般匪夷所思的事。

慕容英目光望向惊讶无比的贺慧淑,缓缓道:“淑娘,你生下来百日,就知道穿花裙。这条波斯七彩百褶裙送给你穿。”

许多年前,那个尊贵无比的女子当着许多贵女的面跟只有十岁的贺慧淑说过同样的话,然后让宫女拿出一条带着异国风情极为漂亮的华丽长裙。

贺慧淑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您还活着。真好。”贺氏跪了下来,双手抱住了慕容英的一只手臂,眼泪似开了闸门的河水泛滥成灾。

她读的书多,曾经看过灵魂重生的故事,如今看来真有这样的事情。

慕容英点点头,泪水同样止不住落下。

谁能想到,当年被开朝皇帝处死的木皇后凤凰涅槃,重生成为了身怀高超医术的慕容英,而后再次当上了令开朝灭亡的定朝开国皇帝何冬的皇后。

这个秘密已经在慕容英心里埋藏无数年,便连丁素然、何冬、三个儿女都不曾说过。

“原来是您。我怎么就没想到?”贺慧淑摇摇晃晃走至,跪下抱着慕容英的另一只手臂,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哭着。

当年木皇后没有儿女,视堂妹所出的贺氏姐妹如同亲生,每回召她们进宫参加宫宴,都会赐下许多礼物,连宫里的公主妒忌她们。

后来木皇后惨死,木族一夜之间灭亡,紧接着贺氏姐妹的爹为洗冤撞死在宣政殿柱子,贺氏姐妹的生母吞金自杀。

贺氏姐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被关进了牢房,从云霄跌落到地狱。

慕容英摸着两女的头发,非常动容的道:“我两世才得了三个儿女。儿子的亲事,我无法左右,两个女儿的亲事却是可以做主。芸娘、珏娘,我把她们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唯有你们。”

如果不是为了何义芸、何义珏,慕容英会把这个天大的秘密永远埋藏心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贺慧淑怎会不理解慕容英的一片苦心,走上前跪下来,万分感慨的哭道:“您放心。我会视芸娘为已出。”

当年贺慧淑做了秦家媳妇,跟着秦家到了长安时,内受米氏与大小姑子打压,外受流言诽谤名声,又跟秦跃无法沟通,痛苦之极,亏得慕容英出手相助,才得已站稳脚跟,后来离开长安去了安稳事非少的潭州。

贺慧淑以前一直认为慕容英是惜才,才帮助她,今日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她原本就不想为难何义芸,有了慕容英的这层关系,那就真是要把何义芸当成亲生女儿一样。

慕容英丽容泪珠滚滚而落,点点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贺氏仰视着慕容英,承诺道:“您放心,我也会视珏娘为已出。”

如果换成是她,在这样步步惊心的深宫,都不见得有胆量说出这样的大秘密。

她内心特别的敬佩慕容英,为慕容英能够重生由衷的高兴。

慕容英点点头,却是央求道:“怡娘,我的珏娘是个非常聪明懂事又能忍受委屈的孩子。我觉得她的性子配你的霄郎比较合适。你看能不能让霄郎娶珏娘?”

贺氏心思转了几转,便点点头应下了。

在这样的情势下,贺氏无法拒绝。她想着回去怎么说服李炳。

慕容英特别高兴,脸上淌着泪却是笑着,激动的道:“霄郎这个孩子心思单纯爽直,我很喜欢。他与珏娘长大后成亲,日子定能过得好。”

李云霄每个月跟着何义扬来皇宫的次数不小于五次,李家来到长安不到半年,他进宫少说有三十次,在宫里用过十几次饭。

慕容英已经全方位细致的观察过李云霄的言谈举止,非常的满意,是以一定要让他当女婿。

贺氏拿着丝帕温柔的给慕容英擦泪,道:“我之前想着飞郎与珏娘年龄相仿,是以没有考虑霄郎。您说的也对,霄郎性子太直,珏娘聪慧过人以后事事能帮着他出主意。”

何义珏若不聪慧,怎么可能在人精扎堆的皇宫里将性别瞒了整整五年。

贺氏心道:我的霄郎,你以后可莫怪娘给你找个厉害的媳妇。

三女哭哭笑笑激动的低声说着话,外面的宫人早就得了慕容英的命令绝对不敢进来,更不敢偷听。

贺氏姐妹心里明了,这样的话慕容英只会说一次,日后绝对不会再提起。

贺慧淑问道:“您可知木族为何惨遭屠族?”

若是在几年前,慕容英都会咬牙切齿的大骂仇人开朝未代皇帝,如今未代皇帝的尸首都已经焚化成灰,恨意也随之消失了。

“奸臣向狗皇帝禀报族里藏着一大笔财富,用此财富去赔偿匈奴。我提前给族里报信,让他们立刻躲起来,可是我被身边的大宫女出卖,信在路上被截,内容偷换成我与义军勾结,我要说服族里将此财富捐给义军。”

贺氏姐妹深深震惊。

慕容英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缓缓道:“这笔财富是有,不过分别藏在道教管辖的四座山底下的河道。我活过来之后,为了给死去的族人报仇,找到了这笔财富,以道教的名义捐给了陛下,让陛下灭了开朝,我也重新得到了后位。”

贺慧淑哭道:“您太不容易了。”

慕容英摸摸贺慧淑的泪脸,回忆起吞金而亡的漂亮堂妹,道:“比起死亡,活着没有什么不容易的。”

贺氏仰视着慕容英,猜测她还有许多的秘密,这样的她真是神秘让人敬畏,好在她是她们的亲人。

隔着百丈远的宫殿传来幽幽的琴声,那是大宫女在弹着琴曲。

偏厅里面,何义芸与李晶晶正面对面坐着下着五子棋。

李晶晶抬起头,见明珠、银珠不知何时离开了,整个大厅空荡荡的瞧不到一个宫人,干咳两声,道:“我的好嫂子,你有什么事就快直说吧。”

何义芸俏脸通红,朝地上啐了一口,道:“我还没跟你表哥成亲,你可莫叫我嫂子什么的。”

李晶晶打趣道:“你迟早是我表哥的人,不叫你嫂子叫你什么?”

何义芸白了李晶晶一眼,嗔怪道:“我真希望不嫁人。”

李晶晶笑道:“你不嫁,我表哥可不干了。”

何义芸粗而浓的眉毛微蹙,轻叹一声,道:“他应是不想我嫁的。他也是身不由己。”

几年前她去潭州时就知道秦敏业心怡李晶晶。她不想嫁,秦敏业更不想娶她。

李晶晶啪的一声将玉制的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等着外面让人听了想哭的琴声停了,轻声唱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来牵……”(《白娘子传奇》主题歌)

何义芸等听完歌曲,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歌?”

李晶晶便将《白蛇传》的故事讲了,又道:“这世上的夫妻都是前世就缘定的。说起来你与我表哥几年前就曾见过,你千里迢迢去潭州,瞑瞑之中,老天爷都安排你与他的姻缘。”

何义芸沉侵在《白蛇传》凄美的爱情故事里,听到这番话,静心回想,那一年在潭州天降大雪,她从长安至曲家村,秦敏业正好也在那天到的曲家村,可不就是缘分吗。

李晶晶又输了一局,撅着红润的嘴唇,问道:“嫂子,你特意把我叫来,就是跟我这个臭棋篓子下棋?”

何义芸抿唇轻笑,摇摇头道:“好晶娘,我有一件要事跟你商议。”

李晶晶把玉制的黑白棋子全部收进雕兽圆型的漆盒,道:“弯弯绕的嫂子,你快说吧。”

何义芸并不生气,在皇宫生存说话自是不能太直。低头声如蚊音,缓缓道:“晶娘,你可知后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公主大婚之前,皇后为了驸马在新婚之夜不弄伤公主,提前赐两个宫女教导驸马房事?”

李晶晶星目圆瞪。心说:这不就是等于岳母给女婿塞两个通房吗?皇室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恶心皇室女呢?真是变态!

她当了护国公主,就成了皇室公主,自是也要遵守这样恶心的宫规。

何义芸俏脸羞得发紫,抬头飞快的瞧了一眼李晶晶,见她满脸气愤恼怒,忙道:“几百年前曾发生过公主在大婚之夜受不了驸马动作粗鲁当晚自尽的事,还有几位公主厌恶驸马,不愿意再同房,导致驸马绝了子嗣。”

李晶晶失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何义芸点点头,解释道:“那些公主都没有母后、母妃教导,身边的大宫女也未经过人事,是以会发生那样的惨事。”

李晶晶轻叹一声。

半响,何义芸小声道:“我们……”

李晶晶盯着何义芸的脸,似乎她脸上有花,憋着笑问道:“我们怎么了?”

何义芸羞的别过脸去,嗔怪道:“死晶娘,讨厌,明知故问。我们都懂医术,自是知道一些常识,不用宫里给驸马赐教导宫女。”

李晶晶哈哈大笑,手指着无地自容的何义芸,打趣道:“你还说不在意我表哥呢!”

何义芸待李晶晶笑完,抬起头缓缓道:“我不是在意他,我是在意我的脸面。如若我跟他大婚之后,他常去教导宫女那里夜宿,这就等于打我的脸。”

二公主何敬蓉大婚之前,慕容英按照惯例给她的驸马刘坤赐了两个教导宫女。

刘坤大婚之后,常回刘族夜宿两个宫女,次数远超过回公主府,把何敬蓉气得派大宫女将刘坤生母也是她的舅母召来跟前训斥。

儿媳妇训斥婆婆,这是大不孝。可是偏偏何敬蓉是皇室公主,拥有特权,别说是训,就是杖责也可以。

刘坤生母当时就气晕倒了,回府后一直吃着汤药,据说气火大的生了火疮。

这件事已在长安传开了,何敬蓉、刘族都丢了脸面不说,刘坤跟何敬蓉夫妻的关系更加差。

何义芸自是不想成为下一个何敬蓉。她早就决定在大婚之前取消教导宫女,然现在皇室不止她一位未出嫁的公主,必须要联手李晶晶、何义珏。

李晶晶起身坐到何义芸身旁,握着她温热柔软的手,正容道:“你且放心,我表哥是个自持力很强的人,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何义芸突然间苦笑道:“你说我是不是自相矛盾?”

李晶晶劝慰道:“世上的女子都这样。”

何义芸将脑袋枕在李晶晶香肩上,闭目幽幽问道:“你可愿意跟我、珏娘一起去母后那里说取消教导宫女?”

李晶晶答道:“我愿意。”如此恶心的事必须坚决抵制到底。

何义芸这就与李晶晶一起去找了正在聚精会神练大字的何义珏。

何义珏写好最后一个大字,这才放下毛笔,下了地快步走到两女跟前鞠躬行礼问好,而后仰着小脑袋问道:“晶姐姐,我的霄哥哥进宫了吗?”

李晶晶笑道:“这次他没有一起来。”

何义珏表情非常失望,道:“他好几天没来瞧我了。你回府能不能替我转告他,我好想跟他玩啊。”

李晶晶道:“年前府里的事情,他也就忙了些。”

何义珏很认真的道:“那他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呢?我人是小,可是也能做一些活的,我可以帮他的。”

李晶晶故作委屈的道:“珏娘真好,可是怎么只帮云霄,不帮我呢?”

何义珏脸上露出大大天真烂漫的笑容,道:“好多的小郎会帮晶姐姐,不需要我来忙。”

李晶晶笑道:“谁说的啊,我就想让你来帮我。”

何义芸蹲下来双手握住何义珏的小肩膀,柔声道:“珏娘,等会儿我与晶娘跟母后说一件事,你看我使眼色就点点头,知道吗?”

何义珏乖巧的点点头。

三位公主去了立政殿,得知慕容英还在与贺氏姐妹议事,便在殿后的梅园赏了一会儿梅花。

将近午时,慕容英这才允了三位公主进见。

何义芸见慕容英与贺氏姐妹都是眼睛红肿,心生疑惑,却是没有当场问出来,道:“母后,我与两位皇妹有要事向你禀报。”

慕容英微笑道:“这屋里一个是你婆婆,一个是你婶娘,都不是外人,你直说便是。”

何义芸自是开不了口,羞得低下头,走到慕容英身旁,俯身于她耳畔小声道:“母后,我与两位妹妹申请取消给驸马赐教导宫女。”

慕容英笑道:“你这个小东西,特意把晶娘请过去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何义芸扭头朝李晶晶与何义珏使个眼色,两女均是点点头。

慕容英目光宠溺瞧着何义芸,道:“好,我也正有此意。我会对宫里宣布这件事,教你踏实的嫁给业郎。”

何义芸察觉到贺慧淑的目光,羞的耳朵根都红透了,鞠躬行礼娇声道:“多谢母后。”

何义珏走到慕容英跟前,拉着她的胳膊来回摇,撒娇道:“母后,我想跟晶姐姐出宫找我的霄哥哥玩半天,天黑前就回来,好不好?”

慕容英望向贺氏,笑道:“瞧见没,珏娘就是喜欢跟霄郎一起玩。”

贺氏在生下李晶晶之后,一直再想生个女儿,后来生的是孪生子,如今府里的事情多,年岁也大了,就不想再生了。

现在贺氏目光慈祥瞧着小小漂亮可爱聪慧的何义珏,这就是二儿媳,心里多了几分喜爱。

中午何冬要过来,慕容英怕他瞧出端倪,就没留贺氏姐妹与李晶晶用饭。

她拿药膏抹了眼睛,泪痕消失了,又上了淡淡的妆,显得十分的雍容华贵美丽,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何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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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慕容英为婿谋官职 何武拒向晶晶提亲

“英妹可是有好事要告诉我?”

慕容英便向何冬禀报了贺氏同意李云霄尚了何义珏的事。

何冬笑道:“英妹可真是执着。”

慕容英点点头道:“不止是我,扬郎也一直说要霄郎娶了珏娘。”

何冬想到这几天在宫里宫外忙的脚不着地见不到身影的何义扬,笑道:“扬郎跟霄郎亲同手足,这门亲事扬郎定会极高兴。”

慕容英等着用过饭之后,方道:“芸娘过几天大婚,婚后就独自住在公主府了。”

何冬感慨轻叹,道:“我跟你一样舍不得芸娘出嫁。”

何冬身为皇帝,爱女的心情跟普通百姓一样,只是何义芸排行第六,她若不嫁,排行第七的何义扬不好提前一步大婚。

慕容英柔声道:“冬哥,我今天将你曾经对我说过关于敏业前程的话说给了亲家。我与亲家商量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敏业去礼泉县任县令?”

秦敏业是第三届的状元,自是非常有才华,可是尚了皇嫡公主,按照朝制驸马不能担任要害部门官职,等于没了前程。

何冬封了秦敏业一个正六品上朝议郎,这是个文散官没有实权,朝廷没有传召时就在家里呆着拿俸禄。

慕容英自是不想让秦敏业因为丢了前程的事对何义芸心生怨恨,是以跟何冬暗示。

何冬一直都有提拔秦敏业的意思,只是在等着时机,立刻问道:“敏业愿意离开长安去礼泉当县令?”

慕容英笑着道:“他愿意。”

三品以上有实权的文官必须有担任过县令的经历。

秦敏业要是有很好的仕途,第一步就是要当好县令。

何冬朗笑几声,得意的道:“这小子还没大婚就想着帮芸娘治理好封地。好,我过了年就让他去!”

慕容英大喜,又与何冬说了些话,就进入午休。

何冬小心翼翼抚摸着慕容英凸起的腹部,目光期盼,自语道:“我的小九,你娘过了年就四十一岁,如此高龄还要生你,你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她。”

到了下午,何冬仍是回了宣政殿御书房批阅奏折,听大臣禀报紧急的国事。

眼下隆冬腊月,北地各城府连降大雪,天气极寒冷,亏得朝廷早有预防,只有几十人及几千头畜牲冻死。

比起往年灾情已是小多了,但是这样还达不到何冬的要求。

他想要北地的人与畜牲都不冻死,百姓过一个祥和的年。

他把何义扬召来商议北地的灾情。

立政殿里慕容英下了口头懿旨正式撤消教导驸马行房事宫女,此事立刻从后宫传到了宫外的四位公主耳里。

“好一个何义芸,早不提出此事,偏偏等着我大婚之后!”

“何义芸真是阴毒,这是明摆着要气死我!”

“何义芸以为这样就能独霸了驸马,呸,我偏偏不让她如意。”

二公主何敬蓉、四公主何敬丹、五公主何敬莲都气得在公主府里乱砸一通。

三公主何敬梅一想到英俊儒雅驸马云子明跟慕容英赐的两个非常妖娆美丽的教导宫女同床共枕数日,现在每旬还有一天会歇在她们那里,心里就如同被针在扎得滴血。

可是这又怨的了谁。谁叫她的生母不是皇后,只是个妃子。

当年这四位公主的生母如何恶心慕容英,这回何义芸用同样的方式恶心她们。

且说贺氏与李晶晶带着何义珏回了李府,李家就等着她们用午饭,见何义珏独自来了,都很高兴。

何义珏自是要坐在李云霄身旁。

李云霄同样很喜欢与何义扬长的七分像的何义珏。

李炳收到了贺氏的眼神,待用过午饭,就把曲氏、李老实、贺氏都叫到了偏厅说话。

贺氏自是不能说出慕容英的真实身份,道:“爹,皇后娘娘再三恳求让云霄尚了珏公主,我实是无法拒绝。”

李炳前些天已跟几百年洪族的人透露过联姻的事,想着让李云霄娶了洪族的嫡女。

他到底是觉得二孙子尚了公主委屈了些,轻叹一声,道:“孩子们的亲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不然就有变数。”

曲氏问道:“霄伢子的亲事就这么定了?”

李炳点点头道:“皇后难得向我们家开一次口,况且我已经答应咱们的孙儿尚了珏公主,霄郎替了飞郎也行。我明个就入宫去跟陛下正式提亲。”

李老实想到这些天去书院、吏部时,好些人都来打听爱女的亲事,问道:“爹,晶妹子的亲事可是马上要定下来?”

曲氏非常紧张的问道:“炳哥,你到底要把晶妹子许配给谁?”

原先她瞧着李炳中意庆王家的焱王,可是这些天风向不太对劲,好像又对海王家的何武世子有想法。

李炳摇头笑道:“晶娘早就跟我说好了,她的亲事由你与怡娘做主。我与长生管不得。”

曲氏眼睛一亮,立刻习惯性的望向贺氏,问道:“怡妹子,你看呢?”

贺氏心里自是早就有了人选,只是太宠爱李晶晶,便道:“娘,晶妹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我觉得还是问问她的意思。”

李炳一听立刻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你们得说出几个好小郎供晶娘挑选,可不能由得她的性子想嫁谁就嫁谁。”

李老实突然间双眼微红,道:“晶妹子过几天才十二岁,那么小就要嫁人?”

李炳心里莫明难受,没好气道:“谁让晶娘嫁人了,我只是先给她定门亲事。”

贺氏走过去安抚了李老实几句,道:“娘,爹说的对。我们应先定下几个人选。”

曲氏目光闪烁,有些迟疑的道:“我只有一个人选,没有几个。”

贺氏却是笑了起来,表情有些兴奋,道:“娘,我跟您一样,只有一个人选。不如我们去书房,您把这个人告诉长生,让他写到纸上,我也写到纸上。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曲氏笑道:“好。”

四人这就去了书房。李老实听了曲氏说的人名,满意的点点头,与贺氏背对着在纸上写下人名,而后交给了李炳。

贺氏问道:“爹,如何?”

李炳仰天哈哈大笑几声,道:“我们四人想的都是同一个人。”

三人都跟着欢喜笑出声,只是对视相望之后,又收了笑容。

曲氏担忧的问道:“晶妹子同不同意?”

知女莫若母。贺氏察觉出来李晶晶待此人与别人不同,不过还是要确定一下心里才踏实,慎重的道:“等晶妹子过了生日,我去探探她的口风。”

李老实夫妻回到月轩院午休,因要订下二儿子、三女儿的亲事,都有些激动睡不着,便躺着说话,说着话题就说到了长子与长媳。

贺氏柔声道:“长生,我寻思着过了年就慢慢将管家权交给静娘。你看可好?”

李云青是世子,迟早要继续王位成为王府的王爷,秦婉静也终究会成为王妃,成为王府的当家主母。

贺氏不想做惹儿媳厌恶的婆婆,准备以后把精力用来教导孪生子,特别是贺继业,这个孩子将来要重振贺家家业。

李老实自是没意见,点点头道:“好。”

李去病与狄玉蓉的小家离王府不远,大概四里路。过了上元节,小夫妻就要搬过去住,是以年前去瞧看了几次。

侯府是何冬赐的,里面空荡荡,不过面积不小。

李炳出了六万两银钱让贺氏安排将侯府置齐了东西,连府里的树木花草都买得是珍奇品种。

狄玉蓉对小家非常满意,今日特意请了娘家人过来瞧看。

狄江、狄玉敏在侯府转了一圈,都满意的点点头。

李去病见岳丈与三舅哥很高兴,笑道:“爹、三哥,今个晚上我与蓉娘请你们到酒楼用饭。”

狄江拍拍李去病的肩膀,道:“前日刚请过,今个不用破费了。”

狄玉蓉忙道:“爹,您难得来长安一趟,就让我们多敬敬孝心。”

狄震笑道:“爷爷,姑父做生意赚了不少银钱,请您吃酒的银钱肯定有的。”

“那好。”狄江此次除了嫁女,还想给狄玉敏、狄震、狄丰寻门好亲事,就在长安过年了。

狄江与妻子欧阳氏原本打算是要让嫡长孙狄震娶李晶晶为妻。

李晶晶是大药师,制出的药连药神赤灵子都说好。

狄族就是靠着医铺、药铺在蜀地得到了许多的好名声。

狄族是要让李晶晶当狄族未来的族长夫人。

李晶晶被封为护国公主,狄震只能尚公主,不能娶她回蜀地,而且狄江听李炳的口气,李晶晶是要做皇室的媳妇,不得不打消念头。

狄江心里后悔莫及,早就如此当年在潭州时就该把这门亲事订下来。

李去病心思细腻,自是发现老丈人为没有将李晶晶变成嫡长孙媳心生抑郁,所以这些天不是吃他吃饭,就是给他送礼哄他高兴。

狄江这边嫡长孙的亲事心情抑郁,那边夏王府里头,牛老王妃也正在为嫡长孙何武的亲事烦恼。

偏厅之内,下人全部退下,牛老王妃与何敬海端坐在上座,地上跪着低头脑袋的何武。

“奶奶、爹,我不想娶护国公主。”

牛老王妃为了何武能娶到李晶晶,这些天去李家去的所有下人都认识她了,还在李家跟何庆两口子“打擂台”。

眼下宫里传出李云霄即将与何义珏订亲事,下一个就轮到李晶晶,是以她准备明个就去李家为何武提亲,谁知都到这份上了,何武竟是不同意。

她气得拍桌子,因是太喜欢李晶晶,恼怒道:“混帐东西,你竟是不想娶晶娘!”

何武低声道:“孙儿觉得配不上她。”

牛老王妃面色缓了缓,苦口婆心的道:“日后你跟晶娘成亲百般的待她好,我们也百般的待她好,这不就行了吗。”

何武没有吭声。

何敬海目光深沉打量着容貌相似李娟叶的何武,压住心头的火气,冷声道:“你想娶谁?说!”

何武在南地边防杀过几十个敌军,胆子自是不小,可是在何敬海面前始终是怕的,小声道:“儿子一直喜欢一个人,可是她不见得喜欢儿子。”

牛老王妃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

何敬海倒是沉得住气,面色不变,问道:“她是谁?”

何武轻声道:“王族的雨娘。”

何敬海对王烟雨没有印象,望向了牛老王妃,希望从她嘴里得知一些消息。

哪知牛老王妃惊得目瞪口呆,半晌竟是叫道:“王烟雨,王森的嫡女,貌美如花,心地却是狠辣又愚蠢。你竟是喜欢上了她?”

何敬海握紧了拳头。

牛老王妃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训斥道:“你身为你爹的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王位,撑起整个王府,你娶一个这样的小娘,你是想要步你爹的后尘和离?”

何武一声不吭。

牛老王妃忍不住哭道:“老天爷,我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儿孙的亲事这般的让我不省心。”

何敬海忙唤来奴婢将牛老王妃扶了出去,而后一脚将何武踹倒在地,冷声道:“这些天我多次带你去我师父府里,不止一次暗示过,要为了你向我师父求娶晶娘。你既然已有心上人,为何不早说?”

何武羞愧的脸色紫红,爬起来仍是跪着,道:“我才见到的雨娘。她长大了,比以前更好看。我这两天梦里都梦到的是她。我不能骗自己去娶晶娘。”

何敬海又是一脚踹在何武右肩,看着长子再次倒在地上,沉声道:“我给你一晚时间,你仔细想想是要娶王烟雨,还是要继承我的王位?”

何武心里咯噔一下,耳边听到砰的一声,何敬海已经摔门离去。

次日,何敬海从何武这里得到了答复,非常果决的进宫面见何冬,正好碰到了来向何冬提亲的李炳。

何敬海满脸愧色,跪下便道:“师父,徒儿对不起您。”

李炳与何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何敬海并不隐瞒,当下将何武为了王烟雨连王位都能放弃的事说了。

何冬摇头道:“王森家的那个闺女,我知道的,府里上下都把她宠上天。我曾在王淑妃的殿里见过她,容貌过得去,只是非常清高,爱玩小聪明,不适合做当家主母。”

何敬海听了更加的气,脸色铁青忍着没有落泪,望着李炳颤声道:“武郎这个逆子害得徒儿都无颜面见您。”

李炳双手扶起何敬海,问道:“我怎么听我家晶娘说,王族的云老夫人要将雨娘嫁给百年家族的嫡子,从未想着把她嫁到皇室?”

何敬海站起身来,愤然道:“不管王烟雨愿不愿意嫁给何武这个逆子,徒儿今个都要夺下他的世子之位。”

李炳蹙眉,语重心长的劝道:“武郎如今还未成年,过了年才十四岁。你不能做的太绝,断了父子之情。”

何敬海摇头道:“他要娶那样的小娘,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李炳突然间笑了,道:“雨娘就是有些千金脾气,人还是不错的。她可是我家晶娘的好友。你要是当着我家晶娘的面说这些话,我家晶娘定会几天都不理你,你想要的药也没了。”

何敬海目光迷茫。

何冬惊诧问道:“晶娘那样好的性子怎地跟王森的闺女玩到一起去了?”

“雨娘比男子都不差!”李炳便将王烟雨在李家陷入绝境时将卖掉一个铺子的三万两银钱赠给李晶晶的事说了。

此事知道的人不超过两个巴掌。何冬、何敬海听了之后,对王烟雨的看法立刻改变了许多。

何敬海跪下恳求道:“还请师父赐教。”

李炳没好气道:“当着陛下的面,你别总跪来跪去的,快起来说话!”

何冬笑道:“他喜欢跪就让他跪着,横竖你辈分比他高。”

何敬海便跪着听李炳道:“雨娘的性子是做不得当家主母,只是武郎对她这么痴情,若是娶不到她又丢了世子之位,性子只怕会大变。”

何敬海正在气头上,没有李炳想的这么长远。此时听李炳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不由得整颗心都紧了起来。

李炳在御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道:“你还是带着武郎先去王家求亲,若是被拒就算了,另给武郎寻门亲事,若是王家同意了,那就让武郎将世子之位让给全郎。”

何冬紧跟着道:“敬海,先生说的对。你就按着先生所说去办,不能闹得跟武郎没了父子情份。”

何敬海磕头谢过,站在一旁,听李炳与何冬愉快的商定下李云霄与何义珏的亲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何冬收了李炳送的九件古董宝物聘礼,喜滋滋立刻下了圣旨,给李云霄与何义珏赐婚,只等何义珏成年便大婚。

何敬海送李炳回到李府,拜见了曲氏,瞧到了在曲氏跟前孝顺的李晶晶,想到生母牛老王妃念念不忘李晶晶,心里实在是想让她当儿媳妇。

他还有一个儿子何全,跟李晶晶同岁,与何武一样同样的优秀,如今替他在南地镇守过防。

可惜何武弄了这么一出,让何敬海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为何全求娶李晶晶。

何敬海前脚一脸失落的出了李府,一辆华贵的马车后脚就进了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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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众少年待向晶晶求亲 国公府嫡女急嫁

弥勒佛一样的何庆穿着湛蓝色的袍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孔叶梳着斜髻,戴着两支金钢石钗子,穿着深紫色绣有金色云朵图案的华美长裙,打扮的非常正式,一双目光温柔的眼睛透着浓浓的期盼。

两人的身后跟着容貌普通目不斜视的四个大奴婢、奴仆。

自从何敬焱回到长安之后,两人就成了李家的常客。

特别是孔叶,基本上每隔一天就会来一次,比牛老王妃来得勤,更是比曲氏正经的嫂子邓氏都来得次数多。

曲氏不管家,手上的事情没有多少,除了做一些针线活,平时都是闲着的。

不巧的是,曲氏刚刚带着李云霄、李晶晶及孪生子出了李府去了曲家瞧看兄嫂。

何庆、孔叶便在正院的迎客厅里坐着,由李炳、贺氏接待。

何庆拱手笑道:“李大哥,恭喜你家的云霄与我大哥家的义珏订了亲事。”

李炳哈哈大笑几声,道:“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

宫里的圣旨已经到了李府,贺氏心里早有准备,也不觉得突然,就是不知道李云霄从曲家回来得知此事会不会生气。

李炳问道:“年前你们府里忙不忙?”

何庆憨笑着点点头,自豪的道:“俺府里比平时要忙些,以前都是总管张罗,今年俺儿子在,就由他张罗。”

在他心里,何敬焱是全能,打仗、家事、应酬样样都精通。

孔叶斟酌着语句,打量着李家人的表情,小声道:“俺闺女过几天生日,俺做了鞋子、衣服送给她,不知她能不能穿上。”

原来她们夫妻今个来是带着孔叶亲手做的鞋子、衣服让李晶晶试穿。

贺氏道:“爹,您看我派人去把晶娘叫回来,可好?”

孔叶忙摇手,急道:“不用了。我们等闺女回来。”

李炳目光真诚,道:“你们可真是有心了,给晶娘送这么贴心的礼物。今个就留在这里用饭。”

何庆与孔叶便在李府吃着茶坐等。

一会儿,田庆、洪老夫人带着、田素素及嫡孙田锦来了。

“先生,听说过几天是晶娘的生日,我们家素娘与晶娘最是要好,我们也是极喜欢晶娘,这就提前送来生日贺礼。”田庆国公爷身高七尺,国字脸长眉高鼻,一表人才,便是老了也是风度翩翩。

他是前几天奉何冬圣旨被召回长安,已经来过李家见了李炳两次,送了许多礼物,今个是第三次,带的古董、饰品更是非常的珍贵。

洪老夫人穿着铁绣红色的长裙,苍老的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却是掩饰不了抑郁烦闷的愁容。

原来李家陷入绝境时,洪老夫人做了个恶梦,梦到李家人全部上了断头台,天地之间都是血淋淋。

洪老夫人很信梦兆,坚决不让嫡长子田华上奏折保李家。

后来李炳被封为一字并肩王,洪老夫人后悔未及,再见曲氏时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低了好些。

田庆与洪老夫人的感情早不如当年,特别是几年前秦雄晃帮田庆抚养私生子田东的事泄露,洪老夫人带着一群家奴冲进秦府乱砸,还把秦雄晃、米氏打了,将残废的田东丢到破庙里饿死之后,就有了很深的裂痕。

洪老夫人如此彪悍,多少影响了田素素的亲事。

何冬是洪老夫人的义弟,却没有封田素素为太子妃。

何融、何庆、何敬海三位王爷,都无意让儿孙娶田素素。

这次田庆回来,因为这些事情跟洪老夫人生气,直到昨晚都没跟她同房,若不是今个有要事到李家,需要她跟曲氏说话,都不会带着她。

田锦跟着田素素一起跪下磕头,恭敬的道:“晚辈拜见先生爷爷。”

田锦过了年就十四岁成年,是田素素的嫡亲的大弟,容貌清秀,文武双全,已有秀才功名,还被何冬封了一个从七品上的翊麾校尉武散官。

之前骊山打猎,田素素曾带田锦去过。

贺氏笑着问候田庆夫妻,和颜悦色的跟田素素说了些话。

田素素的亲事还未定下,相比起已是正一品准太子妃的邓芸,就算嫁给郡王成为郡王妃,品级还是低了些,何况皇室的几位王爷都对洪老夫人有看法,不可能让子孙娶她,是以她最多嫁到国公府,夫君是不是国公世子还难说。

田家人屁股还没坐热,梁定山国公爷、董氏、梁通带着梁旭升就来了。

梁定山是李炳的老部下,非常敬重李炳,每回见他都要行跪礼,今个也不例外。

梁家前不久刚嫁了嫡长女梁旭玉办过喜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李晶晶救了梁旭玉的命,又曾治好梁旭玉夫君尚亮的瘫痪,是梁家的大恩人。

梁定山开门见山的笑道:“先生,过几天是晶公主诞生日,我们全家来给她送贺礼。”

“晶娘只是过个小生日。你们太破费了。”李炳让贺氏安排奴仆把梁家送的整整六大箱贵重礼物抬到偏厅去,稍后等李晶晶回来让她过目拿走。

贺氏见梁旭升穿着宝蓝色长袍,精神抖擞,异常俊美,再见梁家人口简单,心思纯正,若是没有那个人,他便是李晶晶的良配,心里暗自祝愿他能娶到一个能与他共同撑起梁家的好妻子。

过了一刻钟,洛阳云族的白族长带着嫡长孙白凡鹏来了,同样带来许多贵重的礼物。

白族长过了年就是五十三岁,瘦高个子,长脸浓眉大眼,说话声音沙哑,大眼目光透着睿智。

这个在北地乃至整个定朝名号都非常响亮的白族第一号人物,便是何冬见他都有些困难,今日为了给李晶晶贺生日,特意来到李府,还带着未定亲事的嫡长孙,其目的显而易见。

白凡鹏是白凡依的堂弟,过了年十五岁,容貌随了生母,五观精致,非常清秀,皮肤古铜色,很有阳刚的男人味。

前些天王烟雨跟着白氏回到白族,白氏原想着让王烟雨嫁给白凡鹏,直接被白族长拒绝了。

白族长特意指着白凡鹏跟李炳介绍道:“先生,我这个嫡长孙儿鹏郎,你在北地见过。他曾在军队当过兵,也在衙门里帮着他兄长凡依做过事。”

李炳笑着点点头道:“嗯。我对他有些印象。”

大家族的继承者除去品性端正文武双全,在少年时期必须要去军队与衙门历练,了解朝堂局势。

白凡鹏在北地亲身经历大战,知道李炳简直是如同神一样的人物,非常恭敬的给李炳磕了三个响头,站到了白族长的身后。

白族长目光扫过满厅的人,在田锦身上停留了一秒,在梁旭升身上停留了三秒,拍拍白凡鹏的手臂,让他俯下身来,在他耳边低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鹏郎,先生家唯一的嫡孙女,可不是那么容易求娶的。”

白凡鹏低声道:“爷爷,先生家已跟皇室联姻。庆王府可以不用考虑。我觉得梁国公府的梁旭升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白族长是何等人物,从李炳跟何庆夫妻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摇摇头道:“你莫忘了焱王是先生的爱徒。”

白凡鹏听到焱王的名字,顿时心里没有了底气。

他亲眼目睹何敬焱在抢夺匈奴城府时的英勇无敌,简直是战神临世,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少年能够比的。

过了一个时辰,牛族族长带着嫡孙牛正锋,包枫郡公带着妻子刘氏、嫡长孙包代浩,长安书院云院长带着嫡孙云飞跃,陆续了来了。

何庆、孔叶因品级高,坐在李炳的下首,面对这么多人本就有些怯场,再看到他们送给李晶晶的宝物那般昂贵稀有,比孔叶亲手做的鞋子衣服强万倍,羞愧的都抬不起头来。

贺氏瞧着孔叶垂着脑袋,双手将衣角捏了又松开,反复了几十回,就是不说告辞的话,心里有些怜悯,无奈李炳一直不发话叫回李晶晶。

大厅里主客说笑声不断,李炳请了这些人用了午饭,不提送客的话,仍是不许贺氏派人叫回李晶晶。

将近申时,李府又来了好些客人,都是长辈带着儿孙及重礼来给李晶晶贺生日。

这些长辈不是朝中二品以上的文官武官,就是出自几百年的大家族。

他们的儿孙均是生得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在长安小有名气。

正院宽畅的大厅、偏厅竟是人满为患,不晓得的人会以为今个李家办喜事。

北风呼啸,天地被寒气笼罩,因着今年定朝大胜,匈奴皇朝降为匈奴王朝,腊月的长安城比往年这个时候都要热闹,最算再穷的老百姓也要掏银钱买鞭炮,要在守年夜那天好好放放闹新春。

每年朝廷会在这时由皇室成员出面慰问在战场上牺牲的高官家眷。

何义扬、何敬焱带着比往年都多的礼物,分头行动去了长安郊外、城内的近百户将士遗属府里慰问。

何义扬从一大早忙到下午,而后去皇宫复命时,得知李云霄与何玉珏定亲,狂喜之下立刻前往李府。

站在李府正院大厅走廊里缺了半只耳朵的奴仆眼睛很尖,一看到穿着明黄色长袍的英俊少年,立刻高声道:“太子殿下驾到!”

大厅里的众位官员出来相迎,簇拥着满脸笑容的何义扬进去。

何义扬得知众人来意,心情莫明烦闷,挑眉没好气高声道:“原来你们不是来给我妹妹与妹夫贺喜,而是给晶娘送生日礼。”

众人忙陪着笑脸道:“当然也是恭喜霄少爷成了八驸马。”

“八公主聪慧美丽、高贵大方,霄少爷是本朝少有的俊才,真是天作良缘。”

何义扬听了一堆的好话,也没有露出笑脸,突然间抬头见李炳用探究的目光盯过来,心里有些慌乱,好像最大的秘密就要被识破,连忙干笑了几声,跟众人说起话来。

一个奴婢特意进来禀报道:“老夫人、二少爷、小姐、四少爷、五少爷回府了。”

不一会儿,曲氏、龙凤胎、孪生子就出现在大厅。

李云霄被一群俊美少年围上来,高声祝贺他当了八驸马。

“爷爷,怎么变成我了,不是我五弟尚珏公主吗?”李云霄睁着一双圆溜溜黑白分明目光充满疑惑的眼睛,透过人群望向正朝他微笑的李炳。

李云飞非常清秀的小脸,唇红齿白,漂亮的像个小仙童,跺脚气呼呼叫道:“前些天你们还说把珏公主给我做堂客呢。怎么变卦了啊!”

他向来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这次大人竟然骗他,让他白高兴了几天,非常生气。

曲氏在曲家说了好多的话,神早就耗的差不多了,听到这件大事,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贺氏忙过来道:“娘,陛下已经下了圣旨,给霄伢子与珏公主赐婚。”又跟李云霄使了眼色。

李云霄肩上挨了脸上带着邪笑的何义扬一拳,板着脸问道:“是不是你让陛下下的旨?”

李炳怕李云霄说出大逆不道的话,高声道:“放肆。你的亲事是我向陛下求的!”

李云霄低头瞧到李云飞开始小手抹着脸上泪水哭泣,连忙去哄,道:“五弟,咱们的亲事自己都做不了主,得由长辈做主。你莫哭了。”

李云飞被李云霄抱着,眼泪像珍珠一颗颗往下落,气愤的小脸表情生动,叫道:“你们大人说话不算数,把珏公主还给我当堂客!”

众人打趣问道:“堂客是什么意思?”

李云飞急道:“就是媳妇、老婆、妻子、拙荆、内子、贱内的意思啊。”

“你懂的可真多。”

何义扬跟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而后双手叉腰,非常的得意道:“小胖子,你可以好好对我妹妹,不然头一个对不起的人就是飞郎!”

这边众人逗着可爱的李云飞,那边李晶晶已跟何庆、孔叶说上话了。

何庆夫妻如同见到了亲人,特别是孔叶竟是红着眼要哭了起来,满脸羞愧的道:“闺女,我与你庆叔想来想去,不知给你送什么礼物好,就瞒着敬焱给你做了衣服、鞋子。”

李晶晶的里衣、鞋子都是亲人做的,自是不会嫌弃,忙笑道:“谢谢您总是想着我,给我送这么贴心的礼物。我瞧瞧在哪里呢?”

孔叶仔细瞧着李晶晶,见她笑容真诚,绝非敷衍,一下子高兴起来,道:“闺女,衣服、鞋子都让你家的下人收起来。我怕大小不合适。”

李晶晶笑道:“您的针钱活连我奶奶都夸赞,您给我做的衣服、鞋子肯定都合身。”

孔叶喜滋滋,眼泪立刻收了回去,跟何庆一起与李晶晶说话,内容自是跟何敬焱分不开。

何庆笑眯眯道:“闺女,这几天我大哥交给敬焱几件差事,他天天忙着去办差事。”

李晶晶在李炳跟前已经听过同样的话。她二世为人,不是小女孩,自是看出了两家长辈在搓合她与何敬焱。

她从潭州至长安,身边的追求者就没少过,如今就算是当了护国公主,那些少年明知要尚主,也让家里长辈带着来提亲。

她与何敬焱品级相当,如果亲事成了,何敬焱身份是王爷,就没有尚主一说。

她的心思飘得远了,连田素素拍她的肩膀都没有发觉。

“素素,你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田素素苦笑一下,秀眉轻蹙,低声道:“我前些天玩雪冷着患了伤寒,吃汤药就吐,后来吃了你以前送的调理肠胃的药,这才好了。”

李晶晶嗔怪道:“你病了也不说一声,我可以去看你。”

田素素问道:“你马上要定亲了吗?”

李晶晶摇摇头,道:“我的亲事由我奶奶、我娘做主。我不清楚她们的心思。”

田素素拉着李晶晶的手,小声道:“我怕是过些天就要定亲事,而后就是大婚。”

李晶晶喜道:“那人是谁?”

田素素长叹一声,幽幽道:“我不知道他会是谁。”见李晶晶面色疑惑,低头道:“我爷爷昨个说了,他要在离开长安之前给我定下亲事看着我大婚。”

李晶晶曾经从何敬焱嘴里得知边防主帅的假期最多两个月,蹙眉道:“督促了些。”

田素素不愿再提此事,抬起头露出一个让瞧着人赏心悦目的微笑,明亮的眼睛眨眨,道:“过了年诗会要继续办下去,芸娘大婚不能来了,我估计也一样,我与芸娘请你当武官派众姐妹的首领。你看如何?”

李晶晶笑道:“我没意见,不过我觉得文官派不会同意。”

田素素坏笑道:“我跟芸娘商量好了。皇室派成年的公主、郡主几乎都大婚了,余下的就归到我们武官派。文官派人数多,我们武派人数少。文官派想否了也不行。”

皇宫里的六位公主已有四位大婚,过几天何义芸就大婚,只剩下八公主何义珏。

几位王爷所出的郡主,何秀被撤了封号,何敬芳已婚,何敬芙已定亲事明年大婚,何敬云、何敬烟被撤了封号降为五品,何敬淼从不参加诗会。

李晶晶喜道:“你们真是聪明。好。我把八公主拉到咱们武官派。”

田素素笑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头跟姐妹们说去,她们一定非常高兴。”

两女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把诗会武官派新首领的事定了。

李云飞被众人逗得也不哭了,竟是跟着贺继业一起向李云霄讨要喜糖吃。

李云霄羞得离开大厅,何义扬哪肯放过逗他的机会,一手一个抱着孪生子,带着一群少年追了出去。

黄昏,李府正院里竟是传来婴孩嬴弱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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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遗腹子无股眼惨 敬焱尴尬惹晶晶笑

一对满脸愁苦悲痛穿着厚厚棉袄驼着背的老夫妻,一个八、九岁穿着灰色短袄黑色长裤容貌普通眼泪汪汪额头一片乌青的胖男孩双手抱着一个用小棉被包裹严实的婴孩。

这四人一看就是一家人,他们神色拘紧甚至有些惶恐的跟着何敬焱进了李府正院的大厅,出现在将要用晚饭的众人面前。

何敬焱顾不得跟众人打招呼,直接跟李炳鞠躬行礼,问道:“师父,您还记得扛旗手李虎?”

李炳打量着四人,点点头道:“丁虎,从七品下翊麾副尉,攻城战中牺牲,死时身中五箭,双手紧握军旗站立不倒,得到陛下亲口夸赞。”

众人听了无不肃然起敬。

何敬焱指着四人道:“师父,这是丁虎的爹娘、长子及小儿子。去年开春我允了丁虎回长安探亲,他回来小住了一个月,他妻子怀了身孕,他牺牲后,他妻子腹中的孩子成了遗腹子,六天前遗腹子出生,就是这个小男婴。”

李炳起身走上前跟拘紧的不知所措的老夫妻拱拱手,道:“原来老大哥、老嫂子是丁虎的爹娘。”又和颜悦色的朝胖男孩微笑,“虎父无犬子,我瞧着你就是个好的。”

胖男孩目光定定瞧着传说中的大国士天煞星李炳,牙齿咬着嘴唇,鼓足了勇气,跪下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我娘生了我弟弟大出血病倒了。我弟弟患有重病,求您救救我的弟弟,我的弟弟要死了。”

老夫妻战战兢兢跟着跪下来磕头。

何敬焱蹙眉忙解释道:“丁虎的小儿子生下来没有股眼,不能如常人一般正常排泄。”

众人听了均是十分震惊,竟是有婴孩生下来没有屁股眼这样的奇事。

白凡鹏起身走过来,俯视着被棉袄裹着只露出半张小脸的小婴孩,摇摇头长叹一声,目光怜悯,跟众人道:“前几年我们族里一个奴婢生的婴孩也是这样,被这个奴婢的公公弃到黄河边的柳树下,当时正是三伏天,婴孩不到一天就死了。”

胖男孩放声哭道:“我爷爷、奶奶绝对不会弃了我弟弟。”

何敬焱指着啼哭声渐弱的小婴孩,道:“他吃的奶水在腹内变成粪无法排出,有一些竟从他嘴里冒出来。丁家不敢给他吃,就让他饿着。他一饿就不停的哭,他娘舍不得就给他喂奶水,他吃了又是这般。”

李炳问道:“医师怎么说?”

何敬焱摇摇头道:“丁家请了十几位医师,其中有佛教、道教的四位大医师,都说医不了。”

“这个小婴孩未出世就没了爹,出生时娘就大出血,出生后又是患了这样的绝症,命真是苦。”

众人纷纷议论,望着丁家人的目光都是同情怜悯。

有三位妇人联想到多年前夭折的儿女,竟是伤心的落泪了。

何敬焱道:“师父,今个我去他家,正好遇到他发作,我瞧了实在不忍,就派人去宫里请了两位太医。两位太医说是无药可救,他至多再活两天,让他家这就准备后事。”欲言又止。

李炳低声道:“可是外头已传言此子不详,谁沾了他都会沾了晦气?”

何敬焱点点头,沉声道:“徒儿再三斟酌,把他带到您府里试试。”

李炳倒是没有责备何敬焱,情况这般紧急,病婴的身份又是烈士的遗腹子,换成他也会光明正大的将病婴送到府里的大厅。

丁老头夫妻重重的磕头,嘴笨的不知说什么。

胖男孩仰视着李炳,大声哭道:“求求您救救我的弟弟。我娘说了,我弟弟长得很像我爹,我弟弟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我没了爹,不想再没了弟弟、没了娘。”

白族长、牛族长、云院长均是望向了李炳。

李炳道:“你们快起来莫哭。我让府里的大医师试着诊治的小婴孩。”

他挥捭让何敬焱带着病婴与丁家人去了药院,又轻声跟李立嘱咐几句。

李晶晶在后院的一间卧室当着孔叶的面试穿了衣鞋,果然衣服合身,千层底的鞋子合脚。

两人正亲热的说着话,外面李欢敲门高声道:“小姐,焱王送来了一个急诊病婴,老老爷收了已送到药院,老老爷请您这就亲自过去给病婴瞧病。”

孔叶面色倏变,小心翼翼的瞧着李晶晶的表情,喃喃道:“俺儿子送来了一个病婴?”

人家都是送来贵礼给李晶晶贺生日,何敬焱竟是送来一个病婴,这亲事还怎么结?

李晶晶这就辞了孔叶,急匆匆的去了药院。

孔叶自是不放心,赶紧去了大厅,没有瞧到何庆,一打听已跟着何敬焱去了药院,这就也过去了。

药院灯火辉煌,今个药院值守的是刘大医师。

何敬焱怕丁家人受不了结果,特意让他们到医室里去等候。

刘大医师听了何敬焱描述病婴的诊状,便直言道:“王爷,我以前从未遇到得这种病的患者。”

何敬焱蹙眉道:“那就是医不了?”

刘大医师低声道:“等小姐来了,我问问小姐。”

两人便一起站在长廊里等候。

很快,披着紫色斗蓬的李晶晶快步赶至,刘大医师连忙迎上说了病婴的情况。

李晶晶面色不变,目不斜视走过何敬焱身旁时,语气非常平静的问道:“那病婴是……”

何敬焱心里慌乱,以为李晶晶误会生气了,急忙解释道:“他不是我什么人。他爹是北地的军官,一直在军中担任旗手,数月前在攻城战时牺牲。他是他爹的遗腹子,他生母刚生下他六天。”

李晶晶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的瞧着何敬焱,问道:“焱哥哥,我是想问病婴是不是男婴?”

何敬焱在刘大医师忍不住的笑声中尴尬的想去拿头撞豆腐,可是看到李晶晶嘴角上扬,心情顿时极好,柔声道:“是。”

李晶晶被何敬焱炽热的目光盯着低下头,轻声道:“外面风大冷,你到医室里等着。我与刘大医师汇诊之后答复你。”

何敬焱得了李晶晶一句关心的话,心里比喝了一斤烧刀子酒还要热和,喜得点点头,让着刘大医师与李晶晶进去了,扭头见不远处站着穿宝蓝色长袍异常英俊的少年梁旭升。

何敬焱微笑道:“进去说话,外面风大冷。”

“我等会他们。”梁旭升盯着何敬焱高大宽厚的背影,刚才李晶晶跟何敬焱说话的表情神态语气在脑海里浮现,心里非常酸涩。

云院长的嫡长孙云飞跃从月亮门进了药院,高声道:“升郎,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那病婴情况如何了?”

李家的客人陆续来了十几个,在药院里两间医室坐等诊治的结果。

李炳自是不在其中。李老实、李云青都在场,跟何庆一起陪着丁家人。

何义扬、李云霄得了消息就过来了。

丁家人见何义扬没有传说中生得一脸的阴狠毒辣相,反而英俊的很,就想到被人说成天煞星转世的李炳,不也是仪表堂堂气质非凡,可见传言不可当真。

胖男孩红着眼睛十分担忧的等着弟弟的消息,明明肚子咕咕叫着,却是不肯吃李老实递过来的点心。

何义扬问道:“小胖子,你看他像不像你小时候?”

李云霄见胖男孩敏感的望过来,便道:“我比他还胖些。”

药室的门窗紧紧关闭,室里角落置着两个炭火铜盆,气温比外面暖和许多。

刘大医师早就当了爹,以前儿女很小的时候,他只要回到家里就会抱着儿女,抱婴孩的姿势很标准,也知道护理婴孩动作要轻柔细致。

他亲自给被痛苦折磨哭声似将死小猫的小男婴打开棉被解开衣裤脱光。

小男婴由于无法排泄,肚子涨得像鼓一样。

李晶晶能够想象小男婴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

刘大医师坐在床边,一手抱着小男婴反转身子,一手翻开小男婴的肛门部位,瞪大眼睛仔细瞧看查找,肃声道:“患者没有股眼。”

李晶晶所在的位置能够清楚的看清婴孩的肛门部位,心里回想着前世这种病的医治方法。

刘大医师要给婴孩穿上裤子,被李晶晶伸手阻止,抬头问道:“小姐,您可知患者生的是什么病?”

“先天性肛门闭锁。多是男婴患此病。”

刘大医师头一回听到这个病名,望着李晶晶的目光十分敬佩,很是激动的道:“太好了,您竟是知道这种病。”

李晶晶从李欢手里接过蚕丝手套戴好,俯身伸出一根手指在婴孩的肛门处位置按了几下,道:“这里本是患者股眼,由于患者还是胎儿时没有发育好,导致股眼封锁,从外观看不到股眼。”

刘大医师全神贯注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他在潭州治了许多的病人,临床经验非常丰富,已是名扬湖南道、长安的大医师。

可是他从医时间越久,越觉得医学博大精深,对医学一直怀着敬畏之心。

李晶晶继续道:“先天性肛门闭锁又分为四种。我诊断患者的病情是肛门膜闭锁。这是四种当中最容易治疗的,也得做手术。”

肛门膜闭锁:肛门处可见凹陷,但无肛管,肛门与皮肤之间有一层膜而无贯通。在临床上把这种叫低位锁肛。(摘自百度)

刘大医师问道:“怎么动手术?”

李晶晶手指在婴孩肛门处比划一个十字,道:“用刀在患者本该是股眼的地方拉开一个口子,把膜捅破,使肛管与直扬相通,患者就能正常排泄。”

刘大医师恍然大悟,伸手一边轻拍着婴孩的背哄着,一边着急问道:“小姐,这个手术可有什么难点?”

李晶晶蹙眉道:“患者年龄太小,内脏已经中度感染,身子非常弱,做手术时可能有不可预知的危险,手术之后的护理也会十分麻烦。”

刘大医师目光期盼,一本正经的道:“小姐,只要手术成功,患者手术后的护理我来。”

李晶晶听着婴孩的哭声渐弱,果断挥手道:“准备手术,今个我主刀,你当助手。”

“是。”刘大医师起身就去净手,戴蚕丝手套。

李晶晶扭头跟李欢道:“你出去让焱王问患者家眷,是否同意我们给患者开刀动手术。”

李欢聚精会神听着。

李晶晶继续道:“他们若是同意,你就派人去叫回李医师,我要让李医师与刘大医师轮流值守看护患者。”

李欢点点头。

李晶晶最后道:“你跟我娘说,要几套婴孩现在这天气能穿的衣服给患者,再让我娘派人两个时辰之内找一个身子康健奶水足的奶娘,患者做完手术很快就能排便,肚子空了就可以吃奶水。”

李欢出了药室,在医室等待的众人听到脚步声,立刻都走出来将她围住问情况。

丁家人满脸泪水的望着李欢,生怕她说没得救治不好这样的话。

李欢高声道:“小姐说患者得的是先天性肛门闭锁中的肛门膜闭锁。这个病要动手术用刀把患者肛门膜划开,手术后还要精心护理,患者才能痊愈。”

她说的是医学术语,众人与丁家人都听不懂病名,可是最后两个字“痊愈”听的非常真切。

何庆、孔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失声问道:“婴孩从胎里带出来的病也能治好?”

“王爷、王妃,患者手术顺利加上术后精心护理,就能痊愈。”李欢朝何庆夫妻点点头,急忙跟何敬焱道:“焱王,小姐请您问问患者家眷,可同意她与刘大医师给患者动刀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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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愉快。

47 晶晶主刀救婴孩 李炳准焱晶亲事

何敬焱立刻望向局促紧张的丁家人,见老夫妻与胖男孩都点头,方道:“他们愿意。”

李欢便转身走到窗前,高声道:“小姐,患者家眷同意患者动手术。”

众人竖起耳朵听到屋子里面传来李晶晶如同山涧泉水的声音“知道了。”

药院的四个医徒提着烧开的水进去打下手,将手术器皿用酒精消毒,端在托盘里,制做了几十个棉签等。

李欢急匆匆叫药院的奴仆速去叫回李医师,又去求见贺氏。

这边李晶晶与刘大医师给小婴孩做了局部麻醉,就立刻给他做手术。

刘大医师将小婴孩反转身子抱着。

两名医徒站于两侧拨开小婴孩的屁股。

李晶晶站在中间,用特制的尖锐手术刀将小婴孩的股眼位置肌肤划开一个十字,而后用回春药府特有的灵藤捅进去,将里面疏通。

一股臭气从小婴孩的身下冒出来,憋了整整六天的粪便带着血陆续从十字刀口处排了出来。

两名医徒恶心的想要呕吐出来。

刘大医师已是不止一次看到李晶晶给患者治病时不怕脏,心里对她无比的敬重。

李晶晶一边给小婴孩通便,一边道:“患者要将黑绿色的胎便排出来,才算排泄干净。”

小婴孩的便彻底通了,刘大医师将柔软的小身子正过来。

李晶晶目光落在婴孩的肚脐,道:“患者脐眼轻度感染,稍后这处要用药。”

刘大医师点点头,牢记在心。

小婴孩肚子一点点扁了下去,只是开始翻起白眼,像是马上要断气。

“你给患者扎上三针,我给患者吃下保命丸。”李晶晶双手沾着污秽,迅速去一名医徒端着的铜盆里净手,而后取药丸用温水化开。

“你来抱着他。”刘大医师示意一名医徒。

哪知这名医徒刚抱着小婴孩,就慌的叫道:“师父,他太软了,我不敢抱,怕伤了他。”

刘大医师只有一手抱着小婴孩,一手给他扎了针,扎过之后给他把脉,沉声道:“患者脉搏非常虚弱。”

李晶晶嘴里含了一小口保命丸药水,俯身嘴对嘴给小婴孩哺了。

小婴孩福至心灵,竟是一滴不差的全部喝了。

李晶晶大喜,将药水都给小婴孩哺了,见床上沾了许多污秽,臭气熏天,她闻了都差点晕倒,何况一个小婴孩。

可是打开门窗放味,气温降下来又怕把他冻着,她只有道:“换一间医室。”

一直站在旁边的望莲、李喜,得令出去给隔壁的医室弄进四个炭盆。

众人好一阵听不到婴孩的哭声,心里七上八下,都不在医室里等着,而是站在了院子里。

丁家老夫妻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站在寒冷风呼呼吹的长廊,难过担忧的说不出一个字。

胖男孩壮着胆子哭着去问望莲,道:“请问我弟弟怎么样了?”

望莲不敢乱说话,谨慎的答道:“稍后我们小姐出来,你问问她。”

何敬焱频频望向医室紧闭的大门。短短的半个时辰,他想了许多。

在他印象之中,潭州的那几个月里,李晶晶制的药药效已接近起死回生的神效。

可是李晶晶的医术,他不知道如何。

若是李晶晶给小婴孩主刀动手术失败,就跟他带兵打了败仗一样。

他怕打败仗,李晶晶同样会怕手术失败。

这个时候,他心里替李晶晶担忧的程度超过了小婴孩。

医室的门打开了,臭气迫不及待的飘了出来,站得近的梁旭升、白凡鹏、牛正锋、云飞跃被熏得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何敬焱却是往前走了几步。

刘大医师额头上布满密汗,拿着医箱、药箱大步流星走出来,高声道:“焱王爷,请让一让。患者转移医室。”

何敬焱身子微侧让刘大医师过去。

李晶晶衣袖上沾着污秽,发鬟微乱,脸颊通红,鼻尖有几颗晶莹的汗珠,双手抱着用整个棉被包裹的小婴孩,有些狼狈的匆匆往出走。

何敬焱如门神一样堵住了门,把外面的几个少年的视线都挡住,一双眼睛射出炽热目光,柔声道:“对不住,又让你受苦了。”

李晶晶白了何敬焱一眼,娇嗔道:“又不是头一次这样。你快闪一边去。”

胖男孩的哭声在何敬焱身后响起,“我弟弟救活了吗?”

李晶晶高声道:“他已经活下来了,现在需要的术后精细护理,让他的病痊愈。”

胖男孩喜得连声叫道:“太好了。我要看看我弟弟。”

李晶晶拒绝道:“现在不能看他,要等到明早。”

何敬焱转身给李晶晶开路,让她抱着小婴孩迅速进入隔壁的医室,而后把很是激动的众人都隔在了门外。

药院的两个奴婢进了做完手术的医室,打理清扫,把臭不可闻的床上单子棉袄全部撤了装进麻袋里面,拿到院子里焚烧。

一会儿,李世云医师从家里赶过来,直接进了医室,跟着刘大医师一起听李晶晶指挥,给小婴孩清理了开刀处的伤口,又给小婴孩感染的脐眼上了药膏。

小婴孩的肚子恢复了正常大小,刚吃了保命丸,不但保住了小命,还恢复了些精气神。

刘大医师喜道:“小姐,患者好多了。”

李晶晶给身子非常柔软带着臭气的小婴孩盖上了棉袄,跟他柔声道:“小家伙,你现在身子太虚,不能沐浴。你吃过奶水,我们才能拿热呼的湿帕子给你擦身。”

小婴孩睁开纯真无邪的眼睛,不知瞧着什么地方,白嫩的小手抬起来在空中抓着,像是要抓住什么,张大无齿的嘴啼哭。

李世云目光怜悯,道:“小姐,他饿坏了。”

刘大医师忙道:“小姐想得最是周全,她派了李喜去请大夫人去给患者寻奶娘。”

李府的厨房里面有新鲜的羊乳,只是小婴孩的肠胃已经非常弱了,最好让他吃人乳。

李晶晶细细的给刘大医师与李世云嘱咐护理小婴孩的注意事项,特意强调道:“从现在起的三十六个时辰,患者身边不能离人。你们每人带着两名医徒轮流守护。”

两人自是一口应下。

李喜拿着一大包袱的衣服来了,道:“小姐,咱们府里没有婴孩的衣服。大夫人派奴婢去商铺买的新衣。”

刘大医师目光歉意,道:“小姐,咱们在潭州的药院给婴孩患者备着衣服,到了长安,是我的疏忽没有备着。”

李晶晶的药院在潭州时,天天要收许多的病人,到了长安按着李炳的吩咐,只医治他点头同意的患者。

刘大医师这几个月对外医治的患者不超过二十人,轻闲的忘记给婴孩患者准备病号服。

两个医徒上前要给小婴孩穿衣,李世云伸手拦住了,道:“你们未曾有过儿女,没有给小婴孩穿衣的经验,还是我来。”

“患者的脏腑轻度感染,我刚才已经他吃了药,至少一个时辰才能让他喝奶娘的奶。”李晶晶等着小婴孩脉搏恢复正常,这就离开了医室。

迎面冷风吹来,何敬焱正好站在门外,问道:“可是都弄好了?”

李晶晶点点头,想着衣袖上沾了污秽,刻意的离何敬焱远些,抬头见他一脸失落,笑着说了一句“你喜欢闻臭?”就带着奴婢走了。

“晶娘,病婴情况如何了?”“妹妹,你是不是累着了?”何义扬、李云霄追了上去,被李晶晶两句话说的停住了脚。

这时刘大医师出来专门把丁家人叫到了医室里去说了小婴孩的病况,“我们小姐说了,你们是焱王带来的患者家属,药院里有空着的医室,你们今晚可以在这里歇下,饭食也管。明天一早你们就能瞧看患者。”

丁家人连忙跪下磕头谢恩。刘大医师已经不知多少回被患者家眷跪谢,心情平静的将他们扶了起来。

药院的奴仆要安排丁家人去用饭、住宿。

胖男孩恳求道:“我娘在家里等着我弟弟的消息,我想回家给她说一声。”

何敬焱高声道:“你在此陪着你爷爷、奶奶。你娘那边我安排人去报信。”

丁家人连忙谢过。

众人得知此事纷纷称奇。

他们亲眼见证一个患了怪病奄奄一息的小婴孩保住性命,也是日后的一个谈资。

李晶晶给病婴动手术的插曲过后,李府主客欢聚一堂用晚饭。

李晶晶在月清院沐浴换了干净的衣裙,湿发用帕子擦干,用了些点心之后,方去了主院的饭厅,跟女眷坐在一起小饮了两杯说了些话。

晚饭过后,李晶晶见孔叶眼里有话,特意挽着她到了正院的一间客房说话。

孔叶从药院起就开始纠结了,好不容易单独跟李晶晶在一起,问道:“闺女,婴孩从胎里带出来的任何病都能治好?”

李晶晶答道:“这个要看患者具体的情况。”

孔叶再次问道:“那要是没有今个的小婴孩病重呢?”

李晶晶反问道:“您能给我描述一下吗,这个婴孩几个月了,病症是什么?”

孔叶双手举起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就停止动作,喃喃道:“他们已经不是婴孩了,都长大了,长得见不了人。”

“婴孩从胎里带出的病,越早治越好,越晚治恢复的越慢。”李晶晶冰雪聪明,自是知道孔叶替谁问的。

孔叶想了想,问道:“难道小婴孩长到十几岁了还能治好胎里带出的病?”

李晶晶握住了孔叶停在半空中的双手温柔的放下来,星眸定定瞧着她,柔声道:“您得让我亲眼见到患者,我当面给患者把脉,才能告诉您诊断结果。”

孔叶瞧着李晶晶如花似玉的脸,想到今个在大厅、偏厅那么多求亲的人,欲言又止。

客人陆续离开李府。何敬焱请何庆、孔叶先回去,特意留下来在书房观看李炳与白族长下棋。

两位长者都吃了酒微醉,塞翁之意不在马,下着棋婉转的谈了联姻的事。

白凡鹏坐在了白族长的身后,偶尔抬头打量何敬焱,见他气定神闲非常淡定,可是手指在没有规律的敲打着青花瓷杯的杯盖,暴露了真实心情。

“白老弟棋艺高超,我输了。”李炳哈哈大笑,挥手让李立将手里的小锦盒交给白凡鹏,道:“鹏郎,你是极好的,我只有一个孙女,已有了孙女婿人选,若是再有一个孙女,定会嫁给你。这里面是两粒保命丸,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白凡鹏今日是初次见李晶晶,从她救小婴孩到细心安排丁家人,再到跟女眷吃酒,心地善良,面对紧急事件不慌不乱,处理人际关系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绝对是当家主母的好人选,对她印象很好。

这样的女子容貌美,家世好又是大药师,正是他理想中要娶的人,可是就这样被李炳的话否了。

他心里不甘,收了保命丸,只能感激道:“多谢您对晚辈常识,还赠了珍贵的药丸。”

白族长苦笑着摇摇头,瞧了一眼何敬焱,道:“焱王近水楼台先得月。我领先道一声喜。”

李炳并没有否定白族长的话,这让何敬焱心里狂喜,剑眉上挑,嘴角上扬,差点没大笑出声。

白族长、白凡鹏走后,李炳又用同样的方式单独见了牛族长、云院长祖孙,赠了一粒保命丸。

为何给白凡鹏赠了两粒保命丸,是因为他是嫡长孙,未来白族的族长,身份比牛族长的嫡孙牛正锋、云院长的嫡孙云飞跃尊贵。

李炳摇摇头,跟何敬焱诉苦道:“你瞧瞧为了你,我一晚上就没了四粒保命丸。我每次向晶娘要药,她都盘根问到底。”

何敬焱无比欢喜,跪下很是激动的问道:“师父,我明个请官媒来提亲可好?”

“好。”李炳点点头,瞪眼威胁道:“以后你小子敢联手晶娘算计我一次,我就把晶娘多留在府里一个月,让你爹娘跟我老人家一样气得直跳脚。”

何敬焱离去之后,李炳叫李立把还在厅里坐着的梁家的家主梁定山叫了进来。

梁定山是李炳在少年时就收服的小弟。

梁定山人品正直,武功比李炳略低一点,兵法上得到李炳的指点,在攻打匈奴军队时是李炳的左膀右臂。

李炳请了两鬓雪白瞧上去比他年纪显老的梁定山坐下说话,道:“定山,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今个我实话告诉你,晶娘的夫婿我已有了人选就是敬焱。”

梁定山轻叹一声,失望道:“先生,我瞧出您对焱王不同,早就跟我家升郎说过,您不会选他做孙女婿。升郎偏偏不听,磨了我与他奶奶几天,让我们来您府里替他求亲事。”

李炳微笑道:“你家的升郎不愧是我家晶娘选婿的第二人选。好,他能有这份执着,也不枉我要为他寻门好亲事。”

梁定山惊诧道:“先生要给我家升郎保媒?”

李炳低声道:“定山,实不相瞒,之前我给我家霄郎选的女方是洪族长的嫡孙女。陛下与皇后让我家霄郎尚了珏公主。我给洪族长写信道歉,说一定要为给嫡孙女找个比霄郎还要好的。”

“先生把洪族长的嫡孙女说给我家升郎。请受我一拜。”梁定山听到这里哪会不明白的,面露喜色起身便要跪下。

李炳立刻拉住梁定山的胳膊,笑道:“你不问此女容貌、人品如何就要跪谢我?”

梁定山激动的道:“能让先生瞧上做嫡二孙媳的小娘岂能差了?”

几百年大家族的嫡女一般不外嫁,都是几族互相联姻。

皇室子弟能娶她们都是引以为荣的事。

李炳拍拍梁定山的肩膀,道:“我瞧出来了,升郎这个孩子的性子有些随了你儿子。你回去之后先不要给他说此事,等我家晶娘定了亲,过了年再给他说。”

梁定山的儿子梁通丧妻多年,竟是一直不娶,连个通房也没有。

之前梁通的身份是郡公世子兼将军,如今是国公世子兼大将军,给他美女的人多了去,却是一直能守得住寂寞,心里始终只有亡妻。

这样的痴情男子世上实是罕见。

梁定山就梁通一个儿子,亏得已有了孙儿梁旭升,不然岂不是要无后了。

梁定山感激道:“先生说的是。我听先生的。”

李炳送走了梁家人,就向余下的客人下了逐客令。

田进见李炳始终没有单独见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府后得知下午邓国公府派了官媒来为邓十七郎向田素素提亲。

田进也不与洪老夫人商量,叫来嫡长子田华及田素素的生父田同直接定夺。

田进道:“我们田家与邓家知根知底还是世交。十七郎这个孩子算得上是我们看着长大,他身上有几根毛我们都清楚的很,素娘嫁给他绝对不会受气!”

田华见嫡亲的弟弟田同面色阴郁,知是不满意这门亲事,道:“二弟,你可是有比十七郎更合适的人选?”

田同道:“爹,我想把素娘嫁给海王家的青郡王。”

田进冷声道:“你不看看海王是什么人。海王要是有意,早就来向我提亲事!”

“素娘嫁不了青郡王,也可以嫁给国公、郡公、县公的嫡长孙,再不济嫁给侯爷的嫡长孙,日后至少是个从三品的诰命夫人。”田同以前一直很怕田进,从来不敢顶嘴,这次为了田素素的亲事,再三说反对意见。

田进骂道:“你要老子厚脸皮去这些人的府里求他们的嫡长孙娶素娘,老子办不到!”

前来田府求娶田素素的都是县公、侯爷及文官家的嫡子、嫡孙,没有一个是嫡长子、嫡长孙。

可怜田素素明明被生母教导的极好,却是因着奶奶洪老夫人凶恶的名声,导致没有府里想娶回她当日后的一家主母。

田华忙道:“爹,二弟觉得十七郎如今只有个进士的身份,日后想要当上从三品的官员很难,给不了素娘荣华富贵。”

田进瞪眼问道:“老大,我没想到你也不愿意?”

田华长叹一声,道:“自古女子要高嫁。素娘要是嫁了十七郎,就是低嫁。”

田同忍不住哽咽道:“素娘的几个好友都定了好亲事。素娘为亲事愁的都清减了。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认识的人也没有几个,不能为她寻门好亲事。”

“闭嘴!”田进猛地拍了桌子一下,把田同的哭声喝停了,骂道:“你不但没本事还没见识,一点脑筋不动,非得让老子把话给你说透彻了不可。”

田同低下头来大气不敢出。

田进低声道:“邓芸是太子妃,日后的皇后,也必会是未来储君的生母。邓十七郎虽不是邓镜的嫡长孙,却是跟邓芸关系最好的堂兄,也是邓家第三代最有才华学识的。邓芸需要邓家的支持,必要扶持邓家,邓十七郎的仕途岂会差?”

田素素入睡之前听到田进准备明天应了邓国公府的亲事,心情有些失落惆怅,邓家人口比田家还复杂。

不过一会儿,她又觉得嫁给邓十七郎也是有好处,邓十七郎这个人不错,他与她彼此了解。

贺氏派洪老三去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奶娘,把她送到了药院,给肠胃恢复些的小婴孩哺乳。

小婴孩吃饱了就睡着了,可能是一直被病痛折磨着特别的累,竟是一觉睡了三个时辰。

丁家人睡不着,就轮流着去医室的窗房、门外听着动静。

三个人轮换了十回,都没听到小婴孩的啼哭声,自是慌乱担忧。

清晨,旭日东升,没有一丝的风,天地间干冷。

胖男孩忍不住拍门,这一拍动静大了,把小婴孩吵醒哇哇大哭,声音比昨天响亮多了。

守了小婴孩一夜的刘大医师跟旁边的医徒笑道:“寻常的婴孩吃人乳一个时辰就会饿,这个小家伙睡了三个时辰,哭得这么凶,定是饿坏了。”

胖男孩从门缝里瞧到刘大医师亲自给小婴孩换尿布,喜道:“我弟弟活的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同一时刻,一顶红色气派的软轿来到了李府的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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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晶焱交换婚书定亲 焱王传惧内名声

软轿挂着庆王标志的木佩,轿子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年青姿色中上的女子。

她穿着紫色长裙,戴着缀着珍珠的梅花金钗,打扮的漂亮而又不失端庄稳重,道:“我姓刘,是官媒,受庆王、孔王妃之托来见贵府老老爷、老老夫人有要事商议。”

“您在此稍等。”守门的门奴自是认得这位是在大老爷、大夫人跟前当差洪老三的夫人,笑着拿了她的贴子跑去禀了李炳、曲氏。

“敬焱这小子,急得不行,这么早就派洪老三家的过来提亲。”李炳正在与曲氏用着早饭,得意的笑了几声,挥手道:“让洪老三家的到月轩院去,让大夫人去见她。”

贺氏带着秦婉静正在月轩院正院处置府里的事,年前大事小事特别多,不能疏忽。

“静娘,剩下的事交给你。”贺氏嘱咐了一声,让大奴婢把刘喜娘请到二进院子的偏厅去坐。

李晶晶刚去了药院瞧看小婴孩回到月清院准备去饭厅与李云霄、孪生子用饭,见贺氏竟是来了,笑道:“娘跟我们一起用早饭。”

贺氏瞧着爱女穿着淡粉色的长裙,外罩雪白狐狸毛的披肩,美丽不可方物,刚才的喜意又多了些自豪。

李晶晶低头看看衣裙、鞋子,没有不妥,问道:“娘今个怎么了?”

贺氏拉起李晶晶柔软无骨肌肤光滑如丝绸的小手,轻声道:“晶娘,你庆伯伯、孔伯娘派了你刘姨来为敬焱向你提亲。你爷爷奶奶、你爹与我都同意,你若是同意,今个就把亲事定下来。”

“我这么快就要定亲?”李晶晶心里莫明漏了半拍,眼前浮现何敬焱的模样,他那双目光炽热会说话的眼睛有时让她不敢面对。

原来,李晶晶来到定朝,在发现这里是个男尊女卑,女子未嫁前随父、出嫁后随夫的地方,就对亲事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她两世为人,前世跟男子结婚生育儿女,虽然夫妻之间不那么幸福,但也经历过。

她早就不是不谙情事的小娘,不会那么容易动心。

她对何敬焱好,是因为他曾经千里迢迢护送将死的李炳回到李家,又不嫌脏臭亲自给李炳侍疾。

她不知会嫁给什么人,控制着不对何敬焱有男女之情,只在心里欣赏敬仰着他。

她却是不知道自从到了长安再次见到何敬焱后,跟他说话的语气神态多了娇蛮霸道,与跟别的少年很是不同。

贺氏是过来人,自是理解李晶晶的心情,柔声道:“原来我们四人定的是等你过了十二岁生日之后定亲事,可是昨个你瞧到了,三十几家以给你送生日礼的名义来府里跟你爷爷说准备向你提亲,你庆伯伯、孔伯娘又急又担忧,生怕你爷爷把你许给别家去。”

“庆伯伯、孔伯娘……都是很好相处的长辈。”李晶晶现出微笑。

她脚上穿的就是孔叶做的千层底鞋子,比曲雨做的鞋子还要合脚舒适。

她是准备今个与孪生子跟着曲氏去庆王府坐坐的。她要是同意跟何敬焱的亲事,今个就不好意思去了。

“敬焱也是很好的小郎。”贺氏见李晶晶脸颊通红轻轻点头,笑道:“我便知你也是中意他的。”

李晶晶抬头问道:“娘,爷爷马上要把我嫁过去吗?”

何敬焱是何庆的嫡长子,过了年就二十二岁,在定朝已是大龄青年。

她十六岁成年是在四年后,就算何敬焱能等,何庆、孔叶都等不得。

贺氏非常淡定的道:“不会。你二哥刚定了亲事。你与敬焱大婚怎么也得后年去了。”

李晶晶道:“后年我也才十四。”

贺氏摸摸爱女的头发,很是动容的道:“你爷爷、你奶奶、我都舍不你出嫁,你爹比们我还舍不得你出嫁。我们商议你亲事,你爹竟是要哭了。”

李晶晶双手抱着贺氏,嗅着她身上淡淡特别好闻的蔷薇香,道:“庆伯伯家就在长安,又不是外地,我以后嫁过去能常回家。”

贺氏非常满意这门亲事,此时的欢喜压过女儿几年后要嫁到外府难舍伤心的心情,笑着搂着女儿,柔声道:“这才刚定亲事,离你出嫁还早。”

李晶晶送了贺氏出了院子,目送贺氏背影消失不见,抬头遥望蔚蓝如洗的天空,后反劲的娇笑出声。

她以后参加诗会时不用猜想哪府的小娘嫁给何敬焱。

“小姐,恭喜您与焱王定亲事。”“小姐,恭喜您将成为焱王妃。”李欢、李喜见李晶晶笑容满面,比她还高兴,纷纷向她道喜。

李云霄与孪生子在饭厅里等了一会儿,不见李晶晶过来,便出来瞧看,正好听到李欢李喜的话,诧异问道:“妹妹要跟焱哥哥定亲事?”

李欢笑道:“二少爷,庆王爷、孔王妃派了官媒刘夫人过来向小姐提亲。”

李云霄望着李晶晶,急道:“妹妹,你怎么这么早就定亲事?”

李晶晶心说:你堂客五岁就跟你定亲事了,比我小多了。云淡风轻的道:“我们的亲事都是大人来定。”

孪生子仰着小脑袋,来回瞧着龙凤胎哥哥姐姐。

李云霄握紧拳头,一本正经的道:“我是你二哥,你的亲事也能说上话的。我这就去找刘姨!”

他不等李晶晶开口,便风一似的跑走了。

李欢、李喜面面相觑。

李欢小声道:“小姐,二少爷若是说了拒绝定亲的话,刘夫人把话带给庆王,这可怎么办?”

李晶晶沉不住气了,提起裙子跑出院门,早就瞧不到李云霄的影子。

贺继业问道:“姐姐,我过去守着二哥,他要是乱讲话,我就替你说他,好不好?”

“姐姐,我们这就过去。”李云飞拉着贺继业就朝正院方向跑去。

李晶晶高声道:“刘姨在爹娘的月轩院。”

孪生子平时都练武,身体非常康健,跑得也很快,一口气跑到了月轩院,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问了院里奴婢话,蹬蹬蹬跑到了二进院子的偏厅。

李云霄正在板着脸高声道:“刘姨,劳烦您将我刚才说的话转告焱王,他要是能做到,我就同意我妹妹跟他定亲,不然我坚决就不同意。”

李云飞喘着气问道:“二哥,你说了什么话?”

李云霄一本正经的道:“这个不是你们细伢子能听懂的。你们不要管。”

贺氏望着李云霄正要说话,李去病、李云青竟是一起进来了。

李去病向贺氏行礼之后,道:“刘嫂子,我听说敬焱来向晶妹子提亲事。我这个当小叔叔的有话要讲。”

刘喜娘便道:“侯爷请说。”

“我家晶妹子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敬焱想娶我家的明珠,那就像我们一样待她。”李去病走到椅子前坐下,侃侃而谈说了一通话。

刘喜娘站着静静听着。

李云青等着李去病说完,开口道:“我视焱王如嫡亲的哥哥,然他想要做我的妹夫,少不得听我这个当大哥的立几个规矩,不然我不同意他当我的妹夫。”

“世子爷但说无妨。”刘喜娘菀尔。

她就知道李家人不会这么容易让何敬焱娶到李晶晶,果然这才定亲事就摆出这么多的规矩让何敬焱守着。

贺氏摇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接一个说这么多的事。”瞧了一眼刘喜娘,道:“这不是难为你们刘姨吗,她哪里记得住这么多事。”

贺继业拍拍小胸脯道:“娘,小叔叔、大哥、二哥说,我来写,写好了交给刘姨。”

李云飞接着道:“我跟着刘姨去焱哥哥府里。”

半个时辰后,李去病拿了四张宣纸过来,贺氏过目之后又让大奴婢拿去给李炳、曲氏。

李炳派跟前的奴仆捎过话来,“我给晶娘选婿就是这个标准,敬焱若是做不到,我也不会选他。”

李去病把四张宣纸交给了刘喜娘,肃容道:“我们暂且写这些,你拿去给敬焱,他要是同意,我们才将晶妹子许配给他。”

刘喜娘点头应下,带着孪生子回了庆王府复命。

今个何敬焱是要继续去慰问烈士家眷,因着要与李晶晶定亲事,便派了吕道明替他去了。

他与何庆、孔叶坐在大厅里焦急等了一个时辰,等来的却是李家写了满满四张纸的条件。

孪生子站在何敬焱跟前,见他聚精会神仔细的看完了每一条,问道:“焱哥哥,你同意吗?”“焱哥哥,你同意且做到才能当我们的姐夫。”

何敬焱笑着点点头,将四张纸给何庆、孔叶瞧看。

何庆根本不看,急着跟刘喜娘道:“我儿子同意,我就同意了。劳烦你再去先生家一趟。”

孔叶倒是瞧了一下,四页宣纸每页八条,一共写了三十二条,除去禁止纳妾有通房养外室去青楼,还有不得隐瞒银钱等,对于定朝富贵人家的子弟已不是苛刻,而是蛮横不讲理。

刘喜娘刚才在路上已瞧过了,担心孔叶会生气。

孔叶扬起四张宣纸,有些激动的道:“刘夫人,你给先生家人说,我家夫君就是按纸上所说几十年如一日待我。今后我儿子定会同样的对闺女。”

她从秀才的女儿到王妃,真所谓是一步登天,被定朝无数的女人羡慕。

何庆贵为王爷,却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这一生除去生了两个见不得的儿女,再无一件事不顺心。

何庆得了孔叶夸赞,白胖的脸露出笑容,催着刘喜娘快去李家。

孪生子跟着刘喜娘出了庆王府回到自个家,将整个经过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刘喜娘瞧着孪生子四岁多口齿这般伶俐,心里非常羡慕贺氏生的儿女个个康健聪慧过人。

自是有奴婢跑到月清院给李晶晶通风报信,“小姐,不但焱王同意了,庆王、孔王妃也都同意了。”

李晶晶芙蓉面带笑容,自语道:“说到还得做到,看他日后能否做到。”

李家同意了亲事,就跟庆王家交换了两人的生辰八字,仍是由李炳亲自算了,道是“天作之合,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

庆王府立刻让刘喜娘送去九件聘礼,其中八件是非常珍贵的宝物,一件是长安一座老宅院地契。

八件宝物闪闪发光,大小各异,均用紫檀木盒盛着,摆在了李家正院大厅。

金瓯双喜杯,杯身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口边刻有回纹。

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此宝是开朝掐丝珐琅最高水平的作品。

织绣之宝缂丝《蝶戏牡丹》。千年来缂丝被认为是丝织工艺中最为高贵的品种,以“一寸缂丝一寸金”言缂丝作品之珍贵。此宝是千年来缂丝的代表作。

六百年前的翠玉白菜,被封为玉器排行前三的名品,曾是已灭木族的族传之宝。

史上最有名的大画家画巨作《灞河踏春图》,长一丈二,宽二尺,展现了五百前长安百姓的真实生活。此画的摹拟版都价值千金,何况真迹。(以上部分摘自百度)

开朝名声最盛的书法大师书贴《孝经》。这是书法大师在晚年时期给最小的嫡孙写的,到现在已是绝版。

极品祖母绿头面十九件一套。这是几百前罗马帝国皇帝迎娶前朝公主当皇后的聘礼当中的一件珍宝。

六尺高的东海红珊瑚树一株,价值连城,异常珍稀。

李家的珍宝不少,李家人是见识过的,看到这八件宝物也禁不住震惊。

原来这八件宝物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赠给何庆夫妻,堪比皇宫特极宝物。

太皇太皇是何庆的嫡亲的奶奶。皇太后是何庆的生母、孔叶的嫡叶的姑姑。

两位老人在世时一直跟着何庆夫妻生活,就算是何冬登基称帝,她们来到了长安,也只有正月才到皇宫居住。

何庆夫妻对两位老人极为孝顺,是以最得她们的疼爱。何冬送给她们的宝物,她们大部分送给了何庆夫妻。

何庆夫妻为了显示联姻的诚意,选了最珍贵的八件宝物当聘礼送到李家。

长安的老宅院正是贺家的旧宅。

“娘,这座宅子我送给四弟。”李晶晶直接将地契送给了贺氏。

贺氏拿着地契,双手颤抖,激动落泪,半晌方道:“几个月前,我安排人去买娘家的祖宅,谁知被宅主告知头一夜卖掉了。我特意让立叔派人去查,说是买主是个外地人,得宅子就匆忙离开长安。没想到这个外地人是敬焱安排的。”

李晶晶自是心里感激何敬焱,却是笑道:“焱哥哥该早拿出来!”

贺氏立刻道:“这座宅子是被张县公的两个不肖子孙悄悄以低价卖的,张县公知道后大怒把这两个子孙逐出府门。敬焱当时能买到,肯定是用了非常的手段。等到现在才给了地契,是不想让我们牵扯进去。你可不要埋怨敬焱。”

李晶晶嘟着嘴道:“岳母娘护女婿。娘这就护上焱哥哥了?”

贺氏笑道:“要不我再给敬焱列个十几条规矩?”

“娘。”李晶晶娇嗔一声,心里自是对叔叔、兄弟非常感激。

庆王府派刘喜娘去了官府备案,两份婚书一家一份。

何庆、孔叶出乎意料的高调起来,令奴仆在府门外放了九十九挂鞭炮庆祝,一定要让长安人人皆知。

他们听了何敬焱的话喜气洋洋去了皇宫报喜讯。

“大哥,俺家敬焱跟先生家的晶娘定亲事了。”

“大哥,俺家敬焱终于跟闺女的亲事定了。”

何冬已经听何义扬说了李家昨天人满为患的事,想不到李炳在儿孙的亲事上同样是速战速决,这么快就给李晶晶定了亲事。

他与李炳关系并非一般的君臣,肝胆相照,互不猜忌,全心信任,放眼千年都是罕见。

他非常满意李炳让龙凤胎嫁娶都是皇室人。

何冬仰天哈哈大笑,道:“敬焱那小子真有福,能把晶娘给娶了。”

何庆提醒道:“只是定亲事,还没娶进门呢。”

孔叶眼巴巴的瞧着何冬,道:“大哥,闺女的二哥云霄跟你家的玉珏何时成亲?”

这若是别人来问,何冬定会瞪眼骂人,可对唯一的嫡亲表妹只能笑着答道:“我的珏娘过年了才六岁,怎么着也得再过个十年。”

何庆、孔叶面面相觑。

孔叶急道:“云霄在先生家排行老二,闺女老三。闺女得等着云霄成亲了才能嫁到我们家。”

何庆苦笑道:“大哥,我家的敬焱过了年二十二岁,实是等不得十年。”

何冬和颜悦色道:“先生可曾说过云霄大婚之后晶娘才能成亲的话?”

何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慕容英得了讯,特意从立政殿赶来道喜。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整个人洋溢着母性的光辉,肌肤又每日涂着李晶晶制的珍珠冰肌膏,光彩照人,异常美丽,显得很年青。

“先生家的晶娘,就没有人说不好。我的扬郎若不是当了太子,要为皇室多诞下子嗣,不能只有一个正妃,我与陛下定会想尽办法让晶娘嫁给扬郎。”

何庆点点头道:“那是。义扬在先生潭州的府里住了整整五年。”

“先生能将晶娘嫁给敬焱,除去看重敬焱,就是认定你们心地纯善通情达理,日后定会是极好相处的公婆。”

何庆、孔叶目光惊诧。

他们到现在都觉得不太相信定亲的事是真的。

昨个李府来了那么人,每家都送了很是贵重的礼物。何庆夫妻只是送了衣、鞋,何敬焱更是送来一个病婴。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炳竟是将李晶晶许配给何敬焱。

“你们莫要总是瞧不上自己。先生夫人出身贫寒,祖上操持贱业,先生长儿媳没有娘家可依靠。先生当时娶了夫人,给长子娶了贺氏,看中的都是她们的人。你们在先生眼里都是人品正直纯朴憨直的好人。敬焱正是有了你们这样的爹娘,先生才愿意把晶娘许配给她。”

何冬非常赞同的道:“你们大嫂说的很对。”

慕容英继续道:“昨个你们亲眼目睹晶娘给病婴动手术裙上沾满污秽。晶娘有一幅菩萨心肠。鑫郎、淼娘的病,你们寻个机会给晶娘说了,看她有没有办法治。”

何庆、孔叶均是目光闪烁。

慕容英劝道:“晶娘是鑫郎、淼娘的准大嫂,这件事你们要是再瞒着她,就是拿她当外人。她心里应会不悦。”

何冬目光关切,缓缓道:“此事我跟你们大嫂心思一样。”

何庆想着这可是大事,便道:“我们回去问问敬焱。”

慕容英推心置腹实诚的话拉近了与何庆夫妻的距离,也让何冬心里非常高兴。

何庆夫妻美滋滋出了皇宫,回到了庆王府,邓王妃带着小女儿何敬芙来贺喜。

邓王妃眉飞色舞道:“一个好主母,能教导好三代子孙。五弟、五弟妹,你们可真是有福,得了这样好的长儿媳!”

何敬芙鞠躬行礼,笑道:“恭喜五叔、五婶。”

她与白凡依的亲事上个月就定了,直等着父兄回到长安,正月大婚。

她原想着李晶晶要嫁给梁旭升,没想到成了堂嫂,自是替何庆一家人高兴。

何庆乐得合不拢嘴。

孔叶竟是喜极而泣,道:“敬焱能娶了闺女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我们一家以后一定好好待闺女。”

邓王妃笑着跟何敬芙道:“你五叔、五婶都是实在的大好人,媳妇还未迎进门,就这么宠着她。晶娘嫁过来只有好的。”

何敬芙笑着点头。她的准夫君白凡依是孤儿。日后她没有公婆要孝敬,有弊有利。

何庆问道:“我三哥何时到长安?”

邓王妃想到夫君为了前些见到她,日夜兼程的往长安赶,有些激动的道:“就这几日了。”

孔叶问道:“三嫂,这回敬凡一家人回来吗?”

邓王妃想到整整五年未见到长子一家人,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道:“回来。”

何冬下了圣旨给护国公主李晶晶与何敬焱王爷赐婚,将原立王府赐给两人当大婚的府邸。

李家给何敬焱列了三十二条规矩不知怎地传了出去。

令匈奴军队闻风丧胆的军神何敬焱未跟李晶晶成亲就得了非常惧内的名声,成为定朝的百姓饭后的一个笑料。

同一天何敬海带着长子何武到了王族求娶王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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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晶晶警示雨娘 敏业破美人计阴谋

云老夫人压根不愿跟皇室联姻。

王族族长王赫之以欧阳家族为戒,怕将来何武走了何庆的路子反了,不敢托大把王烟雨许配给他,毁了整个王族。

这门亲事正如何敬海的师父李炳所料没有成。

何武连王烟雨的影子都未见到,受此打击,失魂落魄的回到海王府。

管家给何敬海禀报了何敬焱与李晶晶定亲的事。

“恭喜焱弟。”何敬海由衷的祝福,扭头瞪着何武,冷声道:“我与你奶奶年前就会给你定了亲事,正月让你大婚!”

何武知道再说一个不字,何敬海真的会撤了他的世子之位,只有点头应下。

王烟雨骑马带着奴婢来到李家,向李晶晶道了喜,便说了家里拒绝将她许配给何武的事。

李晶晶拉着王烟雨的小手,低声问道:“你心里喜欢他?”

王烟雨摇头道:“我从未喜欢过他。”

“那我就放心了。”李晶晶吁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听我爷爷说,何武为了娶你,竟是愿意放弃世子之位。”

王烟雨美目圆瞪,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晶晶便将事情说了,见王烟雨脸颊微红,道:“你可是有些被他的痴情感动,又想嫁给他了?”

王烟雨低下头想了想,方道:“感动是有一些,只是他要是为了我失去世子之位,回头我与他大婚过了许多年,他弟弟继承王位,他定会后悔给我气受。我这个性子可受不得气。我不想嫁给他。”

李晶晶赞同道:“雨娘,我今个才知道,你在大事上头是很聪明的。”

王烟雨反问道:“你也认为我是对的?”

李晶晶柔声道:“你与何武只是儿时认识,彼此不了解对方的性子。这次他只见了你一面就要娶你,说不好听的所图得就是你的美貌。”

王烟雨坐着安静的听着。

李晶晶摊开双手,摇摇头道:“你们若是都出生在寻常人家,这门亲事结了也行。可他家是王爷府,你家是王族。他娶了你就当不了王爷府的世子,你家族又不让你嫁给他。这门亲事怎么能成?你不想嫁是对的。”

王烟雨动容道:“晶娘,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不像我族里的两个堂姐,竟是教唆我跟家族对着干,一定要想法子嫁给何武,哪怕是私奔离开长安。”

王族是个大家族,家族没有不纳妾的族规。

王烟雨的堂伯、叔都有平妻、贵妾,生下的子女众多。

王烟雨的嫡堂姐妹就有十三个。

李晶晶脸色大变,板着小脸,用前所未有过的严肃表情道:“雨娘,奔者为妾,还累及家人终身都抬不起头。你绝对不能有这样的念头。”

王烟雨慎重的点点头。

她的性子直又霸道,在族里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李晶晶冷声道:“你这两个堂姐心思歹毒,这是要把你往死里害。你要将她们的话告诉你奶奶,从今个起就与她们断交。”

王烟雨回到府里,就去见了云老夫人,把事情说了。

云老夫人大怒,先是召来白氏,而后将王烟雨的两个堂姐及她们的生母都叫来当面对质。

两个堂姐开始狡辩没有说过,王烟雨气得让她们发毒誓,她们心虚自是不同意。

原来两个堂姐家里不如王烟雨家富贵,穿戴都远不如她,早就生了妒忌心思。

这次她们确实对王烟雨起了歹毒心思,盼着王烟雨跟族里闹翻,最好是王烟雨跟何武私奔被族里抛弃。

云老夫人怒道:“你们年龄比雨娘大,怎能教唆她去做那样的丑事?”

白氏气得脸色苍白,喝道:“我费心思给你们寻门好亲事,你们竟是要害雨娘,就是这般回报我?”

两个堂姐的生母暗地里是曾经妒忌过一直独霸夫君的白氏,可是许多事要仰仗着白氏,不敢有坏心思,这回两个女儿做出这样的事,生怕白氏以后不再帮忙,连忙跪下磕头陪罪。

王烟雨俏脸满是怒气,盯着两个堂姐,冷声道:“以后你们莫再叫我妹妹!”

“你们都是一个族的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都嫁了人,也能帮衬着。”

“今个的事是你姐姐糊涂,她已经向你认错赔礼,下不为例。你大人大量原谅她。莫说这样绝情的话。”

两个堂姐的生母陪着笑脸说好话。

王烟雨态度冷硬,绝不宽恕。

云老夫人心里倒是喜欢王烟雨在这样事件上的果决。

白氏瞧着两对母女,目光无比厌恶,挥手叫她们走。

云老夫人罚王烟雨的两个堂姐禁院一年,让她们生母好生管教。四女灰溜溜的退下。

“没想到我的雨娘的亲事一波三折。”云老夫人拿帕子擦着眼色,抹着泪水。

王烟雨靠在云老夫人肩上,道:“奶奶莫哭。晶娘说晚开的花香,说我的好姻缘未到。”

白氏有些感慨道:“晶娘如今都成了护国公主,待你还是这般好。”

王烟雨动容道:“晶娘比我年龄小,可是什么都懂,我总觉得她像是我的亲姐姐。”

云老夫人心里长叹,当初要是再坚持一下,让嫡孙王浩然娶了李晶晶就好了。唉,人算不如天算,还好王浩然娶的媳妇也不错。

且说何义扬得知了李晶晶定亲的事后,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而是心情很复杂,他放下手里的事务,先是去了庆王府,后去了李府。

李家沉浸在李晶晶定亲的喜庆当中,每个人都是面带灿烂的笑容。

秦家的三个小孩子来了,蹦蹦跳跳的向李晶晶道喜。

孪生子不约而同的笑问道:“晶姐姐,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叫焱哥哥做晶姐夫啊?”

李晶晶脸颊通红,羞得低下头,轻声道:“这只是定亲,还未大婚,叫不得姐夫。”

何义扬坐在不远处,头一次瞧到李晶晶露出小女儿态,如此的妩媚动人,比世上任何的美景都好看,心里觉得堵得很。

秦子峰抱着李晶晶的大腿,笑眯眯的道:“我大哥忙着大婚的事来不了,要我帮他代给你一句话,恭喜你与焱王定亲。”

李晶晶道:“谢谢你大哥。他大婚我们全家都去吃喜酒。”

李云霄快步走进来,惊诧道:“太子,你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吗,怎地有空来了?”

何义扬眼睛望着李晶晶发直,被李云霄握拳打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李云霄笑道:“你盯着我妹妹,可是想让她帮你约太子妃出来见个面说说话?”

李晶晶抬头见何义扬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你瞧花眼了,我刚才是在瞧你四弟、五弟,怎么几天不见,长得这么高了。”

李云霄摇头晃脑的问道:“你可是急着要跟太子妃、两位侧妃大婚?”

何义扬心情烦躁,胡乱的挥手,道:“我没她们不也好好过了十几年。”

李晶晶给李云霄使个眼色,让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太子,上次珏公主来我家瞧到了你送的那对大象,非常喜欢。我让霄伢子把大象送到宫里。”

何义扬当时将大象送给李晶晶时,压根没有想到妹妹何义珏,问道:“你要收集药兽,我记得你的药兽园没有大象?”

李晶晶菀尔道:“谢谢你。焱哥哥已向敬海哥哥要了一对大象,开春就能运到长安送到我家。”

何义扬突然间有些生气的道:“你虽是许配给我堂哥,也跟珏娘一样是我的妹妹。日后不许你跟我见外,喜欢什么跟我直说,我必会给你弄来。”

李晶晶想想点点头。只是她今个捕捉到了何义扬的眼神,又知他骨子里霸道阴辣,怕日后引起大祸,准备慢慢冷淡他,让他息了爱慕她心思。

何义扬回到东宫已是夜晚,宫里灯火辉煌,却是寂静无声,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

他实在不想去宣政殿跟何冬谈论国事,就到了偏厅,叫了一桌酒菜,又摆了三副碗筷,喝着酒跟两副碗筷说话。

“小胖子,你总说妹妹是我的,如今你妹妹成了别人的。”

“晶娘,你与焱哥哥定亲,我恭喜你们。”

按照宫规东宫配的宫女百人,都是容貌美貌出身清白的少女。这些宫女,他可以随意宠幸任何一个。

这一晚,林海特意安排了一个漂亮的宫女给何义扬倒酒。

这个宫女正好心怡容貌英俊气质带点邪气的何义扬,说话细声细语非常温柔,趁着他有些醉了,从背后搂着他。

“谁!”何义扬扭过头,见是个胆大妄为的宫女,双手推倒她,起身一脚踏在宫女的胸口。

他在李家呆了五年,严守李家的规矩,其中一项就是不能贪杯醉酒,怎么可能会喝醉。

宫女疼得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何义扬怒道:“来人,把这个无耻贱人拉出去斩了!”

林海赶紧从外面推门而入,瞧到地上的宫女昏厥嘴角流出鲜血,跪下磕头道:“太子殿下息怒,是小的的错,小的不该擅自安排宫女服侍您,求您饶了宫女一命。”

何义扬气得叫道:“滚出去!”

林海忙抱起宫女退了下去,稍后再进来,见何义扬端坐瞧着南方默默的哭。

林海哪敢吭声,就这么一直站在何义扬身后,看着他哭了足足半个时辰。

何义扬出了偏厅,沐浴之后就睡下了,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洗漱出早朝。

林海偷偷打量何义扬,已是神采风扬,根本瞧不出昨晚的悲伤难过,心里不由得心疼。

邓镜、田庆等着早朝结束,去了御书房,请了何冬下圣旨给邓十七郎与田素素赐婚。

转眼腊月二十二,何冬的嫡公主何义芸与秦雄晃的嫡三孙秦敏业大婚。

何冬在皇宫设宴五十桌大宴文武百官。秦雄晃在秦府设宴百桌。许多人两个时辰吃了两顿喜宴,而后去公主府准备吃晚上的喜宴。

何义芸与秦敏业在公主府拜堂成亲,因前者是皇室女,少了跪拜高堂的仪式。

秦敏业清减了三十斤,黑脸上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比以前更耐看了。

他的五观随了贺慧淑,本来就不丑,只是皮肤太黑,第一眼瞧上去不俊,却是很耐看。

何义芸在众人吵翻天的叫闹声中晕呼呼进了洞房,头上蒙得喜帕被秦敏业挑起来,见到了这个让她曾经非常厌恶的少年。

新夫妻四目相视,目光都没有惊喜,像认识很久一样过于平静。

秦敏业面无表情道:“公主在此稍等,我去前面给宾客敬酒。”

何义芸正不想跟秦敏业单独相处,见他匆匆走了,吁了一口气。

明珠一脸兴奋的走进来,见何义芸正在小口用着点心,激动的道:“贺喜公主嫁了一个好驸马!”

何义芸没好气道:“我没瞧出他哪里好。”

明珠笑道:“公主,奴婢刚才听说的,三日前,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竟是以宫里的名义给驸马送去了三个极美的教导宫女。”

何义芸气得粗眉上挑,怒道:“她们好大的胆子!”

明珠接着道:“公主莫气。您的驸马把三个假教导宫女打晕,以三位公主的名义送给了她们的驸马。”

驸马可以住在公主府,也可以住在自已的父母家。

驸马若是住在父母家,公主想见驸马,是要派宫女去传召。

秦敏业就是钻了三位公主与驸马貌合心不合的空子,把三个假教导宫女送给三个驸马,不留情面的还击三位公主。

何义芸转怒为喜,问道:“后来呢?”

明珠笑道:“今个宫里喜宴,二驸马、四驸马、五驸马跟众人夸赞三位公主贤慧,将身边的大宫女送给他们当通房。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气得脸都绿了。”

何义芸能够想象三位公主会气成什么样,大笑几声,喜道:“这个呆子未在宫里呆过,竟能做的这么好。”

银珠在一旁提醒道:“驸马是状元,是极聪明的人。您可不能小瞧了驸马。”

何义芸心里感激秦敏业的忠贞,欣赏他的睿智,等了一个时辰,见他喝得半醉进来,语气温柔道:“业郎,谢谢你替我出气教训我那三个庶姐。”

秦敏业被贺慧淑教导嘱咐了好几天,心里已承认了何义芸是妻子的事实,见何义芸放下身段端来茶水,并非高高在上不可攀,便道:“你我已是夫妻,自是一致对外。”

何义芸惊诧道:“你竟是没有喝醉?”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我岂能喝醉怠慢了你。”秦敏业见何义芸羞得连耳朵都红了,问道:“你只用了些点心,定是不够。你想吃什么,我出去让下人去做了,给你端过来。”

何义芸说了几样,秦敏业听了一遍便记住了,出了门吩咐守在外面的银珠去安排厨房立刻做好了送过来。

公主府的下人都是何义芸从宫里带过来的,没有一个是秦府的下人。

秦敏业按着贺慧淑的话,把公主府当成家,把自己当成男主人,爽快的使唤下人。

何义芸投桃送李,笑问:“你爱吃什么饭菜,都说出来,府里的厨子若是不好,我去外头找一个来专门做给你吃。”

秦敏业不客气,说了饮食喜好。

两人相隔两尺距离坐着说话,倒像是朋友不像是甜蜜的新婚夫妻。

何义芸用饭时,秦敏业点了两个太监侍候沐浴,而后等着何义芸沐浴过了,就跟她顺理成章的圆了房。

贺慧淑心里不踏实,特意派了何嫂去公主府探听消息,得知小夫妻已经入寝了,疲惫的脸上露出浅笑,心说:老天保佑,公主明年给我生个大胖乖孙。

且说丁家的小婴孩在李府的药院动了手术养了三天,这期间长安的十几位太医及大医师托了关系过来瞧看,向刘大医师学习手术经验。

小婴孩恢复的非常好。

李晶晶帮人帮到底,让刘大医师给丁家老夫妻瞧了病。

丁家老夫妻的驼背暂时治不好,不过关节风湿、腰疼、胃病的病可以治好。

小婴孩的娘在生产时大出血,又在月子里天天哭,身子大亏。李晶晶派医徒给她送了些药。

胖男孩感恩李晶晶救了他弟弟,要留在药院打杂。

李晶晶柔声道:“你是长子,比你弟弟大八岁。你家以后的十几年要靠着你。你没有学医制药的天赋,还是回家好好读书,以后参加科举考个功名。”

丁家人由吕道明接出了李家,回去之后逢人就夸李晶晶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赞何敬焱是守护仙女的神仙,两人非常的般配。

那些说过小婴孩没屁眼是老天惩罚他爹杀太多匈奴兵的人得知此事,都闭上了嘴巴。

腊月二十三早晨,何敬焱特意精心着装来接李晶晶与孪生子去庆王府用中饭,见她同样打扮的非常漂亮,心里暗喜。

李晶晶见何敬焱神采奕奕,胡子刮的干干净净,想必他是今个起了大早刮的,多瞧了两眼。

何敬焱见左右无人,起身上前握住了李晶晶柔软仿若无骨的小手放于胸口。

这是两人在长安第一次亲昵。

以前在潭州时,何敬焱常抱着五岁多的李晶晶,那时根本没有儿女之情,如今李晶晶快十二岁了,两人又定了亲,感觉完全不一样。

李晶晶羞道:“外面都是人,你干什么?”

何敬焱笑问道:“我的晶娘,何时才能长大跟我成亲?”

李晶晶轻呸一口,道:“你就想着成亲的事。”她觉得古人十六岁大婚都太早,像何敬焱这个年龄还差不多。

何敬焱定定瞧着李晶晶,柔声问道:“昨个我爹娘跟我说你不是外人,想让你让见见我的弟弟、妹妹。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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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王府官员畏惧晶晶 孔叶引见枣山村民

腊月二十三,按照长安风俗祭灶过小年。

各家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其中,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料。

祭灶时,还要将长安糖用火融化,涂在灶王爷的嘴上。这样,他就不能在玉帝那里讲坏话了。

长安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因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摘自百度)

李家在潭州时都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来到长安就改为腊月二十三。

今年李家是头一次在长安过年,由李老实、李云青主持祭灶,时间定在了下午。

庆王府往年都是何庆主持祭灶,今年长子何敬焱回来了,就成他的事了。

何敬焱接了李晶晶、孪生子进府。

“小的们给小王爷、公主、两位小少爷请安。”四位门奴及八位亲兵瞧到何敬焱一改往常的严肃,竟是满脸笑容,都跟着笑起来。

这是李晶晶定亲事之后头一次来庆王府,明显感觉到王府的下人瞧着的她的目光里更添了几分敬畏。

何庆、孔叶早就在主院的正厅等着,见到李晶晶均是喜不自禁迎了上来。

“晶娘见过庆伯伯、孔伯娘。”李晶晶今个特意穿着孔叶做的衣裙。

孪生子跟着鞠躬行礼。

何庆、孔叶一连说了几个好,请着姐弟三人坐下吃茶吃果子。

孪生子如同哼哈二将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李晶晶的身旁。

这时庆王府的三位管家、正副典军进来,跟姐弟三人行过礼,便说要请何敬焱去王府的主厨房主持祭灶。

大管家叫刘合,生得又矮又胖,像个圆圆的皮球,官职从四品上王府长史,大小事情都管着,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主子。

二管家叫赵社本,中等个子长脸,官职从四品下王府司马,主管府里的衣食住行。

三管家叫何照,瘦高个方脸,官职跟赵社本一样,主管府里外边的事物。

王府典军郑高,官职正五品上,身材高大魁梧,长脸生着一双细长的象眼,不苟言笑,主管王府内外安全,手下有亲兵五百。

王府副典军焦大力,身材不高不矮,体型精瘦,容貌普通,官职从五品上,协助郑高管理亲兵。

五人当中刘合年龄最长,已有五十二岁,比庆王夫妻都大,也是十几年前何冬亲自安排帮着庆王夫妻管家的人。

李晶晶曾在庆王府住了一个月,自是认得这五人,疑惑祭灶的事怎么都来参加。

何敬焱目光扫过五人,落在刘合身上,特意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护国公主。你们以后要像敬着我一样敬着她!”

刘合早就知道三十二条的事,心里暗觉李家人厉害,这未过门的李晶晶更是瞧着表面无害其实是根本不能惹的主。

这样自是好,她能帮着何敬焱一起撑起庆王、焱王府,让那些曾经耻笑过庆王府的人都气死。

他恭敬的道:“是。”

另外四人自是点头服从命令,跟着刘合向李晶晶行了跪礼。

李晶晶起身菀尔,道:“你们是王府的老人,在王府辛苦操持了十几年,都快起来,以后见了我莫再行此大礼,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五人得了李晶晶的肯定,起身后对她更加恭敬。

“晶娘,你与两个弟弟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陪你。”何敬焱在五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出了大厅。

“好。”李晶晶又羞又高兴,何敬焱这般看重她自是好事,只是传出去会不会让世人觉得他太惧内了。她自是在意何敬焱的名声。

一个胖胖的管事婆子进来禀报,道:“王爷、王妃,鲁地老家的乡亲听说小王爷未过门的妻子护国公主来了,想进来磕个头。”

何庆觉得这事不大也不小,做不了主,要派奴仆去问何敬焱。

李晶晶开口道:“焱哥哥正在主持祭灶,还是莫打扰他了。我听说伯伯、伯娘老家在鲁地,这些乡亲可是你们老家的故人?”

孔叶有些紧张望向李晶晶,解释道:“是的。闺女,这个事是这样的,鲁地老家村子里的乡亲每年年前都来些人给俺们送年货。往年他们已经返回老家,今年听说敬焱定了亲事,就特别想见见你,特意多住了几天。你看?”

李晶晶未曾听何敬焱说起此事,看着何庆的神色应该也不知道,想着应是孔叶的意思,便道:“那就让他们来吧。”

果然孔叶立刻嘴角勾起了笑容。

很快,管事婆子领了四个人进来。

为首的是个头发胡子全白满脸皱纹,腰板却是挺得很直,看上去很精神的老头。

接着是两个穿着新衣戴着银钗的中年妇人,容貌都是非常普通,瞧着皮肤不黑,看样子在家里不做农活不用晒太阳。

最后是一个五、六岁穿着红衣红裤,右眼下面长着一颗绿豆大黑痣的小男孩,皮肤黑红,大鼻子大嘴,因为心里害怕,眼睛瞅着地不敢看人。

老头刚走进门几步,离着大厅中央还有两丈距离,瞧到了坐在孔叶下首的容貌美丽贵气逼人的李晶晶,想着她爷爷卧虎先生的威名,立刻无比恭敬的跪下磕头,操着鲁地的口音有些局促的道:“青州小满镇枣山村里正何三山见过护国公主。”

里正是一村之长,却是没有官职,连从九品都不是,可是一个村里有什么事就得找里正。

两个中年妇人跟着跪下磕头,之前早就想好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又愧又急,两张大圆脸都憋红了。

何三山扭头跟小男孩小声道:“豆豆,还不快跪下给公主磕头。”

何豆豆扑通跪下咚咚咚磕头。

何庆、孔叶起身走上前,李晶晶已抢在她们之前将老头扶起来,柔声道:“老人家快请起。请问老人家今年高寿?”

何三山站起来不敢正视李晶晶,答道:“小人今年八十一岁,过了年就八十二岁。”

李晶晶道:“瞧着您身子硬朗,必是子孙非常孝顺你,让您的日子过得舒心。”

何三山听到李晶晶用的是“您”这个尊称,又听她夸赞子孙孝顺,不由得放松些,露出无齿的嘴,微笑道:“公主说对了。小人共有三子二女,他们都很孝顺。”

李晶晶又去扶起了两位中年妇人,使眼色让贺继业扶起了何豆豆。

何庆右手搀扶着何三山,跟李晶晶道:“闺女,这是俺的三伯。以前俺三伯与村里人帮着俺们瞒骗过开朝的军队,还给俺们吃食。俺们这才活了下来。”

何三山忙道:“小人做的没有那么好,只是给开朝的军队错指路,冬天给了庆王几捧玉米面。”

李晶晶望着何三山的目光多了感激与敬意,鞠躬行礼道:“晚辈晶晶见过三爷爷。”

何三山激动的摇手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小人只是个不入流的里正,这可使不得。”

李晶晶笑道:“三爷爷,今个不讲官职,只讲辈份。”又给何三山介绍孪生子。

孪生子跟着一起向何三山行礼叫道:“三爷爷。”

何三山笑呵可道:“这就是卧虎先生的两个小孙子,长得可真好。”

孔叶红光满面,麋鹿似的大眼睛瞧着李晶晶都是宠溺,拍拍她的小手,道:“这两位是俺三伯的小女儿与小儿媳。俺平素叫她们姐姐。”

李晶晶朝两位中年妇人点头笑道:“晶娘见过两位伯娘。”

孔叶指着豆豆道:“这是俺三爷爷的最小的孙子,小名豆豆,过了年就六岁了。”

李晶晶从荷包里取出一个二两的小金锭,放在豆豆手里,道:“这是见面礼。”

她来时只带了给何义何敬鑫、何敬淼的见面礼,不知道还有个老家的小孩子豆豆。

二两小金锭就是二十两银子。对于枣山村的人家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银钱。

豆豆是头一次来长安,在家里时被爹娘教导了好些天,到了王府不能乱收礼物。

他自是不敢收,想要还给李晶晶,一紧张金锭就从手里掉在地毯上面。

豆豆娘吓得叫道:“豆豆!”

李晶晶把金锭拣起来,仍是放在害怕的快要哭出来的豆豆手里,摸摸他的包子头,柔声道:“豆豆,我的一点小心意。你收下带回去买纸笔好好读书。”

何庆笑道:“收下无妨。”

何三山不想给庆王家丢了面子,让李晶晶瞧不起,见庆王同意了,方开口道:“豆豆,你的手松,快让你娘给你收着公主给你的见面礼。”

李晶晶问道:“豆豆,你是不是会爬树?”

豆豆抬起头来惊诧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晶晶眨眨眼睛,接着问道:“你还会掏鸟蛋?”

豆豆更加惊讶,点头道:“对啊。”来长安之前还因为掏鸟蛋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当时可把他吓坏了。

李晶晶把孪生子拉到跟前,笑道:“我这两个弟弟在潭州时偷偷学会爬树,到了长安被长辈拘着不能爬树了。”

李云飞眼睛射出精光,道:“豆豆,走,咱们三个去后面院子比爬树去。”

庆王府有几棵几百年的石榴树,不高但是也能爬着玩,还有十几棵近百年的玉兰树,这树高就是树杆细,每次只能爬一人。

贺继业激动的搓着小手,兴奋的道:“我好久没爬树了。”

李晶晶立刻道:“爬树把衣服挂破了。不许爬。”

孪生子立刻蔫了。

豆豆热情的道:“我带了好几身厚布衣服,你们穿我的衣服爬。”

李晶晶这才允了。

三个小家伙蹦蹦跳跳由下人带着去爬树了。

何庆请着何三山、两个姐姐坐下说话,三人见李晶晶平易近人没有端着架子,便坐了下来。

李晶晶听着何庆夫妻与三人的对话才知道,枣山村的人都姓何,可是何庆的爷爷奶奶不是枣山村人,而是是小满镇人。

何三山跟何庆没有半点亲戚关系。

原来当年何冬起义,开朝军队将何庆生父在小满镇的亲戚都杀光了。

何庆的爷爷奶奶及生父生母带着何庆逃到了枣山村的山里避难,这样才跟枣山村的村民熟识。

后来何冬登基,何家为了感激枣山村的村民,免了百年的税,还给每家赐了二百两银钱。

枣山村的人只认得何庆夫妻,何三山做为里正,每年都带着村里的土特产来长安给何庆拜早年,感激朝廷免了全村的税。

何庆夫妻不会让何三山空手回去,给他带些长安的特产,还会让三位管家给枣山村的村民解决一些困难。

数年前庆王府帮着枣山村办起了学堂,今年已有村里的少年考上了秀才、举人得了功名。

如今枣山村是周边百里最富裕的村子,外村女嫁进来、外村男娶枣山女都是很荣耀的事。

何三山恭敬的道:“公主,这次来的还有小人的小儿子、小女婿,小人怕他们惊了您的驾,就没让他们进来跟您磕头。”

李晶晶深觉何三山懂理,对枣山村村民影响更好了些。

枣山村的村民相比起秦家在潭州本家强太多了。这样的老乡亲每年走动是好的。

孔叶趁热打铁,问道:“闺女,三伯伯患有风湿,一到阴雨下雪天疼痛难忍,你能帮着给他瞧瞧吗?”

何三山事先没有得了孔叶的口信说李晶晶给他瞧病,忙摇手道:“这怎么使得,公主怎么能给小人瞧病。”

“怎么就使不得。我以前在潭州时,就常给曲家村的村民赠药治病。”李晶晶走过去要给何三山把脉。

何庆跟三人道:“闺女是大药师,她的药术特别高明,医术也是好的。俺亲眼瞧到她救活好几个人。”

孔叶自豪的道:“俺们夫妻的脚气还是闺女给治好的呢。”

何三山听了觉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就站起来把左手伸了出来,感激道:“小人劳烦公主了。”

“您老坐下。”李晶晶请着何三山坐下保持自然状态,给他把了脉之后,又问了十几个问题,夸赞道:“您老患了三十几年的风湿,腰板还能挺得这么直,真是有毅力。”

孔叶关切的问道:“闺女,可有药治好三伯伯的病?”

吃水不忘打井人,何况当年何三山曾经庇护过何庆一家几口子,帮着他们在深山里活了下来。

孔叶这么做,李晶晶理解。

“有的。用兽骨药酒搓就能治好。以前在潭州此酒治好三十几个患者的风湿病。”李晶晶当即就派了李欢回李府取兽骨药酒。

何三山非常感激。何大姐、豆豆娘再次给李晶晶磕头道谢,被她拦住了。

何敬焱主持祭灶仪式结束返回,枣山村的三人连忙起身行礼。

孔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敬焱,你三爷爷、两位伯娘一直想见见闺女。正好闺女来了,我就让他们见了。我还让闺女给你三爷爷瞧了风湿病。”

何敬焱自是知道老娘想显摆准长儿媳的心思,反正以后成亲了府里对外的人际交往也是都交给李晶晶,她早一天知道枣山村的村民也好,道:“无妨。”

何三山对何敬焱敬畏的程度不亚于对当今皇帝,壮着胆子道:“小王爷真是定了门极好的亲事。”

何敬焱眼睛精亮笑着点头,请了何三山坐下,跟李晶晶道:“晶娘,我带你去见我弟弟妹妹。”

枣山村的三人等着何敬焱、李晶晶走后,这才放开声音说话。

鲁地人说话嗓音大,枣山村的人都是恨不得站在山上喊一嗓子,隔座山都能听到的主。

何三山激动的道:“护国公主可真是跟天上的仙女一样。王爷、王妃可真是有福了。”

豆豆娘高声道:“俺说小王爷怎么这么多年都未定亲事,原来一直在等着护国公主。”

“俺们可不是没见过贵女的,前几次来王府见到的十几个都远不如护国公主。”何大姐特意比划着金锭的大小,道:“护国公主给俺侄子豆豆的见面礼就是一大砣金子。”

她说的是皇室的公主、郡主及刘丽清、胡冰岚、胡冰月、欧阳秀。

那时几位公主、郡主帮着母族家的嫡女牵线,希望刘丽清、胡冰岚、胡冰月、欧阳秀能嫁给何敬焱,就带着她们到了庆王府。

这些皇室女、贵女别说枣山村的人,就连何庆、孔叶都没放在眼里。

何庆、孔叶哈哈笑着,只是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李晶晶见了何敬鑫、何敬淼会不会瞧不起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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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敬淼误中绝子嗣毒 敬鑫初见晶晶失禁

冬日的太阳被西北风刮的远离大地,天地间没有一丝的暖气。干冷了数日没有下雪的长安,白天的寒风大的都能把人吹倒。

一个穿着青裙的中年婆子站在风口的长廊拐弯处,冻得瑟瑟发抖,眼睛瞧着从正院后院月亮门走出了一对璧人,连忙撒腿就跑。

她一口气跑进了庆王府偏僻角落的一个从外表瞧上去跟别的院子没有不同的三进院子。

“刘嫂、张嫂,小王爷、公主已往这边来了,马上就到。”中年婆子气喘吁吁跟大厅里神情忐忑不安的两个老婆子禀报。

刘嫂五十多岁,容貌普通,生着一张方脸,短眉小眼睛,大鼻子厚嘴唇,头发已经白了。

张嫂四十多岁,长脸皮肤黑黄,眼皮有些耷拉似无精打采,眼睛却是射出精明的光芒。

两个妇人平时都是利落爱干净的,今个知道李晶晶要来,除去穿了冬季新制的衣裙,比往日多戴了一支梅花银钗。

刘嫂有些紧张的问道:“咱们把郡王、郡主带到院门去迎接。”

张嫂点头道:“就按昨个商量的来。”

两个妇人是院子里侍侯何敬鑫、何敬淼的主事婆子,手底下各管着八个人。

这个院子就是何敬鑫、何敬淼的居所。他们今早一早就被弄醒了,已用过饭穿好新衣,在偏厅里玩,等着见准大嫂。

何敬焱与李晶晶并肩走着,因着风太大就没有说话。

庆王府的路李晶晶比较熟悉,不过今个走的路越走越偏,心里想着孔叶屡次说何敬鑫、何敬淼见不得人,不由得心生好奇。

何敬焱指着不远处站在院子大门前的一堆人,语气平静,道:“晶娘,你瞧,那就是我弟弟、妹妹。”

李晶晶望过去,只见十几个男女整齐的站了三排,中间的两位穿着红裙、紫衣个子比旁边人矮两头的男女驼着背异常醒目,想必她们就是何敬鑫、何敬淼。

她心里轻叹一声,原来何敬焱的弟弟、妹妹是两个驼子。

刘嫂、张嫂曾经见过李晶晶,自是认得她,跪下就磕头道:“奴婢见过小王爷、公主。”

院里的众位下人都跪下磕头,紧张的大气不敢出。

何敬鑫头发黑白相夹,用碧玉簪子束发,生着一张娃娃圆脸,皮肤是病态的白皙,一双双眼皮的眼睛大而圆,眼白蔚蓝,眼瞳无神,眼距竟接近两寸是常人的一倍,生着一个基本上没有鼻梁的鼻子,鼻头像是贴上去的一个肉陀,非常滑稽丑陋。

何敬淼头发黄而稀疏,过了年就十六岁,仍是梳着包子头,皮肤同样病态的白皙。

她生着一张鹅蛋脸,眉毛同样只有几根黄毛,一双眼珠子不那么灵活的杏仁眼,高挺的鼻子往下流着鼻涕,竟还生着一张缺了一块的兔唇,露出两个微黄往外叉的大门牙。

李晶晶心里长叹,谁家要有一对这样的儿女,一生都会自卑痛苦。不由得对何庆、孔叶心生怜悯。

何敬鑫、何敬淼认出了何敬焱,嘻嘻笑着,亲热的迎上去,一人一个挽着他的胳膊,吐字不太清晰的叫道:“锅(哥)。”“锅。”

何敬焱目光里更多的是怜惜,拉着低着头怯懦的要躲到他身后的弟弟妹妹到李晶晶跟前,哄道:“来见过你们的准大嫂。这几天爹娘都教过你们,让你们叫她嫂。你们叫来我听听。”

李晶晶得了两声弱弱的“枣。”“枣。”,心里想着比何敬焱的“锅”还是要好些。

她和颜悦色拿出帕子给一直往后躲的何敬淼擦了鼻涕,柔声道:“你们可真乖。走,外头很冷,我们都进屋里说话。”

何敬焱定定瞧着李晶晶,没有从她眼里看到一丝的蔑视与嘲讽,心里再次感动,道:“走,我们进屋去。”

刘嫂、张嫂没有听到想象中的讥笑声,都如释重负,对李晶晶越发的恭敬起来。

何敬焱挥手叫退下人,让何敬鑫、何敬淼坐下来吃茶点果子,缓缓道:“晶娘,我家就是这个情况。”

李晶晶嗯的应了一声。之前她就曾听秦婉静及王烟雨说过何敬焱弟弟、妹妹是畸形病人的事。

何敬焱接着道:“我弟弟、妹妹年龄相差三岁。我弟弟出生时便是这幅样子,我娘很伤心,决定不再怀了,谁知三年后又怀上了我妹妹,生下来又是个有病的,我爹就在我娘做月子时喝了绝育汤。”

定朝男尊女卑。普通老百姓都没有男子喝绝育汤,何况是堂堂王爷。

李晶晶内心深深震惊,眼前浮现那个白胖像弥勒佛脸上总挂着憨笑无害的男子,道:“庆伯是个好夫君。”

何敬焱眉毛微挑,想趁机表个态,只是气氛有些低沉,怕说了惹了李晶晶生气觉得他轻浮。

李晶晶下巴微抬,望向了门外,问道:“你弟弟、妹妹平时在这个院子里住着,哪里也不去,跟他们相处最多的是外头的这些下人吧?”

何敬焱摇摇头,轻声道:“不是。我爹娘只要没事就在这个院子里头陪着他们。”

李晶晶恍然大悟道:“难怪上次我们家住在你家时,常瞧不到庆伯、孔伯娘,原来跟你弟弟妹妹在一起。”

何敬焱仍是摇摇头,道:“你们上次来时,我爹娘特意把鑫郎、淼妹送出府去了。”

李晶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连忙道:“我们在你家住了整整一个月,你弟弟、妹妹在外头呆了一个月,庆伯、孔伯娘定是极担忧。”望向两个心智如同两岁婴孩的人,嗔怪道:“焱哥哥,你该早些告诉我这件事。”

何敬焱蹙眉道:“几年前我在潭州时,曾让吕道明问过你,婴孩一出生就是畸形有没有药能医,你说没有。”

李晶晶闭目细细回想,实是想不起有这件事,睁开眼睛道:“几年前我才五、六岁,现在我快十二岁了,我的药术自是要精进。”

何敬焱目射精光,身子往前倾,握住了李晶晶的小手,问道:“你如今有药能医好弟弟、妹妹的病?”

李晶晶俏脸一板,挑眉道:“你先说错了,不该瞒着我到现在。”

何敬焱忍不住伸手刮了李晶晶鼻梁一下,目光宠溺,柔声道:“我错了,不该拿你当外人瞒着你。”

李晶晶没有躲开,被何敬焱占了便宜,余光看到何敬鑫、何敬淼没有哪这边瞧,仍是羞得脸颊红了,气呼呼小声道:“以前没瞧出你是个登徒子。”

何敬焱不错眼珠的瞧着李晶晶的每一个表情,打趣道:“我这不是把你当媳妇,没把你当外人吗。”

李晶晶原想着借此机会,调教何敬焱以后大事小事都不隐瞒,谁知被他给调戏了。

“锅。”何敬淼双手捧着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走来,高高举起放在何敬焱眼前,见何敬焱收下了,喜得咧开嘴笑,兔唇的两颗大门牙更加醒目丑陋。

“我的弟弟妹妹记性不好。以前我回家回得少,他们都不记得我。这次我在家里的时间久了,几乎每天过来瞧他们一次,他们才认得我。”何敬焱拿出帕子将苹果擦净,送给李晶晶。

桌上的盘子里摆的果子都是用水洗干净的,只是何敬淼用涂了口水的手去拿。

何敬淼非常不满的瞪眼盯着收下苹果的李晶晶。

何敬焱摸摸何敬淼的包子头,道:“你嫂嫂很喜欢你。苹果给你嫂嫂吃。”

李晶晶让何敬焱将苹果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了,一半递给何敬淼,道:“咱们分享这个苹果。好不好?”

半晌,何敬淼飞快的探手把半个苹果拿了,原自送给何敬焱,看着他吃了,这才又咧开兔唇嘴笑了。

何敬焱道:“我妹妹的性子倔强。”再次问道:“他们的病能否治好?”

李晶晶低头吃着香甜可口的苹果,道:“我如今只有三成把握治好他们,这还需要你们府里上下都配合。”

何敬焱不吃苹果了,很是激动的高声道:“你有一成把握我们都要试试,何况有三成。你快说说我们要如何配合?”

李晶晶把苹果核放在了桌上,抬头道:“鑫郎的病,驼背、智慧低下、血热少年灰发、眼距过宽、鼻梁过平。淼娘的病,驼背、智慧低下、兔唇、发稀而黄。这只是我从外观上看,还没有给他们把脉。”

她是有备而来,早就在回春药府里面查过了药书,又结合了前世从医经验。

何敬焱聚精会神听着,不敢错听一个字去。

李晶晶肃容道:“我要把他们把脉,你让他们乖乖的坐下不要动。”

她前世曾经在边防深山去过一个十分封闭愚昧的村子,里面大部分夫妻都是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十个有九个是畸形,不但身体先天残疾还患有先天性脑瘫,更有严重的是侏儒,出生下只活了几年就死了。

当时她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件事,那个村子里有对夫妻觉得这是受到老天的诅咒,在雷电交加的清晨抱着三个畸形儿女跳下了悬崖自杀。

她回到军队还特意搜索了治疗夫妻近亲结婚产儿病情的资料及治疗办法。

何敬焱拉过在原地转圈玩的何敬淼,把她按着坐下,板着脸嘱咐道:“淼娘,你坐好别动,把手给姐姐。”

何敬淼目光畏惧,任由何敬焱把她的手交给李晶晶。

李晶晶仔细的把脉,半晌方道:“你去把淼娘的贴身奴婢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张嫂、刘嫂及一个体型微胖的婆子进来就跪下答话。

李晶晶问道:“郡主何时来的葵水?”

微胖的婆子低头答道:“奴婢回公主的话,郡主是五年前的秋季九月底来的葵水。”

李晶晶见张嫂身体抖了一下,肃容问道:“五年前的秋季,郡主才十岁。郡主身体明明发育不好,这么早来葵水可是吃了什么药?”

微胖的婆子答不上来,又急又慌,重重磕头道:“公主,奴婢是五年前的夏季进的府,实是不知道之前郡主吃了什么药。”

“你妹妹所吃药的药方应是都有存着。”李晶晶望向了何敬焱。

张嫂听到这里,只有硬着头皮往前爬了半米,颤声道:“公主,此事说来话长,容奴婢慢慢给您禀报。”

李晶晶打量着张嫂,道:“你说。”

张嫂斟酌着事关皇室丑闻,李晶晶到底没有正式嫁过来,不能全部都说了,只能含糊的道:“当年王爷、王妃初进长安,这府里的旧奴多半是开朝留下的,出了些不好的事后就都被打发出府了,这些旧奴走后没多久,郡主就来了初葵。”

何敬焱俊目微眯,道:“公主不是外人。你说具体事!”

张嫂身体一僵,唯有低声道:“当年王妃过寿,本不想办喜宴,几位王妃却是都带着郡主来了,还把咱们府里的郡主也叫了出来。”

李晶晶面色微变。心说:难怪张嫂不肯直说,原本这里面牵扯到几位皇室成员。

张嫂声音更低,道:“不知怎地,芳郡主、云郡主就打了起来。芳郡主说是云郡主在果酒里下了毒要害她。云郡主说毒不是她下的,是烟郡主下的毒。”

芳郡主是何融与邓王妃已经出嫁的二女儿何敬芳。

云郡主是已故何立与欧阳王妃的女儿何敬云。烟郡主是何敬云的庶妹。

欧阳王妃一直跟邓王妃是仇敌。

事情的真相是果酒的毒是何敬云下的,要害何敬芳,却是诬陷庶妹何敬烟下的毒。何敬云用的是一箭双雕之计。

李晶晶听着秀眉紧蹙。

张嫂有些哽咽道:“那果酒由牛王妃封了送到了宫里,皇后娘娘亲自看着太医院鉴定,果酒里下的毒是绝子嗣。芳郡主机敏没有喝,可怜咱们郡主却是喝了些。”

何敬焱握紧了拳头。

这件事他自是知道,从那以后他爹娘打死都不让弟弟、妹妹再见人。

李晶晶长叹一声,道:“这绝子嗣的药最是毁身体。”

“咱们郡主喝了那毒果酒,落了许多头发,没过两个月就来了初葵,每次一来就是九天,腹痛难忍,葵水的量比已生育过的妇人还要多,都是大团的黑血块,吃了半年的汤药,这才好些了。”张嫂说到后面与刘嫂一起忍不住哭了起来。

张嫂与刘嫂都没有子嗣,是看着何敬鑫、何敬淼长大的,可以说兄妹俩当自已的孩子一样。

何敬淼都已经是这个样子,又中了绝子嗣的毒。张嫂与刘嫂非常心痛。

李晶晶让三个婆子都起身站着回话,跟何敬焱一本正经的道:“淼娘的病情很复杂。你让鑫郎过来,我给他把脉。稍后两人的病况一起说。”

何敬鑫坐到了李晶晶的对面,两只距离超远的眼睛眼珠子始终瞅着地面。

李晶晶把过脉之后,跟后进来的服侍何敬鑫的黑脸婆子道:“我瞧着郡王走路有些不稳,可是脚有什么毛病?”

黑脸婆子跪着答道:“公主,我们郡王的左脚是七趾,右脚是三趾。”

李晶晶轻叹一声,跟何敬鑫柔声道:“你脱了鞋让我瞧瞧,好不好?”

突然间,何敬鑫浑身颤抖,双腿夹拢,瞅着黑脸婆子张开双臂讨抱,哇哇大声嚎哭,两只距离极远的眼睛流出豆大的眼泪,委屈的不得了。

李晶晶吓了一跳,很快她就闻到一股子令人呕吐的臭气。

何敬焱见何敬鑫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是黑脸婆子,心里不由得自责对弟弟的关心还是少了。

黑脸婆子自是知道怎么回事,满脸惊慌,连忙站起来走到何敬鑫跟前,失声道:“公主,怪奴婢事先没说清楚,我们郡王胆子小,一害怕就会溺屎尿。”

刘嫂、张嫂早就得了孔叶的嘱咐,一定不能让何敬鑫、何敬淼第一次见李晶晶就出丑。

她们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服侍两人的婆子,没想到何敬鑫竟是在李晶晶的面前失禁排便。

刘嫂比黑脸婆子还要惊慌忙,冲了过来跟黑脸婆子气道:“你怎地在公主说这样不敬的字,污了公主的耳朵。”

张嫂摇头道:“今早你没服侍郡王大解?”

“郡王今早大解过了。”黑脸婆子急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想要把何敬鑫带出去换裤子,又不知李晶晶让不让,左右为难死了。

李晶晶高声道:“郡王的心智跟婴孩一样,失禁也是正常。你们带他去换了干净衣服再过来。”

黑脸婆子目光感激,连声道谢,跟着刘嫂一起搀扶着哭声震天的何敬鑫逃荒似的跑出去了。

张嫂火速把何敬鑫坐过的尿湿的圆凳撤下,亲自拿了抹布把地毯上的尿渍擦干净,又拿了檀香点上去臭味。

李晶晶环视四周,才一会儿功夫,何敬淼竟是失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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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敬鑫曾受刺激落病 淼娘测试色盲智力

何敬焱手指向东北角落半人高古董瓶子后面露出的一抹红色。

李晶晶这才发现何敬淼吓得不知何时躲到了古董瓶子后面。心说:敬焱的弟弟妹妹还真是如孔伯娘所说见不得人。

何敬焱拉着李晶晶换了一处坐,板着俊脸道:“我弟弟以前受过刺激,被吓坏了,自此就这样。”

“当时发生过什么事?”李晶晶抬头望着何敬焱,这里面肯定有不好的事,为了给何敬鑫把失禁的病根治了,必须得弄清楚。

何敬焱低下头缓缓道:“我曾奶奶在世时到了长安后一直长住我家,她老人家头一回在长安过大寿,听了几个妇人的话想要大办一场。”

李晶晶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何敬焱声音低了些,道:“皇后伯娘在皇宫给她老人家热闹的办了一场午宴。晚宴由我家来办。来我家的宾客除去皇室的人还有皇室十几家姻亲,大概二百多人。”

李晶晶眉头紧蹙。

何敬焱脸色苍白,痛声道:“下人没看住我弟弟、妹妹,让她们在人前露了面引起围观,宾客都是喝了些酒控制不住哄堂大笑,讥讽嘲笑声此起彼伏,我弟弟当场吓得失禁,我妹妹疯了似的哭。”

李晶晶长叹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敬鑫受了很大的刺激,落下病根了。”

何敬焱点点头。

李晶晶轻声问道:“庆伯伯、孔伯娘当时定是十分伤心。”

“我爹娘得了一场大病,自此就轮流称病不参加任何酒宴。”何敬焱说到这里,也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当时他不在府里在北地,得知此事后下定决心要立下赫赫战功为爹娘争气,成为弟弟妹妹的依靠。

庆王府看着非常的光鲜富贵,可是因着有了何敬鑫、何敬淼,成了被世人嘲笑讥讽的对象。

何敬鑫、何敬淼一直这样,何庆、孔叶的腰板就一直停不起来。

何敬焱做为两人的长兄,自是也是脸上无光。

李晶晶心里默默做了决定,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两人的病治好,让他们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稍侯她细细瞧看了换了干净衣裤的何敬鑫的脚趾畸形双脚,心里有了诊断,就让何敬焱去把何庆、孔叶请过来。

何敬淼、何敬鑫像两只受了惊吓的小鸡仔一样躲到了何庆、孔叶身后,两双手紧紧抓着她们的衣服。

孔叶已得知了何敬鑫当着李晶晶的面失禁的事,红着眼道:“闺女,真是对不住你,这过小年的让你见了敬鑫、敬淼,弄得你闹心难受。”

李晶晶柔声道:“伯娘,没事。”又菀尔道:“您还不知道吧,当年焱哥哥初到潭州就被我二哥吐了一身,焱哥哥没有闹心难受,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何敬焱感激的望了准妻子一眼,劝慰道:“娘,晶娘不是外人。你莫多想。”

何庆将身后的二儿子拉到面前,语气十分不悦,道:“鑫郎,你怎地在你嫂跟前失礼?”

何敬鑫倒是不怕何庆,两只距离很远的眼睛瞪着他,道:“漂。”

何庆望了李晶晶一眼,不知用什么话解释好。

孔叶抹着泪道:“闺女,他说你漂亮。”

何敬鑫猛的跺着残疾的右脚,叫道:“坏。”

原来几年前的那次寿宴,何敬鑫被许多漂亮的小娘嘲讽讥笑,心里留下阴影,坚决认为漂亮的小娘就是坏人。

李晶晶长得非常漂亮,在何敬鑫眼里自然就成了坏人。

何庆急道:“俺这几天怎么给你说的,你嫂是好人,不会笑话你。”

何敬焱走至,俯身摸摸二弟的头发,道:“你嫂嫂刚才给你把脉看了脚,没有说一句笑话你的话。”

何敬鑫脑子一根劲比何敬淼还倔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肯相信。

“晶娘,你快跟俺们说说他们的病如何,有没有的药能制好?”何庆着急的把二儿子、小女儿弄到一旁去玩。

李晶晶缓缓道:“鑫郎、淼娘的病很复杂,都是先天从胎里带出来的,比后天得的病难根治的多。刚才我给焱哥哥说了,我有三成的把握治愈,这还需要你们府里上下配合。”

何庆一听治愈两个字就激动无比,忙高声道:“俺们配合你。你说什么俺们都听着。”

孔叶麋鹿似的大眼睛圆瞪,今天竟是在李晶晶这里听到从未在医师嘴里说出的治愈两个字,以为是幻听。

何敬焱刚才已经听过一遍,这次冷静的问道:“晶娘,你准备怎么个制法,需要我们如何配合你?”

李晶晶道:“我准备用药、心理疏导、性格塑造、人格重建多种形式的方法医治他们,需要你们上下严格执行我制定的治疗方案。”

“闺女,你说什么,俺们就执行什么。”何庆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执行李晶晶说的这个方案。

“庆伯,这个事可急不得。”李晶晶让何庆先坐下来,道:“鑫郎、淼娘已病了十几年,要全部治好,至少需要三年。”

当年何义扬到潭州时九岁,胎里带的病已病了九年,李晶晶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帮他治好。

何敬鑫、何敬淼的病比何义扬严重的多。李晶晶的回春药府里的药比那时的药效提高了数倍。这样就需要至少三年。

何庆眼泪禁不住落下,大手抹着泪水,激动的哽咽道:“三年就三年。三年也不长。俺与你伯娘都熬了几年三年了,再熬一个三年算什么。”

何敬焱俊脸扬起兴奋笑容,目光感激震惊,道:“晶娘,你真是药仙下凡,连我弟弟妹妹的病都有法子治好。”

李晶晶再次强调道:“我刚才说过,只有三成的把握,还需要你们全力配合。”

这时孔叶反应过来,失声痛哭,道:“闺女,我不是做梦吧,你说鑫郎、淼娘的病有三成机会治愈?”

“是。”李晶晶听得无比心酸,忙道:“伯娘,您莫哭。你得把精神头留着执行治疗鑫郎、淼娘的方案。”

何庆走过来拍着孔叶的背,极为温柔的道:“表妹,你莫哭,先认真的听闺女细说。”

李晶晶拿着帕子给孔叶擦眼泪,菀尔道:“伯娘,这块帕子刚才给淼娘擦过鼻涕的。”

孔叶拿过帕子擦掉了眼泪,道:“俺给你洗净,回头还给你。”

她这个王妃至今都是亲自给两个见不得人的儿女洗内衣,特别是何敬淼每月来葵水每天就得换三件里裤,血染的绸缎、棉质的里裤非常难洗净,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她洗一块帕子真不算什么。

李晶晶见何敬焱从孔叶手里拿过帕子收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秀眉微挑,道:“我出治疗方案之前,还要考一考鑫郎、淼娘。”

孔叶摇头道:“闺女,他们什么都不懂。”

“他们会撒娇告状,还会给亲人送吃食。”李晶晶在何庆、孔叶、何敬焱好奇的目光下,变戏法似的荷包里取出一叠宣纸。

这叠宣纸是李晶晶早就准备好的测试儿童色盲及智商的题。

这回仍是何敬淼先被带了过来,被何庆、孔叶嘱咐一定要听李晶晶的话。

李晶晶打开宣纸,取了上面的第一张画着测试色盲的彩图,柔声道:“淼娘,你瞧大厅里头有没有这彩图上面的东西,指给我看。”

何庆、孔叶比何敬淼还积极,凑过来瞧看。

李晶晶跟只瞟了一眼彩图的何敬淼道:“你要是再不指出来,你爹娘可就先指给我看了。”

何敬淼立刻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桌上,那里面有四个盘子,摆着四样水果。

李晶晶继续和颜悦色的问道:“你的动作可真快,竟是抢先指出来了。那你能不能再走过去指给我看,彩图上的到底是什么?”

何敬淼顶着驼背快走过去,手指戳着一个圆而大的苹果,叫道:“苹。”

孔叶见小女儿回答对了,道:“闺女,淼娘最爱吃苹果了。”

李晶晶朝何敬淼顺起大拇指,夸赞道:“你真是个好的。你过来瞧瞧这个是什么,指给我瞧。”

何敬淼瞧了李晶晶手里的第二幅画,很快就指向孔叶的头,傻笑道:“娘。”

第二幅画的图案是根金钗。

今个大厅里面张嫂、刘嫂都戴着银白色的银钗,只有孔叶戴的黄色的金钗。

何敬淼说“娘”的意思就是娘头上戴着的金钗。

李晶晶点头道:“很好。淼娘不是色盲。淼娘的眼睛能识辩出颜色。”等给何敬鑫测试完不一样的题目之后,道:“鑫郎也不是色盲。有些患者先天色盲,只能看到黑白色,看不到彩色,生活极为不便。”

何敬焱若有所思。

他幼年在佛教的寺院有个孤儿小和尚的小伙伴就是李晶晶所说的先天色盲,只能看到黑白。

这个小和尚生得白白净净嘴巴又甜,被提拔去当了迎客僧,可是时常出错,只能又回去打杂没有出头之日。

何庆、孔叶从未见过这样的测试,觉得形式简单可真是有效,一下子找到了何敬鑫、何敬淼身上的优点—不是色盲。

李晶晶跟三人嘱咐道:“我接下来要给他们考智力。你们在一旁可以观看,但不能有任何暗示。我要得到他们最真实的情况,好制定医疗方案。”

三人哪有不同意的。

李晶晶让张嫂把何敬鑫带到偏厅去,不让他听到,而后拿出了六页写着墨字的宣纸,向何敬淼提问宣纸上的题目。

“你的名字叫何敬叶,如果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你有两个哥哥,如果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你的娘是男子,如果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当李晶晶问到第七个问题,何敬淼不耐烦起来,脚在空中来回荡着玩,也不摇头点头了,直接答:“不。”或“是。”

“你大哥是何敬焱,对吗?”

“白天跟黑夜一样长,对吗?”

“天上有没有星星?”

“你吃了一个苹果,又吃了一个苹果,一共吃了两个苹果,对吗?”

“是。”何敬淼在回答了第二十八个问题时,彻底忍不住爆发,不敢朝李晶晶发火,而是张开兔唇嘴巴冲着何庆、孔叶大声嚷叫。

孔叶心软的连忙问道:“闺女,考试结束了吗?”

李晶晶目光仍是瞧着宣纸上的题目,朝孔叶摆手不让她帮何敬淼求情,继续问道:“冬天下雪吗?”

何敬淼不肯回答,见嚎叫无效,改为手啪啪的用力拍桌子。

何庆与孔叶天天都跟二儿子、小女儿在一起,耗尽了心思,自是百般宠爱。

两个孩子天生傻的,可也知道谁对他们最好,心里不痛快有气就会跟何庆、孔叶闹。

何敬焱板着脸道:“淼娘,不许胡闹。好好答你嫂嫂的题。”

何敬淼眼泪汪汪哭着,含糊不清的答道:“是。”

李晶晶继续问着题目,直到将所有的题目问完了,这才放过已经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大把的何敬淼。

孔叶忙抱着何敬淼到一旁去哄着,这一哄不得了,何敬淼哭声更大。

何敬焱问道:“淼娘的智力如何?”

他刚才一直数着,共是六十道题,何敬淼答对了五十二道。

“她的智力相当于三岁孩童。”李晶晶停顿一下,星目闪亮,道:“好消息,淼娘观察力的是常人的两倍,在算数上也有一定的天赋。”

何庆自动忽略了李晶晶的第一句话,搓着双手,异常惊喜的道:“我的淼娘观察力强、有算数天赋,竟是这么厉害。”

孔叶被仍在大哭的何敬淼搂着腰撒娇,扭头高声问道:“闺女,淼娘以后能当帐房吗?”

堂堂王府的王妃想让嫡亲的女儿郡主当帐房,这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可是这一刻孔叶想的就是这样,她这见不得人的小女儿要是有朝一日会算帐打得一手好算盘当个帐房,做梦都会笑醒。

李晶晶笑道:“只要您不这么没边的宠溺她,严格执行我给她定的医治方案,她以后病好当个帐房是很轻松的事。”

“闺女,你怎么这样好。”孔叶喜极而泣,哽咽道:“我们家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是得了闺女这样医药术高明的好儿媳。”

何敬焱深情炙热而又充满感激的目光让李晶晶着实在人前受不了,忙道:“伯娘,你把敬淼带走让她别哭,我要考一考敬鑫。”

两刻钟后李晶晶考完了何敬鑫,道:“他的智力等同两岁孩童。在画及音乐上面有一定的天赋。”

在别人眼里是废物的兄妹俩经过考试得到了李晶晶这样的评价,何庆、孔叶自是高兴,心里升起了无限希望。

如果严格执行李晶晶的医疗方案,三年后兄妹的病就能痊愈变成正常的人。

何庆、孔叶抹着眼泪连声道:“闺女,我们都听你的。”“闺女,以后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不能太惯着就行。”李晶晶说完收起了精心准备的考试题目,让李喜拿出了两个用彩棉布木头制的拉线漂亮布偶,把它们当成见面礼送给兄妹。

庆王府给何敬鑫、何敬淼置了许多的玩具,其中也有布偶,不过没有李晶晶送的漂亮还有拉线。

李晶晶特意教给兄妹怎么拉线玩布偶,还鼓励他们拿着布偶演角色说话。

兄妹觉得很有趣,玩了一会儿,瞧着李晶晶的目光也少了排斥。

孔叶感慨道:“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明白的很。”

李晶晶在三人十分期盼的目光注视下,菀尔道:“今个我回去制定治疗方案,最迟后日拿过来。”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好。”

无论大病小病,早治一天就早好一天。三人自是希望李晶晶早一天医治何敬鑫、何敬淼。

中午李晶晶、孪生子就在庆王府用了饭。何庆、孔叶怕被李家瞧不起,没有让孪生子见到何敬鑫、何敬淼。

李晶晶由何敬焱送回了李府,跟曲氏、贺氏如实说了经过。她就算以后跟何敬焱成亲了,也是要将何家的事说给娘家人听,何况现在只是订定亲事。

贺氏缓缓道:“高门的门难进,何况是皇室的门。这枣山村的村民能认识且说上话的只有庆王、孔王妃。”

李晶晶感慨道:“我瞧着庆伯伯与孔伯娘跟村民说话比跟皇室的亲戚说话都随意些。”

贺氏肃容道:“你跟敬焱只是定亲未成亲,你要是常去庆王府,难免引来非议,可是你又得给他的弟弟、妹妹瞧病,这得想个折中的法子。”

李晶晶便道:“前期治疗费点事,我带着两个四弟、五弟去,中期、后期主要是靠庆伯伯、孔伯娘,我就派刘大医师过去。”

曲氏替孔叶有这样一对见不得人的儿女难过,摇头道:“三年可不短。那时敬鑫二十二岁,敬淼也十九岁了。”

贺氏轻声道:“那也比一辈子就那样治不好了强。”

曲氏问道:“晶妹子,敬淼喝了绝子嗣的药,这个病能治好吗?”

李晶晶直言道:“能。此病比兔唇、驼背、提高智力要好治的多。”

曲氏关切的问道:“你跟孔王妃说了此事没有?”

李晶晶道:“孔伯娘可能是怕我治不好就没有问。今个我说了太多的事,唯独忘记说这件事。”

曲氏最是善良,立刻道:“我这就去庆王府跟她说去。她是当娘的,定是最惦记的就是这个病。我给她说了,她也能放下心来。”

贺氏问道:“晶妹子,你还有什么忘记说的,让你奶奶一并带话过去。”

“目前是没有了。”李晶晶见自家人如此关心何敬鑫、何敬淼的病情,心里很高兴,送走了曲氏,道:“娘,我这就去书房写治疗方案。”

何庆、孔叶正陪着两个儿女玩,听到门奴禀报曲氏来了,吓了一跳,以为是来退婚的,等到了正院大厅见曲氏跟何敬焱有说有笑,心里这才吁了口气。

“亲家,我来给你说件事,说了我就走。”曲氏快人快语,讲了何敬淼的事又安抚了孔叶几句之后,这就走了。

过小年这样的节庆日子,曲氏来去匆匆只是传这一句话,就是为了让孔叶安心,孔叶自是非常的感动。

当初李府陷入绝境,孔叶如此胆小怯懦的女子带着府里的亲兵几次去李府劝服曲氏,把李家人接到王府。

那时孔叶根本没有想到没过几个月,李家会在何敬鑫、何敬淼的病情上如此的关心体贴。

孔叶外柔内刚,本不是爱哭的人,今天竟是流了十几回的泪,大眼睛都哭肿了,然而心里高兴对未来充满希望。

“这门亲事实是结得太好了。”何庆白胖的脸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道:“敬焱,日后你可万万不能负了闺女。”

何敬焱心里早就下定决心好好待李晶晶,听到生父的嘱咐,仍是顺从的答道:“是。”

定朝打了几百年来的大胜仗,匈奴王朝被打得直接倒下,没有个几十年都站不起来。

小年的这一天,帝后赐给文武百官的年礼陆续送到了各府。

往年的年礼是定朝各地的特产,今年多了匈奴王朝的特产,马、水晶、烈酒等。

“匈奴王朝给陛下进贡了二百名美女,个个都是身材高大,容貌美丽。”

“匈奴女非常凶悍,个个都敢拿刀杀羊屠牛。这样的女子比咱们定朝的可是烈的多,把她们压在身下必是极有成就感!”

“陛下要是把匈奴女赐给我一个就好了。”

饱暖思淫欲。一些官员过了几个月没有战事的日子,舒坦的竟是开始有了要睡匈奴女子的心思。

腊月二十四,早朝何冬亲自宣读了李炳的奏折。

奏折的大概意思要过年了,做为叔叔的何冬应给侄儿匈奴王、侄孙匈奴太子找个媳妇,不好让他们父子远离家乡孤苦伶仃。

此奏折在朝堂上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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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很多,睡眠很少,每天头晕沉沉,身体透支,仍是想着不能断更。

53 雨娘嫁狄族嫡子 废王妃再嫁惹帝怒

谁都知道李炳最痛恨匈奴人,匈奴王、匈奴太子的妃嫔儿女全部被他杀死。

此次李炳竟提意给匈奴王娶王后、匈奴太子娶太子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何冬虎目望着满脸震惊议论纷纷文武百官,闪过一丝诡异光芒,高声道:“之前众位爱卿多次联名上折子要朕选秀扩充后宫,朕无此意都否了。此次朕准备给侄儿匈奴王、侄孙匈奴太子选秀,为他们挑选出身高贵、品貌皆佳的女子做妻子。”

许多官员面色苍白,其中包括没有给女儿王烟雨定下亲事的王森。

早朝散了,王森被几个政敌官员叫住,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奸笑,而后高声道:“王尚书,我记得你府里的雨娘一直未定亲事。”

“雨娘出身高贵,容貌倾国倾城,正符合陛下说的要求。”

“不如我们联名给陛下上书,提议王尚书的女儿当匈奴王后。”

“我们这里提前恭祝王尚书当上匈奴王朝的国丈。”

王森从政多年,心里气愤,可是不会在皇宫里发作,冷声道:“当初给陛下上折子选秀的官员里面可没有我。”目光不屑的道:“倒是有你们几位的名字。礼部选秀名册上也有你们府里的嫡女名字。”

这些人心里自是害怕,可是气势不能弱了去。

“王尚书,我曾几次听小女说你女儿雨娘与护国公主关系交好,说不定是你女儿雨娘想要当匈奴王后,特意让护国公主给李王爷说了。”

“你家的雨娘迟迟未定亲事,连海王府的亲事都拒绝了,定是为了嫁给匈奴王,好日后到匈奴去当一国之后。”

王族的四位官员走至,个个面带冷笑,冷言讥讽这几位官员,见王森目光恍惚,知是担心王烟雨当那个匈奴王后,劝着他回了家族再说。

王烟雨正在府里面带笑容挑选着二哥王浩然送来的罗马帝国的首饰,得了白氏跟前的大奴婢的口信,吓得花容失色,立刻骑了马去李府。

不巧的是李晶晶正好一早去了庆王府。

王烟雨心急如焚,在月清院大厅里坐着默默流泪。

秦婉静正在忙着府里的事走不开。贺氏就让狄玉蓉过来了。

狄玉蓉走进大厅,见李晶晶的好友王烟雨穿着玫红色的长裙,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柔声问道:“这不是雨娘吗,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可有什么伤心事?”

王烟雨哭道:“小婶婶,我遇到大麻烦事了。”这就把事情给说了。

狄玉蓉问道:“你认为这个匈奴王后的人选会是你?”

王烟雨摇头道:“我想着李爷爷不会害我,可是我心里害怕,就想当面向晶娘问一句。”

她是李家的常客,一来李晶晶定会留她用饭,也是能见到李炳。她从未觉得李炳像外面谣传的天煞星转世无比凶残。

狄玉蓉陪着王烟雨说了一会儿话,狄玉敏竟是来了。

“我与你的二哥是朋友。他可曾在你面前提到过我。”狄玉敏面颊微红目光不敢直视王烟雨,已是过来人的狄玉蓉一下子识破他的心思。

王烟雨婉转的答道:“我二哥刚与我二嫂大婚不久,现在长安书院冬季休课,他忙着铺子里的生意,跟我见面的次数少。”

狄玉敏坐了一会儿,到底脸皮薄不好长留就走了。

狄玉蓉笑着问道:“雨娘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王烟雨泪水已经干了,大大方方的道:“晶娘曾问过我同样的话呢,我是想找个像我二哥这样的男子。”

狄玉蓉菀尔道:“你二哥是榜眼、长安书院的师长,还是从商的高手。这样的男子世上可不多。”

“是呢。”王烟雨轻叹一声。她的亲事真是艰难。

狄玉蓉以前跟王烟雨见面只是打个招呼,这次长聊起来,一直说到了用过午饭李晶晶回府。

李晶晶在庆王府说了上午的话,把长达十六页纸医疗方案第一阶段内容细细讲给了庆王一家人,又让刘大医师瞧过了何敬鑫、何敬淼的病情。

她正有些累着,听到王烟雨的来意,坚定不移的道:“远嫁异国他乡还是匈奴王朝,这样的破事绝不会让你去。你放一百个心,踏实的过年就是。”

王烟雨已得了狄玉蓉的劝,这下子再得了李晶晶的保证,心彻底踏实下来。

王烟雨走后,狄玉蓉坐着软轿出府去见了生父狄江,说了狄玉敏的异样。

“王森的女儿王烟雨生母是白氏、祖母是云氏。敏郎娶她也是行的。只是如今长安谣传她是匈奴王后最佳人选,我们在这个时候去提亲,王族会认为我们要趁火打劫。”狄江虽不在朝堂,然早朝发生的大小事都瞒不过他去。

几百年家族自是有存世的方法。盛世子弟入世为官,乱世全族隐居不出。

如今定朝已现盛世雏形,狄族决定子弟入世为官。

目前狄族只有狄玉杰在长安书院任博士,狄玉敏将成为第二个。

狄玉蓉没想到狄江满意王烟雨当三儿媳,摇头道:“我才不信我公公会真心给匈奴王找王后。”

狄江蹙眉道:“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前些天煽惑了一些老得连自己的老祖宗都不认识的名士上了奏折,指责先生杀孽太重不该焚烧匈奴王都,匈奴百姓也是人。这下把先生惹怒了,上奏折给匈奴王、匈奴太子选秀。”

狄玉蓉低声道:“我公公才不会在意名声。他此举定是有更深远的目的。”

狄江突地一笑,自豪的道:“先生是定朝人,实是你我之幸事。”

狄玉蓉回了李府,便去书房给李去病说了今日的事。

“雨娘若是不好,晶娘子不会跟她走的那么近。”李去病又道:“雨娘的二哥是书院的师长人极好,大哥在朝为官,我也是见过的,有王森的风范。”

狄玉蓉坦诚道:“爹爹决定让我三哥出世入朝为官。我三哥若是娶了雨娘,朝堂上也能得她娘家相助。”

李去病笑道:“三哥与雨娘的亲事,我觉得可行。要不我去跟爹说说,请他来保媒。”

狄玉蓉自是知道公公喜欢保媒,柔声道:“等匈奴王、匈奴太子选秀之后。”

“这亲事觉得好就不要拖着。晶娘说向雨娘提亲的人不少。如今这个时刻,雨娘的长辈要是一急把她许配给别人,这就错过了。”李去病放下书本,立刻骑马去见了狄江。

狄玉敏被狄江叫来问了几句话,腼腆的说是中意这门亲事。

狄江瞧着过了年就二十岁的三儿子俊脸通红,教导道:“先成家后立业。我给你定下这门亲事,你的心思定了,日后入了朝可要好好的做官。”

狄玉敏自是应下。

狄江带着狄玉敏与李去病一起到了李府。

李炳已知道王烟雨在李晶晶院子里哭了一上午的事,正怜惜小姑娘寻不到好闲事,亲家狄江就提出要让三儿子娶她。

李炳跟狄江说话向来推心置腹从不隐瞒,道:“这是好事。不过我从未去过王族,选秀这个时候去,定会引人猜忌。我这就让长生、去病一趟问问王森。”

“好。”狄江想想也是,李炳如今在定朝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李炳此时去王族会被一些人以为是何冬的意思。

黄昏,李老实、李去病骑马去了王族。

李家兄弟突然到访,王族上下震惊,族长王赫之、云氏、王森夫妻、王珏展夫妻都出来相陪。

李去病对妻兄的亲事很是上心,开门见山道:“我的三舅哥狄玉敏是上界蜀地府试第一名,我岳父准备让他过了年先入朝为官,三年后参加科考。”

李老实一本正经道:“玉敏过了年二十岁,文武双全,谈吐不凡。狄族族规严,玉敏家里家规比族规还严,他身边都是奴仆侍候,连个通房都没有。”

王烟雨嫡亲的大哥王珏展面带笑容,开口道:“狄江家的老三,我见过的。最近他常去浩然请教学问。”

王烟雨从小到大来求娶的人很多,条件最好的少年就是皇室的何武,只是王族打算成为几百年的大家族,不想再跟皇室联姻,果断的拒绝。

眼下狄玉敏出身几百年的家族狄族,人品容貌皆好,又要入世为官,比白族两个早死的子弟还符合王族给王烟雨寻亲事的标准。

“长生、去病难得来一次,今个就在府里用晚饭,我们喝几杯。”王森盛情邀请李家兄弟,而后派奴仆立刻把王浩然叫回来,要当面问狄玉敏的情况。

王烟雨深得王家人宠爱,跟李家人对待李晶晶一样。

王家人不能马上答复,也是李家兄弟预料之中。

云氏、白氏都派了跟前的大奴婢去问王烟雨。

“敏叔叔向我提亲事?”王烟雨一下子愣住了。

她在李府可是一直跟着李晶晶叫狄玉敏“叔叔”。不过听说李晶晶以前叫何敬焱也是叔叔。

她的大奴婢提醒道:“小姐,您今个刚去了李王府,两位李侯爷就来咱们府里帮狄公子保媒。”

王烟雨回想跟狄玉蓉说的话,好像没有出格的,不然以后进了狄族的门,怎么面对狄玉蓉这个小姑子。

她的大奴婢跟云氏、白氏的大奴婢笑道:“我们小姐羞得脸红了,想必满意这门亲事。”

当晚李老实、李去病与王家人小饮几杯得了同意狄家提亲的准信,这就回去了。

次日早朝文武官员狗咬狗提名匈奴王后、匈奴太子妃的事,王森气定神闲不发一言。

那些派人盯着李王府、王族的官员自是知道昨个李家人去了王族的事,因为十分的忌惮李炳,竟是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攻击王森。

“选秀乃是匈奴王朝的大事,不可这般草率。此事待朕、先生与礼部商议。”何冬坐在龙椅之上,看戏看得很过瘾,当初这些官员就是这么逼迫他,弄得如今后宫到处是怨妇。

当日狄族与王族联姻,狄玉敏与王烟雨定下亲事。

文武派的众位小姐没料到王烟雨嫁进了狄族,得了这样一个好夫君。

几位小姐特意去了胡族,给准太子侧妃胡雪岚说了此事。

胡雪岚不屑的道:“再是几百年大家族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举人,连官职都没有。王烟雨成亲连个诰命都没有。”

“您下个月与太子大婚就是堂堂的从二品太子侧妃,雨娘哪比得了您。”

“您的肌肤比前两天瞧着更白了,太子见了您定是极喜欢。”

几位小姐均是讨好胡雪岚,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让胡雪岚心里对慕容英的不满略少了些。

原来慕容英专门派了大宫女去教导准太子妃邓芸,却是没有派给胡雪岚。

邓芸是正妃,只这一条就压住了胡雪岚。

胡雪岚得了族人的教导,决定大婚之后一定要想尽办法早得子嗣巩固地位。

且说何武得知王烟雨定亲,男方除去没有官职,其余的不比他差,彻底对王烟雨断了念想。

何武由着牛老王妃与何敬海做主,跟包郡公的嫡孙女包代玲定了亲事。

大侄子何武都定了亲事,身为二叔的何敬青没有不定亲事的道理,他定下的女方是刘郡公的嫡孙女刘飞燕。

牛老王妃因着儿孙的两门亲事还算如意,心情跟着好了起来,岂料又被一个坏消息气着了。

何敬海的前妻李娟叶竟是再婚了,嫁的是来自波斯国的一个有背景的大富商。

这个大富商有三个妻子,李娟叶是他在定朝长安的妻子。

他在波斯国皇都还有两个妻子十几个姬妾,并且她们为他生育了三十几个儿女。

他的长孙都已经十一岁了,只比何武小两岁而已。

李娟叶再嫁有要气何敬海的意思,生怕别人不知晓,竟是要大富商广发喜帖。

大富商想在长安做长久生意,不想惹怒了何敬海被赶出定朝,就只是小范围的请了十几个有生意往来的朋友,其中包括王浩然。

“叶娘很喜欢我的珠宝,她就做了我的第三任妻子。”大富商直白的话语证实了宾客的猜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娟叶嫁给波斯富商当第三个妻子的事,已成为老百姓的笑料,传到皇宫直把何冬气得连着砸了四个茶杯。

何冬气恼当时有眼无珠,竟是给何敬海找了这样的一个女子。

接下来发生一件更让何冬气愤的事,他那个在视线里消失许久的侄女何敬云,竟是上了奏折要以皇室女的高贵身份嫁给匈奴王。

他与李炳早就有了匈奴王后、太子妃的人选,哪里用得上皇室女。

何敬云虽是何立之后,可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室女。岂能嫁给仇敌匈奴人。

秦婉静忙里偷闲去了趟云上院,将刚处置完各地讯息的李云青从书房里请出来,蹙眉道:“云青,何敬云为了复起重得权势,已向朝廷呈上奏折要嫁给匈奴王。”

立王府与秦国公府是死敌。立王府虽倒,然何立的两个女儿及欧阳家族的人都还活着。

邓氏、邓王妃一直寻找机会斩草除根。

秦婉静听到这个消息,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李炳与何冬的态度。

“匈奴王囚禁在皇宫一墙之隔的一个旧宅院,整日能见到的人就是身边的十几个奴仆。”李云青前几天去过那里。

匈奴王做了李炳的手下败将被囚禁起来,无权无势。

匈奴王的意志比常人坚定许多,李炳就从李晶晶那里要的特制的药给他吃,让他变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废人。

匈奴太子年青血气方刚,李炳就安排美女好酒腐蚀他的灵魂,为了防止他使诈,也在他天天喝的酒里下了李晶晶制的药,如今他连定朝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都打不过。

秦婉静自是不知道定朝的最高机密,道:“何敬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特别是经此大劫活了下来,必是会比以前更加的心狠手辣。”

李云青握住爱妻秦婉静的手,柔声道:“你放心。陛下不会让她如意。”

秦婉静得了句话,心里踏实下来。

她与李云青刚成亲没多久,可是李云青超出同龄少年的成熟稳重给了她很强的安全感。

她自从生父过世之后,在李云青这里才找回了这样的感觉。

眼前府里的事太多,不然她真想给李云青怀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她与他都会视为珍宝。

腊月最后几天的一个飘雪的中午,月清院大厅、偏厅传出十几个少女的欢声笑语。

原来这天就是龙凤胎的生日,因不是大生日,李家让李云霄、李晶晶低调的在各自的院子设了几桌酒宴请了亲戚好友吃生日酒。

秦婉静、邓芸、田素素、王烟雨、何义芸、何义珏、何敬芙、梁旭玉等人欢聚一堂给李晶晶庆生日。

“芸娘,好些天没有看到你了。”田素素正月既将嫁到邓府,成为邓芸的十七堂嫂。两人以前是武官派小姐的首领,关系亲同姐妹,如今要做姑嫂,说起来也是缘分。

邓芸当着何义芸的面也不忌讳,叫苦道:“皇后派给我的宫女师傅非常严格,除去教我礼仪,还让我背宫规、本朝的法规。今个要不是晶娘生日,我还出不了府。”

“你以为太子妃是那么好当的?”王烟雨挑起漂亮的眉毛,道:“你可知某人因为没有宫女师傅教导生气了,还想把气撒在我身上。”

“恭喜雨娘当了晶娘小婶婶三哥的准妻子,辈份长了。”邓芸自从被册封太子妃,文官派的几十位小姐明着暗着向她示好,自是知道王烟雨说的是某人是谁。

王烟雨右手叉腰,挨个指着众女笑道:“我沾了晶娘的光辈份长了,日后你们都得叫我三婶婶。”

众女笑道:“你还没大婚就让我们叫你三婶婶,真是不害羞。”

“三婶婶是那么好当的,快给我们这些小辈每人发几个红包,每个红包低于百两黄金,我们不干。”

李晶晶瞧着何义芸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不像伪装,想到贺慧淑说秦敏业每天都在公主府里,心里为这对新人生活幸福高兴。

众女吃过酒怕雪下大了,就都陆续回去了。

邓芸握着李晶晶的手,有些动容的道:“晶娘,我正月就要大婚,再不能出府找你说话,以后入了东宫更是如此。你好好保重。”

“宫里不比在自己府里。你好好保重才是。”李晶晶现在避着何义扬,无法说去东宫看邓芸的话。

田素素搂着李晶晶散发淡淡药香温暖的身体,道:“十七郎给我带来话,他与我大婚之后就要去北地做县令,我决定跟他一起去。这一去怕是几年都见不到你,或许都参加不了你与焱王的大婚。”

李晶晶惊诧道:“你们要去北地?那里十分苦寒,你可要多带些避寒的衣物。你临走时派奴婢来我这一趟,我给你们带些应急的药品。”

她来长安还不到一年,认识了许多小娘,交了几个闺蜜,发生了许多事,还没等适应长安的生活,她们大婚或是定亲了。

李晶晶送走众女,心里有些失落。

她一向乐观,不愿多想让心情不好的事,便去卧室午休。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醒了,精神大好。

守在旁边的李欢连忙上前道:“小姐,焱王听说您的客人都走了,立刻从二少爷的院子过来,得知您睡了,就在大厅里等着直到现在。”

李晶晶瞧着窗户外面阴沉,天色快要黑了,竟是睡了两个时辰,那么何敬焱也就等了这么久,问道:“他可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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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敬焱送重礼晶晶喜 小邓氏贪婪被休

李欢答道:“奴婢问了。焱王说没有事,就是要过来瞧瞧您。”

李晶晶禁不住露出笑容。

李喜问道:“小姐,可要换身衣裙?”

李晶晶点点头,由两女服侍穿了条杏黄色的长裙,外罩白狐狸毛马夹,梳了垂鬟分肖髻,戴上两支镶东珠的黄金短钗,漱口净脸涂了珍珠冰肌膏,这才去了大厅。

何敬焱穿着圆领紫色长袍,系着玄色腰带,蹬着鹿皮短靴,乌发用一根白玉钗束起,十分的干练精神,起身望向李晶晶,有那么两秒目光痴迷,很快就回复常态,笑道:“小寿星可睡好了?”

他今个早上就见过了穿着红裙的李晶晶,见她特意换了条裙子精心打扮出来见他,心里热呼呼很是高兴,等这么久也是值得。

李晶晶菀尔,娇声道:“中午多吃了两杯酒,一下子睡过头了。我不知道你来了,让你等了这么久,抱歉。”

“你我之间还道什么歉?”何敬焱将桌上放着的尺长的紫檀木盒子,放在了李晶晶的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你生日愉快,心想事成。”

李晶晶一掂木盒份量不轻,问道:“今个早上你不是以前送过礼了吗?”

何敬焱笑道:“那是我爹娘送给你的。”

“庆伯、孔伯娘之前给我送过衣、鞋,今个又送了礼,真是谢谢他们。”李晶晶想到今早的那套价值不菲的镶东珠黄金头面,刚才特意带了其中的两支短钗给何敬焱瞧看,原来这是何庆夫妻送的。

何敬焱见下人都识趣的退下了,伸手轻轻括了李晶晶的鼻梁一下,柔声道:“你看看喜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李晶晶把紫檀木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竟是十二本来自佛教四位已经圆寂大药师的制药笔记及古药方,异常惊喜道:“你是怎么弄到的?”

何敬焱伸出右手要去搂李晶晶的纤腰,又怕她不高兴,便改为握住她的香肩,声音磁性神秘的道:“为夫自有妙计。”

李晶晶笑眯眯的道:“我知道你曾在佛教当过几年小武僧,还不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佛教当成宝贝疙瘩的大药师笔记、古药方弄到手了。”

她是药神赤灵子的弟子,已拥有了道教大部分的古药方,从里面学到了不少,就一直盼着得到比道教药术还要厉害的佛教的古药方。

何敬焱俯在李晶晶耳边,嗅着淡淡异香,有些心猿意马,想着这是他的准妻子,跃跃欲试,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啊。”李晶晶嗅到混杂着酒、茶叶男子的气味,芳心砰砰跳,知道何敬焱在试探,还会有下一步动作,心里竟是有些期盼。

何敬焱捕捉到李晶晶星目里的柔情,一颗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心都要化了,左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用滚烫的嘴唇轻轻吻了她的脸颊,落到了她的嘴唇。

四瓣嘴唇碰到了一起,两人都沉浸在这种美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分开。

何敬焱像偷吃到蜜的孩子,眼睛贼亮贼亮,满脸喜悦,笑道:“晶娘,你真好。”

早知道亲吻李晶晶是这样幸福的事,他就不等到今天才行动了。

李晶晶大眼含情脉脉,瞧着何敬焱神采飞扬,竟是比以前看着更加俊美阳刚还少了些犀气。

刚才他的动作像春雨一样非常轻柔,一点都不粗鲁。他的小心翼翼让李晶晶心里很满意。

前世李晶晶是军队包办的婚姻,丈夫没有文化是个大老粗,结婚前跟她只见了两面,结婚当晚动作粗鲁的把她这个药师都直接弄伤了。

后来丈夫没有一次让她舒服,更别提升到天堂的那种感觉,特别是生理期也不放过她,让她从心里厌恶到伤心,想尽办法去外地出差。夫妻感情一年不如一年。

外面李欢的咳嗽声打断了初尝亲吻的何敬焱跟准妻子窃窃私语的情话。

李家晚上在正院摆了几桌酒宴,李家正经的亲戚曲快手、贺慧淑两家人都过来给龙凤胎过生日。

时辰已到,正院的奴婢过来请李晶晶、何敬焱。

这对璧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均是眼前一亮。

贺慧淑原是觉得何敬焱年纪长李晶晶十岁大了些,如今看来还真是般配。

李云霄特意问道:“妹妹,焱哥哥送了你什么礼物?”

“一些古药书。失传的。”李晶晶自是不想说出是佛教珍藏的宝贝。

李云霄挑起粗粗的眉毛,道:“焱哥哥,你可不能因为我妹妹跟你定亲了就怠慢她。”

何敬焱手放在李云霄肩上,挑眉嘱咐道:“珏娘是我堂妹,你可不能因为她成了你未过门的妻子就怠慢她。”

李云霄羞得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李晶晶轻声问道:“你得了焱哥哥什么生日礼物?”

李云霄笑道:“一对汗血宝马。”

李老实坐在李炳的左侧,请着何敬焱坐到了右侧,这个位置以前是李去病坐的。

三家年前借着龙凤胎过生日小聚,自明日起就开始各家忙各家的,等着几天后正月互相拜年才能见面。

秦跃自从当上何义芸的公公,就被何冬升为武散官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调离御林军,年后去兵部当差。

兵部没有战事,官员自是比有战事时轻闲,也没有什么风险。

秦跃能去兵部这样掌权的好地方,自是拜亲家母慕容英给何冬吹的风所赐。

三家人用过饭之后去了大厅说话,邓氏特意问道:“晶妹子的封地临潼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有合适的人选当县令?”

曲氏有些诧异。下午她跟邓氏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也没听邓氏说这件事。

李晶晶目光扫过喝得脸红成猪肝色的曲长久、曲多,微笑道:“有了,就是小叔叔的三舅哥。”

狄族在李家陷入绝境时出手相助,李晶晶铭记于心。这次她要给狄族一个人情。

狄玉蓉心里大喜,有些意外的瞧了李去病、李晶晶叔侄几眼。她之前可是没得到一点口信,不过她三哥狄玉敏的确年后要入世当官。

临潼县挨着长安,富贵人家多,被朝廷划分为大县,主官县令是从六品下,比起小县的县令级别高。

科考一榜前三名才能直接到此县任官。狄玉敏是个举人,只有李晶晶向朝廷上奏折推荐,何冬才能破格提了狄玉敏从六品下官职去任临潼县令。

“堂客你要做什么?”曲快手的质问声响起。

邓氏眼帘低垂,轻声道:“我只是问问。”

小邓氏被曲多探究的目光瞧得心虚,缩了缩脖子。

曲快手心里装着事,坐着不踏实,喝了一杯茶就带着曲家人告辞回府。

黑夜大雪飘飞,曲府的两辆马车在极为宽阔的长安大道上缓缓前行。

马车里面曲快手不悦的问道:“堂客,你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替谁向晶妹子问的临潼县令?”

邓氏轻叹一声,目光幽幽,无奈的道:“我还不是为了多伢子。”

曲快手十分纳闷,道:“多伢子如今刚在长安书院任职,有着府邸住,日后我的两个曾孙去书院读书都免一半的费用,这样好的差事,还不满意?”

邓氏道:“多伢子有两个儿子呢,除去要供他们读书,以后还要给他们在长安买宅子娶堂客。多伢子长安书院当差事只有俸禄,没有别的收入,若是去了晶妹子的封地临潼县当县令,赚的银钱就能多许多。”

“多伢子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他能当得了县令?”曲快手气不打一处来,若是曲多说这话早就一巴掌扇过去,这是老妻就没有办法。

邓氏道:“让晶妹子给他找个得力的师爷不就行了。”

曲快手声音低沉,问道:“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小邓氏说给你听的?”

邓氏自是察觉出曲快手生气,语气尽量放柔和,道:“孙媳妇说的,我想想也对。”

曲快手气道:“你们总让晶妹子做事,可曾给晶妹子做件事?你一把年纪了,也好意思开口?”

邓氏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晶妹子如今已贵为公主,连一等的亲兵都能养五百个,弄个师爷应该是件小事。”

曲快手大眼一瞪,道:“妻贤家安祸事少,古话不欺人。小邓氏在北地打着咱们家的旗号收礼钱,还暗示只收银钱不收礼物,她们一家四口生日轮流过了一回,共收了近二百两银钱。小邓氏尝到了甜头,还想到临潼故计重施再收礼钱赚银钱?”

邓氏面色微变。这件事她是头一回听到。小邓氏那样胆小的人,竟是能干出这种丑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曲快手怒道:“这几天小邓氏没少在你跟前胡说八道,挑的你被私欲蒙蔽了双眼。小邓氏贪心不足,已不配当多伢子的堂客。我今个就要休了她!”

小邓氏的儿子曲光耀、曲光宗就坐在旁边,听到这里都急得哭了。

邓氏大急,双手拉着曲快手的袖子,叫道:“你喝多了酒,当着两个小曾孙的面乱说什么?”

曲快手气得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等马车到了曲府大门,头一个下了车,进了府门就扭头跟身后喝道:“你们都到大厅里头,我有要事宣布!”

邓氏正下着马车差点摔倒,叫道:“多伢子,你爷爷要休掉你堂客,我拦不住他,你快去把你姑奶奶请过来。”

曲多喝得有些多,刚在在马车都要睡着了,站在雪夜里听到邓氏的声音,摇摇脑袋以为听错了。

小邓氏酒只喝了一小杯,头脑十分清醒,吓得直接晕倒在雪地里。

丁氏带着两个亲生儿子扶着曲长久往院子里走,头也不回的让奴仆、奴婢处理后面的曲多夫妻。

曲快手站在长廊里高声道:“把老夫人送进卧房,将府里正门、后门都关上,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出府!”

“不许关着我,我要去李王府。”邓氏双手用力拍着卧房门,又高声叫道:“儿媳妇,你是个好的,你可怜一下我那两个曾孙子,他们不能没有亲娘,你能不能去李王府请了你姑姑过来劝劝你爹?”

奴婢将话传给正在服侍醉得找不到北的曲长久上床歇息的丁氏。

“老老爷让奴仆大门封了,我除非长着翅膀,不然怎么飞出去?”丁氏摇头道:“你去跟老老夫人说,老老爷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大晚上请了王妃姑姑过来,不过多一人难受。”

小邓氏苏醒过来,见卧房里空无一人,六神无主,立刻下了床去大厅。

大厅门外站着丁氏的两个奴婢,冻得搓手发抖,瞧到小邓氏都是目光不屑。

小邓氏直觉这次完了,进了大厅见曲光耀、曲光宗跪在地上哭,曲多站着听曲快手训话,忙快步走上去跟两个儿子跪成一排,砰砰砰用力磕头,哭道:“孙媳妇心里已知错了,求爷爷慈悲开恩,莫要把我赶出府去。”

曲快手喝道:“有些错犯了就是犯了,知错也无济于事。你与我曲家的缘分到此为止。我们曲家念在你生了两个儿子的份上,给你五百两银子。你这就收拾行李,明早就拿着休书离开。”

小邓氏脑袋都要炸了,撕心裂肺的嚎哭,叫道:“爷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让曲多休了我。”

“曲多若是不休你,早晚你会害了他贪污受贿下了大狱,还连累了亲朋好友去!”曲快手怒道:“你才当了几天官夫人,就敢巧立名目收礼钱。你当我是傻子,不知道你在北地干的那些丑事?”

小邓氏痛声哭道:“我穷怕了,我不想让两个儿子再穷了。我现在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爷爷饶了我。我要是离开家就是死路一条。我不要银钱。爷爷不要让我走。”

曲多跪下哭道:“爷爷,妻错夫之过,小邓氏犯错,孙儿也有责任,求爷爷饶了她这次,她下次再犯,孙儿不用您说就休掉她。”

曲光耀、曲光宗上前抱着曲快手的大腿哭求。

曲快手伸手摸两个曾孙的头发,道:“我让你们爹休掉你娘,也是为你们好。你娘这样贪婪不堪,日后你们长大当官,也会被她教成贪官下了大狱。”

丁氏推门而入,见曲多一家人都跪在地上哭,心里也是一软,想着没有小邓氏,曲多若娶进个门第高厉害的妻子,可就压不住了这家子人了,道:“爹,小邓氏犯错,罚她禁足半年或是送到观里半年,您看如何?”

曲快手摇头道:“不行。小邓氏不是初犯。多伢子必须休掉她!”

丁氏劝道:“爹,小邓氏受到此次教训,日后必不会了。多伢子若是休了她,两个孩子参加科考名声也不好听。”

曲快手反问道:“海王跟李娟叶和离,就不怕儿女名声难听吗?”

他已不是在曲家村的那个未见过世面的刽子手。名声难听四个字吓不倒他了。

曲快手心意已决,唯一能劝动他的曲氏夫妻这一晚没有出现在曲府,小邓氏只有被曲多给休了。

小邓氏拿着休书,呆若木鸡,上面的字一个不认得,还是两个儿子给她念了才知道的内容。

曲多抹干了泪,道:“你先去找个客栈住下,等过了年再回潭州。”

小邓氏眼珠子转动两下,道:“曲多,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离开。”

曲多摇头道:“爷爷不让。他让你离开长安回潭州去。爷爷说你拿着五百两银钱再嫁或是开个小铺子过活都行。”

小邓氏跪下抱着曲多的双腿,哭道:“我不要银钱。我不离开你跟儿子。你哪怕让我当一个奴婢在府里做活都成。”

曲多自是不想让小邓氏走,就低声道:“你莫哭了。你先住到书院那边去。等过些天爷爷消了气,我去求姑奶奶劝着爷爷同意你回来。”

曲快手休掉了孙媳妇,还气着邓氏不懂事,有意晾晾她,就在客房里睡下。

半夜他隐约听到有女人在哭,坐起来点上灯,见是老妻邓氏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哭,问道:“这么晚为何不睡?”

邓氏伤心害怕的道:“你让曲多休掉小邓氏,下一个就是我?”

曲快手不悦的道:“你可干出小邓氏做的那些丑事?”

邓氏哭道:“我从未有过。”

“那我就不会休你。”曲快手拿着灯走至,把灯放在邓氏跟前的桌子上面,灯光照着她爬满鱼尾纹的眼角,道:“我今个心里也不好受,正好跟你说说话。”

邓氏道:“最不好受的是多伢子。”

曲快手原想着跟邓氏说心里话,听她的语气觉得他做的不对,心里一下子火了,就定定瞧着她,道:“你是不是我堂客,怎地跟以前完全不同。”

邓氏只是哭着没有吭声。

曲快手道:“你摸摸良心,妹妹家帮了咱们家多少,咱们家帮了妹妹多少?”

邓氏抬头道:“那是咱们家没有权势。”

曲快手问道:“那你想让妹妹家帮咱们到何时?让妹夫也帮我当个王爷?”

邓氏愣住了。

这些天小邓氏给她说,在外面传言,皇帝何冬对李炳言听计从,李炳要是真心想帮曲家,曲快手在北地立了战功早就能封开国侯了。

她想的是曲快手封开国侯,还没敢想他封王爷。

曲快手见邓氏目光期盼,心就一点点往下沉,摇头道:“你真的是变了。你有这样贪婪的心思,日后肯定会被小人利用,毁了我们曲家。”

他这就将开国侯贺山因两个儿媳妇贪婪放印子钱导致家破人亡,死在早朝上的事说了。

邓氏惊得浑身一颤,忙把听到小邓氏所说过的话都忘掉,满脸羞愧,哭道:“我这些天见了妹妹家比在潭州时还要富贵,府里来往的都是极贵之人,一下子心里起了妒忌,想着你是妹妹的亲哥哥,妹妹家的富贵,你能得了三成去也好。”

曲快手长叹一声,长安真是个迷乱人心的地方,若是任着邓氏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喝道:“你跪下,对天发誓,若再有这样的念头就被天打雷劈!”

邓氏吓得浑身抖着跪在曲快手脚下发了誓言。

曲快手警告道:“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不会休你,只是你若再犯,我就把你送到观里去思过,日后我死了,你不能与我同葬!”

去观里思过、死后不能同葬这都是已婚妇人最怕的事。

邓氏刚才已认识到错误,现在被曲快手一吓更是彻底醒悟了,连忙道:“我再也不会了。”

曲快手这才扶了邓氏起来让她坐下,道:“日后你多跟儿媳妇说说话。她虽是出身商户人家,见识一点不比出身官家的小姐差。”

邓氏点头。这几天她常跟小邓氏在一起说话,倒是疏远了丁氏。

说起来丁氏在北地的这几年,从物力人力上头非常孝顺,让邓氏真正过上了老老夫人的享福日子。

曲快手心里憋着一件关系到曲家命运的大事,见邓氏老糊涂拎不清了,不能跟她说,只有埋藏在心里头。

同一时刻,李晶晶跟往常一样进入了回春药府,岂料她刚进去,整个药府天地摇晃,四面八方传来轰隆巨响,仿佛要发生极为可怕的事。

一个幼童的声音响起:“主人,您可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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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药府现逢春宝瓶 两公主做兔唇手术

一道白影闪至,雪白毛茸茸红眼睛的大药兔玉玉像八百年没跟李晶晶见面一样,亲昵的用长耳朵蹭她的肩膀撒娇。

李晶晶快要被药府猛烈的震动摇晃的倒下,双手抱着快一人高的玉玉,大声道:“我过十二岁生日,一时高兴跟我娘、我姨说了许多话,就来晚了。”

每次药府震动都会有新的变化,让李晶晶见怪不怪。

这次比以往的动静合起来都大,李晶晶心里充满期待。

玉玉激动的道:“今天您是当药府主人的第一千二百年,药府送您一件大礼奖励你勤奋制药!您要是再晚些来,药府就会收回大礼。”

李晶晶忙道:“玉玉,你快带我去瞧瞧是什么大礼?”

玉玉驮着李晶晶,待她坐稳了,这才在仍在剧烈晃动的药府天地之间飞翔。

一人一兔穿过漫漫白色灵雾,现出广阔无边的山地河流,最高处的那座大山上发出闪闪金光的回春瓶旁边竟是多了一个同样大小发出绿光的宝瓶。

玉玉问道:“主人,您看到了绿色宝瓶吗?”

李晶晶兴奋的道:“它就是药府送给我的大礼?”

整个药府最珍贵的就是回春瓶,一年四季流出的灵水,用来灌溉药田及制药,还是药兔的口粮。

绿光宝瓶能出现在回春瓶的旁边,应是同样珍贵的宝瓶。

“是。”玉玉驮着李晶晶飞到了离绿光宝瓶近在咫尺的半空中,红眼睛射出红光照在宝瓶瓶身上的三个尺高的金字,忍不住叫道:“主人,这是逢春瓶。可以令枯木发芽的逢春宝瓶啊!”

李晶晶大喜,待玉玉再飞得近些,伸手去摸逢春瓶瓶身,跟玉玉一起全身笼罩在绿光之中,娇笑道:“枯木逢春,这只是仙话传说的故事,想不到我会拥有一个这样功效的逢春瓶。”

玉玉粉红的鼻头动动,稚嫩的声音响起,“什么气味,好香啊!”

“我怎么没有闻到?”

李晶晶话音未落,哗哗哗,散发着淡淡异香的绿色水流从天而降,把玉玉与她全部淋的湿透。

玉玉忙驮着尖叫的李晶晶退后半丈,仰视着倾斜四十五度角的逢春瓶瓶口源源不断涌出灵水,喜道:“主人,您快瞧,逢春瓶出灵水了。”

天地不知何时停止了强烈了震动,一切归于平静,多出来的巨大逢瓶引来了整个药府几百只药兔的参观。

一只只雪白药兔用心念说着话跟李晶晶撒娇,“主人,小畜好想喝一点点逢春灵水啊。”

“主人,逢春灵水好香,能让小畜喝一口吗?”

不止是药兔,就连李晶晶都非常想饮逢春灵水。

一银一绿两条瀑布从悬崖上落下,在山脚下汇成一个浅绿色飘漫异常的大水潭。

瀑布声轰隆作响,给天地添了几分灵气。大水潭畔青草油油,五颜六色的灵花绣于青草之间。

李晶晶手里端着一只白玉碗品尝着逢春灵水,清香甘甜,服下之后,四肢百骸都觉得轻了,心里升起丝丝幸福感。

这是人世间任何水都比不了拥有勃勃生机的逢春灵水。不知用它制成药的药效如何。

在她的旁边就是玉玉与一大群小药兔,都在静静的端着木碗喝着,享受着回春药府赐予的逢春灵水。

李晶晶迫不及待的道:“玉玉,我们这就去药室用逢春灵水制药。”

一人一兔激动的进了面积扩大几倍的药室,测试逢春灵水的药性。

李晶晶大喜道:“哪怕是一根枯枝、一粒坏死的种子,只要我把它带进回春药府,浸泡到逢春灵水一年,它就能生根发芽生长。”

玉玉两只前爪如人般做揖,道:“恭喜主人得了逢春宝瓶,所制的药药效将更上一层楼。”

李晶晶笑道:“没想到药府这么大方,送了我这样一件重礼。日后我不会辜负药府,定好好使用逢春宝瓶。”

玉玉特意感激道:“主人,小畜跟小药兔沾了您的光,能饮到逢春灵水,对修炼很有益处。多谢您。”

李晶晶双手抱着玉玉,道:“你们跟我还客气什么。”

她在定朝人世间带的时间远不如在回春药府呆的时间长,特别童年时代不能说话到处走动,对她这个拥有成人灵魂的人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幸亏进了回春药府有玉玉与药兔陪伴,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在她心里玉玉与药兔不是宠兽而是亲人伙伴。

“逢春宝瓶的灵水能令植物枯木逢春,那么动物与人呢?”李晶晶思索着,决定把逢春灵水放进几种药丸里看看药效。

不知不觉人世间度过了黑夜迎来黎明,李晶晶告别玉玉出了回春药府,回到了月清院的卧室。

她手里拿着一个玉瓶,里面装着加有逢春灵水的止血粉。这是今个上午给何敬淼做手术要用到的药。

一个时辰后,五十名侍卫护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来到了李王府大门前,大宫女明珠下了马车跟门奴说了一声。

稍后李晶晶带着李欢、李喜出了王府上了马车。

这马车出自何义芸公主府。昨个何义芸得知李晶晶要给何敬淼做兔唇手术,为了观摩学习,特意跟李晶晶说好一起去。

李晶晶瞧着穿着精干短袄长裤的何义芸,还真像是出诊医师的打扮,故意疑惑道:“你已是成亲的人,开了府单独过,这都年跟前了,府里的事定是多的,竟还有功夫跟我去医患者?”

何义芸微笑道:“敏业原先在我公婆府里打理过各种事务。我府里有他做阵,我不用操心。”

何义芸成亲不过几日,只是秦敏业没有通房天天回公主府的事就被四位公主庶姐无比的羡慕妒忌,更何况还会处理各种人际关系。

李晶晶打趣道:“你府里的事有我表哥,封地的事也有表哥,可真是好命哦。”

何义芸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小晶娘,我懂了。一会儿我见到焱哥哥,跟他说说你的要求。”

李晶晶挥手道:“你跟他干什么。”

何义芸轻嗅两下,问道:“怎地闻到一股异香?”

明珠笑道:“公主,刚才奴婢扶着护国公主上马车时,也是嗅到了异香呢。”

“小香人,来让姐姐来闻闻。”何义芸一把搂过坐在旁边的李晶晶,在她脸、脖颈、发间嗅了几下,眯着眼问道:“你用的什么香,真是好闻。”

李晶晶用早饭时已被李欢、李喜发现身带淡淡异香,就猜到是逢春宝瓶灵水的香气。

她在药府时就被玉玉告知,去了人世间三天之内身体会带逢春宝瓶的异香。

“你这动作哪像是高贵的公主,简直跟小狗狗一样。”李晶晶推开了何义芸,却是被何义芸抓住胳膊拉至亲了脸颊一口,笑道:“你还真是小狗狗啊。”

何义芸见李晶晶不解释异香,没再问下去。

李晶晶想好了说辞,这才解释道:“前些天制药时弄伤了手,沾了几种药粉,当时涂了些止血粉就没管了,谁知今个早上身上竟是带着异香。”

“你是不是中了毒?”何义芸听得一惊,脸色微变,忙拉起李晶晶的手腕把脉。

药师制药中毒是很寻常的事。何义芸自是联想到李晶晶中了毒。

李晶晶轻声道:“若是中了毒,身体应会有反应,可是我没有异常。”

她身上突然有了异香,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只有这个。

何义芸嗔怪道:“亏得你还是大药师救了那么人的命,竟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

李晶晶低下头小声道:“我自是怕死的。我出门之前给自己把过十几次脉了。”

李欢、李喜就坐在旁边,面不改色听着李晶晶撒谎。

何义芸怕医术不精,又叫明珠、银珠给李晶晶把脉,得了答复之后,疑惑道:“我们三人给你把脉,你的脉像心跳都正常。”

“我家小姐制药医人命,善有善报,中了药粉的毒没有事反而身带异香。”李欢双手合十,虔诚的谢过各路神仙。

何义芸关切的道:“小晶娘,你跟我先去皇宫,让我娘与我姥姥给你瞧瞧有没有中毒。”

李晶晶摇头道:“不用了。我心里有数没有事。”

何义芸要下令让车夫改路线去皇宫,李晶晶坚持不肯,只有道:“那我们去了我叔家之后去皇宫。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叫我娘跟姥姥去你府里。”

李晶晶只有点头。心里感激何义芸的关心。

两位公主到了庆王府,早在大厅里等候的何庆、孔叶、何敬焱也不多话,请了她们去经过刘大医师检查过早就准备好的医室。

从正院到医室也就几十步脚程。

何义芸走到何敬焱跟前,低声道:“焱哥哥,你可闻到小晶娘身上有异香?我怀疑她制药中了毒,可是给她把脉一切正常。稍后我要带她进宫让我母后、我姥姥把脉。”

何敬焱吓得身体一僵,停下脚步,让何义芸与何庆、孔叶先行一步,等三人走远,拉着李晶晶就走到一旁去,急问道:“你身上的异香是怎么回事?”

李晶晶眨眨眼,小声道:“一言难尽。我好好的,没事。三天之后异香就会消失。”

何敬焱早有几年前就知道李晶晶身上有很大的秘密,见她说得很轻松,仍是担忧的道:“真的不是中毒?”

李晶晶轻声道:“我的解毒丸能解百毒,我岂会中毒。芸公主问得紧,我只能那么回答她。”

何敬焱定定的瞧着李晶晶,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李晶晶跟着何敬焱进了医室,何敬淼因不认得何义芸正害怕的躲在孔叶身后,听到何敬焱的声音,探出脑袋咧着兔唇朝他笑着叫道:“锅。”

何敬焱问道:“你叫嫂了吗?”

李晶晶天天都来,每次来都给何敬淼带小礼物,后者自是认识她了,叫道:“枣。”

何义芸听了锅枣两个字差点笑出声来,耳边听到何庆、孔叶无奈的长叹,忙低下头来。

刘大医师上前来禀报道:“小姐,郡主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清除,脉像平稳,一切正常。”

何敬淼几年前中的绝子嗣的毒,体内还余有一些。

李晶晶给何敬淼开的治疗方案第一步清除她体内的余毒,第二步治好兔唇。

兔唇医学名叫唇裂。

唇裂是口腔颌面部常见的先天性畸形,发生率约为1:1000。唇裂按裂隙部位可分为单侧唇裂、双侧唇裂,按裂隙程度分为四级。(摘自百度)

何敬淼的兔唇是单侧唇裂,程度二级。

“上次我来已给你们说好了,今个我要给淼娘做个小手术把兔唇修复缝合。”李晶晶指着何义芸道:“公主与刘大医师一起当我的助手。”

何庆、孔叶今个一早就得了宫里慕容英的口信,以为何义芸是来看望何敬鑫、何敬淼,原来是当李晶晶的助手给何敬淼做手术。

夫妻俩只要是李晶晶说的话都听,点头道:“好。”就与何敬焱出了医室在隔壁等待。

“狼。”“爹。”“锅。”何敬淼见三个亲人都走了,急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她说的最好的字就是爹,一直把孔叶叫成狼,比锅、枣好不到哪里去。

李晶晶笑着安慰道:“淼娘,今个我们给你动了小手术,过几天新年拆了线,你就变漂亮了。”

普通病人做兔唇修复手术平躺在手术台就行了。何敬淼是个驼子无法平躺,只能坐着或是侧躺。

李晶晶考虑到何敬淼胆小会在做手术期间哭闹,就放弃坐着,给她吃了麻醉粉,让明珠把她抱上手术台侧躺。

患者侧躺给李晶晶做手术带来了不便,好在修复兔唇是个小手术。

“人体最坚韧的皮肤在脸部,嘴唇又是脸部最坚韧的地方。”李晶晶拿起了穿好灵蛛丝的针,在何敬淼已经处理过的兔唇上飞针走线。

尖锐细长的针穿过何敬淼的嘴唇,流出殷红的鲜血,立刻染红了两颗裸露在外的门牙。

一滴滴鲜血落在了手术台铺着的白布,醒目吓人。

何义芸已是第二回参与做手术,仍是紧张的大气不敢出,聚精会神盯着李晶晶手里的针,见她手指平稳仿佛平时缝补衣服一样轻松自然,不由得心生崇拜。

在人的嘴唇上缝针,这样的手术哪怕是个大医师初次实施也会心生惊恐,偏偏李晶晶没有。

刘大医师此时的心情跟何义芸一样。

李晶晶缝好了何敬淼的兔唇,两颗门牙终于被上唇包裹住了,只是上唇有灵蛛丝的缝合的痕迹,又染着鲜血,看着没以前丑陋,可是非常恐怖。

何义芸问道:“三天后她的嘴唇会变得跟我们正常人一样吗?”

“只要是外科手术都会在人体上留下痕迹,她的嘴唇也一样。”李晶晶轻叹一声,道:“一个月后她的嘴唇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动过手术,但是里面会有缝隙,她自己用舌头能够舔到。”

在李晶晶的前世,缝合兔唇是个很小的手术,在今生医学落后定朝就成了大手术,没有医师有这样的胆量做这个手术,更别提能够做好。

刘大医师激动道:“外表看不出来手术痕迹,这已是奇迹。”

何义芸盯着何敬焱的嘴唇,同样激动兴奋的道:“没想到这个手术能彻底改变我堂妹的容貌。”

李晶晶细心处理好何敬淼的伤口,用升级版的止血粉涂抹之后,肃声道:“麻醉粉的药效很快就消失,患者醒过来发现身体异常,肯定会有失控动作。做好安抚患者的准备。”

她话音刚落,何敬淼就睁开眼睛,眼珠子转了两圈,像是恶梦初醒,脸上满是怒气,身体的麻醉粉药效没有全部消失,还不能坐起来,刚动过手术的嘴唇上下张开,怒叫道:“坏!”

何义芸忙俯身柔声道:“淼娘,你嫂嫂小晶娘给你动了小手术,把你的分成两瓣的上嘴唇缝了起来,只要过三天,你就能变美。”

何敬淼哭道:“骗!”

“我不会骗你。”李晶晶已经净了双手,走过来抱着何敬淼的后颈扶她坐起来。

何敬淼双手用尽全力推向李晶晶肩膀,骂道:“滚!”

李晶晶早有防备,敏捷的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抓住何敬淼的双手,柔声道:“淼娘最乖了,一会儿我拿铜镜让你照镜子瞧瞧,你自己看看变美没有。”

麻醉粉的药效全部消失,何敬淼感觉到嘴唇清凉,伸手要去摸,自是被两位公主拦住不让她碰伤口。

刘大医师请了何庆、孔叶、何敬焱进来,何敬淼正好瞧到手术台白布上的鲜血,惊恐的尖叫,双手把白布扯了下来,丢到脚下狠狠的踩。

“我的儿,这不是你来葵水流的血,这是你嘴唇做手术流的。”孔叶瞧着小女儿情绪失控发脾气,愁眉苦脸的快走上前,一把抱住小女儿。

何义芸蹙眉道:“她应是做了个恶梦,醒来就不对劲,还差点把小晶娘推倒在地。”

何庆问道:“闺女,你有没有受伤?”

何敬焱目光从妹妹身上转到了李晶晶身上,见李晶晶摇头道:“没有。”

突然间孔叶无比惊喜的叫道:“表哥,你快来瞧瞧敬淼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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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敬淼术后能说词 晶娘入宫急求师母

何庆瞧着小女儿涂满土黄色药粉已经完全愈合的上唇,以前裸露在空气里的两颗白森森的门牙不见了,手指着喜道:“瞧不到牙。真是好了。”

李欢去拿了面铜镜进来,双手呈给了孔叶。

“你自个瞧瞧美不美?”孔叶举着铜镜放在何敬淼面前,却是听到她害怕的哭声。

何庆蹙眉头柔声问道:“我的傻闺女啊,你变美了怎么还哭?”

何敬淼哇哇哭道:“没。”意思是跟了她十几年的牙不见了。

李晶晶忙解释道:“那两颗牙在你的嘴唇下面好好的呢,不信你用舌头舔一舔。”

半晌,何敬淼确定了牙还在,被人耻笑的兔唇也缝好了,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或许是这一天惊喜太大了,竟然开口说了两个字“枣枣。”

这是她从出生至今十几年以来头一次说的词语,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字,可也是两个字。

何庆、孔叶瞧着小女儿容貌比以前顺眼多了,又能说两个字了的话,高兴感慨喜极而泣。

何敬淼望着李晶晶的目光感激,笑道:“晶娘,妹妹在感谢你给她治好了兔唇。”

“敬淼,不用谢哦。”李晶晶拉着何敬淼的手,像对待三岁的小孩子,目光温柔,语速放慢嘱咐道:“你千万别用手碰伤口,不要大笑,过了三天伤口痊愈,你的容貌会比现在更好看。你一定要听话,要乖,知道吗?”

何敬淼似懂非懂的点头。

李晶晶又让李喜拿出一个木头制六彩魔方,送给何敬淼玩,道:“乖就有礼物,不乖就没有了。”

何敬淼这回听懂了,连忙道:“乖乖。”

何敬焱担忧李晶晶的身体,催道:“手术已结束,我跟你一起去趟皇宫。”

寒冷的西北风扫过偌大的皇宫,卷起大地的尘埃,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冰雪未融。

新年将至,到处张灯结彩,比嫡公主何义芸出嫁时还要喜庆,已有了浓郁的年的味道。

特别是东宫,再过几天皇太子将要大婚迎娶太子妃,随处看到宫人忙碌的身影。

何义扬没有半点喜悦,肃容坐在书房,阅读定朝建朝以来的大事的奏折。

立政殿慕容英跟前的一名大宫女前所未有面色慌张,急匆匆骑马奔至,跑到书房门前,高声道:“太子,皇后娘娘及宫里的十几位太医都给丁医神瞧过了,说她老人家要去了。”

何义扬心一紧,腾的站起来,放下奏折,带着林海就出了书房,骑马直奔立政殿后殿的卧房。

发丝雪白脸上爬满老人斑的丁素然双眼微睁躺在床上,床边坐的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孕妇慕容英及目中闪泪的赤灵子。

这是丁素然生命当中最亲近的两个人,在她弥留之际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不远处元洪子正在听着两名出身道教的太医面带愁色低声说着慕容英的病情。

医神丁素然曾是道教医师的首领,这两名太医是她同门师哥的弟子。

“师姑已没有生命迹象,此刻全凭一口气活着,应是在等太子与两位公主。”

“师姑的病已非药石能救。”

元洪子长叹一声,挥手让他们走了,走到了赤灵子身后一声不吭。

很快,满身凉气的何义扬进来,满脸泪水扑通跪倒在床前,哭道:“姥姥,您的义扬来了。”

丁素然手指都抬不起来,更是说不出话来,老眼落下了非常遗憾的泪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一直扛着就是要亲眼瞧着一手带大的何义扬大婚。

谁知老天爷没有眷顾她,不满足她的心愿,在何义扬大婚的前几天要收起她的命。

何义珏哭着蹬蹬蹬跑了进来,叫道:“姥姥,您不要离开我。”

丁素然的目光又落到了何义珏身上,欣慰、不舍还有祝福。

两个大宫女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公主与护国公主去了庆王府,现在已在越往皇宫的路上。”

何义扬握紧丁素然枯瘦成骨的手,泣道:“姥姥,您不能这么走了,我姐姐马上就入宫,你一定要等着见她一面。”

赤灵子抹泪道:“然娘,你再坚持一下,芸娘就到了。”

丁素然轻咳了一声,把众人吓坏了,忙凑上前去瞧看,见她翻白眼断气了,都痛声大哭出声。

李晶晶、何义芸、何敬焱未进来时就听到众人的痛哭声,连忙飞跑而至。

何义芸大声道:“小晶娘来了,快让她瞧瞧姥姥有没有得救。”又赶紧把腼着肚子的慕容英扶着到一旁坐下。

赤灵子眼泪汪汪瞧着最小的徒弟李晶晶,哽咽道:“你师母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李晶晶顾不得从外面来带着冷气,走至床前,伸手就把一粒续命回气参丸塞进丁素然微张的嘴里。

这时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也不管是否浪费了珍贵的续命回气参丸。

元洪子惊诧问道:“师妹身上的异香是什么制成?”

他在这个时刻问出这样的话来,自是引来众人疑惑的目光。

元洪子急道:“这香味我在一个东边不知名的海岛闻过,是棵奇怪的黑色植物叶子散发出来,当时一条蛇临死之前吞了这植物的所有叶子,没过久竟是活了过来。”

众人纷纷望向李晶晶。

元洪子目光恳求道:“师妹,你要有这种叶子快给师母吃了。”

何义芸忙道:“小晶娘制药中了毒,身体才带了这种香气。”

何义扬走过去,无比关心的问道:“晶娘,你怎么中毒了?”

何敬焱俊目射出厉光,像是一把无形锋利的剑阻止了何义扬前行的脚步。

李晶晶肃容道:“我没有中毒。”望向元洪子,道:“大师哥,我要试试配出这种香气的药水。”

她转身在屋里找了个空杯子,背对着众人取了些逢春灵水,往灵水里添了些定神粉,伪装成药水,又拿着茶壶端起来装成往杯子里倒了水。

这时何冬下了早朝闻讯匆匆赶过来,在门外得知丁素然逝世,进了门却瞧见何义芸扶着丁素然坐起来,李晶晶端着杯子给丁素然喂药水。

慕容英悲痛欲绝,哭道:“冬哥,我师父去了。”

何冬忙安慰道:“英妹,老人家已是一百三十二岁高龄,就算是去世也是喜丧,何况小晶娘正在给她施救。”

慕容英起身腼着肚子往床前走,想看看李晶晶的药水有没有效。

何义珏眼睛掉着泪珠儿,伸手扯住慕容英的胳膊往后拉,道:“母后,前几天姥姥就说了,您怀着我的小弟弟,让您不要太难过。你在后面坐着吧。”

何冬右臂有力的搂紧了慕容英哭得颤抖的双肩,道:“英娘,师父老人家也不想让你这么难过伤了身子。”

慕容英像个孩子一样哭道:“师父如同我生母,她去了我就没了娘。”

何义芸浓眉紧蹙见李晶晶拿杯子给丁素然喂药水,药水从丁素然嘴唇里流出来,急忙抬头跟众人道:“怎么办,药水根本喂不进去。”

赤灵子摇头痛声道:“然娘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喂不进去的。”

“我用嘴试试。公主把我师母放平躺了。”李晶晶喝了一口水,等着丁素然平躺在床上,右手用力捏开她的嘴唇,看到她的牙齿没有紧闭着,连忙俯身给她哺了药水。

她能给病婴哺药水,自是这般对待师母。

元洪子看到了李晶晶左手碗里端着杯子里的药水是浅绿色,正想凑上前去闻闻药水的气味,李晶晶将剩下的药水都喝了含在嘴里再次哺给丁素然。

何义扬的视线被何敬焱、元洪子、赤灵子挡住了,焦急的问道:“我姥姥怎么样?”

“药效没这么快见效,还得等等。”元洪子离李晶晶更近,嗅到异香就更浓,更是确定刚才的说法。

赤灵子如今听力降了,嗅觉也差了,跟李晶晶近在咫尺,这才闻到她身上的异香,心道:原来元洪子说的奇异黑树叶子散发出的香气就是这个气味。真是令人闻之精神愉悦的异香。

他默默向上天祈求不要收走爱妻丁素然的生命。

李晶晶一言不发坐在床前,双手就是一个动作——给丁素然把脉。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见丁素然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便觉得药水无效没有保住她的性命,再次痛声大哭起来。

何义扬跪在床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道:“姥姥,您前些天还说要亲眼瞧着我大婚,您为何去了?”

何义珏是由丁素然亲手带大的,对她的感情跟何义扬对她的感情一样,也是一样呜呜的哭着。

何冬问道:“英娘,你看由我安排给师父下葬可好?”

慕容英已然泣不成声点点头。

元洪子不肯相信李晶晶的药水无救,何敬焱向他微点头,上前去伸手轻拍李晶晶的香肩,低声问道:“丁神医如何了?”

李晶晶头也不抬,缓缓道:“我师母已经有气息了,就是非常微弱,我要再观察一会。”

丁素然的情况比她说的还要好些,只是她怕是回光返照,要再三确定才能向众人报喜讯。

此时她心里已经是百感交集,逢春灵水对于人也有重生的药效。

她会想办法找些将死之人反复测试逢春灵水,最大程度的了解药效。

赤灵子再次激动起来,趴到丁素然耳边高声唤着她的名字。

李晶晶深深担忧赤灵子岁数大了,受不了情绪大起大落,柔声道:“师父,您不要着急,先到一旁等待。师母的病情稳定下来,我会立刻告诉您。”

何敬焱把赤灵子扶到一旁去。

何义扬挤了过去,来到了李晶晶身旁,嗅到了一股令人精神振奋愉悦的异香,泪眼射出精光,问道:“你身上的香气救活了我姥姥?”

李晶晶瞪眼道:“你眼神不好吗?我刚才给我师母喂了续命回气参丸,又喂了特制的药水,我师母才活过来的,这跟我身上的香气没有任何关系。”

何义扬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道:“对不起。我想错了。”

何冬拍拍何义扬的肩膀,等他让开,扶着泪流满面目光期盼的慕容英过来,带着商量的口气,道:“晶娘,你婶婶要给老人家把脉。”

李晶晶点头起身把慕容英请着坐下,特意道:“我刚才给师母付的药水当中有助睡眠的宁神粉。”

慕容英的医术自是比李晶晶高明,特别是在把脉,能够十分精准的根据脉像判断出患者的情况是回光返照还是转好。

她把过丁素然的脉,眼泪就止住了,紧接着翻看丁素然的眼底,十分激动的道:“师父活过来了,五脏六腑已重现生机,不会再出现凶险。现在她是睡着了。”

众人惊喜交集围了上来,慕容英大声跟赤灵子重复着刚才的话。

赤灵子大喜,竟是抱拳向李晶晶做揖道谢。

李晶晶高声道:“师父不要跟我见外。我救师母是应该的。”

慕容英环视众人,道:“你们都出去,让我师父好好睡一觉。我与芸娘守着我师父。”

何义芸担忧的望了李晶晶一眼,道:“母后,你给晶娘把脉,看她是不是中毒了。”

何敬焱把李晶晶拉到慕容英跟前,道:“请皇后伯娘给晶娘把脉瞧瞧。”

“小晶娘是仙女转世,有神仙庇护,身子好的不能再好,没有中毒。”慕容英给李晶晶的脉像下了这样的结论,见大女儿面色疑惑,想着回头要跟大女儿说不要探究李晶晶的秘密,不能把李晶晶激怒了。

赤灵子守了丁素然一夜,身子实在是受不了,得了她活过来的准信,不敢再熬下去,就由元洪子扶着去歇息。

李晶晶给何敬焱使个眼色,让他拦住了跟来的何义扬。

她进了赤灵子的卧室,取了杯子仍是用逢春灵水冲散宁神粉,配了半杯药水端给赤灵子。

元洪子特意去关上了门。

赤灵子端进杯子放在鼻前嗅了一会儿,老眼目光感激,笑道:“你刚才给你师母喝的就是此药水。你的制药术已超过我了。”

李晶晶微笑不语。

赤灵子缓缓道:“我在许多年前,闻到一味药的香气,跟此药水有些相似,只是没有这么浓郁。”

李晶晶好奇低级版的逢春灵水竟有药方子,问道:“制此药的大药师是谁?”

“那味药是佛教药术最厉害的大药师在无意中制出来的,当时他不知道有起死回生的药效,给了一只将死的母狗吃了,母狗活下来,可是他再也制不出来,非常懊悔没有用来救人命。”赤灵子困意袭卷全身,连着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

元洪子目光在赤灵子与李晶晶来回打转,最后到底忍住没有问药水的方子。

当年元洪子怕把那棵黑树带回来会在内陆土壤里养不活,就记下了岛屿的位置,过了一年带再去采树叶时,黑树竟是枯死了。

李晶晶蹲下来给赤灵子脱鞋子,道:“师父,我怕师母的病情反复,我这就回去再制些药水,然后让敬焱给您送过来。”

门开了进来一个漂亮的小人儿,把门关上,蹬蹬蹬跑了过来,蹲在李晶晶旁边给赤灵子脱袜子。

李晶晶夸道:“珏娘真孝顺,以后长大了嫁到我家去,也要这么孝顺我爹娘哦。”

“好哦。”何义珏年龄小,还不知道害羞,两只大眼睛哭肿了,笑起来仍是很可爱美丽,问道:“晶姐姐,我刚才听我姐姐说你用针给我敬淼堂姐做了手术,把她的嘴唇缝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赤灵子好奇的问道:“珏娘,你说的可是淼郡主?”

他以前跟着丁素然去给何敬鑫、何敬淼瞧过病,对两个孩子有些印象。

“淼郡主的嘴唇畸形,怎么个治法?”元洪子在长安多年,不但听说庆王家的两个见不到得人的儿女,还知道他们患得是无法治愈的先天重病。

李晶晶简明扼要的说了做兔唇手术的事,劝着又来了精神头的赤灵子歇息,道:“师父,我下次进宫给您说。”

她牵着何义珏的手出了卧房,轻声说话解答何义珏稀奇古怪的问题。

何义珏在偏殿见到了何冬,上前拉着他的龙袍衣袖来回轻摇,撒娇问道:“父皇,我能不能跟晶姐姐回家给姥姥取药水?”

何冬点头道:“去吧。”

李晶晶、何敬焱、何义珏到了李家时,正院的大厅里头邓氏、曲多正在跟曲氏哭着说小邓氏被休的事,曲氏听得头都大了。

“我表嫂被休了。”李晶晶轻叹一声,只说了这句,就跟众人说了今日在庆王府及皇宫发生的事,“我得去药室给我师母制药。”

何敬焱跟着李晶晶离开正院。何义珏被贺氏抱着坐到大腿上嘘寒问暖。

何义珏双手支着小下巴,发愁的道:“我母后怕我姥姥逝世,一直守在她床边,哭得都要晕过去了。我母后怀着我弟弟呢。我除了担心我姥姥,还担心我母后。我希望晶姐姐多制点药水,给我母后也吃一点。”

贺氏问道:“那你刚才给晶娘说了吗?”

“没有。”何义珏眨眨大眼睛,道:“晶姐姐可好了,她肯定不用我说就会给我母后送一点药水吧?”

她虽是这样说,可仍是不确定。

贺氏继续问道:“那要是晶娘没有给你母后送药水呢?”

何义珏面色紧张,半晌,低头道:“那晶姐姐应该是有原因的,药水不好制,只制出一点点。”

不远处的书房,两个男子神色严肃,正在低声说着决定一个家族命运极为重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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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曲快手拒封侯明智 敬焱盼迎晶晶过门

李炳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慎重的问道:“哥哥,你这是决定了?”

“决定了。家里现在这个情况,我不能当开国侯。”曲快手说出这句话,浮躁的心却是渐渐踏实下来。

原来何冬找李炳商议正月初一国宴之前宣布册封几件大事,其中一件事是册封曲快手为开国侯,在长安远郊给曲族赐了千亩土地。

李炳为定朝立下赫赫功劳,按照朝规家族应得封赏。

李炳认识何冬时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戚。

何冬就想把这个封赏转赐给李炳结发原配妻子曲氏的家族。

正好曲快手在北地立了一些战功,不足矣封侯,却是货真价实。

昨个李炳就将此事说给曲快手,让他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今个曲快手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李炳夸赞道:“哥哥如今舍下了荣华富贵,也是有大智慧之人。”

曲快手感慨万端的道:“妹夫,你昨个话里有玄机,我当时喝了酒琢磨不透,等着回家处置了小邓氏,把你嫂子训了一通,沉下心来想了一夜想明白了。”

李炳问道:“哦。你想明白了什么?”

曲快手缓缓道:“我的唯一的儿子就是长久,长久的元配死了,长孙多伢子读书、能力都差,为人处事也不行。我就算不当开国侯,也不指望多伢子撑进整个家。”

李炳点点头。

小邓氏利用曲多官职巧立名目收受礼钱的事,就是李炳昨个告诉曲快手的。

这件事对李炳来说连小事都算不上,以前一直没有跟曲快手说。

为何李炳昨个等着邓氏向李晶晶询问临潼县令一事之后才说,是因何冬将册封曲快手为开国侯,而小邓氏做为曲多的元配妻子,将来总有一天要当开国侯夫人,这样的女子当了一家主母,贪婪愚蠢会毁掉整个家族,还会连累姻亲。

李炳绝对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曲家没了,在小邓氏的事上给曲快手的忠告就是:大丈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曲快手接着道:“如今长久继室丁氏的两个儿子都比多伢子读书有天赋。我想培养丁氏的大儿子青城当继承人。青城过了年才四岁,我等他大了凭着自己能力考上举人,就把这件事定下来。”

一个大家庭的家长特别的重要,一个好的决定能左右全家人的命运。

曲快手原本对曲多还抱着一些希望,在得知小邓氏做出的丑事之后,对他彻底失望,决定培养曲青城。

李炳对曲快手家里的了如指掌,赞成的点头道:“哥哥把家里弄好了,等过些年青城考中举人,我再向陛下重提此事。”

曲快手无精打采出了李炳的书房,到了大厅见邓氏、曲多还在跟曲氏哭诉,不由得火了,喝道:“小邓氏做出那样的丑事,都够下大狱的,我只是休了她,你们还有什么可哭的。”

他以为小邓氏是邓氏的娘家亲戚,邓氏觉得面上非常无光。

邓氏拿着帕子抹泪,泣道:“我没有哭小邓氏,我是哭耀伢子、宗伢子。”

曲快手反问道:“耀伢子过了年就八岁,宗伢子过了年七岁,在长安书院住着好宅子,有学堂上,每天有肉吃,有什么可怜的?”

他去了北地之后彻底明白了,以前把曲长久、曲多养得太娇,弄得他们没有一技之长连家都养不了,人事情故也是一窍不通,简直就是个废物。

亏得有李炳帮忙,给曲长久、曲多谋了那样好的差事。

曲快手实在不想让两个曾孙步曲多的后尘。

“爷爷。”曲多忙起身站到了邓氏的身后,让曲快手坐在他的位置。

曲氏瞧着曲快手眼睛里有血丝,心疼自家哥哥这么大把年纪还为孙子的事忧心,道:“哥哥,我瞧着你精神不佳,让刘大医师给你把脉瞧瞧。”

曲快手轻叹一声,道:“妹妹,我的身子骨好着没有病,只是被多伢子这个离不开小邓氏没出息的东西给气着了。”

今个小邓氏拿着休书去了曲多在长安书院府邸的事,曲快手已经知道了。

小邓氏被休仍跟曲多住着,这会给曲多再寻一门好亲事增加许多的麻烦。

曲快手想着小邓氏已被休再不能打着曲家的旗号行事,翻不出浪来。

曲快手已不想把精力放在曲多身上,曲多要这么干就随他去。

曲多还不知道已被曲快手取消了当家主的资格,耷拉着脑袋,眼泪一滴滴落在地毯,为自己哭也为小邓氏哭。

贺氏不得不为曲快手说句公道话,道:“曲多,你读圣贤书还中了举人,应是懂本朝法规。你在北地里纵容小邓氏收礼钱,就是不对。小邓氏有今天这样的下场,她与你都有责任,你不能怪你爷爷狠心。”

曲多点头长叹道:“是。我有责任。”

贺氏冷声道:“小邓氏被休总比日后你因她下了大狱强。事已至此,你哭也无用。”

这要是李云青、李云霄犯了同样的错,早就被贺氏用家法惩罚闭门思过,哪能让他们跑到姻亲家里去哭诉。

曲氏刚才的心思是觉得曲快手处置小邓氏重了,现在听贺氏这么一说觉得曲快手做的是对的。

曲快手疲惫的挥挥手道:“妹妹,快过年了,我家里的这些破事让你烦心了。我昨夜骂了你嫂子,你嫂子心里对我有气。我这就带她离开。”

“我没有对你有气。”邓氏刚才说到伤心处,就忍不住对着曲氏大哭了起来。

“没气你在我妹妹跟前哭个屁?”曲快手脏话都冒出来了,“你摸摸良心,我亏待你了,还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邓氏不敢顶撞,与曲多一起乖乖的跟着黑着脸的曲快手离开了李家。

曲氏心神不宁,就去书房见了李炳,得知何冬要册封曲快手为开国侯,而曲快手却因长子、长孙不适合做世子拒绝,震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炳问道:“如今哥哥在家里没有可说话的人。你怎么让哥哥走了,我还想着陪他喝几杯酒,听他发发牢骚。”

曲家如今除去曲快手,唯一的明白人就是丁氏,可是丁氏不是曲长久的元配,生的大儿子不是嫡长子。

曲快手怕跟丁氏说了此事,丁氏为了让大儿子继承侯位,不择手段。

曲快手只有将要当开国侯的事埋在心里,而后拒绝,心情可想而知。

李炳体恤大舅哥,想借着吃酒谈天让他彻底放下来。

曲氏幽幽道:“这样的大事,哥哥在家里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心里头真是难啊。”

她通过近日对邓氏的观察,发现邓氏的心思变了,不像在曲家村时事事都听曲快手的,邓氏的心也高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小邓氏被休的事要是能让邓氏醒悟过来仍是原来那样,日后曲家有大事,曲快手就能跟邓氏商量。

李炳搂着爱妻,柔声道:“做个长久富贵的人家也不是件易事。”又把曲快手要培养丁氏大儿子曲青城做家主的事说了。

曲氏蹙眉头问道:“炳哥,你认为哥哥的决定对吗?”

李炳点点头道:“自是对的。”

曲氏便道:“炳哥,我信你的眼光。我支持哥哥这么做。”

药院里面李晶晶仍是用定神粉与逢春灵水配制成药水,装了三个一斤量的瓷药罐。

“焱哥哥,这两罐你带进皇宫,一罐给我师母,一罐给皇后。这一罐你拿回府应急用。”李晶晶将三罐都给了何敬焱。

何敬焱将瓷药罐放在一旁,问道:“这些药水可是滴了你的血?”

“没有。”李晶晶摇头,道:“我不会用命去救人。我要好好活着。”

何敬焱拿起李晶晶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瞧看,没有一点伤痕,仍是不放心的道:“这天下间的患者数不胜数,一百个你的血也不够救他们。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李晶晶哭笑不得,道:“你好啰嗦。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以前怎样?”何敬焱俯身吻了李晶晶的嘴唇。今个一直没寻到机会亲她。这下子终于在药室单独相处,还不逮着机会好好亲亲。

李晶晶小声骂道:“以前没看出你是个登徒子。”

何敬焱目光精亮,道:“你是为夫未过门的妻子,为夫这样做是人之常情。”

李晶晶呸了一口,板着小脸道:“我还未嫁给你呢。不许你以为夫自称。”

何敬焱长叹一声,道:“我只在你我二人单独相处时这样自称。你要是不允,我心里会极难受。”

“我瞧着你好受的很。”李晶晶上下打量何敬焱,皮肤古铜色,剑眉星目,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而有肉那种,英俊不凡,气质已由几年前的冷酷转变成李炳一样的温雅。

何敬焱看到李晶晶眼里的一丝惊艳,心里非常高兴,双手搂着她的香肩带到怀里,嗅着异香,柔声道:“你好受我才好受。”

李晶晶抬头仰视着何敬焱,脸颊再次被两瓣滚烫柔软的亲吻,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

小时候何敬焱亲过她的脸颊,自是与现在的不同。

她的心怦怦跳着,耳边响起何敬焱温柔的声音,“你累了一上午,快去吃午饭歇息,不要等为夫。”

“我有事交给你办。”李晶晶踮起脚在何敬焱耳边道:“你帮我找一些死囚犯,我要试逢春药水的药性。”

“你看我去牢里找些死囚犯提到远郊我的宅子里如何?”

“好。”

“你还需要什么,直管跟为夫说。”

“我还想让你不要自称为夫。”

“这个为夫办不到。”何敬焱跟李晶晶温存片刻,不舍的提着被布包裹严实的瓷药罐走了。

他带着何义珏离开李府,把两罐药水送达皇宫便回府去把第三罐药水交给了何庆、孔叶好生收藏。

孔叶问道:“闺女明天还来吗?”

何庆也是一脸期盼。

何敬焱微笑道:“娘,明个我去接她,看她有没有事,若是无事就带着她来。”

孔叶等着何敬焱用过午饭,嘱咐道:“你下午无事就过去陪闺女。”

何庆一本正经的道:“你好不容易回长安一回,下次不知何时出征,有空闲就去陪着闺女。我与你娘就盼着你早日把闺女娶进门。”

这个家太需要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主母。孔叶显然不是。

何敬焱点头应下,都顾不得午休,就把吕道明叫来,肃容道:“你拿着本王的令牌去长安死牢提五十个死囚犯。”

吕道明得令退下。

何敬焱骑马去了郊外亲自盯着奴仆把宅子收拾干净,等着吕道明带着虎奔军把死囚犯押来安置好,这才离开去了李府月清院见李晶晶。

李晶晶刚被消息灵通的李炳敲了四瓷罐逢春药水,正气着呢,听到好消息,气也消了些,看在李炳给她寻了个不错的夫君份上,这次不跟他计较了,道:“焱哥哥,谢谢你。”

何敬焱柔声道:“今个天色已近黄昏,我们要是这时出了长安城,怕是宵禁前赶不回来,需宿在外头,这就有损你的名声。不如明天一早我们一起过去。”

李晶晶不止一回让何敬焱办事,都是又快又稳妥,笑道:“好。这次我听你的。”

何敬焱趁着偏厅里头没人,哄道:“叫声夫君来听听。”

李晶晶直接低头装没听见,冷不丁耳朵被两瓣嘴唇亲了一下,抬头见何敬焱不知何时近身偷袭,伸手去打。

何敬焱握住了李晶晶的拳头,问道:“晶娘,我爹娘比我还急着娶你入门。你说这事怎么办?”

李晶晶被何敬焱炽热的目光盯着低下头,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何敬焱道:“我们要是成亲了,今个宿在外头不怕被人说闲话。你天天到我家给鑫郎、淼娘瞧病也不怕被人议论。利大于弊。”

李晶晶摇头道:“我二哥都未大婚,我早着呢。”

何敬焱握住了李晶晶的小手,道:“你年龄小,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等你等多少年都行,只是我爹娘心急得不行。”

李晶晶轻声道:“我家人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我家人。”

何敬焱自是不会逼李晶晶,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家的迫切娶她进门的态度。

转眼到了年三十,这是李家在长安过的第一个年,虽没有潭州时过得热闹,但是今年李炳封王,李晶晶封公主,李去病、李云青娶了妻子,李家添了人口,四喜临门。

皇宫的皇帝、皇后在早晨又给李家赐下了一批各地送进宫的年礼,彰显对李家的厚爱。

李晶晶昨个下午已给何敬淼瞧过动了手术的嘴唇,今个不用过去了。

何敬焱今个不会来李府,要在自个府里陪着爹娘弟妹吃团圆饭守岁过年。

中午一过,李府周边的府邸开始不停的放着鞭炮,冷冷的天地都有了年的味道。

贺氏已知道宫里的帝后都因着丁素然起死回生而高兴,便允了孪生子去放鞭炮。

李炳难得轻闲一天,竟是陪着曲氏坐马车去了白云观一趟。

夫妻俩直到傍晚才回来,众位晚辈见曲氏面色红润心情很好,再看李炳神清气爽,猜测是去白云观抽了一支好签。

贺氏高声笑道:“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年夜饭了。”

李炳、曲氏笑眯眯坐了主桌,两个儿子儿媳妇分坐两侧,而后是长孙夫妻、龙凤胎、孪生子。

一大家十二口人为了热闹特意坐了一大桌。

龙凤胎端起酒杯跟狄玉蓉异口同声的道:“小婶婶明年给我生个大胖弟弟。”

狄玉蓉羞红脸小饮一口。

李去病笑道:“我瞧着敬焱一天往咱们府里跑几趟,是急着要把晶妹子娶过门去。”

李云霄立刻高声道:“妹妹是我的。我大婚之后她才能大婚。”

李晶晶忙道:“这几天焱哥哥有事找我这才来得勤些。”

李老实对准女婿非常满意,道:“敬焱是你爷爷的弟子,多来咱们府里几趟请教问题无妨。”

“敬焱这个臭小子,明显的过河拆桥。我把晶娘许配给他,他立刻就把我这个师父抛在一边。”李炳瞟了一眼李云青,道:“他竟是联手晶娘骗了我与陛下五千套虎奔军的新式装备。”

李云青心虚的忙给李炳敬酒。

李晶晶挑眉道:“虎奔军共一万五千人,现在只得了五千套装备,三人共一套,您还好意思说呢?”

“今个不说军事国事,只说家事。”贺氏望向李云青、秦婉静,笑道:“青郎、静娘,我与你爹盼着你们明年给我们生个大胖孙子。”

李云青郎声道:“娘,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您放心就是。”

李炳特意提醒道:“明个是正月初一,三品以上官员及诰命夫人都要参加国宴。今个莫喝多了。”

曲氏自从知道国宴起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

李晶晶笑道:“奶奶,您可不要被爷爷的话给吓着了。明个我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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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敬焱孝敬李炳 玉蓉言退阴险贵妇

李家的年夜饭足足热闹的吃了一个时辰,一大家人去正院大厅吃茶说话,孪生子拉着李云霄去正院放炮。

一会儿何义扬竟是带着何义珏来了,高声笑道:“小胖子,我母后怀着我的小弟弟,看不得烟花。我父皇吃酒吃醉了已睡下。我妹妹在宫里无趣,非要我带她来寻你,一起放烟花。”

李云霄抱起满脸笑容何义珏在原地转了几圈,道:“珏公主,你怎么还带过来烟花?”

他、何义扬、李去病、秦山忆在潭州的商铺去年大赚了几笔银钱,全部投进了正在建的园子,手里正紧着,只用了五十两银钱给孪生子买烟花。

何义珏笑眯眯道:“我的烟花都是宫里拨的,还有很多呢。”

何义扬瞧着在黑暗夜空上绽放的绚烂烟花,想到那年在潭州时龙凤胎与狄家的小孩子一起放烟花,而他被林海抱着站在远远的瞧看,心里非常渴望跟他们一起,可自尊心太强不愿靠近。

李云霄的脸在烟花光芒的照耀下忽隐忽现,叫道:“太子,天冷的很,你别站在那里不动弹,快过来跟我们一起放烟花!”

何义扬跑过去把何义珏扛在肩膀上,围着地上的烟花飞快的跑,孪生子咯咯笑着在后面追赶。

李晶晶原本想着跟孪生子一起放烟花,听说何义扬来了,就不过去了。

何义扬进了大厅,见到李晶晶笑盈盈问道:“小晶娘,你往年是最喜欢放烟花的,今年怎么没放?”

李晶晶看到何义扬的目光又恢复成以前的纯真简单,便笑道:“我都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不凑那个热闹。”

何义扬道:“你与我焱哥哥成亲之前都是小孩子!”

贺氏问道:“太子,你姥姥的身子怎么样了?”

“我姥姥身子彻底好了,昨个跟我说了半个时辰的话都不觉得累。”何义扬再次想到丁素然的嘱咐,让他当个心怀百姓的好太子,不要把心思放在儿女私情里头。

何义扬与何义珏离开,又过了半个时辰,何敬焱竟是骑马而至,带了一罐非常珍稀的出自佛教大红袍茶孝敬李炳。

李炳自是来者不拒,问道:“你小子又跟佛教那些秃驴搞到一起去了?”

何敬焱连忙解释道:“师父,这次是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

“他们从东土回来了?”李炳脸露尴尬之色。

何敬焱微笑道:“回来了。”

李炳接着问道:“可曾取到真经?”

何敬焱点头笑道:“取到了。”

李炳竟是目瞪口呆,半晌方道:“我尝尝大红袍茶去。”拿着茶叶板着脸走了。

李晶晶问道:“你怎地不在家里陪着庆伯、伯娘守夜?”

何敬焱轻声道:“我爹娘有我弟弟妹妹陪着,让我过来陪你。”

正月初一,一大早李炳、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青穿着朝服进了皇宫。

何冬率三品以上文武百官在宫里进行一年一度的祭天,祈祷新的一年定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何义扬做为太子,宣读祭天的祭文。

此文出自去年的新科状元李去病之手,语句大气优美,处处透着高人一筹的才气。

隆重的祭天仪式结束之后,何冬、何义扬与文武百官共享早饭。

此时拥有三品以上诰命的夫人陆续进宫,都在宣政殿的大殿里侯着。

平时用来早朝的大殿今个飘漫着各异的脂粉香气,众位贵妇骄傲自信的笑声在空旷的殿里回荡。

五位新婚的公主穿着绣有金凤朝裙微笑跟众位贵妇说着话,相比起她们来,刚定亲不久的李晶晶绣有金龙的护国公主朝裙更加的醒目尊贵。

李晶晶左右的人物是身份尊贵的王妃——曲氏与孔叶。

贺氏是李晶晶的生母,反而站在了不远处跟亲家忠烈夫人邓氏说着话。

邓氏以前只是从二品的国公世子夫人,排名靠后,现在成了正一品忠烈夫人,跟几位王妃公主站在了第一排,扬眉吐气。

邓氏自是知道贺氏开始培养秦婉静做当家主母的事,微笑道:“亲家,我跟你一样开始将府里的事务一样样的交给大儿媳岚娘。”

邓氏的命远没有贺氏好,她以前受了婆婆米氏及两个嫡亲大姑子小姑子无数的气。

正因为她受了这么多的气,不会让长儿媳尚岚步后尘,不想让她的长子秦朴康夹在婆媳之间为难。

贺氏笑道:“我盼着静娘早给我生个小孙孙。”

秦婉静、狄玉蓉跟李晶晶一样初次参加国宴,目光带着些许好奇。

秦婉静乖巧的站在婆婆贺氏的身旁,肌肤粉白,眉眼含笑,无不显示着她在李家的日子过得好。

秦婉静成亲之前因四位姑姑名声差,又在几年前与何敬青传出诽闻,亲事非常艰难,如今是一字并肩王世子妃,这样显赫尊贵的身份,又得婆婆疼爱、夫君宠爱,那些贵妇只有羡慕妒忌的份。

狄玉蓉同样站在婆婆曲氏的旁边。

狄玉蓉是蜀地狄族女,比秦婉静在长安露脸的次数少得多,这次顶着开国侯夫人的身份,一袭从三品诰命夫人紫裙衬得容貌更加美丽,引来许多诰命夫人关注的目光。

“蜀地地洁人灵,那里的女子身材娇小玲珑,肤白貌美,肌滑声媚。几百年大家族狄族的女子更是不一般。”

“狄夫人与李侯爷的亲事是几年前就定下的,想必狄夫人那时就是个小美人。”

有两个贵妇人走过来,略胖些的贵妇人高声问道:“狄夫人,你与李侯爷刚刚大婚,听说过了正月就要搬出王府单住?”

众位贵妇均是望了过去。

曲氏见两个贵妇的面孔陌生从未见过,疑惑她们怎么知道李去病要搬出去住的事。

狄玉蓉落落大方的道:“此事我未听我家夫君提起,不知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略胖的贵妇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道:“我家的下人瞧着你与侯爷常去新宅子,还有商人往那里送家具东西。”

狄玉蓉想到有两次去新家时被邻居的门奴无礼的瞪着眼睛瞅,根据此贵妇四十几岁的年龄,一下子猜到了她的身份,道:“哦。原来你是章县公世子夫人刘夫人。”

刘夫人目光有些意外,笑道:“您真是好眼力,竟是认出我。”

刘夫人出身刘族,生母早逝,生父娶了继母之后,在伯伯叔叔家轮流住着长大。

刘夫人外表瞧着最是无害,实则极有手段,十分厉害。

二十几年前,她只是十七岁时,就用计谋抢了继母所生的女儿的亲事,嫁给了章县公的嫡长子,当了县公世子夫人。

继母为了此事差点把她给告了,还是刘族为了族里的女子今后好嫁人,这才出面安慰继母保下了她。

刘夫人费尽心计甚至是跟生父、继母、继妹断了关系,才嫁进了章家。

章世子对刘夫人开始很好,后来娶了平妻、纳了贵妾,就对她淡了许多。

刘夫人倒是肚皮争气,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她的女儿叫章玲泉,去年曾在骊山污蔑秦婉静打猎谎报数目,被秦婉静训斥当面给李去病、李晶晶道歉。

章家跟李家没有什么交情,刘夫人曾厚着脸皮去李家见贺氏,想把章玲泉许配给给李云青,贺氏当时就拒绝了。

刘夫人今天问狄玉蓉这样的话,其实是冲着贺氏去的,想要让世人知道贺氏多么苛刻,弟弟、弟媳刚成亲就把他们赶出府去单过。

狄玉蓉微笑道:“你……二十几年前,长安谁人不知。我初来长安也是听说你的。”

李晶晶目光冷厉,问道:“刘氏,你为何如此关心本公主家里的家事?”

刘夫人脸上笑容渐僵。

旁边的瘦高个的贵妇原本抱着同样的目的要抹黑贺氏的名声,见狄玉蓉根本不上当,就拍拍刘夫人的手道:“国宴要开始了,我们去那边。”

刘夫人在李晶晶与狄玉蓉不屑的目光注视下灰溜溜的走了。

轩王妃胡静走至,好心的跟李晶晶、狄玉蓉低声道:“刘氏旁边的妇人是她的堂姐,也就是丁郡公的继室大刘氏。”

丁郡公的年龄比李炳还要大,已经快七十岁了,元配二十几年前去世,娶了续弦大刘氏。

丁郡公的元配生了两个儿子,嫡长子是郡公世子。

大刘氏嫁给丁郡公六年没有所出,后来从丁族过继一个侄子养到名下。

又过了几年,丁郡公世子突然暴毙,其嫡亲的弟弟半年后刚被册封为世子就失踪了,传闻是在北地战场上被匈奴人给杀死。

大刘氏就要丁郡公向何冬上奏折立她名下的儿子为世子,丁郡公不愿意,她就让刘族给丁郡公施加压力。

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如愿,这就又求上了刘氏,想让刘氏说服章县公帮着她说话劝劝丁郡公。

李晶晶轻声道:“原来她就是那个被长安传成谋杀元配两个儿子的大刘氏。”

狄玉蓉有些诧意,道:“大刘氏看上去可是慈眉善目呢。”

胡静拍拍两女的手,用更低的声音道:“在这样的场合,话少比话多强。心里没底的事干脆就不说。”

两女感激的点点头。

胡静的女儿何盼是狄玉蓉的二嫂。胡静是以点拔狄玉蓉。

几位贵妇人走至李晶晶的跟前,笑问道:“公主,传闻您身带异香。”

李晶晶原是想着解释清楚,可刚才得了胡静教导,淡淡道:“没。”

几位贵妇人跟李晶晶并不熟悉,只是与贺氏用过饭,不好凑上前来嗅,便笑着离开去问贺氏。

牛老王妃走过来笑眯眯的夸道:“小晶娘今个真美。”又望着低头装不存在的孔叶,道:“五弟妹,我说你可真是个有福的,你家敬焱亲事定的晚,可一定就是这么好的媳妇。”

孔叶激动自豪的抬头笑道:“俺能跟先生家做亲家,可不就是有福气吗。”

“瞧把你喜得都年青了几岁。”牛老王妃嘴里夸着,心里却是抑郁,若是何武跟李晶晶订了亲事该有多好。

往年孔叶参加国宴,少不得被一些未能跟她做成亲家的贵妇言语讥讽。

今年孔叶跟曲氏站在一起,牛鬼蛇神统统不敢靠近,这完全是那些贵妇十分害怕曲氏的夫君天煞星李炳。

一会儿两名穿着青色宫裙漂亮的大宫女进来,一齐高声道:“皇后娘娘携两位皇妃娘娘、珏公主驾到。”

何冬的四妃当中刘贵妃、欧阳德妃都被贬,如今的两妃是王淑妃、胡贤妃。

在国宴这样正式庄严的场合,皇室的妃子、侧妃能够参加,而官员未被朝廷册封诰命的平妻、贵妾是绝对没有资格到场。

众位贵妇连忙全部斗上嘴巴,按着指定的位置站好,等着穿着明黄色凤裙头戴金光闪闪凤冠的慕容英一出现,立刻跪倒在地,口称:“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慕容英声音透着威严,目光扫过不敢起身的众位贵妇。

她见曲氏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跪着,头低的快要挨着地,连忙上前费力的弯腰双手扶起,朗声道:“陛下有旨,先生与他,您与我,都是平起平坐。日后您莫再如此。”

曲氏目光感激。

无数羡慕妒忌的目光望向这个瞧着姿色中上只是比实际年龄显年青十几岁,出身卑微的妇人。

传闻妇人的家族都是贱籍,在场的每个贵妇的娘家都比之有权势。

两位妃子去扶了牛老王妃、邓王妃、孔叶。

往年慕容英扶的人是牛老王妃,今年曲氏来了,就由后宫地位仅次于慕容英的王淑妃来扶起牛老王妃。

王淑妃的生母云氏只是正二品诰命夫人,连第一排的位置都不是。王淑妃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云氏跪着。

胡贤妃扶起了邓王妃之后,目光有些厌恶瞪了孔叶一眼,故意放慢速度去扶她。

孔叶根本不计较这点芝麻大的小事。她一年就参加一回国宴,犯不着在这里跟大表哥何冬的妾发怒。

胡贤妃若是知道在孔叶眼里,她只是个妾,估计要气得吐血。

何义珏去快步把何义芸扶起来,又去扶了李晶晶,对于四位庶姐公主视而不见,提起裙子蹬蹬蹬跑到后面把贺氏给扶起来。

贺氏欣喜的朝何义珏微笑,这个孩子真是太可爱了,以前没有白疼她。

慕容英握住了曲氏的手,朝众位贵妇高声道:“都起来,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今年又添了哪些新面孔。”

她在后位随着何义扬被封为太子更加巩固,便是何义珏公布性别也没有让她地位下降,再者她腹里怀的这胎是男婴。

何冬的女人就算是去世的元配妻子也只有一个儿子,而慕容英现有两女一儿,马上还要生下一个儿子。

民间都是母凭子贵,何况是皇宫。

如今两位妃子再没有跟慕容英争宠的心思,都是低调行事。

之前给众位贵妇指明站位的四位大宫女出列,念出十几个女子的名字,请她们都到前面来。

李晶晶、秦婉静、贺氏、狄玉蓉赫然在列,依着大宫女叫的顺序一个个的走到慕容英跟前行礼。

慕容英对李家人的态度自是要随和亲切的多,并且给四人都赐了礼物。这样的场合她就是要彰显皇室对李家信任的恩宠。

李晶晶这次近距离看到穿着宫装的胡贤妃,容貌竟是比她的女儿五公主何敬莲还要美,美到让人完全忽略她的年龄,真心佩服何冬面对这样的顶级大祸水都没有陷进去。

两个大太监站在殿门前高声道:“陛下、一字并肩王、太子携文武百官驾到!”

慕容英熟练的挥手传令,众位贵妇仍是按照刚才的位置站好。

李炳让着何冬一个肩膀、何义扬半个肩膀进了大殿,遥视到忍不住扭过头来瞧看孙女李晶晶的小脸,不由得露出欣慰自豪的笑容。

刚才何冬还在夸李晶晶制的药水把丁素然从阴曹地府里抢回了人间,让李炳这个当爷爷的被一大群官员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拍马屁求药水。

李去病在人群里没有找到妻子,却是看到了李晶晶,低声跟李老实道:“大哥,晶妹子站在第一排。”

李老实小声道:“晶妹子是正一品护国公主,自是站在第一排。娘应是也站在第一排。”

兄弟俩都是从三品的开侯国,站的位置在最后面,比不得李晶晶与曲氏。

“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及众位贵妇向坐在龙椅上的帝后磕头行礼,得了帝后的“平身。”这才起身站立。

何义扬宣读了帝后对众人的新年祝福之后,何冬便令太监宣读几道圣旨。

今年正月初一的头一道圣旨,谁也想不到内容是给匈奴王、匈奴太子赐婚,而匈奴王后、匈奴太子妃的人选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以为是幻听。

之前众位官员列数了种种可能,把各府未定亲的小姐像过筛子一样过了无数遍,包括上了奏折想要当匈奴王后的何敬云,人数高达六十八位,唯独没有这两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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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何冬赐匈奴王婚 邓王妃嘴里吐长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策上将秦雄晃之女秦月,倾国倾城,温柔聪慧,特此封为匈奴王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策上将秦雄晃之女秦兰,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通,身残志不残,封为匈奴太子妃。”

秦月、秦兰是秦雄晃的庶女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所生。

秦兰更是断了右臂的残废,还被青郡王退了亲事,连郡王侧妃都做不得。

几年前两女被潭州秦家本家告了,何冬下旨将秦兰贬为庶人发配到北地当军奴,令秦月终身不得嫁给官员。

如今何冬册封这样两个名声臭不可闻的女子当匈奴王后、匈奴太子妃,完全出乎大殿众人的意料。

“秦兰是个断了右臂的残废,这样也能当匈奴太子妃?”

“秦月、秦兰岂能代表我们定朝的女子当匈奴王后、匈奴太子妃?”

“长安谁人不知秦月、秦兰名声狼籍,特别是秦兰已是庶人,陛下把她们嫁给匈奴王、匈奴太子,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本朝?”

众位官员竟是当场议论纷纷,说出不赞成的意见。

邓王妃低声笑道:“二嫂,你家退掉的侧妃成了匈奴太子妃。”

牛老王妃幸灾乐祸的道:“匈奴太子配秦兰正好。”

曲氏听懂了圣旨,隐约觉得这是定朝在狠狠的羞辱匈奴王朝。

秦雄晃自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似笑非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气恼。

李炳一本正经高声道:“秦月、秦兰自幼养在米氏膝下,得到最好的教导。她们性格豪爽,敢于直言,与匈奴王、匈奴太子一样都是性情中人。臣以为陛下赐的这两门亲事极好!”

在他眼里匈奴王杀兄夺嫂,匈奴太子手里也沾了同父异母兄弟的鲜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秦月、秦兰是同类人。

李晶晶头一次看到李炳在朝堂时的模样,颠倒黑白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简直跟神棍一样,差点憋不住要在大笑出来。心说:爷爷的脸皮真厚。爹、小叔叔在这方面都不像他,大哥、二哥也不是这样。

何敬焱开口道:“秦月、秦兰乃是我朝正一品官员之女,身份尊贵,嫁给匈奴王、匈奴太子,已是下嫁。”

何敬海高声道:“祝贺匈奴王、匈奴太子得此良配!”

秦雄晃跪下磕头粗声粗气道:“谢陛下龙恩赐婚。”

秦月至今都在秦家的农庄里关着,秦兰更是刚刚从北地当了几年生不如死的军奴回到那里。

对于她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能够重新过上了富贵日子。

邓镜、田进、王森等官员纷纷跟着道贺表态,众位官员只得闭上了嘴巴点头。

何冬下的第二道圣旨是将田进与邓镜军队互调。

邓镜的军队一直驻守长安及陕西道,从二月起就全部调到东边河北道、津镇。

田进的军队从河北道、津镇调到长安、陕丁道。

李晶晶读过定朝的地理书,河北道包括了北平城府,津镇就是前世的天津。

如今的津镇是个面积不大的港口,主要停泊着南来北往的货船。

津镇是定朝的海防线的一个军事港口,海那边的倭寇海盗与开朝余孽勾结起来,一年有几次会偷袭这里,登陆之后洗劫附近的渔村,等到定朝的军队赶来就跑得无影无踪。

“河北道、津镇哪里比得上长安、陕西道富裕。陛下这是暗着贬了邓镜,不想让太子妃的娘家势力过大。”

“邓家军去年在秦岭跟立王军队作战,死亡人数过多,暴露整体作战能力差。陛下定是不放心邓家军守护长安,这就把他们调走了。”

众位官员议论纷纷。

邓镜已在半个时辰前从李炳嘴里得知了此事,当时很是惊诧,如今听到圣旨,仍是感到失落。

凤老夫人站在第二排面带怒气,她的两个儿子在邓镜抓拿立王的战役中牺牲,邓家已经这样悲惨竟是还被官员说邓家军战斗力弱。

洪老夫人在田素素定了亲事之后,跟田进关系缓和了许多,喜道:“我家老头子回长安了。”心里想着等着那几个狐狸精妾室回到长安,怎样把她们一个个的弄死。

何冬高声道:“朕自得了江山以来,一直忙于从匈奴人手里夺回失去的城府,如今失地复还还得了匈奴的城府,想着几个弟弟侄儿为朕出生入死不易,特与先生商议之后给他们论功册封封地。”

这些年何冬屡次拒绝给几位王爷封地,今个一反常态,倒让文武百官深感惊诧。

“朕的二弟夏王英年早逝,其王位由海王继承。朕赐的封地北地两座城府,自主权十年。”

“朕赐三弟融王封地北地两座城府,自主权十年。”

“朕的五弟庆王王位由焱王继承。朕待焱王大婚之后册封封地。”

牛老王妃听得愣住神,这旨意下的含糊,北地哪两座城府,自主权十年是怎么回事?

何敬海上前两步跪下高声谢恩。

“臣弟多谢皇帝哥哥厚爱,定当派人好好治理封地,十年后归还朝廷。”何融扭头望向面色激动的邓王妃轻点头,一切竟在不言中。

他与何敬海刚才被何冬询问要哪两座城府当封地时,他毫不犹豫的选了爱妻邓王妃娘家邓族曾经居住过一座城府。

“陛下赐给两位王爷的封地自主权只有十年。”

“按照朝规王爷的封地自主权是终身还能世袭。这次陛下是给两位王爷封地,可是只有短短的十年,还是在偏远极为寒苦的北地。”

“北地的城府除去青城人口还算多些外,其余的都是人口稀少非常贫穷。两位王爷如果想从封地得利,就得施暴政从百姓嘴里扣出银钱。”

李晶晶听力比常人强,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心道:看起来我的封地临潼县还算好的。

突然间何冬点了李晶晶的名,道:“之前朕赐给护国公主的封地浏阳县,护国公主五年之后主动还给朝廷。”

李晶晶飞快地抬头瞧了一眼何冬,心道:我当时是被逼无奈这才把浏阳县退还。

何冬目光环视文武百官,高声道:“朕以为此县贫穷,护国公主不喜就还给了朕。朕特意派钦差去浏阳县微服私访,竟是发现县城官府的粮仓满到能够吃三年,当地的百姓过得比长安周边县城的百姓还要好,所问的百姓无不称赞护国公主仁慈宽厚!”

李晶晶感觉到背后无数目光射来,心里暗骂何冬抓住一切能利用的事以证明给了十年自主权是相当的大方。

李炳收到李晶晶抱怨的目光,连忙干咳两声,道:“陛下,浏阳县地属鱼米之乡,碰巧那几年正好没有天灾,粮食丰收。”

何冬点头,缓缓道:“朕知晓,是以朕给了融王、海王十年,时间是五年的两倍。朕认为融王、海王治理四座城府的成果不会比护国公主治理浏阳县差。”

文武百官都听呆了,就北地鸟不拉屎的穷地方,还指望着人人过上跟长安周边县城百姓一样的日子?

那些懂政事的贵妇听明白了,都下定决心出宫回府之后立刻给夫君说,绝对不能被两位王爷派去治理封地城府。

何融面色蹙变,连忙高声道:“陛下,臣弟只要一座封地就足矣,另一座退还给朝廷。”

他若不是为了帮着爱妻振兴娘家邓族,一座封地都不会要。

牛老王妃急了,抢了何敬海应说的话,大声道:“陛下,海王府一座封地都不要了,都退还朝廷。”

北地的城府一到冬天就得靠朝廷派粮食救济,以前是匈奴王愁,现在应该轮到何冬愁,谁知他把这事分派给了两个弟弟家。

夏王府、海王府有多少底子,牛老王妃非常清楚,撑死了救济两座北地城府十几年。

北地两个城府的封地实是不能要,要了两王府就得穷疯了去。

何冬虎目微眯,态度异常坚决的道:“这可不行。朕自登基起收到给你们赐封地的奏折没有千道也有几百道,今个朕一定要给你们每家两座城府做为封地。”

何敬海跪下道:“皇帝伯伯,侄儿从未想过封地的事,请您都收回去,侄儿全心守护南地边防就是。”

何义扬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两座城府当封地有些多了,不如改为一座。”

何冬双手扶起何敬海,长叹一声,道:“那就改为一座城府。朕再每年赐给每座城府封地万石粮食、黄金二千两。”

牛老王妃吁了一口气,有了朝廷的救济,总算不用搭太多的银钱进去。

自此文武百官再上奏折提给王爷赐封封地的事,不是何冬头痛,而是要得封地的王爷头痛。

“先生如今是一字并肩王,按朝规应有封地。朕特意几次问过先生,先生高风亮节不需要封地。朕今个下旨将长安远郊千亩地及一些宅子赐给先生夫人娘家曲族。”何冬说的含糊。

文武百官哪里知晓何冬赐给曲族的宅子及地正是欧阳家族的族地及族宅。

曲族沾了曲氏的光,靠着李炳一步登天。

何冬又下了几道圣旨,都是吏部的人事调令,高升的几位官员及他们的家眷自是喜气洋洋,反之被调到穷苦地方的官员及他们的家眷都是面色黯淡无光。

相比前面的赐婚、调兵、封地三道圣旨,这些已在朝堂上掀不起浪花。

李晶晶正在走着神,突然间感觉到被人久久的注视,扭头去望,果然是何敬焱,朝他眨眼微笑,见他也笑了还用口语说了四个字:大婚封地。

她便用口语回复说:早着呢。

午时之前,国宴正式开始,帝后下令文武百官及贵妇入座。

几十个太监宫女非常有秩序的给众人倒着来自各国的美酒。

酒的香味连李晶晶闻了都觉得芳香,定朝的酒不参杂任何化学成份,国宴的酒不是出自异国皇宫就是本国酿制几十年以上,连她也禁不住吃了三杯。

美妙悦耳的宫乐奏起,四十几个穿着华美长裙的漂亮宫女鱼贯而入,如云朵一般飘到中央的空地,挥动长裙,翩翩起舞,美不可言。

何冬自登基起,定朝就一直跟匈奴打仗,前几年他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守孝,国宴从没有宫女跳舞,今年是头一回。

一些官员喝了酒上了头,再瞧到了漂亮宫女,禁不住就流口水发花痴,露出丑态。

他们的嫡妻正好坐在对面,将这一幕完全瞧到眼里又气又怒。

贺氏看到对面的坐在众人当中的李老实竟是看着宫女跳舞闭上眼睛睡着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狄玉敏以为贺氏在笑她,连忙红着脸低声解释道:“大嫂,去病只是跟我说少吃点凉物,没有说别的。”

贺氏拍拍狄玉敏的手让她安心,又去瞧瞧长子,见他正跟秦婉静隔空举杯对饮,心里庆幸丈夫、小叔子、儿子都不是好色之徒。

众位宫女连跳两曲舞,香汗淋漓退下,换上十名美貌的宫女弹奏古琴、琵琶,十名小童、十名小女孩跳舞,而后是十二个宫女表演高超难度极大的柔技。

牛老王妃有着心事,心思飘到了九霄云外,没有发现坐在旁边邓王妃趴在桌子上。

孔叶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人表演柔技,目不转睛,都未曾发现坐在旁边的邓王妃有些异样。

“啊。”邓王妃实在是忍不住疼痛叫了出来,面色苍白,右手握住了孔叶右臂,无力的叫道:“我要痛死了,帮我叫太医。”

孔叶惊得连忙站起来,情急之下高声道:“太医快来给俺三嫂瞧病,俺三嫂痛得很。”

孔叶的声音高,一下子引来在场许多贵妇的目光。

孔叶这才想起来是在皇宫,不该高声宣扬,一下子羞愧的脸通红。

同桌的慕容英亲自走至,关切的问道:“弟妹,你哪里痛,我这就给你把脉瞧瞧。”

邓王妃难受的话都说不来,侧坐着竟是干呕起来。

她的病状很像怀孕的孕妇,在这样的场合众位贵妇没有说出来,可是都不由得暗想:融王刚回来没几天,邓王妃怎么怀的身孕?

邓王妃的女儿何敬芳、何敬芙、儿媳邓明月都面色担忧的走至,要扶着她离席。

对面的何融蹙眉快步赶了过来。他与邓王妃所生的儿子何敬凡也是急匆匆的跑至。

何融自是不信爱妻出轨,握着她的双肩,高声问道:“玉娘,你可是刚才吃了凉菜把胃给寒着了?”

邓王妃的名字叫邓惜玉。何融一直叫她玉娘。

邓王妃摇了摇头,接着张大嘴发出嗷嗷声干呕,难受的眼泪都落下,右手还伸进嘴里去掏,中、食手指竟是捏出了一条半尺肉色十分恶心的虫子。

除去何融、何敬凡之外,邓王妃身旁的女子都被这条长虫子吓得退了两步。

“大虫子!”胡贤妃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起身,慌乱的往退着,座椅倒在地下。

“邓王妃嘴里吐出一条大长虫子。”众位贵妇都被吓得了纷纷站了起来。

邓王妃把丑陋无比的虫子丢到了地上,见虫子还在蠕动活着,也是吓得不轻,可是更剧烈的疼痛让她顾不得惊讶,双手捂着肚子大声叫痛。

邓明月怕婆婆邓王妃失手伤着慕容英,害她流产,忙把她请到一旁去。

何融急的俯身用力紧紧抱住要载倒在地上打滚的邓王妃,失声道:“玉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吐出虫子?你这是被人下了蛊虫?”

蛊虫传说是南地部落吸食人血害人性命的毒物。

野史书上有记载,几百年前开朝有将军在南地打仗中了蛊虫,死时瘦成了皮包骨,十几条奇形怪状恶心的虫子从他的七窍钻出,无比恐怖。

众人听到蛊虫两个字吓得都慌了,怕蛊虫会飞钻到休内。

何敬芳、何敬芙担忧的呜呜哭起来。邓明月见两名太医飞快的跑过来,赶紧让他们给邓王妃把脉。

何冬挥手叫停宫乐表演,与何义扬、李炳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胡贤妃抓住这个机会跑到何冬的跟前,梨花带雨娇声哭道:“陛下,邓姐姐嘴里吐出一条好长的大虫子,吓死臣妾了。您快莫往前去。”

慕容英环视惊魂未听的众人,高声道:“各位不要慌乱,蛊虫就是南地泥水里常见的吸血虫而已,不是传言中无孔不入的妖虫。”

她话音未落,两名太医给邓王妃把了脉之后面色苍白跪下不约而同的道:“王妃腑脏出血,药石救不了。”

顿时众位贵妇都吓得远离邓王妃,有几个胆小的贵妇竟是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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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邓王妃虫穿胆管 一后二公主联手救人

慕容英上前去亲自给邓王妃把脉,也是长叹一声摇摇头,跟已经悲痛的泪流满面的何融道:“玉娘真是不幸,得了这样无药可治的疾病。”

慕容英的医术比太医还要精进,何融不得不接受爱妻将病逝的沉重事实,抱着痛得面色惨白要晕死过去的爱妻悲声泣道:“玉娘,我们这就回家。”

李炳眉头紧蹙,开口道:“晶娘,你去瞧瞧你邓伯母可有得救。”

李晶晶板着小脸已走至邓王妃的身边,道:“邓伯娘患的是寄生虫穿孔,腹内寄生虫过多,从嘴里爬出、伤害腑脏器官。”

前世这种病叫做蛔虫穿孔,患者男女老少都有。

这世的医学、药学界还没创造出蛔虫这个词。

她就给蛔虫起了个易懂的名字寄生虫。

何冬问道:“先生,晶娘制的活人命的药水能不能救活我弟妹?”

李晶晶不等李炳这个假医师药师说话,摇头道:“我若是给邓伯娘吃下逢春药水,她腹内的寄生虫等于也吃了会变得更加厉害,她会比现在更加痛苦。我岂能加重她的病情?”

何冬尴尬的道:“隔行如隔山。我想得太简单了。”

何融已是不对爱妻抱任何希望,可是仍然问道:“我妻子可否有救?”

他回到长安才短短几天,只听说李晶晶药术高明,不知道到底有多高明,也不知道她的医术已接近大医师水平。

何敬芙跟李晶晶关系熟悉,知道她的实力,扑通跪下朝她磕头哭道:“小晶娘,求求你救救我娘。”

李晶晶顾不得扶何敬芙,给邓王妃把了脉之后,又翻看了她的眼底,心里已有论断,道:“不错,就是寄生虫穿孔,寄生虫已钻进胆道。”

慕容英恍然大悟道:“原来寄生虫钻进了玉娘的胆里,难怪她疼得承受不了。”

邓氏在一旁担忧的要命,特意跟众位贵妇高声道:“我姐姐的病是虫子在腹中做怪!”

一位年迈耳朵有点背的官员一直坐在对面的角落,直到现在才听清旁边官员的议论,突然间大声哭道:“我那五岁的小孙儿前年就是从嘴里吐出一条七寸长的虫子,痛不欲生,几个时辰后他就夭折了。”

这位老官员姓苗,官职从三品的御史大夫,是开朝的旧臣。他的正妻这几天病着,今个没有参加国宴。

“御史大夫苗大人的小孙子前年就是口吐虫子,疼痛难忍,不到半天就去了。”

“苗大人的小孙子病状跟邓王妃相似,都是从嘴里吐出虫子。”

众人的议论声很快就传到了何冬等人耳里。

慕容英立即道:“快把虫子拿给苗大人瞧瞧。”

苗大人已由邓王妃的两个孙子何海、何洋扶着快步走过来,众位贵妇忙让开。

苗大人瞪着目光混浊的老眼凑上前仔细瞧着虫子,咬牙切齿的气道:“就是样的虫子,出了人嘴还能活一个多时辰。”又悲伤的哭道:“我可怜的小嫡孙才那么一点点大,就被虫子害死了。”

何冬沉声道:“原来此病不止是妇人得,小儿也会得。此病病况匪夷所思,发病快来得急,无救可治,患者临死还要受到疼痛折磨,实是可怕。”

众人纷纷点头。

如今已确定邓王妃没有失贞给何融带绿帽子,不过她的命运更惨马上死亡。

李晶晶望着慕容英道:“皇后伯娘,邓伯娘的病情非常紧急严重,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动手术将胆管里的寄生虫取出,我需要有女助手医师才能给她动手术。”

慕容英定定瞧着李晶晶,心说:晶娘是如何知道多年前我在山林里给孕妇做过剖腹手术?

何义芸一本正经道:“小晶娘,我曾次当过你的助手,我有经验。我来。”

邓氏感激道:“多谢芸公主。”

秦雄晃瞧了秦敏业一眼,自豪的道:“我的孙媳妇芸公主医技高超的很!”

李炳夸赞道:“一般的妇人见到虫子都怕,陛下家的芸娘可真是好的。”

李晶晶跟何义芸大声道:“你当我的第二女助手医师。我还需要一个第一女助手医师。”

邓王妃是尊贵的皇室儿媳妇,岂能让男医师看到她的身体。

李晶晶特意这样高声说话,就是要让众人知道等下给邓王妃做手术的都是女子。

慕容英双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心说:宝贝儿子,娘帮着小晶娘救你婶娘的命给你积福。点头道:“我来当你的你第一女助女医师。”

何融沉声道:“大嫂、小晶娘、芸娘,咱们尽人事,听天命。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全家人这辈子都感激不尽。”

“正月老百姓不动针线,怕把手指扎出血不吉利。皇后娘娘怀着小皇子,为了救邓王妃的命,正月初一协助护国公主给邓王妃动手术,这会见到许多的血。”

“我瞧着皇后娘娘的肚子不小了,能给邓王妃做手术吗?”

“皇后娘娘可是四十一岁高龄孕妇。”

何冬耳里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很是动容,走至握紧了慕容英的手,目光感激,道:“英娘,我不能没有你。你可要好好的。”

帝后真情对望,把刚才当众撒娇的胡贤妃气得差点吐血,而早就认清位置的王淑妃在人群里如同旁观者。

李晶晶道:“这就去我府里的药院,那里手术台及手术工具都齐全。”

慕容英点头道:“好。”对何王妃高声嘱咐道:“三弟妹,三弟对你一片深情,他可不能没有你。你可得挺住了,等做了手术就好了。”

何融抱起痛得双脚乱踢的邓王妃跟着李晶晶往殿外走去。他的儿子、女儿、儿媳、孙子全部都跟了出去。

邓氏关心嫡亲姐姐邓王妃的安危,提起长裙跟在何融身后小跑。

曲氏、贺氏紧紧跟着李晶晶。秦婉静自是担心大姨邓王妃,跟小婶婶狄玉蓉微点头打个招呼就追上去了。

何敬焱早就很有眼色的先一步去殿外叫了马车。孔叶仍在为刚才大声喊叫愧疚,何庆过来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跟去。

何冬高声道:“扬郎,你陪着你母后、你姐姐去先生府里,我稍后就到。”

何义芸扶着慕容英往外走。何义扬冲上前来与姐姐一起扶着母亲。

国宴并未因邓王妃突发奇病而草草结束,而是继续进行,九场精彩的表演让众人心情放松下来,渐渐感到愉悦。

最后一场表演是匈奴、波斯、吐番、东罗马帝国的美女所跳的异国风情的舞蹈,让许多人大开眼界为之倾倒。

“去年本朝横扫北地,将匈奴皇朝打的降为匈奴王朝,大扬国威,震慑各国。各国给本朝送来珠宝、美女。”

“开朝以来,本国与匈奴打仗一直处于下风,丢掉城府失去千万百姓。自陛下登基后,本国这才力压匈奴,夺回城府,解救北地百姓。”

“陛下英明,我朝威武!”

众人齐端酒杯连敬何冬三杯,国宴的气氛掀至高潮,每个人都以身为定朝人而感到自豪骄傲。

“自古美女爱英雄。朕的后宫已满,不忍心各国送来的美女在宫里蹉跎岁月红颜变老。”何冬给十几位口水已经落到桌上的文官、武官各赐了一名美女,而后宣布国宴结束与李炳前往李府。

李府药院的院门两侧贴着一付对联:博望春心施仁术,众推圣手起妙方。横批药到病除。

邓王妃的亲人被李晶晶赶出了医室,就连何融也不让留下。

“都把朝服脱了,只穿着中衣。”李晶晶将脱掉的朝裙放在了座椅上面就去净手。

慕容英是头一回看到药院的手术台,光是叫不上名来的手术工具就有好几样,还有那从未见过的灵蛛丝线、灵蚕丝手套等,比皇宫太医院用来医治患者外伤的医室强十倍。

她目光精亮,点头赞道:“难怪晶娘有底气敢把玉娘带到府里来动手术。”

邓王妃已吃了麻醉粉药水全身麻醉,感觉不到疼痛睡着了。

慕容英的两个医师大宫女麻利的将邓王妃衣裙全部脱下,把她抬到了铺着白布的手术台。

李晶晶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跟慕容英及何义芸道:“今个用的升级版的麻醉粉,药效时长是以前的四倍。我们有近一个时辰给患者打开腹部从胆管里夹出寄生虫。”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直管吩咐。”慕容英自是知道医室里面没有品级大小之分。她是助手,必须听从李晶晶命令。

李晶晶已戴好雪白的灵蚕丝手套,手持尖锐特殊形状的手术刀,肃容道:“我下刀给患者腹部切开一个口,你负责用镊子将这个口撑开直致我将胆管的寄生虫全部夹出。”

慕容英点头,已经净过手了,接过明珠递来的两只镊子。

李晶晶跟何义芸道:“你全力保障给我递手术工具。”又跟银珠道:“你负责端盘子装寄生虫。”

李欢、李喜站在不远处随时等候李晶晶的命令。

李晶晶吩咐完毕,就开始下刀给邓王妃做手术,一刀下去又准又快,邓王妃白皙的肌肤立刻湛出鲜血。

慕容英见李晶晶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往下拉开一个长三寸的口子,心里佩服的很。

当初慕容英给孕妇剖腹时手都是抖的,而李晶晶只有十二岁,还不是大医师,就能做到如此。

李晶晶不带任何感情的道:“上镊子。”

慕容英连忙上前用两只镊子撑开邓王妃腹部往外不停流出鲜血的大口子,目光盯着露出来的肝、胆相连的部位,紧张的心跳如鼓。

李晶晶星目圆睁,一眨不眨,找到胆管,里面果然有寄生虫在蠕动。

她下刀刚把胆管划破,寄生虫恶心的身子就从里面露了出来,“镊子。”

何义芸赶紧递上来一把用酒精消过毒的镊子。

李晶晶接过镊子将一条肉色长达六寸细长的寄生虫夹出来,放在银珠手里端着的盘子,又去夹第二条寄生虫。

何义芸别过头去不瞧盘子里极为恶心的寄生虫。

何融站在外面竖起耳朵听着,刚开始李晶晶、慕容英说着话,现在已经好半天没有人说话,慌的六神无主,面色苍白,又等了一会儿仍是死一般的沉寂,恍惚中觉得邓王妃就在眼前向他诡异笑着招手转身离开,情急之中双手推门、双脚踢门,大声叫道:“玉娘。我要见你最后一面。”

何敬焱上前把发了疯似的何融抱住,大声喝道:“三叔,里面在动手术,不能进去!”

何融的动静太大,把坐在隔壁等消息的人都惊动跑了出来。

何融双手指着医室紧闭的门,痛声哭道:“玉娘要不行了,我要见她。”

何敬焱从未见过何融失魂落魄的模样,目光怜悯,劝道:“三叔,你魔障了。我三婶正在做手术。”

邓氏喃喃道:“上次晶娘、芸公主给梁旭玉做手术,一会儿功夫就结束了,今个时间怎么如此久。”

“我姐姐正在里面给患者动手术,你们不许进去!”李云飞、贺继业不约而同的大声说出这两句话,从人群里钻到医室门前,把准备闯门而入的何海、何洋用力往外推。

何敬芙啪啪啪拍着木窗,哭道:“娘,你怎么样了?”

何义扬见何融家的人急得哭成一片再没有动静就要从窗户里跳进去,叫道:“母后、姐姐、小晶娘,我三婶怎么样了?”

曲氏急是急,可也是知道李晶晶这时最需要的患者家眷安静,不停的道:“我家晶妹子做手术不能被打扰。”

贺氏跟何融家的人解释道:“邓王妃的病那么重,做手术的时间自是要长一些。你们再耐心等等。”

孔叶蹙眉头道:“你们怎么不听俺闺女的话老实等着?”

何庆白胖的脸板着,肃容跟何融道:“三哥,俺亲眼见过俺闺女救活了好几个人。你得信她才行!”

何融哭道:“我感应到你三嫂要去了。我要送她最后一程。”

何庆坚定不移的道:“俺闺女说三嫂有救就肯定有救。”

半晌,李欢隔着木窗在医室里高声道:“小姐已将王妃的胆管里的寄生虫已全部取出。小姐正在给王妃缝合胆管。你们莫在外面吵闹影响小姐做手术!”

李晶晶正聚精会神做着手术,慕容英双手一直拿着镊子站着保持一个形势。两人都根本分不开神答话。

何义芸被盘子里的七条蠕动的寄生虫子恶心的一张口就要把在国宴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更是不能开口说话。

三个人就这么凭着一股子劲一直坚持着,不理会外面的动静。

李晶晶给邓王妃缝合了胆管,道:“皇后收起镊子,到一旁歇息。”

慕容英抬起酸痛已不像是自己的双臂,被两名大宫女扶到一旁,道:“我要瞧着小晶娘做完手术。”

李晶晶换了灵蚕丝线给邓王妃缝合腹部的伤口。

这时邓王妃的麻醉粉药效就快过去了,被腹部的疼生生痛醒了,呻吟出声。

“给患者伤口撒止血粉。”李晶晶突然下了取药而不是取工具的口令,何义芸没反应过来。

李晶晶冷声道:“止血粉!”

何义芸一脸惭愧,忙转身去找止血粉,李喜递了上来,何义芸感激的接过倒在邓王妃的伤口。

何义芸只是晚了一点点,邓王妃就痛的惨叫了一声。

外面的何融家的人听到了邓王妃的叫声,以为她逝世了,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

何义芸愧得默默流泪。心说:每次我当小晶娘的助手,都要出些小状况,我真是笨死了。

邓王妃的伤口涂抹了放置逢春灵水升级版的止血粉,清凉取代了疼痛,仿佛重生一般,失声道:“我活了,没有死吗?”

“三弟妹,你没有死,一直是活着的。”慕容英紧紧握住了邓王妃的手。

“大嫂。”邓王妃感激的落泪。

她与慕容英默契联手了二十几年,关系比普通的妯娌要亲密的多。

慕容英微笑道:“你可听到三弟的哭声,他对你的情深似海。我这就跟他说你手术非常成功,让他放心。”

邓王妃点头道:“谢谢。”

慕容英腆着肚子走到窗前,高声道:“三弟,三弟妹手术圆满成功,她都跟我说了几句话了。她让你放心别再哭了。”又觉得今个是正月初一,笑道:“你们家已把今年一年的泪水都哭过了,从现在起就事事顺心和和美美再也不用哭了!”

外面的人听到这样的话,都安静了下来。

慕容英再次高声道:“三弟,小晶娘说了,三弟妹今个就能回府跟你一起喝饺子汤,明日就能下地行走。”

随着何融极为欢喜的大笑声,众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小姐问刚才谁踢手术室的门、拍窗户来着?真是好有力气!”李欢质问的声音传了出来。

顿时,身为南地边防几万将士统帅的融王满脸尴尬,何敬芙贝齿咬着嘴唇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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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晶晶献朝廷打虫丸 云霄替友求绝子药

何海急中生智,高声道:“晶婶婶,刚才是我焱叔叔踢的门、拍得窗户。”

何洋跟着坏笑道:“晶婶婶,我焱叔叔担心您给我娘做手术累了,想进去给您杯茶水喝。”

何融厚着脸皮道:“不错,刚才是敬焱。”

众人均是大笑着打量为何融、何敬芙顶了黑锅却一脸自豪的何敬焱。

孪生子叉着腰瞪着比个子比他们高许多何融祖孙三人,不约而同的叫道:“你们撒谎!”

何海、何洋忙抱起两个小家伙,提出各种条件哄着他们不要告状。

少时,慕容英、何义芸走了出来,跟何融一家人细说了邓王妃的情况。

慕容英将李晶晶的话与邓王妃的饮食习惯结合起来,细说道:“人吃五谷杂粮,自是得各种各样的病。三弟妹贪凉夏季喜吃凉拌菜,平素吃梨苹果桃也不去了皮,这些吃食上面的皮都带着一些寄生虫子的卵,久而久之就在她肚子里长成了大虫子,积少成多,有了一堆的大虫子。”

李云飞捂着小肚子,叫道:“我再也不吃拌菜、果子了。”

“瞧把飞郎把吓得。”何义芸蹲下来摸摸李云飞的包子头,道:“你不要误会。我母后的意思是以后吃拌菜要洗净了,果子最好削了皮。”

李喜把盛着七条恶心虫子的盘子端了出来。

何海、何洋走过去瞧看,不约而同的瞪眼往后退了一步,惊道:“我娘的肚子里有这么多虫子?”

李喜点头,道:“小姐说这些只是已经钻进王妃胆管里的虫子,王妃肚子里还有,需要吃打虫丸才能把它们彻底打掉。”

慕容英道:“小晶娘说每个人的肚子里都有寄生虫,只是多少大小不同。”

何义芸余光瞟到盘子蠕动的虫子,想到在自己的肚子里也有这样的虫子,实在是是忍不住了,提着裙子跑到墙角呕吐,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公主,此处是风口,你莫站在这里。”秦敏业温柔的扶着何义芸。

何义芸吐得头都有些晕,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这些寄生虫实是恶心可怕。我再也不想看到它们。”

“李喜已把它们拿去焚烧。”秦敏业拿出帕子给何义芸擦嘴,道:“公主快进屋去喝点热茶。”

两个奴仆拿着扫帚炭灰过来把何义芸吐的浊物清理干净。

何义芸低头道:“我忍不住吐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若是我闻了浓郁的血腥,又瞧了那恶心的虫子,也会如此。”秦敏业牵起何义芸,微笑道:“今个你在国宴上主动站出来当晶娘的助手医师,真是勇敢,让许多人刮目相看,我爷爷、李爷爷都赞你是个极好的。”

慕容英定定望着何融道:“三弟,古往今来,没有任何医师公开称给患者开膛剖肚动手术。先生家的小晶娘为了三弟妹做了第一人。”

何融非常动容的点头,道:“日后谁要诋毁小晶娘的名声,我们全家跟他拼命。”

慕容英赞许的点头,微笑道:“小晶娘会跟着三弟妹去你府里,要在你府里住一晚观察三弟妹的情况。”

长安的风俗,正月家里的长辈要在家里住着,今年全家老小才能平安幸福。

李晶晶若是不去融王府,何融就得在李家住着陪着邓王妃。

何融朝自是更加感激李晶晶,朝着走过来的李炳跪下磕头道:“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此生难忘。”

李炳双手扶起,嗔怪道:“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以后千万莫这样。”

何融一家人都过来给李炳磕头谢恩。

正月初一邓王妃病发地点在皇宫,要是过世,会被坏人以此做文章,将她传成是扫帚星转世,给整个定朝带来恶运。

亏得李晶晶在那样的场合把邓王妃带出皇宫,把她的命救了回来。

秦婉静问道:“娘,我陪着妹妹去我姨府里住一宿?”

贺氏正有此意,点头道:“好。”

何冬得知邓王妃情况,放下心来,屁颠屁颠的接了慕容英回皇宫。

一个时辰之后,李晶晶、秦婉静跟着何融一大家人离开李府去了融王府。

各方势力派出盯着李府、融王府的奴仆得知了手术结果,都不敢相信,等着再三确定之后,才回去禀报。

宫里的胡贤妃与女儿五公主何敬莲逗着鹦鹉说笑,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没吐血。

她今个可是拦着不让何冬靠近邓王妃,做法跟慕容英截然相反,这下完了,何融一家人恨她不说,何冬也会厌恶她。

几十里之外长安近郊的胡族,胡贤妃的老爹胡族族长正吃着香喷喷的炒花生,想着晚上跟何冬赐的异国美人圆房。

胡凯进来失望的摇头道:“爹,上次是梁国公的孙女,这次是邓王妃。两女都是必死之人,偏生在李炳府里就能活下来,真是邪门。”

他还少说了一个患者,就是丁家没有屁股眼的小婴孩,也是必死之人,进了李炳府里就被李晶晶开刀动手术救活了。

胡族长气得拍着桌子叫道:“李炳那个天煞星,煞气大的连阎王小鬼都怕他,不敢到他府里去勾人的魂。”

文官派想着利用这个机会用舆论打击融王府、李府,这样可好,李炳这个天煞星发威,阎王都退避三舍不敢夺走邓王妃的命。

同一时刻,刘族族长与少族长刘枫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是有不同的看法。

“人的元气全在肚子里头。邓氏开了肚子,元气全部泄掉,至多活三天。”

“不错。山林里的野兽肚子开了活不了几天,人也如此。”

刘族族长阴笑几声,道:“儿啊,你立刻派咱们的人把话传到各城府,就说李炳违背天意,不拿邓王妃的命当回事,让李晶晶给邓王妃开肚泄了元气,邓王妃将死,何融要杀李炳为妻报仇泄愤。”

朝堂上越乱,刘族才能越有机会复出。

刘枫出去布置完毕返回,冷笑道:“爹,邓王妃死后,咱们家族的小娘要一定夺下何融正王妃的位置。”

刘族族长想到这几次大事上面在朝堂上的失利,沉声道:“咱们已经失去太子侧妃的位置,不能再失去融王妃的位置。”

被刘族迫切希望死去的邓王妃,术后一个时辰就能吃清淡的流食,正如李晶晶所说可以喝饺子汤。

何融亲自给邓王妃喂了饺子汤、素面片,让儿孙都叫退了,单独陪着她说话。

邓王妃盈盈哭道:“融哥,我今个丢人丢到整个定朝去了。”

何融穿了中衣躺在床上,在爱妻耳边道:“谁说你丢人了?我揍他去!”

以往何融这么说,邓王妃准笑了,今个知道丢人丢得实在是太大了仍是哭着。

“你这是病。谁能控制的了病?”何融不善言辞,绞尽脑汁想着话,“亏得你今个在皇宫里发病,要是在府里的话,我不知道全天下只有先生家的小晶娘能治你的病,会到处寻医师,那可就耽误时辰了。”

邓王妃觉得在理,长叹一声,道:“我给你给孩子们丢脸了。”

“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何融亲了邓王妃脸颊一下,很是后怕的道:“今个你真是把我吓坏了。我想着不能再把你留在长安,这次你跟我去南地。”

邓王妃是北地人怕热,在长安过夏天都觉得热死了,何况是南地的夏天。

何融在南地的边防都是住在军营,在城府里也有王府,何敬凡一家四口住着,只是条件远比不上长安。

以前何融不想让邓王妃去南地,是怕她水土不服吃苦。

邓王妃实是怕再来一场突发大病,跟何融阴阳相隔,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南地。”

何敬焱把何庆夫妻送回庆王府,就去了融王府,陪着李晶晶。

何海、何洋特意跑到准夫妻聊天的偏厅窗户外头高声说话。

“小婶婶,侄儿下个月就要回南地,想走这前喝到您与小叔叔的喜酒。”

“小婶婶,我小叔叔今年二十二了,您省省好快跟他大婚吧。”

何敬焱笑得嘴都合不拢。

李晶晶朝何敬焱轻声呸了一口,望着窗户高声道:“你们两个是着急大婚了吧,我这就给明月姐姐说去,让她赶紧给你们定了亲事。”

何海今年十四岁,比李晶晶还大两岁,长年在军营呆着,对男女之事没开窍,大声道:“侄儿年龄比小叔叔小八岁,可不着急定亲大婚。”

“小婶婶,我与我大哥准备跟小叔叔这样熬到二十一、二岁,而后一下子找一个跟您一样天仙下凡的好女子。”何洋呵呵笑了几声,怕李晶晶出来打人,拉着何海风似的跑了。

秦婉静与何敬芙在隔壁空荡荡的大厅里坐着,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

去年这时两人还都未亲事,今年一个大婚成了一字并肩王世子妃,一个跟本朝第一届状元出身几百年白族的俊杰人物定了亲事。

何敬芙微笑道:“我瞧五叔、五婶的模样,恨不得小晶娘立刻就跟我焱哥哥大婚。你公公婆婆是怎么个打算?”

秦婉静道:“爹娘、爷爷、奶奶、小叔叔、三个弟弟都舍不得我妹妹嫁。”

何敬芙反驳道:“我姨、表哥不也是舍不得你嫁,你不还是嫁给了世子。”

秦婉静想起邓氏及两个哥哥,心里温暖,笑道:“我跟青郎去年定亲大婚,我已十八岁。我妹妹今年才十二岁呢。”

何敬芙道:“女子不管十几岁,已过了十岁,就能大婚了。”

秦婉静道:“胡说呢。我妹妹连葵水都没来,怎能大婚?”

何敬芙急道:“她先跟我焱哥哥大婚,等成年了再圆房。”

秦婉静问道:“可是焱王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何敬芙摇头道:“没有。我五叔、五婶人太好了,我替他们急。”

次日,李晶晶给邓王妃做了复查,又查看了伤口,给她赠了两盒去疤膏就由李云霄接着回了李府。

“晶娘,你回来了。邓王妃的病情如何?”王烟雨跟着爹娘来给李炳拜年,本该早就离开,只因听到了谣言,特意等着李晶晶。

李晶晶笑道:“她的情况恢复的很好。明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王烟雨这就把在王族听到的谣言说了,道:“我问了我爹,说我们家族与你们家交好,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听了外头的人所说。”

李晶晶搂着王烟雨,感激道:“谢谢你告诉我。”又道:“我要去制打虫丸,让朝廷每年免费发给七岁以下的孩童吃一次。今个我就不陪你了。”

前世小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吃打虫丸,上了幼儿园、小学由学校来发打虫丸。

这世她有回春药府,又当着护国公主,不想再听到有老人痛哭孙子死于腹中虫害,就决定高调赠药一回。

王烟雨问了问打虫丸的药效,道:“好。你制好了打虫丸,先给我一些,我要让我家人都吃了把肚子里的虫子打下来。”

李炳得知李晶晶去药院制打虫丸要送给朝廷免费发放本朝各地的孩童,仰天大笑几声,而后跟李立冷声道:“此次造谣者的儿女,禁止发放打虫丸。”

药院的一间药室空荡荡,李晶晶已进入了回春药府,正在跟玉玉研制普通版打虫丸。

原来以前她曾经给家人制过打虫丸,是高级版,家人吃下之后寄生虫在腹内就化成了粪便,排泄出来看不出虫型,制药的数量仅够家人吃的。

这次她要给整个定朝的孩童吃的是普通版打虫丸,孩童吃下后会将寄生虫完整的通过粪便排泄出来,制药数量非常宠大。

一人一兔大功告成之后,李晶晶抚摸玉玉软软的长耳朵,道:“玉玉,你跟药兔们就得辛苦了。”

玉玉率领着几百只药兔去药室大干特干。

李晶晶原想着在药府多呆几天,玉玉发出警示,人世间的药室门口有人来了。

人世间现在是正月初二的上午巳时三刻,李晶晶急忙从药府出来稳稳的站在地上。

李云霄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妹妹,你的药制好了吗?”

李家的人都知道李晶晶在制药,这个时候来打扰,肯定是有要事。

李晶晶开口道:“有事直说。”

李云霄高声道:“道教的白云观观主昨天来府里没见到你,今天又来见你。爷爷让我告诉你,你尽量抽空见观主一面。”

“我这就过去。”李晶晶把药室的门打开,看到穿着紫袍比去年整整瘦了一大圈初显英俊精神奕奕的李云霄。

李家去年陷入绝境时,李云霄一下子二十斤,胃口也小了些,就这么瘦成现在这样。

李云霄憨笑道:“妹妹,你制的打虫丸给我一些,我要送给书院的学友。”

“好。”李晶晶痛快的答应了。

李云霄摸摸脑袋,朝药室里面瞅了两眼,低声问道:“妹妹,我有个朋友被长辈硬塞了个妾,他不想让那个妾怀子嗣,让我帮着给他弄让女子几十年不能怀子嗣的药。”

李晶晶定定瞧着李云霄,没好气道:“亏你那个朋友想得出来这种损人的主意。你也缺根弦还应了他来找我要药。”

他那些关系交好的朋友,她全部都认得,最近被长辈逼着纳妾的那个朋友,不用他说也知道是谁。

李云霄目光闪烁,心虚的道:“我原是不想找你,可是他求得紧,他怕去外面的药铺弄的药伤了那个妾身子,还怕被人知道,骂他忤逆长辈。”

李晶晶转身去了药室,从高大木柜最下面一格的瓶瓶罐罐里翻出一个黑色空很小的瓷瓶,往里面装了一粒药丸。

李云霄大喜,紧紧握着瓷瓶,笑道:“谢谢妹妹。”

李晶晶特意道:“你那个朋友以后若是后悔,我还有解药。”

兄妹这就去了正院的大厅。

李晶晶见白云观浩浩荡荡的来了二十几个道士、道姑,每个人都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她,心里暗觉没有好事。

李炳指着坐在下首左侧一个穿着道袍墨发束起玉面极为英俊气质似谪仙的中年道士,笑道:“晶娘,爷爷以前常给你们提起一个大人物白云观观主元云子,这位就是。”

“观主过年好。”李晶晶朝元云子微笑。

她有种惊艳的感觉,难道道教教徒越来越多,除去是国教,这观主元云子带着一股仙气男女老少通杀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李炳以前从未跟李家人说起元云子,大过年的又撒谎了。

元云子起身点头,声音洪亮略带磁性,说话时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道:“贫道在几年前就知道了护国公主,一直期待着与你相见的这一天。”

“我听爷爷说你道风仙骨,千年来难得的人物,也是期盼着见你。”李晶晶心说:这是相见恨晚的意思吗?那我就配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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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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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晶晶帮师兄返长安 李家定三月游洛阳

元云子朗笑几声,炯炯有神的目光望向李炳,谦虚的道:“千年来难得人物是先生,贫道可不敢当。”

李炳指着坐在右侧的一个国字脸精瘦瞧着面相很倔强的老头道士,道:“这位是白云观副观主元复子,道教武功第一高手,清云观的子静观主是他同门的师妹。”

元复子同样起身,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道:“小道儿要谢过公主救了我师妹一命。日后公主有何事直管吩咐。”

李晶晶曾听广明子说过白云观的上层道士没有实诚的,这元复子真是个例外。

李炳哈哈笑了几声,道:“晶娘,他掌管道教所有的武道士、武道姑。你正好缺人,今个就向他要人。”

李晶晶自是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就向元复子要人,笑道:“大师的话我记住了,日后我要有事一定去找你。”

“这就对了。”元复子老眼闪亮,肃容道:“我师妹在信里说你最是直爽,让我跟你说话千万不要转弯抹角。今个我就有事要麻烦你。”

元云子岔话道:“师弟,你的事等会再说。”

元复子摇头道:“不行,我怕我晚说了,公主被你们惹恼了不帮我了。我可得先说才行。”

“无妨。你说吧。”李晶晶看在子静观主的份上,也得给元复子面子。

“公主,我早就想来找你,我师哥一直不让我来。”元复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李晶晶,道:“我这有两页纸,上面列着药名及数量,麻烦你给我们道教的武道士、武道姑制一下药。我替他们多谢您。”

元云子走上前站在李晶晶身侧瞧到两页纸列了二十三种药,光止血粉就是六十斤,气得玉面一下子红了,也不管这不是在观里,冷声道:“我就知你死皮赖脸的要跟来绝对没有好事!”

元复子嘀咕道:“那你不是也带着我来了吗。”

李晶晶秀眉一挑,道:“这上头有几种药是军用药,需经我爷爷同意才能给你。”

元复子早就打好腹稿了,缓缓道:“公主,我刚才已跟先生打听清楚了,止血粉、止痛活血膏、外用去毒粉、内用去毒丸是军用药。前面两种药是我们习武之人必备的药,关键时候能救命,绝对不能少了,后面两种药可以减少一半的数量。”

李炳干咳两声,道:“道教的武道士五成去了军队。”

李晶晶摇头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从我手里出去的药不能违犯了朝廷的朝规。”

元复子陪着笑脸,道:“那就更加好办了。公主把药给先生,再由先生通过兵部给我们道教。”

李炳点头道:“晶娘,这个可行。”

元复子见李晶晶把纸收了起来大喜,道:“公主,这是今年一年的药,明年我还得麻烦你。”

李晶晶似笑非笑的道:“明年得看我有没有空。”

元复子连忙道:“公主有什么事忙不过来,直管吩咐就是,我一定把事都办好了,让公主有空闲。”

李晶晶这才笑道:“等过几天我让我的随从去找你。”

“直管来找我就是。”元复子办好了期待半年的大事,心情极爽,看着李晶晶觉得比白云观供奉的女仙还美,女仙只是个啥也不能干的镶金雕像,这可是能让人起死回生活生生的女仙。

元云子拂袖道:“师弟,你的事弄好了,就到一边去。”

元复子在元云子面前自是好脾气的,顺从的坐回了原位。

元云子反客为主替代了李炳继续给李晶晶挨个介绍白云观的道士、道姑,“公主,他们都是本观的大医师、大药师,慕名而来是要向您当面求解医药难题。”

李晶晶扫过二十几个道教的大医师、大药师,菀尔道:“我只是我师父的记名弟子而已,药术懂得远不如我的几位师哥。至于医术,我至今连医师都不是。”

元云子挥手阻止了众人开口,笑道:“公主实是太谦虚了。公主的药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这不是我说的,而是令师赤灵子,也就是我的师叔亲口所说。”

李晶晶道:“我师父自是夸我好。不然你该笑话他错收了记名弟子。”

李炳请元云子坐着说话,道:“我孙女正制着一味新药,时间紧迫,听到你昨天来过,今天又来了,特意从药室里赶过来见你。”

元云子听出言下之意,不再说客套话,直言道:“公主,我来贵府两次要见你,实是有一件大事要请你帮忙。”

李云霄没好气道:“我妹妹已经答应给你们道教制了那么药,不能再制了!”

“我哪会让公主制那么多的药。”元云子停顿了一下,肃容道:“我是想请公主百忙之中抽出三日参加佛道教医药术大比。”

李云霄问道:“佛道教医药术大比是怎么回事?”

元云子道:“大比起源于几百年前,意在佛、道两教交流医药术,共同为患者造福,每隔二十年一届,佛、道两教轮流举办。上届的地点是长安本观,今年这一届轮到佛教,地点在洛阳白马寺,时间是阳春三月。”

洛阳白马寺是千年古刹,曾是佛教的教部。

开朝之前的朝代国都都是在洛阳。

只因洛阳城年年有水患,开朝皇帝就将国都从洛阳迁到了长安。

当时佛教是国教,跟着把教部放在了长安的观音寺,后来请了十几座金身佛像,改名为长安寺。

白马寺历史悠久,面积庞大,内藏历代高僧舍利子多达十五粒,至今香火远胜过长安寺。

佛教的特大型佛事盛典仍是在白马寺举行。

佛道教医药术大比一直是在那里举办,今年也不例外。

李晶晶低头考虑。

元云子缓缓道:“三月正是牡丹花开的季节。洛阳盛产牡丹,白马寺的几个牡丹园值有百种牡丹,到时会全部绽放,场面壮观,景色非常怡人。我这一生曾去看过五次,每次都看到新的品种。”

李炳笑道:“洛阳若是没有水患,可真是个好地方。”

元云子见李晶晶有些意动,高声道:“公主,洛阳白族的老族长刚刚宣布,如今迎来了本国的盛世,国泰民安,今年洛阳将恢复每年一界的牡丹花会大比。”

李炳点头道:“前些天白族长跟我说了此事,让我在陛下唠叨几句备个底。我已跟陛下说了,陛下准了并责成洛阳官府及守军协助白族。”

元云子微笑道:“界时河南道、山东道各地的富贵人家及养花世家会带着品种最美的牡丹到花会上一展风采。今年是本朝的第一届花会,定是非常的隆重,不去真是一大憾事。”

众位大医师、大药师纷纷很是激动的道:“咱们佛道教大比沾了光,前来观看医药术大比的百姓肯定会比上界多。”

“上届我们输的太憋屈,这届我们一定要赢。”

“我们必须要赢了雪耻。”

“明明我们的医术、药术是最高明的,上界偏偏输了。”

元云子淡然道:“出家人不该重名利,只是事关道教威望,我们不得不如此。让先生与公主见笑了。”

李炳笑道:“我们都是人不是神仙,心里有着些许名利就对了。”

众人听到此话,都觉得李炳不像外界传言那么凶残,反而觉得他善解人意。

元云子见时机已到,再次问道:“公主是否愿意助我们道教一臂之力参加医药术大比?”

“我师哥广明子若参加,我就当他的助手。”李晶晶将早就想好的事情说出来。

她在潭州时就曾下定决心要为广明子在佛道教药术大比中雪耻。

没有什么比广明子亲自参加大比雪耻更好的。

她的师父赤灵子为了不让她陷入佛道两教相争的漩涡,特意只收她做了记名弟子。

她压根就没想过跟白云观搅合在一起。

如果道教不同意广明子参加,那她也不参加。

在场的白云观大医师、大药师都非常诧异,目光望向了眉头微蹙正在考虑的元云子。

突然间元复子开口打破了大厅的沉寂,道:“师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两次来请公主,公主也同意去了,多一个广明子有何不行?”又嘀咕道:“我可是一直觉得广明子药术高,制的药很好。”

李炳和颜悦色的道:“不如观主回去跟青灵子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青灵子是白云观管理医师、药师的副观主,今年一百一十三岁高龄,是个老道姑大医师。

她的医术自是没有医神丁素然高明,也不上慕容英,靠着已逝的道侣也就是上任白云观观主当上了副观主。

李晶晶听到青灵子的名字立刻蹙起眉头。

当年广明子就是被青灵子下令禁止回到长安。

昨日、今日身为管理医师、药师的青灵子没有来,只派了这些非嫡系的大医师、大药师过来,也说明一些问题。

元云子心里有了决断,神色恢复了云淡风轻,笑道:“先生,此事我与师弟就能定下。师弟跟我的想法一致。我这就回去给广明子下道书,让他速回长安,三月与公主一起赴洛阳参加佛道教大比。”

李炳朗笑几声,道:“观主此决定甚好。”

李晶晶特意道:“观主,我只是我师哥广明子的助手。”

元云子点头承诺道:“公主放心。我们自是依着公主所说安排大比。”

众位大医师、大药师见此事已办妥,就开始提出问题请教李晶晶。

“今个府里药院执勤的是李大医师,各位有医术方面的问题可以去问他。”李晶晶坚持只回答药术上的问题。

一会儿何敬焱骑马到了李府,本想陪着李炳跟元云子说话,被手痒的元复子拉出去比武。

曲氏、贺氏得知李晶晶应了道教三月去洛阳参加佛道教医药术大比,都很高兴。

曲氏自豪的道:“我的晶妹子小小年纪,药术就已达到让白云观观主亲自相邀参加大比的水平。”

贺氏满面笑容,道:“她去参加大比,能够增长许多见识,就算输了也无妨。她不过十二岁,药术不如佛教一百多岁的大药师也是人之常情。”

站在曲氏身后的望英笑道:“我刚才在后面站着听得非常清楚,观主说洛阳的白族今年三月举办本朝的第一届牡丹大会,到时场面非常盛大,会有一百多个品种的牡丹花供人欣赏,不去就是人生的一件大憾事。”

贺氏见曲氏满眼期待,便问道:“娘,三月我们跟晶妹子一起去洛阳?”

曲氏喜的频频点头,道:“好。我在潭州时就曾几位官夫人说起开朝洛阳花会的盛况,这次我要是跟晶妹子去了洛阳,可要大饱眼福了。”

贺氏笃定道:“爹肯定赞成我们去洛阳看花会,不然不会促成晶妹子去帮着道教参加医药术大比。”

曲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这就派了望英去悄悄的问李炳,得了同意的回信,特别的高兴。

很快,秦婉静、狄玉蓉就知道了三月因着李晶晶要去参加医药术比,全家都跟着一起去洛阳,顺便看看花会,自是欢喜兴奋激动。

长安至洛阳近八百多里,全家出游洛阳,这算得上是李家今年的一件大事。

下午李炳、曲氏带着孪生子去给曲快手夫妻拜年。

曲氏见嫂子邓氏为小邓氏被休的事心情不佳,就邀请她三月一起去洛阳赏牡丹。

邓氏本不想去,丁氏在一旁劝着,这才答应了。

李炳夫妻走后,邓氏很是感慨的跟曲快手道:“以前在潭州时,妹妹全家都来给我们家拜年。”

曲快手充耳不闻。

邓氏又道:“我以为妹妹全家都来,特意让厨房备了好些酒菜。”

曲快手道:“去病、云青都是成亲的人,要去给老丈人拜年。霄伢子去了宫里给陛下、皇后拜年。晶妹子这两天在制药。”

邓氏问道:“长生两口子呢?”

“来妹妹府里拜年的人络绎不绝,长生两口子自是留在府里待客。”曲快手砰的啪了一下桌子,道:“妹妹刚请你去洛阳看牡丹,你就挑她家的理?”

邓氏连忙摇头道:“我没有。我是怕跟妹妹家生疏了。”

“我看你是一天到晚没事可做闲的。”曲快手气得指着邓氏的鼻子,怒道:“自明个起至三月,你在家里呆着不许出府,也不许见我妹妹家的人!”

邓氏哭哭啼啼被禁了足。

曲快手给曲氏带了口信,说了为何教训邓氏,曲氏听了贺氏的劝,没有来看望邓氏,让邓氏好好冷静想通透了。

丁氏名正言顺的代表曲家给各府夫人拜年,有时会叫着曲长久一起去,借着送年礼、给压岁钱,将曲快手、曲长久、曲多的上司都打点好了。

曲家有着李家的帮助,又有八面玲珑、出手大方的丁氏跟各府夫人交往,就这样很快在长安站稳了脚跟。

且说融王府按照李晶晶的好生看护邓王妃,到了正月初三这天,邓王妃果然能下地由人扶着缓慢行走。

融王一家人喜得不得了。

李海去李府给李晶晶报信。秦婉静得知后,跟着李海去了融王府看望邓王妃,还亲自扶着她在卧室里走了十几圈。

邓王妃躺回床上,目光诡异的道:“静娘,我给你瞧瞧手术的伤口。”话毕就掀起了小衣。

秦婉静曾在正月初一瞧过邓王妃手术缝合的地方,那时有一道三寸长涂着药粉的细长窄小的鱼骨线,如今竟然已经缩小成两寸,完全看不到鱼骨线,只有一道细细的缝,惊喜道:“快全部好了!”

邓王妃笑道:“可不是吗。这还是你姨夫发现告诉我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好的这么快!”

秦婉静笑眯眯道:“姨,姨夫对您可真是好。”

正月初四,虽然邓王妃没有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融王府正院的大厅,可是前来拜年的亲朋好友看到了何融扶着她在长廊里走动的身影。

邓王妃得的是那样可怕的重病,如今活了下来,只过了三天就能够行动自如的走动,亲朋好友无不为融王府感到高兴。

刘族放出去的谣言已经传遍了陕西道、山东道、山西道、河南道,马上就要过了黄河传到南方去了。

刘族的几个姻亲家族已有官员给何冬上了奏折,含沙射影的骂李炳为了给李晶晶扬美名不顾邓王妃死活,还骂李炳以势压人竟是欺负何融。

哪知邓王妃没有因为肚子开刀泄露元气而死亡。

刘族及这些官员都傻眼了。

年初四的黄昏,何融的二孙子何洋带着融王府的二百名亲兵,“光顾”了刘族开的商铺、酒楼,又去“光顾”了刘族的几个姻亲家族开的首饰铺子。

半夜,何洋去了两座长安远郊的宅子,将刘族的两个有着官职的嫡系少爷与他们违背朝规偷养的外室从床上拉下地绑了交给了长安官府。

刘族对于嫡系子孙养外室的事只能咽下苦水,可是何洋砸了商铺酒楼损失了几万两银钱的事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刘族族长亲自去了皇宫向何冬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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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打虫丸成外交贵礼 胡侧妃高调入东宫

何冬大骂何融家教不严,只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道:“洋郎今年十二岁,还未成年,年少不懂事。朕罚他闭府思过。”

刘族及姻亲损失了至少五万两银钱,何冬只罚了何洋闭府思过三日。

这样的结果与刘族长的预期相差十万八千里,刘族长在何冬冷淡疏离的目光之下失魂落魄的走了,还没有走出皇宫就气的吐了血。

刘族长回到了刘族,妻妾在他跟前哭泣,惹得他更加心烦火大,点名让异国小美人服侍。

这时何融上了折子请何冬严惩造谣他与李炳不和的官员。

何冬没有动刘族,却是贬了刘族姻亲家族十几人的官职。

刘族的几个姻亲家族失了势,人前人后埋怨刘族长利用他们攻击李炳、何融。

有一个姻亲家族族长甚至为了复起,竟是让儿子跟将刘族的儿媳妇和离,彻底跟刘族断了交往。

这个被赶回刘族的刘氏女正好是刘族长的小女儿,虽然是庶女,生母却是他曾经最宠爱的贵妾。

小女儿跪在刘族长跟前哭,话里话外的意思埋怨刘族长的正妻夫人没有为她撑腰,不然不会和离。

刘族长一口气没上来翻了白眼,一直在他跟前侍候的异国小美人惊慌失措的大叫,把在隔壁十二个时辰候诊的两位大医师叫来了。

两位大医师诊断刘族长急发性中风,银针、药剂双管齐下,救回他的命,他落了个下半身瘫痪,大小便失禁。

小女儿怕刘族长夫人追究责任,不敢再来跟刘族长哭诉。

刘族长夫人当着刘族长的面,对异国小美女道:“我夫君已不需要你侍候。你是宫里赐的,我不为难你,把你转送给我夫君的弟弟。”

刘族长一听他还没死,他的夫人就处置了他的爱妾,再想起当年宠爱贵妾死时的疑点,一下子大恼,拿起置在床边几桌的药碗砸去。

夫人未料想到刘族长如此混帐,根本没有防备,脑门被药碗砸出一个乌青的包,又气又疼,这就派人去请了年迈的老公公来主持公道。

“我瞧你早就病糊涂了,把族里的事务搞得一塌糊涂。你莫当族长,由我大孙子来当。”刘老族长两句话夺了儿子的族长之位,传给了孙子刘枫。

夫人出身名门,是刘族堂堂主母,长子刘枫又当了新族长,再也不用忍耐刘族长,跟他彻底没了夫妻情份,再也不来瞧他。

异国小美人见刘族长没了权力,还不放她离开,抱怨之下不用心扶侍。

不到两天,刘族长就被气得再次发病,这回导致全身瘫痪。

夫人没有往皇宫给女儿刘美人送信。

只是这样大的事,自有宫人听到告诉刘美人。

刘美人向慕容英请命要去刘族探望生父刘族长。

许多年前,慕容英怀着何义扬时,刘美人还尊为贵妃,借着给刘族长探病出了宫,其时是亲自秘密去了长安寺。

慕容英一直怀疑刘美人当年去长安寺是向佛教的大药师求了剧毒的毒药,而后下毒害了她。

这次慕容英又怀了身孕,绝不会让悲剧重演,以宫规为由拒绝放刘美人出宫。

刘美人只有想尽办法见到了何冬,谁知被何冬以“朕不管后宫事务”为由驳了。

刘美人出不了宫,只有派人去给女儿二公主何敬蓉传话,让她入宫一趟。

何敬蓉正月初三跟与通房打得火热的二驸马刘坤打了一架,右手的五指将刘坤的脸挖出血,指甲全劈了,正在气头上面。

刘坤比何敬蓉小七岁,今年才十五岁,在家里因不是嫡长子,爹娘管得不严,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气,这下脸被划出五道血印子,大过年的见不了人,气得发誓再也不去公主府。

“你给我母妃说,我若是现在去瞧姥爷,刘坤还以为我服软了去求他回府。”何敬蓉对这门亲事一直不满,这下连皇宫都不愿去,派了大宫女带着药材去刘族瞧看刘族长。

何敬蓉与刘坤打架的事,自是瞒不住宫里闲得无事就好八卦的妃嫔。

五公主何敬莲以前与何敬蓉的关系不错,去瞧看她,出主意让她跟刘坤和离,再嫁一个驸马。

何敬蓉气归气,脑子还是非常理智的,刘坤是她母族的嫡子,摇头道:“你唯恐天下不乱是吗?换成是你,能跟你表弟和离了去?”

何敬莲道:“当然和离。他都立誓再不来公主府,我一个人怎么生子嗣?他在外头逍遥庶儿庶女成群,我没有子嗣,到老了还得扶一个庶子养在名下,继承我的嫁妆?我才没那么傻。”

何敬蓉待何敬莲扭着水蛇腰走了,心里暗骂:你母妃是青楼女子所生的庶女,自是不能跟我母妃相比。我母妃教导我一定不能背叛了身后的母族。

自此何敬蓉就一个人过着,二驸马刘坤一直没有到她府里去。她更是绝对不开口让大宫女召见刘坤。

夫妻便是在外府的酒宴上遇到,也不说一句话,如同陌生人。

长安的十几位名士得知此事,称赞何敬蓉牺牲自己的幸福,保住住了皇室与刘族的名声,给被刘坤骂成妒妇的她写了诗,让她恢复些名声与威望。这些是后话。

且说回春药府里的玉玉带着众药兔勤奋劳作,制出了大量的打虫丸。

李晶晶没有大批量打出来,而是分为几批次,每批的数量不超过一千。

第一批打虫丸她没有献给朝廷,而是接受了元洪子的建议,谨慎的让道教的百名十岁以下的小道士、小道姑试吃。

俗话说,人吃五谷杂粮生百病。

小道士、小道姑油水不多的肚子里面竟是养了不少的寄生虫,每人吃下一粒打虫丸,睡了一晚,次日解大手寄生虫就随着粪便排泄出来。

除去两个小道士只拉出两、三条寄生虫,其余的都是拉出一团团的虫子,十分恶心可怕,触目惊心。

“呜,我的肚子里有好多的虫子。”“我差点就被虫子害死了。”“护国公主救了我的命啊。”

白云观一下子就传遍了。

道教的大医师、大药师之前只是听说邓王妃口吐寄生虫,还没有见过,这下就让医徒、药徒取了粪便里的寄生虫来瞧看。

“吓死人了,太可怕了!”

“我从医近六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病状。”

“人人腹中都有寄生虫。若是不吃打虫丸,虫子可能会从嘴里钻出来。”

道教的人口口相传,若是有香客不信,就去取来裹着寄生虫的粪便让他们瞧。

香客亲眼瞧到自是震惊无比吓得要死。

无比可怕的寄生虫更是衬托了打虫丸药效的厉害。

李晶晶将第二批药送给了亲朋好友及何敬焱的虎奔军,收到了同样的震憾人心的效果。

何敬焱一家人的肚子里都有寄生虫,特别是何庆、孔叶以前在山洞居住了许多,吃过许多没有去皮的野果子,排泄了三回,粪便里还有寄生虫,竟是比邓王妃肚里的寄生虫还要多。

夫妻俩想想都后怕的紧。

李晶晶安慰准公公、准婆婆道:“各人的身体情况不同,有的人肚子里寄生虫子再多也不会发生穿孔状况。”

“寄生虫实是太可怕。”吕道明堂堂浴血奋战的将军,在排泄出一窝寄生虫之后,竟是吓得连做了两天的恶梦,跟来拜年的将士说话都是无精打采。

“长安各大药铺都没有打虫丸可卖,各大家族都没有打虫丸可吃。”

“王爷与护国公主是已订亲的夫妻,公主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给得咱们虎奔军打虫丸。”

“咱们都是沾了王爷的光。”

虎奔军将士的家眷感谢李晶晶赠打虫丸,使得全家人清除了腹中的寄生虫保住了命,让夫君去好好谢谢何敬焱。

第三批打虫丸,刚送进了皇宫,文武百官为了给府里的小孩子要来吃了打寄生虫,全部跑到太医院去要。

“陛下已将打虫丸当成一件国礼赠给各国使者,让他们带回去给他们的皇帝、皇后、太子打下腹内的寄生虫。”太医苦着脸,很想告诉他们,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自家的孩子都没吃上呢。

打虫丸已经比几年前的去斑膏刚入市那会子还要名声响亮。

去斑膏是美颜,打虫丸是保命。人保住命了才能美。

各国来的使者先后面见何冬请求多赠些打虫丸,若是制丸的药材贵,可以用黄金购买或是以特产交换。

何冬把此事交给了何义扬去办,要何义扬为定朝争取最大的利益。

几位曾是开朝旧臣的老官员一起求见何冬,竟都是为了打虫丸。

“陛下,护国公主一人制药,速度自是很慢,若能将打虫丸的药方公布于众,让国教及朝廷的药师都来制作,量就能上去,我国的百姓一年之内就能人人吃到除掉肚里的寄生虫。”

何冬虎目微眯,道:“护国公主早就托先生给朕说了,要献出打虫丸的药方。”

几位老官员大喜望着何冬等待下文。

何冬摇头道:“先生说已瞧过药方,是失传很久的古药方,药神赤灵子都制不出来。你们给朕找找看,还有谁比赤灵子的药术高明?”

几位老官员面面相觑,“打虫丸竟是这么难制?”

何冬像瞧白痴一样瞧着几人,道:“打虫丸能把虫子从人体内打出来,却是不伤害人体半分,这样的药丸能好制才怪!”

几位老官员被何冬唬得愣住了,出了皇宫各回各家,将何冬的原话转述给前来相求药方的十几位大药师。

“陛下说的在理。唉,可恨我们药术不够精细,拿到打虫丸也无法分辨出里面的成分。”

“听说护国公主此次为了帮广明子雪耻,要代表道教去参加三月的佛道教医药术大比,我们不如那时一起向她求求一观药方。”

“打虫丸如此珍贵的古药方,护国公主岂能轻易让我们瞧到?”

“我们可以用祖传的药方跟她交换。如此就不用等到三月去。”

十几位大药师在酒楼里商量好了,就联名写了个帖子送到了李府。

李晶晶只召见品德名声好的六位大药师,得知来意,婉转的答道:“两年之后再议此事。”

她已答应过了李炳,打虫丸的药方需经过他的同意才能给人看。

李炳特意嘱咐,打虫丸的药方便连她的师父师哥都不能给看。

六位大药师见李晶晶召见他们,没有直接拒绝换药方,已是很给他们面子,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交流起制药心得,相谈甚欢。

李晶晶笑道:“我师哥广明子不日就抵达长安,到时诸位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说。”

“广明子大师制的药实在是好,就是那脾气。”

“你这老不死的,你的脾气就好了?”

六位大药师出了李府,抬头瞧着落到西山的夕阳,不知不觉已跟李晶晶谈论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药理,期待着三月白马寺亲眼目睹她制药时的风采。

正月初十二,定朝皇室的大日子——太子何义扬大婚。

何义扬同一天迎娶太子妃邓芸,抬进两位侧妃。

这一日天未亮,东宫的宫人就忙碌起来,邓府的下人同样如此。

邓家给邓芸的嫁妆共是一百三十八抬,珠宝金玉、珊瑚古董,十里红妆,堪比何冬嫁嫡公主何义芸之隆重,两天前就从邓家抬进了东宫,当时看花了长安百姓的眼。

邓家去年秋季刚办了丧事,邓芸的两个嫡亲的伯伯、叔叔过世,按照风俗邓芸要过了一年才能大婚。

只是邓芸要嫁的是皇室,一切按着皇室的要求来,正月大办喜事也没有人敢说她。

何义扬穿着喜衣骑着披红戴彩的千里马,带着何敬海、何敬焱、何敬凡、何敬青、何武、何海、何洋、李云霄等及千名御林军去邓家接亲。

邓芸的二十三个哥哥堂哥、几个侄子守在里头不打开正门,笑叫声把天都要掀了去。

何义扬站在一旁,让何敬焱、何敬凡、何敬青将放着二十两银钱的银票的三十几个红包塞进门缝里。

邓家众小郎叫道:“我们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做着生意,赚了大银钱。这点银钱不够。”

“对啊。这点银钱可不能把门给叫开。”

“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何义扬挥手让三个堂哥再往门里塞一次红包。

他把银钱全部投在建设郊外的大庄园,这些红包都是慕容英准备的。

邓十七郎的声音最高,嚷道:“素闻太子殿下文武双全,今个大婚就不比武了,文是要比的。我们兄弟一人出个对联,太子殿子对上了,我们就把妹妹嫁给你。”

他跟田素素定了亲事,本来也是正月大婚,后来田进跟邓镜军队辖区互换,田进回到了长安,就不着急给田素素办婚事,同意邓十七郎过了今年秋季大婚。

何敬海瞧着何义扬嘴角抽抖,笑道:“打虎兄弟齐上阵。你们出上联就是,我们何家兄弟一起接下了!”

相比之下董家将董敏送进东宫,前两天的六十四抬嫁妆就太不够看了。

按照朝规,只有嫡妻大婚时才能穿正红色,太子侧妃虽贵为从二品,也非嫡妻。

董家给董敏准备的是粉色喜裙。

董敏为了让何义扬喜欢,特意减了十斤肉,可就是这样穿着喜裙,圆滚滚的身子也没有半点美感,只有惹人发笑的喜感。

董家七少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妹妹董敏送上了六人抬的花轿。

太子侧妃与五品媵妾的区别是能从东宫正门进入,能上皇室族谱。

没有人来迎亲,董家送走了董敏,低调的在府里摆了几桌酒宴宴请亲朋好友,这就算是礼仪完毕。

胡族的胡雪岚同样封的是太子侧妃,嫁妆是一百三十六抬,只是象征性的比邓芸的少了两抬。

胡雪岚的嫁衣是大红色,非常接近正红色,远比粉色鲜艳大气的多。

不过仍是没有人来迎亲,胡族把她送上了东宫的六人抬花轿,摆了八十多桌大宴宾客。

“祝愿侧妃早日给太子诞下麟儿,母凭子贵,富贵荣华一生。”

“侧妃容貌极好,面相极好,定能得太子宠爱,日后在东宫地位牢固。”

胡族的姻亲家族说着恭喜的好话,胡族人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前来胡雪岚在东宫风头压过了邓芸,给胡族带了数不尽的好处。

定朝战胜匈奴王朝,彰显强大军事。天下各国使臣来到宣政殿祝贺太子何义扬大婚。

吉时到,何义扬与邓芸在宣政殿大殿前当着皇室的人及三品以上的文官员的面拜堂成亲,给帝后跪下磕头,而后再去东宫。

两个侧妃则是直接由东宫的大宫女领着到了各室的殿内卧房,静等着何义扬的到来。

将近子时,已要饿得晕过去的胡雪岚听到轻快的脚步声,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直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真是极美。”何义扬掀起了盖头,瞟了一眼目光含情的胡雪岚,赞了一句,转身去桌前。

胡雪岚娇滴滴的道:“太子,您今个好俊。”

何义扬再次转过身来,手里已多了两个倒了白酒的小酒杯,邪笑着与胡雪岚喝了交杯酒。

胡雪岚喝光了白酒。何义扬笑容渐收面色露出疲惫。

这一晚何义扬按照何冬嘱咐,快刀斩乱麻似的在一个时辰里光顾了三妃的卧房完成了任务。

他沐浴之后想想仍是宿在邓芸那里,给了她应有的体面与尊严。

转眼过了上元节,进入一月下旬。

这一日,李晶晶正在药院的药室制药,被外面紧急的拍门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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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晶晶遇大事报李炳 尚郡公娶错妻降县公

李欢在外面叫道:“小姐,李大医师的夫人马兰有急事求见。”

马兰原名刘兰,几年前因被潭州帮歹徒掳走,刘家不但没有报官,还怕她影响了刘家名声,对外宣称她已死办了丧事,后来见她没死,又以她弟弟马松的命做要挟让她自尽。

亏得李晶晶出手相救,保下了马兰、马松,助她们脱离刘家,改随母姓。

李晶晶打开药室的门,见李欢身旁站着数日不见满脸焦急的马兰,惊诧马兰竟是穿着宽大的男装。

“公主,求您帮帮我。”马兰容貌美丽,面色苍白,穿着蓝色长袍,急匆匆出来都没披着斗蓬,站在寒风里吾见忧怜。

李晶晶拉起马兰的手去了,隔壁无人的医室,道:“你如今怀着身孕,外头太冷,进屋里说话。”

两女曾经在潭州的潭州女子学堂是上下属关系,彼此非常了解。

李晶晶知道马兰若没有紧急的事不会求上门来,道:“即是急事,你快说来听听。”

马兰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公主,我弟弟马松前个跟长安书院的学友聚会,晚上就未回来。前个夜里我让我夫君去寻他,他的学友说他早就回家了。”

李晶晶扶起马兰,让她坐下说话。

马兰不肯,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双手呈上,因这信里的内容卑鄙无耻之极,气得声音颤抖道:“昨个早晨,我夫君仍是去寻我弟弟,我在家里等着,门奴接到了这封指名给我的信。”

李晶晶问道:“谁送的信?”

马兰道:“门奴说送信的是个从未见过的孩童,送了信就跑了。”

李晶晶打开信,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应是写信人怕被人认出笔迹,特意用的左手写下。

信里的内容是以马松的性命威胁马兰就范侍候一位贵人,让马兰今日午时前去长安远郊的月上梢园林,到了自会有人带她去见贵人,若是她不去或是报官,就等着给马松收尸。

李晶晶去过月上梢园林,那是个很漂亮的园林,能去月上梢园林的人非富即贵。

去年文官派小姐曾在那里设笔会邀请武官派小姐参加。

园林里面有多座阁楼。信上没有说是哪座阁楼,可见写信人非常的狡猾,怕马兰告官抓住那个贵人。

李晶晶道:“我要是派亲兵围了园林,就会打草惊蛇。用什么办法把信上所说的贵人抓个现形?”

马兰急道:“公主,我与我夫君想了一夜,决定今个一早禀报给您。我让我夫君在家里呆着装扮成我的样子,而我穿着他的衣袍在长安城转了好几个弯来见您,以此麻痹写信人派去盯梢我家的人。”

李晶晶问道:“你是想从我这里直接去月上梢园林,而后让我的人把那个贵人抓住?”

马兰点点头道:“只有抓住那个贵人,才能找到写信的人,救出我唯一的弟弟。”

“此事关系到你弟弟的性命,我怕万一有个闪失,让你遗憾终身。我爷爷正好在府里,我们这就去请他拿个主意。”李晶晶扶起满脸感激的马兰去了月静院。

李炳正在与何敬焱下着棋,听到此事开口道:“月上梢是云族的产业。此事说不定牵扯到云族的子弟,敬焱你拿着我的凹面金锏去一趟。”

马兰一听月上梢竟是几百年大家族云族开的,顿时面色大变。

李晶晶担忧的问道:“你可是不舒服了?”

马兰跪下哭道:“我不知道月上梢是云族所开,这次为了我的弟弟,让贵府与云族交恶。”

“若真是云族干出这种违法的事,我与陛下都不会轻饶他们。”李炳让李晶晶扶起马兰,挥手让何敬焱去布置。

马兰跟着李晶晶去换回女子衣裙,而后听何敬焱的安排坐着一顶不太起眼的软轿去了月上梢。

李晶晶心里有事,制不了药,就去找李炳说话等消息。

李炳问道:“你有亲兵队,今个怎么没有用?”

李晶晶道:“若是别的地方,我就直接让李北带了我的亲兵队去抓人。可是月上梢去的人非富即贵,我还是找您处置的好。”

李炳点头道:“你虽被陛下封为护国公主,然未大婚,这种对外又是关乎到女子名声敏感的事,弄不好就被一些人钻了空子挑出理诋毁你的名声。你找爷爷就对了。”

女子未嫁时从父,出嫁后从夫。李晶晶一直遵守着这个世界女人的生存规则。

何敬焱兵分两路。

他本人亲自带一路人马去了月上梢园林,等着马兰被一个守在月上梢大门的奴婢带进去,抓住了这个奴婢,而后闯进阁楼把欲要对马兰施暴的贵人抓住。

这个贵人竟是金发灰眼来自波斯国的使者,正要对马兰行那种事,被凶神恶煞般的将士踢门打搅,气得提着裤子,叽哩咕噜说着波斯语大骂。

虎奔军的将士听不懂使者说的话,按照何敬焱命令把使者五花大绑。

马兰压根没有见过波斯国的使者,而瞧使者这样子也像不知道马松的下落,把她急得哭得差点晕死过去。

何敬焱叫来月上梢的管事,查阅到订房记录,这座阁楼竟是被兵部尚书尚胜山的老爹尚郡公从去年秋季起就一直包着。

那么说波斯国使者来到这里是被尚家请的。

何敬焱冷声问道:“这次是波斯国使者,以前都有谁住过这里,见了什么人?”

月上梢的管事是云族的家生子,祖上都是云族的奴仆,到了他这里当上了风光的管事。

管事见何敬焱手持凹面金锏,别说是他,就是云族的嫡少爷来了回答问题有所隐瞒,也会遭鑫金锏打死。

他连忙叫来看守这座阁楼的六个奴仆、奴婢,让他们如实禀报。

“每隔几日就有贵人来阁楼与美貌少妇行那丑事。”

“美貌少妇瞧着都是良家妇人,不是出身青楼的妓人。有七个少妇是常来的,其余的来得少。今个这位少妇是头一次来,面孔陌生的很。”

何敬焱审问在大门接应马兰的奴婢,此女竟是个哑巴,还不会写字,但是管事指证她的身份是尚郡公继室夫人的三等奴婢。

有了管事及守阁楼奴仆、奴仆的口供,何敬焱已然确定此事与云族无关,只是尚家这回是难逃干系。

他把波斯国使者、哑巴奴婢及一干证人带出月上梢,直接送到了刑部大理寺。

此案牵扯到外国使者及尚郡公府,大理寺立刻上报朝廷。

朝廷派来翻译跟波斯国使者对话。

波斯使者气呼呼道:“五驸马说有个可爱的小美人仰慕我异国高贵的血统,要在我离开定朝之前私会我,想给我生个孩子。我是个风流的人,觉得应满足定朝美人的心愿,就按着五驸马所说到了月上梢。”

他刚才瞧到了马兰,是个很有气质的娇羞小美人,想到马兰心怡他,自是心花怒放之极,可恨何敬焱带着定朝的军队打扰了这件风流事,还把他给绑了。

他没有干坏事,为什么要绑他。这是定朝对波斯国的侮辱。

大理寺的官员一听这还牵扯到了出身胡族的五驸马胡云峰,便望向在一旁听审的何敬焱。

何敬焱喝道:“凹面金锏在此,速去提胡云峰来问案,若敢不从,以违旨论罪!”

大理寺的官兵及虎奔军去了胡族,得知胡云峰在五公主府,便去五公主府。

胡云峰正跟何敬莲请了一群宾客在府里听戏,听到波斯使者在大理寺已将他供了出来,面色大变,叫何敬莲陪他走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那样的地方,本公主岂能去了?”何敬莲不去要陪着宾客,派了两个大宫女跟了去。

胡云峰在路上就想好了对策,到了大理寺见到波斯使者,一口咬定不知到此事是被冤枉了。

波斯使者听了翻译的话,气得大骂胡云峰设计他,还说禁止波斯国商人跟胡族的商铺交易。

胡云峰奉胡族之令以驸马的身份跟波斯使者谈生意,为了讨好使者,投其所好,别出心裁骗了使者来约会美少妇,认为使者得手后必会感激允了生意。

胡云峰自是不知道安排的美少妇是李晶晶药院李大医师的妻子。

如今胡云峰为了自保,舍了家族生意的利益,就算没有罪名,也失了家族信任。

大理寺官员审案无数,经验十分丰富,自是看出来波斯使者说的是真话,胡云峰说的是假话,问道:“使者,你有没有证人?”

波斯使者想了想,无奈的摇头道:“没有。”

大理寺官员按照定朝律法,将胡云峰放了,让他在终案前不得出长安,把波斯使者送回使馆禁足。

另一路人马由吕道明带着去了李云飞与马兰的家,把写信人派去盯梢的两个青年抓住,用了手段审问得知了他们的主子及囚禁马松的地点—长安远郊的一座普通老宅子。

吕道明立刻火速带兵去了那座表面看着普通里面富丽堂皇的老宅,破门而入,将里面的人全部抓了起来。

将士们解救了被绑着关在柴屋里的马松,还在屋子的密格子里搜到了记录二十几本新旧帐本。

原来老宅子专门用来关人质,逼迫人质的家眷、亲人就范。

人质的家眷、亲人都是似马兰这样没有背景的美丽少妇、少女。

老宅子的主人让这些女子秘密的侍候达官贵人,只要她们就范一次,以后就逃脱不了,会一直被逼着干这种丑事,直到年老色衰。

新旧帐本记录着三十几年来被老宅子主子威胁就范女子的名字及侍候过的达官贵人名字。

老宅子主子曾经是长安刘、王、欧阳、胡族的族人,后来王族第一个退出,胡族、刘族的人也觉得不妥退出了,只剩下了欧阳家族。

尚郡公的继室未嫁到尚府时,曾经被欧阳家族迫害过,后来成了郡公夫人,欧阳家族怕她报复,给她送了许多珍宝摆平了此事。

去年欧阳家族倒了迁到北地去,为了在北地躲开仇家的杀害,就想得到尚府的庇护存活下来,把这里及许多珍宝当成了礼物送给了尚郡公的继室。

这样的事换成别的女子,断然不会同意,还会借此机会痛打落水狗把欧阳家族的丑事揭发出来。

可是尚郡公的继室贪婪无比,竟是收下老宅子、奴仆、奴婢及联系着几百里黑道的关系网,并且干的更大。

她以尚郡公的名义包下了月上梢的一座阁楼,而后派老宅的奴仆继续寻找美丽少妇、少女。

以前登记在册的女子就有二十三人,从去年秋季至今就增加至三十七人。

她利用这些可怜的美丽女子满足了达官贵人猎奇偷情的心理,从达官贵人那里得到各种好处。

五驸马胡云峰五年前就是这里的客人,已经上了瘾,每次来新的女子都要光顾。

这次本来是胡云峰来会马兰,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波斯使者。

若不是马兰向李晶晶揭发此事,李炳派何敬焱火速查办,会有许多可怜的女子落入尚郡公的继室的魔掌生不如死。

一个时辰之后,马兰终于在李府见到了惊吓过度饿了两天的马松。

“弟弟,你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我在学友家里用了饭,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捂了嘴打晕,醒来就置身在柴房里。”

姐弟俩经过此大劫,抱在一起痛哭。

曲氏、贺氏得知了此事,均是深深同情马兰,“天可怜见的,兰娘到了长安又因美貌被恶人窥视。”

“这下好了,松郎被敬焱的人救了回来,平安无事。”

李晶晶派人用马车把马兰、马松送回家,让人给李云飞带话,让他休假三天,在家里好好安慰马兰姐弟。

李炳派人把尚郡公叫到府里,让何敬焱把事情经过说了,又让尚郡公瞧看那些详细记录着人名、时间、地点、嫖资的帐本。

尚郡公压根不知道极宠爱的继室曾经秘密的扶侍过许多达官贵人,更不知道她干了半年逼良为娼的恶事。

他竟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跟已逝元配生的儿子差点闹翻了。如今儿子被这个女人逼着搬出了郡公府,只在逢年过节来瞧看他。

“老尚,你为了这妇人把胜山及他弟弟都赶出府去。”李炳瞧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尚郡公,斟酌着语句道:“唉,我事先给你通个气,你就算杀了那妇人,也帮不了你府里洗脱罪名!”

尚郡公悔恨交集,哇的吐了两口血,晕死过去。

李炳连忙叫来刘大医师及李晶晶把尚郡公救醒,又派人去叫了尚胜山过来。

尚胜山得知事情经过,难过气得当场落泪,也是一直将李炳当成长辈,把家里的丑事说了出来。

“当年那个女人刚嫁给我爹,就要吞了我娘留下我们的嫁妆。我夫人发现了此事,我与我弟弟就跟我爹要我娘的嫁妆。那个女人在我爹跟前说尽我们兄弟的坏话,还伪装流产诬陷我们兄弟害她。”

李炳拍拍尚胜山的肩膀,道:“我在北地得知这些事,特意给你爹写信,让他绝对不能有立那个女人之子为世子的念头。我还给陛下写信,尚家的世子只能是你。”

尚胜山不知还有这样的事情,对李炳感激万分,跪下磕头。

李炳双手扶起尚胜山,道:“你带你爹先回你府里。我已请示了陛下,要将郡公府封了,那个女人及同党不会有好下场。郡公府将被降为县公府,没收千亩封地,赔偿每位受害者五千两银钱。”

在这件事情上面,李炳是按着定朝律法处置,没有对尚郡公网开一面。

尚胜山感激李炳没有将丑事大肆宣扬出去,接受朝廷对尚家的处置,这就带着醒来后目光有些呆滞的尚老头离开李府回了尚府。

当晚,何冬派太监到了尚郡公府,赐尚县公继室自尽,将她身边的亲信全部仗死,摘掉了郡公门匾,换上了县公门匾。

这件事没有到此结束,大理寺按照帐本上的记录,把牵扯到还活在世的达官贵人全部传来审查,录下了口供,每人罚银三千两银钱上缴朝廷。

曾经是老宅子主人的王、刘、胡族六位族人,如今已都是近七十岁的高龄老人,被何冬下旨直接关进大狱。

何冬下旨将欧阳家族整族贬到北地更远更偏的地方,用不着他们的仇家出手,当地的马匪就能把他们给灭了。

帐本上面没有记载波斯使者的名字,记载的是胡云峰。大理寺立刻解了波斯使者的禁足。

波斯使者特意去见了何冬,问清了事情经过,深深感到被胡云峰欺骗了,对受害者马兰表示歉意。

波斯使者当天就下令在长安东、西市的波斯商人禁止跟胡族有生意来往。

那些被害的女子,朝廷为了保护她们不被世人的唾沫骂死,秘密的把赔偿送到她们手里,让她们将此事彻底的忘记。

她们自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去做那些的丑事,无比感激李家、何敬焱为她们出头,悄悄的给李家、何敬焱立了长生牌位。

曲快手的儿媳丁氏特意让两个奴婢以聊天的方式,将此事传到了婆婆邓氏的耳里。

“娶妻要娶贤。尚郡公的继室贪得无厌,毁了整个尚家。”

“什么郡公,现在都降为县公了。听说尚家卖了好多的珍宝赔偿那些受害的女子。”

邓氏听了之后,彻底断了帮小邓氏回曲家的事。

二月初,皇室发生了一件事,甚至引起朝堂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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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皇女和离知有孕 两公主建女子学堂

五驸马胡云峰出了事之后没几天,五公主何敬莲忍受不了外面的舆论及贵女们的嘲笑,进宫见了慕容英,哭着提出跟胡云峰和离。

慕容英肚子高高隆起坐在贵妃椅上,问道:“你与五驸马成亲不到两个月就闹着和离,这是为了哪般?”

何敬莲哭得梨花带雨,道:“母后,您难道不知道胡云峰犯了事,已被大理事记录在案,除去赔银钱,日后还不能参加科考,彻底断了前程。”

慕容英挑眉道:“他有没有前程都是我们皇室的驸马,每月拿着朝廷的俸禄。”

何敬莲也不怕被人笑话,直言道:“他的开销很大,那些俸禄哪够用,都要用到我的嫁妆。”

慕容英缓缓道:“你父皇给你的嫁妆不少,你拿银钱开几个商铺,让云峰帮着好好经营,这不就有银钱用了。”

何敬莲哭道:“母后,他每天只知道风花雪月,吟诗做画,哪会经营商铺。我现在根本不想见到他。我恨不得他离我远远的,再不要出现。”

慕容英挥手道:“你就让他去你的封地任个官。等过了几年他的心定了,想到你的好,自然会围着你转。”

何敬莲见哭诉无效,就退下去找胡贤妃,在那里正好遇到表妹太子侧妃胡雪岚。

胡云峰是胡雪岚嫡亲的二哥。曾经胡族想要胡云峰尚的是何义芸,而不是何敬莲。

此次胡云峰发生了这样的丑事,胡族觉得幸好胡云峰没有尚何义芸,不然胡云峰是死路一条,胡族也会跟着倒霉。

胡雪岚秀眉紧蹙,问道:“二嫂从哪里来,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何敬莲气道:“你那二哥做的事恶心死我了,你可别叫我二嫂。”

大宫女俯在胡贤妃耳边低语了何敬莲去慕容英那里的前后经过。

胡贤妃唬得起身急问道:“莲娘,这样大的事,你怎地不跟母妃商量就直接到皇后跟前去说了?”

何敬莲反问道:“我跟你商量能有什么用?你能站在我这边不成?”

胡雪岚敏感的瞧着庶姑与表姐,冷声问道:“到底是什么大事?”

何敬莲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与你的好二哥和离!”

胡雪岚气得大声道:“你休想。”

何敬莲用更大的声音叫道:“胡族都弃了你二哥,我要他做什么?”

胡雪岚怒极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这么对我二哥?”

何敬莲瞪眼嚷道:“你二哥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我跟他和离定了!”

胡雪岚双手拿起几桌上装着水果的瓷盘砸过去。

何敬莲往后一躲,高高隆起的胸脯被砸中,疼得惨叫一声,上前狠狠的扇了胡雪岚两个大耳光,骂道:“你只是个从二品的侧妃,胆敢在本公主面前撒野放肆。本公主今个打醒你!”

胡贤妃尖叫着让大宫女把发狂的何敬莲拉到一旁去,把胡雪岚送出宫殿去。

何敬莲在得知胡雪岚来找胡贤妃目的是求助对付邓芸帮她当上太子妃,猛的拍桌子,冷声道:“母妃,从今个起你不要再见胡族的人,特别是胡雪岚这个贱人。”

“我晓得。”胡贤妃虽是由出身青楼的生母带大,再没有见识,也知道绝对不能插手东宫的事。

何敬莲特意提醒道:“母妃,你为胡族已经做了太多的事,可得到的又是什么?”

胡贤妃幽幽道:“我就是有了家族,你父皇才每个月来我这里坐坐,若是没有家族相助,怕是不会来了。”

正月初一国宴上她的所作所为引起何冬厌恶,何冬直到现在都没拿正眼瞧过她。

何敬莲低声道:“你瞧瞧欧阳美人,她是怎样的下场?你可愿成为她那样?”

胡贤妃打了一个激灵。她是知道胡族干过一些见不得的大事。

“这次我一定要和离。”何敬莲咬牙切齿的道:“谁都不能拦着我。”

胡贤妃劝道:“你和离了名声就不好了。”

何敬莲激动的叫道:“我有个出身青楼的姥姥,我从出生起,名声就好不了。你跟我说名声?”

胡贤妃气得去捂何敬莲的嘴,道:“不许你说你姥姥。”

何敬莲猛地抓住了胡贤妃的手,“你醒醒吧,说得最多的就是你娘家胡族的人!”

胡贤妃难过的满脸泪水。

何敬莲冷静下来,道:“母妃,你如今只能靠着我。我过得好,你才能过得好。我和离了再找一个好的夫君。”

胡贤妃拿帕子抹着泪,摇头道:“你的亲事以前就难着,这次再和离了,嫁谁去?”

何敬莲眼睛闪烁异光,道:“我就不信我有这样的容貌,又是公主的身份,还有着封地,能嫁得不好?”

胡贤妃以前就管不住何敬莲,现在更是如此,劝了好久也没有效果,只能期盼着何敬莲以后的人生顺一下。

何敬莲走之后,殿内的大宫女见胡贤妃又哭了起来,便过来安慰。

胡贤妃想了想,去见慕容英,想求她帮着劝劝何敬莲。

立政殿的大宫女话里有话的道:“贤妃娘娘,太子侧妃在皇后娘娘跟前哭了好久,请皇后娘娘责罚五公主。皇后娘娘劝了一会儿,耗神过多歇下了。”

“岚娘先动手打的莲娘。莲娘都没说什么,怎么岚娘还恶人先告状了?”胡贤妃自是帮着女儿说话,何况的确是胡雪岚先动的手。

大宫女微微点头,请了胡贤妃明个再来。

胡贤妃就去找王淑妃帮忙。

如今两妃在后宫都是挟着尾巴做人,大小事情都需要看慕容英的脸色,过得都很憋气,如同难姐难妹。

王淑妃应下了,派了跟前的大宫女去给何敬莲带几句话,“你就算要和离,也得过了这个风头,不能让人说你落井下石无情无义。”

何敬莲怕和离晚了,何冬不同意,非得趁着舆论满天飞的时候提出来。

早朝之上,何敬莲着朝服求见。

何冬已从慕容英那里知道何敬莲的目的,不想把这事闹得那么大,没有传召何敬莲入殿,而是只让太监将她的奏折呈上来,让她去殿后等着下朝之后再说。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何敬莲要跟母族嫡子胡云峰和离的事,被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猜到了,含沙射影的说破了此事。

从古到今各大朝代,皇室公主和离的极少,特别是驸马还是母族嫡子的,更是从未有过。

胡云峰虽是德性不佳,然犯的是男子的通病好色,没有犯大的过错。

众位官员就此事各自发表意见,竟是都不主张何敬莲和离。

何敬莲在殿后听到太监传来前殿官员的话,气得差点咬碎满口银牙。

“五公主,陛下问您可是还要跟五驸马和离?”

“要。”何敬莲回答的斩钉截铁。

一会儿太监传来话告诉她,何冬准了她的奏折,下旨废了胡云峰驸马之位。

何敬莲一激动竟是晕了过去,太监连忙叫来太医给缓缓苏醒过来的她瞧病。

太医这一给何敬莲诊脉,发现竟是喜脉,而她刚刚跟和离,都不知道该不该恭喜。

何敬莲呆若木鸡,后悔没有听王淑妃的话等一等。

何冬在刚刚踢了五女婿的情况下得知了五女儿怀孕的事,自是没有半点要当姥爷的喜悦。

不过他对儿女都是宽容的,特别是在亲事上面对何敬莲有着一些愧疚,见到了表情复杂的何敬莲,道:“你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就是。”

他以为这样的一句话给何敬莲吃了一颗定心丸,哪里知道何敬莲刚才想的是拿掉这个胎儿。

何敬莲与胡云峰和离之后发现怀孕的事,成了长安老百姓茶前饭后的一个笑料,都猜测以后这个孩子姓胡还是姓何。

几位公主先后去瞧了第一个怀孕的何敬莲。

何义芸、何义珏、李晶晶一起去的五公主府,见到神色怏怏瘦了一圈的的何敬莲,送了些礼物说了些话就出来了。

何义芸、李晶晶都有些感慨。老天爷给何敬莲开的这个玩笑真是太大了。

二公主何敬蓉见到何敬莲,笑道:“五妹,我过来瞧瞧你把我的小外甥养的怎么样了?”

何敬莲拿着帕子擦泪,道:“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何敬蓉问道:“胡云峰过来瞧过你没?”

何敬莲摇头道:“我看见他就恶心。他当我是仇人。他怎么会来看我?”

何敬蓉安慰道:“事已至此,你就好好的把我的小外甥生下来,独自养大。”

“好。”何敬莲想到何冬的话,若是违背了,后果会非常严重。她只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至于以后,才不会独自过活。

何敬蓉笑道:“下个月我们几个都要去洛阳观花会,你就好好在长安呆着保胎。”

何敬莲恼道:“你来是气我的吧?”

何敬蓉真情流露,感慨道:“我哪敢气你。我如今跟你情况差不多,和离与不和离都一样。你好歹怀上我的外甥。我想怀都怀不了。”

何敬莲飞了个媚眼,轻声道:“你想怀还不容易。你是不愿走出那一步而已。”

史上公主和离的少,不过给驸马戴绿帽子的大有人在。

何敬蓉低下头道:“我怕只迈开一步就掉进悬崖。”

何敬莲听得心一惊,待何敬蓉走后,这些天浮躁的心渐渐沉下来。眼下还是好好的把肚子里胎儿生下来。

秦敏业去了礼泉县当了县令。狄玉敏到临潼县上任县令。

何义芸在公主府闲来无事,除了去皇宫看望丁素然夫妻、帝后,就是去李府找李晶晶学习医术。

王烟雨跟狄玉敏的大婚定在秋季,趁着没有成为妇人,享受着当小娘的时光。

这一日,两女又在李府的月清院遇见,一起进了大厅等李晶晶。

李晶晶从药院制药回来,笑道:“公主,我今个有事与你商量。”

王烟雨问道:“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了。我说的这事里面还需要你帮忙,你正好一起听听。”李晶晶的话引起了两女的好奇。

原来临潼县的百姓迫切希望李晶晶能像在浏阳县那样办一所女子学堂。

李晶晶想到何义芸的礼泉县离长安也不远,打算跟她一起合办女子学堂,专门招收两县的女子。

“公主,地我已经买下了,就在长安远郊,一百二十亩。你要是愿意余下投入的银钱出五成,三个月后学堂建成。你当学堂堂长,我当副堂长。”

何义芸一脸兴奋,握住李晶晶的小手,道:“你出的银钱比我多,岂能当副堂长。你来当堂长,我当副堂长。”

李晶晶笑道:“那你我都是堂长,平起平坐。如何?”

“好。”何义芸亲了李晶晶一下,感激道:“这样的好事多谢你想着我。”

“这对百姓是好事,对咱们而言很费精力物力。”李晶晶直言道:“我是借你这个嫡公主的势,也是觉得你有一幅爱民的好心肠。”

何义芸得了李晶晶的赞扬,娇笑几声,豪爽的道:“我在长安认识的人不少,办学堂有什么事情,你直管吩咐。”

李晶晶就知道跟何义芸合作会很愉快,道:“吩咐不敢,商量倒是真的。”

“晶娘,我能帮你什么呢?”王烟雨已经知道李晶晶非常富有,不需要银钱。实在想不出能帮到李晶晶什么。

“学堂最缺的就是师长。”李晶晶手搭在了王烟雨的香肩上,微笑道:“你大婚之后要是在府里没有太多的事务,我想请你到学堂当师长教学生识字,也不是太忙,十天教两、三天课。”

王烟雨嫁的狄玉敏不是家里的嫡长子,不用去蜀地定居。

狄玉敏就在临潼当县令,王烟雨大婚后仍是住在长安。

李晶晶怕王烟雨呆着寂寞,就给她找了一个教书的事做,生活充实了,名声也好,能得到狄玉敏的敬重。

王烟雨眉开眼笑,丽容美得让人窒息,道:“我最向往我二哥在长安书院当师长的生活。你让我到女子学堂当师长,真是太了好了。”

何义芸道:“雨娘,你还不谢过小晶娘。”

王烟雨抱着李晶晶亲了脸颊几下,激动的道:“学堂赶快建好。我等不及了。”

何义芸亢奋的脸颊绯红,道:“小晶娘,你带我去瞧瞧那块地。”

两女都是骑马过来的,催促着李晶晶一起骑马去看地。

李晶晶痛快的应下,这就让李欢去给贺氏禀报一声,而后让李喜牵出千里马来。

三女带着大奴婢风风火火的奔出长安城去了远郊。

眼下已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近二月中旬,长安通往各城府的宽阔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

李晶晶高声道:“从没见过你们这么高兴的,早知道我去年年底就开始着手此事了。”

何义芸嗔怪道:“你确实应该早就着手此事,害我们闲了这么久。”

李晶晶反问道:“我与雨娘是真闲着,你跟我表哥大婚很闲吗?”

何义芸笑容害羞之中带着甜蜜。

她原以为这门亲事是五位公主当中最差的,谁知完全相反。

秦敏业非常体贴,又只有她一个,正眼都不瞧她陪嫁的大宫女。

秦跃、贺慧淑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就连三个可爱的小叔子都把她当亲姐姐一样。

秦敏业去任县令,半月回来一次,还细心的说到时避开她的月事。

他这才走了几天,她就有些想念了。

王烟雨指着官道左侧远处一群崭新风格奇异很是吸引眼球的高大建筑,高声问道:“小晶娘,你的庄子建好了吗?”

李晶晶笑道:“就要建好了,建好之后就会彻上高墙,从这里望去只能看到屋檐,瞧不到全貌。今个咱们先去看地,再去我庄子坐坐用饭。可好?”

王烟雨高兴的道:“我求之不得呢。”

何义芸扭头瞧去,只见树林深处依河而起了庞大非常漂亮的一群异国风情建筑,大声道:“我弟弟跟你叔叔、二哥他们几个建的庄子跟你这个很相似。”

李晶晶并不说图纸由她提供,道:“他们的庄子离着这里十里路,以后是要对外开放收银钱。我的庄子不对外开放。”

庆王府偏僻角落的一座院子里传来少年呜呜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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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敬淼变美惹敬鑫哭 女医师妙水追随晶晶

偏厅里面何敬鑫张大嘴巴委屈哇哇的哭,反复的十分清晰的说出四个字,“俺要变俊。”

何敬淼的兔唇已经完全愈合,连缝合的一道线都看不出来,眉毛已经重新生出,根根颜色黑,眉型清秀弯弯。

她原本稀疏的头发经过一个多月用逢春生发液浸泡,已出生许多两寸长乌黑的头发,半年之后就能拥有齐腰如墨的长发。

孔叶搂着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二儿子安慰道:“闺女明个就来给你们做手术治驼背。”

何敬鑫指着何敬淼,不满的大声哭道:“俺要脸俊!”

原来他发现何敬淼没有兔唇有了眉毛变美了,可他还是这么丑,心里不平衡。

何庆瞧着小女儿,怎么看怎么顺眼,想象着小女儿再没了驼背,能把腰直起来,那就更好看了。

一会儿何敬焱跟前的奴仆急匆匆回来禀报,“王爷、王妃,小王爷派小的给您们带个口信,一个时辰前公主陪着芸公主、王家小姐去远郊了。”

何敬淼眼珠转动两下,跟哭声更高的何敬鑫挥手,道:“找嫂嫂去。”

孔叶连忙急道:“俺的两个小祖宗,你们的病还未好,可出不得府见不得人。”

何敬鑫急道:“我找嫂嫂。”

孔叶忙道:“闺女不在俺们府里,在外头呢,你如今还见不得人,去了外头会被人笑。”

何庆与孔叶哄着两兄妹,刘嫂、张嫂又把李晶晶送的益智玩具让他们玩,他们这才暂时打消了找李晶晶的念头。

到了中午用过饭睡觉起来,又要找李晶晶。

何敬鑫指着脸跟何庆哭道:“俺要变俊。”

何庆心里酸苦,道:“闺女说这事急不得,得一步步来。”

“俺就要变俊。”何敬鑫一着急说出了五个字的一句话。

何庆十分惊喜,忙让下人把何敬鑫的进步说给隔壁房带着何敬淼午休的孔叶听。

孔叶麋鹿似的大眼睛闪烁激动兴奋的目光,道:“闺女这才给俺的儿治了一个多月的病。”又瞧着侧躺着小女儿的脸比以前好看多了,心里对明日的驼背手术充满期待。

半个时辰之后,奴婢急匆匆进了大厅禀报道:“王爷、王妃,小王爷回来了,还带来了公主药院的四位大医师、一位大药师。小王爷请您们带着郡王、郡主去正院大厅。”

何庆、孔叶一阵激动,一个牵着何敬鑫,一个牵着何敬淼,出了院子直奔正院大厅,走到中途又觉得不妥,想想让儿女去了偏厅。

何敬焱指着一个中等身材容貌普通的中年道士,道:“爹、娘,这位是晶娘的师哥广明子大药师。他从潭州清云观来,要与晶娘一起参加三月的佛道教医药大比。”

广明子用粗哑的声音道:“小道儿与王爷在曲家村见过面的。”

何庆自是认得这个性子急臊的老道士,笑道:“大师,俺记得你。”

何敬焱指着身材清瘦穿着六成新道袍的中年道姑,郎声道:“这位是太明观观主子风大医师,她是丁医神的弟子,曾与皇后大伯娘是同门师姐妹。”

子风观主跟夫妻俩行礼,道:“王爷,您可还记得贫道?”

何庆点点头道:“记得。俺在曲家村那几天,你曾带了一个中了尸毒、蛇毒将死的孕妇去找俺闺女医治,俺闺女救活了那个孕妇。”

他实在是对那个命运悲惨的孕妇印象太深,是以把送她找李晶晶的子风观主也记住了,刚才进大厅一眼就认出了子风观主。

“这位是潭州清云观的妙水大医师。”何敬焱指着身材圆胖个子不高的中年道姑。

妙水声音温柔,道:“贫道在观里时亲眼目睹护国公主治好了得狂犬病的患者,对她的医药术佩服的五体投地。”

白云观的大医师如今分成三派,一派是丁素然及其弟子,一派是副观主青灵子及其弟子,还有一派就是妙水这种中立的。

何庆目光有些惊诧,道:“俺听俺表妹念官报,知道几年前湖南道科考看榜十几人被疯狗咬伤,有几人得了狂犬病差点死去的事。”

刘大医师与李云飞听到,目光微亮,谁能想到何庆、孔叶会关心国事读官报,这事要给李晶晶禀报。

孔叶有些心悸,道:“俺们原来在深山住时,差点被野狗咬到。”

妙水大医师目光望向广明子带着感激,“贫道听广明子师哥说护国公主的药院缺女医师,特意从潭州到长安,希望能加入药院,追随护国公主。”

何敬焱道:“爹、娘,晶娘请了这四位大医师、一位大药师与她明个联合给我弟弟、妹妹动手术。”

何庆、孔叶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谢意,“真是多谢闺女。多谢各位。”

妙水笑道:“王爷、王妃千万莫客气。我们都以联手护国公主做手术感到自豪。”

广明子想到刚到长安就遇到这样大还是从未有过的手术,内心异常兴奋,激动的道:“这个机会对于大医师、大药师来说可是千载难逢。”

子风观主动容的道:“贫道以前常进深山村子给患者瞧病,那些地方许多人患驼背,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公主给了贫道一个学习治驼背的机会,贫道感激她,也感激你们信任贫道。”

何敬焱顺势道:“晶娘特意让广明子、子风观主、妙水今个来见见我弟弟、妹妹。”

何庆、孔叶相视对望,不约而同的道:“俺们听闺女的安排。”

广明子直言道:“我师妹原本是下午亲自带着我们过来。我与子风观主早上由霄世子带着入宫,见了我们的师父回到李府,等不急了,就请着焱王爷带我们过来。”

何敬鑫、何敬淼由刘嫂、张嫂牵了手走进来,瞧到好几个陌生人,甩开两奴的手,跑到了何庆、孔叶身后躲着,而后好奇的露出脑袋来瞧看。

子风、妙水都瞪圆眼睛,瞧着何敬淼曾经做过兔唇手术的脸。

广明子则是瞧着何敬鑫长相十分丑陋滑稽的脸发愣,半晌,喃喃道:“天,我师妹说明个还要给小郡王做眼距手术,这眼距隔得如此远,可要怎么做?”

何敬鑫已经听了李晶晶说了几回给他做眼距拉近手术,误以为广明子不同意,气得扬起拳头做了个要打人的姿势,叫道:“俺就要变俊!”

孔叶眼帘低垂,不敢瞧几人。

何庆长叹一声,道:“俺的这两个孩子不懂事,不会叫人,你们莫怪。”

子风收回惊诧的目光,柔声道:“他们是患者,心智等同幼儿,我们不会怪的。”

何庆、孔叶到底是习惯了溺爱两个孩子,一时改不过来,没有按照李晶晶所说严格要求他们。

何敬焱板着脸道:“敬鑫、敬淼,上前来见长辈叫人!”

何敬淼缩着脖子,往外迈了两步,望着广明子鞠躬行礼道:“叔叔。”又朝子风、妙水行礼叫道:“婶婶。”

何敬鑫在何敬焱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低头脑袋,从孔叶身后走出来,站在何敬淼身旁,同样鞠躬行礼叫了三人。

妙水笑道:“小郡王、小郡主都懂得叫人了。真是不错。这是贫道给他们准备的小礼物,请笑纳。”

她与子风、广明子都拿出了从潭州带来原本送给李家孪生子的玩艺,送给了何敬鑫、何敬淼。

广明子道:“王爷、王妃,我师妹让我们借着送小礼物跟小郡王、小郡主亲近,方便明个做手术。”

果然何敬鑫、何敬淼得了小礼物,放松下来,跟三人说起话,还请着吃果子。

刘大医师、李世云是这里的常客,早就跟何敬鑫、何敬淼熟识了,今个按照惯例考了两小十几个益智问题。

妙水、子风听了益智问题觉得十分有趣。

刘大医师笑道:“小姐特意写了千道问题,让我们每回来了问小郡王、小郡王。”

何敬鑫双手比划着跟三人大声道:“嫂嫂对俺好。”

何敬淼紧跟着点头道:“嫂嫂很好。”

孔叶感慨的道:“俺的两个孩子虽是见不得人,心智也比普通孩子差,可是心里都知道谁真心待他们好。俺闺女对他们细致贴心好的有时让俺与王爷都自觉不如。”

何庆忍不住道:“俺闺女刚给俺的两个孩子瞧了一个多月的病,原来俺的两个孩子穿衣解手都得有人帮着,如今不用人帮了,还学会了自个洗小衣、帕子,把衣裤叠好。”

何敬焱道:“王府奴婢成群,洗衣叠衣的事自是有奴婢来做。我爹娘原来没觉得这件事能够锻炼我弟弟、妹妹的独立生活能力,晶娘特意提出来并要求必须如此。”

李世云跟若有所思的三人道:“小姐说这是治疗过程中的一项。”

何庆、孔叶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五人当着何敬焱商议明个的手术。

子风观主蹙眉道:“小郡王、小郡主的病情比我想象中的要重。”

妙水站起走到广明子身旁,让他站起来弯腰伪装成驼背,手比划着他拱起的后背,道:“我昨个听公主的意思是,手术把患者的后背皮肉划开,将拱起的脊骨弄碎,让脊骨重新生长长直。”

广明子难得配合的一直装着驼背,道:“不错。我师妹是这个意思。”

妙水手指向了广明子的前胸,环视几人,问道:“我刚才特意瞧了患者的胸骨都是变形比常人要短。那怎么办,也弄碎重新长吗?”

刘大医师点头,道:“胸骨需要弄碎一部分。”

子风观主疑惑道:“哪些部分?”

刘大医师请着广明子站直了,可不敢拿脾气暴躁的老人家比划,转身把李世云叫来,手放在他的胸前,指出了四个部位。

子风、妙水都上前来伸手去按李世云前胸,再次确定一下。

“小姐与我们已在动物身体上做过十几次试验。”刘大医师停顿一下,用极低的声音道:“还在三名患驼背死囚犯身上做过手术。”

子风、妙水、广明子不约而同的急问道:“效果如何?”

刘大医师微笑道:“听小姐说是成功。”

子风失声道:“简直不可思议。”

妙水心里深深震惊。若能做成这样的手术,实是不枉她追随李晶晶。

广明子问道:“那三名死囚现在何处?”

刘大医师不再吭声,抬头望着何敬焱。

广明子连忙央求道:“焱王,你快带我们去瞧瞧。”

子风、妙水都用无比期盼的目光瞧着何敬焱,生怕他拒绝了。

何敬焱笑道:“大师,晶娘就知道你是个急性子,特意派人下午把他们带到我府里来,只是现在还不到下午,你需再等等。”

广明子一听还要再等几个时辰,急得跺脚道:“我师妹怎么昨个不让我瞧到他们?”

李世云笑道:“他们是年前的一个下午做的手术,需四十天才能下地,今个正好是第四十天,早上都不能解绷带,需要等到下午。”

广明子快步走到窗户前啪得打开窗户,冷风袭面,瞅着外面天寒地冻,阳光没有一丝温暖,叫道:“离午时都还早呢。”

刘大医师问道:“大师,不如我与世云现在带你们去瞧瞧丁家患无股的婴孩,而后下午返回这里?”

“丁家就在近郊,来回一个时辰足矣。”李世云之前来过丁家给婴孩复诊,还给婴孩的爷爷、奶奶及娘看过病,认得去的路。

子风生怕广明子不同意,连忙道:“这就去。”朝何敬焱行礼道:“小王爷,打扰了。贫道等人下午再到贵府。”

妙水自是迫切希望见到先天没有屁眼的婴孩动手术后的模样,跟着向何敬焱道别。

广明子想着在这里干坐着没意思透了,便道:“小王爷,我师妹若是来了,你就跟她说一声,我们下午肯定过来。”

何敬焱派了王府的马车送五人去长安城府外近郊丁家。

丁家人见是李王府的两位大医师来复诊,感激的全部跪下磕头。

广明子粗着嗓子叫道:“那娃娃呢?快抱出来让我们瞧看股眼。”

丁家人有些吓着了,得知广明子是李晶晶的师哥,心里都嘀咕那样天仙的公主怎么会有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师哥。

丁老头双手颤悠悠把小孙子抱出来交给了面色柔和的子风观主,跟刘大医师道:“我已给小孙子起了名字,就叫丁念恩,让他长大一定要念着焱王爷、护国公主救他命的大恩。”

丁念恩已经两个多月了,体型比同龄的婴孩略小一点点,头发乌黑,嘴唇红润,肌肤有着淡淡的光泽,此时正在熟睡。

妙水瞧了丁念恩几眼便笑道:“老人家,你的小孙子身子康健。”

丁老头点头再次感激李王府的施救。

子风小心翼翼的解开丁念恩的小裤子,让妙水近身拔开他的小屁股。

妙水震惊道:“股眼已经长得跟普通婴孩一样,瞧不到手术的痕迹。”

子风等着广明子看过之后,俯身瞧看,而后默不作声给丁念恩穿好了裤子还给了丁老头。

五人返回焱王府的路上,子风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广明子叫道:“我说子风师妹,你从见到那小婴孩之后就板着脸,我没有欠你几百两银钱没给吧?”

子风高声道:“何止几百两,是几万两银钱!”

曾有两个婴孩因出生就得了无股病,送到她的观里没两个时辰就死了。

她要是知道只需用刀将股眼皮肤拉开,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事。

广明子拂袖道:“你还是继续发呆吧。”

天地良心,子风常从他这里拿药去义诊,欠了他几万两银钱。他看在那些贫苦患者的份上,从未讨过债。

妙水体贴的低声问道:“观主可是有心事?”

“我今个见到我师父,她说我要是呆在太明观医术很难有长进,不如在公主的药院呆三年。”子风眉头微蹙,缓缓道:“我舍不得太明观的弟子和当地的百姓。”

广明子瞪眼道:“你在我师妹的药院能学到天下医学最厉害的做手术。你学会了再回去能传给你的弟子,还能医更多的贫苦付不起医药费的患者。”

他就在一年多前还跟李晶晶说不要当众说出动手术的事,这样会引起医药界的风暴。

如今他不拦着李晶晶反而推崇,除去李晶晶已带着刘大医师、李世云成功的做了几例,还有李家已贵为王府,拥有仅次于皇室的权力。

子风目光犹豫道:“容我再想想。”

五人到了庆王府,在府里用了午饭,又去瞧了明个的手术台,终于等到了李晶晶及三个由人搀扶直着背已经能够走动的死囚患者。

“晶娘,三位大师等了你许久。特别是广明子大师,急得几次要去远郊找你,被我给拦住了。”何敬焱语气不知不觉温柔了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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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晶晶详说四手术 公主府出卖主恶奴

李晶晶瞧着一脸的抑郁广明子,笑道:“你昨晚跟我说的清清楚楚,今个下午来这里,谁叫你改变主意,提前来的,那就等我呗。”

刘大医师恭敬的禀报道:“小姐,我们带着三位大师去了一趟丁家。丁家为了感激焱王与您,给小婴孩起名叫丁念恩。”

何敬焱与李晶晶对视相望,不约而同笑了。

广明子指着三个死囚犯道:“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快让我们瞧瞧他们的手术伤口。”

子风观主瞧着三个脸色红润面色兴奋根本不像死囚犯的患者,问道:“他们之前驼背到什么程度?”

李晶晶目光充满自信,道:“你们已见到了敬焱的弟弟、妹妹。这三人的驼背比之要厉害一些,还患着软骨病、花粉过敏、癫痫,且年龄都超过了五十岁。”

通过医生的被动活动,驼背能够被纠正称活动性驼背。不能够被纠正称固定性驼背。

给固定性驼背的患者做手术,这样的手术在李晶晶前世都没有过。

李晶晶为了能让何敬鑫、何敬淼像正常人一样站直,在回春药府带着玉玉没日没夜整整花了一年时间研制,而后做了许多次医学手术,又在人世间给三个驼背更严重的囚犯做手术。

这期间花的心思,付出的心血,已不能用言语能够描述,是以才能有这样的自信。

妙水震惊道:“综合症患者的病最难治。”

刘大医师激动的跟广明子道:“我已有十日未瞧到他们三个,不知道恢复得如何?”

李晶晶吩咐奴仆将三名死囚犯的上衣解开脱下背对众人。

何敬焱与五人都走上前去仔细瞧看,甚至还伸手去摸了摸已经瞧不出疤痕的肌肤。

妙水失声问道:“你们三个现在还痛不痛?”

站在中间岁数最大的囚犯开口道:“不痛了。早就不痛了。”

妙水继续问道:“何时痛过?”

老囚犯回答道:“刚做完手术的七天,每天夜里要痛一个时辰。”

“那也叫痛?”站在最左边的囚犯忍不住反问道:“有比有人踩你的驼背痛?”

老囚犯辩解道:“那倒没有。可就是痛,像有人拿细针在扎后背的骨头。”

站在最右边的囚犯摇头道:“不痛。真的不痛。我以前挨打那才叫痛。”

老囚犯气得朝两个病友嚷道:“我是实话实说。”

广明子哈哈大笑几声,道:“妙水,那是蚁虎再生骨膏的药效,让他们的脊骨长合。以前涂了此膏要痛一个月,如今只痛七天,痛感也减弱许多。我师妹的药技又精进了!”

李晶晶菀尔,并不解释这是因为蚁虎再生骨膏添加了逢春药水的原因。

何敬焱拉着李晶晶的手到一旁去,低声问道:“我弟弟、妹妹做了手术之后,夜里也会痛?”

李晶晶柔声解释道:“痛是避免不了的,只是痛感会更低,痛的时间会缩短至两刻钟,鑫郎、淼妹应该能承受的了。”

不是她舍不得给三个死囚犯患者用药,而是年龄越大用蚁虎再生骨膏药效越痛。

何敬鑫、何敬淼都不到二十岁,用了蚁虎再生骨膏,痛感会低的多,时间也会缩短。

何敬焱目光担忧,问道:“万一他们受不了乱动了会如何?”

“你竟是不信我师妹?”广明子瞪眼急道:“我师妹制的蚁虎再生骨膏里面的虎早就是真正的山林之虎,可不是小小的墙头壁虎,药效达到不怕患者涂后乱动。”

何敬焱蹙眉道:“若是正常人我自是不担心,可是我弟弟、妹妹,刚才你们也瞧见了,他们心智都还是孩童,我怕他们忍不了痛。”

“只要鑫郎、淼妹不剧烈运动就没事。你放心。”李晶晶能够理解何敬焱的心情。

何敬焱一本正经的道:“到时我守着敬鑫,我爹娘守着何敬淼,不让他们动一下。”

为了弟弟、妹妹以后的人生能够支起腰来,他与爹娘守护七天不算什么。

他爹娘溺爱弟弟妹妹,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上是不会纵着的,肯定要让弟弟妹忍住痛不要动。

李晶晶柔声道:“好。我每天会来瞧看你们。”

何敬焱目光感激。

子风观主问了三个囚犯几十个问题之后,竟是震惊激动的热泪盈眶,道:“这要是事先不知晓,哪里想到他们以前是驼子一个月前刚做的手术。”

广明子得意的高声道:“你快谢我带你来长安!”

子风观主接过李晶晶帕子抹泪,跟广明子道:“你不说我也会来长安瞧看我师父、师姐。”

广明子左手叉腰,叫道:“我要是师母,就拿佛尘用力敲你的脑袋让你开窍。你赶紧想通了跟随我师妹,不然等着我师妹去了洛阳一趟药术扬名天下,想跟随她的大医师可就多了去,到时可没你的位置,你就一旁哭去。”

妙水指着广明子跟李晶晶笑道:“公主,他用类似的话威胁了子风观主一路。”

李晶晶只是给广明子写信时提了一次需女大医师,广明子就这么上心,把妙水弄过来了,还要说服子风观主,心里非常感激这个亦师亦兄亦友的老顽童。

何敬焱挥手让奴仆将三名囚犯带下去,等待他们的命运是好吃好喝多活半年而后执行死刑。

“我这是为了子风好,可不是威胁她!”广明子转身跟李晶晶道:“师妹,你给子风、妙水说说小郡王脸部手术的事。刚才坐马车去丁家,她们在我耳边念叨一路,说打破脑袋想不出怎么拉近眼距。”

李晶晶缓缓道:“眼距手术算是面部整容的一种,相比起驼背手术,这个要简单的多。”

妙水疑惑道:“那可是人的眼睛。”

“眼距手术不是要移患者的眼睛,而是拉开眼角内眦,让眼睛变大,给外人的视觉上造成患者眼距缩短。”李晶晶招手叫过李欢,伸手在她的两只眼睛的内眦比划。

李晶晶前世将这类的手术都叫做面部微整,美容院有医师执业证的美容医师在手术台设备齐全的情况下就能给患者做。

子风观主问道:“拉开眼角内眦,不会对眼睛造成伤害?”

李晶晶解释道:“患者在付下麻醉药水的情况下,处于昏迷状态之中,在做眼角手术时不会动,只要医师下刀稳准,就不会伤害到眼睛。”

何敬焱见几人听得如痴如醉,特意提醒道:“晶娘,我听你说明个还要给我弟弟做垫鼻梁手术?”

“年前我是准备等着鑫郎驼背、眼角手术结束痊愈之后,再给他做垫鼻梁手术。”李晶晶环视众人,笑道:“你们来了,我有帮手,就决定明天给鑫郎都做了。”

“公主真是太大胆了。”妙水抚摸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子风观主非常好奇的问道:“鼻梁怎么垫高?”

李晶晶手指着李欢微塌的鼻子,道:“将患者鼻子部位的皮肤划开,往里面放入类似鼻型的材质,再把皮肤缝合。”停顿一下,道:“当然没这么简单,关键是鼻型材质要跟患者身体能够融合。”

广明子两个指头放在自己的鼻子跟前做叉状,道:“人的鼻子有两个洞,鼻子里面有两个鼻道,人要通过鼻子吸气活着。到哪里找能够吸气的鼻型材质去?”

李晶晶神秘道:“广明子,我已准备了鼻型材质,不用你担心了。”

子风观主激动之中带着谨慎,问道:“如此说来,明天我们要与公主做四个手术?”

李晶晶望着子风观主,肃容道:“确切的说是你、妙水、芸公主当我的助手,给淼娘做驼背矫正脊骨手术。广明子、李世云协助刘大医师给鑫郎做驼背矫正脊骨手术。”

驼背矫正脊骨手术需要患者全裸上手术台。

何敬鑫、何敬淼都已经发育成少年少女,生理器官特征明显。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正好有这样的条件,李晶晶特意给两人安排同性别的医师做手术。

广明子惊喜的道:“多谢师妹看得起我,让我帮着小刘给小郡王做大手术。”

李晶晶点头,接着道:“以上两个手术在半个时辰之内完成,我接着给鑫郎做垫鼻梁、开眼角内眦手术,刘大医师、李世云当我的助手,广明子负责递药。”

广明子听到参加三个手术,得意的朝子风、妙水笑道:“谁叫你们没有一个好师妹!”

李晶晶嗔怪道:“你乱说什么话。子风观主的师姐师妹都很好,特别是师姐,那可是皇后。”

广明子笑着摊开双手,道:“皇后估计都羡慕我有你这个好师妹。”

妙水本来压力非常大,听了广明子的趣话,见几人都是坦然自若,告诫自己把心态放平稳,明个好好当助手。

几人又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话,就在庆王府用晚饭。

“让你弟弟、妹妹跟几位大医师一起用个饭。”李晶晶特意让何敬鑫、何敬淼上了桌。

两小见陌生人当中没有美女,也没有嘲笑讥讽的态度,吃了一会儿就放松下来。

何庆跟广明子三人解释道:“俺的这两个孩子以前不会自己吃饭,前些天刚学会用勺子吃饭。”

子风观主安慰道:“王爷,贫道以前去过的偏僻山村,见过先天低能的患者,三、四十岁了都是拿手抓饭菜吃。小郡王、小郡主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见到生人就极少开口说话孔叶突然间感慨万端的道:“以前俺的两个孩子就是只会用手吃,多亏了俺闺女让他们学会自立。”

“嫂吃虾仁。”何敬淼用勺子指着跟前的宫爆虾仁。她最爱吃虾仁了,每次都要推荐给李晶晶吃。

何敬鑫朝李晶晶憨笑,扬扬手里勺子,道:“嫂嫂吃鸡腿。”

李晶晶低头看到自已的青花瓷碟子里放了一只黄澄澄诱人鸡腿、五个浇着红汁的大虾仁,不用想就知道是何敬焱用公筷给她夹过来的。

她这没有嫁过来,何敬焱就总当着何庆、孔叶的面疼她,以后要是嫁过来还不知会怎样。

何敬焱低声道:“饭前嫂嫂给你们嘱咐过什么?”

何敬鑫、何敬淼低着脑袋不吭声,假装没听见。

何敬焱厉声干咳一声,何敬鑫吓得连忙端起碗,头也不抬,脸冲着何庆就道:“谢大师治病。”

李晶晶柔声道:“鑫郎,几位医师、药师在那边,你朝错方向了。”

何敬鑫飞快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几人脸上仍无讥笑,便又道了一回谢。

何敬淼跟着双手端碗举过头顶,碗端偏了,从里面掉了几小团米饭落在发上,也不管不顾,大声道:“谢谢治病。”

孔叶以前根本不会想到二儿子、小女儿有一天会在饭桌上跟客人交流,今天他们却是做到了,虽然做得不好,那是有这个意思。眼里含着泪把何敬淼发上的米团拿下了。

刘大医师朝几人道:“小郡王、小郡主这是在谢我们明天要给她们做手术。”

子风观主和颜悦色的道:“小郡王、小郡主真是懂礼。莫谢了。”

广明子笑道:“焱王,你真是英明,定下了我的师妹,你的弟弟妹妹跟着得了福,这么快就变聪明了,都晓得在饭桌上谢我们。”

何敬焱听了这话内心很是喜悦,朗笑几声,道:“师哥,我敬你一杯。”

“这还差不多。”广明子大大咧咧应下。

李晶晶脸颊微红,道:“广明子,来,给你吃个鸡翅,谢谢你帮我请来了妙水大医师。”

“师兄,观里不止我一位女医师,谢谢你唯独向公主推荐了我。”妙水今日已被驼背手术深深震惊,深知来药院是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赤明子豪爽的端杯一干而尽,道:“妙水,湖南道女大医师有七位,我只认可你与子风!你跟了我师妹,日后医技定会再上几层楼。”

晚饭之后,子风观主、妙水处于慎重负责,提出留在庆王府,要去熟悉一下陌生的手术台。

赤明子、刘大医师便留下来陪两位道姑。

李世云要回李王府药院值勤,跟着李晶晶一起离开。

何敬焱吩咐弟弟、妹妹都早些睡下,而后跟何庆、孔叶说了术后陪床七天的事。

何敬焱强调道:“鑫郎、淼娘今后的人生如何,明个的手术做成功之后,就看这术后头七天护理。”

何庆点头道:“俺跟你娘听你与闺女的安排。”

孔叶瞧着何敬焱孤单的背影消失,再一次道:“闺女要是嫁过来就好了,能陪着敬焱。”

何庆仍再一次道:“闺女今年刚十二岁,我寻思着年底跟亲家去提一下明年开春迎娶闺女过门的事。”

他心里比孔叶还着急李晶晶过门,可是又想着李晶晶年龄太小,太早过门会被外头人说成李府人不疼她,为了她的名声也只有等等。

李晶晶为了他家的两个见不得光的儿女付出这么多,他家自是要为她付出。

这人心都是肉长得。他家不能太自私。

孔叶轻叹一声道:“这日子过得怎么这样慢。”

何庆眼睛瞅着烛光,露出期望的目光,道:“不慢了。淼娘的嘴长好了,发也长多变黑了,她与鑫郎能说四、五个字的话,还能在饭桌上跟人道谢。”

孔叶转忧为喜,道:“闺女说了,鑫郎、淼娘手术之后恢复的好,四月能站直了跟俺们回老家拜祭老祖宗。”

李晶晶回到了李王府,才知道今个道教白云观副观主青灵子派了嫡系弟子来给子风观主、妙水、广明子带了口信,询问三人已到长安,为何不到观里去报到。

李云霄就在大厅里等着李晶晶,道:“妹妹,送信的是个中年道士,自称是大医师,口气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李晶晶没好气道:“广明子、妙水、子风昨个到了长安,已去见过观主元云子,只是没见青灵子。青灵子要在此事上头做文章,心胸狭窄。”

李云霄接着道:“中年道士带了口信,提出要去瞧看你的药院,我直接拒绝让他走了。”

李晶晶赞道:“拒绝的好。”

李云霄却是疑惑道:“妹妹,我没跟中年道士透露明个你与三位大师给焱哥哥的弟弟、妹妹做手术的事,可是他竟然知道,还问我这样大的手术若是失败怎么办?”

李晶晶冷哼一声,道:“原来青灵子派人来的用意是给我们制造压力。”心说:青灵子若是好意,直接派人来说服我们做手术就是。

李云霄道:“妹妹,我真的没说漏嘴。”

“明个除了我们,还有芸公主。此事道教能够知道,应是从芸公主的公主府里传出去的。”李晶晶目射寒光,当即派了李欢去公主府将此事说了。

“公主,我们小姐的意思是为防止手术当中有变,您进了庆王府之后不要进入手术室,就在外头等候。”

“好。”何义芸只能应下。

她没有想到新婚幸福过了头,导致府里管理出了问题,竟是让她错失了一个参与大手术的机会。

她盛怒之下立刻派亲兵及亲信大宫女封府点验,将身边奴婢的物品全部清点,竟是在一个二等宫女的苞包里查出了两张五百两银票。

二等宫女开始不说,被打了一顿板子,这才招供了。

原来佛、道教的人通过这几次做手术,得知了何义芸是李晶晶的助手。

他们只要知道何义芸做手术的时间地点,就等于知道了李晶晶做手术的时间地点。

道教就收买了这个二等宫女,让她有事通风报信。

此次二等宫女借着送洗净衣裙的机会,跟几个一等宫女谈天,得知了何义芸要跟着李晶晶去庆王家给小郡主、小郡王做大手术,就告诉了道教,一下子得了五百两银票。

二等宫女见银钱这么好挣,竟是胆大包天去了长安寺,把这个消息卖给了寺里僧人大医师,又得了五百两银票。

“把她拖出去卖了。”何义芸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次日一大早,何义芸便坐马车来到了李王府,向李晶晶道了歉,而后接了她与李世去去了庆王府。

广明子几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李晶晶一声令下。

李晶晶肃容道:“焱哥哥,今个我们要给你弟弟、妹妹做手术的事已被佛、道教盯着了,不知他们打着什么主意。”

何义芸满脸愧意说了府里二等宫女被佛、道教收买的事。

何敬焱心里自是十分重视,剑眉上挑,道:“我这就派吕道明调来虎奔军与府里亲兵守在府内外,不许一个苍蝇飞进来打扰到你们。”

广明子骂道:“我们几个都是道教的人,教里的那些王八蛋竟然还行这样阴暗之事。”

李晶晶劝道:“广明子不要动怒。我们等着王府戒备完毕就开始动手术。”

同一时间,长安寺观音殿的后殿里面一群佛教的大医师、大药师激情澎湃的围着三个披着镶有宝石袈裟的老和尚劝说。

“三位师叔祖,此去庆王府不过三十里,您们走一趟,劝庆王、庆王妃不要被广明子那个药术极差的臭道士骗了,不要让广明子给小郡王、小郡主做大手术。”

“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三位师叔祖曾经见过小郡王、小郡主,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山里的野兽,岂能由着广明子这样的庸药师给他们做什么手术?”

“纵观千年来,哪位大医师给病人做过手术?”

“广明子只是个药师竟然敢这么做,简直不拿人命当回事,道教的太上老君要是知道这事,会打下雷来把他给劈死!”

三位老和尚正是去了西边国家取来大乘佛经佛教德高望重的三位大高僧——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

这些大医师、大药师为了能够说服三位大高僧出马,撒谎给何敬鑫、何敬淼主刀的是赤明子。

一月大师是另两位大高僧的师兄,被众人说得脑袋快要炸了,依然闭目,盘腿坐着敲着木鱼。

一松大师、一镜大师睁开眼睛,瞧到一月大师没有动静,原自闭上眼睛。

众人眼瞅着没有希望时,一月大师突然间起身,蚕目射放厉光,开口道:“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两位师弟与我走这一趟,去庆王府拦下赤明子杀人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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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敬鑫做手术被打断 三僧打伤军士

春寒料峭,夜里下过细雨的长安,早晨天阴沉沉,空气里一片湿冷。

庆王府偏僻小院里的两间改成手术台的卧室,各生着六个燃烧银丝无烟炭的兽头铜炭盆。

几位大医师、大药师按照昨日商议好的,同时给何敬鑫、何敬淼进行手术。

何敬鑫的主刀大医师——刘大医师,已不是头回开背碎脊骨,之前有给两名死囚犯做过手术,这是第三回。

李晶晶是何敬淼的主刀大医师,曾经在回春药府拿着药兽做过十几次开背碎脊骨,又给一名死囚犯做过,经验丰富。

麻醉药的药效是近一个时辰,这就要求两位主刀大医师必须在这个期间内完成手术,否则患者苏醒痛得乱动,会导致手术失败。

有了见惯血腥场面的子风、妙水、李世云、广明子的协助,两台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

李晶晶甚至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出头就完成何敬淼的手术,比预计中的还要快。

她朝紧张的出了一身臭汗却没有出半点差错的子风、妙水微笑点头,道:“稍后将患者抬回卧室,进入一日重症护理期。”

妙水毫不犹豫的道:“子风,今个我来守着小郡主。”

“好。”子风点头,帮着李欢、李喜清理完何敬淼身上的血污,给她穿好了裤子,至于上身七日之内每天要换药穿不得衣服。

众女刚将何敬淼抬出了手术台室,满脸焦急的何庆、孔叶就围了上来。

子风观主忙道:“王爷、王妃放心,小郡主的手术做的很成功,只要一日之内不发烧,就渡过危险期。”

何庆、孔叶匆匆瞧了何敬淼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不约而同的问道:“闺女呢?”

李晶晶银铃般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庆伯、伯娘,我小歇片刻,等着稍后给鑫郎做面部手术。”

孔叶自语道:“闺女累着了。”

众女拦了何庆不让进屋,将何敬淼安置好了,这才让孔叶陪床守护。

孔叶进来之后,瞧到何敬淼平躺于床上,身上盖着棉被只露出脑袋,突然间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何庆在门外听到爱妻的哭声,大急问道:“表妹,你怎么了,哭什么?”

孔叶哭道:“表哥,俺的淼娘终于可以平躺着睡觉。”

“王妃,小郡主的驼背没了,这是好事,您快莫哭了。”妙水扶着孔叶坐在床边的座椅上面,道:“稍后小郡主麻醉药效过后醒过来会闹,您得好好安抚她才行。”

孔叶点头应下,连忙把眼泪擦了。

外面何庆同样抹着眼泪,跟着孔叶一起心酸激动。

李欢回到手术台屋,想了想开口道:“小姐,奴婢没瞧到焱王、芸公主。”

李晶晶刚才就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没有听到何敬焱的说话声,问道:“这时他们应该在外头等候手术结果,怎会不在?”

“奴婢去问问庆王爷。”李欢去而复返,一脸愤怒。

李晶晶心觉不妙,问道:“怎么回事?”

李欢怕声音高了影响隔壁做手术的几人,低声道:“小姐,府里来了长安寺的三个破和尚,听说还是焱王的师叔。他们叫嚣着让广明子大师放下屠刀不要给小郡王、小郡主做手术。”

李晶晶惊诧道:“那三个和尚竟是冲着我师哥来的?”

李欢目光不屑,道:“他们自是没胆冲着您来。您是护国公主,又是焱王的未过门的妻子,更重要的是您是老老爷的孙女。”

李晶晶自是知道佛教的人有多么畏惧李炳,心说:爷爷威武。

李欢接着道:“焱王与芸公主去了大厅正跟他们理论,拦着他们不让过来扰了手术。”

李晶晶对长安寺非常反感,冷声道:“和尚不在寺里好好的念经,跑出来干什么?”

去年李家陷入绝境时,欧阳家族煽动长安寺的一些香客攻击过李家,那时寺里怎么没有和尚出来阻止?

正在这时,隔壁传来赤明子欢快的大笑声,李晶晶这才露出微笑,道:“敬鑫驼背矫正手术成功!”

很快李世云就过来了,道:“小姐,我们已准备妥当,等着你去主刀给小郡王做下面的两个手术。”

李欢问道:“小姐,那三个破和尚?”

李晶晶道:“焱哥哥若是拦不住他们,定会提前派人来知会。到现在都没有人过来,便是拦住了他们了。”

李世云面色微变,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点芝麻大的小事而已。”李晶晶进了隔壁的手术台室。

子风观主跟着两人进来现场观摩,心里感激妙水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给她。

李晶晶一边净手戴灵蚕丝手套,一边跟两位大医师、一位大药师说道:“麻醉药效还有不到三刻钟,先做复杂的垫鼻梁手术。”

广明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李晶晶,问道:“鼻梁骨的材质?”

李晶晶转过身来,往李喜端的托盘放了一小截白森森的骨头,面无表情的道:“这是从死囚身上剐下来的鼻骨。”

骨头是李晶晶在回春药府取了药狗的鼻骨,之前曾在四个不同血型的囚犯身上做过经验,完全融合。

众人面色震惊,纷纷上前瞧看。

李晶晶心虚怕众人发现异样,催促道:“时间很紧,我们还要做两个手术。不要看了。”

“是。”众人面带愧色,连忙进入手术紧张严肃状态。

李晶晶用刀拉开昏迷之中何敬鑫的鼻子肌肤,鲜血直流,刘大医师立刻将药狗鼻骨放入。

李晶晶冷声道:“患者鼻子肌肤不够包裹鼻梁骨,要立刻取胸部少许肌肤补上。”

李世云连忙揭开盖在何敬鑫身上的白单,取手术刀在何敬鑫右胸部割了半个手指大的皮,放在李晶晶手上。

广明子利落的给何敬鑫右胸部伤口涂上止血药,配合的天衣无缝。

李晶晶星目圆睁,小心翼翼的将何敬鑫的胸皮与鼻子肌肤缝合,把药狗鼻骨全部缝在里面。

子风观主站在桌子上俯视了整个手术过程,紧张的又出一身汗。

刘大医师问道:“小姐,只剩下一刻钟,可要继续给患者做开眼角内眦手术?”

“患者迫切希望盼做此手术。我的体力够。”李晶晶额头布满细小的汗珠,反问道:“你们体力可够?”

若在平素广明子定会大声叫嚷,今个的场合则是沉稳的道:“够。”

刘大医师、李世云都点头。

“开眼角内眦手术就是两刀。我来下刀,广明子负责止血。”李晶晶唯独点了广明子的名字。

广明子激动的点头,立刻取了止血粉站在李晶晶的身后。

李晶晶道:“换小号刀。”

李欢端来一套更小的手术刀,李晶晶取了拇指大的小手术刀,朝着何敬鑫右眼内眦一刀下去横拉。

门外响起一人奔跑而至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中年男子焦急的声音,“护国公主,小王爷与芸公主拦不住三位高僧,他们正在满府寻找广明子大师,要阻挠动手术。”

何庆就在门外守着,听到吕道明的话,急忙道:“闺女,手术进行的如何?”

众人都担忧的望向李晶晶,为她与何敬鑫捏了一把汗。

“手术已进行一半,岂能停下!”李晶晶冷声说了一句,秀眉紧蹙,手里的小手术刀再次落下,将何敬鑫左眼内眦拉开。

这一刀若是偏了,将导致两眼大小各异,若是斜了,将导致两眼眼距不同,会让何敬鑫变得更丑。

只有不偏不倚不轻不重,才能让两只眼睛对称,变得好看,达到给何敬鑫脸部整容的效果。

子风观主站在桌上瞧得心惊胆颤。

广明子待李晶晶下令之后,立刻走上前聚精会神的给何敬鑫脸部伤口上药。

眼睛周边部位上药是非常讲究的,不能上多了药进入患者眼睛。

广明子是大药师,上药的水平自是比几位大医师高明。

这时何敬鑫的麻醉药效快失效了,感觉到脸部清凉伴着些许疼痛,睁开眼睛,瞧到了李晶晶,大声叫道:“嫂嫂被俺哥打。”

何庆在门外心急如焚,突然听到二儿子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忙竖起耳朵贴在了门上。

何敬鑫嚷道:“哥哥打了嫂嫂。”

“你那是做梦。你哥哥没有打我。”李晶晶怕何敬鑫闹起来把盖在身上的白单子拉掉露出身体,忙背过身去,吩咐三男给他清理手术血迹,把他送到隔壁卧室。

李欢打开门,何庆差点一头栽了进去。

李晶晶请何庆到外面说话,不想让他看到何敬鑫流了很多血难受。

“庆伯,四个手术已经全部结束,目前来看圆满成功,从此时起一日之内是重症护理期。刘大医师会十二个时辰看护鑫郎。您若不放心,也可以跟着一起。”

“真是老天保佑。手术全部结束了。闺女,你累坏了,快去歇歇。”何庆面色惨白的胖脸有了些血色。

李晶晶等着三男将何敬鑫转移进了卧室,这才让何庆进去瞧看。

吕道明上前来十分恭敬的跪下给李晶晶请安。

“我都听见了。你进去瞧一眼鑫郎,就立刻去给你家小王爷报个平安。”李晶晶停顿一下,道:“你给那三个和尚带个话,今个主刀做手术的是我,我师哥只是助手。”

广明子在屋子里听了这话,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李晶晶讥讽道:“长安寺的大医师技不如人就污蔑我的手术刀是屠刀。让那三个和尚立刻离开,一个月之后再来睁大眼睛瞧瞧你家小王爷的弟弟、妹妹。”挥手让吕道明退下。

何敬焱、何义芸跟在在王府的各个院子里乱蹿的三位高僧的身后,就是不告诉他们手术台的地方。

三位高僧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何敬鑫、何敬淼住的是最偏僻角落的小院子。

他们大冷天的连着寻了五座院子,甚至都把正在准备丰盛午饭款待几位大医师厨房的杂院寻了一遍,也没看到广明子的人影,更别说手术台。

三位高僧站在长廊迎着冷风痛心疾首跟何敬焱道:“敬焱,你可知如此做是害了你弟弟妹妹!”

“你的爹娘好不容易把你弟弟妹妹抚养大,你就这么眼睁睁帮着广明子屠杀他们?”

“你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终生!”

何义芸刚才在大厅已经把嘴皮子说破了,都没能劝服三僧,干脆学着何敬焱沉默不语。

吕道明得了亲兵的口信,找到了围着何敬焱喷口水说服的三位高僧,带着刀疤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将李晶晶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一遍。

三位高僧面面相觑,叫道:“手术这就做完了?”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贫僧三人走后,手术会继续进行。”

“护国公主年幼无知,定是被广明子给骗了!”

何敬焱心里大喜,一直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来。

何义芸没好气道:“本公主刚才说的很清楚,今个做手术的就是护国公主。哼,有些人几岁就聪明绝顶,有些人活一百多岁还是很无知!”

何敬焱板着脸道:“我那未过门的小妻子不喜见僧人。你们这就出府,别让她瞧见坏了心情。”

原来半个时辰前,三位高僧带着佛教近百名大医师、大药师在庆王府门口闹事。

何敬焱只是到大门慢了一步,那三位高僧就受了那些大医师、大药师的教唆等不急的要闯进去,竟是打伤了十几名虎奔军及王府亲兵。

这等于是赤裸裸的打何敬焱的脸。

何敬焱若不是瞧着三位高僧是曾经指点过他功夫名义上师父的师弟,又有李炳的嘱咐,早就下令亲兵用新式武器对付。

现在李晶晶已经放下话来不愿见到三位高僧,何敬焱自是要顺了她的心意。

一月大师目光黯淡,瞧着何敬焱,道:“你这是赶贫僧三人走?”

何敬焱冷声道:“一个月后,你们再来。”

一松大师、一镜大师见何敬焱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抓住一月大师的手臂,不约而同的道:“师哥,咱们走。让他后悔莫及去!”

何敬焱挥手让吕道明去送三僧,待得到回复三僧确实离开了王府,这才与何义芸快步去了有手术台的院子。

何敬鑫、何敬淼麻醉药效刚过,正在为平躺着睡不适应叫唤。

何敬焱身为成年男子,不能去看何敬淼,只能看到何敬鑫,问道:“可是伤口疼痛?”

刘大医师跟何敬焱解释道:“小郡王侧躺着十几年,突然一日变成平躺,任谁都会觉得不舒服。过几天他就会觉得躺着睡好。”

何敬鑫鼻梁高了皮肤缝着极细的线,眼角有血迹,面部有些狰狞可怕,突然冒出一句,“俺要变成哥俊。”

何庆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来回打转,心里默默祈祷道:老天保佑,鑫郎以后能有焱郎三成的俊就行。俺与俺表妹做梦都会笑醒。

“你这些天好好的莫乱动才能变俊。”何敬焱很是期待过些天何敬鑫的模样。

李世云在一旁提醒道:“小郡王,小姐特意嘱咐过,你千万不要乱动,也不要多哭。”

何敬鑫眼珠子转动瞅着李世云,高声道:“俺听嫂嫂的话。”

“焱王,刚才是长安寺哪三位秃驴来捣乱?”广明子见何敬焱面带笑容,知道他是对手术成功感到非常高兴,只是不擅于表达。

何敬焱定定瞧着广明子,道:“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

广明子唬了一跳,瞪眼大声叫道:“怎么会是他们三人,他们不是失踪了十几年?”

外面传来李晶晶的声音,嗔怪道:“广明子,你别一惊一咋的影响鑫郎休。你与焱哥哥出来说话。”

“师妹,你可是不知道这三个秃驴当年有多么厉害。”广明子说着话就快步走出门外,蹙着眉头满脸愁苦道:“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功夫都比子静观主高很多!”

湖南道清云观的子静观主武功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李晶晶心里震惊,仍是笑道:“那你不也叫他们秃那个啥?”

广明子摊开双手,无奈的道:“咱们师父见了他们都得自称为晚辈。我跟他们的徒孙一辈。你说他们厉不厉害?”

李晶晶挥挥小手,面色淡然道:“他们是佛教的人,跟你没有关系,你担心什么?”

广明子扭头跟何敬焱问道:“你快说说他们怎么又从活着出现在长安了?”

何敬焱深情感激瞧了李晶晶一眼,目光突然间变得诡异,低声道:“三位高僧这十几年去了西方,从古印度寺院取回了佛教大乘经法四十二章经书。”

广明子怔住,半晌双手拍大腿恼怒道:“佛教得了大乘法这还了得,那不生生压了我们道教去?”

何义芸拉着李晶晶,俯在她耳边小声道:“刚才三位高僧说当年你爷爷给他们讲东、西、南、北方都有经可取,他们想着日落西方,就去了西边的国家,果然在天竺国取到了真经。”

李晶晶目瞪口呆。

从长安至天竺国路途一万多里,许多地方马匹无法行走,需要徒步,没有军队的护送,寻常人走这么长的路,几乎不可能。

前世唐朝玄奘西天取经,还被明朝大作家编成了童叟皆知的小说《西游记》,今世有三位高僧西天取经成功。

人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

她对三位高僧的态度立刻转变了许多。

何义芸伸手在李晶晶眼前晃了几晃,见她缓过神来,道:“今个焱哥哥把你爷爷都搬出来,这才拦住了他们半个时辰,不然他们早就闯了过来。”

李晶晶望向何敬焱,肃容问道:“我爷爷跟三个老和尚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敬焱请了李晶晶进了大厅说话,给她倒了杯热茶水,等她坐下来,方缓缓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三位高僧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认定师父是天煞星转世,为了拯救苍生要渡他出家,天天跟着他。”

李晶晶抚额,道:“那时我爷爷在北地伪装成商人做生意,实则是为本朝收集大量的匈奴王朝讯息,若整天被三个老和尚跟踪,这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何敬焱眼睛一亮,心说:我的晶娘可真是聪慧。点头道:“师父说服了三位高僧,把他们支使出了北地前往西方。”

“谁知西方真的有经,还被他们给取回来了。”李晶晶心里暗笑:爷爷真是能忽悠,一下子把三个老和尚骗去了天竺国。

何敬焱点头,想到前些天李炳得知此事时神情复杂,心里跟着一叹。

广明子哪里还坐得住,站着垂胸顿足,连声叹气。

何义芸轻声道:“三位高僧决定在三月洛阳牡丹花会时,去白马寺开讲大乘佛经。”

广明子气道:“他们在佛道教医药术大比的节骨眼上讲大乘佛经,这就是在给佛教呐喊助威!”

李晶晶高声道:“广明子,你若是总想着佛道教之争,就会心态不平和。你把这些杂事都抛之脑后,心态要放平和。”

子风观主问道:“师兄,我与妙水今个不回观里看青灵子的脸色,你呢?”

“你们都不去,我还去啥。不去!”广明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且说三位高僧出了庆王府,视若无人般从千名虎奔军、亲兵身边走过,刚走到了繁华的街道,立刻被长安寺的大医师、大药师团团围住问情况。

众人得知李晶晶带着几人连做了四项手术,并且都圆满成功,心思各异。

他们最终的目的是阻止李晶晶参加三月的佛道教医药大比。

若是李晶晶这次的四项手术又成功了,医药大比的结果可以想象佛教会输的有多么惨。

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甚至恶毒的在心里诅咒何敬鑫、何敬淼立刻死去。

一月大师言之凿凿道:“一个月之后,贫僧与两位师弟会再去庆王府。到时若小郡主、小郡王逝世,贫僧就是拼了命也要将听信广明子谗言的护国公主抓住,逼她落发出家。”

天下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让护国公主李晶晶当尼姑的话,也就眼前这位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接话。

一松大师想到刚才何敬焱为了李晶晶竟是毫不留情面的赶走他们,气道:“不错。护国公主小小年龄竟是偏听偏信,拿人性命不当回事,不配当公主。”

一镜大师跟听呆了的众人道:“焱王是贫僧的大师哥的关门弟子,在佛法上面悟性之高,堪称几百年来第一人。”

一月大师高声道:“贫僧的大师哥圆寂之前曾说过,焱王若是二十五岁之前没有大婚,就会入空门,成为史上的一代大高僧。”

一月大师所说的大师哥就是长安寺上任的主持,名传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圆寂焚化出了一颗舍利的大高僧一阳大师。

曾经一阳大师周游各地院寺,碰到还是幼儿的何敬焱练功,发觉异常聪明天赋是常人的数倍,就特意跟他说起佛法,竟是一点就悟。

一阳大师要收何敬焱为关门弟子,传武功及佛法衣钵,谁知何敬焱死活不愿意剃光头,连师父也不拜躲起来了。

一阳大师遗憾的离开,回去之后特意给三个师弟说了此事,圆寂之前还特意提过何敬焱。

三个师弟在长安时就一直关注着何敬焱的成长。

众人觉得杀人无数还是天煞星李炳弟子的何敬焱当和尚比李晶晶当尼姑还不现实,吩吩道:“三位师叔祖,您们就是大高僧。”

“三位师叔祖从天竺国取回四十二章经,等过了三月在洛阳讲完经,将佛法传扬天下,就是名副其实的大高僧。”

三位高僧面带微笑,此时觉得历经艰辛九死一生为佛教取来大乘经法也值得。

众人朝三位高僧道:“恭请三位师叔祖回寺里,说不定用不着一个月,就能听到焱王懊悔莫及的消息。”

“三位师叔祖请放心,我们会派人天天十二个时辰守着庆王府,稍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您们。”

正在这时,四面八方响起震耳欲聋的将士吼叫声音,“一字并肩王缉拿罪犯,闲杂人等退让!”

几乎吼叫声未落,从大街小巷冲出来穿着闪着白光银色盔甲,手持弩箭,浑身杀气腾腾的士兵,放眼望去,数不胜数。

源源不断的士兵全部朝一个地方奔跑而去,像是早就演练过几十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等人围个水泄不通。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们是长安寺的僧人,不是罪犯!”

众位长安寺的大医师、大药师慌得大声叫嚷,全部往三位高僧跟前凑去。

一个略带磁性中气十足的少年声音从远处传来,“尔等聚众攻击庆王府,打伤虎奔军、庆王府亲兵,意图对庆王府里的两位王爷、两位公主、一位王妃、一位郡主、一位郡王不轨,罪当至死,立即跪下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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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69李家二月出喜事 长安寺中计交巨银

三位高僧活了一百多年,历经两朝,已不是头次在长安被士兵包围。

他们面不改色,不逃不抵抗,就地盘腿坐下,从宽大的僧袍里取出念珠,双手合十,竟是念起经来。

长安寺的大医师、大药师没经过这阵势,吓得面色苍白。

当中有几位僧人见多识广消息灵通,大声叫道:“这些官兵穿着朝廷兵部新式轻便的银甲。他们是陛下的御林军。”

“我们不得反抗,违者会被御林军就地处死。”

“不要轻举妄动,快都盘腿围着三位师叔祖坐下。”

一位穿着银色盔甲腰间佩戴镶宝石黑鲨鱼皮的短剑的少年将军骑马而至,俯视众位僧人,冷声道:“吾乃李云青,奉一字并肩王之令,辑拿你们入大理寺,由一字并肩王指派刑部官员审讯定罪。”

跟随大医师、大药师来的一百多位长安寺武僧当中有三十几人都是年岁超过七十的绝顶高手,相互对望,欲要护着三位高僧冲出包围。

突然间有一个大医师和尚气得拍大腿叫道:“不好,我们中了李炳的计!三位师叔祖即将在白马寺讲大乘佛经,若被李炳抓走关了起来,就讲不了大乘佛经,让我们佛教失信于天下香客。”

众位大医师、大药师惊惶失措,满脸愧疚,“我们竟是经小失大,害三位师叔祖被抓。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害三位师叔祖入了大理寺监牢,我们是佛教的罪人!”

“不行,三位师叔祖绝对不能入监牢。”

一位老武僧问道:“我们若是将三位师叔祖救走送出长安呢?”

大医师和尚指着老武僧,叫道:“李炳会在全定朝张贴告示悬赏通缉三位师叔祖。三位师叔祖同样讲不了大乘佛经。”

李云青目光诡异,心里巴不得这些武僧冲动的把三位高僧救走,让他们成为人人抢着报官的通缉罪犯。

几乎在同一时刻,就有十几个大医师、大药师高声叫道:“虎奔军与庆王府的亲兵是贫僧打伤的。”

“庆王府的焱王是三位师叔祖的师侄。三位师叔祖只是去会焱王。”

“李世子,此事与三位师叔祖无关,你要带就带走小僧。”

接下来众位武僧争先恐后的开口替三位高僧揽下罪名,不敢再有反抗的心思。

李云青瞧着佛教众人齐心协力保三位高僧,不由得再次敬佩李炳料事如神。

不到半个时辰,李炳派李云青将打伤虎奔军、庆王府亲兵的一百多名武僧抓入大理寺监牢的事就传遍了长安。

正在庆王府里用午饭的李晶晶听到此事,望向何敬焱,惊喜道:“爷爷英明,我大哥真是厉害。”

何敬焱埋头吃饭没有接话。

李晶晶盯了何敬焱一会儿,等着用过饭之后,与他单独相处时,问道:“你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不对?”

何敬焱一本正经轻轻点头。

李晶晶扑哧笑出声来。

她就知道何敬焱不是吃亏的主,怎会眼睁睁瞧着虎奔军及庆王府亲兵被打,伸拳头轻打了他结实的胸膛一下,道:“老实交待,我爷爷是不是还有后招?”

何敬焱握住了李晶晶的小拳头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上前一步,把她拥入怀里,柔声道:“那要看佛教接下来怎么做。”

“你这等于没有说。”李晶晶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热吻就落了下来,让她再也无暇多想,而她竟是一点不反感异常狂野热情的何敬焱。

“三位高僧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别当真。”

“哪些话?”

“我此生绝对不会当和尚。”

李晶晶眨眨眼睛道:“你当和尚,我就去当尼姑,天天撕你的经书,烧你的念珠!”

何敬焱缓缓道:“他们为了让我入佛教,竟是起了让你当尼姑的心思。”

李晶晶娇笑道:“我就算是遁入空门,也是去道教当个道姑,起码脑袋有头发,瞧着也好看些。”

何敬焱伸手刮了李晶晶漂亮直挺的鼻梁,调笑道:“为夫以为你入道教是因着教规允许道姑婚配。”

李晶晶呸了一口,道:“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大婚,真没瞧出哪里有的当大高僧的慧根!”

何敬焱搂着未婚小娇妻,柔声道:“为夫的好处,会慢慢让你知道。”

“你的好处是什么,我怎么一处都没发现?”李晶晶捂嘴轻笑,眯眼低声问道:“你且老实回答,那些佛教的古药方是哪里来的?”

何敬焱俯身咬了一下李晶晶的右耳垂,低语道:“为夫亲自去长安寺取的。”

李晶晶伸手指轻戳了何敬焱额头几下,道:“什么取,明明是盗。”

何敬焱振振有词,“佛教的东西都是来自天下信徒香客,为夫将古药方取来给你,你用于救人,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年三十那日,他潜入长安寺藏经阁盗古药方到手之后被三位高僧发现了,情急之下谎称来看望他们,把他们喜得送给了他一包大红袍茶叶。

李晶晶笑道:“才知道你如此能辩。”

两人温存片刻便分开了。何敬焱去守着何敬鑫。李晶晶去了融王府最后一次给邓王妃复查。

邓王妃身边站着即将要大婚的何敬芙。

李晶晶把邓王妃把过脉,检查了之后,笑道:“邓姨,你身子好着呢,就放心的给我芙姐办大婚吧。”

“我与你融伯给芙娘办了大婚,就要离开长安。这一走不知几年跟你见不到面。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给你添妆。”邓王妃挥了挥手。

两个大奴婢向李晶晶呈上两个雕兽纹的漆木盒子。

“谢谢你们。”李晶晶不说客套话,当下收了,等回到李府,打开漆木盒子,发现是满满两盒珍贵的珠宝首饰,应是比送给何义芸的添妆还要贵重。

贺氏微笑道:“你救了邓王妃的命,成了融王全家的大恩人。”

“我是觉得邓姨、融伯谢爷爷给芙娘寻了好亲事。”李晶晶想想开口道:“我听邓姨说,芙姐姐大婚之后会跟着她夫君去北地青城。”

“女子大了嫁人,自是要跟着夫君。”贺氏话毕,瞧着爱女眼帘低垂,想到过几年爱女也要跟着女婿,心里有些酸楚,只是不能因为舍不得就要一直留着爱女不让她嫁给女婿。

李晶晶抬头问道:“娘,我的庄子已经建好了,你与奶奶何时有空了,我带你们去瞧瞧?”

贺氏惊诧道:“那个异国风情的庄园终于建好了?”

李晶晶笑道:“从去年秋季至今共用了半年的时间,已经是够快的。”

“明个我就有空,我去问问你奶奶。”贺氏略有些激动的带着李晶晶去找了正在给孪生子做小衣的曲氏。

如今孔叶天天守着一双儿女,曲氏便很少去庆王府打扰她。

曲家的邓氏被禁着足,曲氏不能去看她。

天气寒冷,长安附近的园子都冷冷清清,曲氏在家里呆得都快发霉了。

曲氏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惊喜道:“那个冬天有几个温水池子的庄园建好了。这太好了。我天天都有空。”

“明个咱们全家女眷都去泡泡温泉。”李晶晶特意笑道:“我让李喜按咱们的身材做了温泉衣。明个咱们需穿着温泉衣泡温泉。”

曲氏与贺氏均是笑着点头道:“好。”

两妇人这就派了大奴婢出府去给贺慧淑及李去病的新婚妻子狄玉蓉带口信,让她们明个一起去泡温泉。

孪生子得知四岁的秦子峰也能去泡温泉,喜得咯咯直笑。

原来秦家的孪生子秦立邦、秦家浩今年六岁了,前些天参加了长安书院的春季招考过了,已经进了书院读书,每隔十天才能休一天。

一会儿贺慧淑带着秦子峰过府来,道:“妹妹,你看我能不能邀请芸公主一起去。”

贺氏笑道:“正是等着你这个当婆婆的来问。”

贺慧淑柔声道:“我是看着业郎不在府陪不了芸公主,怕芸公主寂寞。”

贺氏见贺慧淑肌肤粉白,异常年青漂亮,正好秦子峰出去找孪生子玩去了,突然间伸手摸了她腹部一下,打趣道:“不会又怀上了?”

贺慧淑呸了一口,道:“我都当了婆婆还怀?”美目眼珠溜溜转,问道:“你可是怀上了?”

贺氏摇头连忙道:“我跟你一样当了婆婆,还怀什么。”

贺慧淑吃着贺氏递过来的剥好的南地来的荔枝,含糊不清的道:“我跟你姐夫这样过着都生了四个,你与妹夫过得这样好,还不多生几个?”

贺氏道:“我生了五个不少了。”手里飞快的剥着荔枝皮,道:“姐夫这些年对你不错。”

贺慧淑笑道:“那是,他要对我不好,你得让我跟他析产分居!”

李欢满脸笑容进来禀报道:“恭喜大夫人,小姐、刘大医师、李大医师给少夫人诊断出来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贺慧淑喜出往外道:“静娘有喜,太好了!”

贺氏自是欢天喜地,连忙带着李欢去禀了曲氏。

“我要当曾奶奶了。”曲氏乐得嘴都合不拢。

贺氏担忧的问道:“静娘怀孕可是有了反应?”

李欢答道:“没有任何反应。小姐因着明个要去泡温泉,而孕妇是不能泡的,就特意去给少夫人把脉,这才得知少夫人有喜了。小姐又让刘大医师、李大医师给少夫人把脉,确定了此事。”

贺氏点头放下心来,又问道:“可派人去给蓉娘把脉了?”

李欢笑答:“小姐已派了李大医师去了二老爷府里,说是半个时辰之后就能知道二夫人有没有喜。”

贺氏跟曲氏笑道:“晶娘办事我放心。”

两妇人与贺慧淑去瞧看了面带喜气的秦婉静。

李晶晶轻声问道:“娘,您看是不是要给亲家的邓姨送个口信报喜?”

“瞧把我欢喜的都忘记这件事了。”贺氏立刻派了大奴婢李愉去了秦家。

不一会儿,邓氏就兴冲冲的坐轿子来看秦婉静了。

“娘,您莫哭。”秦婉静给喜极而泣为整个秦府操碎心的邓氏擦眼泪。

邓氏紧紧握着秦婉静的手,深深的祝福与满满的母爱,一切尽在不言中。

贺氏柔声道:“静娘,你从今个起就在府里安心养胎,下个月全家去洛阳观牡丹花会,我让青郎留在长安陪你。”

李大医师回来禀报说狄玉蓉未怀上子嗣。

贺氏怕狄玉蓉多想,让曲氏派大奴婢给她送了些吃食,让她明个一早到这边来一起去泡温泉。

贺慧淑派大奴婢给何义芸送口信的时候提了有孕不能泡温泉的事,等着大奴婢回来复命,得知何义芸没有怀上,也不着急,朝秦婉静笑道:“你真是个有福的!”

秦婉静羞中带喜,期待着李云青知道这个喜讯会是什么表情。

李老实从长安书院一回来,得知儿媳有孕大喜,只是心里有事,就去找了贺氏,将听到关于何敬焱有遁入空门倾向的流言说了。

贺氏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晶娘今个神情不对,原来敬焱出了这样的谣言。”

李老实担忧的问道:“晶妹子怎么了?”

贺氏想了想,摇头道:“晶娘的心没那么重,我多虑了。”停顿一下,柔声道:“长生,敬焱是爹的弟子,若有看破红尘的心思,爹都不会收他做徒弟。敬焱与晶娘的大婚日子还是由爹来定。”

李老实却是思虑甚多,用了晚饭就去书房问李炳。

“你可是急着要把晶娘嫁出去?”

“我不急,可是我担忧敬焱会入了空门去。”

“他要入空门,那我更不能急着把晶娘嫁给他。”李炳放下手里的官报,没好气教训道:“你与怡娘大婚,怡娘十三岁,那时还是特殊情况。晶娘如今才十二岁,正是享受家人百般宠爱的时候。你急个屁的急!”

李老实被李炳带着脏话说了一顿,一个劲的点头,心反而踏实了。

李家嫡长孙媳秦婉静有喜的事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何敬莲立刻动了心思,若是腹里的孩子能跟李家嫡曾长孙(嫡曾长孙女)定了亲事,那孩子、她、胡贤妃可就有了极强的靠山。

她立刻派大宫女去给秦婉静送重礼道喜。

秦婉静收下礼物并没有回礼。

何敬莲心里有气,很快得知何冬、慕容英给秦婉静赐了许多珠宝,比给她赐的珠宝多许多,气得够呛。这些是后话。

且说次日早晨,李家家眷及秦家家眷乘着马车,去了李晶晶起名为“四季庄园”的新庄子。

整个庄子用高达一丈的白墙围了起来,共有四个门,正门用的是朱漆铜门,瞧着厚重古朴,门的两侧上面写着一幅喜庆和谐的对联。

对联上的字苍劲有力大气磅礴,出自李炳之手。

李晶晶一直很喜欢李炳的字,特别是在知道他跟她一样能够左右手开弓写字,对他的崇拜又多了一些。

守正门的是穿着新式薄款银甲佩戴兵器的十分凶悍亲兵,使得来打听瞧看的人们望而却步。

未至门前就嗅到清雅的花香,从正门进去是长而宽通向各个院子的道路,路两旁植着玉兰、梅花、桃花树。

颇为奇异的是眼下二月,三种树木竟是全部绽放。

白、粉色玉兰花典雅,红、黄、粉色梅花清傲,红、粉红色桃花娇艳,争奇斗艳。

光是三种花就把女眷目光牢牢的吸引住了。

曲氏惊叹道:“府里的桃花刚结花苞呢。这庄子在远郊挨着河,比长安城更冷些。”

何义芸喃喃道:“梅花、玉兰花这个季节应是不开的。”

再看屹立在不远处正前方的一幢圆顶白色相夹的漂亮四层阁楼,有一个独立的花园,并且为了区别于其他建筑风格的阁楼,整个阁楼带花园用半人高的篱笆围起,使得阁楼变成一个独立的地方。

贺氏指着白色阁楼,惊喜的道:“这是波斯国的屋子!”

她读了许多的书,包括绘有画面的游记,曾看到过波斯国都的建筑,跟眼前的这座阁楼完全一样。

李晶晶摸摸孪生子的小脑袋,笑道:“你们带着峰郎去前面的花园瞧瞧,认得什么花?”

三个小孩子笑叫着风似的冲了去,进了篱笆,看到十几种几百株漂亮的花娇艳美丽绽放,竟是只认得两种兰花。

“这些竟是波斯鸢尾花,还是盛开的,真美!”

“好漂亮的波斯菊。”

“波斯婆婆纳,毫不起眼的小花,我曾收集到它的干花。”

贺氏、何义芸、狄玉敏激动的叫出了几种花名,而后看到角落里在冷风之中静静绽放艳美的黄、白、紫、粉红色的几十株花朵,不约而同的叫道:“波斯花毛茛!”

贺慧淑笑道:“我妹妹看的书多,都知晓异国的花。”

何义珏自豪的笑道:“我姐姐是医师,看过药师的书,还喜欢看花草的书。我姐姐也知道许多异国的花。”

何义芸兴奋的道:“晶娘,上次我来时还没有这些波斯国的花呢。”

贺氏扭头高声道:“晶娘,你快给娘说说其它的几种花叫什么?”

李晶晶就知道好学的贺氏会有此问,就将编的花名说了出来。

原来花园里的这些花种子都是用逢春药水浸泡过的,三女知道的花是活种子生成的,不知道的花是死种子变异生成。

此园之中共有四种是由死种子变异生成的花。

已活了两世并精通植物学的李晶晶都不知道变异的花是什么,只有与玉玉一起给它们起了新名字。

众人进了波斯建筑风格的阁楼,对于里面的精心的布置、充满异国风情家具就更加的惊艳,而这只是整个庄园九座建筑中的一座。

步行游览整个庄子需一个时辰,还不包括游庄子里的大湖。

这样新颖华丽漂亮鲜花鲜花四季常开的庄子,别说住一天,就是住一年也不会厌烦。

李晶晶带着众人换了自制的泳衣进入日式风格建筑的温泉室泡温泉。

九座建筑当中只有日式风格建筑才有温泉室。

温泉室共有四间,一个大的、两个中的,一个小的。

大的温泉室长七丈,宽三丈。中的温泉室长五丈,宽两丈。最小的温泉室也有长三丈,宽一丈五。

四个温泉室都是中间深四周浅。

曲氏拿着肚兜似的能包住臀部的铁绣红色绸缎泳衣,红着脸问道:“晶妹子,这能穿得?”

李晶晶已经穿上了深蓝色绣有银色小花的泳衣,笑道:“奶奶,咱们在一间温泉室里的全部是女子,怕什么呢?”

贺氏拿得是杏黄色泳衣,贺慧淑的是苹果绿色,何义芸是天蓝色,狄玉敏是桃红色,何义珏是玫红色。

李晶晶都是按着众人喜欢的颜色让李喜制的泳衣。

邓氏守寡多年,拿到的是一件银灰色的泳衣,心里暗赞李晶晶心细如发。

三个小孩子年龄都不到七岁,可是必竟是在封建社会,怕他们出去了乱讲话惹坏人遐想,让他们单独占了一个小间温泉室,派了会水的两个大奴婢守着。

没有大人跟着,三个小孩子玩得更尽兴,把温泉池当成了小潭游泳,也不觉得温泉烫。

大概泡了近一个时辰,李晶晶带着众女去沐浴,而后用午饭。

既然是在日式温泉室泡了温泉,那就得品尝一下日式的饭菜。

不过定朝是把这个岛国叫做倭国,倭国的饮食还未发达到李晶晶前世现代的水准。

四季庄园倭式饭菜是经过李晶晶按照日式现代饭菜改进过的,试吃的倭国厨子都说非常好。

上次何义芸来时吃得是波斯饭菜,还没品尝过倭国饭菜,在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又泡了一个时辰的温泉非常饿的情况下很是期待。

众妇人按着倭国的风俗跪地而坐,觉得很不习惯,便改了盘腿。

寿司、乌冬面、天妇罗、鳗鱼饭、章鱼烧、味增汤、火锅料理等,一道道的摆上来,色香味俱全,量少而非常的精致美味。

李晶晶特意推荐道:“倭国的清酒口感不错,今个都尝一尝。”

贺慧淑赞叹道:“这比西市倭国酒楼的饭菜可口好吃太多了。”

何义珏好奇的问道:“贺姨,您去那里吃过啊?”

“吃过的。”贺慧淑见贺氏望过来,道:“别提了,你姐夫去年刚到长安时带我去过一回,倭国酒楼的许多吃食是生吃的,生鱼片什么的,我都下不了筷子。”

曲氏瞪眼道:“那可吃不得。”

何义芸挑挑粗眉毛,讥讽道:“瞧着倭人个子那么矮,应是吃生食吃的。”

何义芸如今在长安因着给李晶晶做手术当过几次助手,名气很大。

众女一听都觉得有理,道:“正是呢。”教育三个小孩子道:“莫学倭人吃生鱼,那会长不了个子。”

李晶晶心里暗笑,也不说破那是生鱼片,日式里面的一道名吃。

她就知道众女无法接受生吃,是以没有安排生鱼片。

众人酒足饭饱,就选了各自喜欢的阁楼去午休,睡了一个时辰,便坐着马车返回各府。

这一趟众人长了见识,身心愉悦,玩得极开心。

“今后几天庄子都会有客人去。”李晶晶给贺氏说了几府,除去跟李家非常交好的还有王家。

四季庄园里的异国花种子及波斯、东罗马帝国、天竺国、阿拉伯帝国、高丽的厨子就是王烟雨的哥哥王浩然送的。

厨子的身份都是奴隶,在异国他乡的长安根本不敢逃跑,也不敢惹事,只能老实呆一辈子。

王烟雨与李晶晶是极好的闺蜜。王森又是李老实的上司。

四季庄园建成,王家进庄园游玩是无可厚非的事。

今个李晶晶已给庄园的亲兵下令,姻亲秦家随时可以去游玩。这样的话都不曾给何义芸说过。贺慧淑、邓氏面上非常有光。

“你做的好。”贺氏点点头,特意问道:“你这个庄子开销每个月多少?”

李晶晶道:“若是天天有客人的话,大概万两左右,若是没有客人一千多两。娘,你莫担心,我制的药卖的银钱足够了。”

她制的羊乳玉肌膏本月刚在药铺里售卖,一天只卖三盒,一盒也就二两左右,妇人只是涂抹脸能用上一年,若是全身美白只能用一个月。

美肤效果自是好到女子为之疯狂的程度。

这样高达六百六十两银钱一盒的美容膏,成为定朝贵妇的最新的奢侈品,就这样不到半月的功夫,预售竟是排到了明年去。

回春居士的名字又在长安药界掀起了旋风,特别是即将在洛阳举办的佛道教医药大会,医药界、商界、定朝的贵妇都迫切希望道教能公布这个居士的真实身份。

当然李晶晶拿到手的每盒就不是六百六十两的六成银钱,就算这样也是日进千银,月进几万两银钱。

“你有这个能力养这么奢华的庄子,让家人沾你的光享受,娘很高兴。”贺氏深感欣慰。

李炳从曲氏、孪生子那里得知了李晶晶庄子的情况,问道:“可曾看到我国的古董、字画。”

“没有。”曲氏摇头道:“我虽不认得字,也知道那墙上挂着的是异国的字画。”

李炳扬眉道:“这个晶娘打着建庄子的旗号骗了我许多的古董、字画。不行,我可得找她去。”

曲氏急道:“你就当给了晶妹子当嫁妆!”

李炳只有实话实说道:“我这不是想着借她的庄子几天,带我的朋友去坐坐。”

曲氏笑道:“晶妹子可大方了,你跟晶妹子直说就是。”

李晶晶用了晚饭,骑了马去庆王府瞧到何敬淼、何敬鑫。

且说大理寺关着一百多名武僧,长安的香客自发的前去静坐抗议朝廷,两天之内就聚了七百余人。

朝廷律法,聚众闹事超过千人,就能判组织者重罪,除去罚重金还要流放三千里此生不得回长安。

李炳正在府里书房听着孪生子背书,听几句抽问一句,若是答不上来,就拿戒尺打一下粉嫩的小手掌。

这是每月一次的文考验,稍后还有武考验。

李云飞迅速缩回小手,叫道:“爷爷,你打得好痛啊。”

李炳板着脸问道:“你背的没有业郎好,也说不出诗名的意思,我打你服不服?”

李云飞耷拉着小脸,低头道:“服。”

李炳教导道:“业郎,你是飞郎的哥哥,他背不过或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要帮着他。”

贺继业想想一本正经的道:“爷爷,我想帮五弟来着,可是我自己背书的时间都不够用。”

李炳肃容道:“那你就少玩些。”

贺继业蹙起小眉头,顺从的点头。

李立进来禀报道:“老老爷,大理寺那边报来消息,长安寺主持带着四位护法去大理寺劝退了香客,给大理寺交了十万两罚银,去庆王府道歉赔了三万两银钱,马上就要来咱们府给小姐赔两万两银钱。”

李炳放下了书本,嘴角勾起微笑。

李立问道:“大理寺请示可要放了那些武僧?”

李炳摇头道:“现在放人不是时候。传我的令,大理寺自今日起,每日鞭打那些武僧每人十下。”

李立退下之后,李炳跟孪生子道:“做了违法的事不止是赔偿还要被打。”

孪生子点头记在心里。

三天之后,长安寺主持带着四位护法出现在李府的大厅,跟李炳会谈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

两个时辰之后,长安寺宣布三位高僧三月讲大乘佛经的地点由洛阳白马寺改到了开封相国寺,原因是避开洛阳赏花会的人群。

紧接着长安寺向朝廷交纳了二百万两银钱的保障金,若是讲佛经期间出现伤亡事故,朝廷将视情况扣除。

保障金这个词首次出现在定朝的朝堂之上,今后任何宗教举行大的活动仪式,都要按照参加的人数交纳相应的保障金。

“李炳那个天煞星会把二百万两银钱全部退还佛教才怪!”

“那是保障金,不是献给朝廷的银钱,若是期间无事,朝廷自是要全部退还给佛教。”

“雁过拔毛,李炳至少拔五成的毛,等着瞧吧。”

长安寺的僧人不是傻子,明知如此,也必须得这样做,不然一百多武僧天天被鞭打,颜面都丢尽了。

大理寺得到李炳的指令放出了关了数日的长安寺众位武僧。

不可一世的佛教在李炳的算计下向朝廷赔银钱还改变讲佛经的地点,这给了道教与其他宗教一个深刻的警示。

广明子得知这个消息,在庆王府的偏僻的小院子里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仰天大笑道:“好。”

二月下旬的一天,李炳带着几位昔日的部下从四季庄园泡了温泉享用了异国饭菜,心情非常愉悦的骑马回了李府,屁股都未坐稳,就被何冬急召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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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小药丸换大海船 晶晶再为国立大功

傍晚,宣政殿灯火通明,肃静庄严,穿着银甲的御林军站立如松守护在殿外四周。

何冬跟前的贴身太监低声道:“王爷,陛下、太子、海王爷、融王爷、邓国公、尚大人都已到了,就等着您。”

李炳特意换上了朝服,快步进入平素君臣谈论国家大事的议政殿,几人到他到了,均是站了起来。

何冬焦急的道:“先生终于来了。”

李炳环视几人脸色,问道:“陛下,出了何事?”

何冬很是激动的走上前,高声道:“先生,东罗马帝国使者同意了我国提的要求,不但愿意提供海船的建设图,还主动提出送五十名技能熟练的船匠。”

李炳大喜道:“陛下,这可真是件大好事。”朝着面色复杂的何义扬笑道:“太子做的好!”

几百年来倭国一直骚扰海岸边防的村镇,杀死了十几万百姓,抢夺了许多的财富。

军队苦于没有能载几百人航行一个月以上的大海船,无法灭掉倭国。

十几年前李炳就写信给何冬,让他跟东罗马帝国写国书,用定朝的物资交换东罗马帝国先进大海船的建设图。

当时东罗马帝国瞧不上刚建朝的定朝,没有搭理定朝,后来突然间给定朝发来国书,要了些物资,其中包括五百盒去斑膏。

何冬将此事写信告诉李炳,李炳根据派往东罗马帝国细作的信息,叛断出在这些物资当中东罗马帝国真正想要的是去斑膏。

李炳让何冬把物资免费的赠给了东罗马帝国,一直赠了五年,直到去年秋季定朝大胜匈奴王朝,停止赠送。

去年冬季东罗马帝国皇帝派来使者,向何冬贺喜送了礼物,而后提出购买去斑膏的药方。

李炳让何冬提出让东罗马帝国用大海船的建设图交换。

之后今年年初打虫丸名传定朝,东罗马帝国使者将何冬赠的二十粒打虫丸用老鹰送回本国皇宫,皇帝一家人吃了,次日就都排泄出一窝窝的虫子,吓得要死,下令使者无论如何把打虫丸的药方弄到手。

李炳让李晶晶捂住打虫丸的药方,两年之后才公布,就是等着各国使者来用定朝想要的东西交换。

何义扬得了夸奖却是蹙眉摇头道:“可是东罗马帝国向我国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

何敬海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就不说那些丝绸、茶叶,除去我们新制的盔甲、兵器一千套,还要去斑膏、打虫丸、羊乳玉肌膏的药方及每种药一万份。”

“哦,连长安新出来的羊乳玉肌膏也盯上了。”李炳笑容诡秘,摇头道:“东罗马帝国的使者还真是精明。”

何冬盯着李炳,此时还能笑出来的也只有这位,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李炳斩钉截铁的道:“盔甲、兵器一套都没有。”

之前他就跟何冬与尚胜山再三嘱咐过,新制盔甲、兵器不能赠送给任何国家,就连定朝也都是每一套要记录在册。

何冬点头道:“我与你的想法一致。”

李炳环视一群急得如坐针毡的几人,坏笑道:“三种药方给了他们也无妨,他们的药师水平跟我国差了几百年,我国的药师都制不出同样效果的药,他们能制来才怪!”

李炳对李晶晶的药术的自信并非盲目,而是当年药神赤灵子在潭州亲口说过好几次李晶晶制药的药效比他都好。

“先生。”何冬感激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可是听慕容英说李晶晶的这三个药方子都是价值连城。

何融问道:“三种药各一万份呢?”

何义扬肃声道:“不行。晶娘已经答应给朝廷制数量巨大的打虫丸,没有精力给东罗马帝国制这么多药。”

邓镜跺脚叫道:“东罗马帝国真是可恨,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的药。”

何敬海望向李炳,问道:“您是已有了计策?”

“先生接着说。”何冬早就从慕容英的口风里听出李晶晶身怀制药的大秘密,不过这个孩子是李炳的孙女,不要去探究她。

“东罗马帝国要一万份就给一万份?”李炳挑眉,道:“太子,你这就派个小林子去给使者回话,三种药打虫丸两千粒、去斑膏五百盒、羊乳玉肌膏一百盒,一个时辰内答复,不行本朝就与别的国家交换。”

何义扬问道:“使者是东罗马帝国贵族,我只派小林子去合适?”

何冬瞧着李炳一脸笃定,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兴奋的搓手急道:“先生让你派就派!”

何融待何义扬去传令,担忧道:“使者若是拒绝了如何是好?”

尚胜山苦着脸道:“先生,东罗马帝国的大海船是天下最坚固结实的,就算是遇到海上的大风浪也不怕,别的国家大海船远不如。”

李炳高声道:“这三种药天下唯有我定朝有,别的国家没有。东罗马帝国别无选择!”

几人坐等除去李炳悠闲的吃着果子点心给何冬说起了今个去四季庄园的感受,其余的人都心情焦虑。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几人却像是等了一夜那么漫长,林海兴冲冲的进来复命,跪下道:“使者同意了,只是说了一句,三种药七日之内送到使馆。”

“恭喜陛下!”李炳激动的起身仰天大笑几声,手指着除了何冬外的几人,道:“如何,我说得可对?”

何冬腾的站起来,喜得啪啪拍了两下桌子,大笑道:“先生料事如神,又为我朝定下大功!”

何融激动的热泪盈眶,道:“我在海边守了多少年,就盼了多少年能有大海船打到倭国去,这下可好了,我朝终于得到了东罗马帝国的大海图。”

尚胜山哈哈大笑,道:“先生,小药丸换大海船。这笔生意咱们定朝做的可真是划算!”

何义扬急问道:“等等,七天时间晶娘能制出那么多药?”

“我的晶娘是药神的关门记名弟子,应是没有问题。”李炳手目光慈祥,握在了何义扬右肩。

何敬海笑道:“小晶娘再次为我朝定下大功。”

李炳干咳一声,道:“你们出去莫说我的晶娘就是回春居士。”

邓镜干瘦的脸上两眼冒精光,点头道:“先生放心就是。这个秘密我已经守了几年了。”

当年他去曲家村,李晶晶送给他家人的药里面就有去斑肓,那时他就知道长安的回春居士就是李晶晶。

李炳挥手道:“小林子,你去给我的晶娘把此事说了,再跟我夫人说一声,我今个要请陛下、太子、融王、海王、邓国公、尚尚书去四季庄园住一晚,就不回府了。”

何冬笑道:“先生可真是善解人意,刚才我就想着去四季庄园瞧瞧。”

“陛下操劳国事太过辛苦,今个我朝有大喜事,就好好放松一夜泡泡温泉用些异国饭菜。”李炳瞧着几位,笑道:“你们今个可是沾陛下的光。”又令宫人去把何敬焱、李云青也叫着去四季庄园。

众人哈哈大笑出了皇宫,趁夜骑马去了四季庄园,正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在那里先享受了倭式饭菜美酒,再泡温泉,而后笑谈灭掉倭国,好不痛快。

邓镜原本以为调出长安是件坏事,今日才知道这是何冬对他的信任,要让他今后跟何融一起建造大海船,而后攻打倭国,这是大好事。

何冬满身酒气,拍着何义扬的肩膀,大声道:“我与你老丈人等着抱乖孙,你抓紧了!”

何义扬忙于国事,这些天回了东宫都是独寝。

李云青自豪的笑道:“太子,我夫人已怀有身孕了。”

何冬叫道:“扬郎,听到没有,先生都要当曾祖父了!”

“明日正好是沐休,陛下不用上朝多睡会。”李炳扶着沐浴之后穿好衣裳有些摇晃的何冬去了卧房。

何冬头一次睡倭式的卧房,烛光下瞧着墙壁上挂着的倭国美女樱花图,憧憬道:“先生,你说我朝几年能打下倭国?”

李炳微笑道:“陛下,建大海船长则五年,短则两年。倭国只是一个极小的岛国,只要有了大海船,用不了一年,就能打下倭国。”

“除掉倭国,我的子民才能再也不会被倭寇屠杀。”何冬喜得哈哈大笑,道:“先生,可还记得多年前,你我在北地的山林木屋同宿三夜,秉烛长谈?”

李炳笑道:“怎会不记得?那三天夜里谈白日昏睡。”

隔壁的何敬焱与何敬海同宿一室,也是因着兴奋睡不着,就说起了国事与家事。

何敬焱低声道:“师父的意思是让虎奔军好好休养半年,等着入夏去趟北地巡查,顺便除掉马匪。”

何敬海问道:“鑫郎、淼娘的病情如何了?”

何敬焱答道:“我弟弟、妹妹恢复的很好。晶娘说他们三月初就能下地如寻常人一样行走。我爹娘准备四月带着他们回老家祭祖,到时我会跟去。”

清明节是在三月,何庆夫妻为了让何敬焱陪着李晶晶去洛阳,就把祭祖延迟到了四月。

何敬海替五叔一家人高兴,道:“我等着武郎大婚之后就回南地。武郎夫妻就留在长安陪我娘。”

原本他只能在长安呆一个月,何冬为了让他安慰牛老王妃,特意又多批了两个月。

他如今没有了王妃,孤身一人,牛老王妃要让他再娶,从过了正月至今都给他提了十几位小姐。

何敬焱有些感慨道:“时光飞逝,武郎侄儿都要大婚了。”

何敬海想到之前一心想让长子何武与李晶晶定亲,最后没有定成,不过李晶晶与堂弟定了亲,仍是成为何家的人,笑道:“明年我能吃上你的喜酒?”

何敬焱有些没底气的道:“能。”明年李晶晶才十三岁,听着李炳的口气,不可能让她出嫁。

何敬海道:“你让五叔、五婶多到师父家里走动,师父看在他们的面上,说不定一松口就同意早让晶娘与你大婚。”

何敬焱憧景着与李晶晶大婚后的生活,可是一想到何敬海和离了一个人过,问道:“海哥,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下去,还是赶紧找一个。我听师父的口气也要让你再娶。”

何敬海轻叹一声道:“我没有说不再娶了。我的打算是把三个儿女的亲事办了之后再娶。”

他把三个儿女生下来不能不管。他个人的亲事,唉,等以后再说。

何敬焱想到好些天没瞧到何敬青了,问道:“敬青哥的亲事如何了?”

“他去了我的封地。他的亲事,我娘正在给他寻着。”何敬海一听到何敬青的名字,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正月里头何敬青跟几个军官喝多了酒,回了府竟是把牛老王妃跟前的大奴婢认成了秦婉静,流着泪道歉说着情话。

秦婉静都已成了李云青的妻子。何敬青竟是闹了这么一出,若是传出去,秦家、李家、何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何敬海把何敬青打了一顿,把他的酒意打醒了,怕他留在长安会闹出事来,过了正月就让他去了北地的封地。

牛老王妃把那个大奴婢嫁到了外地去了。

他与何敬青都是牛老王妃所生,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何敬焱关切的道:“我的亲事都定下了,敬青哥的可不能再耽误了。”

何敬海长叹一声道:“找不到合适的。”

何敬焱知道出了何敬海和离的事,牛老王妃在子孙亲事上不得不谨慎。

后半夜,何敬焱躺在暖和的倭式地床上呼呼睡着了,何敬海一直睁着眼。

二月底,温暖的春风终于吹到了长安城,桃花、李花比南方整整晚了近半个月绽放。

十几辆普通的马车浩浩荡荡由百名骑兵护送着进入了长安城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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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族人迁长安曲氏喜 曲多再议亲事

曲族的族长曲顺下了马车,瞧到了门匾上金光闪闪几个大字“一字并肩王府”,再看到站在门口相迎的孪生子及李立,脸上禁不住堆满了笑容。

曲顺带着曲族的几十口人跟在孪生子身后到了正院大厅,见到了分别近一年贵气逼人却仍然没有架子的曲氏,一下子热泪盈眶,跪下磕头道:“草民曲顺率族人拜见王妃。”

“你们一路劳顿辛苦了,快都坐下说话。”曲氏很是激动的连忙扶起了曲顺,又让有些怯懦的族人都起来。

原来何冬给曲族赐了千亩地,这些地无需交税,也不限制种什么。

李炳给曲族人写信,为了族里的发展,劝他们先迁来一批能吃苦的人家种千亩地,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其余的族人再陆续迁过来。

曲族来的人名册半个月前曲氏就知道了,曲顺、曲义、曲正家都来了,还有十户老实本分的人家,一共是十三户,跟李炳提的要求完全一样。

曲顺坐下来这才瞧清大厅里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奴婢端着用来盛官窑粉彩瓷茶杯的托盘都是紫檀木,比起潭州的开国侯府更加的富贵。

曲氏环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些遗憾的道:“老族长堂叔不来长安了?”

曲顺答道:“我爹不愿离开曲家村,我就让我的二弟、二弟妹回了村照顾他老人家。”

他爹曲老族长觉得老了,不想离开故乡死在长安,所以就不来了。

曲顺的妻子田氏以前跟曲氏关系很好,如今也有两个做官的孙子,可还是白身没有诰命,远比不得曲氏当着王妃尊贵。

田氏小心翼翼的瞧了几眼曲氏,忍不住道:“王妃一直都这么年青,根本不像是当奶奶的人。”

曲氏突然间自豪的笑道:“青伢子的堂客已有了身孕,我要当曾奶奶了。”

曲族的人一激动,就忘记了礼仪,大声笑道:“青伢子要当爹了!这可是大喜事。”

“青伢子今年十九了,也该当爹有崽了。”

曲正爷爷羡慕道:“珠妹子的命真好,有生之年能抱上曾孙子。我家正伢子今年刚十四,还没说亲事呢。”

曲顺高声道:“你们莫乱叫了,那是世子。”

曲氏的笑声就没断过,挥手道:“无妨。他们都是瞧着青伢子长大的。”

李晶晶在药院里得知小伙伴曲正、曲义一家人都来了,立刻到了正院大厅跟众人叙旧说话。

李家人与曲族人一起用了午饭,下午李去病、李云霄特意从书院赶回来,把曲族人送到长安远郊的一个大村子。

那里已有李家给曲族人盖好的房屋,足够住一百户,就算整个曲家村的人迁来都住的下。

曲族人进了房屋,瞧到家具生活用品及农具都是崭新齐全的,每家都打好了一口水井,厨房的缸里满满的米,整篮的鸡蛋,整筐的土豆白菜葱,对李家人更加的感激。

李去病直言道:“这个村子里有几姓人,都是开国功臣的族人,比你们早来长安二十几年。我们府里已给他们族里上面的开国功臣打过招呼,他们不会欺负你们。”

他又给曲顺说了都是哪几姓人。

曲顺问道:“有没有里正,我今个去见见他?”

李去病摇头道:“没有里正,都是各族的族长管着族人,遇到事情就进城找府里解决。”

曲顺一听失声道:“那我们岂不是经常要打扰贵府?”

曲族初到此处,又值春耕时期,族里有几个孩子还要上学堂,要做的大小事太多了。

从村里到李王府坐马车需要近一个时辰,骑马也得半个时辰。

李去病笑道:“顺伯,我娘就想着你们常去府里。”招手叫过李炳跟前的随从李康、李跃,道:“从今日起,你就陪着老老夫人的族人在此住一个月,顺伯有什么事就找你们。”

李康、李跃都是细作出身,这些年在潭州开国侯府、长安县公府、王府给李炳办了不少事,对官府及长安市井都很了解,由他们帮着曲族人熟悉这里的环境适应生活最合适不过。

李云霄特意去找了曲义、曲正,笑道:“长安书院离这里骑马一刻钟,秋天你们考进来,就能跟我一起读书。”

李家叔侄走后,曲顺就给十三户人家分了房屋,而后都不休息,按着李康、李跃给的地契去看何冬赐的田。

当日村里几姓的族长先后来瞧看曲族人,送来面粉、刚杀好的猪、塘里养的鱼、酿的柿子酒、看门用的狗及一些长安特色的吃食。

“我们府里的老老爷曾是贵府老老爷的部下,如今我们两族人住在一个村,你们有什么事,直管开口。”

“我们族里的田都下过种了。你们有千亩地,要在几天之内下种,人数肯定不够,我们族里给你们族三十个人。”

“村子每隔三日有集市,再往北走十里路就是长安书院,那里天天都有集市。你们族里的人不认得路,我们族里的人带你们去一趟。”

曲顺高兴的收了礼物,把吃食给族人分了,而后热情留了几位族长用晚饭,叫田氏与两个族人妻子一起弄个十几个菜盛情款待。

曲义的姑姑曲雨与姑夫李北带着两个儿子坐着马车来了。

李北如今已是李晶晶的下属,暂时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正式被朝廷封为从五品上的护国公主府副典军,到时曲雨就能妻凭夫贵封了诰命夫人。

曲雨比族人早一年来到长安,一直住在城里,已经适应了繁华的都城生活,如今当着官夫人,又跟着两个儿子一起学了些字,已没了怯懦,多了自信与一些贵气。

曲顺把李北叫来跟几个族长一起用吃酒,相谈甚谈。

众人正吃着,曲快手、曲长久、丁氏、曲光耀、曲光宗坐着马车来了。

田氏没瞧到邓氏与小邓氏,就问了几句。

丁氏当着几位外族族长的面打了个马虎眼,趁着田氏去解手的空,跟了出去说了小邓氏被休、邓氏被禁足的事。

田氏站在头顶满天星星的院子里,惊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失声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丁氏请了田氏进了无人的屋子悄悄说话,缓缓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我们都是一个族的人,告诉你也无妨。”这就简明扼要的把小邓氏贪得无厌的事说了。

田氏自是不会相信小邓氏会变成那样,一个劲的摇头感慨,话都说不出来。

丁氏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无用,也是好心提醒,就把长安城前些天尚郡公因为错娶恶继室导致被降为县公的事说了,又说了去年开国侯贺山家因为两个儿媳妇收印子钱倒了的事。

田氏打了个寒颤,等着客人都走了,给曲顺吃了醒酒茶,等他清醒了,说了曲快手家的事及丁氏的那些话。

哪知曲顺一点不惊诧,道:“小邓氏在北地做的事,山伢子写信给我说了。那时我就觉得小邓氏再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长子曲定山、二子曲定林都在北地当官。

曲定山官职已是从六品下。曲定林官职还要高些,已当了从六品上的官员。

两个儿子时常给家里写信,说北里的情况及家族的发展,心里都很非常关心家族。

他非常欣慰也很高兴,在得知小邓氏的事时,庆幸给两个儿子娶的两个好儿媳。

田氏之前怀疑是丁氏从中做了手脚,现在听了曲顺的话,才知误会了,却是更加感慨道:“这人一旦得了富贵怎么性子就能变化这么大?”

曲顺道:“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富贵的命,富贵刚到手没多久就没了。”

次日早晨,曲族的男人们用过早饭,正准备跟着曲顺去田地种地,各族派得几十个壮力来了。

各族又出了两个妇人带着孩子叫上曲族的妇人、孩子去逛集市。

中午曲族的男人回来用饭,庆王、邓王、海王、秦国公府都派来管家送来庆祝曲族迁居的贺礼。

曲族族人好不风光,更是坚定了在长安定居生活下去的决心。

曲顺选了一套房屋做了族里的宗祠,在原有的族规上面再加了几条,花了银钱叫人雕刻在大石,立在宗祠门口,给族人开会,要人人都背了遵守。

曲多从曲长久的口信里得知曲族人来了,带着两个儿子去了曲族。

曲顺恨铁不成钢的气道:“你与小邓氏和离了,怎地还那么糊涂让她住在你府里?你不想再娶,也不想两个儿子以后有出息?”

曲多长叹一声,道:“她没个地方可去。”

曲顺心里已有了主意,道:“族里有空房子,我给你开个特例,你把小邓氏送过来,让她住在族里。”

曲多回去之后,给小邓氏说了。小邓氏哭天抢地不肯去曲族。

正月过了之后,长安书院的人不知怎地都知道曲多和离的事。

有几个官员想通过曲多搭上后面的李王府,要把侄女、外甥女嫁给他。

小邓氏无意中听到,哭得要死要活,邻居都听到了以为曲多要把她打死了,怕出大事就报了书院护军。

护军拍开门,发现小邓氏毫发无伤就走了。

邻居有人劝曲多赶紧把小邓氏这个哭丧的妇人弄走,不然家里的好运都哭没了。

曲多恼道:“你与我已经和离,我能让你住到族里已是尽到了最大的情分,你还要如何,是要拖死我,还是要把两个孩子教的跟你一样?”

他到底是把小邓氏送到了曲族。

田氏劈头盖脸把小邓氏臭骂一顿,并以曲多的生母林氏为例示警,道:“你今后就在族里老实呆着,你有两个儿子,为了他们不能再做出违法出格的事来。”

曲顺跟曲多道:“你的亲事不能自个做主。你去求王妃,请她帮你把关找个好的堂客。”

曲长久跟曲顺的区别就是不会给他指路。

曲快手得知曲顺帮了曲多解决了小邓氏这个大包袱,十分感激,特意来了一趟道谢。

曲顺道:“福哥,你该主动跟我说这事。我们族到了长安这样的地方,必须得抱成团。”

当晚曲快手就在曲顺家里住下了,跟他说了许多话,也把拒绝封侯的事说了。

曲顺前几日跟几个族长吃酒时就听到了一点风声,没想到是真的,竟是感慨的哭了,道:“我们族里一直是贱籍处处被人瞧不起,改朝换代之后,祖宗显灵,竟是出了位王妃,你还差点封侯,族里如今来往的都是贵人。”

曲快手承诺道:“以后若有机会立军功,我拼了老命也要去,一定要封侯。”

曲顺却是劝道:“福哥,你今年已五十九岁了,可得悠着点,王妃就你这么一个亲哥哥。”

这日长安书院休课,曲多带着礼物去瞧看曲氏,跪下请她帮着寻门亲事。

“好。这事我应了你。”曲氏不擅长做媒,就把此事交给了李老实与贺氏。

贺氏直言道:“娘,我瞧着舅舅的意思,以后是要二孙子青城继承家业。我与长生寻思曲多再娶,不能找个太精明能干的,只能找一个本份老实善待光耀、光宗的。”

曲氏想想道:“我问问你舅舅的意思。”这就派人去请了曲快手过府,得知他的想法与李老实夫妻一样。

贺氏道:“舅舅,娘,这事拖久了,小邓氏会以为曲多还想着她,还是尽快办了。”

曲快手自是同意,连声道谢。

贺氏道:“舅舅,等我寻好了人选,您还是跟长久哥与丁嫂子说一声的好。”

这样的大事,若丁氏是曲多生母该有多好,可惜只是继母。

贺氏办事的效率向来又快又好,不到两日就找到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长安书院已故马博士的嫡女马氏,丧夫之后有两个女儿。

另一个是虎奔军已故军官的嫡长女江娘,下面有四个弟妹,前两年生母再嫁,她独自抚养四个弟妹,日子过得非常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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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马寡妇带女嫁曲多 三高僧质疑敬焱换人

贺氏细细给曲氏说了两女的情况,道:“娘,两个女子的容貌品性都配得上曲多,您是什么意思?”

曲氏缓缓道:“我自是中意未嫁过人的军官的嫡长女江娘。只是我想着多伢子的俸禄不多,又不像去病、霄伢子那样心思灵活会做生意。没有多的银钱帮衬江娘的娘家。马氏更合适些。”

贺氏想法跟曲氏不谋而合,道:“往后是曲多跟她们中的一人过日子,还是听听曲多的想法。”

曲多知道马氏,还曾远远的见过两面,听说是个很善的女人,想着娶了她不会虐待两个儿子,他也会对她的两个女儿好,就选了马氏。

曲氏把曲快手请了过来说了此事。

曲快手一听能与长安书院已故的马博士做亲家,马氏又是知书达理的嫡女,十分满意,回去后一高兴就跟曲长久、丁氏及邓氏说了。

曲长久自是没有意见。

邓氏压根未想到曲多离了小邓氏,就能娶到出身长安书香门第的嫡女,喜得哭道:“我差点误了多伢子。”

小邓氏是邓氏娘家的亲戚,论亲近当然比不过曲多是邓氏的长孙。

邓氏对于之前生曲快手的气很懊悔,又禁足了这么天,彻底想通透了。

曲长久趁机向曲快手替邓氏求情。

曲快手大手一挥,就解了邓氏的禁足令。

丁氏派人悄悄去打听了马氏及军官的嫡长女,得知前者是个没什么手段被亡夫婆家欺侮过心善的妇人,后者是个特别能吃苦性子坚韧的女子,对曲多的选择很是满意,主动提出帮他置办亲事。

曲家请了官媒刘喜娘去马家正式提亲。

马氏的生母之前觉得曲快手曾当过刽子手不同意这门亲事。

后来觉得马氏的生父已经去世多年,马氏的两个兄弟在官场上默默无闻。

马氏容貌普通,以她这样的条件,带着两个不满五岁的女儿,嫁到名门不会有好日子过,而且曲多是个老实人,连个通房都没有,不贪杯好色,不会欺侮马氏的两个女儿。

马氏的生母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马氏,这就同意了亲事,并教导马氏嫁到曲家要善待曲多的两个儿子。

曲家按照朝规再去马氏的前夫家族取放妻书。

马氏的亡夫曾是河南道一个州的长史,官职正六品下,一方父母官,手握实权,生前有两个妾室三个通房,他在发洪水时被水冲下堤溺死。

马氏亡夫的家族在咸阳城,亡夫父母早已去世。族里欺侮马氏没有公婆护着,又没有男人没有儿子,总给她使绊子要吞掉她的嫁妆。

马氏温柔却不软弱,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跟族里人斗争,遣散了亡夫的妾室、通房。

她带着两个女儿及嫁妆搬回了娘家而后再嫁,不让两个女儿与前夫的家族再有什么关系。

曲快手怕马氏的前夫家族不同意她再嫁,叫上了王府的李立及二十几个亲兵去了咸阳。

马氏前夫家族原来打算利用马氏的亲事赚一笔或是拖一拖毁了她的亲事,一听是马氏再嫁的夫君是天煞星李炳夫人曲王妃嫡亲的侄孙,哪有胆子招惹,赶紧写放妻书。

曲家把放妻书交给了马氏的生母,而后曲多与马氏交换生辰八字到官府备录正式定下亲事。

曲多成亲摆了四十几桌,曲族人都来帮忙。李家人除去秦婉静怀着孕,其余的人都来了。曲快手、曲长久、曲多的同僚也来了不少。

曲多先见到得是马氏的两个女儿,一个四岁、一个三岁,长相的确一般,不过很可爱乖巧,惹人心疼。

他正好一直没有女儿,又是个实在人,想着以后当成亲生女儿来养。

他等着拜堂成亲入了洞房终于面对面看清了马氏。

马氏容貌比小邓氏好看些,就算不笑的时候模样也很温柔,年龄比小邓氏小六岁,加上保养的好,显得年青许多。曲多非常满意。

曲多容貌比马氏的亡夫清秀,个子稍矮些,不会花言巧语,看着就是个实在过日子的人,马氏心里一下子就觉得踏实了。

两人都不是头回入洞房,可却是初次面对,都有点羞涩,等行了周公之礼,这就放开些了,互相问候说着话,都盼着日后能过得圆满。

次日曲多就把家里的银钱都交给了马氏,自是比不得马氏亡夫银钱多。

可是曲多朴素惯了,不讲究吃穿,几乎不下馆子,更不会去青楼,没有妾室、通房的开销,亲戚也简单,两个儿子以后上长安书院也是免费,这就省了许多的银钱。

马氏在银钱方面也是满意的。

她自己在长安有一个小商铺,每个月能赚近百两银钱,也是月月有进项的,准备再开一个,这样以后两个女儿长大了嫁妆不会少。

曲多与马氏去了曲家。

曲快手、曲长久都给了马氏见面礼。

邓氏悄悄的给了曲多一百两银票,丁氏听大奴婢说了并没有生气。

曲家见马氏端庄温柔雅志,目光透着聪慧,比小邓氏强十倍都不止,若非她是寡妇又拖着两个女儿,绝不会嫁给曲多。

曲快手、邓氏、曲长久心里非常感激李家帮了这个大忙。

马氏见爷爷、奶奶、公公都很随和亲切,就连继母丁氏也看上去不是恶妇,完全官媒刘喜娘说的一样。

不过,爷爷对继母丁氏所出的大儿子曲青城很是看重,甚至超过了对曲多。

马氏就明白了曲多在曲家的地位。心里想着反正不住在一起,眼不见心为静,各自过日子倒也行。

待到曲多带着马氏去认亲进了李府,曲氏、贺氏、狄玉蓉都给了贵重首饰做见面礼,连带着马氏的两个女儿都有见面礼。

李云霄、孪生子与曲多同辈,算起来是马氏女儿的长辈,也给了她们见面礼。

李晶晶直接给了马氏的两个女儿每人二百两银票及贵重的首饰,笑说是当嫁妆,只盼着马氏能对两个侄儿好些。

曲多、马氏带着儿女离开时,贺氏又送了一马车的物品、吃食。

李家人没有低看,亲昵帮扶的态度,比马氏亡夫家族强太多,让马氏对这门亲事就更加的满意。

那边曲族人回到村里之后谈天说起曲多再娶的事来,小邓氏听到了,彻底绝望,这回竟是不哭了,坐在门边发呆。

曲族人怕小邓氏疯了,每天来个妇人劝她往开里想。

曲顺分给小邓氏一亩田,让她种地有事可做,这样就不胡思乱想变成疯子。

小邓氏以前在山里娘家时,种地、砍柴、挑水都是好手,后来嫁给曲多享福就再没干过,如今又有了田,为了不花掉曲多和离的遣散银钱,就种起麦子和菜来养活自己。

邓氏知道后,感慨道:“她倒是远比我想象的坚强。”为了曲多的日子能过得顺,没有给小邓氏送东西,更没有去看过。

小邓氏就这样又恢复农女的身份,在曲族人的关照下留在了长安生活。

她虽不能天天见到两个儿子,也能知道他们的消息,一年四季给他们做些鞋袜。这些是后话。

庆王府的何敬鑫、何敬淼手术终于满了一个月,穿上了新衣服,下地由人扶着慢慢行走。

何敬鑫的面部手术效果很好,两只眼睛眼距比以前瞧着缩短了一寸正常了,鼻子有了鼻梁再不丑陋。

他早就在数天前从铜镜里看到模样,欢喜得不得了。

何敬淼已经想了好些天不驼背穿裙子会是什么模样。

两人以前是驼背,背后用的料比普通人的多,如今驼背没了,旧衣服不能穿了,全部都做的是新衣。

孔叶喜极而泣道:“俺的鑫郎、淼娘终于可以挺直背走路。”声音比以往高了许多。

何庆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等着下人把儿女扶着走出了大厅,去了院子里溜达,半晌才发出酣畅的大笑声,仿佛要把十几年的心醉痛苦都要甩掉。

何敬焱喜气洋洋去李家接了李晶晶过府,府里的下人瞧着李晶晶恭敬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感激。

何敬淼憨笑道:“嫂嫂来瞧我们了。”

何敬鑫得意的道:“嫂嫂,我能下地走路。”

李晶晶笑着让两人在院子里走几圈瞧瞧,等着两人走了两圈,发现了两个问题,高声道:“你们不能低头瞧地,要正直了瞧前面,还有背要直起来。”

何敬焱恍然大悟,开口道:“难怪刚才瞧着他们有些不对劲,原来总爱低着头,背还有点弓。”

何敬淼、何敬鑫是等着表扬,谁知被批评了,难过的不吭声。

李晶晶鼓励道:“你们想要变得更美、更俊,就得听我的。”

两人按着李晶晶说的去做,谁知走了几步,又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来弓着腰。

李晶晶大声道:“低头弓着背就变丑了。”

两人努力走了几圈,仍是控制不住的低头弓背。

孔叶、何庆笑容渐收,各自走到两个儿女跟前纠正。

何敬焱见弟弟、妹妹急得哭了,便叫爹娘带他们进屋去吃果子休息。

“抬头倒是好纠正些,主要是弓背。”李晶晶想来想去,决定给已经驼背十几年的两人背上薄木板矫正弓背。

前世国庆大阅兵时战士为了让背挺的笔直,全部背着木板训练、睡觉,一个月就出了特别好的效果。

她在用完午饭向何庆一家人提出了此事。

孔叶失声道:“闺女,有别的法子吗?”

李晶晶摇头道:“没有更好更快的。”

何敬鑫生怕孔叶不同意,急道:“俺要变得更俊!”

何敬淼嚷道:“俺听嫂嫂的话背木板。”

“弟弟妹妹太希望恢复正常了。他们都不怕吃苦。”李晶晶望向了何敬焱。

何敬焱劝道:“娘,弟弟妹妹手术都做了,在病床上痛了七天,这些小苦算什么。”

何庆狠下心肠来道:“听闺女的话,就这么办了。”这就亲自去找木板子,让何敬鑫、何敬淼绑在背后背上了。

孔叶瞧到了恨不得替两个儿女背上,又难过了起来。

“娘,你认为苦,鑫郎、淼娘可不觉得,反而觉得高兴。”何敬焱又道:“晶娘刚才说了只需要背一个月板子后,就能完全治了他们的弓背,到时他们背挺得笔直去老家多好。”

孔叶点点头释怀,又去与何庆琢磨怎么治了两个儿女低头的毛病。

庆王府两个见不得人的小郡主、小郡王驼背手术成功,效果非常好的消息立刻传遍长安。

长安寺的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正等着这个消息,为了证实真假,立刻去了一趟。

何敬焱已得了寺院僧人细作的消息,特意让弟弟妹妹打扮了一番,出来见三位高僧。

何敬鑫长发用紫玉环束起,穿着一衫紫衫,除去缺脚趾走路稍微有些摇晃平衡不好,别的已跟常人无不同。

何敬淼一袭红裙,头发密了变成乌黑色梳着双丫鬟,皮肤粉白容貌清秀,一双嘴唇红润,竟是已有了小家碧玉的样子。

两人早就被下人教过了,先后开口道:“何家鑫郎(淼娘)见过三位高僧。”

一月大师竟是揉了揉眼睛,十分惊诧问道:“贫僧多年前曾见过小郡主、小郡王,这两个是他们吗?”

何敬焱目光自豪,点头道:“是。”

一松大师冷声道:“贫僧清楚记得小郡主上唇开裂,吃水都往外漏,这位女施主上嘴唇好好的。”

何敬淼最讨厌别人说她的兔唇揭短,瞪了一松大师一眼,气呼呼道:“俺就是小郡主。”

一松大师压根不信,又指着何敬鑫道:“贫僧见过的小郡王幼时眼睛、鼻子可不是这个样子。”

何敬鑫高声道:“俺变俊了,你不认得了。”

一镜大师听两人吐词清楚,根本不像来之前寺里几位大医师所说的先天低能只能说一个字的话,笃定道:“两位师哥,他们不是小郡王、小郡主。”

一月大师瞧着何敬焱的目光里是深深的失望,痛心疾首的道:“敬焱,你为欺骗贫僧三人,竟是弄来这对男女伪装你的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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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敬鑫凭残趾证身份 敬焱出手整三僧

何敬焱刚才已说过几次何敬鑫、何敬淼做了手术,三位高僧仍是这样误会,那就随便他们,正好不想跟佛教有什么瓜葛,让他们失望透顶才好。

何敬鑫叫道:“不许你们骂俺哥。”

何敬淼嚷道:“你们是坏人。打你们。”

何庆、孔叶在偏厅听到了一双儿女的叫声,连忙赶过来,正好瞧到他们拿着果子砸向三位高僧。

何庆喝道:“你们怎地打高僧?”

何敬鑫急道:“他们说俺不是俺。俺真的是俺。”

何敬淼拉着孔叶的胳膊,气道:“他们说哥哥骗他们。”

三位高僧武功绝顶,自是不会被果子砸中,观察何敬鑫、何敬淼的言谈举止,又觉得似孩童,可是容貌改变的太多,心里仍是认定是假冒。

孔叶麋鹿似的大眼瞪圆了,高声道:“俺的这两个儿女都是俺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虽是比不得寻常人家的儿女聪慧,但是也是俺的心肝宝贝。俺自是不会把别人认成他们去。”

何庆向来是老好人,都被三位高僧给气着了,冷声道:“俺闺女给俺的两个儿女做了四个手术之后,俺家的亲朋好友都来瞧看过两个儿女的病情,亲眼看见他们一点点的变好。你们可以去问。”

何敬焱不耐烦的道:“爹,他们不懂医术又异常顽固,亲眼所见也不信,咱们多说无用,让他们离去。”

何敬鑫、何敬淼已学会了察言观色,立刻叫道:“坏人走。”“俺再不想见到你们。”

三位高僧带着疑惑离开了庆王府。

事关要不要把乱动手术的李晶晶弄进长安寺当尼姑,于是过了两个时辰,他们又带了十二位寺院的大医师、大药师返回。

正好碰上了李晶晶、刘大医师、李世云来复诊。

李晶晶有些惊诧的道:“长安寺刚被爷爷为朝廷敲了二百万,三个老和尚又来挑衅皇室威严。他们就这智力,是怎么在天竺国取到经的?”

何敬焱欲言又止,双目闪过诡异目光,可惜李晶晶被三僧气着了低头想办法没有瞧到。

刘大医师、李世云跟着何敬焱兄弟两人去了大厅。

长安寺的十二位大医师、大药师已知此次佛道教医药术大比眼前的两位大医师要跟随李晶晶前往,本来就不认可他们的医技,现在目光里都带着敌意,不屑的跟他们说话。

何敬焱冷声道:“我未过门的妻子不见你们。你们当中以前都有谁给我弟弟瞧过病,站出来!”

四位大医师起身走上前眼睛盯着何敬鑫的脸。

何敬鑫目光闪烁,吓得躲到了何敬焱身后,只露出个半张脸来。

何敬焱问道:“你们可记得我弟弟的脚有几指?”

长安寺的两位大医师抢着回答说出正确答案。

何敬焱吩咐道:“鑫郎坐下,让他们给你脱鞋袜瞧你的脚。”

何敬鑫最怕的人就是何敬焱,立刻有些摇晃的走到座椅前坐下来,待两位僧人大医师走至,怕被他们瞧不起,低下脑袋不吭声。

两位僧人大医师脱了何敬鑫的鞋袜之后傻眼了,不知如何跟三位高僧说好。

“贫僧三人来瞧瞧!”三位高僧的三个光头大脑袋凑了过来,待看清出之后,唯有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语,默认了何敬鑫的身份。

“我妹妹是女子已成年,就不见你们。”何敬焱冷哼一声,俯视两位僧人大医师道:“你们二人竟是已瞧过我弟弟的脚,以后就留在我府上给他治脚病,何时治好何时离开!”

两位僧人大医师急道:“王爷,贫僧二人要参加佛道教医药术大比。”

“王爷,小郡王的脚趾天生残缺治不好。贫僧二人医术不佳也是治不了。”

另外两位僧人大医师吓得后退一步,亏得记忆不好,没记住何敬鑫的脚趾有几个,不然也得被何敬焱留在庆王府。

何敬焱释放出杀气,肃声道:“即是医术不佳还参加什么医术大比?让你们在本王王府待着,又不是杀了你们,有何惧怕!”

一松大师气道:“敬焱,你不能扣下他们。”

何敬焱迎上一月大师的目光,板着脸不容置疑的道:“本王刚才说得是让他们给本王弟弟治脚病,哪有说过扣下他们的话?”

一月大师高声道:“贫僧三人答应过主持,要将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寺里。”

何敬焱喝道:“传本王的令,让长安寺主持一个时辰之内到本王府一趟,本王要当面问问他,两僧能不能留下给我弟弟治脚病!”

两位僧人大医师瞧这架势,今个就算死也走不出庆王府了,赶紧的道:“三位师叔祖,快莫让主持来了,弟子愿意留在王府。”

“王爷,贫僧愿意留在王府。”

何敬焱冷笑几声,盯着三位高僧,道:“这是他们的心愿,你们不成全吗?”

刘大医师环视众位佛教大医师、大药师,目光不屑道:“天下间多少大医师想要瞧看小郡王的驼背手术恢复的如何、面部鼻子眼睛是如何动的手术。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竟然不紧紧抓住,还这么为难。真是鼠目寸光。”

李世云摇头道:“难怪佛教的医药术多年没有进展,原来都追求名利,不求真正的精进,视野就局限在前人留下的经验之中。”

佛教的众位大医师、大药师内心仍是倾向于参加二十年一届的佛道教医药术大比,没有人提出留下来。

何敬鑫指着三位高僧,叫道:“俺变得比你们俊了。”“你们是坏人,走!”

何敬焱挥手让下人送客,三位高僧气呼呼的带着众僧走了。

何敬焱瞧着两个盯着何敬鑫脸部的僧人大医师,喝道:“你们立刻还俗,不然就去天牢!”

两个僧人大医师未反应过来,就被出身虎奔军的王府亲兵抓住肩膀带了下去。

何庆听到此事,赶了过来,问道:“儿啊,你把两个僧人大医师怎么着了?”

何敬焱微笑道:“爹,我没怎么着他们,就是恭贺他们还俗,请他们吃了酒肉而已。”

两个僧人大医师被强迫着吃了许多的酒肉,打着饱嗝坐了一会儿就被带下去沐浴,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过来时身旁躺着一个光溜溜的美女。

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过了,这下他们不还俗都不成,只有换上了俗家衣服。

何敬焱瞧着两个脖颈上还带着红胭脂唇印的怏怏不乐的僧人大医师,道:“今个你们还俗,不再是长安寺僧人。本王知道你们是孤儿出身,特给你们赐名,何平、何安。”

两位大医师酒还未醒透,晕头晕脑双手合十行着佛礼道谢。

“你们先在本王府里当医师,何时医技达到了我未过门妻子的要求,就去她的药院。”何敬焱话毕,就让两个美人扶着两个大医师下去醒酒。

李晶晶扑哧笑道:“亏你想得出来,用这样的办法逼他们破戒还俗。”又用大杏仁眼睛上下去瞄他,道:“可有人对你用过美人计?”

何敬焱双手环着李晶晶的纤腰,轻声道:“自是有过,不过我不愿意,她们都近不了我的身。”

李晶晶提醒道:“鑫郎心智如儿童,身体却是已经发育成人。他出身尊贵,日后出席宴会,少不得有人会用美人计算计他。这些事需你这个当哥哥教导他。”

何敬焱点头将未过门的小娇妻搂得更紧,柔声道:“好。我会教鑫郎。你来教淼娘?”

李晶晶一口应下来。

众僧回到了长安寺,主持听得两位医术最高明的大医师被何敬焱扣下,急得差点吐血,骑着马就去了皇宫求见何冬。

主持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瞧着气色不错的何冬,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语,面带恭敬,道:“陛下,本寺的两位僧人大医师是要去开封参加佛道教医药大比,能否另换两位大医师去庆王府给小郡王治脚病?”

何冬问清了事情缘由,虎目瞪圆气道:“你们尽敢质疑朕的亲弟庆王家混淆皇室血统?”

主持就知何冬会有此一问,长叹一声,苦着脸央求道:“陛下,贫僧的三位师叔祖性子如同孩童,说话百无禁忌,你还不晓得吗?”

何冬最终给了主持一个面子,派太监去庆王府领人,谁知太监把何敬焱给带来了。

何敬焱面无表情的道:“主持,两位大医师已经还俗脱离佛教,就不跟你回长安寺。”

主持疑惑道:“两位师弟一心向佛,怎么可能在几个时辰之内就还俗了?”

太监上前跪下道:“陛下,奴才亲眼目睹两位大医师穿着俗家人的衣襟,大口吃着酒肉,旁边还有美丽的侍妾坐陪。”

主持死活不信,何敬焱便带着他出皇宫进庆王府,站在厅外瞧看,可把主持气得差点连念珠都捏碎了。

何敬焱冷声道:“你给三位高僧带句话,若再动半点害我未过门的妻子入佛门的念头,本王会让他们尝尝酒池肉林温柔乡的滋味!”

三位高僧最大的愿望就是圆寂之后坐化形成舍利子,成为佛史上的大高僧。

和尚焚化形成舍利子的首要条件就是不能吃荤腥破纯阳之身。

“王爷言重了。三位师叔祖只是说说而已。”主持眉头紧蹙,恼怒何敬焱的狠辣,拂袖离开。

岂料事情至此仍未结束,三位高僧听了两位大医师还俗,夜里就潜入了庆王府去救人。

何敬焱早就等着,这是三位高僧第三次挑衅庆王府,无论如何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黑夜之中铺天盖地带着极品软骨粉、迷魂药的弩箭射向三位高僧,虽是没有一支射中,可箭上的软骨粉随着空气被他们吸进体内。

“停止射箭!他们跑不了多远,去追。”何敬焱一声令下,躲在暗中的虎奔军将士全部收起军弩。

十几个将士形成四个一丈高的人梯,吕道明带着百名亲兵踏着人梯飞出围墙朝着四个方向去追踪。

一会儿,吕道明带着亲兵把有气无力的三位高僧丢在了庆王府正院大厅的地毯上。

三位高僧混浊的眼睛射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何敬焱俯视三僧,高声道:“三位以佛祖的名义发誓,今后绝不起害我与我未过门妻子出家入佛门的念头。”

三位高僧闭目不理会。

何敬焱冷笑一声,道:“原来三位高僧早有还俗的念头,那我就成全你们。今个就让你们跟两个大医师一样吃喜酒入洞房当新郎。”

他话音未落,三位高僧就睁开眼睛,因无力说话,就连续眨了十几下眼睛表示妥协。

“来人,将三位高僧送回长安寺。”何敬焱至此才放过三位高僧。

深夜,长安寺主持急召寺院大药师给三位高僧解毒。

众位大药师折腾到天亮都解不了,最后还是特意留下瞧笑话的吕道明给三位高僧喂了水,这才解了毒。

三位高僧一身盖世武功又回来了,站起身来活动几下手臂与腿,道:“实未料到敬焱的府里有那样厉害的药。”

“这样的药若是能拥有一些就好了。”

“等过些天,敬焱消了气,贫僧三人去找敬焱要此药。”

吕道明回去将三位高僧的话禀报给何敬焱,笑道:“王爷,他们没有半点怪您的意思,依然把您把成晚辈来看待。末将真是服了他们这性子。”

不到一日功夫,庆王府发生的这些事就传开。

长安寺失去两个大医师还丢了脸面。

主持实在是怕三位高僧再惹出祸来,恳请他们先一步去开封做好讲经的准备,而后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下令佛教不得与庆王府做对。

白云观主元云子亲率道教百名大医师、二十五名大药师出了长安城,前往洛阳城。

何冬派李炳前往河南道巡视。何敬焱率兵五千护送李炳。

三月初三过后,天气一下子暖和起来,雨水也跟着多了。

长安城的富贵人家几乎都乘坐马车去洛阳观牡丹花会。

李家特意避开人流高峰期,等到离花会开始还有十日这才出行,除去李云青夫妻,其余人都出动。

搭乘李家马车去洛阳的有亲戚曲家及李北、洪老三等几位下属的家眷。

这一日下午天降大雨,李家的亲兵骑着军马在前面开道,车队紧随其后在官道上奔驰。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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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豪商藏书惹贺氏羡 族人齐患夜游症

盘腿坐在车内吃瓜子的李晶晶身体向前倾,被曲氏拉住了胳膊这才没有扑倒。

贺氏高声问道:“前方官道可是塌方,导致马车无法前行?”

洪老三粗嗓门压过了大雨声,道:“回禀大夫人,前方官道不是塌方,是出了别的事,前锋亲兵正在打听。”

哗哗的大雨打在马车车顶,车内黑呼呼,气氛有些压抑,不过不影响李家人游玩的好心情。

少时,洪老三的声音再次响起,竟是有些焦虑,“大夫人,前方官道出了事故,两个村民赶着两头牛与疾奔而至的两辆马车撞成一团,重伤八人。”

邓氏唬得一跳,嘀咕道:“牛怎么会与马车撞上了?”

李晶晶挑起车窗的一角,瞅了瞅窗外昏黑一片,豆大的雨珠啪啪砸到车窗框飞溅进来,长叹一声,道:“雨下的天都黑了,官道瞧不清。我猜马车奔跑的太快这就与牛撞上了。”

洪老三高声道:“府里的几位大医师、广明子下马车去瞧看。附近村子里正带着人已将病人、马车都移走,官道通了,请问大夫人,车队是否前行?”

贺氏道:“去病、云霄留下等候几位大医师、广明子。其余人继续前行。”

碰上这样的天气,车队里有许多的女眷、孩子,绝对不能在此逗留耽误时辰。

李晶晶高声道:“洪叔,你把手伸过来,这个瓶子交给广明子。”

于是李去病、李云霄及五十名李王府亲兵留下,众人坐着马车继续冒雨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雨渐渐小了,已经进入了河南道的辖区桃林县(现在的灵宝市),李家人按照原计划去李炳一个做生意豪商朋友府里借宿。

这个豪商叫慕容丰,他家是几百年经商的大家族,战乱时做药材、粮食生意,和平期间就做木材、书籍生意。

李炳扶持何冬打江山时,军队需要大量的粮食,那时战乱粮食价钱贵又少,经常有钱都买不到。

慕容丰看在李炳的面子上,每次的粮食都给何冬的军队便宜的价钱,并且保证质量数量。

有一次他得知李炳都在吃粗粮,白送了军队五千斤的米面,一定要让李炳吃上细粮。

后来何冬登基,李炳为慕容丰求了一块皇匾:义薄云天。

商人逐利。义薄云天是对商人的最高评价。

这块匾成为慕容家族的护身符,只要定朝存在,没有人敢欺压他们。

慕容丰今年六十五岁高龄,膝下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他与李炳一样只有一位妻子。

李家人来之前就给慕容丰捎了口信。

慕容丰特别高兴,把身在方圆百里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及十几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还有曾孙子、曾孙女都给叫回来了。

他带着三个儿子与曲快手、李老实聊天。

他的夫人已经过世,就由三个儿媳妇陪着曲氏、贺氏说话。

长儿媳特意跟贺氏道:“县主,我家的书库存着三个朝代的书籍,您可要去瞧瞧?”

几百年来,慕容家族给朝廷、洛阳书院、名士等印过无数的书籍,每次印新书,都会留下几本收藏留个纪念。

贺氏一直想着这事,顺水推舟的点头,这就带着孪生子由长儿媳亲自带着去了书库。

李晶晶想见识一下几百年豪商家收藏了多少书,就跟了去,这一去真是开了眼界。

慕容家族的书籍数量竟达到潭州书院藏书的三成之多。

这只是一个豪商家族,还不是狄族、白族那样的以文传族的大家族。

相比之下,贺氏费尽心思为李家收藏的书的数量就不值一提。

贺氏有些激动的道:“听我爹爹说,贵府有许多的书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贺氏幼时去过的木族藏书比慕容家族的书还要多,族里的小孩子、少年比着看书谁多。

她想让李家、贺家有许多的书,子孙也能够以读书多为荣。

长儿媳谦虚的道:“我们家收藏书是为了记录印了多少本新书,族人都不看这些书,书页都是新的,让您见笑了。”

慕容家族是个大家族,人口多却不复杂,原因是族规规定男子不许纳妾,可有通房但不能让通房有子嗣。

今个来的慕容家族的小孩子都是嫡系,个个都很聪明活泼可爱,从小就会学着做点生意。

贺氏嘱咐孪生子学习慕容家族小孩子的优点。

丁氏的娘家家族就是富商,只是经商年代远比不上豪商慕容家族,这次是开眼界。

丁氏准备写信给娘家的老父,让他跟慕容家族走动,学学如何做大生意又能守住财富。

曲多的新妇马氏将四个儿女都带出来,让他们长见识。

晚饭,慕容家族用正宗的河南道菜招待李家贵客。

红烧黄河鲤鱼、红焖羊肉等菜配着羊肉烩面、素锅贴、灌汤包十几样小吃,没有熊掌、鲍鱼、血燕这些奢华的菜,宾客却是吃得十分舒服,剩下的饭菜也不多。

酒足饭饱,李老实按照李炳的嘱咐,开口道:“慕容伯伯,我听家父说您族里有人患夜游症,我女儿略通医药术,可以给患者瞧病。”

慕容丰目光闪烁,望向别处,长叹一声,道:“我夫人生前就患有此病,她已经过世。”

李老实听李炳说的患者并不是慕容夫人,也不勉强慕容丰,便道:“抱歉,晚辈让你想起了去世的伯娘。”

李家人一路疲惫早早去歇息。

慕容老大、慕容老二将慕容丰请到了偏厅,问道:“爹,你为何不让护国公主给我们瞧病?”

原来患夜游症的不是已过世的慕容夫人,而是慕容丰及他的儿女、孙子。

慕容家族的人十有六七患有夜游症,轻则半夜出屋说梦话道出所有秘密,重则跑到府外拿刀杀人。

慕容家族甚至规定子弟不得入朝为官,更是不能向外人泄露族人患夜游症的秘密。

当年盛夏,慕容丰带着粮食坐船去南边,夜里梦游打晕了随从,跳到河里游泳,遇上了下河游泳去热的李炳。

慕容丰自顾自的游着,对李炳视若不见,李炳觉得此人很怪,就跟他说话,问一句他答一句,竟是连身上携带了多少银票都说了。

李炳就知道了慕容丰患夜游症的秘密,立刻把慕容丰叫醒。

慕容丰梦醒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落水被李炳所救,要认李炳做救命恩人。

李炳跟慕容丰说了实话,并没有救他。

慕容丰认为李炳心胸坦荡人品正直,非常值得交往。二人就成了朋友。

后来定朝初建时,李炳从长安去北地时特意去慕容丰送粮表示谢意,夜宿慕容家族。

夜里,李炳听到院子外有女子在笑,走出去发现是慕容丰的小女儿在对着树说笑。

亏得李炳知道慕容丰有夜游症的病,立刻猜到他的小女儿遗传了此病,不然换了别人,要么吓死,要么以为此女在勾引人。

李炳装作不知道此事,仍回屋去睡觉。

一会儿慕容家族的四个大奴婢匆匆赶来把慕容丰的小女儿的嘴捂住带走。

大奴婢怕李炳知晓此事瞧不起慕容家族,特意在他的屋外站了半刻钟,听到他的鼾声,以为他熟睡不知,这才踏实离开了。

慕容丰摇头道:“老祖宗的族规规定子孙不得泄露族人患夜游症。”

慕容老二道:“爹,您莫拿族规来说事。这些年您陆续找了大江南北的大医师瞧夜游症,今个怎么就不能让护国公主瞧瞧?”

慕容老大急道:“护国公主救了那么多人,药术号称天下第一,您不要瞧着她年龄小。”

“爹,护国公主那么尊贵的身份能给咱们家族的人瞧病,那都是看在您与李王爷的交情上。”

“爹,李王爷一大家人明天就离开咱们家族去洛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慕容丰仍是摇头道:“我们家族患此病已近六百多年,历经三朝,看过的大医师,除去本国的还有异国的,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人。没有用的,谁也治不了咱们家族的病。”

慕容老二气道:“您都不让护国公主试一试!”

“你们没听到护国公主说这次去洛阳是要参加佛道教医药术大比?”慕容丰停顿一下,缓缓道:“我寻思着护国公主以前给人瞧病制药,没有一次失败。我是不想她在参加大比之前遇到大的失败,挫了锐气。”

慕容兄弟二人长叹一声,只有顺从的点头,这就恭送慕容丰去歇息,而后去跟三个弟弟妹妹说了慕容丰的想法。

“爹爹一向站在别人的角度想事。”

“李王爷想着咱们家族人的病,让护国公主上门来给咱们瞧看,爹爹感动之余,不想让护国公主因为治不了咱们族人的夜游症留下阴影,去洛阳大比败了。”

“咱们家族的夜游症无医无治,无药可救。罢了。”

慕容兄妹以为无缘让李晶晶瞧病,就此打住话题,说了别的事情,无外乎是对李家人的看法,都觉得李炳的夫人、儿孙、媳妇、女儿极好,起码能富贵个百年以上。

将近亥时,李去病、李云霄及几位大医师、大药师骑马由亲兵护送奔至慕容家族大门。

慕容老大、老二、老三闻讯起来相迎。

慕容家族的管家激动的道:“三位老爷,护国公主药院的大医师、大药师救了好几条人命,村子里的人为了感谢他们救命之恩,送了两头几百斤重的成年死公牛。”

牛肉在定朝是比熊肉、血燕还精贵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有银钱都买不到。

慕容家族上次吃牛肉也是前年冬天。

那是一头老死枯瘦如柴的母牛,肉老得炖了一天才炖烂,肉香味把全族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硬是等了几个时辰,最终每人只分得一小碗汤五块肉,根本不解馋。

慕容三兄弟眼睛在黑夜里一下子亮了,三、四十岁的人,竟像是孩童一样争先恐后的问李去病叔侄,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去病简明扼要的道:“雨大天色暗,官道上两辆马车撞上了两头牛。赶牛的两个村民、马车上的八个人全部重伤。两头牛、两匹马当场就死了。”

李云霄自豪的高声道:“我妹妹药院的几位大医师联手救活了八个人,用得是我妹妹自创的动手术及制的药。我妹妹的医药术极厉害,这些年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慕容管家话还没说完,忍不住插话道:“三位老爷,去病侯爷说把两头死牛送给咱们家族吃肉,您们看如何处置?”

李去病微笑道:“两头死牛已在当地官府销案,你们放心吃肉就是。”为了不让村民损失太大,他还给了三十两银钱。

“今晚半夜就让灶里炖了,明个早饭就吃牛肉。”

“我爹爹、我的三个妹妹、我夫人、我的两个儿子都是最爱吃牛肉,每次吃牛肉都能欢喜几日。”

“想请霄世子说说护国公主之前都治过什么疑难杂症?”

慕容三兄弟喜悦的笑声在黑夜里传开,睡意全无,陪着李去病叔侄及几位大医师、广明子去用夜宵。

李云霄见慕容三兄弟对今个的事很感兴趣,就描述八个患者的伤势。

慕容三兄弟听得目瞪口呆,细想牛、马都撞死了,马车上的人及赶农的村民重伤是必然的。

慕容老大夸赞道:“患者如此重的伤几位大医师、广明子大师都能救了性命,医药术实是高明。”

广明子瞪了两眼享受了几个时辰被人夸赞的何安、何平,道:“今个多亏用了我师妹的药,不然三清祖师爷下凡都救不活那八个人。”

“腑脏出血,这等重病,只有小姐制的药才能医好。”刘大医师不忘提醒何平、何安,药院的药是天下间最好的。

慕容老二、老三各自问了几个病症之后,慕容老二问道:“护国公主可会治夜游症?”

“我妹妹在潭州时给患者医过夜游症。”李云霄吃着羊肉烩面,突然间转了话题道:“我家人除了我娘之外,都喜欢吃米,明个早饭吃牛肉,得有米饭才行。不然吃了会有遗憾。”

慕容老二欢喜的要晕过去,声音都变了,道:“米饭要吃多少有多少。”

慕容老大为了保守期间,压抑着情绪,问道:“护国公主治得那位夜游症患者症状厉害吗?”

李云霄一本正经道:“不是一个患者,是三个患者,最重的患者夜游症重到半夜去厨房拿刀,把他儿子的头当西瓜比划,差点给切了!”

慕容三兄弟狂喜,瞧着李去病、李云霄的眼神都不同了,亲热的劲让李云霄有些纳闷,习惯性的申明道:“我妹妹医药术极厉害。妹妹是我的。”

李家叔侄去歇息,慕容三兄弟按耐不住激动喜悦的心情,把两个妹妹都叫醒了,而后一起去拍响了慕容丰卧房的门。

慕容老大与慕容老五不约而同的道:“爹,儿子(女儿)有极重要的事给您禀报。”

慕容老四摇头指着门上的一把铜锁,道:“别叫了,没有。瞧这大锁。爹今个没在这里歇息。”

慕容老二道:“你许久没回家了不知道。爹定是怕半夜夜游惊了李家人,让奴仆给门外上了锁。”立刻叫了一声,睡在厢房的奴仆三步并两步跑来拿了钥匙打开了门。

卧房里黑呼呼,四人借着月光隐约瞧到桌前坐着一个人,待奴仆点了灯,这才瞧清楚了。

慕容丰半睁着眼睛,坐在桌边,把桌子当棋盘,把茶杯当成棋子,正独自一人“下棋”呢。

奴仆怕被责罚,跪下小声道:“自从老老夫人过世之后,老老爷夜里总是下棋。”

慕容夫人生前特别喜欢下棋,可是棋技不高,慕容丰为了让她高兴,跟她下棋时十有八九假装输了。

慕容兄妹长叹一声,挥手让奴仆退下,而后接了茶壶里的凉水抹在慕容丰的额头上,把他从梦里摇醒了,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爹爹,不能错过护国公主。”

“爹爹,儿子听霄世子亲口说的,护国公主对此次医药术大比胜败看得并不重,她参加也只是为了帮广明子大师出口气。”

“李王爷就是知道护国公主能医治夜游症,这才特意嘱咐让长生侯爷问您。”

慕容兄妹每人顶多说几句,不敢多说把慕容丰惹恼了。

慕容丰混浊目光的老眼一眨不眨望着五个儿女,道:“我已经拒绝了长生侯爷,还说了谎话。”

慕容老大道:“爹爹,霄世子刚才给我们兄弟说了好些护国公主治好疑难杂症的例子,您若是再不让护国公主瞧看夜游症,回头李王爷会认为您不信任护国公主,也就是不信任他。”

慕容丰噢了一声,道:“你说的对,事已至此,我若是再不跟长生侯爷说实话,就太显得不把李王爷当挚友,辜负了李王爷的一片好心。”

次日一早,慕容丰及慕容兄妹就在李老实、贺氏下榻的院子大厅里等候。

李老实、贺氏洗漱完毕出来。

慕容丰开门见山说了昨个为何说谎的原因,而后面色沉重,缓缓道:“我们慕容家族共有二十四人,另有慕容女外嫁所出的后代十四人,共计三十八人患有夜游症。”

“去把晶妹子叫到我这里来。”李老实心里微惊。原以为是一、两人患此症,谁知三十八人,他的爱女能全部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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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

75晶晶展身手治癫痫 两大医师遭嘲讽

李晶晶与李云霄一起过来,先给李老实夫妻请安,而后向慕容家族的长辈行礼。

“晶妹子,你爷爷之前嘱咐过让你给慕容家族的人瞧看夜游症。”李老实停顿一下,有些担忧的道:“你慕容爷爷刚才说族里有三十八人患了此病。”

贺氏特意道:“昨个你慕容爷爷没有说实话是怕你治不了,打击士气,导致去洛阳医药术大比失败。”

李晶晶刚才已经听李云霄说了昨个慕容三兄弟打听她的医药术,便知慕容家族还是动心让她瞧看病情,果然今个一早就叫了她来。

慕容丰连忙道歉,“公主,昨个真是抱歉说了谎话。”

李晶晶面色平静,道:“谢谢慕容爷爷为我着想。我以前医好过夜游症的患者,略有些经验,试试看医你们族里的患者。”

慕容家族的人听李晶晶说得保守,更是觉得她稳重靠谱。

慕容老大起身鞠躬行礼,目光期盼,道:“我爹患得夜游症算是全族当中最重的。请公主从我爹开始医起。”

“好说。”李晶晶径直走过去,这就给慕容丰把脉,面色没有改变过。

慕容兄妹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李晶晶说治不了。

李晶晶缓缓道:“”夜游症俗称梦游症,得此症的患者男子多于女子,幼儿时期僦开始发病。“

慕容丰听得聚精会神。以前那么多大医师没有一个说得这么准确。

李晶晶道:”要治此病,首先要排除有没有患癫痫。“

李云霄连忙跟慕容家族的人解释道:”我妹妹说的癫痫就是羊角风。“

慕容老二倏地面色苍白。

慕容老四紧张的双手握成拳,只因李晶晶正给老父亲瞧病,就没有开口打扰。

李晶晶继续问道:”慕容爷爷,你可曾有过突发性的昏厥不省人事,患了类似羊角风的病?“

”从未有过。“慕容丰摇头,而后又感慨道:”我已过世的爹有患过公主说得这种癫痫。我爹少年时发病次数少,到了青年时每年发作几回,不到三十五岁就没人了。“

慕容丰的生父去世时,慕容老大都没出生。

慕容兄妹这是头一次听慕容丰说爷爷因得癫痫而中年早逝。

李晶晶接着问道:”那你的子孙当中可有人遗传了癫痫或是羊角风?“

慕容老四忍不住呜的哭了出来,道:”公主,我得了这个病。“

慕容丰老眼瞧着四女儿,长叹一声。

慕容老四哽咽道:”我生的四个儿女当中有一儿一女得羊角风。我那患羊角风的女儿亲事上非常艰难,十七岁了都没说成好亲事。“

慕容老二声音沉重,道:”我也有此病,去年发作的又急又凶险,差点没人了。“

慕容丰惊道:”老二,你怎么未说过此事。“他知道二儿子患有羊角风,可不知道去年差点没命了。

慕容老二低头道:”我不想让您老担忧。“

慕容丰慌得双肩颤抖,失声道:”老二,你爷爷当年就是不到三十五岁就去了。你今年已是三十八岁,日后可不能再出外地跑生意。“

”生意的事交给我们。你莫管了,好生在族里呆着养身子。“慕容老大、老三、老五包括哭得满脸是泪的老四都劝起了慕容老二。

”我妹妹能治好癫痫病。“李云霄忍住没说今个来的刘喜娘、刘风、刘彩就曾经得过这种病。

李晶晶开口道:”莫愁,我的药院在潭州时治好二十几人的癫痫,经验丰富。“望向李欢嘱咐道:”你去把刘大医师、李世去叫过来,让他们给慕容二伯、慕容四姨瞧看癫痫。“

慕容老二、慕容老四满脸感激。

慕容丰高声道:”老四,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派奴仆去把你家小四叫过来。“

”我这就去。“慕容老二急得亲自快步走去叫她的四女儿。心里感激这次老爹特意把她一家人叫回娘家见李家人。

慕容老大关切的问道:”公主,我爹的夜游症能治好吗?“

李晶晶又问了慕容丰几十个问题,这才正面回答,”慕容爷爷的夜游症比较重,治愈时间要久些。他只要按着我说的法子,一个月左右就能见成效,百日就能痊愈。“

慕容兄妹均是大喜,一起向李晶晶鞠躬行礼谢恩。

慕容丰却是急着问道:”公主,我的儿女、孙子的夜游症比我轻些,他们的病能不能治好?“

李晶晶谨慎的道:”按理说他们的年龄比您小,患病史短,治愈期应比您短。不过,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我还得一一把了脉,才能下医诊。“

慕容丰不得不厚着老脸问道:”公主,您看今个能给他们都瞧看一下吗?“

李晶晶点头道:”当然可以。你快把他们都叫来,我与刘大医师、李大医师给他们瞧看,按病情下药。“

”老天开眼了,我们家族的夜游症都有望能治好,公主的大恩,我们家族没齿难忘。“慕容丰起身就要李晶晶跪下磕头。”

李老实就坐在下首,起身抢先一步把慕容丰扶起,没让他跪下去。

李晶晶菀尔道:“慕容爷爷我这还没给你们治好病呢,先不说谢的话。”

贺氏与李老实商量之后,便亲自去跟曲氏说要在慕容家族多呆一天。

慕容家的管家满脸笑容的进来,问道:“老老爷,牛肉炖好了,烩面下锅了、米饭也蒸熟了,您看?”

若是平素,慕容丰定会乐呵呵的挥手下令全族开吃,今个正等着听李晶晶说如何治夜游症,对一年都难得吃一回的牛肉也没了兴趣。

李晶晶听到李云霄咽口水的声音,笑道:“牛肉汤凉了就不鲜了。不如大家都去吃饭了再来说病情。”

这时贺氏从曲氏住的客院回来,带来了令慕容族人激动兴奋的好消息,李家人为了让李晶晶安心踏实的给慕容族人瞧病,决定在此处多呆一天,明日再走。

“公主说得对。这就都去享用牛肉汤。”慕容丰笑着请着李老实夫妻、李云霄兄妹去正院的饭厅。

早就闻讯赶过来等着吃牛肉的孪生子、曲家的几个孩子、洪老三的儿子、李北的两个儿子等小孩子在厅外玩着,瞧到此处的老主人慕容丰来了,就知道要开饭,雀跃欢呼,气氛非常的热闹。

慕容族人吃牛肉汤时,大海碗里杏大的牛肉十几砣,汤浓香鲜美,比前年那次吃得爽多了。

等他们知道两头死牛是李晶晶药院的几位大医师、大药师医好人得的,李家赠给了慕容家族。

“沾李王爷家的光,我们终于过了一回牛肉瘾。”

“多谢李王爷家的人,让我们饱了一回口福。”

李家人吃过早饭,慕容丰叫三个儿媳、三个孙子带着他们去附近爬山游玩。

他则与慕容兄妹带着患病的族人让李晶晶及刘、李大医师医诊。

突然间慕容老大蹙眉道:“五妹的夜游症跟爹一样重。可惜这次五妹不在。”

李晶晶抬头问道:“慕容五姨可是嫁到外地很远的地方去了?”

慕容老五就是当年半夜在李炳住的客院外树边哭的那个女子。李晶晶知道她。

慕容老大点头,道:“公主,您说对了。我的五妹嫁到湖北道,从那里到族里骑千里马日夜兼程都得两天。”

慕容丰道:“公主,您看,我写信给五女儿,让她带着我的两个外孙、一个孙女去洛阳找您瞧病可好?”

“慕容爷爷,让慕容五姨回族里等着。”李晶晶将早想好的打算说了出来,“今个我们给你们开了药方,教根治病的方法,等着洛阳花会与医药术大比结束,我们返回长安时,会返回给你们复诊。”

慕容丰激动的问道:“公主还要给我们复诊?”

李晶晶点头,道:“对。你们族的患者人数多,需要我们复诊的。那时慕容五姨在就行了。”

很快,慕容家族的患者都来到正院的大厅集中,得知李晶晶与两位大医师给他们根治夜游症,喜得难以置信。

“何平、何安负责记录。”李晶晶一声令下,两个年龄比李炳还大在佛教名声远播的大医师在广明子冷眼相对下接过了文房四宝。

“怎么不愿意记录?那你们就去给患者瞧夜游症去。”广明子如今每日的最大乐趣就是气这两个同龄的老家伙。

何平、何安都是孤儿出身,幼年时是药徒,后改学医,因天赋高进步飞速,不到二十岁就当了医师,三十岁时就已经成为了大医师。

何平是闷葫芦性格,跟人面对面坐着半个时辰能不说一句话。

何安倒比何平能说些话,只是跟广明子一斗嘴,立刻引来子风、妙水、刘大医师、李世云的围攻,索性跟何平一样闭上嘴不说话。

两个人如今是李晶晶让他们就干什么,至于广明子,做不到当他是空气,有时被讥讽挖苦的多了气得饭都吃不下,可是通过广明子用的药发现了李晶晶制药的水平已高到无法估量。

广明子继续道:“在给患者动手术、治夜游症上面,你们就是个医徒,你们不记录谁记录?”

刘大医师给慕容老二把脉,开口道:“癫痫中度,夜游症轻度。癫痫病因遗传祖父,首次发病十一岁,最严重的一次去年秋末,受到做生意大赚刺激。”

何安忍不住问道:“癫痫岂能根治?”

“这话是你问的吗?”广明子抢在刘大医师之前给了何安一句。

刘大医师等慕容老二起身,望向何安平静的道:“昨个你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你亲眼目睹我们抢救活了八条人命。”

何安睁着一双求知的老眼,问道:“贫僧与师兄想不通,为何那八人如此重的伤,还有一直保着一口气在没有死去?”

广明子凑过来,盯着何安,反问道:“你搂着美妾睡觉的时候怎么不自称为贫僧?还俗这么些天,还当自己是活佛,你不觉得臊得慌?”

“你莫说我。道教禁吃牛肉,你今早也吃了两大碗!”何安气呼呼的原因是,广明子仗着武功好,抢走了他与何平的半碗牛肉汤。

广明子瞪眼急道:“没人告诉我那是牛肉。不知者无罪。我没违反教规。”

何安一字一句道:“吃了就是吃了。”

广明子一拳打向何安,拳头离他的鼻梁骨只差一寸停下,威胁道:“老秃驴,你敢再说一回,我就让焱王把怀着你骨肉的美妾送人。”

何安异常惊喜,起身问道:“那位女施主怀孕了?”

广明子收了拳头,讥讽道:“就你这种一条腿都迈到棺材里头的糟老头子,还能令妇人怀孕?”

何安气得拿墨笔去戳广明子的脸,动作哪有广明子快,被他躲开了。

广明子大声叫道:“师妹,这回你亲眼所见了,何安这个老混蛋动手打我!”

李晶晶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继续给慕容老大瞧病。

广明子扬起拳头在何安戴着帽子的脑袋上虚砸两下,就去折腾何平,半晌觉得何平无趣就走了。

慕容老二憋着没敢笑出声,面色不变。

刘大医师望着慕容老二,微笑道:“患夜游症的病人多数是有心事不对往说,情绪压抑过久,这才通过夜里梦游发泄出来。你还是笑出来的好。”

李晶晶与两位医师看过了三十四人之后,跟慕容族人道:“你们族人的男子因族规不能参加科考当官,是以这件事从幼儿时期就一直在心里压抑,这是夜游症的一个诱因。”

慕容族人相视对望,还真如李晶晶所说,越是想参加科考的人患的夜游症就越重。

慕容丰就是对于无法参加科考当不了官,这些年来耿耿于怀。

慕容老大道:“公主,您说的对。我爹对不能与李王爷同朝共事抱憾终身。”

李晶晶环视慕容族人,道:“精神紧张、疲劳、矛盾的情绪相结合容易形成夜游症。你们在族里生活衣食无忧,也不会干重活。以后不要多想事,心思过重。”

一直不吭声的何平问道:“公主要用什么方法治他们的夜游症?”

“将患者分为两批,患有癫痫的一批,单纯得夜游症的一批。”李晶晶刚才已经思索好了,十分淡定的道:“患有癫痫的先治癫痫病,后治夜游症。刘大医师这就给他们取药写医嘱。”

何平继续问道:“他们的癫痫病多久能治好?”

李晶晶道:“以前我们在潭州时给癫痫病人开药治病,治愈期十至十五天,而后过了半年复查。”

何平、何安满脸震惊,立刻凑到刘大医师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墨笔生花写出的字。

刘大医师给每个癫痫病人开的医嘱注意事项都不一样,但是用的药只有一种——全蝎癫痫丸。

几年前李晶晶初次制的全蝎癫痫丸,第一个试药人就是刘喜娘。如今此丸已提升了几版,而刘喜娘、刘风、刘彩的癫痫病早就痊愈了。

李晶晶曾经想把此药通过丁素然在长安的药铺售卖,被李炳否掉了。

道教的人都不知道此丸,何况佛教的人。

李世云提醒道:“你们把医嘱死记硬背下来交给佛教,没有配上全蝎癫痫丸,根本无用。”

何平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没有出卖公主的心思。”

何安气道:“贫僧岂是那种小人。”

广明子又冒了出来,道:“马上就是佛道教医药术大比,我师妹拿出任何一种制的新药,都能稳得药术大比魁首!”

何平、何安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不得不承认李晶晶药技天下无双的这个事实。

子风观主瞟了何平、何安一样,道:“广明子,未到大比结束的那一刻,这样的话还是别说,省得有人为佛教打抱不平。”

她实在是不明白,何敬焱为何要在大比如此关键时期把两个佛教的秃驴塞给李晶晶。

慕容老二、慕容老四拿到了医嘱及药,立刻将医嘱背记,而后按照医嘱吃下一粒全蝎癫痫丸。

慕容老四的四女儿郑燕容貌生得清秀,举止端庄大方,生父是河南道的一个正七品的县令。

她这样的身世本来嫁个进士都没问题,可是因为几年前在一场聚会上犯了癫痫病,闹得方圆几百里的人都知晓了,说这个病会遗传子孙,她被未婚夫家退了亲事,如今连个举人都嫁不了。

她拿着药吃了,对李晶晶千恩万谢。

李晶晶道:“单纯患夜游症的人,由我与李世云大医师开医嘱,广明子发药。”

几人忙了大半日,李家人从外面游玩回来了,一起享用有牛杂汤的午饭就去歇息。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得夜游症的慕容族人要根治此病,就从今晚开始按着李晶晶、李世云的医嘱行事。

自今日起一个月,夜晚每个患者床边坐着一个奴仆(奴婢)手拿一面锣。

患者睡前吃宁神粉药水。奴仆(奴婢)等着半夜患者坐起来准备下床梦游时,就在敲锣将患者震醒,让患者潜意识里厌恶梦游。

如此数日之后,患者就能痊愈,吃了宁神粉药水一觉熟睡到天亮,不会说梦话,更不会出去梦游。

这就是李晶晶前世治疗夜游症简单而又实效的厌恶疗法。

次日,慕容丰顶着布有血丝的眼睛带着族人走出十里恭送李家人离府,期待着一个月后再见。

两日后李家人的马车驶入了洛阳地界,直接去了李炳多年前在洛阳置买的大庄子。

那里早已有人先到了,正望穿秋水的等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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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众贵人齐聚洛阳 邓族长年迈将逝

四岁的黑皮肤娃秦子峰欢快的大声叫着“姨!”跑到了贺氏的跟前,双手抱住了贺氏的大腿撒娇。

秦立邦、秦立浩到底七岁了,稳重些了,快步走至,跟众位长辈鞠躬行礼。

秦家的女眷孩子都来了。秦家邓氏今个外出会亲戚不在。

秦家的贺慧淑、尚岚、张丽笑盈盈的迎长辈曲氏。

“我们五日前就到了,去了洛阳好些地方游玩。”贺慧淑穿着柳叶青色长裙,身材婀娜,远远望上去像是少女。

她拉着贺氏的手,激动的道:“洛阳城十分繁华,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姐妹俩已二十几年没有来过洛阳,这里曾经是义军与开朝军队的一个战场。

当年开朝军队守护洛阳的将军是个经验丰富性子刚烈的大将。

义军在争夺时火烧了半边城,这位大将誓死不开城门。

白族、邓族的人来劝说大将,大将为了不让全城百姓死亡,在城头拔剑自杀。

大将的手下将士亲兵多半跟着自尽。

义军当时的指挥将领明着是何夏,其实是军师李炳。

李炳敬重这位大将,下令将他厚葬,没有治他家人的罪。

洛阳经此大战,生灵涂炭,当时传闻破旧程度堪比常年被战火包围的青城。

没想到经过二十几年,洛阳城基本恢复了原貌。

贺氏来之前就曾听李立说过洛阳现今的风貌,并没有惊讶,笑道:“朝廷给洛阳城方圆百里的百姓免了二十年四成的田税。这些银钱都在百姓自个手里。百姓富城府自然就富了。”

“我大嫂这几天都去见邓族的人。”贺慧淑轻声道:“邓族以前一直在洛阳城外依附着白族,如今陛下把邓族当年家族所在的城府当成封地赐给融王,邓族已经有一部分人去了,余下的人下个月就全部迁过去。”

贺氏感慨道:“融王的封地期限是十年。邓族十年之内重建家园,也是件很难的事。”心说:邓族已有了复族的机会,我娘的木族却连这个机会都没了。

李家人以前听李炳几次说起过洛阳的大庄子,今日终于住进来了,四处走走,真是够大的,竟是比潭州的开国侯府还要大,需知侯府的前身是湖南王的王府。

大庄子的管家刘伯是个左手缺了两指的胖老头,笑呵呵道:“老老爷早就令人在大花园内种了几十种上两千多株牡丹花。如今牡丹花已经开了一半,正期盼着各位主子来赏。”

贺慧淑羡慕道:“你们家园子的牡丹花美的很,我们每日早晚都要去赏一回。”

贺氏眼睛明亮,扭头高声道:“娘,咱们都不累,等会擦把脸都去花园瞧看咱们家的牡丹花,如何?”

曲氏自是同意,兴致勃勃的拉着曲家邓氏快步去歇息的院子擦脸去。

不一会儿,众人的身影就出现在飘漫芬芳花香的四亩地的花园之中。

爱美的狄玉蓉特意换了一条浅黄色的长裙,引得蝴蝶在她身边翩翩起舞,如同花仙临世。

容貌十分俊美的李去病穿着月牙白长衫,与狄玉蓉携手游园,远望去像是神仙伴侣。

李老实效仿李去病摘了一朵红色牡丹花插在贺氏发髻,惹来贺慧淑的打趣。

孪生子给曲氏、李晶晶摘了花,叫她们俯身给戴在发上。

女眷们人人发上都戴了牡丹花,便连马氏与亡夫所生的两小女儿也各戴上了一朵。

贺慧淑笑道:“妹妹,洛阳一带的牡丹园,属白马寺与皇室的最大,其次是白族的,你家庄子的园子能排到前十了。”

贺氏与贺慧淑幼年时曾经来过洛阳参加花会,沾了木皇后的光住的就是皇室牡丹园子的山庄。

贺氏低声问道:“此次皇室牡丹园里住的都有谁?”

贺慧淑面色微变道:“目前去那里住的是我儿媳、你儿媳、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太子胡侧妃、匈奴王后、匈奴太子妃。”

贺氏听到贺慧淑的两个庶姑子竟是出了长安到了这里,轻轻摇头,道:“牛老王妃、邓王妃没住过去?”

贺慧淑道:“没有。牛老王妃回族里的宅子住着,邓王妃住在融王的庄子。”

众人游过花园就去用午饭,这庄子里的大厨子是李炳为了让曲氏高兴,特意请的开朝做河南道饭最好的名厨子,还嘱咐曲氏爱吃米食、辣椒。

李家人除了李炳、贺氏,都喜欢吃米食辣味菜,不知道这是沾了曲氏的光。

庄子的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老老夫人,您看今个的饭菜吃得还满意?”

曲氏点头道:“蛮好。”

“老老爷派了跟前的人来送了您爱吃的菜名。”庄子的管家说了这句话,就瞧到曲氏满脸笑容。

曲家邓氏羡慕道:“妹夫对你可真是体贴入微。”

贺氏笑道:“舅娘,我爹以前常年不在家里,他这是补偿我娘呢。”

曲家邓氏细想起来可不是吗,曲氏以前一个人带着李老实时,每日天不黑就早早的关上大门,点头道:“那倒是。妹夫那么多年都没陪着你,一走就是好几年。”

李晶晶去了给她单独安排的院子歇息,不知睡了多久,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

“邓王妃、邓夫人带来了邓族的两位长辈,已跟老夫人、大夫人说过了,想要找小姐瞧瞧病。”

“嘘,小姐正睡着呢。”

“大夫人说是不好让邓王妃、邓夫人及邓族的两位长辈等太久,让叫醒小姐。欢姐姐,您看?”

“小姐昨个给慕容族人瞧了一天的病累坏了,让她多睡会,再等等。”

“融王已去了南地。邓王妃特意到洛阳瞧一下芙郡主的夫家白族,再瞧瞧娘家邓族的人。”

“你说话声这么大,小姐被你吵醒了。”

望英朝李欢吐吐舌头。两女一起进去侍候李晶晶穿衣洗漱梳了发鬟。

望英从进屋起嘴巴就没听过,细细的道:“小姐,两位邓族的长族是邓王妃、邓夫人的堂伯、堂叔,年龄都上了七十岁。”

“哦。”

“老堂伯患得是风湿病,我瞧着他双手手骨都变形了。老堂叔以前中风了,嘴是斜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嗯。”

“因着邓族所有人都要迁到北地去,那边没有好的大医师,邓王妃与邓夫人想请您给他们瞧瞧,最好是能够根治了。”

李晶晶是头一次见邓族的长辈,自是要穿戴正式得体,一切弄好之后,就去了正院的大厅。

邓王妃、秦家邓氏正说着邓族当年被匈奴追杀差点灭族的伤心往事,泪流满面,见到李晶晶,连忙拿帕子擦了泪,脸上挂起了慈祥的微笑。

坐在曲氏下首的两位干瘦如柴的老头望向了李晶晶,浑浊的老眼亮了一下,没料到十二岁的女孩子能有这般沉稳的气质。

李晶晶鞠躬行礼道:“晶娘见过两位邓爷爷。”

两位老人自是不会倚老卖老,起身恭敬的行礼,道:“邓族学平(学仪)见过护国公主。”

邓学平是邓学仪的嫡亲哥哥。两兄弟是邓王妃兄妹生父的堂兄弟。

李晶晶刚才已经听望英详细说过了,到了这里又听秦家邓氏说一回。

多出的一条信息是不止邓学平兄弟两个求医的患者,还有他们的生父,也就是九十二岁高龄的邓族的族长邓区亮,如今病得很重,都瘫在床上快百日了。

邓区亮一直想要死在北地的家乡,就凭着这个念想,非常执着顽强的活着,迟迟不咽气。

李晶晶想象得出邓区亮对故土是怎样的心情,问道:“那是先给两位邓爷爷还是去给邓曾爷爷瞧病?”

邓学平心里盼得就是这句话,道:“公主若是能移驾过去,我们全族上下都感激您。”

“公主,我爹想着哪怕有一口气能回到家乡瞧一眼都行,请您成全。”邓学仪的嘴向右边斜了两寸,一说话就滴口水,一直拿着帕子擦着。

贺氏低声道:“娘,我与长生跟着晶娘去邓族,你就在庄子里好好歇着。”

曲氏点头。贺慧淑把三个儿子交给了曲氏,跟着贺氏一起去了。

几十年前邓族从北地一路逃到洛阳投奔姻亲白族时,人数不过二十几人,如今族人人数已达到了近一百五十人。

邓区亮族长就是当年下令绝不向匈奴投降的人。至今他不后悔此举。事实上证明他做的对了。

当年北地投靠匈奴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家族如今不是灭亡,就是名声狼籍被定朝弃用衰落。

李晶晶下了马车,眼前是一个古朴上了年代的老庄子,瞧着门跟慕容豪商家的差不多久远,这墙倒是坚固,可也太旧了些,有年头没有粉刷过了。

秦家邓氏幽幽道:“这个庄子是白族的,我们家族初来洛阳时就住在这里。”

李晶晶面露疑惑。

邓王妃低声道:“我当了王妃,在不远处买了地盖了一大片宅子,我叔爷爷族长没有带族人搬过去,就在这里住着,说是怕去坐新宅子,族人安逸了就忘记回北地。”

李家人环视庄子,面积不大,住个百人还行,若是近二百人再加上奴仆,那就很挤了。

邓区亮的话不无道理。这些年邓族人卧薪尝胆,攒足了劲就等着回家乡重建家族。

秦家邓氏道:“我叔爷爷下令,我们外嫁女可以用嫁妆贴补邓族,但绝对不能挪用婆家的银钱给邓族。”

邓王妃眼中隐隐含泪,缓缓道:“我们的嫁妆哪有什么,叔爷爷这是为了我们在婆家能挺起腰杆,不想让我们为难。”

贺氏赞道:“老族长这样做很有骨气,也会让姻亲更加的尊敬,从而尽心尽力帮扶邓族。”

邓学平、邓学仪脚步停顿一下,不约而同回头瞧了贺氏一眼,心里都道:李炳的长儿媳真是不简单。

李晶晶再次对高瞻远瞩的邓区亮肃然起敬。

庄子本来就不大,走了几十步就到了二进正院的后院,两个老婆子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裙发上戴着银钗将众人恭迎至偏厅。

李家人刚才一路看过来,邓族奴仆、奴婢穿戴都是中等,看来这些年来邓族的生意做的好,族里又有了财富,也说明没有亏待忠心耿耿的奴仆、奴婢。

李晶晶能体会邓族人求医给邓区亮治病的心情,道:“邓爷爷,这就去带我瞧看邓曾爷爷。”

邓学平从善如流点头,道:“公主、五位大医师大药师,这边请。”

这回跟李晶晶来的是刘大医师、李世去、妙水、子风、广明子,都是亲信。

她安排何平、何安留在庄子值守,不让他们接触邓族的人。

座北朝南的卧房内,古朴大方简洁而又透着雅气的楠木家具,体现出白族借给邓族住的这座庄子内在设施原比外表瞧着富贵。

窗户大开,空气对流,房内除去浓浓的汤药味,没有异味。

楠木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双目无神微睁的枯瘦老人,堆满皱纹的脸上呈现出灰败的气色,方圆半丈内有一股阴沉的死气。

难怪刚才在李家的庄子,邓家人执意不让秦家三个小熊孩跟来,这是怕他们沾到了邓区亮的死气。

邓学平双手扶着床边,凑到邓区亮耳边大声道:“爹,李王爷的孙女护国公主亲自带了五位大医师大药师给您瞧病。”

邓区亮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嘴唇张开,说不出话来。

“我爹耳朵有些背,全身动弹不得,心里却是明白的。”邓学仪边费尽的说话边擦着落下来的口水。

邓王妃、秦家邓氏取出帕子抹泪,站在一旁等着看李晶晶诊断说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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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邓族长为活命截小腿 晶晶夜思敬焱

李晶晶实话实说道:“身体各个器官已经非常衰老,生命会随时消失。”

这样的话邓族人已经听了许多回了,不由得再次悲从心起,均是呜呜哭起来。

“先保住邓曾爷爷的性命,让各个器官缓缓恢复生机。”李晶晶话毕,就转身去屋内的八仙桌上取了一个精致官窑印吉祥图案的瓷杯,往里面放了一粒续命回气参丸,用逢春灵水泡化。

秦家邓氏跟过来,问道:“公主可说得是我伯爷爷的病有的救?”

李晶晶点头,解释道:“邓曾爷爷现在身子太虚弱,喝下这杯药水保住病,先养几天才能治别的病。你们看行吗?”

邓族人自是立刻同意。

“公主,我爹已经吃不了东西,每日的面汤糊糊都是我喂他的。我来给我爹喂。”邓学平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瓷杯。

他在邓区亮耳边大声叫道:“爹,你能活下来,你的病也有的救,儿子给你喂药,你一定要都咽下去。”

邓区亮缓缓眨眨眼睛,嗓子发出古怪的声音,嘴巴张的更大些。

邓学平含了一口药水就哺给邓区亮喝。

邓学仪定定瞧着邓区亮的喉结动了一下,激动的道:“大哥,爹咽下去了。”

邓学平就又含一口药水哺去。

邓王妃与秦家邓氏踮起脚来瞧看,生怕邓区亮把药水吞了出来。

李晶晶问道:“这些天邓曾爷爷就是靠着学平爷爷哺食活下来?”

邓王妃点头,轻声道:“我伯爷爷只能吃面汤、面糊糊,一回只能咽三至四口,一天就得吃十几回。之前是我二伯跟大伯一起喂我伯爷爷,前些天我二伯中风加重嘴斜的厉害根本喂不了。”

李晶晶扭头跟四位大医师道:“你们都来给患者把脉,拿出医治方案,争取一天之内让患者能够说话、咀嚼食物,三日之内能够坐起。”

子风观主、妙水没有亲眼目睹过蓬春灵水的药效,听到对李晶晶的话很是惊诧,这就上前去轮流给邓区亮把脉。

刘大医师把脉时一脸平静,目光落在邓区亮盖着的棉被,盯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夫人,请问邓老族长可是左腿有残疾?”

秦家邓氏点头道:“我伯爷爷的右小腿被匈奴的马踏过,腿骨骨折。之后皮肉萎缩坏死还生了疮,导致整条腿不能动弹。”

李世云在李晶晶点头同意下,揭开了棉被,露出邓区亮缺了整个小腿及脚的右腿。

广明子诧异道:“只是腿骨断了,就算生了疮,也不至于截掉小腿。”

邓学平已将半碗药水哺给邓区亮,再也哺不进去,就端着碗瞧着

邓区亮的脸,突然间悲痛的哭了起来。

脾气暴露的广明子听着都觉得心酸,怜悯道:“你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学平哽咽道:“前些年白马寺的僧人大医师说再不截掉我爹的右小腿会影响寿命,若是截掉能多活几年。我爹又找了十几位大医师瞧了,说法都是一样,就把右小腿给截掉,当时流了好多血,连着几天都是一痛就晕死过去。”

“白马寺的僧人大医师没有误诊。”刘大医师说了句公道话,紧接着又道:“我若是没有小姐制的药,也会那样诊断。”

几人问了邓学平兄弟几十个问题,心里都有了数。

李晶晶环视几人,肃容道:“患者年龄过了九十岁,喝下的药水在体内至少一个时辰才起药效。我们去隔壁商议医治方案。”

几人跟着李晶晶去了隔壁,轮流说了刚才给邓区亮把脉检查身体瞧出的病状。

李晶晶将几人的说法归纳起来,缓缓道:“患者年岁已高,患得病有七种,最厉害的是肝,已经有一块硬化坏死,其次是胃与心脏。”

刘大医师跟子风观主、妙水道:“小姐有治胃病与心脏病的药,就是这肝已硬化坏死一处要如何治?”

子风、妙水均是摇头。

子风问道:“按照传统的医治方法,无法治好患者的肝病,不知你们有没有新的方法?”

李世云望向李晶晶,问道:“小姐,我猜您是想给患者动手术将肝的硬化坏死处切除?”

子风观主心一怵,问道:“开膛破肚把患者的肝切了?”

广明子叫道:“人没了肝活不了。你听清楚是只切硬化坏死处。”

子风辩驳道:“那也是切了肝的!”

广明子握着拳头比划着,嚷道:“肝这么大,只切一点点。”

子风急道:“你刚才也说了的,人无肝则死。肝不能切!”

“患者的身体非常虚弱,好好调养恢复一阵子再说做肝切除部分坏死的手术。”李晶晶一句话制止了两人争吵。

这个时候要是跟邓族人提出给邓区亮做肝坏死部分切除手术,铁定会被拒绝,还会置疑目的。

李晶晶索性邓区亮的身体有了起色,赢得邓族人的信任再提。

刘大医师问道:“小姐,那我们就先给患者治胃病、心脏病,而后治风湿、耳背病?”

李晶晶点头,等着几人商议治疗用什么药物之后,道:“我准备想办法给患者的右腿装个假肢,尽量让患者能够站起来行走。”

广明子疑惑道:“假肢是什么?”

隔壁卧房又来了几个邓族人,是邓区明的六个孙子、曾孙。

邓区明的这一房除去邓学平的长子、长曾孙夫妻带着部分族人去了北地,其余的都在洛阳没走,就是为了给邓区明送终。

邓学平的二儿子问道:“护国公主诊断后怎么说?”

邓学平面色焦虑,答道:“公主已给你爷爷付了能保住性命的药水,如今正带着四个大医师、一个大药师在商议如何给你爷爷治好病。”

邓区明付下药水都快半个时辰了,未见一点起色。

邓学平一边守着老父,希望他赶紧能好些,一边又觉得太心急,那么多大医师用尽方法都保不了老父的命,老父刚喝了李晶晶调的药水,没有起色也是正常。

邓学仪的长孙关切的问道:“爷爷,护国公主怎么说您的病?”

邓学仪斜着嘴答道:“你曾爷爷快不行了,我让护国公主先给他瞧病。”

邓学仪的长孙急道:“爷爷,你的病也很重,快让护国公主给瞧瞧。”

邓学平的二孙子跟着催促道:“爷爷,你与叔爷爷的病都不轻,怎么不让公主给医治?”

邓学平肃容道:“护国公主心里有数。她答应了先救你们曾爷爷,再治我与你叔爷爷的病。”

李老实、贺氏、贺慧淑在偏厅里坐着吃茶,因着邓族人个个心情沉重,便不高声说笑。

贺慧淑讥讽道:“丁郡公的继室大刘氏真个张扬,来瞧一个花会,只是她一人就带了十二个奴婢,打油伞的、捧手壶的、拿零食盒的、拿靠椅的……”

贺氏惊诧道:“这才三月,日头根本就不毒,她就用奴婢打油伞?原以为她是个低调的,现在看来在长安都是装出来的。”

贺慧淑接着道:“大刘氏赏牡丹碰到了尚尚书府的杜夫人,含沙射影的嘲笑尚老爷子被从郡公降到县公。杜夫人涵养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忍她,讥讽大刘氏非元配。”

贺氏冷声道:“看着吧,大刘氏笑不了多久。”

贺慧淑定定瞧着贺氏,问道:“你是说那件事?”

贺氏摇头用极低的声音道:“她害死元配两个嫡子的事只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

贺慧淑轻声道:“我还以为朝廷查出了她害嫡子的事。”

贺氏恢复正常声音道:“丁郡公年事已高,多年不上朝堂。大刘氏过继的儿子不成器,至今未被陛下册封为世子。大刘氏这么高调到处惹事非,自是笑不了多久。”

隔壁传来邓族人激动的欢笑声,李老实起身喜道:“邓老族长病情好转了。你们在此坐着,我过去瞧瞧。”

“邓曾爷爷刚有些起色,不能太耗神,你们莫跟他说话了,只留两人在此,其余人都出去,让他好好休养,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李晶晶正往外赶人,看到李老实,直接把他也赶出去了。

李老实瞧着邓族人个个喜极而泣,问道:“晶妹子,邓老族长如何了?”

李晶晶用通俗易懂的话道:“他脉膊平稳、心跳有力,刚才说了两句话,一会儿要吃面片汤。”

“这可太好了。”李老实露出笑容,被邓族人感恩戴德的簇拥了出去。

邓学仪的长孙瞧着李晶晶的目光都不一样,跪下来磕头道:“求公主给我爷爷与伯爷爷瞧瞧病。”

李晶晶让广明子去扶了这位俊美少年起来,和颜悦色的道:“你刚才都跪谢过了。你起来。我会一个个的治。”

邓王妃、邓氏去了隔壁偏厅,直跟贺氏道谢。

稍后邓学平、邓学仪擦干了泪水走进来,向李老实、贺氏鞠躬行礼道谢,就按照李晶晶的嘱咐去躺着歇息缓缓神。

他们已经熬了这么多天,年青人都受不了,何况已是七十多岁的病人。

邓学平的二儿子与邓学仪的长子陪护着邓区亮,一会儿把奴婢端来的温热的汤面片给他喂了一小碗。

邓区亮从每天靠着两个儿子十几次的哺食面汤、糊糊到一下子能吃一小碗面片,从说不出话发不出声来到能断断续续说话,从面色死灰到苍白,无不说明生命机能恢复远离死亡。

邓族上下都为此事欢喜雀跃。

贺氏为了让曲氏放心,派了跟前的李愉回了一趟李家庄子报口信。

何平、何安听到这个消息,心痒的要去邓族,亲眼瞧瞧李晶晶几人是如何救活邓区亮。

两个侍妾一反平素的娇弱,齐声喝道:“没有小姐的命令,你们不能离开庄子。”

两女都是习过武杀过人的,何平、何安要是敢违令,等着他们的就是一顿毒打。

贺氏与李老实、贺慧慧陪着李晶晶一直在邓族呆到了傍晚,等着邓区亮解了正常的大便就离开了。

邓学仪的长孙跟邓学平的二孙子闻讯赶来,急得都要哭了,道:“公主走了,没给我爷爷瞧病。她不管我爷爷。”“之前公主应下给我们爷爷瞧病。”

广明子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板着脸瞪眼喝道:“两个小子听好了,我师妹指定刘大医师、子风大医师给你们爷爷医治。”

两位少年认为两位大医师不如李晶晶医术高明,却是不好直说,便连声叹气。

广明子便直言道:“你们爷爷的病只是小病,用不着我师妹亲自上手动手术,我师妹提供药就足矣。”

“您说我爷爷得的是小病?”

“我爷爷嘴斜的话都不利落,中风中的腿都走不稳,这是小病?”

广明子见两位少年还不走,不耐烦解释,大手啪啪拍窗户木台,道:“去去去,别在这里碍眼。”

两位少年就去哭着求邓王妃、秦家邓氏,无论如何要让李晶晶亲自给爷爷瞧病。

邓王妃缓缓道:“晶娘是大药师,主钻的也是药术。”

“姑奶奶,您腹内虫子钻胆,是公主给您动的手术,可见她的医术比药术还要高明,只是轻易不出手医人。”

“晚辈这几天问了来十几位湖南道的人,探听的非常清楚。”

秦家邓氏瞧着邓学仪的长孙,问道:“你打听到什么?”

“刘大医师原来只是潭州县里道观一个极寻常的道士医师,还俗离了道教追随公主之后,医技日进千里。李世云大医师是刘大医师的弟子,如今也成了大医师。他们其实都是公主的弟子。”

秦家邓氏挥挥手,道:“我信公主安排刘大医师、李世云给你们爷爷瞧病自有道理。你们不要多想。”

邓王妃跟着道:“不错。我信晶娘不是不重视你们爷爷的病情,而是认为两位大医师更适合治你们爷爷的病。”

秦家邓氏特意嘱咐道:“你们莫要冲动的去李王府的庄园求公主。”

两个少年一听不得不打消去求李晶晶的念头,行礼退下去瞧看各自的爷爷。

两位少年没想到的是,刘大医师竟与邓学仪品起茶下起了棋,李世云则让邓学平泡在放了酒水的非常烫的水里。

“我爷爷中风数年,不能多耗神,怎么让他下棋!”

“水散发这么重的酒味,怎能用来泡身子?”

广明子亲自出马发彪把两个气呼呼的少年骂走了。

与此同时,回春药府里面,李晶晶带着玉玉研制假肢遇到了重重困难。

假肢也称义肢,是供截肢者使用以代偿缺损肢体部分功能的人造肢体,有上肢假肢和下肢假肢。

假肢按功能来分类,有功能假肢、美容假肢两大类。其中功能假肢分为:无机关功能性假肢、有机关功能性假肢。(摘自百度)

李晶晶要给邓区亮做的是下肢小腿美容假肢。

邓区亮是一族之长,更是北地百姓的精神领袖,有了下肢小腿美容假肢,能让他建立更加多的自尊自信。

“用什么材料好呢?”李晶晶面对玉玉摆在桌子上一大堆的灵兽骨、灵植杆发愁。

玉玉乖巧的如人般站立在一旁,静静瞧着李晶晶拿在一件又一件材质挑选。

李晶晶选好了五种灵兽骨、灵植杆,又发愁了,自语道:“若是焱哥哥在就好了,帮我在洛阳提几个死囚犯做医学实验。”

定朝朝规太子、皇子、王爷、护国公主拥有提出牢里死囚犯的特权,不过不能让这些犯人重见天日害人。

李晶晶在潭州时让何义扬帮着提死囚犯,后来到了长安跟何义扬刻意的疏远,就交给何敬焱做此事。

李炳知道后特意嘱咐,为了李晶晶的名声,就算她是护国公主,拥有这样的权力,不到万不得以时不要使用。

玉玉最近常听李晶晶自语提到何敬焱的名字,试探的问道:“主人,男主人不在您身边,那他在哪里呢?”

“焱哥哥带兵五千跟我爷爷说是巡视河南道,我看他们是在骗人,根本不在河南道。”李晶晶抬头瞧着玉玉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笑眯眯道:“玉玉,我没有跟焱哥哥大婚,他还不是你的男主人。”

一人一兔折腾了数日,做了十四个下肢小腿美容假肢,苦于没有死囚犯,只能暂且到此。

李晶晶心道:府里的下人大都身带残疾,这次成功之后,等我从河南道回去,就给他们都安上假肢。

邓族平静过了一夜。

清晨,陪床的两个邓族晚辈侍侯邓区亮解了大便、洗漱。

刘大医师过来把脉,大声道:“老族长,您身子比昨天又好些了。”

邓区亮内心着实感激,激动之下竟是双手从棉被里伸出来做了个拱手谢谢的动作。

这下把站在一旁的两个邓族晚辈惊喜坏了,高声叫道:“爷爷的手都能动了!”“爷爷的双手能做揖了。”

刘大医师笑道:“您老子孙满堂,又个个都非常孝顺,可真是有福。”

邓区亮露出笑容,发出呵呵的笑声,老眼含泪,道:“我要跟他们一起回老家。”

“您老的愿望定能实现。”刘大医师将邓区亮的手放进被子里,嘱咐他的两个孙子,今个给他吃的汤面片份量加三成。

人能吃就是一个身体好转的表现。

“好。”“太好了。”邓区亮的两个孙子连忙点头应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几个邓族人的惊呼声,不知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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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邓族闻割肝震惊 崔美人孕子遭暗算

“爷爷的嘴不斜了!”

“二老老爷的嘴一夜之间就正了。”

邓学仪满脸笑容在众人震惊惊喜的目光中快步走了进来,声音也比之前洪亮些了,大声道:“爹,我今个早上刚睡起来,就觉得嘴不抽了,拿铜镜一照竟是好了。您快瞧瞧。”

邓区亮慈祥的目光望向二儿子,比自已的病好转还要高兴,笑道:“好。真是好事。”又伸出手来向刘大医师做揖,道:“多谢。”

“爹,您的手都能动了。”邓学仪被接二连三的喜事欢喜的热泪盈眶,握住了邓区亮温热的双手,道:“您的手都是热乎的。”

刘大医师嘱咐道:“二位年岁都高了,莫过于激动,心情要平静下来。”

邓学仪的长孙闻讯风似的跑来,正好刘大医师刚离开,异常惊喜的问道:“爷爷,您的嘴怎么突然间好了?”

邓学仪解释道:“刘大医师说我的嘴一直好不了的根源是心思过重焦虑悲伤。”

长孙疑惑道:“之前那些大医师也是这么说过,可没见医好您?”

邓学仪感慨道:“这不是昨个护国公主一来,用药保住了你曾爷爷的性命,又说是能医好你爷爷的病。我一高兴就少了焦虑悲伤,刘大医师又特意拉着我下了两盘棋开导。”

长孙喜得笑道:“下棋能医病?”

邓学仪拍拍个子比他还高的长孙的肩膀,道:“你这个孩子急得跟什么似的,听我把话说完。刘大医师与我下过棋,让我吃了药水去睡。”

长孙频频点头。

邓学仪继续道:“我听下人说,他等着我熟睡了,给我的穴道扎了几十根银针,半夜又去把银针给拔了。我一觉睡到刚才醒来,浑身舒坦的不得了,嘴也不斜了。”

长孙面带愧意,道:“爷爷,我误会了护国公主。”

那边邓学平仍在呼呼大睡,不知道邓区亮手能动好多了,更不知道邓学仪嘴斜病痊愈。

邓学平的二孙子听着邓学平震天响的呼噜声,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见他睡得特别香,嘴角都流出口水,这是连续几个月来没有的事。

奴仆急得都顾不着规矩,去扯邓学平二孙子的衣袖,用极低的声音道:“二少爷,李大医师嘱咐让老老爷睡到自然醒,不要吵醒他。”

没过多久,李晶晶、子风、妙水坐着马车来到邓族。这次陪着李晶晶过来的是李云霄。

邓族的人目光里是深深感激与尊敬,大厅里的负责端茶倒水的下人都恨不得把李晶晶当成仙女来供着。

“邓曾爷爷的求生意识超与常人,身体恢复的比我们预料的要快。”李晶晶听了刘大医师的禀报,便去看了邓区亮、邓学平,而后又与五人商议医治方案。

刘大医师肃容道:“小姐,邓老族长的身体照此情景恢复下去,一个月后就能做切除肝部分坏死手术。”

李晶晶摇头道:“我们认为邓曾爷爷恢复一个月够了,邓族人可能接受不了。我们要耐心多等些天。”

众人听李晶晶话里的意思,为了彻底医好邓老族长,要在洛阳待到给他做完手术。

广明子立刻表态道:“师妹,你说什么,我们就按照你说的做。”

他这么急的性子都能等,其他四人更是能等得了。

李晶晶去偏厅见了邓王妃、秦家邓氏,又特意把邓学仪叫了过来。

这次李晶晶详细的说了邓区亮的医治方案,要给邓族人足够的时间考虑。

果然不出李晶晶所料,三人听到邓区亮要切掉肝的坏死部位时,都惊吓悲伤的痛哭出声。

“如果不切除,会导致整个肝坏死。”李晶晶缓缓道:“切除了,只要保养的好,能活到百岁。”

邓区亮今年九十二岁高龄,到百岁还有八年。

其实邓区亮若做了切除部分坏死肝手术,有了逢春灵水滋养身体,切除的部分能够缓慢重生,只要保养好不过度疲劳,应该能活二十年。

李晶晶说的八年已是非常保守。

三人哭声突然间停止,均是脸色异常震惊的瞧着李晶晶,同时发问。

“我爹能活到百岁?”

“我伯爷爷切了一块肝还能活八年?”

“晶娘,你此言当真?”

李晶晶点头,又道:“邓曾爷爷的身子就好比一株老树,只要把腐朽的枝木砍了,就能再活下去。”

邓族的几个下人已经听得傻了,都忘记给众人茶杯里添水。

李云霄自豪的道:“我妹妹说话向来有准。她说能行,肯定能行。”

邓王妃细想过之后,道:“晶娘,你能给我做手术从胆里取出虫子,让我活下来。我信你所说。”

“公主给我伯爷爷做手术是要担很大的风险,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开口。”秦家邓氏握紧的拳头又松了下来,定定望着邓学平,道:“我与我姐姐的想法一致。”

两女都是邓族嫁出去的女子,只能说想法,无法替邓族做决定。

邓学平刚才紧张过头,嘴唇颤抖差点又斜了,道:“公主,此事我得与我大哥商量。您看,三日之后给您回复可好?”

李晶晶柔声道:“你们不用那么着急,一个月后回复我就行了。”

那时若是邓族拒绝,李晶晶不会勉强,返回长安就是。

邓学平的二孙子、邓学仪的长孙听到李晶晶又来了,激动感激之中更是深深的愧疚,等着李晶晶准备返回李家时,特意当面道歉。

李晶晶瞧了刘大医师、广明子一眼,刚才两人都不曾提过此事,可见根本没放在心上,道:“你们担忧长辈病情的心情我能理解。此事就此揭过。”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端得艳阳天,遍地红花绿草,春意盎然。

洛阳城外白马寺、天河观的十几座牡丹园内人山人海。相比起来皇室、白族的牡丹园里的人就少得多了。

白族老族长夫人云氏云盈特意派了嫡长孙白凡鹏给李家人送来帖子,盛情邀请他们随时去白族做客赏花。

这些日子白族的宾客简直是人满为患,族人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就是这样还想着隆重的招待李家人。

可是李炳有交待,要等着他到了洛阳一起去白族,贺氏就让李去病去了白族跟云盈回话,过些天一定会过府拜访。

于是,今个李家人持李晶晶的护国公主带着令牌去游了皇室的牡丹园。

早就得了信等候的何义芸、何义珏穿着华美长裙,头戴盛开艳丽的牡丹花在亭子里等待。

何义芸忙双手扶起了贺慧淑,亲昵的叫道:“娘。”又抱起了最小的小叔子秦子峰。

几日前,何义芸就派了大宫女接贺慧淑来此处游玩了一回。

贺慧淑知道何义芸被慕容英派来管束皇室的女眷,不怪她没到李家来请安。

何义珏抱着贺氏的胳膊仰着小脸问道:“姨,我的霄哥哥呢?”

“他跟你晶姐姐去了邓族,等着那边的事办好了就过来。”贺氏伸手摸摸何义珏的包子头,笑道:“珏娘半个月不见,个子高了不少。”

李云霄不在,何义珏就成了贺氏的小尾巴,也不跟众小去玩。

众人放眼望去,近千亩的牡丹园子姹紫嫣红,一株株牡丹花就似一个个气质各异的妙龄少女,壮观绝美。

事隔二十几年,开朝成了定朝,曾经的人都逝去了,只有牡丹花依旧笑春风。贺氏重游此地,感慨多于悲伤。

大概游了一个时辰,何义珏远远的瞧到李晶晶、李云霄来了,提着裙子跑去迎接。

李云霄背着何义珏带着众小去游园子。

李晶晶坐下来,简明扼要的说了邓老族长、邓学仪的病情。

何义芸手握的茶杯差点落地,惊呼道:“竟是要割掉一部分肝?”

李晶晶点头道:“是的。”

何义芸抱着李晶晶的腰,央求道:“好晶娘,到时你让我站在一旁瞧着。”

“邓老族长要动手术,至少要一个月以后,还要邓族人同意。”李晶晶打趣笑道:“你在洛阳待一个月不回长安,舍得不见我表哥?”

何义芸挑起粗眉毛,道:“你都能一个多月不见我堂哥。我有什么舍不得。”

李晶晶道:“焱哥哥过几天就来洛阳。我表哥可是一直在你的封地来不了。”

“那有什么,我下令把他召来。”何义芸指着眼前的盛景,大大方方的道:“我想与他共赏牡丹。”

她到底是成了亲的人,说这样的话不会引人非议。

李晶晶吃了果子,由何义芸陪着四处走走,散步赏花好不惬意。

午时之前,何义芸请了李家人在园子的宴宾厅用了丰盛的酒饭,又准备安排李家人午休。

贺氏笑道:“公主,此处离我家庄子不远,我们就不打扰了。”

何义珏听到李云霄要走,小手立刻抓住贺氏的衣袖左右摇摆。

贺氏喜欢何义珏的乖巧,柔声问道:“珏娘这么乖,跟我们去庄子住几天?”

何义珏眼巴巴的望着何义芸,见她点头,喜道:“姐姐,我在姨家里只住三天,就回来陪你。”

何义芸笑道:“你多住几天无妨。”

李家人乘坐马车返回,也是觉得疲乏了,就回各自院子歇息。

贺氏知道李晶晶这一个月会非常忙碌,不敢让何义珏住过去分她的神,就把何义珏领到自己的院子。

“姨,我有礼物送您、奶奶、姐姐。”何义珏这时才让大宫女呈上一个紫檀木盒,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精美华贵的首饰。

贺氏把何义珏抱起来坐在自己大腿上,笑道:“珏娘这么大方,送我们这么多首饰呢?”

几天前何义芸给贺慧淑送了一盒首饰。贺氏已听贺慧淑说过,没想到何义芸这么小就知道讨好婆家人。

何义珏小声道:“这些是洛阳各府送的。我没有花银钱买。”

她与何义芸是嫡公主,又是太子嫡亲的姐妹,难得来一次洛阳,当地的权贵人氏借机送上礼物。

何义芸选择性的收下。何义珏因年龄小,没有顾虑,就来者不拒。

近黄昏时,李家人正准备用晚饭,门奴禀报何义芸跟前的大宫女明珠骑马而至有急事求见李晶晶。

很快李家人见到了面色凝重的明珠。

李晶晶问道:“出了什么事?”

明珠跪下道:“您们离开后半个时辰,牡丹园出事了。陛下赐给匈奴王的崔美人不知怎地躺在园里偏僻的花树下,混身被毒蜂蜇了昏迷将死。”

今年正月初一,何冬给匈奴王赐了王后,给匈奴太子赐了太子妃,三日后又从秀女当中选了六人封为美人赐下。

崔美人的生母是欧阳家族的庶女,去年年底就被生父由正妻降为了平妻。

崔美人被送去选秀,生父是想让她进皇宫侍奉何冬或是何义扬,没想到成了匈奴王的美人,就放弃她不管,连她的生母也彻底被休了。

匈奴王后是秦月,匈奴王后宫的三个美人都归秦月管着,崔美人是其中之一。

贺慧淑一直关注着两个庶妹的事,自是知道崔美人这个人,跟贺氏使了个眼色。

众人刚去过牡丹园,知道那里非常的大,不能独自进去游玩,必须带着奴婢。

何义珏跟众人道:“崔美人失踪两日了,我姐姐派出一百亲兵在庄子里搜查都找不到她呢。”

狄玉蓉面色微变,道:“崔美人失踪两天,而后出现在牡丹园,混身被毒蜂蜇伤,此事听上去像是她跟奴婢游园走失迷路。可是为何亲兵找了她两天都未果,我们家刚走半个时辰,亲兵就找到她了。”

明珠长叹一声,道:“此案处处透着诡异,我们公主已召来洛阳长史,让他负责查此案。”停顿一下,又道:“今个我们公主才知道崔美人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贺氏与贺慧淑对视相望,贺氏开口问道:“崔美人怀了身孕,匈奴王后怎能带她出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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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贺氏小惩太子侧妃 晶晶强势出席道教

明珠答道:“我们公主也是这么问的匈奴王后,王后答复离开长安时并不知晓此事。”

贺氏冷声道:“陛下给匈奴王、匈奴太子配备了两位太医大医师、两位太医药师。匈奴王后掌管匈奴王后院,崔美人有了身孕,两大医师瞒报,王后脱不了干系。”

明珠斟酌着语句暗示道:“匈奴太子妃也是这么说的。”

匈奴太子妃是断了一臂的秦兰。

之前贺慧淑跟贺氏说过,秦兰不服秦月,根本不叫她母后。

贺慧淑轻声道:“匈奴王如今就只有匈奴太子一个儿子。崔美人有孕在身,最紧张的不是王后,而是匈奴太子妃。”

李晶晶听着觉得乱,问道:“芸公主让你找我何事?”

明珠恳求道:“崔美人怀着匈奴王的子嗣,芸公主想请您赐药救她的命。”

何义珏小声道:“我姐姐离开长安时,我母后跟她嘱咐过,去的时候多少人,回来也是多少人。崔美人若是死了,我姐姐会挨我母后骂的。”

李晶晶问道:“芸公主已给患者用了什么药?”

明珠来之前怕李晶晶厌恶匈奴人不肯救崔美人,听她口气肯救人,心里暗喜,立刻答道:“用了您制的外用去毒粉、内用去毒丸、定神粉。”

“崔美人失踪了两天,伤势那么重,怕是不易救活。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李晶晶交给李欢一粒保命丸,让李欢跟着明珠过去。

明珠磕头道谢,对李晶晶不派子风观主、妙水两位女大医师前去非常理解。

一个时辰之后,李欢回来复命。

“公主,崔美人的命保下来,可是腹中胎儿流掉了。”李欢说完此话,面色愤怒。

李晶晶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欢气道:“奴婢到时崔美人腹中的胎儿就已经没了。崔美人是吃了您制的药才保住了性命。可是胡太子侧妃、匈奴太子妃竟说您制的药没有保住崔美人腹中的胎儿。”

李晶晶心里腾的火了,刚才没有派两位女医师去,就是不想过多的牵扯进去,没想到还被泼了脏水。板脸问道:“芸公主可曾听到她们的话?”

李欢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道:“听到了。芸公主大怒,下令明珠、银珠掌掴胡太子侧妃、匈奴太子妃十下,将她们禁足直至返回长安。”

贺氏高声道:“打得好。”

贺慧淑冷声道:“我就说秦兰怎会有这样的本事,先是指使太医隐瞒秦美人有孕,后是要害死秦美人。原来秦兰与胡雪岚勾结,借用了胡族的势力。”

贺氏眼中的杀光一闪而过,道:“秦兰要害秦美人,是怕秦美人生下匈奴王的儿子,夺了她夫君太子的封号。那胡雪岚为何要害我的晶娘?”

贺慧淑低声道:“以你们家的势力,别说是胡太子侧妃,就是扳倒她身后胡族也不是件难事。”

贺氏摇头道:“胡族如今正得圣宠。我们府上小惩胡雪岚便是。”

且说皇室牡丹庄园来了洛阳官府几十名官差查案。

洛阳长史派来的当地办案经验非常的官员通过崔美人的描述,将她失踪那日牡丹园巡逻的侍卫全部叫来审讯,按照排除法,将打晕她的奴婢、掳了她藏到牡丹园后园杂房的侍卫抓住。

这个侍卫竟是咬舌自尽。

人死了线索断了无法查下去,不过侍卫的身份改变不了。他是胡族在洛阳一座庄子管事的儿子。

官员战战兢兢禀报了案情结果。

“你们退下。”何义芸并不想把此事闹大,这就让结了案子。

她沐浴之后躺在美人榻上瞧着秦敏业的家书。

银珠进来俯在何义芸耳边道:“公主,崔美人脉像平稳,腹中胎儿已安好无恙。匈奴太子妃虽被您囚禁着,却是派了宫女来了三趟瞧看崔美人,奴婢瞧着是对您的话起了疑心,不信崔美人落了胎儿。”

何义芸冷声道:“传我的令,匈奴太子妃的宫女也不许出院子一步。”

她对外声称崔美人落胎是变向保护,是以未让洛阳官员深查下去。

银珠低声问道:“您看何时将崔美人送回长安?”

“怎么着也得养十日。”何义芸收起了信,去了书房,提笔给何冬写了封信,禀报了崔美人有身孕差点被秦兰联手胡雪岚害死的事,又给秦敏业回了信,让他来洛阳一趟。

次日清晨,何义芸还未睡醒,就被外面宫人的哭声吵醒,睁眼问道:“又出了何事?”

明珠上前来禀报道:“公主,外面是太子侧妃的宫人,拼了命也要来见您,还不说是什么事。”

何义芸目光厌恶,不耐烦的道:“你去悄悄的问她们何事。”

很快,明珠去而返回,面色凝重,低声道:“公主,两位宫女说昨夜歹人夜入院子,用药将她们都迷晕过去,进入太子侧妃的卧房,把她一头青丝全部剃掉。”

何义芸目光惊恐,腾得坐了起来,半晌穿好衣裙,召见胡雪岚的宫人,道:“此事传扬出去,你们侧妃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几位宫人都是胡族为胡雪岚精心挑选的亲信,听到此言,哭声立刻止了,磕头求何义芸做主暗中查找凶手。

何义芸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昨个一晚没睡好觉,精神不佳,冷声道:“此事本公主自会彻查。”下令给胡雪岚的院子外增加五十名亲兵看守。

明珠疑惑道:“皇家牡丹园内外戒备森严,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夜闯进来?”

何义芸反问道:“若真是戒备森严,崔美人怎会被胡族出身的侍卫差点害死?”

银珠低声问道:“公主,依您看此事是何人所为?”

“胡雪岚得罪的人可不少,我不知此事是谁做的。”何义芸起身去用早饭,自语道:“马上就到夏季,她没了头发还凉快呢。”

明珠、银珠见整整过了一天,何义芸根本没有令人去查此事,而是当成没有发生过,心里隐约猜到了是哪方势力。

几十丈外一座三进院子的卧房,胡雪岚躺在床上,面色惊恐无比,脑袋光秃秃,点上戒疤就能当尼姑。

两个大宫女去而复返,跪着复述了何义芸的话。

胡雪岚气得尖叫道:“我是她的弟媳妇,她竟然不管我死活?”

外面站着几个牡丹园的宫人,心里暗说:太子的媳妇是太子妃,可不是你这个侧妃。

且说佛道教大比临近,两教各自通过考核从百名大医师、几十名大药师当中挑选代表。

道教的考核将由白云观观主元云子亲自主持。

副观主青灵子在上一界大比当中败北,不过她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制药的广明子,并狠辣的把广明子贬到湖南道。

本届青灵子仍是想要扬名天下,铁了心要代表道教出席。

洛阳天河观依嵩山而建,拥有八百年历史的道观,年头仅于白云观,规模比不上白马寺,比潭州的清云观要大。

观里有一千多名道士、道姑,还有二百余名常年在此居住修心养性的居士。

这一日早晨,洛阳天河观举行道教大医师、大药师选拔考核大比,要选出三位大医师、两位大药师。

道教八成的大医师、大医师从各个城府赶来参加考核,只在长安白云观露过一面的子风观主、妙水赫然在列。

一直未出席过道教任何活动的李晶晶特意到了现场。

“公主大驾光临,本教蓬荜生辉。”元云子已经听说了李晶晶带着几位大医师及广明子保住了邓区亮的性命,并且奇迹般的只用了一天就治好了邓学仪的斜嘴,这样的消息无疑给道教赢了大比增添士气。

李晶晶开门见山的道:“观主客气了。我今日来是为子风、妙水鼓劲,希望贵教能派她们出席大比。”

青灵子用低沉的女中音道:“子风、妙水的医术自是高明,不过成为大医师的年头太短了些,经验不足。”

“她们两位参与了救治邓老族长。”李晶晶打量走到元云子身旁的道姑。

青灵子虽已百岁,然保养的像是五十几岁的人,满头乌发,皮肤白皙紧致,脸上没有多少皱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直挺的鼻子,能够想象出年青时是多么的风华绝代,不然怎会当了前任白云观主的道侣。

元云子是个谪仙般的人物,青灵子站在他身旁一点不逊色。

李晶晶事前知道两人年龄差了二十几岁,又差了辈份,不然猛的看去,还以为是对道侣。

青灵子缓缓道:“本观主听说邓老族长的病是公主麾下的两位男医师医好。”

李晶晶平静的问道:“那天你可在现场?”

“没。”青灵子闹得没脸,宽大道袍里的双手握紧拳头。心里又把李晶晶骂了一遍。

若论辈论,青灵子与赤灵子是同辈,李晶晶应叫她一声师姑。

可是李晶晶根本看不上青灵子,才不会跟她客气。

元云子对青灵子的尴尬视而不见,微笑问道:“公主可有兴趣跟小道一起评判稍后的医药术考核?”

李晶晶心里暗赞元云子大气,菀尔道:“恭敬不如从命。”

“公主这边坐。”元云子请了李晶晶坐在了考官台的左侧,位置比坐在右侧青灵子要高。

本次考核的形式与考取医师、药师文书一样,只是内容要难的多。

这些大医师、大药师个个是在杏林界的成名的人物,最次的都是小有名气。

他们为了能够参加二十年一界的佛道教比,又一次经历了严格的考核。

首先是医学、药学常识笔试考核,考题是元云子在长安时找的丁素然、赤灵子所出。

笔试考核时间一个时辰,考完紧接着就进行现场医诊、制药考核。

医诊考核是事先准备的六百多位患者分成一百组,每组五位排着队由一百多位大医师把脉诊断。

制药考核是众位大药师在三个时辰内制出指定的三种药。

整个考核进行完之后,成绩最好的前十名角逐五个参加佛道教医药大比的名额。

在进行医诊、制药考核时,青灵子与六位道教德高望众的大医师、大药师批改试卷。

李晶晶问道:“副观主未参加考核,那就不出席医术大比?”

青灵子心里骂着死丫头多管闲事。反问道:“公主,广明子未参加考核不也出席药术大比?”

李晶晶道:“那不一样。广明子是由观主亲自邀请。”

青灵子言之凿凿道:“本观主管本教所有大医师、大药师二十多年,自是有资格直接参加医术大比。”

“上界医药术大比,你未参加考核,道教由你带队输了,你不好好反省,竟是将广明子贬出长安。这界你仍是不参加考核,道教若输了,你想推卸责任贬谁出长安?”李晶晶针锋相对。

青灵子气得双手颤抖,道:“公主,这是本教的事,不是朝堂的事。”

李晶晶冷声道:“道教是朝廷册封的国教,医药术大比的事关乎到国教的声誉与朝廷的颜面。我自是管得。”

元云子慎重的道:“此次我们必须全力以赴,选派最高明的大医师、大药师前去。”

李晶晶面向元云子及六位大医师、大药师,蹙眉道:“我之前应了你们道教之邀参加医药术大比,以为领队是最贵教最出色的大医师或是大药师。”

“我医药术最高明的自是丁医神、赤灵子夫妻。可是他们多年前就宣布不过问两教大比的事。”在场的六位大医师、大药师说起丁医神夫妻,都是面露敬佩目光。

青灵子的医术自然不是道教最高的,这话根本反驳不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元云子问道:“公主想让谁当领队?”

李晶晶答道:“既然我师父、师母去不了,那就让仅次于他们医药术的人去。青灵子的医术未达到这个程度,她不能当领队也不能去。”

元云子不等眼睛怒瞪的青灵子说话,微笑道:“公主说的有道理。青灵子,你是本教副观主,医术自是比一般的大医师要高明的多。你快想个办法证明自己的医术,让公主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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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青灵子误诊推责任 小童误吞异物便血

这些年元云子一直想把青灵子的副观主职位拿下,苦于没有好的契机。

李晶晶的目的是不让青灵子参加佛道教医药术大比。

一老一小事先根本没有商量,却是一唱一合配合默契。

青灵子目射寒光望向元云子,道:“元云子,你可是看我这把骨头老了,当不得副观主?”

元云子高声道:“本观设副观主时立下规矩,主管武道士、武道姑的副观主武功需全教排名第一,主管医、药道士道姑的副观主医术或是药术排名第一。”

道教四位大医师、大药师前辈点头道:“不错。”

剩下两位白发苍苍的大医师道士受白云观上任观主生前之托帮助青灵子,先后开口为她打气。

“真金不怕火炼。你当大医师已有三十几年,经验丰富,自是不怕考核。”

“青灵子,那边还有五位患者没有医师诊断。”

青灵子为了争口气,挺直腰身走了过去。

元云子与李晶晶起身去了,六位大医师、大药师也跟着走过去。

此次医术诊断考核的患者都是来自河南道出不起银钱治病的贫苦百姓,他们得的病多是疑难杂症。

青灵子当上副观主之后,精力都放在管人争权势上面,哪还有功夫潜心钻研医术。

她医术水平比普通的医师高些,治普通的病十拿九稳,治疑难杂症可就差些了。

她如今的医术还不如二十年前。

李晶晶是从副观主元复子嘴里得知的此事,是以一定不能让青灵子出席医药术大比。

五位患者当中三位是老者,两位是由大人抱着的孩童。

三位老者分别患得的湿疹、风疹、豆疹。

一个孩童年龄四岁,右手臂生了个大血疮。一个孩童年龄一岁多,不知得了什么病,肚子痛了两天。

青灵子是快性子,平时诊断之后立即写药方子,今日事关重大,也不得不放慢速度谨慎起来。

她用了半个时辰给三位老者瞧好病开了药方,又用了近半个时辰看完了两个孩童。

元云子不懂医、药术,只是见青灵子面色怏怏,心里就有底了,正要请三位道教的大医师前辈去验证青灵子的药方,李晶晶一挥手,亲兵队伍当中走出两个穿着盔甲模样有些滑稽的老者。

道教三位大药师前辈惊呼出声,“这不是佛教的两位大医师吗?”

元云子面露笑容,道:“原来两位大师还俗的事是真的。”

何平、何安老脸通红,也不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向元云子、青灵子及三位道教前辈大医师拱手打了招呼。

“何平、何安上界代表佛教参加医术大比。何平在医术上胜了青灵子。如今他们都追随焱王。今个我就让他们来验证一下青灵子的医术。”李晶晶的话不容置疑。

三位道教的大医师前辈难以置信的盯着何平、何武。

青灵子面色青白,大声道:“公主信不过我们道教的三位前辈?”

李晶晶冷笑一声,道:“这样的小病无需三位前辈出手。”

青灵子怒道:“五位患者的病再耽误些时日,就会危及性命,岂会是小病?”

何平先是瞧完了药方,而后干咳一声,道:“青灵子,五位患者若真患得是你药方上写的病,那的确就是小病。”

青灵子问道:“什么是大病?”

何平一本正经的答道:“前些天你们刚到洛阳,都去了邓族,挨个给邓老族长及他的两个儿子瞧病。邓老族长患的病是大病。”

“你言下之意邓学平、邓学仪生的病都不能称为大病,只能说是小病。”青灵子目光扫过三位面色各异的道教大医师前辈,道:“我们道教三位大医师前辈连小病也治不了?真是笑话!”

何平不甚言谈,便不理会青灵子,开始给五位患者把脉。

“一夜就治好的病,可不就是小病。”何武板着脸肃容道:“我与师哥以前在佛教坐井观天,跟着公主学习医术,只是短短一个月就大开眼界。”

众所周知,何平、何武的性格非常耿直,从不说谎话。

他们话引起元云子内心深深震憾,望向李晶晶的目光多了一分尊敬,心里更是认为此次请李晶晶帮道教出席医药术大比极为正确。

何平已经给三位年老患者把过脉,提笔飞快的在第一张药方上添了一个药名,在第二、三张药方上减了一个药名。

刚才帮青灵子说话的两位道教大医师前辈走至,给三位老年患者把脉,而后又看药方,对于何平改过的地方没有提出任何疑义。

青灵子面色阴沉,拿起三张药方瞧了一下,老脸窘的通红。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治疹子,偏偏三位老者都患得的疹病,还是每年都发一、两回的慢性疹病。

她心里认定这是元云子联手李晶晶故意设得圈套。

何平抬头盯着青灵子,道:“这个小施主患得不是火疮,你给他开治火疮的药,他吃了会加重病情!”

“不是火疮,那是什么疮?”青灵子刚才已经问过小男孩的娘,说的是那个大血泡是被热水烫过。

何平高声道:“蜂毒疮。小施主夜里会高热,白天腹泄,火疮会高热可不会腹泄。”

他真是服了青灵子,这样明显的蜂毒疮都误诊成火疮,还要代表道教去跟佛教大比。

佛教若是赢了,会误以为道教的大医师水平都差,一下子沾沾自喜而导致不再钻研医术。

他虽不是佛教的弟子,心里仍是向着佛教,希望佛教的医药术越来越精进。

青灵子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盯着抱着患者小童的青年妇人,怒道:“你刚才怎么不说你儿子白日腹泄的事?”

青年妇人吓得缩着脖子,道:“仙姑,你没问我。”

“本观主不问,你就不说了。”青灵子声音更高的问道:“你儿子被蜂蜇了?”

青年妇人摇头,努力的回忆,突然间道:“仙姑,我儿子被烫的那天中午,我好像看到两只蜂子咬我儿子,可我儿子说不是很痛。”

青灵子目光像要吃人般,道:“你隐瞒了你儿子的病情,让本观主将蜂毒疮诊断成火疮,一切都怪你。”

青年妇人头发枯黄,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裤,跪倒在地,一边磕头陪罪,一边摁着小童磕头,生怕道教不给小童治病了。

李晶晶能够想象当年青灵子在误诊之后是怎么当众把责任推到广明子身上,冷声道:“青灵子,我要是你,就羞愧的紧紧闭上嘴巴,谦虚的听何平说下去。”

青灵子叫道:“你不是医师,自是不能理解患者说错症状导致医师误诊时医师的心情!”

何平气呼呼道:“不用患者说的,你可以用眼睛看。你过来瞧小施主血泡里都生着黄白色的脓,这怎么会是火疮?”

青灵子辩道:“本观主年过百岁,眼睛自是没你们这些年青人好。”

何平今年七十几岁,比青灵子小不到三十岁,可也是个老头子。

李晶晶嘲讽道:“医术望闻问切,望排第一位。你的眼神不好,还当什么医师?”

元云子听得心花怒放,再看刚才支持青灵子的两位大医师前辈都无精打采的站到了一旁,更是喜由心生。

何安向李晶晶讨要了治蜂毒疮的内付药及外用膏,这就给小童患者使了。

小童在青年妇人耳边小声道:“娘,我的手现在清凉舒服,不痛了。”

青年妇人喜出往外,连忙给何平、李晶晶、何安磕头道谢。

何安虚扶起青年妇人,道:“女施主,你儿子患得只是小病。你无需多礼。你们这就拿着药返家。”

元云子当着青灵子的面,叫来天河观观主,让他带着青年妇人去观里帐房领十两银钱,嘱咐青年妇人不要把青灵子误诊的事宣扬出去。

李晶晶心里暗笑元云子腹黑。

这边何平给第五个患者诊断过了,直接弃用青灵子的药方,起身蹙着眉头跟李晶晶道:“公主,小施主腹里有异物,已便血一日,性命难保。您看?”

小孩童患者的爷爷、奶奶还没询问,青灵子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问道:“患者腹里有什么异物?”

青灵子诊断的是小孩童患得是脐疝,跟何平诊断的腹里有异物,简直是南辕北辙。

何平反问道:“小施主小腹上端有一个硬块,肯定是误吞了什么。你刚才没有摸到他的小腹有硬块?”

青灵子失声道:“我摸到了,我也问了患者与患者的家属,都说没有误吞什么。”

小孩童胖呼呼,生得虎头虎脑,模样有三分像李云霄小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捂着肚子,奶声奶气的哭。

他只是小声哭没有嚎哭,青灵子又问了他与他的爷爷奶奶,所以刚才诊断时就很快排除了他吞下异物。

何平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有在医诊时才会说应说的话,又气又急,道:“小施主年龄小不晓事,他定是在大人不注意时,把异物吞了进去。你问他,他才一岁四个月,话都不会说。他的爷爷奶奶没有亲眼看见,自是也不知道。”

元云子就算不懂医药术,也知道一些常识,急道:“成人吞了异物都难以活下来,何况是小儿。”

道教六位大医师、大药师前辈自是相信何平的诊断,都是面色巨变。

“我那儿媳妇连生了四胎,才得了我的乖孙。我家的老祖宗,你们怎么都不睁眼保佑我可怜的乖孙。”小孩童患者的奶奶抱着他放声嚎声。爷爷悲痛的直接晕死过去。

李晶晶最是看不得小孩子被死神带走,劝慰道:“莫急。我来给小患者瞧瞧。”

何平见李晶晶给小孩童把脉,提醒道:“公主,异物肯定非金、银、铜、铁器。”

若是小孩童吞了金属,当天就会死亡,不会活到现在。

李晶晶伸手去摁小孩童的肚子,问道:“你最乖的,姐姐问你,这里疼不疼?”

小孩童只会说一个字的话,爷、奶、爹、娘、姐,别的不会说了,不过能听懂简单的问话。

他见李晶晶很美丽温柔,就听话的摇头。

李晶晶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询问,直至问到肚脐处时,小孩童点头呜呜的哭出眼泪,还不怕生的张开小手让她抱。

“姐姐可以抱你,但是你再回答几个问题。”李晶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试着问小孩童,道:“你前天是不是吃了难吃的东西?”

小孩童摇头又点头,两只小手伸得更长,执着的要让李晶晶的抱。

李晶晶见问不出来,就要抱过小孩童。

这要是放在平时,小孩童的奶奶就允许了,可是现在他就要没命了,他奶奶怎么舍得,紧紧的抱着他不放。

李晶晶蹲下来,抬头仰视着祖孙俩,问道:“老人家,你好好想想,两天前你孙子都在什么地方呆着?”

老奶奶哭道:“我儿子去了县里打小工。我儿媳带着我的三个孙女回了娘家。我与我家老头子带着我孙子一直在家里呆着,哪里也没去。”

李晶晶知道这会子老奶奶悲痛欲绝脑子乱哄哄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仍不放弃的问道:“你想想你家里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突然间,道教的一个大医师前辈道:“给患者喂油喝,油能把肚里的异物带着排泄出来。”

何安摇头道:“小施主若是成人,此法可行,可是他不到两岁,已经便了一日血,绝对不能再喝油。”

另一个道教的大医师前辈仰头望天深思,自语道:“患者的嗓子眼就那么点大,到底吞了什么东西?”

刚刚苏醒过来的老爷爷听到李晶晶的问话,抬起布满老茧子的双手,道:“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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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工作老出错。错到让我郁闷无比。长叹一声。呜。

81子风确诊小童吞烛 青灵子免副观主

李晶晶扭头问道:“老人家,你想起什么了?”

老爷爷哭着答道:“前日家里少了一枚铜钱。”

穷苦人家里的一枚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使,丢了一枚自是记得。

何平摇头道:“小施主吞下的不是铜钱。”

定朝的铜钱材质是铜份量足,不像李晶晶前世的一分硬币那么轻。小孩童一岁多,若是吞的铜钱早就死了,不会活到现在。

老爷爷急得泣道:“家里的一针一线都是有数的,前日只丢了一枚铜钱,别的物品一样没有少。”

何武自语道:“小施主到底吞的是什么?”

“青灵子,你连患者吞异物的病都诊断不了,不配当本教的大医师,更是不配当副观主,休再提参加大比之事!”道教的一位大医师前辈横眉冷对。

此老道是妙水的师爷,道号祁元子,辈份比青灵子还要高,精通医术,最重要的是把道教的利益看得比一切都高。

他在道教的威信次仅于丁素然。这次元云子为了阻止青灵子出席医药大比,特意把他请来主持公道。

“师兄这话就重了。谁没有误诊过?”

“青灵子当副观主为本教付出许多,我认为她能够继续胜任。”

一直帮着青灵子的道教两位大医师前辈再次出声。

祁元子瞪眼问道:“青灵子连诊了五位患者,三位患者的药方开的不合适,两位误诊。这样的医术还能被称为大医师,当白云观的副观主?”

两位大医师前辈面面相觑,未料到平日保持中立的祁元子会说出如此激烈的话。

祁元子见两人目光闪烁,道:“你们敢对着三清祖师发誓,刚才的话没有半点私心!”

道教三位大药师前辈望向青灵子的目光里带着质疑与失望。

他们三人虽说跟赤灵子不对付,可是在面对道教的前途利益上态度跟赤灵子一致。

一直以来,道教的医药术比佛教高,白云观发出的医药文书含金量也最高。

以青灵子的医术,别说是李晶晶,就连普通的大医师都不服,实是无法再担任白云观副观主掌管着全教医药师。

三人对视相望,均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先后表态。

“青灵子年岁已高眼花体弱,退位之后好好休养。”

“青灵子对于老观主过逝,悲痛欲绝,心思放在医术上头少了,以后就不要再管观里任何事物,好好钻研医术。”

“青灵子任副观主几十年,任职期间,对教里做出许多贡献,退职之后,希望能够继续带弟子发扬本教医术。”

元云子趁机道:“佛教三位高僧明个起就在开封讲大乘佛教四十二章经。本教若是再输了医药大比,本教国教的名号将保不住。青灵子,你退出医药大比。”

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宣布撤了青灵子副观主的职务,是因为按照白云观观规,需由十名德高望众的道士、道姑提议才行。

如今已有四名,再有六名就够了。这六名的人选,就在刚刚一会儿功夫,他就想好了。

青灵子毫无心理准备,面对如此沉重的打击,根本无法接受,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比道侣前任白云观观主去世还要难过。

不过她没有在这个时候佛袖离开,而是留下来看李晶晶怎么救小孩童。

“还站着干什么,都过来给小患者瞧病!”祁元子瞟了道教两位大医师前辈一眼。

大比未开始,道教内部医药术考核就有患者死亡,这件事传出去,在场的所有大医师都无脸见人了。

道教两位大医师前辈心里明白,先不管青灵子的事,着祁元子一起上前给呜呜哭的小孩童把脉。

在这个时候,元云子不动声色的招手唤来一个中年道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将青灵子给小孩童写的五张药方交给他。

中年道士眼睛倏地亮了,拿着药方快步离开。

青灵子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李晶晶身上,没有注意元云子的小动作。

李晶晶从给小孩童诊脉之后就没再在言语上攻击青灵子。

她心里定下了医治方案,便高声道:“观主,子风最擅长医小儿,你快派人去把子风叫来。”

青灵子不服气的出声道:“子风原来在观里学医,学的最好的是医妇人。”

“你说的是她在长安白云观,不是她在湖南道的太清观。”李晶晶挑眉道:“子风在太清观许多年,每个月至少两次深入山村给贫穷的百姓义诊,当地百姓家里的小儿有病,无论大小都会送到观里求她医治。”

正好子风在那边的考核已经结束,闻讯快速跑了过来,朝着几人急道:“我在湖南道遇到十三例小儿吞异物,只医活了四人。快让我瞧瞧这个患者。”

祁元子感慨道:“你能够医活四人已是相当不错了。”

子风给小孩童把脉进行一系列的诊断之后,开始语速飞快的问他的爷爷、奶奶。

“前天可见他玩过半截木钗?”

老奶奶哭着摇头道:“我们哪敢让他玩这个。”

家里不是只带过一个小孩子,经验丰富的很,不可能让小孩童去玩容易戳着眼睛的一切危险物品。

“家里有没有少小瓷勺?”

老爷爷答道:“原先有一个,打碎了丢了。”

小瓷勺是兔子头款式的,小孩童几个姐姐用过的,打碎时小孩童还不到百日。

老爷爷记忆深刻是当时可惜小瓷勺是花了两文钱买的。

“你们家用的蜡烛还是油灯?”

老爷爷抢在老奶奶之前答道:“蜡烛。我儿子在作坊里做小工,作坊就是产蜡烛的,年前作坊掌柜的送了一大包劣势卖不出去的蜡烛。”

在农村一般人家用的都是非常廉价的油灯,每天晚上只点一小会。蜡烛那得是条件好的人家才用的起的。

子风眉头一蹙,道:“你们把蜡烛放在什么位置?”

“不敢放在床头,怕蜡烛倒了烧了床被,一直放在桌上。”老爷爷比划着桌子有三尺高,这样的高度小孩童是够不着的。

子风仍是问道:“前两天有没有把蜡烛挪到你孙子能抓到的地方?”

老奶奶福至心灵,哭着叫道:“老头子,我想起来了,前天夜里孙子尿床,我叫你去给他拿干净小衣,你摸黑拿来之后,我瞧不见,就让你端着蜡烛过来照明。那之后你把蜡烛放回桌上没?”

老爷爷眼睛圆睁,盯着小孩童,突然间伸手啪啪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嘴巴,撕心裂肺的哭道:“我那晚为图省事偷懒,没把蜡烛放回桌上,直接吹灭放在了床边。我这个该挨天刀杀的。”

旁观者无不为老爷爷深深的懊悔自责感动心酸难过。

子风高声道:“老人家,你莫哭,你快想想接下来呢?”

“第二天早晨,蜡烛没了,我以为蜡烛掉到床底下了,找了找没找到,以为是老婆子收起来,后来事情多就忘记了。”老爷爷哭得胸脯上下起伏,“我怎么有脸面去见我的儿子。”

老奶奶脸色惨白,哭得死去活来,“老天不开眼,你平时那么勤快,唯独那天那么懒。老天不想让我的小孙子活啊。”

子风急忙问道:“老爷爷,这不是哭的时候,你还记得那截蜡烛有多长多粗?”

老爷爷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伸出了右手的一根小拇指。

子风肃容道:“公主,我确诊患者吞下的是一寸半长的细蜡烛。”。从老奶奶手里强行抱过小孩童放在地上,让他平躺。

“子风,你做得非常好。”李晶晶夸赞一句。

六位道教的大医师、大药师前辈恍然大悟,纷纷议论,“原来小患者吞的是蜡烛,难怪他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腹疼便血。”

“成年人吃了蜡烛,肠胃能将蜡烛缓慢消化排泄出去。可是小患者的肠胃非常娇嫩,根本无法消化蜡烛,这就造成肚痛便血。”

“本教没有可以将人体蜡烛融化的药物。这可如何是好?”

何平、何安都知道李晶晶精通给患者做手术,不约而同的问道:“公主,您可是要给小患者做手术从腹中取出蜡烛?”

六位道教的大医师、大药师惊呼道:“公主要给小患者开膛剖肚?”

“小患者年龄这般小,打开肚子元气没了,取出蜡烛也没用。”

“公主,您可千万三思而后行。”

李晶晶高声道:“小患者无需动手术就能救活。”

众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道教三位大医师前辈目光疑惑望着李晶晶,不知她要用什么方法用治小孩童。

老爷爷、老奶奶听到这话立刻顺了一口气,哭声都小了。

子风问道:“公主,可是要给患者喂消融蜡烛的药水?”

李晶晶点头道:“不错。”塞给子风的一个瓷瓶,道:“此药给你。你在此守着小患者。我去借一间药室配制药水。”

她站起身来,目光不屑瞟过青灵子,冷笑一声提着裙子朝考核药室小跑过去。

道教三位大药师前辈制不出能够消融人体内蜡烛的药,非常好奇李晶晶制的药。

青灵子的气势被十二岁的李晶晶死死的压住,心里极为不痛快。

很快,当青灵子看到被百名道士簇拥快步走来面色不善的八位老道姑、老道士,心里由不痛快变成了惊恐痛苦。

元云子谋划已久,就是想在洛阳拿下青灵子的副观主,特意早早的就将与她不对付的道教前辈全部请到了天河观。

今日这样好的机会,元云子把握住,必须要成功。

领头的老道姑容貌普通,头发白了一半,声音尖锐,道:“青灵子,本教今日医药术考核,你一共诊了五位患者,误诊两位。可有此事?”

青灵子不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势,只是以前是在白云观,来的前辈也没有这么多,面不改色道:“你听谁说的本观主误诊?”

老道姑手持青灵子开的药方,道:“你亲笔写的药方在此。”

青灵子目光望向别处,冷声道:“没有。”心说:反正那个四岁的孩童已经走了,现场只有这个一岁多的孩童,顶多算误诊一个。

何平、何武齐刷刷望向青灵子,真是想不通她的脸皮如此厚,明明误诊了还不承认。

小孩童见来了这么多气势汹汹的道士、道姑,有些怕了,哭声大了起来。

何平可不管来得人是什么身份,喝道:“此处需要安静,你们到一旁去。”

青灵子板着脸环视众人,冷声道:“救人要紧。什么事等着救活小患者之后再说。”

何武刚才在心里琢磨好了几句话,道:“青灵子,诊断出小患者腹中有异物的人是我师哥,确认小患者吞下蜡烛的人是子风,给小患者制药的是公主。你明明误诊小患者,还说什么救人的话。这里无需你。”

青灵子目射凶光,恨不得扑上去吃何武的肉。

她拂袖往前走去,道:“谁敢保证此生没有误诊过?本观主从医近百年,误诊过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掌。”

祁元子望着青灵子清瘦的背影,高声道:“你今个一共诊断五人,就误诊两人,还有三人开的药方也不对。”

元云子走到青灵子身边,低声道:“今个你退位还能有个好名声,若是不退,事情闹大传出去于你于本教的名声都不好。”

青灵子冷哼一声,问道:“你打算让谁接本观主的位置?”

元云子已经走到前面去,不再理会青灵子。

很快,天河观的三清殿后殿,由道教十几位德高望众的道士、道姑提议免去青灵子的副观主一职,元云子当场宣布同意。

靠着道侣上位的青灵子结束了在道教医、药界霸权一言堂副观主的生涯,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大医师道姑。

青灵子脸色铁青,双目留下痛苦的热泪,在元云子宣布由妙水师父落月大医师道姑接任副观主时,当场气得晕厥过去。

原来落月曾经是青灵子道侣前任白云观观主心怡的女子。白云观观主本来要娶的道姑是落月。

只因落月忘不了出家前的亡夫,拒绝了白云观观主。青灵子才得以嫁给白云观观主。

落月性格温柔坚韧,以前医术仅次于慕容英,后来慕容英进宫当了皇后疏于医术,而落月则一直潜心钻研医术,游走四方给天下的患者治病,医术已比慕容英还要高明。

这次元云子扶了中间派别的落月当副观主,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缓解教内矛盾,齐心协力应对声势逐渐恢复起来的佛教。

刚才的医术考核,落月也参加了,得知当上副观主,将带队参加佛道教大比,心情异常激动。

青灵子清醒过来,气得浑身发抖。

守在青灵子身边的徒弟禀报,“师父,观主宣布代表道教参加医药术大比的人选,三位大医师是落月、妙水、子风,三位大药师是元洪子、广明子、广雷子,领队是落月副观主,副领队是护国公主。”

六人当中,落月与妙水是师徒关系。元洪子、广明子、广雷子是同门师兄弟,都是赤灵子的弟子。子风是丁素然的弟子。

没有一个是青灵子这派的人。

那个广雷子这些年一直在白云观,几乎每个月都要跟青灵子吵架。青灵子甚至动过暗杀广雷子的念头。

此次青灵子为了不让广雷子参加大比,离开长安之前给他派了许多的制药任务,谁知他不但来了,还把已经不管教内任何事物的元洪子说服了。

广雷子直到刚才确定青灵子免职不能参加医药术大比,才宣布元洪子参加大比。

元洪子如今在来洛阳的路上,最迟后日抵达。

青灵子的徒弟基本上由那两位道教大医师前辈教出来的,医术高明的都去了各地当观主,留在她身边的医术都寻常,靠着她提供好的机会给有权贵患者及名士治病得了名声当上大医师。

“师父,我们在洛阳大势已去,再讨不到任何便宜,不如这就返回长安再做谋划。”

青灵子冷声道:“那个吞异物的小患者如何了?”

李晶晶在回春药府里面,带着玉玉火速制药,根本不知晓外面道教发生的大事。

“玉玉,时间紧迫,我们要争分夺秒!”李晶晶再一次催促。

外面传来李欢着急的声音,“公主,药是否制好了?”

李晶晶从回春药府出来稳稳站在药室的青石地上,手里拿着装有黑色药香扑鼻汤药的瓷碗,高声道:“好了。”

她打开门就看到目光迫切的道教三位大药师前辈,恍然大悟李欢大声叫门是提醒这三人站在药室门口。

“这是什么汤药,怎么带着异香?”

“难道汤药里面带了毒,要用毒来消融蜡烛?”

“药室里的药具都没有动过,公主用的什么方法制成这碗汤药?”

道教三位大药师前辈一连提了好几个问题。

“我用的汤药是将几种药粉按比例配制而成,无毒。其中带着异香的一种药粉是用海外孤岛奇藤的干花磨成。”李晶晶端着瓷碗,不让三人细看,边说着话边往快步走着。

道教三位大药师前辈紧跟其后,再次每人提了一个问题。

“公主,小患者喝下汤药,多久能见药效?”

“汤药有没有副作用?”

“公主,此汤药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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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晶晶师兄妹聚首 李炳斩贪官牵扯白族

李晶晶哄完了小孩童喝下汤药,这才扭头回答道:“此汤药名叫海花消融汤,没有副作用,付用此汤患者最久半个时辰后见效。”

一位大药师前辈探手抢走李晶晶手里的瓷碗,瞧到碗底还有一点汤药渣,急忙探进去嗅味,又用手指蘸了一点点放在嘴里品尝。

两位大药师前辈手慢没抢到碗,急的问道:“你快说说,汤药的成份是什么?”

大药师前辈双手捧着碗,苦笑道:“至少二十种药材,我能够确定的只有四样。”

不一会儿,小孩童放了个臭气熏天的屁,嗅者无不恶心的想要呕吐。

李晶晶叫老爷爷、老奶奶给小孩童把屎。

“小患者就在此处拉。”三位道教大药师前辈、三位道教大医师竟是站在小孩童跟前,六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小屁眼拉出的粪便。

三位大药师前辈赞道:“小患者的粪便里已没有血丝。公主制的药真是极好!”心里更是渴望药方。

祁元子持着一根长四尺拇指粗的树枝,拨开粪便细细找着,瞧到了几十个米粒大白色颗状物,召手叫来医徒将颗状物弄出来分辨。

医徒拿火燃化了一粒,又将一粒颗状物捏碎仔细瞧看,而后满脸笑容,激动无比大声禀报道:“曾师祖,此物是蜡烛。”

祁元子夸赞道:“子风诊断的好!”

子风已获得参加医药术大比的资格,红光满面,谦虚的道:“何平大医师是初诊,晚辈只是二诊。”

何平坦诚道:“此病的二诊比初诊难度大多了。”与何武面面相觑,心里又开始担忧佛教的大医师会在大比中输了。

老爷爷、老奶奶见孙子拉了粪便之后就不用手捂肚子了,喜极而泣,抱着他给何平、子风、李晶晶磕头谢救命大恩。

李晶晶抱起小孩童,柔声道:“以后你莫乱吃东西受罪,还害你爷爷奶奶担心着急。”

小孩童搂着李晶晶亲嘴,把老爷爷、老奶奶唬得连忙出声制止。

“无妨。我喜欢这个孩子。他是个有福的,以后定会好好的。”李晶晶觉得与小孩童有缘,见他穿戴非常普通,赐了五十两银钱,让他以后上学堂读书。

天河观观主听从元云子命令,给小孩童赠了吃食及物品,派了马车送他返家。

老爷爷、老奶奶欢天喜地抱着小孩童离开天河观。到了村里到处跟人夸赞李晶晶及道教的人。

小孩童的爹娘回来,带着全家人来到天河观道谢,又去了李家的庄子磕头谢恩。

后来小孩童在学堂读了三年书,去天河观当了药童,多年后学成药师还俗跟随李晶晶成为大药师,对她忠心耿耿。这些是后话。

元云子与众人说着感激的话,谢过李晶晶制药帮着道教救活小孩童的命。

“观主,各位前辈,我府里还有事,这就告辞离去。七日后我们白马寺见。”李晶晶知道元云子还要处理许多事情,带着何平、何安等人离开。

子风跟着李晶晶一起离开。妙水留下来在天河观住一夜,要跟师父落月及师爷祁元子叙旧。

那边青灵子得知小孩童腹中蜡烛消融成颗粒与粪便一起排泄出来,只能打消借机大闹一场翻盘的念头。

青灵子怒拍桌子,无比悔恨,沉声道:“只怪我太过轻敌,没有料到护国公主如此强势,药术如何高明。”

当晚,元云子就向道教的大小道观及分会发出道令,内容是落月取代青云子任副观主,并带领五位大医师、药师,由护国公主李晶晶协助参加医药术大比。

青灵子一夜未眠,次日清晨,都不跟元云子打个招呼,带着二十几个大医师、四位大药师离开天河观返回长安。

“落月等人大比若输,元云子这个观主就别当了,退位让给贫道。咱们走着瞧!”

青灵子要在元云子回到长安之前,说服道教的老前辈,拉拢人心,等着落月等人大比输了元云子回到长安,就逼他让位。

且说佛教长安寺的三位高僧在开封相国寺开坛讲大乘佛经。

三位高僧除去讲佛经,还讲了从定朝前去天竺国一路的艰辛,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曲折惊险,引人入胜。

头一天就引来了两万多名信徒香客前去听经,第二天人数就增加至三万。

“大乘佛经实乃真经。李炳勾结道教打击本教,以为本教讲坛移到开封就无人来听。”

“三位师叔祖讲四十二章经,最快也要讲一个多月,照此情景下去,来听经的香客信徒累计能突破百万人。”

“一定要借此机会让更多的百姓信仰本教。”

佛教的几十位主寺从各地聚集在此,看到人山人海的香客信徒,均是得意洋洋。

开封城人满为患,大小街道包括城外随处能够见到操着外地口音的信徒香客。

开封城官府怕乱,派出所有的衙役及守城的军队维护治安,又向河南道都督请求加派三千军队守在城外防备民暴。

佛教的名声远播,短短两天就增加了三千多名信徒。

开封城距离洛阳城四百里路。

洛阳城观牡丹花会的富贵人家闻讯,特意赶去听大乘佛经,原本要捐给道教的香火钱,就转而捐给了佛教。

道教倍感压力,天河观的众位道士、道姑前所未有的心齐,都盼着能够在医药术大比上赢了佛教争回颜面。

元云子、落月、元复子、广雷子及道教的三位大药师老前辈带着重礼,去李家庄园拜访李晶晶。

元云子非常诚恳的道:“公主药术天下第一,此次能出面帮本教,本教上下感激不尽。”

“参加大比的六人已到了五人,我大师哥黄昏前便到。”李晶晶缓缓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这里有几位前辈出的五百个医药术难题,你们五人这去与何平、何安一起解题。”

五百个医药术难题是出自回春药府的药书及李晶晶前世阅读过的现代医书。

落月与广雷子相视对望大喜,看来今天这趟来得太对了。

三位大药师老前辈齐刷刷望向元云子。

元云子问道:“公主,本教的三位老前辈能否同去解题?”

三位大药师老前辈前日强忍着没有开口要海花消融汤药方,令李晶晶对他们高看一眼,道:“能。”

黄昏前,慕容英派的五十名御林军护送元洪子从长安赶到。

元洪子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目光慈祥,和颜悦色的道:“小师妹,你这一出手,整个道教都是大震动。”

元洪子在途中碰到了青灵子等人。

元洪子的徒弟跟青灵子的弟子发生争吵,若不是有御林军在一旁守着,差点打起来。

李晶晶笑道:“大师哥,我只是不想让青灵子参与佛道教大比,没有不让她当事副观主,真正出手的是你们的大观主。”

元洪子低声道:“元云子想扳倒青灵子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苦于没有机会,正好你创造了这个机会。可是如此一来,青灵子把你也恨上。”

李晶晶点头。

元洪子正色道:“青灵子必竟是前任白云观观主的道侣,又任了这么多年的副教主,人脉势力不容轻视。你要小心她。”

李晶晶眨眨眼睛,道:“大师哥,我瞧着你与二师哥的人脉势力也不弱。”

二师哥就是广雷子,之前在长安李晶晶只见过他一面,这次才接触到。

几年前元洪子不问道教事物之后,首席大药师的名号落到了广雷子头上,一部分势力交给了广雷子。

广雷子的性格没有广明子那么暴躁,不过容易意气用事冲动,以前每个月当众跟身为前辈又是副观主青灵子大吵一架,被人骂成不敬长辈冒犯上级的混帐。

元洪子道:“相比之下,我们拥有的人脉势力不如青灵子,为防她卷土重来报复,此次要联手观主不让她翻身。”

赤灵子的几个徒弟当中,元洪子天赋最高做事谨慎又懂人情事故,当年曾是白云观观主的人选。

只因元洪子一心要成为最好的大药师,连副观主都不肯当。

他带得五位弟子个个成为了大药师,便连曾经在跟前打杂的药徒、药童都成为了药师。

他在道教的声望仅次于赤灵子,二师弟广雷子、三师弟广明子远不能相比。

李晶晶夸道:“大师哥,你可真是英明。”怕把元洪子累坏了,只让他跟道教众人照个面,就请他去歇息。

道教为了赢大比内部大震动,落月取代青灵子、元洪子复出的事传到了开封相国寺。

“护国公主并非道教的人,道教请她助比就是违规。”

“我们也请了人助比,若比输了,就以护国公主非道教之人的事不承认道教胜了。”

佛教领军人物长安寺主持听到众位主持的提议,点头同意,道:“佛道教医药术大比,二十年一界,为期三天,老衲将前往洛阳,这里的佛经讲坛交给本寺的几位长老及护法。”

几位长老及护法恭敬的道:“主持安心去便是。”

这时,自何冬登基之后一直平静的河北道突然间发生一件大事。

李炳、何敬焱率五千军队到达河北道北平府,一夜之间杀了河北道都督、北平长史等九位官员,没收全部财产,家眷一律为奴流放北地三千里。

河北道刘都督是刘族嫡系,他的长儿媳正是白族长的堂孙女白氏。

白氏育有两儿两女,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才两岁。

李炳一直与白族关系交好。白氏未成亲时在族里认识李炳,跪求虎奔军给李炳带话,求他网开一面,放过她的儿女。

李炳派人给白氏回话,“你公公、你夫君罪不可恕。你做为你夫君的正妻,一直知情,没有劝说就罢了,反而利用娘家白族的势力助他一臂之力。你没有资格替你儿女求情。”

白氏千求万求,让人给白族捎信,无论如何把四个儿女救走。

河北道官场大地震的事传到李家,贺氏恍然大悟,为何之前李炳不让李家人去白族拜访白族长夫人。

贺氏召来李家所有人,等李云霄把李云青亲笔信念过之后,道:“河北道都督、北平长史犯了十五条大罪,我看最重的就是勾结奸商走私海盐。”

李去病摇头道:“朝规官不与商勾结夺取民之利,私卖食海盐斩首。这两位官员贪污受贿不说,还沾上这两条大罪。死不足矣。”

李老实怒道:“河北道的税收年年都不足,朝廷体恤百姓,每年灾年都下拨粮食赈灾。河北道的官府不作为已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原来河北道都督就是条吸食百姓血汗银钱的大蛀虫!”

他做了几年的官,从每月过手的几万两银钱到现在十几万两银钱,脑子里从未有过贪的念头,更何况走私食盐这样的大错事,更是连梦里没有过。

狄玉蓉沉声道:“刘都督是刘族人。白族与刘族有姻亲有关系。白族在洛阳势力庞大。我们如今就在洛阳。出了这么大的事,白族肯定想要通过我们家救出刘都督长儿媳白氏及她的儿女。”

贺氏环视众人,道:“自今日起至,没有我的许可,不得出府也不得见任何人。”

曲氏点头道:“咱们庄子里有牡丹园子,在庄子里赏花也蛮好。”

贺氏特意望向李晶晶,道:“你去参加医药术大比,出入庄园都带上亲兵队,早去早归。”

“是。”李晶晶应下,出了大厅就下令身边的人没有她的允许不得外出。

何平、何安原想着要去白马寺会佛教的友人,这下可好,哪也去不了,只能等着大比那天见面。

朝堂上弹劾刘族奏折如同雪片,还有官员弹劾助纣为虐的白族及田进。

定朝建立之后,驻守河北道方圆千里及海边港口的军队一直是田家军。

刘都督能够大批量的走私海盐,就要用到海边港口,瞒不过田家军。

田进高高在上不知情能说得过去,可是田家军竟无一人向朝廷揭露此事,这就是明显的包庇。

那刘都督临死前认罪时供出了曾每年给田进三个名不正言不顺当着军官的私生子送了珠宝银票,供词已由虎奔军送至何冬的手里。

何冬将田进由国公降为郡公,罚了白银二十万两。

田进一夜头发全白。

洪老夫人在洛阳花会都没瞧完,就急匆匆赶回长安,府门的大匾已经换成了郡公府。

田进已经气得病倒榻床,一直留在府里没有去看花会的两个妾在一旁侍候。

洪老夫人见到田进,本是想好好劝慰一番,可见到两个妾,想到在洛阳观花时被几位贵夫人含沙射影的取笑,顿时气火攻心,道:“我们家原是从一品的国公府,如今因为三个庶子违了朝规降为正二品。一切都怪你这个老东西好色纳妾!”

田进自知错了,也不吭声,任洪老夫人大骂。

田进的长子田华、二子田同把大发雷霆的洪老夫人扶到了偏厅,叫退所有下人。

洪老夫人抹着泪哭道:“李炳一点都不念旧情,竟是把刘都督的供词都呈给了陛下。”

她是何冬的义姐,持有令牌进出皇宫自如。宫里有她的眼线。

田华用极低的声音道:“娘,此次亏得李伯伯暗中帮忙,不然爹至少也是官职不保。”

洪老夫人十分诧异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华沉声道:“没有爹的允许,三个庶弟岂能收刘都督的贿赂?”

田同抹泪道:“爹犯得罪抄家都不为过,只因李伯伯暗中相助又上了奏折替爹求情。陛下只是降了爹的官职,罚了咱们府二十万两银钱。”

洪老夫人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一个劲的道:“我错怪了先生。我真的大错特错了。”

田进见洪老夫人有些魔障了,忙劝道:“娘,咱们府里已是这样,你可别再病倒。”

洪老夫人躺了一天,听进了两个儿媳妇的劝,为了子孙后代,突然间精神恢复了。

她终于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整治后院,直接把田进带回来的妾、通房全部杖死,把三个庶子绑了交给大理寺处置,暗示一定要判死刑,又把两个庶女送到北地极为偏僻的观里去。

田进见到洪老夫人如此狠辣,内心对她失望之极,又觉得失去何冬的宠信,心灰意冷,就向朝廷告假,独自带着奴仆去了开封相国寺听经。

田进原想着听了经就遁入佛门,谁知佛教发生了一间特大的事,让他想通透了笑看人生,仍是回到长安跟洪老夫人合好,自此白头偕老。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时光飞逝,佛道教医药术大比转眼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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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晶晶着道袍当助手 广明子一雪前耻

三月二十,洛阳天降蒙蒙细雨,千年古刹白马寺车水马龙,信徒香客络绎不绝。

来自佛道教、朝廷及民间的医药界的两千多位大医师大药师及定朝近百位名士汇聚此地。

道教的三位观主及来自各城府的近百名观主到场。

佛教三百多位主持身披镶宝石的红色袈裟隆重出席。

朝廷太医院及下属各城府分部的大医师、药师来了二百余人。

定朝民间除去医药界的人物,还来了许多大药商。

除此之外,还有应佛道教邀请来自天竺、吐蕃、高丽、东罗马帝国等国的几百名大医师、大药师。

李晶晶换上了深蓝色窄袖道袍,做了小道姑打扮,齐臀乌发用玉簪别上,干炼里透着灵气。

她做为广明子的助手出席,不能带奴婢进入制药药房。

道教为了她的安全,特意指派第一高手元复子副观主贴身保护。

寺院内曾经举办过几十界医药大比的大殿人声鼎沸,随着山上敲响庄严的钟声,此次两教的十二位大医师、大药师跟随各教的首领入殿亮相。

来自佛教的一名模样俊秀的青年僧人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念出十二位大医师、大药师的名字。

众人以热烈的掌声表示对他们的敬意。

当青年僧人念了广明子的名字时,众人的掌声明显少了许多,甚至有人疑惑广明子上界输了为何这界还来参加。

广明子在无数道讥讽嘲笑的目光下,握紧拳头,挺直了胸膛。

上次他是替青灵子背了黑锅。这次青灵子已滚回长安去,他一定要证明自己。

“听说护国公主亲自相助道教,怎么没看到她?”太医院的几位大医师、大药师低声议论。

来自民间的一位大医师低声道:“刚才我听佛教的僧人说,护国公主扮成小道姑在后殿道教专用药室里面。”

何义芸身着华裙,坐在左侧第一位,特意跟站在旁边的一位太医院大医师道:“此次道教请来护国公主助战,佛教也请了四位出身几百年杏林世家的大医师、大药师。”

她本人非常想象李晶晶那样参与其中。

可是道教参赛的三位大医师助手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医师,她的医术尚潜,连当助手的资格都不够。

太医院的大医师感慨道:“本届大比两教都请了天下排名靠前的大医师、大药师相助,定会比上届争得更激烈。”

这时,殿外传来喧哗声,只见邓学平、邓学仪带着四个邓族子弟并肩在几十位北地的名士走了进来。

邓学平高声道:“我们兄弟的病是道教的子风、妙水大医师、广明子大药师治好,今个来观看他们比试。”

邓学仪环视殿内乌泱泱的人群,指着嘴巴大声道:“我的嘴歪了许多天,瞧过的大医师不少于五十位,直到子风、妙水大医师瞧了,又用了广明子大药师的药,这才恢复原样。”

刚才佛教请了几位名士夸了近两刻钟本教的大医师、大药师,想着先声夺人。

岂料邓学平、邓学仪仗着威望高,开口替道教几句话,就达到了这样的效果。

一位佛教尼姑大医师起身道:“听说你们的病是护国公主药院的刘大医师、李大医师治好。”

邓学平目光盯过去,道:“子风、妙水大医师诊断开的药方。”

长安寺主持通力大师派僧人给邓学平、邓学仪端上座椅,怕他们再夸下去,赶紧宣传大比的评判及规则。

往届的评判是由朝廷太医院十一位大医师、七位大药师担任。

佛教怕太医院向着李晶晶相助的道教,用上了举办方的特权,将本届的评判定成太医院五位大医师、三位大药师和民间六位大医师、四位大药师。

大比的规则变化不大,仍是延用往界的规定,不过获胜方的奖励增加了。

元云子是个很细致的人,看到用蝇头小字写在最下面的奖励规则,问道:“胜方有权向败方要三个药方,这个药方是指任何药方?”

通力大师的眼睛闪过算计的光芒,点头道:“不错。”

元云子沉思片刻,便道:“我们两教现在就把需要的三个药方例出来。”

通力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语,一脸无害的道:“现在还不知晓谁胜谁负,还是等到最后一天大比结果出来,胜方说三个药方便是。”

元云子目光蔑视,心说你念佛语,我也会念道语,将手中雪白拂尘一拂,道:“无量寿福。药方乃是本教、贵教药术传承的根本,每一个方子都非常珍贵,不能随意赠人。贵教既然提出这样的奖励要求,那就有些诚意,说出三个药方名称。”

他长相气质比通力大师这个秃头强十倍,端坐在正前方的主座,手持佛尘,如同谪仙下凡,直看得众人心生谟拜。

通力大师派僧人在纸上写了三个药名呈给元云子。

“去斑膏、羊乳玉肌膏、蚁虎再生骨膏。”元云子直接高声念了出来,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缓缓道:“看来贵教对本教回春居士制的三种膏可是势在必得?”

通力大师瞪眼瞅着元云子,道:“不错!”

他一反寻常的低调,高调的让所有人接受不了。

元云子把纸叠好收于道袍长袖之中,心里飞快的打着算盘,朱唇微张,道:“贫道刚才说了,药方是药术传承的根本,本教无意夺贵教所好。此次大比贵教若输了,本教不要药方,就让参加大比的三位大医师转入本教!”

通力大师急道:“这怎么行?”

元云子冷声道:“众所周知,去斑膏、羊乳玉肌膏、蚁虎再生骨膏,每一种膏在长安药铺都卖成了天价日进斗金,三种膏的药方价值连城。本教若输了,就得拱手相让。佛教能提出此等无理要求,本教只是要三位大医师,有何不行?”

三位僧人大药师激动的站起来,叫道:“你们道教真有这三种膏的药方?”

“回春居士到底是何人?”

“元云子,你能做得了回春居士的主?”

元云子才不屑的跟三僧对话,拂尘指向通力大师,道:“你给句话,行还是不行!”

佛教的三位大医师急了,拼命的给通力大师使眼色。想要药膏方子的是教里的大药师,不是他们大医师。

通力大师开口道:“本教若输了,参加大比的一位大药师转入贵教。”

大药师可比大医师精贵的多。一个大药师换三个大医师这笔帐不亏。

元云子冷哼一声,道:“好!”他想好了若是道教输了,就说不知道回春居士是谁,另让佛教要三个药方。

佛教三位参比的大药师面色苍白,双拳紧握,压力倍增。

这一幕让元云子尽收眼底,心里暗笑佛教如此贪婪,最后的结果定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欢、李喜跑到后殿去给李晶晶传话,都被佛教的人气得不轻。

“小姐,您可一定要让道教赢,不然就得把三个药方拱手相让给佛教。”

“我会全力以赴。”李晶晶心道:就算佛教得了三个药方,没有回春灵水,一样制不出来。

简单而又庄重的仪式结束之后,就进入正题第一天的医药术大比。

第一天的赛程跟往届一样,参加大比的每位大医师诊断对方指派的二十名患者并开出药方,三位大药师则制出由佛、道教及太医院指定的三种药。

两教指派的六十名患者不是随便从大街上找来的,而是千挑万选有讲究的。

道教给佛教三位大医师指派的六十名患者,六成是患有绝症,两成是常见病,两成是慢性病。

道教是要综合全面考验三位大医师的医技。

佛教自是不会对道教客气,给落月、子风、妙水的六十名患者,九成是绝病,一成是慢性病。

绝病患者当中有三个患痨病的老头子,不停的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妙水最擅长医治痨病,朝落月使个眼色,把三位老患者全部收下。

子风收了十二个小儿患者。

落月的医术比较全面,等着妙水、子风选完了,余下的二十名患者都归她诊断。

大医师比试如火如荼进行着,那边大药师比试还在为指定的三种药商议。

原来道教指定的是秋梨膏,太医院指定的是打虫丸,佛教指定的是极品软骨粉。

秋梨膏是元洪子的成名药,天下间没有人制此膏能超过他的。道教指定这个药,明摆着就是要赢佛教。

太医院的院长是慕容英提拔上来的,又得知李晶晶相助道教,便指定佛教没有药方的打虫丸,也是要让道教赢。

三位高僧吃过极品软骨粉的亏,是以让佛教在此次大比指定此药,而后通过道教的大药师取药材能知道药方。

何义芸来之前就得了何冬嘱咐,高声道:“打虫丸、极品软骨粉都是朝廷秘药,未经朝廷许可,不得公开药方。佛教、太医院重新指定药。”

于是佛教改为指定本教大医师选手最拿手的明目液,太医院指定广雷子成名药清凉香。

众位僧人愤愤不平的道:“太医院与道教勾结,偏向道教的大药师。”

几位名士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道教是国教,太医院自是向着国教。”

“定朝之前历界医药术大比,太医院都是向着曾是国教的佛教,如今风水轮流转,佛教就不干了?”

六位大药师拿着写有三种药名的红纸,快速离开大殿,进入后殿的药室。

广明子目光自信,将红纸交给李晶晶,略有些激动的道:“小师妹,按照药术比试规定,你得去白马寺的药楼帮我取药材与水。”

李晶晶看了药名,挎着一个大竹篮,带着大保镖元复子,跟着五位大药师的助手快步出了后殿,转了几个圈,走了百丈路,到达门匾写有“药楼”二字的七层阁楼。

对地形非常熟悉进入阁楼迅速取好药材的佛教三个助手大药师背着竹篓往外跑,嘴里大声叫道:“雨要落大了,快跑莫淋着药材!”

李晶晶抬头通过阁楼的窗户往外瞧看,乌云密布,天际闪电若隐若现。

不远处道教的一个助手大医师道士正在精细挑选着药材,高声道:“师姑,您莫担心,若真有大雨,教里的弟子肯定会送雨具过来。”

李晶晶自是不怕天降大雨,低头继续跟僧人索取药材,而后一样样的用油纸包裹分好。

电闪雷鸣之后天降暴雨,李晶晶穿着蓑衣打着油伞小心翼翼的护着竹篮里的药材,稳步向前走去。

突然间前面倾盆大雨里大雨飞奔出几个人,都瞧不清是僧人还是道士,朝李晶晶这边冲来。

“护国公主在此,休得无理!”元复子大喝一声,风驰电挚般挡在李晶晶身前,双手将硬撞上来的几个人全部打倒在地。

李晶晶定睛望去,泥地里横七竖八倒着六个不到十岁的光头小和尚,他们都在叫唤着痛。

一个容貌普通长着细长眼睛的小和尚利落的爬起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语,而后大声道:“小僧等人没带雨具,急匆匆赶路没有瞧人,请公主恕罪。”

元复子瞪眼喝道:“你们是故意的!”

雨水哗哗冲洗着小和尚的脸,叫道:“牛鼻子道士,你哪只眼睛瞧着我们是故意的?”

李晶晶目光探究环视六个小和尚,捕捉到他们当中两人羞愧低下头的小动作,心里便知真相,不耻佛教所为,冷声道:“不要跟他们纠缠,制药要紧。”

元复子扭头朝阁楼大声喊道:“道教的大药师听着,佛教安排几个小秃驴撞人,你们小心被撞着药材浸湿雨水。”

六个小和尚浑身被雨水淋了湿透,原想接着撞道教的两位大药师助手,听到元复子的话,怏怏骂了几句跑走了。

李晶晶倒是觉得元复子很可爱,心里舒畅些,顺利回到药室把药材一样样的交给广明子。

“小师妹,我已经去把制药用的水打好了。”广明子指着药室角落的大水缸。

李晶晶趁着广明子配药材的功夫,把水缸的水偷换成回春灵水。

广明子药技超群,接下来的制药无需李晶晶帮助。

李晶晶端着小板凳与元复子一起坐在药室外的雨水淋不着的屋檐下说话。

佛教盯梢的几个僧人轮流去给通力大师禀报,说李晶晶根本没有参与制药。

佛教参加比试的三位大药师听了助手说广明子凭着个人本事制药,完全不用李晶晶相助,心里暗喜,以为稳赢广明子。

大雨下了一个多时辰,参加比试的六位助手大药师当中最悠闲的李晶晶用起了斋饭。

“早就听说白马寺斋饭好吃,还真是比长安寺的强。这帮秃驴倒是会享受,把素菜做的比荤菜还香。”元复子胃口很大,一人吃了两份饭。

“笋做的好吃。”李晶晶低声赞了一句。她不敢打扰广明子,就没有叫他。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那边六位大医师第一局比试结果已经出来,这边六位大药师制的三种药刚呈给评判。

广明子面无表情拿着一个夹着芝麻豆腐丝的烧饼狼吞虎咽的啃着,听李晶晶激动的道:“落月得了第一,子风得了第三,妙水得了第四。道教赢了佛教。通力老和尚气得佛语都差点念错了。”

广雷子已经吃了三个烧饼,走过来由衷的道:“三师弟,我细瞧了你制的三种药,品相、药香都是极佳,如果药效也是如此,此次比试评判若公正的话,你至少得第二。”

他说的品相就是药丸的形状,以大而圆为佳。

元洪子斯文的吃着烧饼,饮着温热的茶水,瞧了一眼李晶晶,笑道:“兴许广明子得第一。”

“我在上界第一天的药比当中得了第三名,可是最后一天医药师配合比试当中最后一名。”广明子把烧饼当成青灵子一样狠狠的啃着,目光不甘。

李欢、李喜在大殿与后殿之间来回传话,把药比评判的过程说给众人听。

“七位评判有六位评了广明子大师制的药品相最佳。”

“最先验药效的药是清凉香。佛教找来了六位患者,都是三个月身孕的孕妇,她们自怀孕一个月起,就吃什么吐什么,乘船坐轿子都晕得呕吐。”

“其次试的药是秋梨膏,七位评判亲自品尝秋梨膏。”

“最后试的药是明目液,一共有十二位眼睛酸涩的患者先后点入六位大药师制的明目液感受药效。”

李晶晶缓缓道:“广明子,我记得你在潭州时试制几十回蛇胆明目液。”

“小师妹记忆真好。”广明子点头,见李晶晶轻轻摇头,便欲言又止。

几年前,李晶晶给为曲正治伤眼制出了蛇胆明目液,把方子送给药痴广明子。

广明子制了几十次都达不到李晶晶制的效果。

可是今天广明子凭着记忆制出的明目液竟有李晶晶制出效果的九成。

两个面色阴郁的中年僧人快步走来,看到广明子时竟然均是带着怒意,高声道:“第一天大药师比试排名结果已出来,六位大药师速到前面大殿听结果。”

李晶晶朝三位师哥挥手,见广明子嘴角还沾着几粒芝麻,指着他的嘴道:“快擦干净。”又不放心的嘱咐道:“等会若是出了状况,你千万别激动动怒,自毁形象。”

广明子点点头,激动的胡乱用袖子擦了嘴,跟在元洪子、广雷子身后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猛的回头朝李晶晶拱手表示感谢。

李晶晶心里一热,原来广明子什么都知道。

师兄弟三人刚进大殿,就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盯了过来。元云子朝他们微笑点头,目光赞赏。

七位评判中的主评判太医院院长宣读了六位大药师药比排名并逐一点评。

他说完排名之后,声音就完全被众人的喧闹声压住了。

殿内众人对第一天六位大药师的比试结果质疑声此起彼伏,最多的是针对于广明子得了第一名。

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大嚷了一句,“护国公主是广明子的助手。”

众人一片哗然,“难怪广明子得了第一,原来是护国公主替他制的药。”

“我见过药神赤灵子,他老人家亲口说护国公主的药术青出于蓝而胜蓝。”

“广明子真是无耻,竟然以护国公主制的药参加大比。”

广明子想起了李晶晶的嘱咐,如同巨石般站立不动,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愤怒。

一直坐在角落不吭不哈的李老实站了起来,身材高大的他一步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有一些来自湖南道、长安的名士认识李老实,好奇的问道:“李侯爷想要说什么?”

李老实憨厚朴实的脸上,浓眉紧蹙,高声道:“我女儿是广明子大师的小师妹,此次是为了开眼界见识两派的医药术大师,这才主动提出当广明子的助手。”

殿内众人讥讽辱骂广明子的声音低了许多。

李老实接着道:“今个整个制药过程是广明子大师独自完成,我女儿没有参与。不信可以问寺里守着药室的僧人。”

因着贺氏对李家人下了禁府令,今日陪着李晶晶到白马寺的就是李老实一人。

李晶晶早就料到会有许多人会质疑广明子的药术,特意提前给李老实打了招呼,叫他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替广明子澄清事实。

李老实虽是老实保守但是一点都不蠢,选择的这个时机最佳。

通力大师已经被第一天的医药比的结果气得半死,特别是刚才元复子叫几个道士到处宣扬佛教在药阁安排六名小僧撞道教的助理大药师,弄得佛教不但输了还很不光彩。

他真的没有安排六名小僧去撞人,这事不知是哪个脑袋被门挤的主持安排的。

他感受到来自各方势力质疑的目光,斟酌之后站起来,道:“李侯爷所言不假。刚才本寺的几位僧人亲眼所见,护国公主一直坐在药室外,没有帮广明子制药。”

元云子在众人恍然大悟的目光中大笑几声,点头夸赞道:“大师好气量,赢得起也输得起,让吾等佩服!”

眨眼功夫,殿内的众人望向广明子的目光都变成了尊敬,这与二十年前截然不同。

“今日承蒙佛教大医师、大药师谦让,本教医药术都得了第一。明日两教继续比试医药术。”元云子不想多留看通力大师气得发青的老脸,带着教里的人全部离开。

通力大师迫不及待的召集所有主持,询问谁安排的六名小僧撞道教的助理大药师。

众位主持都摇头不知此事。

白马寺的主持俯在通力大师耳边,小声道:“这事好像是本教三位大药师安排的。他们实是怕输给道教。”

通力大师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无力的挥手,半晌方厉声道:“这么双眼睛盯着,任何伎俩都被会发现,最后影响的就是本教的名誉。传令下去,再有类似的事发生,逐出本教。”

佛教的三位大药师与三位大医师正在面色凝重商议着明日的医药比,白马寺主持过来传述了通力大师的话。

三位大药师羞愧的低下头来。

三位大医师当中有一人是外请的民间大医师,医术仅次于落月,对于通力大师的决定非常赞许,道:“明个的比试是医药师配合医治患急性病的患者,比今个的比试难度大。今晚我们都早些歇息,明个定要胜了他们。”

从白马寺出来奔向李家庄子的马车上面,李欢无比激动的跟李晶晶禀报道:“广明子大师得了第一,元洪子大师得了第二,广雷子大师得了第四,成绩喜人,稳稳压住了佛教三位大药师!”

李晶晶笑道:“这个广明子,刚才我瞧他哭了,以为比输了。他都没告诉我得了第一。”

李喜忍俊不禁,道:“小姐,广明子大师那是喜极而泣。”

“他那爆脾气,今个竟忍住没发火,真是不易。”李晶晶在马车里脱下道袍,换上了华美的衣裙。

一主两仆在马车里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过去半个时辰,到了李家庄园的大门。

门奴喜滋滋的高声道:“大老爷、小姐,老老爷一个时辰前回府了。”

“我爷爷终于到了洛阳。”李晶晶喜出望外。

很快,李晶晶在正院的大厅里见到了正被李家人嘘寒问暖的李炳。

李晶晶瞧着李炳眼睛凹下去,关切的道:“爷爷,你变黑变瘦了。”

李炳满脸疲惫,笑道:“小晶娘,我整日外头奔波,吃不到府里可口的饭菜,自是变黑变瘦。”

李晶晶趁机劝道:“以后爷爷少离府,多陪陪奶奶,每天生活规律,就会养得又白又胖。”

贺氏高声道:“爹,您这回离开娘快一个月了。娘一直担心你的安全。”

李炳朝曲氏投以歉意的笑容。

他已知道道教胜了第一天医药术大比的事,对于李晶晶低调行事非常赞赏,目光宠溺,道:“晶娘,你若是心疼爷爷,给点小药爷爷吃补补。”

李晶晶环视四周,问道:“焱哥哥呢?你未把他带回洛阳?”

李炳一字一句道:“真是女生外相。”见李晶晶不高兴了,又笑眯眯的道:“你给点小药,爷爷就告知你敬焱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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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爷孙深夜秘行 耄耋老人生巨瘤

李云霄连忙朝李晶晶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上李炳的当。

李炳瞧到李云霄的小动作,立刻板着脸道:“霄郎没有在长安书院读书,跑到洛阳玩耍,功课落下没?”

李云霄连忙站起来,吱吱唔唔答道:“爷爷,我有带着书本,落下的功课也不多。”

李去病怕李炳罚李云霄,道:“爹,孩儿会给霄郎补功课。”

贺继业、李云飞都怕李炳问功课,低下小脑袋不敢吭声了。

“爷爷,你怎么不蓄胡须?”李晶晶缓缓道:“你要是蓄了胡须,把我惹着了,我就可以扯你胡须解气。”朝李炳做了个夸张的扯胡子的动作。

李家人均是哈哈大笑,李炳竟是也跟着笑。

李家的子孙都非常怕李炳,只有李晶晶这个孙女不怕。

李炳和颜悦色的道:“你的三位师兄都在庄子,我今个还有事,先不见他们,等着明个再跟他们叙话。”

李晶晶问道:“你都累成这样了,不好好歇息还要做什么事?”

李炳笑而不答。

李云霄趁着李晶晶去偏厅给李炳倒逢春灵水的功夫,跟了过来,喜道:“妹妹,今个你们赢了佛教,真是厉害!”

“这才第一天,还有两天呢。”李晶晶轻声问道:“焱哥哥人呢?”

李云霄小声道:“他被爷爷留在河北道了,再过几天才能回来。”见李晶晶一脸失望,又道:“爷爷说河北道的大盐枭特别厉害,养了众多武林高手,想要斩草除根,就得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然他们会卷土重来。”

李晶晶放下茶杯,幽幽道:“那多危险。”

“大盐枭再厉害,也没有匈奴军队厉害。焱哥哥不会有任何事。你且放心。”李云霄陪着李晶晶返回大厅。

李炳喝了茶杯里的逢春灵水,就去睡了半个时辰,而后跟李家人一起用了晚饭。

亥时初,府里人都歇息了,李立突然间来到李晶晶住的院子,“小姐,老老爷请您穿戴平素的衣裙,带上药箱。”

李晶晶急忙从回春药府出来,李欢敲门得了许可进来,给她换上了衣裙。

“小姐,老老爷不让您带任何人。”李立接过了李欢手里的药箱,肃容嘱咐李欢、李喜不得将今晚李晶晶外出的事说出去。

李欢、李喜点头,目送李晶晶的身影在黑夜里消失,不由自主的担心。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李府后门驶出,赶车的是戴着眼罩独眼的李立。

马车内李炳穿着一袭青色长衫,盘腿坐着,低声道:“晶娘,稍后我们要去白族见白族长的生父白栋。他今年七十岁,与我的关系是挚友。你叫他爷爷便可。”

李晶晶头一次听李炳说起跟白族的关系,问道:“白爷爷是白凡鹏的曾祖父?”

李炳目光深邃,点头道:“是。”

李晶晶嘟着嘴道:“白凡鹏跟我差一个辈分,白族长还想为他向我提亲?”

李炳笑道:“敬焱是我的弟子,你叫我爷爷,你们不也差着辈分?”

李晶晶瞟了李炳一眼,道:“别总打趣我与焱哥哥。”

李炳瞧着已长得亭亭玉立十分美丽的孙女,想到她未与何敬焱定亲之前,那么多人来求娶,心里很是自豪。

马车轱辘辗过土路的声音在深夜里尤为的大,坐在车内感受颠簸的李晶晶,猜到已离开官道,小声问道:“爷爷,你为何要带我深夜去白族?”

李炳不再隐瞒,道:“河北道的大盐枭是白族分支的人。我奉陛下旨意歼灭盐枭,不想让白族牵连其中遭灭族之灾,更不想白族抗旨反了朝廷。”

李晶晶面色微变,道:“爷爷,你这次去是要说服白爷爷放弃庇护分支的人?”

“不错。”李炳点头,像是猜中李晶晶的心思,柔声道:“爷爷与李立能护着你全身退出白族。你莫怕。”

“白族若敢扣住我们,那就是犯下死罪。我觉得他们不敢。不过白族分支的人要是也在白族,那就难说了。”李晶晶想到这里,心一下子紧了起来。

李炳目光惊诧,道:“晶娘真是聪慧。”

李晶晶气呼呼道:“那你还敢单枪匹马带我去白族?”

李炳竟是笑道:“除去我不是还有李立吗?”

李晶晶叫道:“你怎么总这样以身犯险!你完全可以带着亲兵过去。我手上就有五百亲兵,个个都很厉害。”

李炳轻叹一声,道:“你到了就知我为何不带大队亲兵过去。”

李晶晶想到李炳的前科,大声叫道:“立爷爷,咱们回府,不去白族冒险。”

李立无奈的声音传进马车里,“小姐,您得让老老爷发话才行。”

李晶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悔恨没有高强的武功。

李炳柔声道:“晶娘不怕。有爷爷在,爷爷一定会护着你。”

李晶晶握住李炳的手,俯在他耳边小声嘱咐道:“爷爷,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与立爷爷不用管我,逃出白族就是。我绝对不会有事。你们只需带着军队回来找我就是。”

李炳十分诧异的问道:“你不会武功,怎么逃生?”

李晶晶一本正经的道:“我会去一个神秘安全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你要信我!”

李炳正要细问,马车突然间停了下来,李立有些沮丧的道:“老老爷,前面的石桥塌了,马车过不去。”

李炳拍了一下李晶晶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惊慌害怕,而后下了马车,很快就开口道:“晶娘,你拿着药箱下车。”

李立撩起车帘,李晶晶把药箱递给他,而后提起长裙被李炳大手扶着下了马车。

白日的大雨下透了,夜晚天空银月如磨盘,星光灿烂,山脚下的空气清新。

近在咫尺的一条河面三丈宽的小河水声潺潺,屹立在河面上的石桥正中榻陷。

三人借着月光,站在河岸能清楚的看到石桥中央有个直径一丈多的大洞。

李炳先是看桥,而后往桥下看去,涨了水的河面清幽幽,道:“石桥年代久远,雨水过大,导致河水溢至桥面,又有马车驮着重物通过,桥就塌了,非有人故意所为。”

李晶晶叫道:“老天爷都不让你去!”

李炳指着石桥大洞两侧能过一人的地方,笑眯眯道:“晶娘,你瞧这桥不能过马车,却是能过人。可见老天爷是想让我们去。”

李晶晶知道再说也没用,只能由李炳背着过了破石桥。

李炳与李晶晶并肩前行,李立背着大药箱跟在身后。

三人步速都不慢,一会儿就把马车及破石桥甩的远远的,大概走了五里路,就到了一个村子跟前。

李晶晶问道:“这就是白爷爷居住的地方,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我以为他住的是庄园呢。”

李炳低声道:“你别小看了这个村子。这里的家家户户都习武,七岁的孩童都能结伴上山打猎。”

李立轻声道:“小姐,此村住的都是白族旁支的老人孩子。若是老老爷带兵过来,会激化朝廷与白族的矛盾。”

李晶晶感慨道:“乱世用重典,盛世施仁政。陛下不想灭了白族,爷爷也想放白族一马。”

李炳肃容道:“晶娘,把你制的防狗吠的药拿出来使了。”

李晶晶制的新药都会给李炳送上几份,其中就有防狗吠的药粉,就是为了方便李炳的部下探听秘密。

止兽吠粉被李炳例为中等机密药,没有他的许可,李晶晶不能通过丁素然的药铺售卖。

李晶晶的药箱里哪会放着止兽吠粉这种用不着的药,背对着两人从回春药府里取了药粉装在药箱的空瓷碗,而后交给李立,让他洒到村子周围。

止兽吠粉主药是药府空间药虎的尿。药虎比人世间的老虎更加的厉害。

别说是村民家家户户养的猎狗,就是山林里的野狼,闻了止兽吠粉都吓得伏在地上不敢发出声音。

三人在非常静寂的村子小路走着,顺利来到一个被篱笆包围着的有着亮光的三进院子跟前。

院子里的一只苍老的大黄狗,吓得躲在菜地的角落缩成一团颤抖。平时它会发生叫声警示主人,今个只有恐惧的份。

此时已近子时,李晶晶见院子里有几个房间竟是点着灯,纳闷这家人睡得这么晚。

李炳凭着记忆探手进去打开了篱笆门,而后走到了主院的一间点着灯的卧房窗前,拍着窗户,低声道:“白老哥,我是李炳。”

很快卧房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玄色长袍头发全白的老头走了出来,满脸的惊诧,只是没有半点喜意,问道:“李老弟,你怎么来了?”

李炳指着身旁的李晶晶,道:“我带着我孙女晶娘来了。”

“晶娘见过白爷爷。”李晶晶大方得体的行礼。

白栋表情更加的惊诧,看着李晶晶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略显激动的问道:“李老弟,我听说你孙女救了邓老伯的命,还要给他做什么切除部分肝手术,彻底把他给医好。”

“正是。”李炳自豪的点头,笑问道:“邓老伯的事,你这么快就知晓了?”

“我们家族与邓族有联姻关系。邓老伯的身子那可是邓族最大的事,我自是知道。”白栋坦诚的道:“其实我是听两位邓老哥要说的。他们前个来看望我爹。”

从一个亮着灯的房间里走出两个容貌中等穿戴整齐的大奴婢,向李炳祖孙行礼。

李炳拒绝跟随白栋去大厅,道:“我带我孙女来,就是给白叔瞧病的,先不喝茶水,给白叔瞧病要紧。”

白栋求之不得,这就带着李炳三人进了刚才出来那间卧房。

宽敞的卧房里面桌子、窗台都置着雕刻兽头的青铜烛台,烛台上的白烛燃烧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

靠着墙壁摆放的红木大床上面侧躺着一个满脸皱纹头顶秃发低声呻吟很老的老头。

这个老头只有脑袋露在被子外面,脸上瘦的没有一两肉,睁着凹陷变形的眼睛,张大嘴巴费劲的呼吸,像是一条离了水将死的鱼。

白栋凑在老头耳边大声说了几句,见老头点头了,这就把被子慢慢的掀开。

只见老头的脖颈下面生着一个长一尺半宽一尺圆柱形似冬瓜的巨大肉瘤。

肉瘤外表的颜色跟老头的肤色接近,上面还生着几十根黑粗的毛,让人看了觉得可怕恶心。

老头骨瘦如柴,全身的肉仿佛都贴补在这个巨大肉瘤上面。

李炳事先听说了,可是亲眼所见,仍是惊呼道:“白叔的瘤子长得这么大了!”

白栋沉默的点头。

李炳痛声道:“二十几年前白叔的瘤子不过鸡蛋大小,顶多一两重,现在都有冬瓜大,二十几斤重。白叔这些年可真是遭大罪了。”

白栋老目闪有泪光。

李炳招手让李晶晶过来瞧看,满脸歉意的道:“白老哥,这都怪我,没有早带晶娘给白叔瞧病。”

白栋摇头道:“李老弟,这不怪你。我把我爹的病瞒住,直到今年才给你写信说此事。”

“我的晶娘专治疑难杂症,这几年经她的药院治好的绝症患者至少一千余人。”李炳在白栋非常震惊目光的注视下,愧疚道:“说来说去还是怪我没给你交这个底。”

白栋瞧着李晶晶面不改色,不像以前的大医师一见到肉瘤就大呼小叫,激动的道:“晶娘的医药术如此厉害。”

李晶晶面不改色看了几眼,便从药箱里取出灵蚕丝手套戴上,轻柔的去摸老头的肉瘤,发现肉瘤是良性只连着颈部,这可比恶性肉瘤连着颈部及大片胸口好治多了。

李炳替白栋开口问道:“晶娘,你说你曾爷爷的病还有没有得救?”

他说的是曾爷爷而不是白曾爷爷,一下子又拉近他与白栋的关系。

李晶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曾爷爷何时生的肉瘤?”

白栋心一点点往下沉,缓缓道:“我爹是二十七年前生的这个肉瘤。他被人下了毒,清了毒之后在床上躺着,不知怎地就长出了这个肉瘤。肉瘤紧挨着咽喉,不敢割了去。”

李晶晶继续给白老头诊脉检查,问道:“当时是给曾爷爷瞧病大医师不敢割,还是你们做晚辈的不敢让大医师割?”

白栋长叹一声,道:“给我爹瞧病的几十位大医师不敢割,我们做晚辈也不敢让我爹用命去冒险。”

李炳道:“换成任何人,也不敢冒这个险。”

白栋不等李晶晶发问,接着道:“十几年前我请了丁医神来给我爹瞧过,说是只有三成的把握,我与三个弟弟商议没有同意,丁医神开了药,令师药神亲自给制的,我爹吃了之后,肉瘤两年没有变化,可是再吃就没有药效,肉瘤不停的长,最近三年更是每个月都要大一圈。”

李晶晶刚才在来得路上听李炳说白栋性格内容不爱说话,现在关系到白老头的病,白栋的话多得很。

“我爹脖颈生着这么大的肉瘤,十年前就走不了远路,这几年更是哪也去不了,只能在床上躺着。”白栋说着忍不住有些哽咽。

李晶晶道:“您接着说。”

白栋侧脸忍住不让泪落下,道:“去年开始,一到晚上我爹就叫着说脖颈痛睡不着觉,白天痛感少些就补眠,如今昼夜颠倒,来瞧过的大医师都说他时日不多。”

李炳问道:“白叔今年可有九十岁?”

“我爹今年八十有七,再过三年就九十岁。”白栋泪水没忍住,道:“我与三个弟弟想给我爹过九十大寿。”

李炳给白栋递上帕子,安慰道:“你们兄弟这么有孝心,白叔一定会长命百岁。”再次跟李晶晶问道:“你曾爷爷的病还有没有得救?”

李晶晶道:“这个得看白爷爷三兄弟的态度。”

白栋急道:“我们兄弟当然想让我爹好好的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李晶晶耐心解释道:“曾爷爷的病情非常严重,要保住性命,采取保守治疗不行,只有激进治疗方法把肉瘤割掉。可是您刚才说了,您们不敢拿曾爷爷的命去冒险。”

白栋目光在李晶晶的脸上及白老头脖颈上的巨瘤来回打转,失声道:“这个肉瘤得割掉?”

“这个肉瘤早就该割,现在更是必须要割!”李晶晶提高声音道:“曾爷爷去肉瘤就能保住性命。您们兄弟决定吧。”

李炳站在一旁一字一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此话的意思他知道白栋听得懂。

果然,白栋身子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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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祖孙联手再立功 青郡王亲事终定

时光仿佛停止不前,不知过了多久,白栋面色复杂道:“我爹的肉瘤要割,族里的肉瘤也割了。”

李炳心里大喜,再不提白族的事,而是非常慎重的道:“白老哥,割肉瘤关乎白叔的性命,你好好考虑一下。”

白栋沉声道:“如今已是三月下旬,我爹熬不过四月,不如试试,何况我爹天天这样非常痛苦。”

李晶晶余光看到李炳恳求的表情,便道:“您既然信我,那就一切都听我说的去做,从此时此刻起就停了曾爷爷的药物。”

“好。”白栋自是知道信人不疑疑人不信的道理。

“我这就给曾爷爷吃药止痛,让他从今个开始把作息时间恢复过来。”李晶晶最喜欢听话配合的患者家属,这样患者病情都能早日康复。

她在逢春药水里放了止痛粉、宁神粉,让白栋给白老头喂下。

白老头的病很重,但没有邓区亮重。

邓区亮是凭着一口精神气死死撑着不咽气。

白老头胃口还行,能吃得进饭菜。

很快,白老头不痛苦的呻吟了,闭上眼睛在几人的注视下睡着,竟还打起雷鸣般的大鼾声。

白栋难以置信的趴在白老头脑袋旁边听了一会儿,激动之余怕吵到了白老头,小声的喜道:“好些年没听我爹打鼾了。”

李炳自豪的道:“我说过我的晶娘专治疑难杂症。”

李晶晶见白栋老眼布满血比,问道:“您的睡眠肯定也不好。”

白栋不以为然道:“我与两个弟弟、两个儿子轮流给我爹值夜,我五天值一回,睡眠还凑合。”

他这些天最心烦的是白族旁支的事,整整半个月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

刚才他已经决定像割肉瘤一样把旁支弃了,那就彻底把此事放开,以后睡眠就会好的。

李晶晶打开了半扇窗户,让室内空气流通,道:“让下人在此守着,我们到大厅里说说治疗过程。”

白栋特意把两个弟弟、两个儿子叫起来,都到大厅里听李晶晶说话。

白栋共有三个弟弟。这两个弟弟年龄都比李炳大几岁,已当了曾爷爷。

白栋的嫡长子是白族的族长。他是白依凡的爷爷。如今在洛阳城郊外的白族主持族里所有事务,非常繁忙,只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到此看望白老头。

白栋的二子、三子就是白凡鹏的叔爷爷,都是年过五旬的人,以前练过武,没有不良习好,生活规律,身体康健,不过长年熬夜,这些天跟着白栋商议白族旁支的事,愁得劳心费神,面色憔悴。

白栋的大弟到底对李炳有些意见,客气的道:“听闻护国公主这三天在白马寺给广明子当助手,今个还特意来给我爹瞧病,我们都感激不尽。”

“我爷爷与白爷爷是挚友。曾爷爷就是我的长辈。我给曾爷爷瞧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李晶晶菀尔。

李炳道:“晶娘,说说给你曾爷爷割肉瘤的事。”

李晶晶道:“曾爷爷长年服药,胃、肝受到损伤,年龄又大,胆、脾的功能退化,身体虚弱之极,以他现在的状况不能做手术割肉瘤,需要先养十日。”

白家人都蹙起了眉头。

白栋问道:“我爹的寿命没几日了,再等十日割肉瘤是否来得及?”

白栋的二弟急道:“早割肉瘤不就早好吗?”

李晶晶不是为了参加佛教医药术大会而决定十日给白老头做手术割肉瘤,确实是白老头自身的原因。

她答道:“白曾爷爷瘦骨嶙峋,做手术会出大量的血,身体实在承受不了。”

李炳岔话道:“晶娘,你给你曾爷爷用药,十日之后他能恢复到程度?”

李晶晶自信的道:“只要听我的,十日之后能够下地行走,精气神远比现在强,体重也会增加。”

白栋的大弟深思之后,问道:“我爹这十日当中不会去了吧?”

李晶晶摇头,道:“你们按我说的做,他的情况会一天比一天好转十日后我会带着我府里的几位大医师、大药师过来给他割肉瘤,之后他护理保养的好,能活到百岁。”

“我爹能活到百岁?!”

“晶娘,你这就说说我们兄弟应该怎么做,我们绝对听你的。”

白家人一听白老头不但能活到九十岁,还有望活到一百岁,极为激动兴奋,立刻央求李晶晶开药方。

“药都带了,是我亲自制的,外头的药铺没有售卖。此次我给十日的药量。下次做完手术,再根据曾爷爷的情况开药。”李晶晶由白栋兄弟领着去了书房。

她写好了六个药名,拿出四个不同颜色的瓷瓶及两个小坛子,分别嘱咐白栋兄弟。

她又坐下在纸上写了十日的食谱及份量,交给了白栋兄弟,道:“你们瞧一下,食谱里的食材可有?”

白栋兄弟心里暗赞李晶晶的书法写的好,细细的看完之后,红枣、生花生、山药、莲子、鸡肝、小米、豆腐等,对于食谱当中没有人参、血燕等补品很是意外。

白栋道:“这里头都是家常有的吃食,别说族里,就连普通人家里头都有。”

李晶晶解释道:“家常吃食能把曾爷爷的肠胃调理好,还没有任何副作用。”

子时初,小村子笼罩在月光下,到处静寂无声。

白栋执意要送李炳祖孙,带着两个儿子送他们过了破石桥。

白栋等着李炳的马车消失在黑夜里,自语道:“昨天族里往村子里送了几大车吃食,马车载物太重把石桥压塌。亏得李老弟一心想让晶娘给我爹瞧病,不然瞧着这破石桥就得返回去。”

白栋的二儿子道:“爹,护国公主真是厉害,只是一碗药水就让我爷爷睡得那么香。”

白栋大步朝前走着,问道:“你们出村时没觉得怪异吗?”

“全村的狗都不叫,安静得可怕。”

“李叔叔真是奇人,不知用的什么法子让村里的狗都息了声。”

白栋沉声道:“李老弟这是警告我,朝廷若要灭白族,易如反掌!”

两个儿子不寒而栗。

“旁支的事,我们不能再插手,他们能不能躲过此劫,就看他们的造化。”白栋的话在空旷的夜空里飘荡。

两个儿子心里为旁支的人默哀。

二儿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叔家的琪娘及她的儿女?”

琪娘就是河北道刘都督的长儿媳白氏白琪,如今已贬为官奴,在押往北地的路上。

白琪是白栋最小弟弟的嫡亲孙女。

白琪幼年生母早逝,生父续弦,对她不好,克扣她的月银,未成亲之前在白族因为讨要生母嫁妆的事大闹的一场,后来得了生母嫁妆,一下子拥有许多银钱,过得非常奢华,名声不太好听。

当年白栋就不赞成小弟弟把白琪下嫁到人口复杂的刘族,想把她嫁给清贵人家,这样不会因为攀比而乱花银钱。

白栋道:“凡依就在青城当长史。琪娘与她的儿女去了北地,凡依自会照料她们。等过几年琪娘吃过苦头本份了,凡依离开青城时,顺便把她们接回族里。”

白凡依就是何敬芙的夫君—融王的小女婿。

何融是王爷,有权力从牢狱提出死囚犯,何况白琪及她的儿女只是官奴,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跟皇族联姻的好处。

二儿子、三儿子均吁了一口气。

“说起来,凡依与芙郡主的亲事还是李叔叔牵得线。李叔叔肯定是瞧着爹的面子。”

“今个李叔叔带着护国公主来给爷爷瞧病,不也是瞧着爹的面子。”

白栋点头,沉重的心情略好些,眼瞧着快走到村子了,道:“我这就写封信,你们把信亲自送到你们大哥手里。”

白族在河北道的旁支将被李炳、何敬焱带兵全歼灭,白族并没有借着牡丹大会扣押皇室及权贵人士反了朝廷,也没有痛恨李炳、何敬焱。

定朝的一场危机就在这样一个夜晚被李炳巧用李晶晶给白老头看病的事化解了。

马车里面回想起还有些后怕的李晶晶,目光崇拜由衷的夸赞道:“爷爷,你真是厉害!”

李炳倒是谦虚的道:“我的晶娘,我可没有你厉害。你说几句话比我给你白叔写几十页信都管用。”

李晶晶笑道:“那你怎么酬谢我?”

李炳道:“除去你早些嫁到你庆叔家去,别的事你直管开口。”

李晶晶板着脸道:“你又提我与焱哥哥的事。不理你了。”

“莫不理爷爷。”李炳讨好的笑着,而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你看看这个。”

他是知道李晶晶视力听力都超于常人,夜晚如同白昼,在黑呼呼的马车里面也能看得见信上的字。

李晶晶以为是何敬焱的信,一把抢了过来,欢喜的打开瞧看,纸上墨字是出自男人之手,可是另有其人,而内容更是涉及到一件人神共愤的案件。

李炳缓缓道:“晶娘,信你瞧过了,就还给我。你回去好好歇息,莫要多想。此人已在来洛阳的途中,最迟后日,你就能见到他。他能不能得以昭雪恢复身份,报仇雪恨,就全看你的。”

李晶晶冷哼一声,道:“此事不用你说,我都要管一管。”

祖孙二人回到李家庄园已近子时末,各自去歇息。李府知道他们夜里外出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

早晨,李晶晶按时起床梳洗,而后去正院与家人同用早饭。

“爹让娘带了话来,说是从今个起禁足令解除,可以随意出入洛阳城府。”贺氏宣布了李炳的决定。

李家人异常高兴,这就决定都去白马寺瞧着医药术大比,顺便赏牡丹花。

阳光明媚,春光艳丽,千上古刹白马寺大门前的官道车水马龙。

今日是佛道教医药术大比的第二日,大医师与大药师将联手救治急疹患者,将比第一日更激烈精彩。

一些贵人特意通过捐香火银钱从白马寺得到了邀请帖子,出席观看。

李晶晶在马车上就换好了道袍,打扮成小道姑从后门进入。

李家人则从大门进入寺院。

李云霄一下马车就看到长安书院的几位学友,欢喜得笑着合不拢嘴。

李去病是去年的状元,认识他的人不少,纷纷过来与他说话。

昨日李老实当殿走到中央为广明子做证,许多人都认识他了。从大门到大殿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狄玉蓉跟贺氏道:“嫂子,此次我娘家的三位大医师、一位大药师都从蜀地赶来学习经验。稍后我应该能看到他们。”

曲氏的身份是王妃,直接被何义芸请到了上座,李家其余的人就跟着李老实都坐到了中间靠前的位置。

一会儿,牛老王妃竟是来了,面上洋溢着喜气,坐在了曲氏与何义芸的中间。

何义芸低声问道:“二婶喜上眉梢,可是给青哥哥定好亲事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牛老王妃有些自豪的道:“女方是邓族的嫡女。邓老族长嫡亲的重孙女。”

她这一趟洛阳没白来,把二儿子何敬青的亲事定下了。

何义芸问道:“可是我三婶保得大媒?”

牛老王妃点头道:“不错。前两天刚定的亲事。我这边给你父皇上书旨赐婚,那边让青郎从北地赶回来,两个月后就把亲事办了。”

何义芸由衷的笑道:“恭敬二婶得了这么好的儿媳妇。”

牛老王妃握住了笑呵呵道喜的曲氏的手,道:“说起来我得谢谢先生家的小晶娘。小晶娘救了邓老族长的命,这样邓族才有心思办喜事。”

曲氏脸上笑意更浓。

在众人的说笑声中,两教的大医师、大药师及助手共是二十四人,全部进入大殿亮相。

小道姑打扮的李晶晶年龄最小,被许多来自长安的贵人认出来了。

王烟雨等贵女都激动的向她朝手打招呼。

医药界的人认出了佛教戴着帽子的四位大医师、大药师来自民间,指着他们议论纷纷。

今日的比试将在殿外的广场进行,两教的代表出了大殿,由佛教、道教送来百名急症患者站成一排等待诊治,第二日医药术大比正式开始。

百名患者都来自洛阳周边,三日之内突发不会立刻死亡的轻、中型病症。

比试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突然间从寺院大门方向传来数名男子洪亮威严的呐喊声,“刑部、大理寺奉陛下口谕救人办案,闲杂人等火速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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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愉快。

86继母毒计害元配子 丁世子残废命将逝

几十名穿着官服的男子骑着马带着一辆双马马车从寺院大门一路横冲直闯的奔至。

最前面的三人穿着紫色从三品以上的官服,其中的青年男子正是牛老王妃刚才念叨过的二儿子何敬青郡王。

另外两位男子是刑部尚书胡凯及刚上任没百日大理寺最高级别官员大理寺卿董腾。

董腾是太子侧妃董敏的爷爷,当了多年的大理寺官员,终于做了主官。

随行的有邢部、大理寺、太医院的一干官员及宫里的太监,曲快手魁梧的身材在里面很是显眼。

何敬青风尘仆仆,满脸疲惫,高声道:“吾等奉陛下口谕,带郡公世子兼从五品下包头府司马丁海涛到佛道教医药大会急诊。”

丁海涛是丁郡公的二儿子,几年前在包头府当着司马,传闻他在北地被匈奴人杀死。

丁郡公的元配多年前去世,元配生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丁郡公继室大刘氏过门的几年后暴毙,二儿子丁海涛刚继承世子之位半年就在北地失踪。

“丁世子竟是没有死?”

“青郡王不是已去了北地封地吗,怎么跟丁世子碰到了一起?”

大殿的贵人闻声潮涌出走出来,见刑部的一名魁梧的中年官员从马车里背出了一个缺了右手、右腿的残疾人。

中年官员正是曲快手。

曲快手将残疾人放在了僧人搬过来的座椅,众人才看清楚他的容貌,皮肤白的不正常,瘦的脱形,最恐怖的是一双眼睛没了,只有两个黑呼呼的洞。

曾经跟丁世子关系交好的两位贵人男子冲上前去,瞧了半天,方确认真的是他,顿时为他变得如此惨状而痛声大哭起来。

可是有一些人,特别是出自刘族的人,竟然胆大包天的质疑丁海涛的身份。

“丁世子死在北地,被匈奴人杀死,人人皆知。这个人是谁?”

“此人容貌最多有三分像丁世子。”

“到底是谁蒙蔽了陛下?”

“此等大事,陛下为何不下圣旨,而是只传了口谕?”

李晶晶想到了几个时辰前李炳手里的那封信,信是何冬亲笔所写,信上说的人就是丁海涛。心说:陛下料事如神,丁世子变成如此模样,肯定有人不认可他的身份。

同行来的两位太监都是何冬的亲信——宫里的红人,听到质疑声,便走到何敬青小声提醒。

何敬青眉头紧蹙,朝着两教的首领人物喝道:“丁世子命不久矣,佛道教速派大医师来给丁世子诊治!”

何义芸从人群里走出来,高声道:“两教比试暂停,六位参比大医师立即给丁世子诊治!”

今日比试场上的患者没有危急性命的病诊。两教的六位大医师立刻奔至丁海涛身旁,轮流给他把脉检查。

牛老王妃朝手把何敬青叫了过来,问道:“我的儿,我前几天给你写了封信,你可收到了?”

何敬青摇头道:“没有。”

牛老王妃疑惑道:“你在北地好好的,怎么到了洛阳?”

何敬青低声道:“孩儿去了封地,带着军队去剿残留的匈奴马匪,谁知在地窖里救出了海涛大哥。”

他在长安被何敬海暴打了一顿而后赶走,心里一直憋着火,到了封地听长史禀报匈奴马匪抢了商队,就带着军队到处剿匪。

牛老王妃刚才只瞧了丁海涛一眼就难受的不敢再看,惊诧道:“他怎会在匈奴马匪窝里,还变得这般的惨?”

何敬青面色愤怒,道:“我抓了几个匈奴马匪问话,说是几年前收了刘族的的银钱,跟刘族在北地的两位官员联手,把去村子巡视的丁世子抓了弄成残疾,把丁世子的人全部杀死。”

牛老王妃咬牙切齿道:“我早就说过,丁郡公的继室大刘氏不是好东西,果然如此的狠毒。”又问道:“匈奴马匪为何没把丁世子杀死?”

何敬青低声道:“匈奴马匪用丁世子的命逼迫刘族在冬天给他们送去粮食物品。这些年刘族悄悄的给他们送去许多的吃食、衣物及兵器。孩儿清剿马匪,发现了刘族送的衣物、食盐、兵器,已呈给了皇帝大伯。”

牛老王妃目瞪口呆,半晌,冷声道:“资助匈奴人兵器,只此一条,你皇帝大伯就能灭刘族的族。”

何敬青用极低的声音道:“皇帝伯伯会在今个封了整个刘族,洛阳这边的刘族人及丁郡公继室大刘氏等人将由李伯伯收押。”

牛老王妃心里不安,快步走到正跟曲快手说话的曲氏跟前,小声问道:“先生已到了洛阳?”

曲氏点头道:“我夫君昨个回来的。今个他说有些事要处置,若是早些完成,就会过来看晶妹子比试。”

牛老王妃见曲氏什么都不知道,实是羡慕她不想事不劳心。

从长安太医院一路跟着丁海涛至此的大医师已经把他的病情给六位大医师说了,除去众人看到的,还有一条就是他的嗓子被火熏哑了。

何敬青跟元云子及通力大师道:“陛下下令保住丁世子的性命,至少让他活一年,治好他的哑嗓。”

丁郡公没有孙子,只有孙女。

何冬想让丁海涛活一年,就是希望丁海涛能在离世之前给丁郡公生个孙子。

佛教的三位大医师及三位大医师助手看过丁海涛的病情,商议之后,一个劲的摇头叹气。

“丁施主病得如此之重,能活五天就不错了。”

“丁世子的哑嗓是顽疾,已患了几年,治好需半年以上。可是他顶多活十日。”

“老衲医术不精,无法保丁施主活一年。”

何敬青手指最后一个开口的佛教大医师,大怒道:“你医术不精还参加医术大比?”

通力大师念了一句佛语,摇头道:“何施主,并非本教大医师医术不精,而丁施主病入膏肓,无药能救。”

那个被骂的佛教大医师气得大叫道:“本朝医术最厉害的大医师都在此,你问问他们,丁世子能不能活一年?”

何敬青冷声道:“今个你们若是保不了丁世子活一年,治不好他的哑病,本郡王就给陛下上奏折取消医药术大比!”

佛教、道教、民间的大医师一下子都急了,蜂涌而上去给丁世子诊脉。

牛老王妃听何敬青说出这样的话,这就等于要得罪佛、道教所有的人,忙请了一旁的李老实把他拉过来,责备道:“你都是要成亲的人,怎地说话还这么霸道不讲理?”

何敬青不知道已定亲的事,低头道:“皇后大伯娘、丁医神亲自给海涛大哥医诊,都说无药可救。丁郡公知道后晕死过去。皇帝大伯为丁郡公、海涛大哥疼心。我为皇帝大伯及海涛大哥心急。”

李云霄义愤填膺,找到了被众位大医师挤在外围的李晶晶,激动的求道:“妹妹,你救救丁世子,他太可怜了。”

“我都瞧不到他。”李晶晶惦着脚往里面瞅,只能瞅到众位大医师的后脑勺。

刘族一位公子在人群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谁知此人是不是丁世子?”

这小子是大刘氏的五堂侄刘五,平时没少从大刘氏那里要银钱花。

大刘氏对娘家的晚辈都出手阔绰,对丁家的亲戚除去继子外都吝啬的很。

长安皇宫来的两位太监阴阳怪气的道:“丁郡公已经证实丁世子的身份。”“陛下也承认丁世子的身份。”

刘五嚷道:“此人双目失明,缺了一臂一腿,还是个哑巴,怎么可能会是丁世子?丁郡公与陛下是不是受了欺骗?”

“你竟敢质疑我父皇?”何义芸怒目而视,冷声道:“来啊,将他掌嘴五十,关入洛阳官府大牢,任何人不得探望,待本公主将此事禀了父皇,请父皇定他的罪!”

众位亲兵得令上前把刘五双臂反剪拖至不远处,左右开弓,啪啪啪只是两下便打得他鼻孔嘴巴直往外流血。

刘五张嘴吐出一颗牙齿,惨叫声渐弱,脑袋一偏晕死过去。

执刑的亲兵仍是用力的扇刘五的脸,直到扇满五十下,将他拖出了白马寺。

刘族的几人低下头来,再不敢说话。

牛老王妃环视刘族的几人,一脸不屑,道:“大刘氏平时最爱凑热闹,今个竟是没来。”

何敬青低声道:“她是害海涛哥的凶手,肯定是跟刘族人一样死活不承认海涛哥的身份。”

何义芸瞟了如同摆设的胡凯一眼,跟董腾道:“我父皇要你办得什么案子?”

董腾恭敬的回着话。何义芸越听面色越凝重。

佛教参加医比的三位大医师硬着头皮给丁海涛检查之后,就去问跟着丁海涛一起来的宫里的太医。

“丁世子身子太弱,我带着百年人参熬的汤,每隔三个时辰就给丁世子喂半小碗。”太医为了保住丁世子的性命,一路不合眼睛的守着他,急得生了一嘴的泡。

太医院院长已瞧过丁海涛的病情,摇头走出来,被佛教的三位大医师扯着袖子拉止何敬青跟前。

三位佛教大医师中的一人没好气的道:“太医院第一大医师在此,你问问他能不能保住丁施主活一年!”

太医院院长表情十分沮丧,道:“下官医术浅薄,救不了丁世子的命,让陛下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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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从开文至今更了七个月,已经百万字了。

这几天我工作很多,写文也很疲惫。

亲们容我少更点字。

87 丁世子入李府求生 皇后中毒旧案发

何敬青冷哼一声,道:“他又没有参加医药术大比!你们三人参

加了。”

三位佛教大医师直接急红了眼,大声叫道:“参加医药术大比的不

止我们佛教三人,还有道教的三位同行。你去问问他们。”

“他们要是能保住丁施主活一年,老衲三人就认输,明个都不需要比试!”

“佛祖下凡都救不了丁施主。你仗着权势欺压佛教!”

广明子不知何时蹿至,瞪眼瞅着三个佛教的大医师,问道:“此话当真?”

三位佛教大医师嚷道:“什么真的假的?莫非你一个药师还能救活丁施主的命不成?”

“秃驴狗眼看人低!”广明子沉着脸跑去跟李晶晶商量。

“本郡王仪仗的是陛下的势。”何敬青双眼圆瞪,目光不屑,道:“本郡王来之前,陛下、皇后都说参加医药术大比的大医师、大药师医技超群,当中定有人能救得了丁世子的性命。”

三位佛教大医师没有一个脾气好的,被何敬青一激再激,个个火冒三丈,嚷道:“据老衲所知,皇宫里除了慕容施主是大医师,还有她的高师号称医神的丁施主。她们若能救得了丁世子的性命,还会让你把人送到这里?”

何敬青脾气自是不好,不然几年前不会为了两盒去斑膏跟何敬云打起来。

不过他气归气,倒是知道若把三个茅坑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和尚打了,会引起公愤。

李老实又受牛老王妃之托把跟三个和尚打口仗的何敬青拉走。

牛老王妃劝道:“我的儿,你皇帝伯伯应是知道海涛活不了几天,这才直接恢复了他的身份。”

“娘,我在北地就给海涛哥吃了一颗保命丸,我把他送到长安宫里,皇后伯娘又给他吃了一颗。”何敬青急的短叹接长叹,道:“海涛哥受了这么大的罪,不能就这么去了。”

他的保命丸是何敬海所赠。

之前他以为保命丸只是跟道教、佛教的九转还命丸之类的药效差不多,没太在意。

这次他通过丁海涛吃了保命丸后的药效,才知道根本不是九转还命丸能够比的。

“医者父母心。他们也不想涛郎含冤而去,只是天意难违救不了。”牛老王妃对于何敬青用掉何敬海给的保命丸没有说什么,毕竟丁郡公是她已亡夫君何夏的挚友。

何敬青眼瞅着围着丁海涛的大医师越来越少,面色阴郁之极,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大理寺卿董腾比何敬青还急。

原来如今朝廷手上掌握的罪证除了三个啥都不知道的匈奴马匪,就是何敬青从匈奴马匪窝里剿到刘族资助的衣物、兵器,再没有别的,连几年前与匈奴马匪勾结害丁海涛的刘族官员都不知道是谁。

刘族若是一口咬定没有参与此事,那些物资不是相赠,而是被匈奴马匪偷去,罪名将截然不同。

刑部尚书胡凯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

大刘氏的继子娶的就是胡族的嫡女。

刘族资助匈奴马匪的事,早就有当地的小吏告到了刑部,生生被胡凯压了,并将此事说给了刘族,那个小吏没有一点背景,被刘族的人打成了傻子。

不到两刻钟,丁海涛跟前就只剩下了李晶晶、刘大医师,其余人都作鸟兽散,包括曾经是佛教医术最高明的何平、何武及道教医术排名前五的祁元子、落月师徒。

周围传来众位大医师对丁海涛的怜悯叹息,李晶晶俯在丁海涛耳边道:“我是卧虎先生李炳的孙女晶娘。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就点点头。”

丁海涛听到李炳的名字,没有血色白得像鬼一样的脸上竟是有些激动,点了点头。

李晶晶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你的听力没有损坏。”转身朝广明子做了个手势。

刘大医师问道:“小姐,您可是要先让患者能够开口说话?”

他与李世云得有一人在邓族看护邓区亮。昨个李世云来此观摩,今个轮到了他。

李晶晶点头道:“是。”

广明子朝佛教三位大医师高声道:“你们刚才说,我们道教的人若是能保了丁世子活一年,医药术大比就算道教输赢了,此话还算不算数?”

众目睽睽之下,佛教三位大医师不约而同的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何平冲至叫道:“你们莫应了广明子。”

何武急道:“护国公主刚才给广明子暗示能保下丁世子的命。你们若应了广明子,就中计了。”

广明子上前给了何平、何武脸上一拳,怒骂道:“吃里爬外的王八蛋。滚!”

何平、何武被打得鼻子出血,广明子又上去踢了他们屁股两脚解气。

何义芸盯着满脸愁容的通力大师,冷声道:“技不如人,还比什么,认输便是。”

李晶晶已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不吭不哈的从取出了两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瓷瓶,从里面取了两粒药丸给丁海涛吃下。

道教、太医院、狄族的大医师纷纷围了上来,询问李晶晶给丁海涛用的什么药。

李晶晶目光自信,道:“丁世子心脏衰弱,刚才过于激动,导致心跳骤急,马上就要断气。我给他吃了一粒救心丸,一粒半死丸。”

太医院院长立刻给丁世子把脉,唬了一跳,震惊道:“他的心跳怎地如此之快。”

李晶晶面无表情的道:“你们刚才左三圈右三圈围着他,堵住了空气,他呼吸不畅,再加上听到刘族的人质疑他的身份怒火攻心,心跳不加快才怪呢。”

太医院院长拍拍脑袋,道:“公主,下官老糊涂了,竟是忘记最基本的常识。”

子风连忙跟众人道:“快别再围着患者,都站得远些。”

李晶晶再次取出三个白色小瓷瓶,从李欢手里接过瓷碗,倒出瓷瓶的药丸、药粉,用逢春灵水冲成药水,给丁海涛喝了。

李晶晶耐心的道:“他嗓子中的毒是火毒、匈奴马匪当地的劣制土毒,导致不能说话。这是内用去毒丸、宁神粉、薄荷清嗓粉,我给他吃下,他立刻会睡着,睡醒之后就能开口说话。”

刚才众位大医师都说要治好丁海涛的哑嗓,至少需要半年。

李晶晶给丁海涛吃了药,说他睡一天就能开口说话。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便连不懂医药术的贵人也都高声议论起来,不过多半是怀疑,以为李晶晶吹牛。

李云霄激动自豪的跟几位学友高声道:“我妹妹的药术天下无双,这可是药神赤灵子大师亲口所说!”

何敬青心里七上八下,怕丁海涛没两天就死了,道:“陛下口谕,丁世子只要能开口说话,刑部、大理寺立刻审完他的案子。”

胡凯已经深思熟虑过,便道:“丁世子若能开口说话,吾等先为他正名,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李晶晶未等何敬青开口,冷声道:“从现在起丁世子由本公主与道教三位比试大医师医治,凡是暗杀丁世子者就地处死,直系三族贬为军奴流放北地三千里!”

到时刑部、大理寺审案,李晶晶会派子风、妙水带着她的亲兵守护丁海涛,绝对不让坏人有机可乘暗杀丁海涛。

刘大医师带着亲兵把熟睡发出鼾声的丁海涛抬进了马车,离开白马寺回到李家庄园。

李晶晶目光扫过胡凯及董腾,语气不容置疑,道:“明个丁世子能够说话了,刑部、大理寺官员直接到本公主府里去问他案情。”

两教的医药大比继续进行,同一时刻,洛阳城郊外的一座气派的庄子已被身披银色盔甲的二百名虎奔军围了几个时辰。

庄子的主人就是丁郡公的夫人大刘氏。

此次丁郡公没有陪着大刘氏到洛阳赏花,跟着大刘氏来的是继子的正妻胡氏。

原本今个大刘氏是要与胡氏一起去白马寺看医药术大比,谁知虎奔军奉李炳之命半夜就封了庄子,任何人不得出入。

大刘氏坏事做的多了,不知是哪件事犯了,恐慌之中派大奴婢拿着三千两银票去收买虎奔军的队长,想问李炳为了到底何事封了庄子。

虎奔军的队长收了银钱,婉转的告诉大奴婢,丁海涛从北地回来,只是受了伤昏迷,现送到白马寺让大医师让本朝最厉害的大医师瞧看,最迟今晚就能苏醒。

大刘氏得知后,面色死灰,为了不牵连到家族,手写好遗书,揽下所有的罪名,而后吞金自尽。

大刘氏死了,陪嫁的两个大奴婢知道没有好下场,跟着吞金死去。

胡氏吓得惊惶失措,连大刘氏住的院子都不敢进去,直接禀报了虎奔军。

虎奔军队长等得就是这个结果,立刻亲自将大刘氏的遗书送到李家庄园交给李炳。

“刘族为助大刘氏继子当上郡公世子,残害丁海涛的证据已到手。速将刘族在洛阳所有族人全部拘捕,分开关押审讯刘族资助匈奴马匪之事。”李炳下令,二百名虎奔军及三百名王府亲兵得令奔出庄园。

不到两个时辰,方圆五十里的刘族人都被关进洛阳城里的大牢。

李炳指派李立审讯刘族人。

一开始刘族人心齐的很,根本不说,等到李立将他们隔离开,一个个的审讯,再拿出大刘氏的遗书中的一页给他们瞧看。

黄昏前刘族就有四人供出了族里在北地与匈奴马匪勾结的官员姓名,还有一人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主动说知道一个关于皇室天大案件的线索,不过一定要见到李炳才会说。

这个人是刘族的寡妇洪氏。

洪氏是个非常胆小的妇人,守着两个未成年的女儿过日子,在族里谁也不敢得罪,谨慎入微的活着。

事关皇室,李立绝对不敢疏忽,立刻把洪氏母女一起带出大牢,送到了李家的庄园。

李炳与李家人在大厅里正听着李云霄大声说今个医药术大比道教又赢了佛教的事。

李立俯在李炳耳边禀报之后,李炳下令道:“你把她们带到二进院子的偏厅,任何人不得打扰。”

洪氏一扫以往的胆小,紧紧拉着两个不到十岁女儿的手,带着她们跪在李炳脚下,开口不是求情,而是直接说知道的事。

“家族里的曾叔爷爷刘汉没有死,而是在长安寺出家当了和尚,法号无痴。他跟三位僧人大药师关系极好,得了许多的药。”

“宫里的刘美人以前曾是贵妃时,有一次谎称出宫回家族看望生父老族长,其实是找曾叔爷爷要巨毒的药。”

“那日小妇人的夫君正好给曾叔爷爷送古董,无意中得知了此事,也没往心里去。可是没过一日,宫里就传出皇后娘娘中了巨毒的事,腹中胎儿差点落了,一尸两命。”

“小妇人的夫君当时就怀疑刘美人给皇后娘娘下了毒,连着几夜

都睡不着,却也未给小妇人说此事。”

“过了一个月,小妇人的丈夫去给曾叔爷爷送字画,正好听到一

位僧人大药师跟曾叔爷爷吵架,要把海蛇毒牙、菱草粉要走,不让刘美人再去害人。”

李炳肃容问道:“你夫君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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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一个接一个,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要是工作不多就好了,我能多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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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兄弟遭害一死一残 晶晶以药还击佛教

洪氏泣道:“小妇人的夫君患大病弥留之前,怕两个女儿长大后被当成货物一样卖了去终身不幸福,就把此事说给小妇人听。让小妇人到时以此要挟家族。”

李炳摇头道:“你夫君就不怕你拿此事要挟刘族,反遭灭口?”

洪氏缓缓道:“女儿若是嫁得不好,小妇人在这个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重重磕头道:“王爷,小妇人只求您放过这两个孩子,别把她们贬为军奴。”

如今她的愿望已降低到两个女儿不去北地军奴。

“王爷,求您不要让我娘去当军奴。”

“王爷,求您大慈大悲放我娘一条生路。”

洪氏的两个女儿磕头为她能够活下来苦苦哀求。

李炳让洪氏去书房写了一份口供,将此事原原本本写下来,一个细节都不要拉下。

“皇后怀着身孕。”李炳目光凝重,双手背负在偏厅的地毯上来回踱步,最后决定还是要在信里劝何冬让慕容英知道此事。

当夜贺氏就按着李炳的嘱咐,安排洪老三把洪氏母女送出洛阳,直接送到了洪氏娘家。

洪氏怕刘族的人追究,在娘家只呆了一天,就带着两个女儿及家奴去外地隐名埋姓。

次日,天蒙蒙亮,李家庄园门外就来了几十人。

邢部、大理寺的官员及佛教、道教、太医院的大医师药师被门奴领到了正院的大厅。

晨练的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霄特意到此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也没说什么。

直到刑部的官员曲快手出现,才说出了丁海涛的情况,“丁世子半夜醒了,已经能说简单的话语。”也不管顶头上司胡凯的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很是激动的道:“他用了肉粥,又睡下了,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你们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佛教众位大医师、大药师面色无比震惊。

外面飘进广明子爽快的大笑声,可是佛教众人听着却是带着无尽的嘲讽,一个个气得脸红耳赤。

“出家人不打诳语。今个的医药术大比,老衲三人认输!”

“稍候,老衲三人看丁施主一眼就离开洛阳!”

“老衲三人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二十年后再比!”

佛教参加大比的三位大医师面色愤然,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怎会甘心。

一个大奴婢快步走至,向众人行礼之后,高声道:“丁世子已经醒了,正在洗漱,准备用饭。刘大医师说丁世子身子虚弱,不能有太多人打扰。一次最多见五人。”

胡凯、董腾、太医院院长、佛教的大医师及道教的祁元子起身,由大奴婢带着去了后面的院子。

这个院子正是李炳、曲氏歇息的地方,丁海涛就在二进院子的客房住着。

大刘氏吞金自尽、洛阳刘族人打入大牢的事已经人人皆知。

长安城府刘族被何冬派兵封族的事已由各方势力派亲信骑千里马报到了洛阳。

如今胡凯最怕见到的就是李炳,可是奉何冬之令彻查丁海涛的案件要常来李家,这就避免不了。

果然,胡凯未进房门,就听到了丁海涛的哭泣声及李炳的安慰声。

“我爹,活着,就好。我怕,他被,那个毒妇,害死。”丁海涛几年没说话了,说话都是豆子一样往外蹦,不过已比半夜只能说一个字强多了。

李炳劝道:“你爹如今只有你。你可要好好活着。”

胡凯最后一个进得门,感觉到李炳没有刻意的注视他,一颗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往下放。

今天丁海涛的脸仍是死人一样的白,只是浑身没了死气,精气神明显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能够开口说话。

太医院院长以前就认识丁海涛,受董腾之托证实丁海涛的身份,便问道:“丁世子,下官是太医院的李和。您还记得几年前下官去你府里给谁瞧过病吗?”

“女儿,蓉娘。暴雨,黑夜。”丁海涛话毕,哽咽出声,两只黑呼呼的眼洞流不出泪水,却是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他觉得心酸。

太医院院长激动的道:“胡大人、董大人,下官敢以官职做保,他就是丁世子。”

李炳冷声道:“几日前陛下便承认了涛郎的身份,再有质疑涛郎,有官身的连降三级,有功名的夺了功名。”

何敬青送丁海涛到长安时,何冬把丁郡公召开,让丁郡公问丁海涛十几个问题,头一个问得就是他的生辰八字。

丁海涛不能说话,可是有左手、左腿,就用左手沾着水在纸上写下来。

丁郡公又问了家里的几件秘密的事,其中一件是丁海涛少年时曾被人骗了五千两银钱买了一匹劣马。

若不是丁郡公无比愧疚加愤怒,吐血重病卧床不起,会跟着丁海涛一起到洛阳求医。

昨个丁海涛非常虚弱,命在旦夕,别说用左手写字,就连摇头点头都非常困难。

董腾问道:“当年刘族是哪位官员买通匈奴马匪杀害你的手下,把你打成残废?”

丁海涛异常愤怒的说出两个人名。

李炳目光扫过董腾与胡凯,道:“涛郎需要好好养身子。你们莫打扰他了。我那里有了刘族人的口供,陛下在长安也从匈奴马匪身上得了口供。你们二人随我到书房去。”

他不想让丁海涛过多的回想悲惨无比的往事,是以昨天用计策逼大刘氏自尽,瓦解刘族内部,已经得到了彻底扳倒刘族的口供。

三人进了书房,李炳冷声道:“丁郡公的长子丁江涛,生前曾由陛下册封过的丁世子,十年前死于暴毙,刘族已有人认罪受大刘氏指使杀害他。”

董腾怒道:“前任丁世子竟然是大刘氏所害。大刘氏这个毒妇!”

李炳盯着面色未变的胡凯,缓缓道:“丁江涛死的地点是骊山,死因是遇群虎惊乱之下落入悬崖。这哪里是得急病暴毙?”

胡凯扑通跪下,道:“下官犯了玩忽职守之罪,没有细查前任丁世子的死因,请王爷治罪。”

这件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突然间听到脑子都懵了,死活想不起来当年有人为丁江涛的死因告到刑部。

李炳心里有数,挥手道:“你起来,莫乱胡乱认罪。”

胡凯站起来时,脸色苍白,双手颤抖。

第三日的佛道教医药术大比,佛教的三位大医师执意退出,让道教的胜出毫无悬念。

只是到了最后,即将宣布道教取得胜利消息时,一个道士满头大汗从外面奔跑而至,满脸怒气,俯在元云子耳边道:“观主,洛阳城里城外的人都说护国公主不是本教的人,佛教三位大医师为此罢比,本教胜之不武。”

元云子恨得要把牙咬碎了,握紧拳头,以教内有要事商量,阻止了面色复杂的通力大师宣布结果。

大殿里面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教发生了什么大事。

通力大师手握念珠,闭目念着佛语,不跟任何人说话。

元云子与两位副观主请了李晶晶到后殿偏僻的角落。

李晶晶得知后恍然大悟,心说:难怪佛教三位大医师用八头牛都拉不到白马寺参加最后一天的比试,原来佛教早就安排好人散布谣言,要让道教赢也赢得颜面无存。此事牵扯到我,我若是处理不好,有损名声。佛教着实可恶。

元云子诚恳的道:“公主,本教上下恳请您加入做本教的圣女,在本教的地位与贫道一样。”

“谢谢观主的好意。”李晶晶对出风头不感兴趣,至于地位与权力,都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护国公主,还当什么佛教的圣女。

不远处,元洪子与广明子却是向李晶晶摇头,都不想让她加入道教。

元云子瞧到这一幕,气得恨不得冲过去把两人往死里揍。

李晶晶低声道:“观主不妨在老和尚宣布结果之后说几句话。”

很快,道教的三位观主面带微笑返回大殿。

通力大师面无表情开口只说了两句话,“本届佛道教大比胜者是佛教。下届大比将在二十年后在道教举行。”

元云子从通力大师手里接过了装有大比的奖励十万两银票的金丝袋子,问道:“贵教参比的三位大药师当中有一位今日要转入本教,不知是哪位?”

通力大师用极低的声音道:“观主若是取消此项,老衲这就当场为比试正名,洛阳城里的谣言便会消失。”

“绝不!”元云子用望白痴一样的目光瞧着对方,道:“谣言里牵扯到护国公主,贵教就等着承受卧虎先生的怒火。”

通力大师面色不变。

李炳处处与佛教做对,此次佛教如此做就是借着开封三僧讲经的风头强势的扳回一局,给李炳一个警告。

佛教的信徒、香客遍布定朝,势力庞大,屹立一千多年不倒,不是李炳一个王爷就能打压的。

元云子转身时,已是满脸喜色,笑道:“刚才通力大师说三位药师当中药术最高的离开转入道教。”

“师兄,你的药术最高。你去道教。”

“师弟,此次大比你排名第三,比我们两人都高,你应去道教。”

“我一心向佛,誓要留在长安寺。”

众目睽睽之下,佛教三位大药师为去留问题争吵起来。

通力大师冷声道:“老衲哪有说过此话?”

元云子惊诧的哦了一声,道:“那是贫道曲解了通力大师的意思,那就请三位药师当中药术最差的来本教。”

“按大比排名,你最差,你去道教!”

“不错。我得了第三,他得了第五,你是最后一名,你不去谁去?”

大比药术当中得了第六名的僧人大医师法号通九,比通力大师年龄大,入佛教早,气得叫道:“通力,你再说一遍,让谁转入道教?”

通力大师一直压着火气,瞪目喝道:“刚才老衲说得清清楚楚,药术最差的去道教。你技不如人,只得了第六名,那就你去。”

“佛教都不要你了,你还死赖着做甚?”广明子过来抓着通九的胳膊就往道教这边拉。

通九羞愧无比恨不得撞死算了,怒道:“我不去道教,不当牛鼻子臭道士。”

广明子扭头抬手就给了通九脑门一个爆粟,道:“当道士能吃肉娶妻育子,还能把一身的药术传给子孙,比当秃驴强百倍。”

这边道教冲上来几个大医师把通九直接抬了起来,像是抢人一样,快跑着把他抬到了佛教。

广明子与众人这一番闹腾,通九的面子总算捡回来些。

元云子满脸笑容走至通九跟前,竟是将手里的佛尘递给他,道:“日后你的道号就是广林子。”

通九瞅了佛教那边几眼,终究是气愤被抛弃了,双手接过了佛尘,道:“是。”

众人纷纷向元云子道贺,“恭喜道教再添一位药术高超的大药师!”

“以后这世上再无通九,不过多出了一个道士大药师广林子。”

元云子高声道:“本教的回春居士为贺本教赢了大比,赠予蛇胆明目液五千瓶、清热宁神丸五千瓶、安胎粉五千瓶、驱虫膏两千瓶。本教将从明日至四月五日,天天在天河观免费赠给洛阳百姓。”

佛教的药术一直不如道教,口碑最好的共有十二药,元云子说的四种药恰好都是。

明目液就不用说了,这原是此次大比得了第四的佛教大医师的成名药。

安胎粉,国外的大药商每季都要大量购买,佛教已用此药赚了几百年数不胜数的银钱。

李欢快步走来,眉飞色舞的笑道:“小姐,您没到大殿去,错过了通力大师差点摔倒的一幕。”

李晶晶菀尔道:“才四种药,还只是这点点剂量,大和尚就受不了?”言下之意还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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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码到晚上十一点才码好这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没有存稿的日子要疯了。

89晶晶双管齐下整佛教 回春药铺开张吉

二十年一届的佛道教大比终于以道教取胜落下帷幕。

白马寺牡丹园赏花的近万人游客在第一时间内听说了道教明日起免费赠药的事。

随后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洛阳城的百姓沸腾了。

原来佛教的明目液一瓶售卖三两银钱、清热宁神丸一瓶十丸五分银钱、安胎粉一瓶八分银钱、驱虫膏一瓶三分银钱。

这些药都是富贵人家用的,寻常的百姓只有急需时才会买。

如今道教竟是免费相赠,无论富贵贫穷的人都能到天河观去领药。

之前相传道教靠着护国公主赢了佛教胜之不武的谣言被此事及大刘氏自尽、刘族人被抓的事迅速压了下去。

贫苦的百姓并不知道回春居士,不过富贵人家及来自各国的大药商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派下人提前一天去天河观等候领药。

佛教医药比输了,还少了一个大药师,士气低迷。道教的赠药活动对于佛教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通力大师与众位主持商议对策。

“他们在洛阳赠药,我们不如在开封赠药。”

“回春居士的药术是高明,只是以前制的都是投取妇人喜好的,此次的四种药,药效还不知道如何。”

“这么大的剂量,药效岂会好,也就骗骗无知的百姓。”

“不如我们在洛阳开设棚子义诊十天。”

于是,佛教宣布自明日起,白马寺内每天将有二十位大医师内义诊,并且给前一百名患者免费赠药。

且说李家人待医药比结束,顺便去观赏了白马寺的牡丹园,李晶晶则是把何义芸请了出来单独说话。

何义芸早就怀疑李晶晶的身份,问道:“小晶娘,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回春居士?”

李晶晶点头,握住何义芸的手,眼睛亮晶晶,道:“刚才我给道教赠的药剂量,想五倍数量的赠给朝廷,由太医院开封分院发放给百姓。你看如何?”

何义芸大喜,道:“那太好了。”又伸手指点着李晶晶饱满光洁的额头,道:“你这是让道教、朝廷联手打击佛教。”

李晶晶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何义芸急道:“怎会不愿意,我早就看不惯佛教,你这样做深合我意。”

李晶晶在返回李府的路上,嘴唇紧闭,沉脸思索。

“佛教做的太过份。”

“佛教明明技不如人,非得说小姐冒充道教的人。”

“佛教不也请来四个民间大医师、大药师助比!”

李欢、李喜一人一句骂着佛教。

李晶晶回到院子,便把李立召来,道:“立爷爷,日落之前你在洛阳繁华地段买下一个药铺。”

李立问道:“小姐要药铺是打算售卖药?”

以前在潭州时,李晶晶想开两家药铺,被李炳否了。此事李立知晓。

“不错。”李晶晶冷声道:“我要卖的是佛教赖以成名的八种药。”

别看李立在庄子里呆着哪也不去,消息非常灵通,已经知道洛阳城里佛教的人散布谣言的事,低声道:“您是要以此打击佛教药的销量?”

李晶晶点头。

李立劝道:“佛教的药师几千人,咱们府里只有您与广明子大师。”

李晶晶自顾自的道:“八种药,每天只卖一种药,份量都是三万份,连续卖八天,若是无人买了,再转去长安、苏州、武昌售卖,卖遍本朝各大城府。”

佛教最负盛名的药共有二十六种,几年前,李晶晶在回春药府里,让玉玉带着药兔制做出惊人的药量。

这次李晶晶拿出的药,赠予道教、朝廷及售卖的药只是十二种,且份量微不足道,只是给佛教一个教训,也是变向的宣布她就是回春居士。

佛教要是再敢冒犯她,她就将剩下的十四种药也卖了,并且永无休止的卖下去,直到佛教所有的药铺关门。

回春药府的药材及玉玉与药兔制药都不需要银钱,佛教的药成本可不低。

最重要的是回春药府制出药的药效甩佛教的药强太多了。

李立知道李晶晶制药神速,可是这么大的药量就算一百个药师,日夜兼程,也得制上一个多月。完好的眼睛眼皮跳了几下,问道:“您打算把药价定成多少?”

李晶晶肃容道:“对国人售卖药价格比佛教的贵一倍,对外国人售卖就得贵三倍。”

她就算是要打压佛教,也不会降低药的售价扰乱整个定朝药的市场。

李立心里斟酌一番,先安排庄园的管家火速去办此事,而后去了书房见了李炳,只字不差的复述李晶晶的话。

“通力这个秃驴把我的晶娘惹怒了。晶娘制的药药效甩佛教制的药几条街,看佛教那群秃驴还吹不吹牛。活该!”李炳幸灾乐祸的笑着,他的宝贝孙女就是这样聪明果断,该出手时就出手。

李家人回来时,见府门口道教的来了十辆马车,百名武道士守在马车边,府里的奴仆进进出出往马车上搬半人高直径半丈高的大坛子。

李晶晶赠给道教的药就放在大坛子里面。

元复子押着药回到天河观,就被所有的大药师围住了,包括刚加入道教头上戴着头巾的广林子。

元复子高声道:“回春居士的药就在一字并肩王府里的库房存放着。”

祁元子急胡子瞪眼问道:“公主有没有亲口承认她就是回春居士?”

元复子摇头道:“我没见着公主。”

“回春居士定是公主!”元云子瞧着两个武道士从马车里抬出的大缸,顿时目瞪口呆。

众位大药师同样的呆若木鸡。

佛教赖以成名的四种药,回春居士制了出来竟是用最寻常的大水缸来盛着。

元复子凑到元云子耳边低声道:“我听公主的大奴婢说,回春居士给朝廷也赠了这四种药,份量是赠给我教的五倍,将送到开封府太医院分院送给百姓。”

元云子连说了三个好。心说:这下可够佛教喝一壶的。

半个时辰之后,四种药的药效出来了,好到把道教的众位大药师也给打击得全部蔫了。

特别几个时辰前还是佛教大药师的广林子,已经能够预料到这四种药对佛教的冲击有多么大。

祁元子起身环视众人,道:“回春居士因是另有其人。”以李晶晶的年龄,怎么可能制出药效如此好的药来。

众人面面相觑,均道:“难道是王爷?”

“不会。”祁元子摇头,道:“回春居士成名在几年前,那时王爷还在北地出生入死,命都难保,根本无暇制药。”

元云子知道了这批药的药效,特别是能够打击佛教所有的大药师,仰天大笑几声。

他为了万无一失,安排百名药徒连夜将药装入刻有道教符号的瓷瓶当中,由落月及二十位大药师负责检查。

傍晚,太医院院长带着河南道的五百名官兵到了李府取药,声势浩大弄得路过的百姓以为李家跟刘族一样出了大事。

当天晚上,洛阳繁华地段的一家药铺更换主人,药铺的门匾换成了“回春药铺”。

十五个装有蛇胆明目液的大缸由李府的奴仆搬进了药铺的库房。

李晶晶的亲兵护卫队长李北带着五十名亲兵驻守在此。

与此同时,回春药铺要售卖能够使老人滴了之后三十六个时辰内眼睛不花的药液的事,在各国大药商之间传开。

次日天蒙蒙亮,天河观大门前的百姓就已经排成了望不到头的长队。

元云子怕发生抢药伤人的事故,特意安排了百名武道士、武道姑维护秩序,又叫天河观观主让观内道士写了两千个号,给排名前两千的百姓。

道教赠药活动,第一天赠的数量是四种药各五百瓶,每人只能选择拿一瓶。

赠药活动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那些晚来的百姓没有排到,听说明天还有赠药活动,干脆不走了,就坐在原地等着领明天的药。

“师妹,赠药的事就交给你。十日后,你带着他们返回长安。我先你一步回去。”元云子想到回到白云观要面对青灵子的发难,心里有些沉闷,不过此次道教赢了佛教,又有回春居士的赠药活动,白云观的那些老不死的没有借口再帮着青灵子打击他。

“天河观有我。师兄放心就是。”落月深知元云子回了白云观会与青灵子有一场恶战,若不是赠药的事不能一点纰漏,她也会跟着回去与元云子并肩战斗。

元云子、元复子带着众位道士、道姑出了天河观,没多久就在去往长安必经官道路口遇到了在此等候多时的元洪子及御林军。

元云子笑问道:“师哥不在洛阳多呆几天,这么快就要回皇宫?”

“非也。”元洪子遥望白云观方向,道:“我要与你一起回观里。”

元云子、元复子及众人均是大喜。

元洪子扭头看了一眼洛阳城,这个二十年前令赤灵子一派蒙羞的城府,如今已恢复了繁华,看上去也顺眼了。

回春药铺开张第一天,三万蛇胆明目液不到午时就售卖一空。

来晚的波斯国大药商在亲眼所见了蛇胆明目液的药效之后,捶胸顿足。

国外的大药商有的是银钱,来定朝买的就是最好的药,回春居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天下最好的药师,制出的药就算一瓶百金也一定要买到手。

黄昏,回春药铺在门口摆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木板,板上贴着红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大概内容是,明日要售卖的是保肝丸,一瓶九粒,数量三万瓶。

当天晚上,气得午饭、晚饭吃不下的通力大师就带着四位长老骑马狂奔去李府求见李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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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敬焱见晶晶诉相思 歼盐枭得巨资军费

“小姐不在府里。”早就得了吩咐的门奴根本不让五个大和尚进去,目光不屑,脸上的怒气腾腾,无不显示对他们的厌恶。

“老衲有急事,那就在此等公主回来。”通力大师倒是能屈能伸,不怕站在大门口丢脸。

门奴再不理会他们。

通力大师越等心情越沉闷,胸口气血翻腾,后悔莫及。

四位长老当中负责医药师的长老像被佛祖抛弃了一样,满脸凄惨,目光呆滞。

另外三位长老虽是不管着医药师,可是深知回春药铺再这样卖下去,佛教的大药师威望一落千丈,教内的药铺也不会再有富贵人家光顾,每年制药收入的几百万两银钱会大幅度减少。

最重要的是佛教好不容易通过药在国外的积攒起来的威望会消失。

佛教比道教强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在国外拥有一定数量的信徒香客。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奴仆打扮的少年骑马而至送上请帖,道:“我们是牛族的人,族里的两位小姐邀请护国公主参加三日后的诗会。”

此时洛阳花会吸引了所有的名门望族的人氏,几百年的牛族就来了四十余人。

牛族的两位小姐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一岁,身份是牛族长堂弟的嫡亲孙女,容貌美丽,通过牛老王妃认识了李晶晶。

“公主外出游玩,这几日都不在府里。”门奴双手把请帖退还给两个少年。

有一个缺了半只右耳的门奴还挑衅的瞟了五个大和尚一眼。

四位长老盯着门奴。

门奴恶狠狠的瞪着四位长老,心说:诋毁我家小姐名声,我恨不得拿刀子杀了你们,让你们站着等半个时辰算什么!

通力大师急问道:“护国公主去了哪里游玩?”

几个门奴目送牛族少年奴仆离开,每人一句胡乱说着,“白云山。”“老君山。”“嵩山。”“漯河、黄河。”

通力大师高声道:“公主到底是去了哪里游玩?”

众门奴不约而同的大声道:“不知道!”

管医药师的长老急得直跺脚,叫道:“主持,回春药铺掌柜的说要连着卖八天,每天不同的药,都是三万份,全部都是我们佛教成名的药。这可如何是好?”

通力大师耳朵里仿佛听到无数个嘲讽佛教药品差的声音,再想到小山一样堆在白马寺库房的成药会全部卖不出去损失惨重,脑门一黑,直接晕死在李府门口。

四位长老大呼小叫,怎么也弄不醒通力大师。

李府的门奴视而不见,府里更是无人出来瞧看。

四位长老只有狠捏通力大师人中,把他弄醒,急匆匆返回白马寺。

且说李家邀了几家离了洛阳城去了百里外的无名山游玩。

阳光明媚,青山脚下,鸟语花香,溪水潺潺。

绿油油的草地上,几个孩童在奔跑嬉戏,不远处几十个穿着不俗的男女说笑着佩戴弓箭、匕首,准备上山打猎。

李晶晶穿着桃粉色上衣黑色长裤,手里拿着一把改装过得军用弩,后背背着箭袋里装了三十根弩箭。

她做为定朝的护国公主,又是文武双全李炳唯一的孙女,武功不会,若是骑术、箭术再差,就说不过去了。

贺氏、贺慧淑、邓氏、丁氏、马氏留下来看守几个孩童,其余的人包括曲氏都跟着李炳上了山。

李炳脚程非常快,为了照顾曲氏,速度放慢,特意让儿孙们先行。

李云霄这次带来了猎狗,为了猎到更多的野兽,带着曲光耀、曲光宗跑到最前面去。

曲多的儿子曲光耀今年八岁,曲光宗七岁,这还是头一回跟着大人一起出来打猎,特别的兴奋。

李晶晶与王烟雨商量好结伴而行。狄玉敏为了跟未婚妻子王烟雨多接触,就跟两女一组。

李晶晶朝王烟雨朝手道:“我等等小叔叔、小婶婶。你们先走。”

“要走也是他走。你不能走。我还要跟你说许多话呢。”王烟雨却是不肯甩下李晶晶,坚持要带着她。

李晶晶笑道:“昨个你跟我说了半夜的话,还没说够呢?”

三人边走边说话,笑声远播,就这样都没把野兽吓跑,不到一个时辰打了七只野兔、六只野鸡、五只山鼠还有一只獾。

当然这些猎物多半是狄玉敏猎到的。

眼瞅着要到午时,三人都觉得饿了,就带着下人顺着原路往回走。

崎岖的山路远处,走来几个穿着便服的男子,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皮肤古铜色,突然间抬起右手摇摆,高声道:“晶娘!”

李晶晶一下子愣住,随即喜悦从心底向周身散开,情不自禁的朝那人奔跑去,大声道:“焱哥哥!”

王烟雨内心替李晶晶高兴,喜道:“焱王终于回到洛阳了。”

何敬焱目光深邃,朗声大笑,一把抱起了李晶晶,在狭窄的山路上愣是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吕道明几人跟着大笑两声,倒是没有胆量起哄,跪下向李晶晶磕头行礼。

李晶晶眼里已经没有了旁人,挥手让几人起身,不错眼珠的瞧着一个多月不见变黑变瘦却是更加有英雄气概的何敬焱,仰着小脸问道:“你怎地找到山里来了?”

何敬焱伸手刮了李晶晶鼻梁一下,道:“我有千里眼,看到你在此山里。”

李晶晶听到王烟雨打趣的笑声,脸红的打掉何敬焱的手,笑盈盈问道:“河北道的事解决了?”

何敬焱点头,紧紧的握住了李晶晶的小手,目光炙热的让她脸颊通红更加的娇美清纯,柔声道:“我不用再去河北道。”

河北道的盐枭已经全部杀死,家眷被贬为官奴送往北地,抄到的两千多万两银钱直接送到了邓镜守护的津港,成为了建造大海船的军费。

这一趟明的暗的都是处处凶险,在最后剿杀盐枭时,虎奔军纵使有了李晶晶赠的药,也牺牲了三十七人。

何敬焱右小腿被保护大盐枭的绝顶高手淬毒的梅花镖击中,亏得立即用药去了毒,不然整条小腿都废了。

他已嘱咐过身边的人,不得将受伤的事泄露给李晶晶知道。

李晶晶惊喜道:“那太好了,你可以多在洛阳呆些天。”

“我已给爹娘去信,让他们晚些天回老家。”何敬焱让着众人往前走,特意与李晶晶走到了最后,趁着无人瞧看,飞快的吻了她的脸颊一下。

嗅到这魂牵梦萦的淡淡的药香,何敬焱心情更加飞扬,笑容灿烂到让人认不出来。

李晶晶虽是有些羞,不过心里却是欢喜,嗅到何敬焱身上淡淡的汗味,问道:“你何时到的洛阳?”

何敬焱笑道:“今个一早到的。”还特意沐浴换了洁净衣服。俯在李晶晶耳边小声道:“你可有想我?”

李晶晶白了何敬焱一眼,道:“谁会想你!”

“我想你了。”何敬焱定定瞧着李晶晶,道:“这次我在洛阳呆十日,再回长安去。”

这是他与李晶晶定亲事以来分别最久的一次,他有默默数过,整整五十二天。

李晶晶心里窃喜,菀尔道:“好。”

何敬焱低声道:“胡太子侧妃当年意欲嫁给我为郡王妃,被我爹娘拒绝,是以怀恨在心,暗中加害于你。此女如此胆大妄为,我会寻个机会为你报仇。”

李晶晶早就从王烟雨嘴里得知了此事,道:“娘已经出手小罚她。”

何敬焱蹙眉道:“依照此女的性子,不会就此罢手。”

李晶晶提醒道:“她是太子的人。你不要太过火就是。”

何敬焱目射寒光,缓缓道“她若不是义扬的侧妃,如今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李晶晶倒是没有被何敬焱的狠厉吓着,跟李炳比起来,这位已算是天大的好人了。

进入一段几十丈长陡滑的羊肠小道,两人牵手并排走不了,一个人走有些危险。

何敬焱直接强行的背起李晶晶,笑道:“晶娘莫羞,我又不是头回背你。”

李晶晶用小拳头砸着何敬焱的肩膀,轻声道:“呸,你上次背我,我才几岁。”

何敬焱霸道的道:“不管你几岁,都是我的妻子。”

“我那时没跟你定亲好不好?”李晶晶伸手扯何敬焱的耳朵。

何敬焱也不恼,反而兴高采烈的哼起小曲,令李晶晶心里涌出淡淡的甜蜜。

她想起了前世的丈夫,非常的大男子主义还十分的迂腐,有一次她拐了脚,上楼梯很困难,丈夫竟是怕被人瞧见笑话不肯背她。

她就想不通,为什么丈夫在家里房事上面那么粗鲁放得开,到了外面就放不开,明知她走路困难,都不愿意背她。

现在看到何敬焱这样待她,才知道前世的丈夫根本就不在意她。

吕道明几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起哄了,纷纷噢噢的叫着。

何敬焱喝道:“不想游山的,明个领兵去剿山匪!”

吕道明几人连忙息声,拱手做揖,央求道:“王爷,小的们已连着好些天夜里没睡过好觉。您就可怜可怜小的们,莫让小的们去剿匪。”

狄玉敏回头瞧到这一幕,跟着效仿要背王烟雨。

王烟雨倒是扭捏起来,见李晶晶笑着朝她招手鼓励,便应了狄玉敏。

于是来自蜀地的狄玉敏背到了心上人兼未婚妻,激动兴奋的唱起跟老家山民学的山歌。

山歌唱完了,羊肠小道也变成了能过两人的山道,狄玉敏依依不舍小心翼翼的放下王烟雨,冷不丁看到何敬焱背着李晶晶大步流星的从眼前走过,一把握住了王烟雨的手,又把她背起来。

贺慧淑瞧着两对情侣牵着手笑眯眯下了山坐到一起吃烤肉,心里不由得想到了何义芸与秦敏业,他们最晚明日到达,这次难得有机会在洛阳游山玩水,希望他们能够增进夫妻感情。

马氏对两个女儿的家教管得很严,言行举止都是按照名门闺秀的标准,是以她们参加这么多人的聚会,没有丝毫的怯懦,没有给曲家丢半点脸面。

贺氏通过观察,马氏对曲光耀、曲光宗也是同样的要求真心希望他们成材,这样的女子正是曲家所需要的。

满头大汗的李云霄凯旋而归,一眼瞅到李晶晶身边的人,飞跑而至,迫不及待的道:“焱哥哥,你可算回到洛阳了。我妹妹大比赢了佛教。”

何敬焱瞧着李晶晶的目光更加热切,笑道:“我在回洛阳的路上就听到驿站的许多人夸赞晶娘的药术天下无双。”

“我妹妹还救了丁世子的命治好他的哑病。”李云霄接过李晶晶递来的烤肉串,问道:“你可认得丁世子?”

何敬焱面色倏地变了,笑容尽收,肃容道:“海涛哥在北地任官,我自是认得他。可恨他与江涛哥都惨遭大刘氏毒手。”

丁氏兄弟的案子已经震动朝野乃至整个定朝,甚至后来都被编成故事传到了国外去。

千年来类似继室为了夺爵位、勋位财富杀害元配之子的事屡见不鲜,丁江涛、丁海涛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利字当头,哪怕历朝历代对于此类凶犯的惩罚都很重,仍是有人以身试法。

李云霄道:“丁世子还活着,就住在洛阳我家的庄子养伤。我妹妹派了何平、何安轮流守护他。”

李晶晶之前不知道何敬焱跟丁海涛关系交好,看他神情悲伤,安慰道:“我正在研制假肢、义眼,回头给丁大哥安上义眼、配上假肢,从外观上看跟常人没有区别。”

何敬焱感激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李晶晶柔声道:“我不是专门为丁大哥做的。”

她做假肢是为了邓区亮及李府里残疾下人,做义眼是为了李立。丁海涛算是沾了光。

李云霄接着道:“我妹妹还救活了邓老族长。”

“晶娘真是厉害!”何敬焱已从李炳的信里得知了此事,另外还知道李家人不知道的一件事,那就是李晶晶要给白栋的生父白渝坚切除巨瘤。

“我妹妹自是最好。你可得待我妹妹好些。”李云霄得意的接过李晶晶手里最后两串烤蘑菇,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

李晶晶等着李云霄过去跟贺氏说话,眼睛笑弯弯,微笑着小声道:“珏娘知道吃我二哥的醋了。”

何敬焱问道:“怎么个吃醋法?”

李晶晶笑道:“我二哥去白族赏花,做了一首诗,得了牛族、云族、白族几个小姐夸赞。珏娘得知后,当天装病不让我二哥第二天再去。”

何敬焱这才环视四周,发现何义芸、何义珏都没在。

李晶晶轻声道:“芸公主想我表哥,写信把他从封地召到洛阳。他们明个就到了。”

何敬焱突然间很是孩子气的问道:“你怎地不写信召我?”

李晶晶抬脚狠狠踩了何敬焱黑靴几下,道:“你做着那么凶险的事,我写信叫你回来,这会害你分了神。”

何敬焱吃痛也不把脚移开,问道:“那你想不想我?”

李晶晶笑道:“你说呢。”说时时刻刻想那是假话,每天想过几次是有的,也不知道何敬焱每天想她几次,有没有她想他的多。

众人离开无名山,去了龙虎山,在慕容家置的大庄子里夜宿。

李晶晶特意嘱咐何敬焱早睡,让他好好补眠,又让李欢给吕道明几人送去宁神粉。

何敬焱原想着跟李晶晶多说会话,见她如此关心自己,便听话的早早歇息了。

众人累了一天,一夜无梦都睡好了,次日等着何义芸、秦敏业、何义珏到了,就一起去龙虎山打猎。

李云霄终于等到机会跟何敬焱一起打猎,要拉着他走到最前头,扬言要打光此山的老虎。

何敬焱直言道:“我与晶娘许久不见面,有些话要说。”

李云霄摇头道:“不行。”

何敬焱笑道:“二哥,你就先走一步。”

李云霄已显出英俊模样的脸满脸的意外,而后露出大大的笑容,带着曲光耀、曲光宗快步往前走了。

李晶晶等着众人都往前走了,拧了何敬焱腰间软肉一下,道:“你倒是脸皮厚,把霄伢子叫成了二哥。”

何敬焱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目光精亮,笑道:“你已是我的妻子,为夫叫霄郎做二哥名正言顺。”

他跟李晶晶重逢相处一天之后,就很自然的恢复自称为夫了。

众人在龙虎山连着住了两晚,又去游了黄河,美美玩了八天彻底尽兴这才返回洛阳。

留下来看院子的李喜禀报道:“小姐,这是焱王几天前送来的礼物。”

六个大箱子摆在偏厅中间,打开箱盖一瞧,其中四箱满满的珍宝,两箱是字画古董,竟是还有两本古医书、古药书。

李晶晶自语道:“这几天焱哥哥跟我只字未提此事。”她的心理年龄不是少女,对于礼物没有那么多的期待,只想着何敬焱平安回来就比什么好。

李欢笑道:“焱王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李晶晶确实惊喜。

何敬焱送给她这么多珍宝,可比李炳大方多了。她就不信李炳这次没有所获,是不是要敲他一笔呢。

李立大厅等了一会儿,见到了神采飞扬的李晶晶,恭敬的道:“小姐,回春药铺八种药共二十四万份全部售卖,这是银票,请您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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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小药丸赚国外巨银 敬焱陪晶晶夜入白族

李晶晶心里窃喜,没想到药都卖光了,接过李立双手呈上的银庄专用的大信封,问道:“多少银钱?”

李立越发恭敬的道:“三百四十三万七千二百五十七两银票。”

李晶晶眼睛一亮,笑着问道:“怎地多了一百多万两?”拿出来银票粗略的瞧了几眼,最上面的三十四张每张的面额是十万两。

李立答道:“后面的五天,各国的大药商竞争,我就把药价抬了上去。”

那些大盐枭拼死拼活干了十几年,最后把性命及全家老小的后半生都搭上了,才存了二千万两银钱。

短短八天,李晶晶就赚了如此之多的银钱,达到五千虎奔军抄了七位大盐枭的家报给朝廷的银钱近两成。

就算李炳带着军队去北地匈奴王朝搜括也没有这么能挣的。

李立对李晶晶的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膜拜了。

李晶晶把零头的银票给了李立,道:“买药铺用了两万银钱,你拿一万两,余下的参与的人分了。”

这次若是没有李立,她就少赚一百多万两银钱,奖励他一万两银票。

李立知道李晶晶素来大方,笑着收下了银票道谢之后,没有忘记李炳的吩咐,道:“小姐,老老爷请您去书房。”

李晶晶抬眼瞧着李立,小声问道:“我爷爷想打劫我的银钱?”

李立忍俊不禁,摇头道:“应是别的事。”

李晶晶把银票收好了就去书房,见除了李炳还有何敬焱,笑眯眯的道:“爷爷,听说你最近在河北道发了笔财,有没有我的份?”假装生怕李炳不同意,接着道:“没有我陪你去白族,你发财能发得这么顺利吗?”

李炳已从李立那里知道李晶晶发大财了,没朝她要银钱就算不错了,怎会给她银钱,根本不接话,道:“通力这个秃驴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听说要咽气了,在洛阳呆到现在都没去开封。”

李晶晶惊诧道:“通力大和尚习武,前些天见他还是红光满脸,比牛还健壮,怎地快要咽气了?”

李炳摇头道:“谁知道他的肚量那么小,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气得要死要活。”

李立心里为通力大和尚默哀。

何敬焱缓缓道:“今年佛教借着医药术大比的机会,比往年多制了两倍的药,可惜大比输了,又有回春药铺的药做比较,国内外的大药商都一反常态不在佛教购买。”

“我已经对佛教够客气的。”李晶晶坐在何敬焱旁边,上下打量他,这几天他就在庄子里住着,想想能够与他共享一日三餐,天天相见,真是美好的事,道:“二十四种药,我只卖了十二种,且每种只卖三万份。你还想我怎样?”

何敬焱点头笑道:“不错。你出手是比较温和。”

李晶晶疑惑问道:“你真的只是这个意思?”

“他是绝对不会替佛教求情。”李炳怕李晶晶误会了何敬焱,特意低声道:“这几天,他派虎奔军抄了河南道的两座寺庙,杀了几十个与山匪勾结抢劫商队与百姓的恶僧。”

李晶晶心里暗喜,哎呀了一声,杏眼圆睁,道:“佛教的和尚还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通力大师怎么管的手下和尚,他快下台换一个主持吧。”

李炳脸上收起了笑容,道:“我与敬焱的意思都是这个时候,只是通力现在不能死也不能下台,要再等几天。”

李晶晶目光在何敬焱与李炳之间打转,道:“过几天佛教是要发生大事?”

何敬焱扬眉道:“确却的说,此事已经在长安发生了,只是闹到开封来还得再过几天。”

李晶晶联想到回春药铺药卖的极好,可是李立没有向她要药继续售卖,道:“好了。我知道了。明个起回春药铺关门,何时再开张得看佛教的表现。”

李炳点头喜道:“我的晶娘可真是聪慧。”

一天几十万两银钱入帐,这样泼天的财富,天下间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诱惑。

偏偏李晶晶顺着李炳与何敬焱的心意,为了大局着想,就这么舍弃了。

她怎能不让李炳喜爱。

何敬焱含情脉脉,柔声道:“你去白族,我陪你同去。”

李晶晶笑着点头,谁知何敬焱下一句便道:“明个我要离开洛阳。”

李晶晶心情跌到了谷底,漂亮秀气的柳叶眉一挑,问道:“你不是要呆十日吗,怎么提前了?”

仿佛被两人视为空气的李炳开口道:“我让敬焱离开去办大事。”

李晶晶没好气的道:“他又要办什么凶险的事,你就不能派别的人去?”

李炳瞧着孙女嘟着嘴,柔声解释道:“陛下的四只军队龙腾军、虎奔军、狮啸军、狼杀军,如今离开封最近的就是虎奔军。”

“开封会出什么样的大事?”李晶晶只是说说气话,也是知道何敬焱这样的身份必须要以国事为重。

李炳反问道:“弄不好就会引发百姓暴动的大事,你说大不大?”

李晶晶眼珠一转,如今佛教的三个高僧正在开封讲经,引来了十几万的香客信徒,难道通力大师这个秃驴要忽悠这么多无辜无知的香客信徒造反。

何敬焱见李晶晶沉默不语,心里莫明的难过紧张,忙道:“晶娘,我此去顶多半个月,不会有凶险,你莫担心。”

李晶晶心算着后面的安排,要给白族的白渝坚做割瘤手术,给邓族的邓区亮做割刀手术,还要去慕容家族给族人治夜游症。

于是她抬头柔声道:“焱哥哥,你要平安的回来。我在洛阳等你。”

李炳不知何时离开的书房,李晶晶都没有发现,何敬焱牵着她的手站起来,紧紧拥抱她。

大厅里面李炳召集李家人,宣布除去李晶晶之外,其余人明日一早都离开洛阳返回开封。

李云霄急忙请求道:“爷爷,我留下来陪着我妹妹。”

李炳摇头道:“你回长安去读书。晶娘有我呢。”

曲氏问道:“晶妹子为何不跟我们一起回长安?”

李炳笑道:“她得给我的几个挚友医病,还要等敬焱几天。”

李老实、贺氏已经从李云青的密信里得知了长安发生的大事,过几天开封怕是会大乱,洛阳离开封虽说有近四百多里路,可是说不好就会跟着乱。

夫妻俩实在担忧李晶晶会出事。

李老实单独去找了李炳,请求留下来。

李炳板着脸道:“你得护着你娘、你弟弟、你媳妇、你儿子回长安。”又道:“晶娘有我,有亲兵队,还有道教的高手,比谁都安全。你放一百个心就是。”

与此同时,跟李家一起去游玩的何义芸姐妹、王烟雨、狄族等人都得知了长安来的消息,急匆匆的收拾行礼。

王烟雨的生母白氏甚至当晚就带着家人离开了洛阳返回长安。

王烟雨派下人给狄玉敏、李晶晶送了口信,说是不知要发生什么大事,白氏都不容她在洛阳歇一晚,让两人也赶紧离开洛阳。

白族的牡丹花会已在前两天结束,一些得了消息的贵人昨天就走了。

牛老王妃由何敬青带亲兵护送离开。十几个郡公、县公及尚书的家人也是今早就离开的洛阳。

洛阳城繁华大街的百年老字号绸缎、首饰商铺里,已经很难看到正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身影。

夜晚,李炳、何敬焱、李晶晶、刘大医师、李大医师、妙水、子风、广明子骑马来到了洛阳远郊的一个僻静的小乡村。

这次李炳不是悄无声息的来,而是由白栋及他的三个弟弟、嫡长子白族长、嫡长孙白凡鹏还有几十位村民隆重迎进村。

李晶晶并不知道在大比结束的短短九天,已被天下医药界的人尊为女药神。

有趣的是,由于回春居士免费赠药,洛阳、开封的百姓把神秘的回春居士也封为了药神。

白凡鹏望向与李晶晶并肩前行的何敬焱的目光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何敬焱已记不清因为与李晶晶定亲的事已经多少次被同为英才的少年羡慕,再多一个也无妨。不由自主拉起李晶晶的手。

此次白渝坚做切瘤手术,是经过白栋与三个弟弟商量同意的。

白族人同时做好了手术不成功,白渝坚当场死亡的准备。

在最后一进院子的房子里摆放着一口楠木棺材,若是今晚白渝坚逝世,就会被安放在这口棺材里面。

在棺材屋旁边还放着许多件麻衣、孝服及灵堂能用的物件。

刘大医师、李大医师在昨日已经把手术室布置好了,今日在进行手术之前又仔细的检查一遍。

李炳见到了气色好了许多已经能够站起来双手托着肉瘤走几步的白渝坚,很是惊诧的道:“白叔好多了。”

白栋及三个弟弟都用力的点头,一脸的感激。

不管这次李晶晶的手术能不能成功,白渝坚吃了她制的药减少痛苦已经踏实的睡了十晚,白族人就得感谢她。

妙水、子风是头一次见白渝坚,虽是事先听刘、李两位大医师说过,也被巨大如冬瓜的肉瘤惊得瞠目结舌。

广明子倒是很有兴趣的上前摸白渝坚的肉瘤,还大大咧咧的笑道:“老人家,你这个肉瘤割了之后送给我可好?”

白渝坚耳朵背听不见。

广明子以为白渝坚舍不得,喃喃道:“也是啊,都跟了一辈子,换了我也不想送人。”

李晶晶伸腿踢了广明子一脚,道:“这个肉瘤说不定有毒,你要来做甚?”

“我把它用石灰风干,带到皇宫给师母瞧瞧。”广明子兴致勃勃的道:“你不是说师母多年前瞧过这个肉瘤吗,我想让师母看看肉瘤长到如此之大。”

李晶晶指着广明子的脑袋,跟白族的人道:“他是我的三师哥广明子,这里有点问题,你们莫怪。”

“不会怪的。”白栋如今可是笑不出来,望着躺在床上的白渝坚,能瞧一眼就多瞧一眼。

白渝坚的作息时间已恢复正常,眼前快到子时,困意上来,闭上眼睛,在众人的注视下睡着打起鼾来。

李晶晶下令刘大医师、李大医师把白渝坚抬到了手术室。

她带的人除去李炳、何敬焱,都进入手术室,这就开始进行手术。

白族人与李炳、何敬焱坐在大厅里等待结果。

李炳见白栋的三弟弟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也不跟他主动说话。

此人的嫡孙女白氏就是已被李炳斩杀的刘大都督的长儿媳。

上次李炳来时,此人正在为白氏与她的儿女奔波。

何敬焱不是个多话的,跟白族人当中关系最好的就是青城长史白凡依。

他听着白族人与李炳说话,心里却是惦记着手术室里的李晶晶。

白栋的三弟望着地面,缓缓道:“之前许多大医师给我爹诊断过之后,都说瘤在人在,瘤无人无。”

李炳提高声音道:“我的晶娘可未说过此话。”

白栋的三弟抬头望着李炳,问道:“李大哥,我听闻回春居士就是护国公主?”

李炳自豪的道:“我孙女向来顽皮。她的别号多了,我并不清楚。”

白栋的三弟收到白栋警告的眼神,便不再吭声。

他被嫡孙女拖下水,拿着家族的势力帮旁支做私盐生意的事,族里已经人人皆知。

他的地位一落千丈,若不是有白栋这个亲哥哥护着,会被族人逐出族去。

他只是对李晶晶很好奇,对李炳有这样的嫡孙女非常羡慕,再无没有别的意思。

李炳却是不知道被人生生羡慕了。

如今已近四月,山里夜晚仍是有些凉意。

大厅的门敞开着,众人低声说着话,觉得没过多久,听到厅外面传来咯吱的开门声,那是手术室的门开了,均是起身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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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愉快。

92晶晶初与家人分别 新药果味补骨奶片

“白老爷子的肉瘤割掉了,手术非常成功。”广明子从手术室里出来,满脸激动的比划着那个瘤子的大小。

开了半尺的门缝里传出均匀的鼾声,敢情白渝坚还睡着,这哪里像是动手术。

白栋伸手去推门,急切的道:“我要见我爹。”

广明子一把握住白栋的手,摇头道:“你得再等会,也不用等久。”而后双手又比划起来,期盼的问道:“那个肉瘤?”

白栋惦记着老父的身体,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白族的好几人不约而同的道:“送给你。”

这么个折磨了白渝坚几十年的恶心肉瘤,天下间把它当成宝的也就是广明子了。

广明子大喜。这次回皇宫,他要把这个肉瘤当成送给师母的礼物,想必师母会很惊喜。

很快,仍是刘大医师、李大医师把白渝坚抬了出来,往卧房送去。

白族的人一哄而上进了卧房,头一眼就看到了白渝坚的脖颈下面那个冬瓜似的肉瘤没了。

白栋及他的三个弟弟面色复杂的道:“真的没了。”“肉瘤终于没了。”

李炳伸手拍拍已是喜极而泣的白栋的肩膀,笑道:“白叔这下总算好了。”

白凡鹏挤了进去,蹲下仔细瞧看白渝坚的脖颈,那里有切过皮肉留下的血迹及药粉,问道:“你们是怎么给我曾爷爷切的肉瘤?”

刘大医师面色平静,道:“小姐让我就用了一刀,把老爷子的肉瘤割了下来。”

这个割肉瘤的手术,关键在于割时不能误伤气管及割了之后伤口不能感染。

为了练好这一刀,李晶晶特意让李炳从牢狱里提了十二个死囚犯,用面团拟做成肉瘤给他们脖颈贴上,让刘大医师试切。

刚才刘大医师在用刀时,在心里一个劲说这是切面团不是切肉瘤,克服紧张,然后一刀成功。

“您的医术真是厉害!”白凡鹏曾经听过无数大医师把切除肉瘤描述的非常血腥可怕,没有一个像刘大医师这般轻描淡写。

“鹏郎,天下间这一刀只有刘大医师能切好。他是神医。”白栋给了刘大医师最高的评价。

刘大医师谦虚的微笑,道:“我是按照小姐教导做的。”

广明子指着刘大医师跟白族人道:“几年前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师,追随我师妹之后,被我师妹教的能给人开膛破肚,拥有近乎于起死回生的医技,名播长安!”又指着面容丑陋的李世云,道:“还有小李,几年前连医师都不是。”

李炳笑道:“这个肉瘤是小刘切的。小刘的医术高明!”

“小姐不收弟子。”刘大医师每回说起此事都非常的遗憾,“我与世云早就将她当成恩师。”

广明子瞟了一眼跟妙水一起进来的子风。

如今想要追随李晶晶的大医师多了去,广明子已懒得再劝说子风留在李晶晶身边学习医术。

何敬焱陪着李晶晶过来了,白族人望着李晶晶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感激。

白栋毫无预兆的扑通跪在地上,咚咚咚磕头,“护国公主,请受我们兄弟一拜,多谢您带着徒弟救了我们老爹爹的性命,还割下他的肉瘤。”

“您老快起来。”李晶晶上前扶起了热泪盈眶的白栋,道:“我爷爷与您亲同手足。我救曾爷爷是应该的。”

白栋的三个弟弟紧接着就跪下咚咚咚磕头,白凡鹏等人跟着行磕头大礼。

“你们太见外了。”李炳与何敬焱将白族人一个个扶起来。

“今后三天,刘大医师及妙水留在这里护理曾爷爷。我会在第三日来复诊,开出新药医曾爷爷其他的病。”李晶晶交待了后面的注意事项,留下了七种药,又开了一个月的食谱。

白族人无比热情的要留李炳等人用宵夜。

李炳开始要急着离开,一听到竟是吃牦牛肉烩面,立刻点头同意了。

牦牛耐严寒、粗饲、艰苦,只有吐蕃国才有,被称之为雪牛。

定朝朝规禁吃黄牛、水牛。认定牦牛不能耕地不是牛,国人可以随意吃牦牛。

只是吐蕃国到定朝路途遥远,运输牦牛消耗银钱太大,没有商人做这个生意。

李炳问道:“你们哪里来的牦牛肉?”

“吐蕃人送的牦牛。”白栋笑道:“我以前去过吐蕃国,跟几个头人关系不错。今年办花会,就给他们写了邀请信。”

李炳惊诧道:“他们还真来了?”

“他们来了,夫人、儿女都跟着来了,还带来六头黑色皮毛的牦牛。”白栋见李炳表情古怪,诡秘的低声道:“他们见都没见过牡丹花,哪会懂得赏牡丹花,来洛阳是为了做珠宝生意。”

“我就说吐蕃人何时会赏牡丹花了。”李炳哈哈大笑几声,特意瞧了李晶晶一眼,那意思是我很爱吃牛肉,以后家里的牦牛肉就由你来弄了。

李家人都爱吃牛肉。何敬焱自是也爱吃牛肉。

李晶晶前世吃牛肉非常方便,这世到了定朝一年都吃不上一回牛肉。

此次她从长安到洛阳,在慕容家族时吃过患者赠的牛肉,今个第二次吃到牦牛肉。

她这等好口福说出去会被许多皇亲国戚羡慕。

白栋从族人嘴里听说李炳与曲氏感情很好,刚才得知曲氏爱吃牛吃,立刻让厨房包了十斤的牦牛肉。

李炳笑道:“白老哥,三年后白叔过九十大寿,只要我在国内,就赶来喝寿酒。”

广明子向白族人要了一个木盒,把肉瘤装进盒子,准备回庄子之后用石灰等物将肉瘤保存起来。

白栋带着族人浩浩荡荡把李炳等人一直送出村子。

“石桥早就修好了。我们骑马过来的。你莫再送了。”李炳朝白栋及他的三个弟弟拱拱手,这就上了马扬鞭离开。

白栋的二弟道:“大哥,我刚才听到护国公主对刘大医师、妙水大医师嘱咐,在村子的这些天,族里若有患者求诊就给看了。”

村子里自是有白族的医师,只是医术远不如刘大医师、妙水高明。

白栋笑道:“李老弟的这个孙女真是心善。”扭头瞧了一眼失落了一晚上的白凡鹏,心里感慨:若是没有焱王,没有旁支违法卖盐的事,鹏郎与晶娘兴许……

丑时末,李炳、李晶晶才回到了庄子。

李炳兴致勃勃下令厨房立刻去把十斤牦牛肉炖了,早饭还得蒸上米饭。他想给曲氏一个惊喜。

何敬焱想跟李晶晶多说说话,可是心疼她做了手术太疲惫,就把她送回院子。

李晶晶柔声道:“焱哥哥,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何敬焱俊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目送李晶晶进了卧房,站了半刻钟才离开。

辰时初,李晶晶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起来洗漱去正院与家人用早饭,瞧到饭桌上摆着丰盛的吃食,辣椒炒牛肉、酱牛肉最吸引眼球,还有曲氏百吃不厌的蒸米饭。

“奶奶,牦牛肉是患者家眷为了谢我送的,你多吃点。”

李云飞疑惑道:“姐姐,刚才爷爷说牦牛肉是他的好友送的。”

李晶晶问道:“你觉得我跟爷爷谁的话可信程度高些?”

李云飞毫不犹豫的答道:“姐姐。”

“我好友的爹病了,我让晶娘给他瞧了病。”李炳干笑几声,亲自给曲氏碗里盛上米饭,道:“珠娘,这米产自暹罗国,你尝尝味道如何?”

暹罗国就是李晶晶前世的泰国。

李晶晶继续拆台,道:“香米是暹罗国药商为了讨好我送的。”

李云飞问道:“姐姐,爷爷好友的爹病重吗?”

“重的很。命在旦夕。”

李云飞嘟着嘴,喃喃道:“上次姐姐的几位大医师救了几个患者的病,他们给姐姐送了两头大牛。这次姐姐救了爷爷好友爹的性命,才得了十斤牦牛肉。爷爷好友好小气。”

“你觉得爷爷大方吗?”李晶晶笑着伸手摸五弟的头发,道:“你总算明白了物以类聚的道理。”

李云飞点头。贺继业也跟着点头。

李炳板着脸道:“晶娘,你都把业郎、飞郎教坏了。”

李晶晶笑道:“快趁热吃爷爷好友送的牦牛肉。”

她这样缓解气氛,让家人都没有分别前的惆怅,心思都放在品尝牦牛肉。

“牦牛肉竟是比牛肉好吃啊。”“吐蕃国的人真是有福,能随意吃牦牛肉。”

临行前,李老实、贺氏已是难过的红了眼晴。

贺氏特意跟李晶晶道:“你爷爷虽是有许多公事要处置,然你的事比任何公事都重要。你要记得,解决不了或是拿不准的事一定要跟你爷爷说。”

李晶晶低头道:“是。”她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要跟爹娘跟奶奶分离。

曲氏抱着最疼爱的小孙女李晶晶哭了一会,被李炳劝上了马车。

两个小弟弟从车窗里探出小脑袋,叫道:“姐姐早点带爷爷回长安。”“姐姐保重。”

李云霄的大脑袋挤在两个小脑袋上面,大声叫道:“妹妹!妹妹!”

长长的马车队越行越远,李晶晶心里空荡荡,又去送穿上盔甲异常英俊威武的何敬焱。

“晶娘,你在洛阳等我。我办好事就立刻来找你。”何敬焱也变得有些婆妈,这句话从昨个起到现在已说了几回。

李晶晶柔声道:“你莫弄得太赶,把身子累坏。你平安无事的回来,就比什么都强。”

“好。”何敬焱瞧着李晶晶戴的发饰正是他这次从大盐枭的藏宝室里搜刮到的,心里窃喜。

他的大军全部在开封一百里外的山里扎营。他只带了吕道明等四十几名亲信到洛阳。

吕道明瞧着何敬焱望着李晶晶目光里痴痴的深情与不舍,心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这才刚与公主定亲就这么舍不得,以后成了亲还不得把公主拴在裤腰带上天天带着。

有位军官几年前曾经被何敬焱取笑过惧内,想到这几个月听到的传言,再结合这几天亲眼目睹的一幕幕,能够预料到何敬焱成亲后是何等的妻奴,幸灾乐祸的道:我的王爷,让你嘲讽我,您也有今天。

李晶晶送走了何敬焱,再次回到卧房里补眠,竟是睡不着了,便把何敬焱送的医书、药书翻出来,直接带入了回春药府去看。

玉玉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人,您能不能弄一对牦牛进药府啊?”

李晶晶笑道:“连你都知道牦牛了。”

玉玉点点头雪白的大脑袋,道:“母牦牛的奶用来制药效果比牛奶好多了。”

《药兽书》记载,牦牛奶含有大量免疫球蛋白能够帮助人体调节免疫力,提高抗病能力;同时它还是补钙的佳品,它还含有人体所必需的18种稀有营养成分。(摘自百度)

李晶晶抚摸玉玉雪白柔软的皮毛,手感一直极好,柔声道:“不错。此次我通过跟各国的大药师交流,才知道保健药还是空白。我想制作出钙片。”

玉玉激动的问道:“主人,药府里有牛奶,要不要现在就制一些?”

人世间的牛奶,有些人喝了会过敏。回春药府的灵牛奶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李晶晶点头道:“咱们药府里面有许多的灵果,就用灵果与灵牛奶混合起来,制一些水果味的钙片。”

自从药府升级有了逢春瓶,可以让已死的植物种子发芽,李晶晶就将以前收集到的各种已经干瘪的植物种子全部交给了玉玉。

如今药府里面有了许多南地及异国的植物。

一人一兽选了灵荔枝、灵扬桃、灵西瓜、灵枇杷、灵香蕉、灵芒果、灵榴梿、灵草莓、灵葡萄,一共九样水果。

大概在药府里面用了半个月,做出了九种水果钙片,每片指甲大小,每种颜色都不同,水果很好的遮住了牛奶的煽味,却又有醇厚的奶香。

“主人,真好吃啊。”玉玉像吃糖豆一样,不停地往嘴里丢水果钙片,九个品种都非常喜欢。

李晶晶在品尝完九种水果钙片之后,自豪的笑道:“它比天下任何的糖都好吃。”又肯定的道:“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还易得糖尿病,吃咱们制的水果钙片不会。”

不过她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天下间还没有片状的药,水果钙片是第一种。

俗话说的好,枪打出头鸟。一旦推出水果钙片,肯定会万众瞩目。

之前她为了不引起纷争,特意以广明子助手的身份参加医药术大比。

她制的药丸的形状比天下大药师制的都小许多倍。

打虫丸就引起一些大药师的质疑,不过因为药效太好,且天下之间只有她能制出来,未曾掀起风浪。

她以回春居士名义对外售卖的药,这么几年都是膏、粉,达到很高的威望,直到前些天才售卖丸类的药。

玉玉问道:“主人,您在想什么呢?”

李晶晶已经想通透了药片的事,以她现在的地位及威望,还怕什么大风大浪,一切顺其自然。

她笑眯眯问道:“玉玉,给你商量个事,我准备在水果钙片的正反面都印上你的模样,让人世间都知道你,行吗?”

玉玉激动的热泪盈眶,红眼珠定定的瞧着李晶晶,道:“主人,行啊。小畜好高兴。”

“原来我的玉玉喜欢在人间出名。”李晶晶给了玉玉一个热情的大拥抱。

玉玉羞涩的两只长耳朵耷拉下来,蹦蹦跳跳的想法子在水果钙片双面印上自己的光荣形象。

它用了一天时间,将三十二个不同的形象印在水果钙片上面,屁颠屁颠的跑到李晶晶跟前,将水果钙片一片片摊开在桌子上,兴奋的问道:“主人,您瞧用那个啊?”

李晶晶一片片拿起来仔细瞧看,真没发现玉玉绘画技能这么厉害,每一个形象都栩栩如生,非常可爱好看讨喜。

玉玉等了好久,都没听到李晶晶表态,急得胡子都立了起来。

李晶晶笑道:“三十二种形象都用了!”

玉玉大喜,抱着李晶晶一阵狂亲。

一人一兽大功告成,歇息了一会,就开始给药兔发福利——水果钙片。

药兔们边吃边小声议论,“主人把玉玉的模样印在了水果钙片上面,人世间会无数的人看到玉玉的模样,知道玉玉。玉玉可真幸福。”

“什么时候主人能把小牲的模样也印到药上面呢?”

李晶晶心里暗笑:原来我有一大群想出名的兔子。

药兔品尝过水果钙片,就要干活了,跟着玉玉一起制做水果钙片,而后把玉玉的模样印在钙片的正反面。

李晶晶已经想好了水果钙片的名字—果味补骨奶片。

天下间的人都不知道钙是什么。相比之下奶片就比钙片易懂,也易推广的多。

她准备先送给亲朋好友吃,等过些天再往外售卖。

李晶晶准备要离开回春药府时,玉玉突然间想起来一件正事,有些不好意的拉住她,问道:“主人,你交待小畜制的东西,小畜终于制好了,您要不要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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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晶晶赠李立义眼 祖孙联手助丁世子

李晶晶问道:“可是义眼?”

义眼是一种假肢产品,佩戴义眼并不能够使患者的视力得到恢复,而是一种面部缺陷的补救措施。因此由一些事故、恶疾造成的眼部残疾或缺失,可以用安装义眼改善外观容貌。(摘自百度)

她给邓区亮做假肢时,想到了对李家忠心耿耿至今独身的李立的独眼,就下令玉玉做一个义眼。

玉玉点头,而后把心情雀跃的李晶晶请到药室的小间。

小间内有二十几只药兔,三、四只为一组,都在聚精会神的制作假肢。

玉玉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灵玉盒,打开露出盒内静静躺着的一只高度仿真眼珠,而后双爪呈上。

李晶晶仔细端详义眼,而后放下玉盒,戴上灵蚕丝手套拿起了义眼,三百六十度查看,惊喜道:“我提的修改部分都改得很好。”

李晶晶在跟家人离开洛阳游玩之前,已经找了三个独眼的死囚犯试验过义眼,找出问题,让玉玉重新做。

这次的义眼形象逼真,长久使用不会产生爆裂、泛黄,已超过了她的要求。

玉玉谦虚的道:“主人,这都是您指导的好。”

李晶晶由衷的称赞道:“我以前所在的世界,质量最好的义眼都没有你做的这只好。”

玉玉天真的咯咯笑着,道:“主人,您还需要多少只义眼,小畜这就去做。”

李晶晶粗算了一下,道:“你先做一百只义眼。”

玉玉待李晶晶离开,就去专心致志的做义眼,把制作果味补骨奶片交给了药兔。

李家人及客人都走了,庄子一下子安静起来。

李炳除去早上练功晚上散步会在庄子里转转,平时都在书房里看李云青报来的信息、官报及官员的信件等。

李晶晶看不到奶奶、爹娘、二哥、两个弟弟,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她让自己忙碌起来,白天为了打发时光就不进回春药府。

白渝坚的肉瘤成功切除的事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洛阳。

邓学平、邓学仪仍在纠结要不要给邓区亮做切肝手术,听说此事,立刻去看望了白渝坚,回来给邓区亮禀报。

于是,九十二岁的邓区亮要亲自去瞧看亲家白渝坚。

邓学平劝道:“您已经几年连地都下不了,好不容易最近几天能扶着拐走几步路,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养精蓄锐。”

邓区亮倔强的像头驴,不达目的不罢休。

邓学仪去了庄子请示李晶晶,苦着脸道:“公主,我们兄弟说得话我爹不听,要不您派个身边人过去劝劝我爹。”

李晶晶菀尔,道:“邓曾爷爷现在的状况还不能做切肝手术,不过去坐马车到三十里外的村子看望白曾爷爷是可以的。”

她派了李世云跟邓学仪去了邓族,当天邓区亮就坐着缓慢行驶的马车到了小村子,终于看到了白渝坚。

“你的肉瘤没了,瞧着还有点不顺眼。”邓区亮笑起来,脸上皱纹堆在一起,无牙的嘴咧开老大。

白渝坚用拍拍腹部,问道:“听说你要切了肝?”

邓区亮答非所问,“我没有用饭,他们不让我来瞧你,我就以绝食威胁。”

白渝坚已经能下地由下人扶着走路了,可是同样耳背听不见,“噢,你明天就切肝。那我过几天去瞧看你。”

邓区亮得意的道:“我能吃面、蛋、碎肉。你能吃什么?”

白族、邓族的晚辈在旁边站着,听着两人鸡同鸭讲说了一刻钟的话,怕两人累着了,就请着两人用饭。

白渝坚非常想让邓区亮在白族住一夜。

邓区亮觉得还没有做切肝手术呢,万一死在这里不好,就回去了。

当晚邓学平、邓学仪就召集所有在洛阳的族人开了族会。

“丁世子、白叔病得那么重,天下间的大医师没有一个能治好,便是这样都被护国公主救了性命。”

“我们兄弟上次去白族是半个月前,白叔病得要不行了。今个见白叔的肉瘤没了,胃口比我们兄弟还好。”

最后邓族上下都同意请李晶晶给邓区亮做切除部分肝手术。

次日一早,两兄弟就带着重礼去了李家,见到李炳与李晶晶,把事情说了,无论手术是否成功,邓族都感激李家人。

李晶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是以一直安排邓区亮吃着补血气的食物,道:“邓曾爷爷的身子还需要再养养,半个月后就动手术。”

“好。”两兄弟点头。

李晶晶问道:“今个我先去给邓曾爷爷按上假肢,让他能适当的走动,有助于气血循环,也能多吃些饭菜。可好?”

邓学平、邓学仪激动的道:“那太好了。”

李炳是头一次听到假肢,听了李晶晶的解释,跟到邓族要亲眼瞧看。

邓区亮的装好带着右脚右小腿的假肢,由邓学平穿上鞋袜,虚扶着在屋子里鸭子似的摇摇晃晃走了几圈,而后嚷着要到院子里去走。

邓学平、邓学仪紧张的出了一额头的密汗,见李晶晶同意,就紧紧的跟在邓区亮左右。

邓区亮在院子里走着,自是越走越稳,得到族人及下人的惊叹赞美声,喜得大笑几声。

突然间,邓区亮抬头朝站在不远处的李晶晶高声道:“小公主,你怎么不早些给我装上假肢,害得我昨个拄着拐去看亲家。”

李晶晶走过来,在邓区亮耳边大声道:“谁叫您的两个儿子不早点找我呢?”她不来邓族是不让邓学平、邓学仪选择为难。

邓区亮目光疑惑瞅向两个儿子。

邓学平只有大声说了昨个全族人同意邓区亮做手术的事。

邓区亮伸手给了邓学平一个额头爆栗,道:“我早就同意做手术,让你与你弟弟去跟小公主说。哼,我说这些天小公主怎么不来,原来是你跟你弟弟两个蠢东西办了这么件蠢事。”

邓区亮少年时脾气又急又爆,当了族长就磨得没多少脾气了,后来带着族人从匈奴兵的刀箭下逃出生天,整个没了脾气。

现在老了又跟少年时一样脾气大了。

“爹的力气真大,打得有些痛。”邓学平却是笑呵呵。

李炳忍俊不禁。

邓学平、邓学仪见老爹有了假肢精神更好了,特别的高兴,很是后悔没有早些天去李府。

李晶晶在回去的途中就跟李炳说了要给李立装义眼的事。

李炳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道:“你立爷爷可算没白疼你!”

他与李立虽说是上下级关系,其实亲如手足,不然当年不会要起了将李立介绍给曲氏闺友刘芹的心思,只是李立一直守着规矩,绝对不会逾越。

李晶晶在院子的药室里等着,李炳把神色复杂的李立带来了。

“立爷爷,看看你的义眼。”李晶晶指着浸泡在绿色装有逢春灵水里义眼。

李立激动的捧着碗,用完好的左眼盯着飘漫香气药水里的义眼。

李晶晶问道:“立爷爷,这个义眼只能起到改变外观的作用。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李立点头,把碗放在原处,将眼罩摘了下来,露出黑洞洞的右眼。

李晶晶请李立坐下,给他上了局部麻醉粉,戴上灵蚕丝手套。

她将碗里的义眼取出放入李立的右眼里面缓缓转动到正面,而后取了已穿好灵蛛丝的银针,将义眼与他的肌肤缝合,又给他缝上了假睫毛。

整个手术不到两刻钟,非常迅速。

李欢拿着铜镜放在李立面前让他瞧看。

如果排除那一圈极细的线,右眼就跟以前完好时的一样,特别是睫毛的颜色都跟左眼的一致。

李晶晶见李立左眼落泪了,柔声道:“你闭上眼睛让我们瞧瞧。”

李立闭上了眼睛。

李炳见李立的右眼能够合上且没有缝隙,这才猛烈的拍手掌,感慨万分的赞叹道:“我的晶娘把义眼做到这种程度,真乃神技!”

“小姐,多谢您。”李立要跪下谢恩。

李炳抢在李晶晶之前扶起,道:“老弟,我瞧着你有了义眼一下子年青了十几岁。我做主给你寻个好媳妇,你赶紧成家给我生几个侄子侄女。”

李晶晶瞧着在长安能把小孩子吓哭的李立竟是羞得满脸窘迫,扑哧笑出声,道:“立爷爷,我等着喝你喜酒。”

李家没安静几天,就又热闹起来。

丁海涛的夫人及两个女儿全家陆续来了,在李炳的邀请下,全部都住了进来。

丁海涛的夫人张氏,出身北地的一个中等家族,如今族里最大的官在军队当着四品的忠武将军。

她比丁海涛大两岁,今年四十四岁,性格急躁,却是非常乐观,“守寡”时被大刘氏打压欺负,干脆离开长安回了娘家,用嫁妆开着几个商铺,好吃好喝,不断锻炼身子,葵水一直很正常,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三十几岁。

丁海涛的长女丁菁今年二十七岁。她夫君是吕县公的嫡二子吕丰,现任从五品下的青州司马。

夫妻俩育有两个儿子,长子吕朝胜,今年九岁,二子吕朝贺,今年七岁。

丁海涛的二女儿丁薇今年二十四岁,二女婿是王县公最小的嫡子王雄,现在兵部任官。

丁薇与王雄共有两个儿子。长子王元量,今年七岁,二儿子王元相,今年刚三岁。

丁海涛的事情传开之后,张氏因在北地知道得最晚,却是最早到的洛阳。

丁菁、丁薇知道的早,可是需等夫君向朝廷告假,还得跟婆家说了才能来,比张氏晚了一天抵达。

张氏一直对于当年没有跟着丁海涛去北地深深后悔,如今见到了废人一样的丁海涛,更是见一回哭一回,饭根本吃不下去。

她这么活泼乐观的人都如此,性子有些内向的丁菁、丁薇更是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悲痛的没有合过眼睛。

母女三人围着丁海涛哭得死去活来。丁海涛已经瞎了,哭不出来,可是能说话,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李家的下人听到都觉得非常的揪心难过。

丁菁、丁薇的四个儿子非常的顽皮,这次却是不敢闹腾了,老实得呆着,哪里也不去。

李晶晶得知后,特意把张氏母女三人叫了过来谈心,“你们这是哭得他,他听了心里比你们还难受。你们可不能再哭了。再哭我不能保证他能活几年。”

张氏忍住泪水,若有所思。

丁菁、丁薇只是长叹。

李晶晶又让李欢将四个小家伙带来,将孪生弟弟留下的玩具及书拿给他们,柔声道:“你们的姥爷最不喜欢听人哭了,他喜欢听你们读书、玩耍的声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四个小家伙除去三岁王元相不认字,另外三个都识字还会背诗,回到院子里就拿着书,你一句我一句的读,读了半个时辰累了,就带着王元相一起玩。

张氏母女三人回去,两个女婿怕她们又哭,忙惊喜的道:“刚才爹笑了。”“爹还问了胜郎、贺郎、量郎有没有上学堂,功课如何?”

那天丁海涛多吃了半碗饭、一碗汤。

张氏这才想通透了,嘱咐丁菁、丁薇,“公主说得对,事以至此,还是过好眼前的日子要紧。”

李晶晶等着丁海涛体重增加些,就给丁海涛装上了两只义眼、两只假肢,从外表上看去,他跟常人已经没有不同,还能缓慢的行走。

丁海涛找回了一些自信与尊严,四个外孙子也给了他希望,身体恢复的很快。张氏母女心情也跟着好多了。

李家下人路过院子时,只是偶尔听到丁菁、丁薇的哭声。

李晶晶道:“爷爷,丁世子可以返回长安了。您派人送他走。这样丁郡公看到他,病也能好些。”

李炳摇头道:“让海涛在此多住些天,回头跟我们一起回长安。”

他自是不能跟未成亲的孙女直说,丁海涛一回到长安,丁郡公为了丁家血脉,会给丁海涛房里塞妾室。

可是他不说,李晶晶没过几个时辰就从李欢的嘴里听到了一些风声。

原来丁海涛的两个女婿提醒张氏,要做好回到长安府里添新人的心理准备。

张氏气得当着丁海涛的面大骂丁郡公这样做是要害死他。

丁海涛在来洛阳之前,还对生父丁郡公没意见,直到知道了长兄丁江涛也是大刘氏害死的那一刻起,心思就变了。

如今他已经是这幅鬼样子,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丁郡公竟要让他一回长安就纳妾。

李晶晶听得直摇头。

“夫人,我现在不回长安。”丁海涛想了几天,心里做了决定,若是丁郡公真的派管家带着新人来了,那就把新人直接卖到青楼去。

李炳给何冬写信时特意就丁海涛是否纳妾的事表达了看法。

“海涛不愿纳妾。老丁好色,就让老丁纳去,臣倒要看看老丁还有没有这个脸纳。陛下免了老丁的爵位,莫再管这厮。”

何冬正在为水灾弄得焦头烂额,看到这段话时,大笑出声,仿佛李炳就在对面气呼呼的说话。

于是,何冬大笔一挥,写了圣旨,免了丁郡公之位,册封丁海涛为郡公,册封张氏为郡公夫人,并下了口谕,世子之位只册封张氏所出嫡子。

丁郡公继子及丁族的人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到口谕的内容之后,都息了争夺郡公世子的念头。

丁郡公没有了爵位,所住的府邸也成了丁海涛的。他总算明白了一回,为了迎丁海涛回来,就把继子一大家子都赶了出去。

丁海涛、张氏得了圣旨,从太监嘴里知道何冬听了李炳的建议,改变主意不支持丁老爷子给丁海涛纳妾,对李炳更是感激不尽。

李晶晶派妙水去给张氏诊脉。

妙水说话很有分寸,道:“夫人幼年时习过武,身子的底子打得很好,照这个状况下去,十年后葵水都不会绝。”

张氏压根没往子嗣上头想,倒是旁观者丁菁、丁薇听出了弦外之音,把张氏请到了偏厅,禀退了下人关上门。

丁菁肃容道:“娘,公主早不派晚不派,为何等着陛下圣旨、口谕到时,派了妙水大医师来给您诊断,还特意说了您的葵水?”

丁薇望着张氏,沉思片刻,道:“公主前天说爹的身子养三个月就能恢复康健,这是不是说爹还能让娘怀有子嗣?”

张氏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我都当姥姥的人,再怀孕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丁菁缓缓道:“可是娘就算是怀了身孕,除非是我们的小弟弟,不然是个小妹妹,也不能当世子。”

“据说本朝的宫里有秘方,妃嫔生儿生女由陛下说了算。”丁薇瞧着张氏眼睛里燃起了希望,起身道:“我这就去问问妙水大医师。”

妙水便知丁薇会来询问,微笑道:“一切顺其自然。”

张氏得了回复,心里没有多大的压力,就想着好好侍候丁海涛,让他多活几年。

四月初,丁海涛夫妻与两个女儿全家由李炳的亲兵护送回了长安。

过了一年张氏怀孕,由子风、妙水、李晶晶剖腹产下一个儿子,被何冬封为郡公世子,又过一年又生了一个儿子。丁海涛下令三代视李晶晶为大恩人,听从她的调遣。这些是后话。

且说来自天竺国官员僧人的出访团,从三月中旬开始就递奏折向何冬告状,一直没有得到召见。

这一日清早,天竺国使者带着出自国教大乘佛教的二十几个僧人去了皇宫的正门前,敲响了由八名御林军守护已经许多年没有发出声音的龙鼓。

咚咚咚,鼓声如雷,震动整个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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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天竺僧人讨公道 开封暴动敬焱平乱

何冬正蹙着眉坐在龙椅上听着各地官员上报水灾的奏折,思绪被鼓声打断了。

御林军队长急匆匆快步走至,跪下高声道:“陛下,天竺国使者携大乘佛教天竺国寺高僧于宫门前击龙鼓鸣冤。”

“我国的朝规不适于天竺国,告诉使者让他写了奏折呈上来就是。”何冬一直拖着不见天竺国使者,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告诉他到皇宫门前击鼓。

御林军队长去而复返,面色紧张,跪下道:“陛下,天竺国使者说奏折已经报给您九次了,若是您今日不召见他,他就天天早朝时来敲龙鼓。”

何冬不是被吓大的,挥手不理。

谁知次日早朝,天竺国使者再次击龙鼓鸣冤。

这一次引来了许多昨天没瞧到热闹的长安百姓,好奇这群外国人要告谁。

天竺国使者就让三个翻译官用定朝的话一遍遍的大声道:“长安寺的三个大和尚一月、一松、一镜,在我们天竺国寺杀了十二个僧人,抢走了大乘佛经《四十二章经》,又在我们天竺国边境杀了二十三个将士。”

长安的百姓无比震惊。

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都是德高望众的一代高僧,现在就在开封讲着从天竺国取回来的《四十二章经》呢。

怎么一下子三位高僧成了杀人魔头,这《四十二章经》也成了偷盗得来的。

天竺使者旁边的二十几个天竺和尚把包裹解开,露出里面装的黑色的骨灰坛子,把它们摆在地上,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五个。

天竺使者满脸愤怒双手用力的敲着印有九龙腾飞的两人高的龙鼓。

二十几个天竺的和尚就围着骨灰坛子边走边念经,十分的虔诚,完全没有悲愤,而是极为的庄严宝相。

现状目睹这一幕的长安百姓有一半的人相信了,纷纷怒骂佛教欺骗了整个定朝,竟是把三个杀人犯吹成高僧,还把抢来的经书说成是取的。

“原来长安寺所说的取经就是偷盗经书。”

“太可恨了。佛教竟是让三个杀人魔僧传佛讲经,欺骗香客信徒。”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天功夫,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此事。

白云观内,已经在内斗之中赢了青灵子,取得压倒势胜利的元云子观主终于等到了重重打击佛教的机会,下令将此事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到天下各地包括国外。

至于更进一步的动作,道教就不能有了,因为元云子在洛阳时就得到李炳的口信,禁止挑衅百姓攻击佛教造成本朝动荡。

天竺使者在皇宫门前第三天第三次敲龙鼓时,何冬同意见他一个人。

于是天竺使者气愤无比的在早朝上将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在天竺国杀人夺经的事说了,而后用半生的定朝语大声宣布:“我国陛下已下令你们赔偿三千万两白银、回春居士药方三张,不然就扣了你们在我国的商人。”

何冬对一切向他要银钱的事情都烦躁,高声道:“你所说的三僧杀人盗经一事,口说无凭,需要证据。”

天竺使者听了翻译,瞪眼叫道:“我带来了人证物证,他们都在皇宫门口。”

于是何冬不得不召见了天竺国的二十几个高僧。

“这是长安寺三个和尚杀人时用的凶器,是你们前朝皇帝赐给他们的宝物。”一个中年高僧从包裹里拿出三个白金钵。

太监将三个白金钵放在托盘上面,呈给何冬瞧看。

何冬挨个拿起钵看了看钵底,都雕刻着开朝皇帝御赐的几个字及玉玺。

年龄最长的高僧用天竺语道:“他们到了我们寺里要经书,我们向他们要官碟及国书。

他们就拿出这三个白金钵,说是奉皇帝之命来取经。我们说不行,你们国家现在是定朝不是开朝,你们骗人。

他们说你们国家一直是开朝,史上从未有过定朝。我们不同意。他们怒了,用三个白金钵打了我们的人,抢走了待修改的经书。”

译官一句句的翻译。

文武百官听得火冒三丈,更何况是定朝的开国皇帝何冬。

年长的高僧又说了此行目的,道:“他们杀死了三十五个生命,我们带来了这三十五个生命的灵魂,他们必须要道歉。他们抢走的是有错字的假经,还到处传播,佛祖会降罪给他们与听了经的人。”

译官翻译之后,细说了天竺国寺的寺规。

原来天竺国寺为了向天下各国传播大乘佛经,还不想让世人曲解大乘佛经的意思,许多年前就立下严格的寺规。

天竺国寺凡是去外国传经的僧人,必须将经书倒背如流,默写时不能错一个字,还得懂每句经文的意思。

从外国来的僧人若要取经书,必须持有国书及经各国的官碟,这样天竺国寺才给赠送由经过九九八十一名僧人检查过没有一个错字的真经。

“难怪天竺国寺佛威浩荡,千年来都是天下僧人向往的地方。”

“天竺国寺才是真正的寺院。”

文武百官已经对天竺僧人深信不疑。

何冬看着二十几个天竺僧人把骨头坛子摆在了殿中央念着经祈祷,听着文武百官大骂长安寺三僧无耻凶残,心里气得真是恨不得把长安寺三僧抓来凌迟处死。

早朝散后,天竺国寺的二十几个僧人跟天竺国使者商议,决定要离开长安前往开封,阻止长安寺三僧传播假经。

天竺国使者摇头道:“不行。你们去了就是送死。”

他费尽口舌才把天竺国寺的二十几个僧人说服多留了几天,直到何冬一直没有动静,长安寺的僧人也不出现,实在气不过去,就不阻止了。

于是天竺国寺的二十几个僧人骑着马由二百名定朝御林军护送出了长安城,前往已经聚集了定朝佛教十几万信徒、香客的开封。

在这些僧人走之后,河北道的几个寺院就遭到了曾到开封听了几天经的香客信徒的围攻。

香客信徒认为被佛教深深欺骗了,听得是假经,会被佛祖惩罚,以后会下十八层地狱,愤怒之下就放火烧打砸。

李晶晶得知此事时已是四月初,再过几天就要给邓区亮做部分切除肝手术。

李欢道:“小姐,天竺国寺的僧人昨晚就在洛阳城外的树林夜宿,给死去不安的灵魂念了两个时辰的经,有许多百姓怜悯他们,给他们送去了吃食。”

“那么说开封马上就要大乱了。”李晶晶莫明的心惊肉跳。心里祈祷何敬焱一定要平安。

李欢道:“通力大师去见天竺国寺的僧人被百姓骂走了。”

李晶晶摇头道:“通力还没离开洛阳?他怎么不早去开封阻止三个大和尚讲经?”

李喜开口道:“小姐,佛教提前终止讲经,那就等于承认杀人抢假经。”

李晶晶蹙眉道:“那也比当着十几万人的面让天竺国僧人指成杀人凶手盗假经的好。”

李欢竟是有些幸灾乐祸,道:“长安寺的和尚都是又坏又蠢还贪心,要是有小姐的两成聪慧,也不会弄成这样死结局面。”

李炳将李晶晶叫到了书房,缓缓道:“晶娘,天竺国对于边境士兵提出的赔偿当中有你的三张药方,你可知是哪三张?”

李晶晶坐下来,挑眉道:“不就是上个月佛教在医药比头一天向道教提出比试奖励的去斑膏、羊乳玉肌膏、蚁虎再生骨膏。”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怎么通力大师会提这三个药方,今个知道了天竺国索要赔偿的事才想通透了。

天竺国使者肯定早就跟通力大师说了赔偿的事。

通力大师为了隐瞒三僧杀人抢假经,就答应了下来,谁知医药比输了,药也没有卖出去。

天竺国使者拿不到药方跟银票,就带着天竺寺的僧人去长安皇宫击鼓鸣冤,想要通过定朝朝廷施压,让长安寺赔偿。

天竺寺的僧人是为了给惨死的僧人讨个公道,再拆穿长安寺三僧取得是假经。

天竺国使者目的是三千万两银钱及三个药方。

何冬没有银钱也没有药方,自是不理会天竺国使者。

李炳问道:“这三个方子若是给了天竺国,那边的大药师制出的药膏药效有你制的几成?”

李晶晶道:“一成不到。”

不是她吹牛,而是三个方子都是涂在肌肤上的药膏,每个人的肌肤肤质不同,还有些人是过敏性肌肤,若是涂了没有放灵水的药膏,会起各种的痘子、斑甚至是癣。

道教、佛教的大药师早在几年前就试着研制去斑膏,最好的药效也就达到李晶晶制的一成。

李炳眼睛一亮,眉开眼笑问道:“你能不能把药方送给爷爷?”

李晶晶反问道:“你拿去敲佛教一大笔银钱,分给我几成呢?”

细雨绵绵的下午,天竺国二十几个僧人来到了开封郊外的相国寺,百名御林军开道,现场听经的近三万香客、信徒让开了一条道路。

披着镶有宝石的袈裟正坐在佛坛上讲经的一月大师站起来,与一松大师、一镜大师心虚的迎了上去。

“你们杀死了我们的僧人、将士。”

“你们抢的经不是真经。”

“你们传播假经,你们与听经的人都会被佛祖降罪。”

天竺国使者安排的三个翻译将天竺国僧人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上下打量天竺国众僧,目光落在最年长的一位高僧身上。

他们万万没料到,天下佛教的教主天竺国寺的主持亲自来了。

三个翻译开始介绍天竺国寺众僧的身份。

天竺国寺的僧人将三个白金钵取了出来,让近处的香客、信徒看钵底的字。

无数道质问的目光射向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

一月大师无比惊诧,叫道:“我们没有杀人。我们只是将一些人打伤。”

天竺国三个翻译吼道:“被你们打伤的人当中有三十五人死了。”

“你们以为把那些人打得流血骨折会没事?”

“天竺国整体的医药师水平远不如定朝,三十五人得了破伤风就死了!”

天竺国僧人将包裹里的骨灰坛子取出来放在了地面,再次吟唱经文。

几个信徒不信,跑上检查坛子,打开坛盖,露出里面白灰色的骨灰。

天竺国僧人没有制止定朝信徒无礼的动作,而是全部盯着他们的眼睛,念经文的声音更大。

几个信徒放下坛子,跪下来磕头向死亡的灵魂道歉。

三个翻译指着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大声叫道:“你们是杀人犯!”

“你们抢的是假经!”

“你们与听经的人都会被佛祖惩罚。”

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面如土色,众目睽睽之下跟在天竺国僧人的后面念经赎罪。

接下去天竺国的僧人把骨灰坛子收好,要收回假经。

一松大师固执的叫道:“我们取得是真经!”

那天他与两位师弟在天竺国寺藏经阁里明明看到几十个和尚捧着这套经书诵读,怎么会是假的。

三个翻译早就商量过了,齐声大叫道:“你们取的《四十二章经》是未经核查过的,里面有许多的错字,再译成定朝语,意思完全错了。”

天竺国的僧人盘腿坐了下来,齐声用天竺语背诵《四十二章经》的第一部经书,声音大到能让方圆五十丈的香客信徒听见。

他们每背诵一句,三个翻译官就译一句。

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跑进去把从天竺国抢到《四十二章经》,取了出来,疯了似的找到了天竺国僧人背诵的那一本,又找到译成定朝语的那一本,听着外面的翻译官念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照。

那些听过经的信徒、香客当中有记忆力好的,很快就发现跟长安寺三僧讲得经书里的地名、人名、天数等有出入。

“原来我听得是假经,不是真经。”一个信徒失魂落魄的说出了这句话后,越来越多的信徒、香客发出同样内容的声音。

天竺国的僧人背诵了整整一个时辰,三个翻译官嗓子都说哑了,得到的效果就是在场的三万香客信徒完全相信了他们说的话——长安寺三僧讲的是假经。

相国寺的僧人大声叫道:“一月大师、一松大师、一镜大师吐血晕厥过去了,血把经书染红了。”

天竺国寺的僧人终于得到了那套没有修改过的《四十二章经》。

天竺国寺主持现场焚烧,而后与众僧高声诵读着经文,头也不回的在三万香客、信徒的膜拜之下走了,当时就离开开封返国。

天竺国寺的僧人还没有走出河南道,开封的千年古刹相国寺就无比倒霉的被愤怒无比的信徒、香客砸了烧了。

这些信徒、香客都是听三僧讲经新加入的,对定朝佛教的信仰还不够坚定。

相国寺的一百多名僧人在保护寺院时被打死或是烧死了。信徒、香客也死了几十人。

相国寺之后就是方圆百里的寺院,几万信徒、香客在三天之内分成几波去放火烧寺。

开封城府里的凡是跟佛教有关的商铺全部抢了,建筑全部砸了,一些跟佛教无关的商铺也倒霉的被浑水摸鱼的坏人抢了。

无辜受到牵连损失财产的开封百姓怒了,跟信徒、香客打了起来。

开封城府几万百姓暴动,要求朝廷将佛教赶出去。开封府衙门被几千人围起来。

何敬焱率虎奔军进入开封城平暴,杀了闹得最凶带头抢商铺的十几个凶人,抓了一百多人。

开封城暴动渐渐平息下来。何敬焱不敢带虎奔军离开。

愤怒的人们怒火得不到发泄,就去洛阳要把白马寺也烧了。

这时长安那边传来消息,佛教赔偿天竺国寺三十六万两银钱、天竺国六十九万两银钱,赠送天竺国三个古药方,长安寺新任主持即将派僧人前往天竺国取真经。

白马寺在两千僧人以命相搏的情况下终于保存下来,遗憾的是寺里的几个牡丹园被香客、信徒烧毁了。

香客、信徒还要进洛阳城去砸关于佛教的一切商铺、建筑,白族率洛阳所有的商家站了出来,请出了河南道的军队阻止了这场灾祸。

那几天洛阳城大街空荡荡,萧条的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

直到四月下旬,李晶晶给邓区亮圆满做了部分切肝手术,佛教引发的开封大暴动才平息下来。

开封的百姓又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洛阳的街道恢复了昔日的热闹。

这一天,长安至洛阳宽阔的官道上奔驰着由二百名杀气腾腾的骑兵护送的几辆马车。

最前面的一辆马车的车窗探出两个脑袋,两双眼睛好奇的瞧看着路旁的景色。

“娘,还有多久才能看到俺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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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庆王四口下洛阳 晶晶趣教憨兄妹

孔叶穿着宝蓝色的长裙,盘腿坐着,吃着何庆在刚才镇子上买的点心—花生糕,看着一双儿女趴在车窗边的背影,柔声道:“就快到了。”

何庆问道:“好吃么?”

“俺觉得好吃,给你吃点。”孔叶掰了点花生糕塞在何庆嘴里。

何庆咂吧嘴吃着,摇头道:“俺瞧你吃得香,还以为好吃。”

孔叶麋鹿似的大眼睛目光温柔,轻声道:“这是你给俺买的。”

何庆憨笑几声。

“俺也吃糕。”何敬淼扭头看到孔叶喂何庆花生糕,张大了嘴巴。

孔叶目光宠溺,身体前倾,捏了一块花生糕塞在何敬淼嘴里。

“糕不好吃。”何敬淼咽下去就不再吃了,又把脑袋探出车窗外瞧看。

以前她与何敬鑫曾经做同样的事,得到的是路人的嘲讽讥笑,还有小孩子的尖叫声。

何敬鑫叫道:“牛。”激动的扭头朝何庆、孔叶招手,嚷道:“爹、娘,俺看到了两头牛。两头!”

何庆、孔叶高兴之余是心酸。

“娘,怎么还没到洛阳?俺要见俺嫂嫂。”何敬淼一路已经问了无数回。

何庆替孔叶答道:“刚才过了那个镇子就已到了洛阳的地界,很快就会到洛阳远郊。”

一家四口原本要在四月初等着何敬焱回到长安就回鲁地老家祭拜先人,谁知开封暴乱何敬焱奉旨镇压,直到现在还在开封。

何敬鑫、何敬淼等不住了,天天跟何庆、孔叶闹着要去找李晶晶晶。

何庆与孔叶性子胆小懦弱,洛阳那么乱哪里敢去。

谁知何敬鑫、何敬淼竟是懂得写信让管家给李晶晶送去。

管家禀报了何庆与孔叶,就派下人把信送给了何敬焱。

何敬焱就写信让他们四口子到洛阳先见李晶晶,而后等他把开封的事处理好了,就去洛阳汇合,一家五口直接从洛阳回鲁地老家。

这么着何庆夫妻才敢带着两个小的出了长安去洛阳。

一路上平安的不能再平安,城府、乡镇、村庄的百姓都过着平静的生活,根本没有瞧到对寺院打砸抢的信徒香客。

于是何庆放下心来,在刚才的小镇去点心铺子给孔叶买了花生糕。

何敬鑫问道:“俺哥哥也在洛阳吗?”

何庆摇头,答道:“你大哥在开封,离洛阳四百里路。”

两个儿女继续瞧看车窗外的景色。

孔叶幽幽道:“敬焱总不跟闺女在一处,不好。”她与何庆从成亲至今就没有分开过一天。心里觉得长子亏待了已订了亲的长媳。

何庆点头轻叹一声,道:“我回头跟大哥说说去。”

孔叶应了一声,道:“我跟你一起去说。”

两人丝毫没有何敬焱做了虎奔军将军就得为国为民常要出战在外的觉悟。

初夏的洛阳,雨后天晴,天空蔚蓝,云淡风轻。

官道两旁植着绿荫荫的槐树,一大把一大把的白槐花挂满枝头,空气里飘散着芬芳的花香。

渐渐的官道上车马多了起来,进入了洛阳的远郊,李炳派来迎接何庆一家的李立带着下人在必经的叉道口向庆王府的亲兵招手。

庆王府的典军郑高瞧着李立的两只眼睛,难以置信的道:“李总管!”

李立笑道:“小姐给我安了一个以假乱真的义眼。如何?”

“比真的还真。”郑高语气十分震惊,道:“小弟都不敢认您了。”

一字并肩王府的大管家李立任着从四品上亲王长史。虽然在李炳府里只是个管家,可是走出去连三品的都督都得给面子,比郑高威风的多。

李立朗笑几声,由郑高带着去给何庆一家四口请安,又把何庆、孔叶给震惊了一回。

这些天李立已经习惯被人夸赞义眼了,甚至养成了习惯,早晚都要拿铜镜照照脸。

何庆、孔叶见到李立来迎接,心里很高兴,官道上就不多说话,让车队速往李府的庄子去。

孔叶激动的道:“闺女可真是有能耐,做出的眼睛跟真的一样。”

何庆指着一双已经能够出来见人的儿女,道:“这还不是闺女给治好的。”

孔叶噢了一声,道:“也是。闺女连俺的鑫郎、淼娘都给治好了,还也啥病不能治不好的。”

何敬淼扭头道:“那个叔叔的一只眼睛的眼珠子能转动,另一只眼睛不能。”

何庆笑道:“淼娘瞧得真仔细。不过你不能说出去。”

何敬淼点头。

孔叶挥手道:“你们莫再往外探出脑袋。让人瞧到了笑话。”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何敬鑫、何敬淼迫不及待的抢着要下马车,被何庆咳嗽两声制止住。

孔叶冲上去拉住了儿女的手,急道:“这是你嫂嫂家的正门大门前,来往的路人很多,你们莫失礼。不能给你哥哥丢脸。”

庆王府的大奴婢在马车外面高声道:“王爷、王妃、小郡王、小郡主请下马车,李王爷、护国公主亲自出来相迎了。”

何庆、孔叶一听李炳都出来了,赶紧的分别给何敬鑫、何敬淼整理了衣衫。

夫妻俩先下马车,而后不错眼珠的瞧着一双儿女稳当的站到了地上,没有摔倒也没有引起哗然声,这才扭过头去,看到了已经走到跟前风度翩翩的李炳与灵美动人的李晶晶。

李炳真诚的夸赞道:“亲家,这就是鑫郎与淼娘,个子长得高,生得也好,憨朴里透着英气,好。”

何庆、孔叶满脸的紧张一下子少了三成,都笑着点头,喜得话都说不出来。

李立及李府的下人跟李炳一样是初次见到何敬焱的弟妹。

何敬鑫大概十五、六岁,穿着紫色似绸似棉的高档料子的长衫,不高不矮,中等身材,容貌普通,乌发用青色古玉簪束起,若不是一脸的雅气,目光天真无邪,瞧着李晶晶咧着嘴憨傻的笑,瞧着跟寻常的少年没有区别。

何敬淼年龄十四、五岁,皮肤粉白,五观清秀,头发乌黑,梳着双丫鬟,鬟上戴着金镶玉的短钗,穿着紫红色长裙,个子比李晶晶略矮些,容貌中等偏上,比不得何敬焱,比何敬鑫生得好。

李立早就听说了这对兄妹的各种丑事,说得最难听恶毒的话就是说他们是兽投错人胎的怪物,今个见到真人,完全颠覆了传言。

李晶晶鞠躬行礼,菀尔道:“晶娘见过庆叔、孔姨。”

“闺女,俺们可终于见到你了。”孔叶欢喜感激的竟是热泪盈眶。

这一路上她与何庆想了许多,如果没有李晶晶,就没有何敬鑫、何敬淼的今天,一家四口更不可能出来游玩。

她的长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跟李晶晶定了亲事。

何庆笑道:“闺女,俺听俺大哥说你救了丁世子的命。你成了药神。”

他离开长安前带着孔叶去皇宫给何冬打招呼,何冬留了他们用饭,用饭时何义芸说起了李晶晶在医药术大比因救了丁海涛的命,被称为新一代的药神。

李晶晶谦虚的道:“药神可不敢当。”

何敬鑫咧嘴笑道:“嫂嫂好。”

“嫂嫂!”何敬淼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李晶晶,呜呜哭着,小声道:“嫂嫂,俺好想你啊。你好久不来看俺和俺哥。俺们以为你不要俺们了。”

两小的年龄都比李晶晶大几岁,却把她当成大姐姐。

李晶晶伸手拍着何敬淼的后背,见她身子僵了一下,便知她误会了,道:“你与鑫郎背了一个多月的木板,效果很好。”

何敬淼脸上挂着泪珠,扭头得意的朝何庆、孔叶笑道:“嘻嘻,嫂嫂没有骂俺取了板子。”

这个动作立刻让她由淑女变成了傻大姐。

孔叶急道:“你一会哭一会笑,莫闹了。”

李炳笑道:“小孩子哭哭笑笑是真性情,无妨。”牵走何敬鑫的手,往大门里走。

何敬鑫抬头瞧着门匾的字,念道:“一字并肩王府。好多的字。比俺家的门匾字数多。”

李炳问道:“你一路行来见到最有趣的事是什么?”

何敬鑫想了想,只能记得今天见到的趣事,昨天以前的都忘记了,便道:“两头牛打架。”

李炳继续道:“你见到牛是什么颜色?”

何敬鑫答道:“黄色的。”

“北方的田种的都是麦子,黄牛耕麦地。南方的田里种的都是水稻,耕地的牛则是水牛,皮毛颜色是灰黑色。”李炳见何敬鑫听得津津有味,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李晶晶则是牵着何敬淼的手,请了何庆、孔叶先行,而后跟在后面,嘱咐道:“你与鑫郎刚才应该先给长者行礼。下次要记得哦。”

李立按照李晶晶的吩咐给何庆一家四口安排住在一个院子。

为了不让他们觉得拘束,李炳只陪着吃了一顿午饭。

有趣的是何敬鑫、何敬淼都觉得李炳懂得多性子随和非常的好,晚饭时没有看到他,问道:“嫂嫂,你的爷爷用饭了吗?”“嫂嫂,你的爷爷呢?”

“他有事要办。回头他自己一个人用饭。”李晶晶朝何庆、孔叶笑道:“我二哥、四弟、五弟都可怕我爷爷了。难得鑫郎、淼娘不怕他。”

这个时候牡丹园的牡丹花都谢了,没什么可看的。

次日,李晶晶就带着何庆四口子去坐船游黄河。

孔叶坐在官舫里望着船下缓缓流动的河水,有些感慨的道:“俺从未见过黄河。”

何庆跟着道:“俺也没见过。”

夫妻俩长这么大,去过的地方就是鲁地老家至长安这一条线,这次到洛阳是初次尝试第二条线路。

何敬鑫激动的道:“这河水好黄,所以叫黄河。”

何敬淼疑惑道:“水这么黄,还有鱼吗?”

若是换了别府的小姐听了这些话,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得取笑这一家子虽是富贵涛天,却比百姓见得世面还少。

李晶晶笑道:“黄河的上游在吐蕃国,河水是清的。黄河流经黄土高原,河水带走了黄土泥沙,就变得混浊。黄河河水虽黄,却是有很多的鱼。”

“嫂嫂说得真好。”何敬淼、何敬鑫一起鼓掌。

“关于黄河的诗有许多,我现在说一首,你们记住背会,下次想起这首诗,就想到了黄河还有黄河鲤鱼。”李晶晶谆谆教导两小观景诵诗,陶冶情操。

何敬鑫得意的道:“俺记性最好了,背诗最快了。”

何敬淼不甘示弱的道:“嫂嫂说两首诗,俺与俺二哥比比,看谁背得快。”

何庆、孔叶走到船头,看着河岸的村庄景色,听着形象与同龄人没有区别的儿女朗朗的背诗声,此情此景就是一年前都不敢想过。

船夫将官舫停在了黄河河中央,从舫的底仓里取出渔网,走到船尾朝着河面撒网,一会儿就收网,网眼上挂着几条河鱼。

何敬鑫、何敬淼从未见过这样撒网打鱼,都瞧呆了。

李晶晶搂着何敬淼的肩膀,柔声道:“今个午饭吃正宗的黄河鲤鱼、河南道的羊肉烩面。”

一行人用了午饭从官舫上岸,又坐马车去游览闻名洛阳的道教天河观。

今个不是道教节日,观里进出的香客信徒也不少,比何敬鑫、何敬淼几年前参加酒宴时人可多多了。

李晶晶见兄妹俩有点紧张,问道:“你们说说道士的衣服跟我们有什么不同?”

何敬淼观察力一直比何敬鑫强,只是这次心里害怕,就说得不如何敬鑫多,委屈的嘟着嘴。

李晶晶摸摸何敬淼的头发,笑着问道:“淼娘说说道观的房子跟我们住的院子有什么不同?”

何敬淼答完之后得到了李晶晶的肯定,喜得去跟何敬鑫显摆,看到他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屋顶,就去瞧别的,看到有一个比长安府里大几十倍的香炉,一下子惊呆了。

一个小童跑过来跟何敬淼一起瞧大香炉,又过来两个小童。

李晶晶朝满脸担忧的何庆、孔叶道:“我特意让他们多接触新的事物,多在人群里走动。”

最先来的小童问道:“你瞧什么呢?”

何敬淼用手比划着家里的香炉大小,道:“我家有一个小的,点得香跟这个大炉子点的香,气味不一样。”

小童点头道:“我家也有香炉,也没这个大,点得香也不一样呢。”

另一个小童问道:“你家在哪里啊?”

何敬淼笑道:“我家在长安。”

“哇,你家在国都长安啊。”三个小童满脸的羡慕。

何敬鑫走过来问道:“你们家住哪里?”

三个小童不约而同的道:“洛阳。”

不远处的大人走至朝贵小姐少爷打扮的何敬淼、何敬鑫微笑点头,将三个小童领走。

三个小童走出几步,都回头朝何敬淼招手。

何敬淼惊喜的使劲挥手跟他们告别。

何敬鑫见没有人跟他告别,撅着嘴生气。

李晶晶跟何庆、孔叶菀尔道:“鑫郎、淼娘的心智已跟五、六岁儿童一样。她们心里渴望有朋友。”

“闺女说得对。”“就按闺女说的来。”何庆、孔叶对于一双儿女能够跟陌生小孩交流说话很满意,

天河观观主得知李晶晶来了大喜,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屁颠屁颠的跑至。

李晶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何庆一家来洛阳的事,挥手道:“观主,我无事,你去忙。”

天河观观主满腔的哀怨,却仍是笑眯眯的退下。

何敬淼好奇的问道:“嫂嫂,那个道士其实不高兴,可为什么还要笑?”

“他有求于我,所以要笑脸对着我。”李晶晶又道:“求人办事就得脸笑着。”

何敬鑫立刻傻笑瞧着李晶晶。

“鑫郎要求我办什么事?”

“嫂嫂,俺晚上还想吃黄河鲤鱼。”

何敬淼把大大的笑脸凑到李晶晶眼前,道:“俺想吃羊肉烩面。”

李晶晶哭笑不得伸手摸摸两小的头发。

晚饭是在李家的庄园用的,除去黄河鲤鱼、羊肉烩面,还有河南道的名吃。

何庆一家四口的胃口都比在长安时大了,吃了许多,饭后就在庄子里散步消食。

何敬淼跟何敬鑫在前面小跑你走我赶,恨不得跑遍整个庄子。

孔叶高声道:“莫跑了,再跑肚子痛。”

李晶晶瞧着何敬鑫走路跑步还有些摇摆,很自然的说起了他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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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慕容家族赠晶晶书 李家喜添新丁

“鑫郎左脚七趾,右脚三趾。我准备给他做个小手术,把左脚多出的两趾割下移到右脚。”

去年腊月,她初见何敬鑫时,驼背、智商低下、血热少年灰发、眼距过宽、鼻梁过平,还有一个病就是双脚脚趾畸形。

按照她的诊治计划,到了给他治双脚的时候。

“好。”“闺女,俺们都听你的。”何庆、孔叶自是一口答应。

“那就明个做脚趾手术,术后休养三天就能下地行地。”李晶晶也是为了让何敬鑫以最好的形象回老家祭祖。

孔叶点头道:“俺们在庄子陪着他,哪也不去。”

何敬鑫听说要给脚做手术,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觉,次日由李晶晶、妙水、子风联手给他做了移趾手术,手术非常成功。

一家四口在庄子里呆了三天,到了第四日何敬鑫换上新鞋子,下地走了几步,开始肩膀习惯性的摇晃,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就不摇了,要是不笑不说话,看上去气质里都带着些稳重了。

何庆、孔叶高兴的很,就把拜访邓族人的行程提前到了下午。

何庆把儿女叫到跟前,道:“你们三婶家族的娘家长辈也在洛阳。你哥哥让俺们去邓族瞧看老族长。俺们把你们也带上。”

兄妹俩欢喜的道:“好哦。”“俺用不用换裙子?”

孔叶再次上下瞧看女儿,笑道:“不用换了,这身就好。”

一家四口走人家,李晶晶做为未过门的儿媳不便同行就没有跟去。

一个半时辰之后,一家四口回来了。

李晶晶心里担忧兄妹头次去陌生人的家里,会不会出什么状况。立刻去了院子,瞧着何敬鑫、何敬焱脸红通通连耳根子都像火烧过一样,问道:“今个天不热,怎地脸都这么红?”

兄妹俩羞得低下头来。

何庆笑眯眯道:“邓族长问他们有没有定亲事?俺说没有。邓族长就说他们一定都能娶得好、嫁得好。他们不懂娶、嫁是什么意思,回来时问起来,俺就让你姨解释。他们就羞了。”

孔叶叫奴婢把兄妹俩带出去玩,而后跟李晶晶道:“闺女,鑫郎、淼娘现在能不能成亲?”

今个邓族长的一句话勾起了她已经压在心里几年的沉重心事。

以前她打死都不敢想二儿子、小女儿嫁娶的事,可是如今他们除了智力低些,身体发育跟同龄的少年、少女没有不同。

她家的大儿子要大婚最快也得后年,二儿子、小女儿若是今年大婚了,明年就能有子嗣了。她就可以当奶奶、姥姥了。

李晶晶理解孔叶的心情,缓缓道:“弟弟、妹妹现在若是娶嫁也行,只是对方的条件肯定不会好,若是晚个两年,等智力提高到跟成人一样时,就能找到好的婚配对象。弟弟妹妹及他们的子孙都会受益。”

何庆摇头不容置疑的道:“表妹,鑫郎、淼娘已是这般,若再找个傻的,生下子嗣都跟着是傻的。你可不能再有这样的心思。”

孔叶身子一僵,半晌,伸手拍了拍脑门,仰天望着屋顶,自语道:“俺太贪心了。俺错了。俺再不枉想了。”摇摇头像是把这个念头彻底的抛开。

李晶晶安慰道:“姨,弟弟妹妹的事莫急,慢慢来。晚开的花香。”

孔叶想通透了也就放下了,再不提此事。

开封、洛阳稳定之后,周边的几座城府跟着平静下来,整个河南道的百姓又过生了安稳的日子。

何敬焱得到朝廷的旨意率虎奔军撤离开封,令吕道明带军队回长安。他则带着二百名虎奔军连夜奔至洛阳,与家人团聚。

五月初,李炳、何敬焱、白族及洛阳众位名士送邓区亮父子于洛阳城外官道。

邓学平动容的道:“先生,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见。请受我们全族人一拜!”

“莫说见外的话。”李炳双手扶起邓学平,道:“当年若没有你们全族鼎力扶持,陛下岂能登基创建定朝,我也没有今日的荣华富贵。此去北地几千里,你们一路保重。他日自有相见时。”

邓族人由一百名虎奔军护送从洛阳启程返回北地老家。

紧接着,何庆一家五口去往鲁地老家,李炳祖孙也离开洛阳在返回长安的途中去了一趟慕容家族。

李炳见到了慕容丰,非常高兴,道:“我孙女原来说是四月就来你们家,谁知开封大乱,洛阳不稳,她得等我,我又让她给两个长辈瞧看病,这就耽误到今日。”

慕容丰异常激动的道:“无妨。我们都等得。你今个能来实是出乎我意料。”

刘大医师、李世云就从慕容丰开始给慕容家族的患者一个个的复诊。

慕容老二、慕容老四等人的癫痫病已经痊愈,夜游症也好了。

子风、妙水则是给从湖北道赶过来的慕容丰五女儿及她的三个儿女医诊开了药。

慕容家族遗传了几百年的梦游症被李晶晶医好,为了感激她,将书库里六千七百二十三种藏书各送了一本。

这样的礼物对于李晶晶来说比百万银票还要珍贵。她给慕容家族留了三粒保命丸。

从慕容家族离开之后,李晶晶斟酌之后,决定将原本放在李家,请人手抄两套副本,一套送给五弟贺继业,一套做为嫁妆带到何家。

李炳从李立的嘴里得知此事,笑道:“晶娘这次总算没有女生外相。”

祖孙归心似箭,只用了两日便回到了长安城府。

李晶晶见到了分别近五十天的亲人,竟是热泪盈眶。这一世亲人无微不至的关爱,是她最大的财富。

贺氏已从前锋亲兵的嘴里得知了李晶晶得到慕容家族赠书一事,再听女儿说要送贺继业手抄的副本,喜极而泣,拥抱了女儿,就兴冲冲去瞧书。

她娘家别说人就连书都不剩下了,要想重振贺家,没有大量的藏书那就等于没有底蕴。李晶晶实是帮了贺家一个大忙。

秦婉静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得知李晶晶把原本留在李家,手抚摸着肚子,自语道:“你姑姑把最好的古书都留在了咱们府里,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妹妹,你可终于回长安了,把我等得急死了。”李云霄喜得搓着双手,围着李晶晶转了两圈,左右瞧看没有变瘦,这才放心下来,又道:“太子要当爹了,太子妃、董太子侧妃都怀有身孕。他都不好意思来咱们家,怕我取笑他。”

李晶晶咯咯娇笑几声,道:“他到是够神速的。恭喜他。”

李云霄接着高声道:“太子又当哥哥了,前日夜里皇后生下了九皇子。”

李晶晶反问道:“皇子?”

李云霄神秘的道:“我昨个去宫里听珏娘亲口说的,肯定是皇子。”

李晶晶板脸道:“以后珏娘给你说的宫里的事,不许到外头说去。”

李云霄小声道:“我只跟你说。我跟奶奶、娘都不说的。”

李晶晶菀尔道:“还有什么事情?”取出果味补骨奶片给了李云霄一瓷瓶,又俯身往孪生子嘴里塞了两粒。

李云霄激动自豪的道:“妹妹,我们几人凑银钱修的庄子开张了,生意兴隆的不得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半年就能回了成本去。”

李晶晶问道:“这些天你们有去四季庄园游玩吗?”

李云飞把果味补骨奶片当成糖豆嚼着,唇齿留香,淡淡甘甜,乳香浓郁,仰着小脑袋,道:“我们去过一次。奶奶、娘说起你都哭了,呆了一个时辰就回来,没有玩尽兴。”

贺继业缓缓抬起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姐姐,这是什么糖,太好吃了!”

“我新制的保健药果味补骨奶片,十八岁以下常吃能长高个子,四十岁以上常吃身体康健。”李晶晶变戏法似的左右手各拿着一个半尺高大肚瓷瓶,送给孪生子一人一瓶。

这样的一瓶装着一百片果味补骨奶片。

李云飞、贺继业双手接过,紧紧抱在怀里走到桌前,把瓶子放在桌上,打开瓶盖,倒出几片,看到奶片上面印着的兔子,不约而同的叫道:“兔兔!”

当他们发现奶片正反面的兔子图形都不同,每一片的奶片图形也不同时,就跟何敬鑫兄妹一样无比惊喜的把瓶子里所有的奶片倒在桌上,找不同兔子图形的奶片。

李云霄讨好道:“妹妹,你能不能送一瓶大的,我想带进宫送给珏娘。”

“拿去。”李晶晶对兄弟都很大方,一次给了李云霄十瓶。

李云霄望了一眼聚精会神凑奶片图形的孪生子,拉着李晶晶到了隔壁的偏厅,低声道:“宫里的刘美人吞金死了。长安寺的一位出自刘族的大药师被太子派御林军杀了。陛下撤了刘族的十几人的官职,没收刘族九成财产,下旨全族迁出长安。”

李晶晶眼帘低垂,轻声道:“我在返回长安途中夜宿驿站时遇到了刘族前往河南道的骡河府车队。”

她看到了去年在诗会上害王烟雨落水的二公主何敬蓉的表妹——刘族的嫡女刘丽清,做男子打扮骑着一匹黑色的老马。

李欢打听到消息告诉她,刘丽清被刘族许配给东罗马帝国的一位年过五旬的大富商当妻子,六月就成亲。

李云霄道:“骡河府是二公主的封地。那地方虽是年年闹水患,也比欧阳家族去的北地强多了,最起码离长安近。”

李晶晶想到的是二公主何敬蓉与二驸马刘坤的婚姻。

不知刘坤是跟着族人去骡河过缩衣节食的生活,还是厚着脸皮回到公主府靠着二公主享受荣华富贵。

李云霄见李晶晶目光闪烁,忙道:“妹妹,你与芸公主合伙办的女子学堂就要建好了。前几天我与太子还去瞧看过,比潭州女子学堂还要大。你与芸公主可真是有魄力。”

李晶晶伸手拍拍脑门,笑道:“我差点忘记此事。”

李云霄憨笑道:“你事情太多非常繁忙,想不起来也是正常。”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胡太子侧妃与娘家人到骊山打猎被熊抓掉整只左臂的事。

李炳去皇宫向何冬复命,见到了初生婴儿九皇子—何义荣。君臣交谈甚欢。

何冬感激李晶晶赠予朝廷三张药方,赐下许多珠宝。

比李立早回到长安一个多月的丁海涛一直呆在府里不出去,是以没有人瞧到他的义眼、义肢。

李立回到长安之后,天天都骑马在外头为王府办事。他的义眼在长安引起不小的轰动。

李晶晶的药院在三天之内给李府残疾的下人接上了义肢、义眼,又用了半个月给虎奔军的残疾军人接上义肢、义眼,声名远播,便连外国皇室都写国书要把皇室的患者送到定朝来装义肢、义眼。

年仅十二岁的护国公主李晶晶药神的名号名传天下,跟少年军神何敬焱定亲的事,更是被无数人赞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八月初,李炳在长安过了六十岁大寿之后,宣布带曲氏周游天下。

贺氏为了让李云霄在后年的科举夺魁,让他跟着李炳、曲氏去外面开阔眼界。同行的还有何庆、孔叶、何敬鑫、何敬淼及秦雄晃。

九月底,李家第四代的长子出生。李炳、曲氏、李云霄在南地得到消息,写来信祝福。李炳给新丁起名李坤。

何冬册封李坤为正三品冠军大将军。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次年的腊月。

天降鹅毛大雪,不到半个时辰功夫整个长安城披上了银装。一字并肩王府大门前,前来送年礼的马车络绎不绝。

宫里的赏赐很丰厚,来自本朝各地的贡品及珠宝。李炳不在的日子,帝后对于李家的恩泽跟他在时一样。

月轩院的大厅,贺氏穿着淡紫色长裙,秀眉微蹙,跟前站着二管家李山、三管家李海禀报着府里的大小事情。

上个月贺氏在得知秦婉静再次怀了身孕,体恤她的身体,把管家的事接了过来。

一会儿,穿着朝服从宫里回来的李云青满脸笑容进来了,高声道:“娘,可算有爷爷、奶奶、二弟的消息了,他们最迟后日到长安。”

贺氏喜出往外,道:“你二弟与你妹妹六日后过十四岁生日。”又有些担忧的道:“天降大雪,再这么下几个时辰,只怕官道会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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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婉静妊娠闹情绪 四旬贵妇产麟儿

贺氏急道:“快说说!”她非常的想念如同生母般的曲氏,首次出远门的二儿子李云霄。

李云青笑道:“他们已到了陕西道境内,最迟后日到长安。”

贺氏喜出往外,实是没想到这么快,道:“你二弟与你妹妹六日后过十四岁生日。”又有些担忧的道:“天降大雪,再这么下几个时辰,只怕官道会封了。”

李云青道:“娘,我爷爷是什么人,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也挡不住他。”

当了爹爹的李云青比以前更加的成熟稳重。如今他掌管着整个朝廷的讯息,还有能够调动二十万兵马的兵符,深得何冬信任。

“你当着你爷爷的面说这话试试。”贺氏跟李云青笑说几句,嘱咐他对秦婉静多体贴些。她听说李云青昨晚在书房里宿了一夜。

李云青浅笑,道:“我派了随从给丁府妹妹带去口信,她听到定会高兴。”

昨晚,丁郡公的夫人张氏难产,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丁郡公的大女儿、二女儿求上李府。

李晶晶带着子风、妙水去了丁郡公府里至今未回来。

这就是贺氏为何刚才蹙着眉头的原因。

“不知道张夫人如何了?”贺氏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怜悯。

李云青坐下来喝着贺氏特意吩咐厨房煮的姜汤液暖暖身子,道:“我听说张夫人快五十岁?”

“可不是吗。外头都说她是老蚌含珠,她的外孙子都在长安书院读书。”贺氏点头,心里从张氏怀孕开始就觉得生产将会是很凶险的事,“她生过两个女儿,这是第三胎,若是寻常妇人很容易生产,可是她年岁那么高了。”

李云青若有所思。

贺氏又道:“你妹妹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张夫人出了什么状况。”

“娘,我这就去丁家,若是张夫人出了什么状况,就立刻把妹妹带走。”李云青放下碗在贺氏的注视下出屋,回到云上院换了便服,去瞅一眼胖胖的宝贝儿子。

秦婉静因生着李云青的气,心情烦躁,就用绣花来磨性子,正给李坤绣着夏天穿的肚兜上面的吉祥图案。

一岁多的李坤坐在秦婉静旁边吃着果子,小小年纪已被教导的知道站起来叫道:“爹,好。”

李云青一把抱起了李坤,笑问:“你有没有听你娘的话?”

李坤眉眼生得像秦婉静,只是太胖了,现在看不出清秀来,就像个年画娃娃,点点头道:“听。”

李云青张开嘴,李坤就把吃了一半沾满口水的梨块送到他嘴里去。

父子俩对视傻笑,秦婉静心情也就好多了。

李云青柔声道:“静娘,我出府一趟,不知何时回来,午饭莫等我。”

秦婉静脸色微变,问道:“你又去哪里?”

她怀这一胎,不知道怎么搞的,情绪极差还疑神疑鬼。

前几天李云青有点应酬被几个从东罗马帝国来的皇室贵族请到酒楼吃酒,回来的晚一些。

她明明知道李家家规极严,禁止子孙去青楼吃花酒,可就是怀疑李云青去的是那种地方。

李云青解释了,她不听气得把他手里端着的茶杯抢过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她摔了之后就后悔了,可是李云青没有哄她,而是拂袖去沐浴,没有给她台阶下。

昨晚李云青又被北地来的几位将军请去酒楼叙旧,都是一群汉子,不可能有情事发生。

她偏偏就怀疑生气,闹着让李云青说出情妇的名字。李云青总不能撒谎编个女人的名字,就去书房睡了。

她昨晚做了梦,还是当姑娘时的打扮,在一片茫茫无尽的枯田里奔跑,生母邓氏在不远处望着她哭。

她醒来之后,就后怕的厉害,怕失去李云青,失去一切,又回到当姑娘时寻不到好亲事的生活状态。

“我去丁府。”李云青定定瞧着她,道:“你不知妹妹昨晚去了丁府出急诊?”

秦婉静愕然,道:“我还真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说此事。是哪个丁府,丁府的哪位生了重病?”

李云青拉起秦婉静的手,柔声道:“还能是哪个丁府,不就是丁郡公府里。他唯一的妻子张夫人难产,太医院都没有办法接产。”

秦婉静一怔,道:“张姨竟是要生了,日子真是过得好快。”

张氏与秦婉静的生母邓氏关系一直交好。

几年前张氏当“寡妇”去北地娘家时,还跟邓氏有书信来往。

去年四月,张氏与丁海涛重返长安。张氏为了照顾好丁海涛,推掉了一切宴会。邓氏就常去看望张氏,陪她说话给她鼓励。

张氏远比外界传言的坚强乐观,给秦婉静印象最深刻的是化着淡淡的妆笑声爽朗。

李云青把有些份量的李坤放在地上,道:“你如今可怀着身孕,府里的人没给你说,就是怕你多想。”

“老天保佑张姨顺利生下麟儿。”秦婉静待李云青走了,带着李坤去识数。

李坤跟秦婉静一样,记忆力极好,非常聪慧,就是过份的乖与安静,一点没有同龄男婴孩的顽皮好动,像女婴孩似的。

他能坐在小板凳上面晒太阳半个时辰不挪屁股,看到新奇的东西没有大人的同意就不去拿,没学会跑就绝对不跑,再激动都用走着。

他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倒是好,可在一字并肩王府,又将是王位的继承者。

他这样的性子,让秦婉静有些愁。

秦婉静夸赞道:“今个坤郎认识了十二至十五,真是好的。”

李坤笑道:“娘,亲。”站起来把脸凑到秦婉静跟前,白嫩嫩的小手指着李云青亲过的地方,一定要她亲在这里才行。

秦婉静抱起了李坤放在大腿上,问道:“今个中午你要跟奶奶,还是跟娘用饭?”

她自从怀孕害喜开始,为了不影响李坤的食欲,午饭就让他去跟李晶晶、贺氏用饭。

“奶奶。”李坤最近喜欢跟贺氏用饭的原因有非常宠爱他的孪生子小叔叔。

秦婉静就给李坤穿上斗蓬,让大奴婢打着油伞冒着雪把他抱到月怡院。

小人儿一到院子里,就看到两个半人高的雪人,圆圆脑袋,胖胖的身子,黑色茶杯当的眼睛,木棍当鼻子,红萝卜做的嘴,喜得奶声奶气的叫道:“看雪人。”

院子里的奴仆笑道:“四少爷、五少爷堆了半个时辰。”

贺继业、李云飞听到小侄子的声音,从偏厅里面猴子似的蹿至,抢着抱他。

不过三十步的路,李坤被两个小叔叔的轮流抱了三回,这才到了偏厅,见到了目光慈祥的贺氏。

大奴婢笑道:“小少爷,夫人猜到您会来,特意让厨子做了您爱吃的虾肉粥。”

李坤在贺氏的怀里娇声道:“奶。好。”抱着她亲了两口。

“坤郎饿不饿?”贺氏瞧着胖胖婴孩版的秦婉静,心里自是非常的喜欢,这是长孙,也是几十年后李家的家主。

李坤笑道:“饿。”

“那你就吃饱些,睡一觉,跟你四叔、五叔打雪仗玩。”贺氏对于李坤的好胃口非常满意,丝毫不怕他会永远这样胖下去。

她认为婴孩在三岁以前非常脆弱,想要有个身子骨不得病,一定要有好胃口。

她带的几个孩子当中的李云霄,婴孩时胃口比李坤还要好,那时弄得龙凤胎的李晶晶奶水都不够吃。

李云霄十岁之前都是胖子,从十一岁开始渐渐瘦下来,去年十二岁离开长安时已长成模样清秀身材不胖不瘦的美少年。

贺继业问道:“坤郎,我与你五叔打雪仗,你帮谁?”

长安书院放冬季假,要到二月一日才开课。孪生子在府里呆着,功课也不少。

特别是贺继业,除去读书,还要学琴棋书画及经商。今天教琴的师长狄玉杰有事不来。贺继业才有功夫跟李云飞玩打雪。

丁郡公府里乌云笼罩,张氏生产的院子里下人忙碌的来回进出。

张氏刚开始怀这一胎,停了两个月的葵水,以为是葵水绝了,还是跟前的大奴婢催促,这才请了医师诊断,知道怀孕时,喜得哭了半个时辰。

从那时起至昨天早晨都是非常的顺利,没有出过半点问题,直到昨天上午见了红,一切问题都来了,先是胎儿巨大出不来,而后是胎儿的脐带可能绕颈。

府里早就请好的大医师与产婆都说张氏难产,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也说没有办法。

丁海涛派了管家去请白云观的女医师。张氏等不及了,非常的害怕,哭着要丁菁、丁薇去请李晶晶。

夜里李晶晶、子风、妙水来到丁府时,张氏已经由于体力不支昏睡过去,好在腹里的胎儿一切正常。

于是李晶晶下令临时在丁府布置手术室,给张氏剖腹取出婴孩。

本来黎明后就要做手术,可是丁海涛怕张氏死了,不让剖腹产,提出舍了婴孩保住张氏。

丁海涛的生父丁老爷子得知后,过来说支持剖腹产,保婴孩弃张氏。

为此丁海涛跟丁老爷子就在产房旁边大吵。

丁老爷子举起拐杖要打丁海涛,后者眼睛看不到没有闪躲。

丁老爷子这才想到丁海涛戴的是义眼,心里愧疚,没打下去,就改成砸东西,还说浑话,“孙子要是没了,老子把整个郡公府都烧了!”

子风吼道:“我们小姐说的原话是剖腹产母子都能保住!”

李晶晶用公主的身份把精力超级旺盛的丁老爷子弄走,又让丁菁、丁薇去说服丁海涛。

这么折腾耗掉一个时辰,直到辰时末张氏醒来尖喊尖叫要保婴孩,丁海涛这才同意给张氏剖腹。丁老爷子终于胜了,不过想着儿媳妇要死,也没多高兴。

李晶晶的药院已做过十几例的剖腹产,没有一次失手,这次自是不例外。

子风、妙水操刀,两个道姑出身医师当助手,李晶晶干老本行大药师的活。

不到两刻钟,子风就从张氏腹里取出了脐带绕颈四周的婴孩,手一提就知道是重量,又把胎盘取出来。

张氏本来就不至于丧命,麻醉药效过后,听到婴孩响亮的哭啼,一下子就有了精神,睁眼开到婴孩的小屁屁千真万确是男孩,喜得立刻叫丁海涛的名字。

丁海涛看不清,但是听得到,儿子的哭声与妻子的叫声,让他当场就大喜的嚎哭出声。

“你听好了,你儿子与你妻子都活得好好的!”子风朝窗外嚷了一嗓子,若不是看着丁海涛是个残疾人,早上他提出保张氏弃儿子时就把他骂死了。

丁老爷子可算等到孙子出世,一听小人儿体重很重哭得很响,儿媳妇也没有死,激动之中就令管家把准备过年从初一到上元节放的鞭炮立刻都放了。

北风呼啸夹着飞雪,街道上车水马龙,将要过年的长安百姓冒着风雪采购年货。

远远的传来鞭炮声,一直放着,竟连续放了一刻钟都没有停止。

李云青骑在马上听到了丁府方向传来的鞭炮声,反而扬鞭催马快跑,等到了近处看到真的是丁府大门前放着鞭炮,这才替李晶晶松了一口气。

“小的们给世子磕头!”丁府的八个门奴甩了手里的鞭炮,跪在铺满鞭炮纸碎沫的雪地里咚咚咚的磕头,发自心腑的感激在这磕头声响里表达出来。

李云青一个大男人不好问张氏生没生,婉转的问道:“府里添的是少爷还是千金?”

门奴站起来个个一脸喜色,道:“回世子爷的话,我们府的夫人给老爷生了个少爷。”

“我们府新出生的小少爷九斤七两。”

李云青郎笑道:“真是个大胖小子。恭喜丁叔叔、张婶婶!”帖子也不递了,直接带着随从进了丁府。

大厅里丁海涛的两个女婿正陪着一个时辰前就过来接李晶晶的何敬焱。

过了年就要二十四岁的何敬焱俊脸五观棱角分明,目光深邃的眼睛眼角上翘带着笑意,深紫色质地低调奢华的长袍,令他显得成熟老练高贵。

李云青进了大厅,目光落在何敬焱身上,惊诧道:“焱哥,你何时回的长安?”

何敬焱走至,伸手打掉李云青发上的雪,笑道:“我与太子昨个夜里到的长安。”

今年北地雪灾死了许多人畜,一个多月前,何义扬替何冬去赈灾,何敬焱带着两千虎奔军保护他的安全。

近两年来,虎奔军去往北地三次歼草原马匪,领军的都是吕道明。何敬焱一直呆在长安成了闲王。

这次赈灾,何冬为了何义扬的安全,钦点的何敬焱。何敬焱这才去了外地。

李云青想到这些天见何冬时,何冬话语流露对何义扬安全担忧,道:“太子已回长安。好。”

丁海涛的大女婿吕丰望着李云青,满脸感激,笑道:“请王爷、世子移步到饭厅,稍后公主就直接过去。”

李云青问道:“刚才我瞧到了宫里的人急匆匆出府,那是?”

丁海涛的二女婿王雄答道:“那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宫女。她们入宫之前都是道教的医师。”

吕丰笑道:“她们急着回宫去给皇后娘娘禀报我岳母给我生下小舅子的事。”

何敬焱似开玩笑的道:“你们这个小舅子来之不易,你们当姐夫的以后可要好好拂照他。”

“王爷说得极是。”王雄指着站在一旁八岁的长子王元量及五岁的二儿子王元相,道:“我刚才还给他们说了,以后要帮着小舅舅。”

吕丰的两个儿子吕朝胜、吕朝贺年龄都不到十岁,不约而同的一本正经的道:“我自是要帮着小舅舅。”

张氏怀孕四个月后就诊断出是男婴,丁府上下把她当神仙一样供着。

丁海涛的两个女儿全家半个月家就全部来了,对张氏生产的事极为重视。

丁海涛的四个外孙子已被生母教导过无数次,一定要帮衬着张氏的小儿子。

李云青早就从秦婉静嘴里听说张氏人好,看来张氏把两个女儿也教导的好,跟四个孩子道:“你们帮着小舅舅,小舅舅长大了也会帮着你们。”

李晶晶已知道长兄与未婚夫都来接了。

她等着子风、妙水将虚弱的张氏抬回卧房,又特意去瞧看了小婴孩,跟第三次当人父的丁海涛说了几句话,跟初次当爷爷的丁老爷子微点头,就出了产房的院子。

她去了客房洗漱换了干净衣裙,又特意在唇上点了胭脂,这才去了正院的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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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敬焱初提婚后封地 义扬得一儿一女

众人在饭厅坐着聊天说着国事。吕丰、王雄都是朝廷的官员,非常关心北地的灾情。

李云青肃容道:“今年北地当中陇地的旱灾也很严重。”

吕丰摇头道:“陇地山上都是石头,连草都不生,牛羊都活不了何况是人,远不如青城那边有着大片的草原。”

王雄缓缓道:“我的一个朋友曾在陇地当过三年的县令,他说有一年夏天整整五十七天没落过一滴雨,庄稼都干死了,住在深山里的百姓为了活下来喝自己的尿。”

何敬焱想到这次回来何冬的暗示,心情复杂。

李晶晶进来了,紫红色斗蓬,肌肤胜雪,吹弹即破,柳眉星目,琼鼻朱唇,如同仙女下凡,整个饭厅瞬间亮起来。

吕丰、王雄与孩子们都起身恭敬的道:“公主。”

“晶娘!”何敬焱唤了一声,走上前接过了李晶晶解下的斗蓬,嗅到淡淡的药香,见她穿着银紫色的长裙,身材玲珑有致,容貌灵美动人,嘴唇娇艳欲滴,不由得心跳加快。

李晶晶喜由心生,笑容满面,娇声道:“焱哥哥,你何时到的长安?”

何敬焱柔声道:“昨个夜里。”

李云青瞧着李晶晶容光焕发,哪像熬了一夜,微笑道:“妹妹,你可是饿了,快用些饭菜。”

“谢谢哥哥来接我。”李晶晶知道年前李云青非常的忙。

丁家开了两桌饭菜。何敬焱、李云青与丁家男子坐了一桌,隔着屏风是丁菁、丁薇、李晶晶、子风与妙水。

饭未用完,宫里的太监来了,宣读了何冬的圣旨,册封丁家刚出生的大胖小子为郡公世子,派御林军十人、太医一人守护小世子至成年。

太监恭敬的道:“护国公主,陛下、皇后让奴才传个口信,多谢你救下张夫人及世子爷。”

丁家人领了圣旨谢恩,待太监走了,再次谢过李晶晶、子风、妙水,捎带着谢谢何敬焱与李云青。

李晶晶安排妙水守护张氏母子三天,便离开丁府。

何敬焱跟着去了李府,去见了贺氏,这才到了月清院跟李晶晶单独相处。

两人正值热恋,分别一个多月,均是饱受相思之苦,亲密相拥片刻,这才紧紧挨着坐下来说话。

何敬焱搂着李晶晶的纤腰,柔声道:“我在青城见到芙妹。她怀了身孕。让我问你好。”

何敬芙去年跟白凡依大婚,长安、洛阳都摆了酒宴。邓王妃让何敬芙跟着白凡依去了青城。

李晶晶笑问道:“芙姐姐跟白郡马日子过得可好?”

何敬焱脑海里浮现堂妹何敬芙眉宇间的忧郁,仿佛不是那么幸福,可是又怀孕了,便给李晶晶说了。

李晶晶收起笑容,缓缓道:“我在洛阳时,听说白郡马人很好。”

何敬焱道:“凡依出身白族世家,只是儿时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尝遍酸甜苦辣,看遍人生百态。人自是很好。”

李晶晶接下去道:“就是他过于节俭,从不请朋友去酒楼,一件衣衫穿破了都不扔。”

何敬焱面色微变,能够想象过惯奢华生活的何敬芙与朴素节俭过头的白凡依在一起会是怎样的不适应。

李晶晶有些担忧的道:“我爷爷给芙姐姐保得大媒。”

何敬焱握住李晶晶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道:“姻缘都是天注定。芙妹已怀了凡依的孩儿,说明她心里有凡依。”

李晶晶问道:“那你看白郡马神色如何?”

何敬焱道:“他好的很,跟我说话神采飞扬,时不时的说起芙妹。对了,他穿得是长安衣铺最新款式的衣裤,跟你给我买的一样。”

“这就奇怪了。”李晶晶挑眉问道:“你是不是看错芙姐姐的表情?”

何敬焱除去琢磨李晶晶外,对别的女子都没细想过,笑道:“也许是我误会了芙妹。”

“你害我瞎担心。”李晶晶伸手打了何敬焱手掌一下,道:“你在北地还瞧到谁?”

“我堂哥敬青。”何敬焱停顿一下,道:“我堂嫂邓郡王妃怀有身孕,马上就要生了。他带兵从封地青城赶来领了粮食,跟我与太子用了顿便饭,酒不敢多喝,当晚就急匆匆返回。我瞧得出,他很在我堂嫂。”

李晶晶想到前年腊月何敬青还因为酒后说胡话提到了秦婉静被赶到北地,如今成了亲,就变成一个顾家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以前听人说,许多男人婚前婚后不一样。何敬青就是个例子。

她抬头瞧着何敬焱,现在未成亲时对她百依百顺,不知道成亲后会变吗。

何敬焱自豪的道:“为夫听你的话,这一路喝酒从来未过三碗。”

李晶晶没好气道:“你去是赈灾,又不是会友,喝什么酒?要我说,就该滴酒不沾。”

何敬焱陪着笑脸道:“为夫滴酒不沾还真是做不到。”

李晶晶白了何敬焱一眼,道:“我听我大哥说,北地的人喝的都是烧刀子那样的烈酒,去吃酒宴时一口饭菜没吃,上来就是满满一碗酒。哼,这种空腹喝酒,最伤身子了。不许你这样喝。”

何敬焱被训得心里暖烘烘,一个多月没听李晶晶说话,哪怕就是骂他,都觉得是天籁之音。问道:“你觉得陇地如何?”

李晶晶冷哼一声,道:“陇地的人也能喝酒,几个汉子坐一场,就着一颗葱都能喝一顿酒。”

何敬焱双手捧着李晶晶的脸,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笑道:“为夫问你陇地这个地方如何?”

李晶晶拿开何敬焱的手,把脸偏到一旁去,道:“你好端端的提陇地干什么?”

何敬焱莫明的紧张,道:“晶娘,皇帝大伯今个透露口风,要把陇地的三座城府赐给我当封地。”

“陛下还真是杀熟,次次都下得了手。”李晶晶腾得站了起来,道:“海王、融王两府共得了封地两座城府。你一个焱王,就算加上庆王府,也就两府,哪要得了三座城府?”

何敬焱轻声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李晶晶冷笑一声,心说:陛下是算准了我嫁给你,我会拿出嫁妆银钱贴补三座城府的百姓吧。这个馊主意是陛下想的,还是爷爷替他想的?

她扭头见何敬焱脸上没了笑容,一双眼睛里有的只是满满的期待,惊道:“焱哥哥,你没答应他吧?”

何敬焱摇头,双手放于膝盖,道:“我早就猜到不会有什么好封地,原以为是北地的城府,没想到皇帝大伯要把陇地的城府赐给我。”

“陇地不是每座城府都穷的,不过陛下那么扣门,定是不会把富饶的城府赐给你。”李晶晶停顿一下,道:“无论陛下如何舌灿莲花,你只死死咬住不松口,就要一座城府。”

何敬焱在意的不是这个,起身俯身在李晶晶耳边吹了一口气,问道:“娘子,你愿意跟为夫去陇地?”

李晶晶呸了一口,推开何敬焱,羞道:“我跟你没有大婚,我要去跟你去了,还不得被陇地的人笑掉大牙?”

“师父即将到长安,为夫去求他老人家早点把你嫁过来。”何敬焱伸手紧紧搂住李晶晶,声音带着磁性,道:“陇地风沙大很苦,为夫先去把咱们的家都弄好再迎你去。”

“你别想得太远。”李晶晶心里感动,伸手搂着何敬焱,道:“陛下只是探你口风,说不定等我爷爷回来,陛下跟我爷爷商议之后又变卦,改成北地的城府。”

何敬焱又问道:“那你可愿跟为夫去北地?”

“你说呢?”李晶晶反问一句,就被何敬焱不满惩罚雨点似的吻亲的快要窒息,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听到何敬焱粗喘声,睁眼见他面色潮红,熟练的伸手拧他的右耳,道:“不许胡思乱想。”

“为夫忍得好苦。”何敬焱艰难的移开目光,闷声道:“娘子的手劲越发的大。”

李晶晶娇笑几声,取了个红通通的苹果,拿匕首一分为二,塞到何敬焱嘴里,道:“北地有果子,不过没有这么甜脆。你可知这是哪里产的苹果?”

何敬焱咬了一口苹果,唇齿清香,甘甜可口,就算是秋季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何况是腊月下旬,惊道:“难道是你的封地临潼?”

“不错。”李晶晶点点头,道:“你记得我去年开春让玉敏叔叔拿些苹果种子试种二十亩地?”

何敬焱自是记得此事,扬起手中的苹果,道:“这就是那试种苹果结的果子?”

“对。苹果树今年开花结果,秋末熟了。我让玉敏叔叔全部存放于地窖,到了腊月拿出来售卖。”李晶晶得意的笑道:“这样一个苹果卖一百个铜板。”

“好家伙,一个苹果能买二十几斤好米。”何敬焱刚赈过灾,非常清楚长安及北地的物价。

李晶晶低声道:“苹果种子,我谁也不给,回头等你有了封地,送给封地百姓,让他们种去。”

何敬焱瞧着未过门的小妻子一脸诡秘的表情,忍俊不禁,打趣道:“我的晶娘不当药神,要转成当果神?”

李晶晶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道:“我用尽心思帮你,你还取笑我。”

“为夫可不敢得罪你。”何敬焱吃掉手里的苹果,觉得不过瘾,直接拿起一整个苹果吃,定定瞧着李晶晶,道:“我原想着你会让封地的百姓种草药。”

“寻常的草药随处可见,百姓大面积的种卖不上价钱,稀有的草药挑土壤还娇贵不好种植。”李晶晶一本正经的道:“有些草药甚至种了之后,能将良田变成废田。”

何敬焱突然间道:“我的封地使用权是十年。你说过要办一所医药学院,我看就办在咱们的封地。”

李晶晶低头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医药学院哪有那么好办的。”

何敬焱鼓励道:“你与芸妹在长安办的女子学堂就很好。你有经验,又是在咱们的封地,一切咱们说了算,你办医药学院事半功倍。”

“我与你未大婚,你的封地还不知在哪里。”李晶晶摇头,道:“不要说这些。我想听听你说这次在北地是否遇到困难,又是怎么克服的?”

几里外的皇宫立政殿的卧房内,皇后慕容英正在为熟睡的小儿子何义荣生病而愁眉不展。

大宫女医师道:“娘娘,九皇子的烧已退了几个时辰。您莫再担心。”

慕容英瞧着何义荣通红的嘴唇,后悔宠着他同意他吃海鲜上火引起高烧。

慕容英的四个儿女,两个女儿身子一直很好,两个儿子身子都差,不过何义荣比起何义扬强太多了,起码体内没有胎毒。

昨晚若不是何义荣突然间发烧,慕容英会去丁府亲自给张夫人接生。

一会儿,午休过的何义珏外罩红色斗蓬,内穿杏黄色长裙过来请安,抬起清秀可人的小脸,问道:“母后,太子哥哥回宫了,您看到他了吗?”

早晨何义珏来时,慕容英怕何义荣的病气过给她,就“赶”她走。

“见过了。他还问起你来。”慕容英说起大儿子,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何义珏小声道:“太子哥哥派人给我送去了礼物。我想去东宫谢谢他。”何义扬是去赈灾不是游玩。她怕大声说了被宫人听到传出去对何义扬名声不好。

九位有着官职的宫人进来禀报宫事,慕容英顾不上跟何义珏说话,就去了偏殿。

何义珏瞧看过何义容,就坐了轿子在雪天里去了东宫。

邓芸搂着何义珏,笑道:“下这么大的雪,珏娘过来瞧我们了。快来喝点姜汤暖暖胃。”

何义珏喝过姜汤,问道:“嫂嫂,我哥哥与我的乖侄儿呢?”

“他们父子俩都睡着呢。”邓芸有些感慨的道:“你哥这一趟去北地实是累坏了,人都瘦了一大圈。”

何义珏听得小眉头紧蹙。

邓芸道:“我听林海说,他与焱王为了让北地的百姓年前能领到粮食,去的时候全军三天三夜马不停蹄,从长安到青城只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那可是带着十万袋的粮食呢。”

何义珏道:“哥哥与焱哥哥心系着北地百姓。”

一个大宫女进来禀报道:“太子妃,奴婢已跟两位侧妃说了晚上一起与太子用饭的事。”

邓芸问道:“珏娘,你哥哥可想你了。你今晚留下跟我们一起用饭?”

“我刚才应了跟母后一起用晚饭。”何义珏一脸的歉意。她可不想见到断了一臂整天摆着死人脸一样的胡侧妃。

邓芸便道:“那就改日。”

半个时辰之后,某人醒来得知何义珏来过,埋怨道:“你怎地不叫我起来?”

邓芸道:“我见你睡得那么熟,不忍心叫你起来。”

“你懂什么。我有要事要跟她说。”某人嚷嚷着,“她天天念着的人马上就回到长安。”

邓芸权当某人这是闹床气,笑问道:“先生、夫人与霄世子一起回来?”

“师父、师母自是与小胖子一起回来。”何义扬下了床,由宫女侍侯穿衣,道:“五叔一家四口也回来。我原本要去接他们。焱哥不让我去,他说见过晶娘之后就去接他们。”

小床里的郡王何慎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哇的哭起来。

何义扬抢在邓芸前面把小家伙抱了起来,道:“我儿子饿了,你快叫人给他喂奶。”

“你儿子也是我儿子。我这个当娘的岂会把他饿着。”邓芸还在为何义扬一回来就说何慎没长肉耿耿于怀。不知道何义扬什么记性,他走之前何慎的体重明明比现在要轻。

穿着开襟上衣年青身子康健的奶娘快步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把何慎抱过来,当着两口子的面解开衣服给何慎喂奶水。

各府的奶娘喂奶都是避着男主人。何义扬偏偏不同,只要他在场,奶娘就不能抱着儿子去外面喂奶。

邓芸晓得何义扬的心思,不就是怕奶娘不给何慎吃饱。天晓得何义扬怎么如此的多疑。

何义扬抱着吃饱后拉了屎很舒畅何慎,道:“叫董侧妃把我女儿抱过来。”

一会儿,穿着粉红裙子一人抵两人宽的董敏抱着女儿何湘湘来了。

董敏在产后又胖了一圈,满了月子之后,仍是很得何义扬喜爱,每个月都有六、七日侍寝,比每月只有一、两日的胡雪岚强多了。

邓芸打量着被董敏一身肉撑得仿佛随时要裂开的裙子,瞟了一眼何义扬,深感他口味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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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太子妃强势遭冷落 云青险出事婉静悔

快一岁的何湘湘皮肤随了董敏粉白,眉眼像何义扬,鼻子嘴巴像何义扬,不胖不瘦,外面穿着金色的斗蓬,内穿红衣蓝裤,漂亮可爱的让何义扬一抱就放不下手。

何湘湘叫道:“爹。”伸手去抓何义扬的耳朵。

何义扬喜得哈哈大笑,把何湘湘的小手握住,道:“再叫一声。”

何湘湘便叫道:“爹。”

董敏拘紧的坐着,不敢多说话,怕夺了邓芸的风头。

她生得胖,外边的人觉得她能做了太子侧妃还这么得宠是天生的福气,却不知她生着一颗玲珑心,晓得应守的本分,从不逾越,也不为娘家的人求何义扬。

这福气是她自己做到了才有的。

“云青哥的坤郎比湘湘只大几个月。”何义扬亲了一口女儿,道:“我准备给师父说去,让湘湘做他的曾长孙媳妇。”

邓芸已知道秦婉静又怀了一胎。

邓芸抱着还不会说话的儿子何慎,有自己的算盘,笑道:“我看先生不会那么早给坤郎定亲事。你不如再等几年说,把握还大些。”

何义扬瞟了邓芸一眼,道:“你懂什么!”

他比邓芸还早知道秦婉静又有了身孕。他的长子何慎将来是要当皇帝,李家的女儿不能与人共夫,不可能嫁给他儿子。

邓芸高声道:“我怎么又不懂了?”

董敏低头装做不存在。不是她不为女儿争,而是她相信何义扬会给女儿找门好亲事。

何义扬再不瞧邓芸,摸了摸何湘湘的尿布,还是干的,问道:“湘湘是不是该把尿了?”

董敏捏着嗓子用小猫一样的细声细语的道:“还得等一会呢。”

何义扬一个月没听到董敏的声音,猛的听到有点起鸡皮疙瘩,不过这可是宝贝湘湘的生母,道:“冬天天气干燥,你给湘湘多喂些水。”

邓芸故意道:“长安一个月下了四场雪,室内室外怎么就干燥了。”

何义扬逗弄着何湘湘,连何慎都不理会。

邓芸刚与何义扬大婚时,心里不怕他,后来有了何慎就更不怕了,常与他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

她以为何义扬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今天何义扬突然间的冷淡,邓芸心里想着晚上侍寝服软就行了。

直到用过晚饭,董敏抱着何湘湘退下,何义扬去了胡雪岚宫殿夜宿,邓芸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她嫁给何义扬之后第一次丢脸。

何义扬累得跟狗一样,别说是胡雪岚,就是天仙躺在身边都没有精神头宠幸。

他就是要挫挫邓芸的锐气,让她知道夫唱妇随,大事上头必须按他这个一家之主说的做。

东宫的事没有过夜就传到了慕容英的耳里,正好何冬也在旁边。

“扬郎与邓芸闹别扭。今个扬郎刚回来就宿在岚娘那里。”

何冬不以为然,笑道:“他可是觉得岚娘过得太安逸,让邓芸去找岚娘的麻烦?”

“冬哥说笑了。”慕容英心里轻叹一声。

邓芸大气聪慧,可就是以前在娘家时被宠坏了,非常的强势。

何义扬若是爱邓芸,那就能受得了她的性格,偏偏根本没有爱,能忍到现在才动怒已经不错了。

何冬问道:“英娘,吐蕃国的公主,你觉得如何?”

几百年来,开朝都是送公主去吐蕃国和亲,到了定朝,吐蕃国王写来国书,要求何冬把女儿嫁给他。

何冬写信给李炳,李炳不但否了,还建议何冬强势回信让吐蕃国王把公主嫁到定朝。

当时定朝正跟匈奴王朝抢夺青城,国力远不如现在。吐蕃国王就让文武百官把定朝的使者狠狠的嘲讽羞辱一番。

现在定朝军队威震天下,便连东罗马帝国的皇帝都给了何冬平等的对话权力。

吐蕃国王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就把大臣的女儿封为公主,写国书给何冬,要把她嫁到定朝联姻。

慕容英柔声道:“冬哥,我觉得此事你还是问问义扬的好。”

知子莫若母。慕容英知道何义扬心里的女子是谁,除了她之外,谁都不想娶,现在已接受了三妃已经不错了,不能逼他了。

“皇室除了义扬,就是敬海。”何冬想到了仍在南地独身过日子的何敬海。

慕容英婉转的道:“我听二弟妹的意思是,要亲自给敬海寻亲事。”

何冬知道慕容英这是提醒他不能再给何敬海赐婚,干笑两声,道:“我怎么就没有先生保媒保得好呢。”

慕容英笑道:“你比先生的儿女还多呢。”光是她就生了两儿两女。

何冬自豪的搂着慕容英仰天大笑几声。

夜里雪终于停了,长安方圆百里的大地都覆盖了厚达一尺的雪。西北风呼啸卷起白雪飘得漫天都是,冻了一夜的雪成了冰,天气冷得能冻掉耳朵。

在北地才有的低温让长安变成了一个大冰窖,所有人穿上最厚的衣裤,捂得严严实实才敢出门。

李王府的奴仆早早的就起来扫雪,把防滑的草灰洒在路上,又在各院铺上了毯子,确保主子不被冰滑倒。

李晶晶披着帽沿镶有狐狸毛的深红色斗蓬,去了李炳、曲氏回来将要住的月静院巡视一圈,满意的离开,去给贺氏请安。

贺氏已处理过了府里的事务,笑道:“用过早饭了?”

李晶晶摇头。她来这里就是要跟贺氏一起用早饭,顺便告知何敬焱今早出城去迎李炳、何庆了。

这两天李老实在长安书院忙得都没功夫回府。贺氏直到今天才把给各府的礼物都安排好。

母女俩与孪生子难得悠闲的用着早饭,李云青竟是抱着满脸是泪冻得皮肤通红的李坤过来了。

“坤郎怎么哭成这样?”贺氏心疼的接过李坤,朝着李云青嗔怪道:“天冷得像刀子割脸。你怎么不用帕子把他的脸蒙上?”

李云青在妹妹与两个弟弟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沮丧道:“静娘跟我吵嘴生气回娘家。坤郎不让她走,抱着她的腿,她仍是走了。”

李坤委屈的抱着贺氏的脖颈哭,止不住的眼泪像雨珠一样哗哗流到了贺氏手上。

贺氏脸色变了,柔得不能再柔,哄道:“我的坤郎,你莫哭,你娘不是不要你。她最爱你了。”

李晶晶起身道:“大哥,大早晨上的,又是这么冷的天。你做了什么事,我嫂子气得抛下我侄儿都不管就回娘家了?”

“我没做错事。”李云青当着两个刚七岁弟弟的面说不出口。

李晶晶急道:“你若不说,我们怎么帮你把嫂子追回来?”

贺氏瞧着长子为难的劲,道:“坤郎放在我这里养几天。你去把她追回来,等你劝好了她,再把坤郎接走。”

“那就劳烦娘了。”李云青二话不说,就出了饭厅。

李晶晶追了出去,拉着李云青的胳膊到了偏厅,道:“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李云青目光闪烁,苦着脸无奈的摇头道:“你嫂子最近这几天不知怎地,像换了个人,天天的疑神疑鬼,认定了我在外头有人。”

李晶晶是绝对相信李云青洁身自好没有养外室,道:“嫂子可说出什么人什么事?”

李云青很干脆的道:“没有。你嫂子就是胡思乱想。”

李晶晶噢了一声,道:“嫂子怀胎不到三个月,疑心重脾气大,做出意想不到的事,这是妊娠反应。”又道:“胎儿满了三个月就好了。你要体谅她。”

李云青听到秦婉静只是暂时如此,心里立刻吁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三个月,要是这么着弄上一年,日子真没法过了。

今个他的计划是去东宫跟何义扬说些要事,这么着就得改在明日。

李晶晶道:“大哥,你去追上了嫂子,不要硬逼她回来,你就跟着她回趟娘家,悄悄把她的状况给邓姨说明,让邓姨去劝她。”

李云青连连点头,出府骑马去追秦婉静的马车。他心里头着急,骑马差点撞着百姓,把跟在后面的随从吓得大叫道:“世子,道上结了冰滑的很,您可慢着点骑。”

李云青追上了秦婉静的马车,喝令马车夫停下,马车夫却是充耳不听,还扬鞭让马车奔跑的更快。

李云青怕马车翻了,顾不得在大街上丢脸,朝着车窗高声道:“静娘,坤郎哭着叫娘,你快跟我回府去。”

秦婉静坐在马车里默默的泪,正要说话,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马的惨叫及李云青的惊呼声,吓得尖叫了一声,“云青!”

李云青的座骑被一头从巷子里冲出来的脖颈上流着血的大肥猪撞倒在地,还好他武功高,及时从马背上飞起,落到了旁边。

四个随从脸色苍白下马,护在李云青身旁。

巷子里跑出两个拿着尖刀的中年大汉,见惊了贵人,光是那匹马瞧着就精贵的值许多银钱,吓得把刀丢了,跪下磕头道:“小的不知您们从这条大街过。”

“小的买的是杀好的猪,谁知这猪没被屠夫杀透,从案板上跑了出来。”

李云青瞧着被座骑千里马直拉撞飞出一丈外倒在地上做最后挣扎大肥猪,又去看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的秦婉静。

今个若不是他追了过来,这头猪撞上的就是秦婉静的马车,无论故意还是天意,此事都要彻查。

两个随从收到李云青的眼神微微点头。

李云青冷冷瞧了出自秦家的马车夫一眼,一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道:“滚下来!”

马车夫痛得从马车上面滚落到地上,眼睁睁的仰视着秦婉静。他只是按着她的意思赶车。

李云青亲自扶起了曾跟着他在北地战场出生入死的座骑,抬头肃容问道:“静娘,你跟我回去,还是回娘家?”

秦婉静脸上流着眼泪,糊涂了几天的脑袋突然间清醒了,慌乱的点头道:“我跟你回去。”

一个随从去赶马车,一个随从把马车夫打晕了放在马背后面驮着。

李云青护着马车返回了李府。

秦婉静下了马车就痛声哭道:“云青,我错了。”

李云青搀扶着秦婉静进了偏厅,这才朝她的四个大奴婢喝道:“静娘怀了身孕,情绪不稳定,你们不不劝她,反而怂恿着她回娘家?你们对得起她吗?”

四个大奴婢跪下磕头。

秦婉静央求道:“云青,她们劝过我,我听不进她们的劝。”

李云青心里明白秦婉静说的是实话,挥手让四个大奴婢起来,道:“静娘,我去把妹妹请过来,让她给瞧看一下。”

秦婉静待李云青走了,一屁股坐在座椅上,双手捧着脸呜呜大哭起来。

李晶晶进来时秦婉静正哭得撕心裂肺,便摇头道:“嫂子,你这是怎么搞得,妊娠反应竟是这么重?”

秦婉静忙收了声,羞愧的拿帕子擦着泪,道:“我不知道是怎么搞得,就是控制不了情绪,忍不住要哭。”

李晶晶伸手去摸秦婉静的肚子,菀尔道:“我的小侄女真是顽皮,把你折腾成这样,等她出生一定要打她屁股。”

秦婉静问道:“我怀得是女儿?”

李晶晶不想骗秦婉静,道:“你刚怀了不到两个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等着给她把过脉,开了七天的食谱,道:“我哥哥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要怀疑他。”

秦婉静羞愧的点点头。

李云青等到随从查出大肥猪的主人两个中年汉子没有问题,这才派人把马车夫退给了秦府。

邓氏亲自审了马车夫。

此人的性格倔强的要死,只忠于秦家人。他没有把马车停下来,就是因为秦婉静没有开口。

邓氏立刻去李府,直接见了秦婉静,嗔怪道:“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你非要闹出事来。”

秦婉静愧疚垂头不语。

邓氏气道:“若不是现在是年前,我今个就把你接回去好好教导几日再送回来。免得你这样折腾下去,弄出祸事,把好好的家折腾没了。”

她知道李家上下对秦婉静极好。

她扪心自问对待儿媳妇没有贺氏做的好。

全长安的女子都羡慕她的女儿。

秦婉静幽幽道:“娘。我错了。”

邓氏是知道秦婉静在李家的生活,感慨道:“你有多少天没给你婆婆请安了?”

秦婉静喃喃道:“五天了。”

邓氏大急,道:“我当年怀着你们兄妹,严寒酷暑早晚都要去给你奶奶请安,哪怕是临产的前一天。你婆家对你太好,把你惯得不晓得分寸丢了规矩。”

她不管秦婉静会怎么想,只认为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就去找了贺氏。

当晚,贺氏就把秦婉静叫过来,交回管家权,让她忙碌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折腾了。

秦婉静乖乖的领命。

“坤郎留在我这里养到开春。”贺氏素来喜欢秦婉静懂事内敛,今个出了那样的事,只能说是碰巧了。

“坤郎乖,要听奶奶的话。”秦婉静用力亲了亲胖胖的乖儿子李坤的小脸蛋,就跟着李云青回了云上院,自此再未出过状况。

晚上冒着严寒赶回家的李老实还想着跟贺氏亲热一下,瞧到长孙李坤,只有打消念头。

“以为你要忙到明个才回来。”贺氏自是看出夫君的心思,便叫奴婢去云上院把小木床抬来,安置在大床旁边。

李坤被秦婉静带得纱惯很好,早睡早起。今个哭得多了,耗神太多,脑袋沾上荞麦皮芯的枕头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贺氏看到李坤眼睫毛长而卷,跟李晶晶婴孩时睡觉的模样一样,特别惹人喜欢心疼,忍不住俯身亲了他几下,还让李老实过来瞧。

李老实目光热切,问道:“怡娘,要不你再给我生一个?”

“孙子都有了,还生什么?”贺氏低笑着摇头,见李老实去吹灯,便把头发解散了。夜还长着,明早不用处理府里的事,可以晚起会。

夜深人静,李晶晶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心里有些担忧何敬焱与李炳、曲氏、李云霄会不会被雪困住。

她头一次没想着进入回春药府,而是披上衣服点起灯,把放于柜子里的装着信件的盒子拿出来,将李炳、李云霄、何敬鑫、何敬淼、孔叶一年多写得信,一封封重温一遍。

李云霄写给她的信是所有人当中最多的,其次竟然是李炳。

“二哥写得篇篇是流水帐,就这样的水平还考状元?”

“坏爷爷,信里总是问些关于船、海战的事。”

她看着信一点都不觉得困,转瞬就到了丑时初,李欢进来劝她歇息,这才把信都收起来,再次躺到早就没了热气的被窝。

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好像已经过年了,除去要走人家拜年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不用早起。

她慵懒得像只猫,伸了几个大大的懒腰,而后爬起来穿衣洗漱,就去月轩院给贺氏请安。

奴婢道:“小姐,大老爷、大夫人、坤小少爷都是刚起来正在洗漱。”

李晶晶心说:早知道我就再多睡一会儿。

李老实抱着李坤先出来了。李晶晶接过李坤亲了一口,问道:“你奶奶呢?”

李坤奶声奶气答道:“梳发。”

李晶晶见李坤眼睛乌亮精气神很好,看来已把昨天被秦婉静抛下不管的事忘记了。孩子就该是这样天真烂漫。

“我听你娘说敬焱赈灾结束回到长安,次日就出了长安城去陕西道迎你爷爷奶奶与庆伯四口子。”李老实停顿一下,道:“你得说说敬焱,别马不停蹄的弄得太累,伤了身子。”

李晶晶点头道:“是。”

因是快到中午了,祖孙三代就稍用些早饭。

贺继业、李云飞早上来过一趟没见着爹娘与姐姐,做完了功课又来了,抢着抱李坤。

李老实、贺氏享受着天伦之乐。

午时前,何义扬、何义珏抱着何慎、何湘湘来访。

何义扬一直把李老实、贺氏摆在干爹、干娘的位置上,逢年过节都会亲自上门。这次他是头次离开长安去外地,走之前及回来了都过来打招呼。

何义扬笑道:“贺姨,我就是来您这里用午饭。”

贺氏柔声道:“说来巧了,今个中午就有你爱吃的红焖獾肉。”

李老实、李云青陪着何义扬吃了两杯酒,权当是暖身子。

何义珏跟贺氏、李晶晶、孪生子坐了一桌。

李晶晶特意跟何义珏道:“我嫂子害喜的厉害,就不过来了。”

这饭未吃完,就有奴仆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禀报道:“老老爷、老老夫人、二少爷已经到了长安城门,马上就到府里。老老爷特意派了人让厨房准备热呼的酒饭,进府就要吃到。”

何义扬啪得放下筷子,惊喜道:“我不吃了。我等着跟师父一起吃。”

李云飞、贺继业跟着放下碗筷,大声道:“不吃了。我要跟奶奶、二哥一起吃。”

何义珏喜得自语道:“我的霄哥哥终于回来了。”

贺氏大喜,扭头就跟大奴婢报了十几个菜名,下令厨子立刻去做,再令人把李炳最爱喝的酒给温上。

“我回院披件厚的斗蓬去门口迎他们。”李晶晶激动的起身就走。

贺氏、李老实都是这个意思。

何义扬笑道:“我跟你们一起去迎师父、师母。”

贺氏跟李云青嘱咐道:“你去跟静娘说一声,她怀着身孕,不要出去迎了。”

李府除了秦婉静及几个厨子,都到了府门前排序站好了。

过了半刻钟,几辆马车由百位骑兵护送浩浩荡荡奔驰而至停下。

穿着帽子镶银狐毛青色斗蓬的李炳头一个下了马车,而后在孪生子激动的叫声中侧身伸手扶了下马车的曲氏。

李晶晶提着裙子飞奔而上,双手抱住了容貌未改仍是显着年青的曲氏,热泪盈眶的叫道:“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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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家人久别重逢喜 李炳宣布晶晶大婚

曲氏喜极而泣,上下打量李晶晶,笑道:“我的晶妹子长高了。”

李云霄个子比离开长安时高了一个头,又高又瘦,皮肤晒成古铜色,五观长开了,浓眉大眼,直鼻红唇,英俊带着些许青涩,已成了美少年。

他凑了过来,用鸭公嗓子高声道:“妹妹。”

李晶晶抬头仰视,惊呼道:“二哥,你长这么高了。”

李云霄欢喜的点头,夸赞道:“妹妹变得更漂亮了。”

何义珏飞奔而至,娇羞的道:“霄哥哥。”

李云青、何义扬左右搀着李炳的胳膊,嘘寒问暖往大门里走,贺氏与李晶晶同样搀扶着曲氏。

贺氏道:“娘,刚才我已派人去叫了去病、蓉娘,他们很快就过来。”

曲氏点头说好。

李炳回头道:“那就等着去病两口子来了,全家一起用饭。”又跟李云青笑道:“你们奶奶、霄郎走一路买一路,整整弄了四大马车的礼物回来。”

何义扬献宝似的把何慎、何湘湘抱到了李炳、曲氏跟前,笑道:“师父、师母,瞧瞧我的儿子、女儿。”

李炳、曲氏一人抱了一个逗弄。

李云霄夸道:“太子真是厉害,有儿有女了。”

“快叫曾爷爷、曾奶奶。”李云青把白胖的李坤带到李炳跟前。

“我们走时,他还在静娘肚子里,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李炳见李坤不认生很乖的坐在他右腿上,笑着问道:“珠娘,你看他长得像谁?”

曲氏不错眼珠的瞅着李坤,柔声道:“像他娘,也像青伢子。”

贺氏笑道:“我看着他的乖巧劲像他姑姑小时候。”

李炳亲了李坤小脸蛋一口,和颜悦色的道:“张开嘴让曾爷爷瞧瞧长了几颗牙?”

李坤就张开玫瑰红色的嘴唇,露出了两排小乳牙。

李炳点头道:“上次晶娘给我写信说坤郎生了十五颗牙,半个月来又长出一颗牙。”又问坐在曲氏大腿上的何湘湘,道:“湘湘生了几颗牙?”

何义扬摸摸脑袋,笑道:“师父,我没数过。”

“你女儿长多少,你都不知道?”李炳摇头,又跟坐在左腿上的何慎道:“你让爷爷瞧瞧生了几颗牙。”

何慎不会说话,却是能听得懂,就张开嘴巴,只让李炳瞧了两眼,就飞快用双手捂住嘴,咯咯天真的笑。

李炳就跟何义扬道:“慎郎的性子活泼,比你的性子好。”

何义扬被批了仍是满脸笑容。他小时候才不会按照大人说的做,更是极少像何慎这样笑过。

李去病、狄玉蓉骑马赶来了。

“爹、娘、霄郎,你们可算回来了。”李去病喜得说话声音都变了。

他考中状元之后在长安书院进修了两年,从年后起就会在书院里当师长,教得好几年后就能像狄玉杰一样升为博士。

曲氏见二儿子下巴蓄起了胡须,异常英俊当中又添了男人味,又见狄玉蓉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眉宇里藏着忧郁,知道她是为了没有怀上子嗣着急,想着寻个机会单独安慰她。

李家人除去秦婉静都到齐了,这就去用了午饭,之后李炳、曲氏去歇息。

李云霄精神头十足,就跟家人说起一路上发生的大小事情。

去年李炳带着他们一行人从长安出发,经陕西道、蜀地、贵州道抵达云南道。

在云南道与各位部落边境城府里的海王府住了三个月,而后从云南道出发,途经广西道、闽地(福建)抵达浙江道,在融王府住了一个半月,坐船到鲁地,去庆王老家待了一个月,最后去了河北道的津港,一直待到今年腊月初。

“爷爷在云南道的三个月,给几个部落设下离间计,海王爷趁着几个部落内乱带兵端了他们的老窝。

如今几个部落只剩下妇孺,没有战斗力,都躲到深山里去了。边境百姓至少能过上十年安稳的日子。”

“我们去了浙江道时,融王正在扩建的沪港,爷爷按照陛下的口谕,要融王把沪港建得跟津港一样大。”

“津港除了邓爷爷的邓家军还有龙腾军、狮啸军。”

“我们离开天津港时,我朝的大海船正在建着。爷爷说五月就能建好,六月就能下海试航。”

孪生子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提出问题。

“津港就是河北道的津镇吗?”

“沪港是沪镇吗?”

“津镇、沪镇去年四月起就被陛下改名为津港、沪港。津港扩建了十几倍。沪港正在扩建之中。”李云霄的性子向来不急,又是好脾气,出去长游了一次添了几分老成,耐心的给两个弟弟解答。

李晶晶心里明白,津港、沪港就是前世天津港与上海港,能停泊十几万吨的巨大轮船。

何义扬问道:“我老家境况怎么样?”

李云霄道:“你老家在鲁地的一个镇子,二十几年前那里被开朝的官兵屠镇焚烧,整个镇子都没人了,后来我朝建立,镇子周边的村民迁去居住。我们去的是庆伯、孔姨与你奶奶、曾奶奶当年在大山里避难时最近的村子,村子里的人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何义扬喃喃道:“难怪我父皇从不提老家的人与事。”

李云霄愤然道:“开朝的军队特别缺德,烧镇子时把你家祖先的坟都毁了。庆伯、孔姨就山里重新修得衣冠冢,立了墓牌。”

何义扬倒没生气。他老子同样把开朝历代皇帝的坟给挖了。

李云霄继续道:“我们这次去给你奶奶、曾奶奶上坟。你家的祖坟也就庆伯、孔姨年年都去祭拜。”

李晶晶提醒道:“什么你家你家的?那是皇家。”

何义扬忙挥手道:“关上门说话无妨。”

李云霄道:“妹妹,太子不是外人。”

何义扬瞧了一眼何义珏,笑道:“小胖子可是我的妹夫。”

何义珏嘟着嘴抗议道:“我的霄哥哥瘦了,不是小胖子。”

何义扬原本是只在李家用了中饭就走,见到李云霄哪里还挪得动步子,就不走了,准备在李府住一宿,打发林海去东宫把儿女的奶娘带过来。

贺氏让奴仆把四大马车礼物都卸下来,按照礼物单子上的人名分好了,给亲朋好友送去。

李炳只睡了半个时辰,就按照朝规穿着朝服去了皇宫见何冬。

君臣相见自是异常欢喜。这一年半虽是经常通信,可见面了仍有说不完的话。

何冬摇头道:“通力带着三个大和尚在北地传播佛教不太顺。”

他与李炳联手利用三僧抢了天竺国大乘佛经一事,迫使通力主持退位,又以开封暴动之事狠狠敲了佛教一千五百万两的保障赔偿金,允许佛教每年支付一成。

之后,李炳出面保下了一月、一松、一镜不被佛教逐出门外,三僧对他感恩戴德。

李炳让通力和尚与三僧带着两千僧人去了从匈奴王朝手里得到的城府传播佛经。

北地苦寒,定朝新得的城府冬天比青城还要漫长,就连富贵人家都得受寒冷之苦。

通力和尚与三僧在那里的日子自是远不如长安寺。

李炳诡秘的笑道:“匈奴人信奉的是草原狼神,宗旨是弱肉强食。匈奴人能信佛教才怪。”

何冬挑眉问道:“那先生为何极力让通力、三僧带着人过去传教?”

李炳低声道:“陛下,臣是为了……”

何冬听得龙颜大悦,哈哈大笑。

李炳心里惦记家人,道:“陛下,明个臣再进宫向您禀报国事。”

“先生去瞧瞧我的小九再走。”何冬拉着李炳到了立政殿。

何义荣的病已好了,只是精神有点蔫,胃口不好,双手推开慕容英喂到嘴边的果块,倔强的扭过小脸。

李炳抱起了轻飘飘的何义荣,道:“九皇子比臣的曾孙坤郎大四个月,体重有些轻了。”

“可不是吗。”慕容英很是发愁的摇头道:“什么都不吃,还爱生病,能胖才怪了。”

何冬目光宠溺,伸手摸摸小儿子的头发,道:“我的小九,何时能有坤郎一半的胃口就好了。”

李炳眼珠子一转,便道:“陛下、皇后可试着把九皇子跟太子所出的慎郎、湘湘一起养上一年半年的。”

慕容英飞快的瞧了一眼何冬,道:“我是想过这样,可是又怕邓芸与敏娘舍不得。”

李炳低声道:“太子妃、董太子侧妃若是再有身孕了,就没有功夫照顾小慎郎、湘湘。”

慕容英与何冬均是眉开眼笑。

李炳正准备离开皇宫,秦雄晃进宫面圣。

何冬仰视着站起来跟黑熊一样的秦雄晃,见他竟是比以前显得年青了几岁,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个老不正经。我听先生说你这一路没少沾花惹草,你坦白说弄了几个黄花大姑娘?”

秦雄晃像个大姑娘一样扭捏的小幅度摇脑袋摆着蒲扇似的大手,道:“陛下,臣哪敢弄好人家的女儿,弄得都是中年寡妇、尼姑,事后给些银钱就得了。”

何冬笑得腹疼,道:“你给朕好好活着,到时朕派你去倭国风流。”

李炳辞别何冬、秦雄晃就回了府,见得了信的曲快手一大家子来了非常高兴。

几年前曲快手在北地时就学着认字写官文。这一年多他给李炳写过几封信,信里的内容除去对曲氏的思念,还说了曲家的状况。

曲家除去马氏给曲多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曲光显,再无大事。

曲快手把不到一岁的曲光显抱过来,给李炳瞧看,笑道:“我信上给你说过的,这细伢子哭起来声音大的像要把房顶掀了。”

李炳抱了抱曲光显,瞧了一眼曲多与马氏,笑道:“显郎容貌挑了你们俩的优点长。”

曲多、马氏欢喜得点头。

李晶晶在给李炳的信里说了,马氏生下曲光显之后,仍是没有为给娘家哥哥仕途的事向李家开口,非常的本份,对曲光耀、曲光宗也一如既往的好。

李炳心里一直记着马氏娘家的两个哥哥,也让李云青去查过,得到的答复为官清正就是有些迂腐,这样的人自是可以用,只是目前还不能出手提携他们。

虽离正月还有几天,可是今天李家、曲家的人都到齐了,还有何义扬、何义珏在,晚饭非常丰盛,弄得跟过年一样热闹。

长安的文武百官得知李炳回府,纷纷送来帖子请求一见,被门奴“王爷年前不见客”一句话拒绝了。

众人吃过酒饭就到大厅里说话。人多喧闹,却不觉得乱。

李炳宣布道:“三天后,晶娘与霄郎过生日。我请了皇后在那天给晶娘行及笄礼。”

定朝女子虚岁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可以出嫁给夫君生儿育女。

贺氏瞧着面带微笑的宝贝女儿,有些感慨的道:“日子过得真快,我的晶娘都要及笄了。”

李炳接着高声道:“长生、怡娘。我与你们娘在途中跟庆王夫妻商量好了,过了年准备敬焱与晶娘的亲事,大婚的正日子定在了四月初八。”

李云飞急道:“姐姐要出嫁了?我舍不得姐姐。”

他的话道出了李云青、李云霄、贺继业的心声。

李炳板着脸,道:“你焱哥哥等了你三姐好几年。你焱哥哥的弟弟、妹妹也是要成亲的。你三姐与你焱哥哥的亲事不能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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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吐蕃公主将嫁定朝 孔王妃替儿拒圣意

李云飞嘟着嘴道:“今个焱哥哥没来。”

李炳缓缓道:“他们全家明个会来。”

李老实一下子蔫了。

李去病的目光在李晶晶与曲氏脸上来回打转。果然曲氏嘴唇颤抖,红眼抹起眼泪。

曲快手乐呵呵道:“晶妹子要大婚了,恭喜!”

曲家邓氏跟着笑道:“庆王、庆王妃心善人好,焱王是大英雄,又没通房、妾室,一心一意对晶妹子。这样的孙女婿哪里去找。恭喜!”

曲家人的恭喜笑声让李家人心情好些了。

何义珏笑道:“姐姐,你嫁到我五叔家里,我仍是叫你姐姐好不好?”

李晶晶点头,道:“等你长大嫁给我二哥,我改口叫你嫂子。”

“姐姐真坏。”何义珏羞得摇头点头都不是。

何义扬低头瞧着鞋面,半晌抬头笑道:“晶娘,我等着四月喝你与焱哥哥的喜酒!”

次日一早,何庆一家五口就进了皇宫,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早朝散后才见到了何冬。

何敬鑫、何敬淼穿着庄重的紫色朝服,必恭必敬的鞠躬行礼,道:“鑫郎(淼娘)见过皇帝伯伯。”

“鑫郎、淼娘长得这么高了!”何冬上下打量,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对少年、少女跟十几年前两个见不得人的小孩子联系在一起。

何庆目光里透着自豪,道:“大哥,俺的二儿子、小女儿病都好了。”

孔叶特意道:“大哥,俺们今年在老家给爷爷、奶奶、爹、娘烧纸时说了这件事。”

何冬连说了几个好字,问道:“鑫郎可识字?”

“他不但会识字,还会做诗。”孔叶激动之余,仍是谦虚的道:“就是做的不太好。”

何冬瞧着容光焕发的五弟及表妹,感慨道:“这两个孩子也好了。你们可算熬出来。”

慕容英带着何义珏、何子荣过来,见到何敬鑫、何敬淼也是非常的吃惊。

曾经她动用了在道教的权力,召遍全教大医师给这两个孩子治病。现在看到他们恢复的跟同龄人一样,非常高兴。

“鑫郎过了年虚岁二十二,淼娘十九岁。明年该把亲事定了。”

孔叶笑道:“大嫂说的是。俺们也是这么打算的。”

何冬搓着手瞧着何敬鑫,这些天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个侄儿未成亲,问道:“大伯给你赐婚,把吐蕃国的公主嫁给你当媳妇,可好?”

何庆直接摆手道:“俺家不要说吐蕃语的儿媳妇。大哥,你让别人娶她。”

“吐蕃国?”孔叶麋鹿似的大眼睛圆瞪,腔调都变了,急道:“俺听先生说吐蕃国人,身份越是精贵就越不沐浴,皇室的人一生只沐浴三次。

吐蕃的妇人夫君死了嫁给儿子,儿子死了嫁给孙子。

普通的吐蕃人家,家里若是来了贵客送来重礼,男主人会让媳妇与闺女陪睡答谢。

俺相信先生说的是真的,俺家鑫郎才不娶吐蕃国公主!”

何冬确实听说过吐蕃的风俗,只是这些天压根没有想起来,尴尬的道:“我记得先生没去过吐蕃,他怎么知道这些风俗?”

何敬焱声音不高不低,道:“我师父说的是实话。开朝的公主嫁到吐蕃和亲,夫君吐蕃王死后,就改嫁给新任的吐蕃王,也就是夫君与元配王后的嫡长子。”

何义珏听得脸色苍白。

慕容英心里暗笑,望了下不了台的何冬一眼,道:“五弟、五弟妹,你大哥是关心则乱。吐蕃国公主的画像,他与我瞧过了,那是个绝色美人。他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成全了敬鑫。”

何庆、孔叶的脸色略好了些。何冬找回些面子。

慕容英又道:“咱们定朝有句俗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是骂敬鑫。我的意思是吐蕃国公主嫁到咱们定朝,就得跟着夫君按咱们的风俗习惯过日子。”

何敬焱摇头道:“皇帝伯伯,谢谢您的好意。我二弟要娶本国的女子,我师父已应下我爹娘给我二弟寻门亲事。”心说:师父,抱歉把您老人家搬了出来。

“那就让先生帮着给鑫郎找媳妇。”何冬嘿嘿笑几声,望向生得眉眼清秀的何敬淼,道:“淼娘,明年秋季科考,大伯给你从一甲十人当中选个郡马可好?”

何敬淼刚才还在笑何敬鑫,现在轮到了自己,羞得低下头。

何敬焱干咳一声,道:“大伯,今个我们来是有喜事告知您与大伯娘。”

何冬问道:“什么喜事?”

何庆、孔叶满脸喜气洋洋。

何庆笑道:“敬焱与闺女晶娘定于四月初八大婚。”

何义珏昨个已经知道了此事,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何冬、慕容英说。

孔叶飞快地瞧了一眼慕容英,道:“俺们不在宫里用饭,这就去先生家商议大婚的事。”

何冬眉开眼笑,道:“敬焱,先生家个个把小晶娘当成眼珠子疼,你小子得好好谢谢你爹娘说服先生提前两年把小晶娘嫁给你。”

何敬焱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朗笑出声。

“你与小晶娘大婚,大伯得好好选块封地送给你们两口子。”何冬拍着何敬焱的肩膀,道:“你别急,我等过了年就宣布。”

何敬焱面色微变,有些话务必要说清楚,“大伯,我没急着要封地。”

知子莫若母。孔叶立刻朝何庆使眼色。

何庆便道:“大哥,俺家敬焱四月大婚,从现在至四月,得好好弄新房婚宴的事。”

孔叶拉长脸道:“俺家的事都是敬焱做主,离了他不行。你让他过了年去封地,谁来操持他大婚的事?”

她与何庆想让长子大办婚事,风光的把李晶晶娶进府。

焱王府的房子几年没住人了要修,里面的家具都是已亡的何立用过的需要换掉,光是这件事就得何敬焱亲自盯着才行。

何冬眉头微蹙,缓缓道:“一年之季在于春。百姓春天要种地。我是想让敬焱去封地主持春种之事。”

孔叶摇头道:“大表哥,俺家敬焱行军打仗没问题,种地可就是外行了。庆哥以前在山地跟着爷爷、奶奶、爹、娘种过地,倒是内行,要不就让庆哥去手把手的教封地的百姓?”

何庆跟着一唱一合的道:“不行,俺都多少年没种过地,哪比得上封地的百姓在行。俺去了也无用。”

何冬哭笑不得,唯有道:“那就四月宣布此事。”

孔叶向何冬行礼,感激道:“多谢大表哥。”

“大哥,俺们下回入宫陪你用饭。俺瞧着你两鬓有白发了,你与大嫂多保重身体。”何庆带着一家人走了。

慕容英问道:“吐蕃国风俗真是先生说得那样?”

何冬道:“先生没去过,应是他从书上看来的。”

何义珏跟着慕容英回到了立政殿,小声道:“五婶刚才在父皇面前可真是敢说。”

那样的话,她是绝对说不出口。

慕容英菀尔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前几年先生在北地诈死,长安这边的政敌群起而攻之,要置先生家人于死地,把先生家的正门、侧门都堵了。我与你父皇都没猜到,你五婶敢带着亲兵去了先生府,从正门把先生的家人全部接走。”

何义珏赞叹道:“五婶真是威猛。”

“是啊。”慕容英低声道:“那次先生从北地回来之后就同意把晶娘许配给敬焱。”

李家正院大厅传来李炳与何庆的大笑声。

李老实、贺氏、李云青、李去病等总算是见到了何敬焱的弟弟、妹妹。

何敬鑫、何敬淼远游了一年多,长了见识,由李炳给李云霄请的三位大儒教导了半年,现在的智力等同于十岁的少年少女。

李炳指着两个孩子,道:“鑫郎、淼娘,你们大哥四月大婚之后,就轮到你们说亲事。”

何敬鑫、何敬淼羞得脸通红,均小声道:“全凭爹娘大哥嫂子做主。”

曲氏跟贺氏道:“两个孩子在津港时,来说亲事的几乎天天都有,有几个家世、条件都不错。”

何庆道:“俺们刚回长安,还没来得及跟敬焱细说。”

孔叶道:“俺们想着鑫郎、淼娘的亲事就让敬焱决定。”

夫妻俩去年带着何敬鑫、何敬淼跟随李炳远游就是何敬焱决定的。事实证明这样做很对。

何敬焱正注视着李晶晶的一举一动,听到这里,道:“皇帝伯伯说四月给我赐下封地,到时我先去封地。府里的大小事就由晶娘来定。”

两家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众人听了没觉得李晶晶当庆王府的家有什么不妥。

贺氏笑着替李晶晶开口道:“回头我们帮着鑫郎寻个懂事孝顺的好媳妇,再给淼娘找一个体贴善良的好夫君。”

李炳跟何庆、孔叶道:“长生与怡娘保的几桩大媒都好,此事就交给他们两口子办。”

何敬焱与李晶晶要去月清院,何敬鑫、何敬淼想跟李晶晶说说话。

“你们已不是小孩子,总缠着你们嫂子做甚?”何敬焱目光盯着何敬鑫直到他知错的低下头来,挥袖道:“我跟你们嫂子有要事商议。”

何敬鑫个子比李晶晶还要高,年龄也比她大,还像以前那样跟在她屁股后面,传出去会引起非议。

何敬淼目光闪烁,朝李晶晶摆摆手,小声道:“嫂嫂,俺今晚不回府了,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李晶晶被何敬焱拉着手走进月清院的偏厅,柔声道:“你这些天赈灾累坏了,回来只歇了一晚就去接人。今个早些回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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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准夫妻议婚后事 敬淼夜诉心事

“为夫以前行军作战比这个累多了。无妨。”何敬焱正在亢奋着,没有半丝的困意,搂着几个月后就要过门的小妻子,道:“晶娘,我准备明个起就找人修咱们的府邸。”

李晶晶嗅着何敬焱身上男人的气味,道:“陛下马上就赐给你封地,我会跟你一起去。长安的王府不怎么住。你就别大修了。”

何敬焱心里感激,今早刮胡子刮得非常干净的下巴轻蹭着李晶晶额头,道:“封地什么都没有,我刚去了不是住在驿馆,就是要借住到长史府里。我想着等建好了王府,把事情都捋顺了,一年之后,再接你过去。”

“我留在长安,一个人住那么大的王府,没什么意思。不如跟你去封地。”李晶晶仰着脸瞧着何敬焱的俊容,道:“若说封地驿馆、长史府条件艰苦,那也比曲家村强。”

何敬焱摇头仍是不松口。

李晶晶继续道:“鑫郎、淼娘的亲事有我爹娘帮着寻。你放心就是。”

何敬焱凝神倾听。

李晶晶便把话往开里说,道:“你有单独的王府,我跟你大婚以后会住过去,不会跟庆伯、孔姨住一起。”

这一年多来,她不曾插手庆王府的事,就是避免传出贪图庆王府财富的流言。

以后她就算跟何敬焱大婚了,也是住在焱王府,不会住在庆王府,更不会插手庆王府的账务。

“你跟为夫想得一样。”何敬焱点头,低声道:“为夫的王位是靠战功换来的。为夫打算爹爹的王位让二弟继承。你看如何?”

他的王位与何敬海的王位不同。何敬海继承的是何夏的王位。何敬海的二弟何敬青只能永远是郡王。

李晶晶以前听何敬焱婉转的说过,今个说得这么直白,看来他近期要有所行动,便道:“你跟庆伯、孔姨商量好就行。”

何敬焱语气异常慎重,道:“晶娘,为夫想听你的意见。你若是不同意,要让咱们的第二个儿子继承。我就不让给二弟。”

李晶晶眼帘低垂,轻声道:“焱哥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想把好的都留给鑫郎,又怕我以后会后悔跟你生气。”

何敬焱心里就知道李晶晶能够聪明的想到这些,道:“我们以后会去封地,不在爹娘跟前侍奉。二弟以后大婚跟爹娘住在一起,替我们孝顺爹娘。”

“孝顺爹娘是儿女应该做的事。庆伯、孔姨为鑫郎付出那么多,鑫郎孝顺他们理所应当。”李晶晶缓缓道:“你不要让鑫郎认为这是你对他的补偿。”

“你说得在理。”何敬焱点头。

李晶晶继续道:“鑫郎继承庆伯王位的事,我建议等他的心智再成熟些,最好的是有一个美满婚姻幸福的家庭之后。”

她要是对庆王的王位有心,那就不会不管庆王府的账务。

她只是想培养何敬鑫做一个孝顺长辈、懂得感恩的人。

何敬焱心里乐开花,重重亲了李晶晶一口,道:“为夫太急了,没有你考虑的周全。”

李晶晶问道:“二弟若是当了世子,陛下会不会给庆伯封地,让二弟也去封地?”

“我爹娘不会同意。”何敬焱想到娘为了给二弟拒婚,说出那些丑话,突然间诡异的笑了。

李晶晶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

何敬焱便道:“皇帝伯伯今个见到为夫的二弟,突发奇想要把吐蕃公主嫁给他。”又描述了当时几个人的对话。

李晶晶翻了个白眼,道:“我爷爷在保媒这上面甩陛下几条街去。”

何敬焱笑道:“那是。”

李晶晶坐下来,静静削了一个临潼封地产的苹果,递给何敬焱吃。

何敬焱用刀将苹果切成两半,给了李晶晶一半,问道:“我们去婚宅瞧瞧?”

天面的天气异常寒冷,李晶晶的心情却是跟何敬焱一样愉悦,吃完苹果,这就让李欢去正院给长辈打了声招呼,而后穿上最厚又最鲜亮美丽的斗蓬,跟着何敬焱坐马车去了前立王府。

何敬焱派来守在王府的下人都很老实本份,这么冷的天,大门仍是敞开着,里面没有主子住,也没有宾客进出,里里外外都打扫的整洁干净。

下人纷纷跪下磕头道:“小的见过王爷、公主。”

何敬焱把所有下人召来,宣布道:“本王与公主将于四月大婚,明个就会来人小修王府。”

下人们均是大喜恭贺二位主子。

何敬焱满脸春光郎声大笑接受了下人纯朴的祝福,而后下令发给每人二两银子的当年钱。

下人们散去,何敬焱陪着李晶晶挨个院子瞧看。

何立在世时,何敬焱就曾来过这里。对于这里不陌生。

李晶晶是头次来到立王府,这里的面积比庆王府要大,光是五进的院子就有四座,竟是还有两个人工湖,这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里真是仅次于皇宫的豪宅。

何敬焱笑眯眯背着李晶晶快步登上了人工湖边的六层阁楼的顶层,打开一间屋子的窗户,能够俯视大半个王府。

何敬焱用手指着下面一座座的宅院,道:“以前何立夫妻就住在这座院子。何敬群一家子住在那里。何敬胜、何敬云都是独自住一个院子。这是四座五进的院子。”

李晶晶想到何立父子三人被砍头,有些隔应,便道:“何敬云的院子位置不错。”

何敬焱会意,笑道:“好。为夫与你大婚之后就住在那住院子。”

李晶晶耳朵听何敬焱自称为夫已经起了茧子,若是他不这么叫,还有点不习惯。后来大婚之后回想起此事就觉得何敬焱脸皮特别的厚。

何敬焱用手指着一座座宅院,“刘侧妃与何敬烟住的院子是四进的,紧挨着花园。”

何立的欧阳王妃、刘侧妃被贬为庶人,在去往北地的途中先后不明原因的死了。

现在欧阳家族在北地已经没人了,刘族也都滚出长安去了漯河府败破的不行。

欧阳家族、刘族的祖先若是地下有知,会恨何立还是会恨子孙太贪婪。

李晶晶喃喃道:“听说刘侧妃以前很得何立宠爱。”

何敬焱没有直接否定,而是指着偏僻角落的几座宅子,道:“何立的几十个妾室通房住在那边三座四进院子。”

李晶晶便道:“你们男人啊,个个想着三妻四妾。”

何敬焱定定瞧着李晶晶,道:“为夫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李晶晶还是爱听情话的,笑着手指着一座四进院子,道:“那里挨着后门,可以当作药院。”

阁楼上的冷风比地面的还要大,把她的脸吹得红扑扑的像苹果。

何敬焱忍不住把李晶晶拉进屋里来亲吻,双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爷爷!”李晶晶叫了一声,见何敬焱身子一僵回头去瞧,一把推开他,蹬蹬蹬跑下阁楼,娇笑几声,高声道:“我决定了,小修就行了,不用大修浪费银钱。家具不用换了就这样。”

何敬焱被骗了,风驰电掣般追了去,在四楼楼梯就把李晶晶给追到了,见她像小兔子一样惊慌,怕亲密过头吓着她,就揽着她的纤腰走下楼去,快到一楼门口顾忌着被下人瞧到,改成牵手。

“家具还是要换的。”

“紫檀木的家具,相当不错了。我家现在用的就是紫檀木。真的不用换了。”

“要换成新的。”何敬焱缓缓道:“为夫不想委屈你。”

何敬焱住草堆里都行,只是多次去过四季庄园,那里的家具无一不精美昂贵,便知李晶晶是个会享受的。

李晶晶前世跟丈夫结婚时级别低,新房是筒子楼里的一间小房子,只有十二平米,家具是七拼八凑来的,合起来没有王府里的一件紫檀木家具贵重。

她动容的道:“焱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现在花的银钱也是我的。我心疼我的银钱。”

何敬焱听到后面的话笑意更浓,攥紧了李晶晶的手,道:“为夫花了你的银钱,还会给你挣回来。”

李晶晶依偎着何敬焱坚实的肩膀,很有安全感。

何庆一家人用过晚饭离开时,何敬淼特意提出留宿,孔叶允了。

李晶晶瞧着何敬淼有话要说,就把她带回了月清院。

何敬淼等着李晶晶禀退了下人,立刻迫不及待的红着脸道:“嫂嫂,俺被人喜欢了。”

李晶晶心里惊诧,面上笑眯眯道:“女大十八变,你越变越美,自是有人会喜欢你。你跟我说说看,那个人是谁?”

何敬淼低下头,小声道:“他是牛博士的孙子牛涯舟。”

“他今年多少岁,家里什么情况?”李晶晶只知道牛博士是李炳在津港给李云霄请的三位大儒中的一位,并不知道牛涯舟这个人。

何敬淼细声道:“他比俺大六岁,跟俺大哥同岁。他的生母生父都去世的早,他被牛博士养大。”

李晶晶问道:“他一直没有成亲吗?”

何敬淼摇头,道:“成过亲。只是他妻子死了,留下一个六岁的儿子。他的儿子很喜欢俺。他也喜欢俺。”

李晶晶一听此人有个儿子,心里就给否了,柔声道:“你是不是喜欢跟他的儿子玩?”

何敬淼抬起头来,眼睛射出羡慕的光芒,道:“是。二哥跟俺与他的儿子一起读书。他的儿子可聪明了,一学就会。俺们三个常一起下棋、骑马、放风筝。”

李晶晶瞧着何敬淼的表情,根本不是落入情网,放下心来,问道:“我觉得他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他儿子的学友兼伙伴。”

何敬淼眨眨眼睛,道:“他给俺送了吃食,还常对俺善意的笑。”

李晶晶问道:“他送吃食不是只送给你一个人吧?”

何敬淼点头,目光渐渐黯淡,有些失落的道:“原来他不是像俺大哥喜欢你那种喜欢俺。”

李晶晶柔声劝慰道:“淼娘,莫多想了。你年龄还小,亲事上头莫急。”

何敬淼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心事,吐吐舌头,笑道:“俺不会多想。俺大哥未大婚,俺二哥的亲事还没定呢,俺不会急。”

这番话说得让李晶晶刮目相看,看来何敬淼外出远游比闭门在府里学习进步快的多,夸赞道:“淼娘懂得可真多。”

何敬淼兴冲冲道:“嫂嫂,俺学会算术,还能计帐了。”

李晶晶见时辰还早,就拉着何敬淼去了书房,道:“我给你出几道题,你来算算。”

何敬淼一听要考试,又有些怕算错了,表情有些局促,道:“嫂嫂,你莫出太难的。”

李晶晶点头,从简单的题开始出起,瞧着何敬淼手握着笔在纸上写下比较工整的数字答案,一连做对了四道,就稍微加大题的难度,一直照此下去。

何敬淼连着答对了四十六道题,在答第四十七题时错了,赶紧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瞧看李晶晶的表情。

“淼娘,你的算术好到超出了我的想象。”李晶晶见何敬淼满脸期待,便道:“你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学算术?”

何敬淼激动的点头,道:“嫂嫂,我每天做三十道题。我还学会了双手打算盘。”

这下李晶晶震惊了,立刻找出一个算盘,放在了何敬淼的面前,鼓励道:“从一加到三十六,你双手同时打出答案。”

前世李晶晶学习打算盘锻炼指法最基础的题就是这个,答案是666。

何敬淼聚精会神盯着算盘,双手十根手头飞快的算盘的左右拨珠子,啪啪啪,同时收手打出同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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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芸公主得子秦家喜 残疾儿遇虚荣母

李晶晶面无表情道:“六百六十六。你用不用再打一遍检验?”

“不用了。”何敬淼自信的道:“肯定是对的。”

李晶晶露出笑容,夸赞道:“淼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再出几道题,你来打出结果。”

这会是四个题,减法、加减法各两道。

何敬淼在津港时打算盘练得比先生还快并且答案准确,信心十足。

李晶晶道:“你的算术、算盘都学得很好,照此学下去,当个帐房委屈了呢。”

何敬淼却是激动的道:“嫂嫂,俺当帐房不委屈。”

李晶晶便道:“明个我让你大哥给你一个商铺的帐本,让你算算帐对不对?”

准姑嫂在书房里呆了一个时辰,说笑声传了出来,何敬淼的四个贴身大奴婢路过时听到均是面带喜色。

年前何敬焱与李晶晶大婚的喜帖就发到了长安部分权贵人氏的手中,包括众位王爷、国公、郡公、县公及几百年的大家族。

秦跃、贺淑慧面带喜色领着三个儿子拜访李炳夫妻。

秦跃粗声粗气的道:“叔叔、婶婶,芸公主给我们敏业生了个大胖小子,现在正做月子。敏业回长安陪了她们母子几天,又回县里处置公事,要等着正月初三才能回来。”

曲氏笑道:“恭喜你们当了爷爷、奶奶。”

贺慧淑神采飞扬,仍是那般美貌年青,道:“我们比妹妹、妹夫晚一年当爷爷、奶奶呢。”

秦跃张嘴憨笑,道:“陛下给我们的孙子起名字叫秦烨,册封为从五品上的骑都尉。”

秦烨沾了生母的光出生被册为骑都尉,只是远远比不了李炳的曾长孙李坤,一出生就是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

秦跃却是非常的知足高兴。

“跃郎,你随我出来。”李炳带着黑熊一样的秦跃去了书房。

秦跃坐下来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仰视着李炳。

果然李炳要问的是秦跃护送匈奴王后与匈奴二王子去北地的事。

去年冬天,匈奴王的崔美人秘密生下了一个男婴。何冬在今年正月初一的国宴上宣布此事,并册封这个男婴为二王子。

今年夏末,匈奴王朝的使者按照定朝国书的要求来了使者,把匈奴王后秦月及二王子接走了。

秦跃被指派为御林军的队长保护秦月及二王子的安全。定朝的使者是驸马爷——长安书院的博士狄玉杰,两位副使者是出自邓族嫡系的两人。

秦月是秦跃的庶妹。她比秦兰聪慧,知道她与二王子成了何冬操纵匈奴王朝的傀儡,若是听话便能在匈奴王朝享受荣华富贵,若是背叛了定朝,那就是死路一条。

秦月恳求秦跃离开匈奴王朝时多留些御林军供她差遣。

秦跃就按照何冬的嘱咐,只带走了十人,其余的四百九十人全部留下。

秦跃答道:“叔叔,我与狄驸马都回长安了。邓族的两位官员留在王后身边当谋士。”

李炳问了许多的细节,秦跃将所知的全部说了。

秦跃提醒道:“匈奴王朝如今最有势力的是丞相,二王子只是个婴孩,王后垂帘听政也得听丞相的。”

李炳微笑道:“跃郎,你说的是三个月前的事,如今匈奴王朝刚传来的讯息,丞相病重将死,王朝朝堂内乱,文武百官为了争夺丞相之位,纷纷想尽办法争取到王后的支持。”

秦跃深思其意,半晌,激动的道:“叔叔,咱们出兵去打匈奴王朝,您可一定要派小侄去。”

“不。本朝不会趁人之危出兵。”李炳说得冠冕堂皇,起身拍拍秦跃的肩膀,不再跟这个莽汉说兵不血刃拿下匈奴王朝的谋略。

贺氏、曲氏在偏厅里听着贺慧淑低声说皇室的秘事,下人都被禀退出去。

“你们可记得五公主去年生了一个儿子。”贺慧淑声音压得更低。

贺氏点头道:“记得,那个孩子名字叫做胡然浩,生日比我家坤郎小一些。”

贺慧淑面色微变,道:“五公主刚生下胡然浩,以为是陛下的第一个外孙子,异常得意,满月摆了百桌,百日起参加宴会都会带着他,直到半岁时,突然间不带了,有人问起就说年龄小怕见生人。”

曲氏一直在外远游,道:“我没有见过这个细伢子。”

贺氏曾在宴会上见过胡然浩五次,生得粉雕玉琢,漂亮得像个小金童,人见人夸,把何敬莲得意的不行,道:“五公主从今年开春后就不带他出来见人了。他怎么了?”

贺慧淑轻叹一声,道:“我前个听芸娘说,五公主生的这个小郎是聋子、哑巴。”

“哎哟。”贺氏惊呼一声,怜悯道:“那么好的小郎竟是天生残疾。”

“谁说不是呢。”贺慧淑直摇头,道:“五公主一开始没有发现儿子有残疾,还是胡贤妃跟前的大宫女在这个小郎耳边摇拨浪鼓没有反应才发现耳朵是聋的。”

贺氏问道:“那他是哑巴又是怎么发现的?”

贺慧淑轻声道:“他到现在都不会说话,连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曲氏蹙着眉头,道:“这个细伢子会不会因着是聋子,听不到大人说话,是以不会不知道发出声音。”又道:“原先浏阳县就有个聋子,三岁之前都不会说话,有一回被火烫着才叫出声来。”

贺慧淑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事呢。”

曲氏点头道:“那个聋子后来仍是不会说话,只会在急时叫出声。”

贺慧淑便道:“五公主的儿子或许也是这样。”

贺氏道:“此事之前一直没有听珏娘说过。五公主瞒得真够严实的。”

贺慧淑低声道:“五公主性子好强极爱面子,为了不让人知道儿子天生残疾,都不让太医给儿子瞧看,而是让心腹带着儿子去了外地求医。”

曲氏、贺氏面面相觑。

贺氏目光冷漠,道:“真没见过五公主这样当娘的,为了自个的面子,连儿子的身子都不管了。”

曲氏担忧的问道:“那个细伢子在外地求医怎么样了?”

“这个孩子的聋哑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别说外地,就是宫里的太医也治不好。”贺慧淑又道:“前两天五公主来看望我儿媳妇,见到我的孙子,突然间想到胡然浩,当时就晕厥过去,醒来后就叫着胡然浩的名字。”

贺氏问道:“那后来呢?”

贺慧淑幽幽道:“我儿媳妇就问五公主为何哭,五公主一时没忍住这哭着说了,胡然浩在外地求医,已有半年多没见到他了。”

曲氏摇头道:“真是造孽。”

“五公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贺氏一点都不同情何敬莲,倒是怜悯胡然浩。

贺慧淑眉毛微挑,道:“怎么说胡然浩也是五公主生上掉下的块肉。五公主听了我儿媳妇的劝,准备把胡然浩接回来,请太医及佛、道教的大医师医治他的病。”

贺氏狐疑道:“依五公主的性子,这些话不该跟芸公主说的。”

何冬的六个女儿当中,何义芸只跟嫡亲的妹妹八公主关系好,其余四个庶姐妹都是面子上过得去。

跟五公主何敬莲关系最好的是三公主何敬梅。

贺慧淑道:“我儿媳妇暗示我,胡贤妃、五公主已经明着跟胡族断了关系。这对母女没有胡族的支持,只能跟皇室的亲戚搞好关系。”

贺氏冷哼一声,道:“五公主她在芸公主做月子时说出胡然浩的事,获得芸公主的同情与帮助。她可真有心计。”

曲氏听得身子发寒,没想到容貌比花还美的五公主何敬莲内心如此的丑陋,同时心里敬佩贺氏的聪慧。

“我儿媳妇做着月子,这里也不糊涂。”贺慧淑手指着脑袋,道:“我儿媳妇当时陪着五公主哭了一场,后来等着我去了跟我说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决定不帮着五公主为此事求皇后。”

贺氏冷声道:“五公主有胡贤妃呢。胡贤妃可是胡然浩正经的姥姥。”

贺慧淑点头,道:“九皇子身子不好常生病,皇后带着九皇子还要处理宫事忙得很。养儿方知父母难,我儿媳妇自个当了娘,知道体恤皇后,不想让皇后多操心。”

曲氏夸赞道:“芸公主是个好的。”

“您老说的对。”贺慧淑笑靥如花。

宫里已经大婚的五位公主,何义芸除去容貌不是最美,地位、能力、性格、手段都是排第一。

秦敏业虽说是尚了何义芸,在公主府却是得到了应有的尊敬与颜面。何义芸又生下了长子秦烨。夫妻感情更上一层楼。

曾经不看好这门姻缘的人,如今都失望了。

贺氏问道:“姐姐,你那个商铺今年生意如何?”

贺慧淑笑道:“有了你家的拂照,想不好都难。”

贺氏菀尔,道:“我有个生意,看看你想不想做。”

贺慧淑朝曲氏使个眼色,道:“姨,难怪今个一早就有喜鹊在我家屋檐上叫,原来我妹妹要给我生意做。”

曲氏直乐,道:“亲家姐姐说笑了,天这么冷,哪来的喜鹊。”

贺慧淑羞道:“姨,您不要总拆穿我好吗?”

“姐姐,我给你说正经事呢。”贺氏清了清嗓子,道:“晶娘准备买三千匹绸布,让我问问你年前有没有货。”

贺慧淑先是一喜,而后问道:“我的晶娘买这么多布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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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天的存稿是节前每天晚上写到十二点多弄出来的,字数少点,比断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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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晶晶及笄贵人齐聚 李炳赠龙凤胎字

贺氏道:“晶娘年前要把这些布赏给亲兵、虎奔军的家眷。”

贺慧淑刚才迟疑是怕李晶晶这样做是为了贴补她家用,得知原因后方道:“我今个去安排,最迟三日后货到。行吗?”

“行。”贺氏点头。

贺慧淑一想那是几万两银子的货,不能让李晶晶花了银钱还没买到称心如意的货,慎重道:“我的晶娘在吗,我要当面问问她,要什么品质、颜色的绸布?”

“她在药院制药。”贺氏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贺慧淑,道:“她要的布料清单写在纸上。”

贺慧淑打开信封,看到最上面的最张面值六万两的银票,把银票放在桌上,仔细看起了信纸上的内容。

贺氏道:“晶娘说是去哪家的布店买二等的绸布都是这个价钱,不如从你的布店里买,最起码不会以次充好。”

曲氏跟着道:“量这么大的绸布,还是得从自家人开的店买放心。”

贺慧淑听到这里,这才把银票拿起放在信封里收下了,笑道:“我要当面谢谢我的晶娘。”

曲氏嗔怪道:“亲家姐姐,我们一大家子从你的商铺里白拿布料次数还少了。你再说谢就见外了!”

秦跃一家子用过饭回到家里,贺慧淑等着三个小熊孩子各回各屋了,就与秦跃去了商铺,亲自盯着这桩开店以来最大的买卖。

入夜秦跃怕贺慧淑累着,让她回府去歇息。

贺慧淑嘱咐道:“这是我的晶娘要赏给将士的,每匹布都不能出问题。”

秦跃牛眼目光温柔,连连点头。

一日后三千布匹的货就全齐了。李晶晶的亲兵赶着马车把货取走,留下一小部分,大部分送到虎奔军军营仓库。

“今年王爷与公主赐给兄弟们的年礼,每人六丈绸布、二两银钱。”

“江南苏州城出的绸布,整整六丈,够给一家人每人做身衣服。”

“去年只有一两银钱,今年不但有二两,还有六丈绸布。”

“这一丈绸布就得几百个铜钱。要是我自个可舍不得买。”

“整个定朝就咱们虎奔军得了这么重的年礼。”

“多谢王爷与公主。”

吕道明伸手拍着两个拿着绸布披在身上傻乐的士兵,骂道:“混小子赶紧收好了拿回家去,别糟贱了。”

众位军官除去双份的绸布、银钱,还有临潼的土特产等年礼,纷纷过来问道:“将军,何时带我们去给王爷谢恩?”

吕道明笑道:“王爷忙着要跟公主大婚,没功夫见你们这些混人。”

“王爷终于要大婚了?”

“公主肯跟王爷大婚了?”

吕道明掉着脸,喝道:“瞧你们一个个说得什么屁话。王爷与公主是天生一对,自是要大婚。”

护国公主与焱王将于四月大婚的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

之前李家的政敌制造谣言,说李晶晶是日进斗金的大药师回春居士,李家迟迟不让她嫁出去,就是要贪她的银钱。

现在这些人得知她要大婚,又改口说是她未满十六岁,李家就把她嫁出去,可见根本不重视她。

李云青原是准备暗中收拾这些人,岂料被李炳拦住了。

“那些人左右都有得说。”李炳又道:“我们李家是否重视晶娘,四月给晶娘的嫁妆就能证明一切。”

李云青点头,道:“孙儿受教了。”

小年过后的一天,难得风和日丽,云淡风轻,自巳时起,李府陆续来了许多贵人。

年前的李府张灯结彩,已有了节日的气氛。

今天是龙凤胎的生日,也是李家唯一嫡女李晶晶的及笄礼日。

前来恭贺李云霄生日的除去何义扬、何敬鑫、秦山忆、牛浩星、梁旭玉、邓十七郎等人,还有长安书院的几位学友。

“我妹妹要行及笄礼,你们随我到二进院子大厅里说话。”李云霄与众少年年前欢聚一堂。

牛浩星笑道:“霄郎,你与太子、侯爷开的庄子这几个月赚了那么多银钱,也不张罗着年前请我们几个在长安酒楼用个便饭?”

牛家白氏给牛浩星定了亲事,女方是陕西道都督府长史的嫡长女,门第不高算是高嫁了,开春后就大婚。

明年秋季牛浩星是要跟李云霄一起参加府试、会试。

他是典型的先成家后立业。

“年前年后我都有的时间,就看太子、二叔和你们有没有空。”李云霄目前做生意最成功的就是远郊外的这座庄子。

梁旭玉打趣道:“我们又不用陪珏公主骑马、逛商铺,自是有的是空闲。”

去年李炳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几百年大家族洪族的小姐,结果他心里放不下李晶晶,一根筋的想着李晶晶没有与何敬焱大婚,他仍有机会,就婉转的回绝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定亲。

他家里就他一个独苗,不敢让他去外地当官,就让他跟李去病一样在长安书院进修两年,开春就在书院当师长。

两年来,他除去读书,还学着几个好友做起生意。

他家是国公府,有权有势,他是极聪慧的人,经商方面也有些天赋,把南地的茶叶卖到北地去,赚了些银钱,正琢磨着做更大的生意还是在长安购买商铺。

李云霄羞得脸微红,高声道:“太子,你这就定个时间,我再去问二叔,他若有空,我来做东请你们。”

参加李晶晶及笄礼的贵人身份最高的就是皇后慕容英,其次是牛老王妃、孔叶、邓芸、胡静、何义珏、何敬淼、王森的生母王族族长夫人云氏、长安书院院长夫人、梁国公夫人董氏、邓国公夫人凤氏、忠烈夫人秦家邓氏,而后是李家的亲朋好友。

担任及笄礼有司的是田素素,赞者是李晶晶最好的朋友王烟雨。

出席及笄礼的宾客越有德才身份越高贵,越显得及笄礼隆重。

这样规格的及笄礼在定朝也就只有何义芸曾经办过,李晶晶是第二人。

李晶晶沐浴之后,穿上了一个月前就做好的华服,布料是每年只出九匹的特级苏州九祥云锦,玫瑰红色泛着光泽的长裙,金色闪亮的腰带,无一处不精致,令她娇艳胜花,绝色美丽。

随着偏厅的定朝宫乐奏起,李老实走到大厅中间,高声道:“今个,小女李晶晶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成人笄礼正式开始!”

盛装的贺氏牵着美艳不可方物的李晶晶出现在大厅众位正宾面前。

王烟雨在雕兽铜盆里净手,小心翼翼的为李晶晶梳着披散开的的乌发,梳好之后将梳子放在盘子的南边。

田素素奉上罗帕与发笄。

慕容英走到李晶晶面前,高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摘自百度)

慕容英接过罗帕与发笄,给李晶晶梳头加笄,反复两次取下,第三次重梳时,将田素素双手奉上的镶有钻石的金钗及金冠戴在了李晶晶的发上。

在场的人无不发出惊艳的赞叹声,李晶晶已从铜镜里瞧到及笄后的模样,虽没有王烟雨那样的倾国倾城,却也是异常美丽动人。

她心情激动,向李去病、贺氏跪下行大礼,在所有的赞美声中站起,又向宾客行礼表示感谢。

在正院二进院子的众位少年听到李家下人激动自豪的禀报,“小姐及笄礼成,貌美如仙,皇后娘娘说她是本朝最美的公主。”

“我去前院瞧瞧我妹妹。”李云霄说走就走,见众位少年都跟来,又不乐意的挥手,道:“不许你们瞧我妹妹。”

秦山忆笑道:“晶娘跟你一样是小寿星,我们去祝她生辰快乐。”

何义扬混在众少年当中风风火火的去了正院,正好李晶晶从大厅里盈盈走出来。

他满眼惊艳,竟是跟未成婚的牛浩星、梁旭玉、秦山忆一样瞧傻了眼,呆若木鸡站着连话都忘记说了。

“二哥是来找珏娘的吗,她在里面呢。”李晶晶跟李云霄说了几句话,余光瞧到四位少年的花痴状,装作没看见。

邓十七郎头一个晃过神来,作揖笑道:“我与素素祝公主生辰快乐,事事顺心。”

李晶晶笑靥如花,道:“谢了。我祝你与素素早生贵子。”

何义扬正要说话,冷不丁的面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此人正是从李炳书房里过来的何敬焱,将众位少年的表情尽收眼底,强忍着心里的醋意,面带微笑牵起李晶晶的手,笑道:“晶娘,你今日真美。我带你去见师父。”

“妹妹,我跟你一起去见爷爷。”李云霄扭头瞧了一眼众位少年,挥手道:“你们去偏厅里等我。”

三人到了书房,见李炳正在双手持笔写字,就站在一旁。

李炳放下墨笔,手指着两幅字,和颜悦色的道:“晶娘,这是我送你的及笄礼物。”

李晶晶刚才已经看到了两幅字上的内容,合起来就是温良娴舒、雍容华贵。

这是李炳对她今后人生的期望,让她大婚之后做一个高贵的好王妃好妻子。

“谢谢爷爷。”李晶晶将八个字铭记于心,望着李炳的目光带着感激与感动。

她现在拥有的荣华富贵是靠李炳用命换来了。

如果没有李炳为李家人撑起了一片天空,她在定朝只是个没有根基的大药师,任何一方势力都能欺压她,就像是曾经的广明子,便有再有才华也被青灵子压制蹩屈的呆在潭州。

她的及笄礼不会有定朝最尊贵的妇人参加。

“晶娘,我把师父的字裱了,挂到咱们大婚后居住的王府去。”何敬焱等着墨干了就把字收了起来。

“晶娘长大了,都要嫁人了。”李炳回想到几年前在太清观的后山,李晶晶还是个小孩子用软糯声音训斥他在北地以命冒险。心里有些惆怅。目光又落在李云霄身上,道:“霄郎,我也送你两幅字。”

李云霄受宠若惊的走上前,站到书桌的旁边,见李炳双手持墨笔在两张宣纸上写下八个字苍劲有力的字:清新俊逸、堂堂正正。

李云霄为人正直,心地纯善,玩不了阴谋,跟李炳的性格截然不同。他不是嫡长子,又尚了公主。

李晶晶瞧着已长成俊美少年的李云霄,柔声道:“二哥,爷爷期望你做一个光明磊落不俗落套的人。”

李云霄跪下道:“多谢爷爷赐字。”

李炳伸手拍拍何敬焱的肩膀,已经把全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给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晶晶及笄礼酒宴的菜当中的牦牛肉大放异彩,比熊掌血燕还受欢迎。

李家人为了答谢宾客,每家赠了些五斤牛肉、十根牦牛骨。

秦雄晃听秦婉静还有牦牛杂,要了二十斤回去,要过年每天早晨喝一碗牦牛杂汤。

次日李炳从宫里喝得微醉回来,亲自去了月清院,问道:“晶娘,你那庄子还有多少头牦牛?”

李晶晶没好气问道:“您又许了谁?”

李炳笑道:“陛下特别爱吃牛肉。他开口了,我不好拒绝。”

李晶晶道:“您是知道的,吐蕃药商送我的牦牛数量并不多。我把牦牛放到庄子养还不到两年,生的小牛也不多。我总不能把种牦牛杀了给你吧?”

李炳伸出右手五根指头,“五十斤有没有?陛下想着过年皇室家宴时吃。”

李晶晶还能说什么,点头道:“好吧。一个时辰后我让人拿到厨房去。”

李炳拿到的牦牛肉是八十斤,喜得连声夸赞李晶晶。他把多余的三十斤让人送到了东宫。

邓芸正为刚刚去宣政殿慕容英那里得知的一件事无比气愤,听到是吐蕃的牦牛肉,气道:“吐蕃的东西就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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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慕容英教导儿媳 晶晶初来葵水

身旁的大宫女恭敬的问道:“太子妃,那今个御膳房还做牦牛肉吗?”

邓芸叫道:“做。全部做了。你们太子爱吃,让他一个人吃个够!”

何义扬从赈灾回东宫至今都没在邓芸这里宿过。

邓芸已经是怒火冲天,今个再从慕容英那里得知年后东宫再添新人,简直是火上浇油,火大的把她自个要气炸了。

她向来不爱哭,就是哭也不愿意让人看到。只是这次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想到爷爷邓镜离开长安去津港时的教导,“太子妃,不是臣不想叫您的小名,而是朝规不允许。您千万记得在宫里头,先是国再是家,只要您事事守着朝规,那就能在这个位置上牢牢坐着。”

“爷爷,孙女按照您所说的遵守朝规,压根没有违反过,可是太子怎么就冷落孙女了呢?”

何义扬沉着脸从立政殿的御书房回到东宫,林海瞧着他心情不好,没敢凑上前。

晚饭时,何义扬仍是独自用饭,瞧见满桌用牛肉做成的菜肴,想着昨个在李家时吃酒宴时也就两道菜是牦牛肉,这样精贵的吃食,怎会给他一个人弄了这么多,问道:“哪来的牛肉?”

林海小声答道:“太子,这是您师父派霄世子送来的牦牛肉。”

“今个小胖子来了。”何义扬想到被李炳这样的关心惦记,忍不住露出笑容,道:“他怎么走得这么快,不留下来陪我用饭?”

“霄世子听宫人说您与陛下商议国事便出宫了。”林海心里祈祷着何义扬别往下问了。

何义扬最讲究吃穿,用了几筷子牦牛肉吃痛快了,指着一盘子红烧牦牛肉,让林海端下去吃。

一会儿何义扬吃完了,觉得剩下的牦牛肉明个再热就没这个鲜味,赏给了今个值夜的宫人,而后跟平时一样去瞧看女儿何湘湘。

董敏与何湘湘早已用过饭,都漱过口等着何义扬。

“湘湘张嘴,让爹瞧瞧牙齿里有没有塞着牦牛肉丝。”何义扬抱起了宝贝女儿,亲了一口,端详着她的小牙齿。

何湘湘奶声奶气问道:“爹,牦牛肉是什么啊?”

何义扬便望向董敏,见她白面饼似的大胖脸表情疑惑,问道:“你们今晚没吃牦牛肉?”

董敏起身恭敬的细声细气道:“回太子的话,没有吃。”

“我那里整整一桌的牦牛肉,十个壮汉都吃不完。这里我女儿却连一块牦牛肉都未吃过。”何义扬盯着林海,道:“我师父送给我的牦牛肉,谁胆大包天,一口都不做给我女儿吃?”

林海见隐瞒不过,只有跪下说了实情。

何义扬一听整整三十斤有钱都买不到的牦牛肉全做成今个他一个人的晚饭,便连儿子何慎也没吃到,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他为了牦牛肉就去跟邓芸大吵一架,传出去不但皇室的颜面无存,便连送牦牛肉的李炳也会心里不舒服。

董敏仰视着何义扬,见他的脸色由青转成白,便知气坏了,道:“湘湘,你今个学了几个数,念给你爹爹听听。”

何湘湘便从五数到十。

何义扬怕吓着女儿,忍住气没发作,当晚就在董敏这里宿下了。

次日何义扬下令东宫的御厨房大小事项都由林海管理。

邓芸管着东宫的衣食住行,被何义扬收去了管理吃食的权力,心里自是懊悔。

东宫的大小事情都瞒不过慕容英去。

“芸娘,咱们今个好好说说话。”慕容英让宫人把何义荣抱到偏殿去。

邓芸低着头不吭声。

慕容英缓缓道:“我与你父皇认识时,他手底下不过三千人,他中了剧毒,我救了他的命,跟他生死患难做了夫妻,倾我所能助他起义。后来他成为开国皇帝,册封我当开国皇后的同一天,册封四位妃子。”

邓芸曾经听说过慕容英与何冬的事,不过由慕容英亲口说出来,感觉又不一样。她扪心自问做不到,比不了慕容英的大度。

慕容英道:“我虽是继室,但也是你父皇的嫡妻,然而芸娘的上面有三个庶出的姐姐。若说我心里无怨言,那是骗鬼的话。只是我始终牢记,妻以夫荣,妻以夫为天,处处以你父皇为尊,从未有过对他不敬的心思。几十年如一日,我才有了今日。”

邓芸抬头目光感激,道:“谢谢母后推心置腹的给儿媳说这些。”

“你听我把话说完。现在我有两儿两女,长子被封太子,便是如此,后宫仍然不止我一人。”慕容英在年前忙得要命,百忙之中见邓芸,索性把话都说完,“我都如此,何况是你。你越早想通透,在宫里头的日子越早过得好。”

邓芸听到这些话,心情可想而知,不知是如何回到的东宫,见到了不知忧愁朝她笑的儿子何慎。

她想到何义扬已经几天没过来抱过何慎,慕容英的话在耳边响起。

“慎郎如今只是一个未成年的郡王,无法成为你的依靠,还得需要你守护。”

“你再这样下去,东宫可就不止你一人诞下男丁。”

一句句如同警钟一样敲醒她。

“慎郎跟娘去看爹在做什么,好吗?”邓芸带着何慎去了何义扬的宫殿。

大年三十的早晨,天降白雪,不到半个时辰,整个长安城披上了银装。

李晶晶从月轩院回来,觉得腹疼,等过了半刻钟,后知后觉的去小解,这才发现竟是来了葵水。

她在定朝长这么大,头一回来葵水,好在有前世的经验,再加上之前曲氏、贺氏、秦婉静、狄玉蓉、王烟雨等都教过,没有慌乱。

柜子里放着绸缎材质的葵水带及专用的棉纸。

李欢、李喜拿着李晶晶换下的染了血迹的里裤,竟是惊喜的道:“恭喜小姐来葵水了。”“小姐终于成了真正的女子。”

李晶晶心里正抱怨塞了棉纸的葵水带远不如卫生巾贴身舒适,道:“不来葵水就不是真正的女子?”

李欢婉转的道:“小姐,您是大药师,应知道女子到了一定年龄不来葵水就是身体有病。”

李喜说出两个字,“石女。”

李晶晶想到以后每个月至少有五天双腿得夹着葵水带,心情莫明烦躁,挑眉道:“女子来葵水月月麻烦,不来葵水一生麻烦,有孕麻烦,不能怀孕更麻烦,总之就是麻烦。”

她本来要去药院转转,身子不洁,外头又下大雪,就懒得动了,坐在书房里看昨个李云青送的古医书。

一会儿,曲氏、贺氏竟是满脸笑容的来了。

“我的晶娘来葵水成人了。”“晶妹子刚及笄就来葵水了,这是喜事。”

李晶晶见曲氏、贺氏带来了贺喜的礼物,问道:“你们是早就准备好的?”

曲氏笑道:“你十岁时,我就就备下了。”

贺氏柔声道:“我是十三岁来的葵水,比你早一年。你过了十二岁生日,我就准备好了。”

李晶晶特意看了贺氏一眼。

贺氏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李晶晶的想法,等着曲氏去小解时,低声道:“亏你还是药神,你不知道男子十三岁才有精?当年你爷爷让你奶奶拘着你爹,非让他十三岁、我十六岁才能同房,那是因着他年龄小。”

李晶晶羞得低下头。

贺氏见女儿羞得耳根都红了,竟是哧的笑出声来,道:“我原本以为你医药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什么都懂,看来也有不懂的。”

于是两个时辰之后,李晶晶得到了贺氏送的两本栩栩如生的画本,里面的内容不言而喻。

出乎意料的是定朝的婚前教育画册比李晶晶前世看到的古代同类画本要精致逼真的多。

正月初一,李晶晶穿着绣有飞龙的明黄色朝服站立在众位贵女的最前面,看到同样站在第一排异常英俊贵气的何敬焱,联想到画本的内容,脑海里竟是出现了不健康的画面,羞得忙低下头。

何敬焱目光一直注视着李晶晶,收到她异样目光,心里窃喜。

何冬洪亮的声音在大殿里传开,所说的话令文武百官震惊。

“吐蕃国王派使者送来国书,将吐蕃公主嫁到我朝。朕与皇后商议决定,册封吐蕃公主为从一品太子侧妃,年后派出使者去吐蕃国迎亲。”

之前册封的胡、董两位太子侧妃都是正二品。如今册封吐蕃公主是从一品,品级比胡、董二人品级高,仅次于邓芸。

只要吐蕃公主不犯下大的过错,日后何义扬登基,她将成为四妃之首的皇贵妃,贵不可言。

“吐蕃公主要嫁到我朝。”

“几百年吐蕃国王首次把公主嫁到我朝。我朝威武!”

正月初一这样的消息实是振奋人心,文武百官内心都犹然自豪。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定朝军队的强大,武官在李炳回来后腰杆就挺直了,今个更加的得意。

何义扬在文武百官的恭贺声中面无表情跪下,道:“谢父皇、母后赐婚。儿臣定会珍惜善待吐蕃公主。”

何义珏无比同情的瞧着嫡亲哥哥的背影,心说:吐蕃国越尊贵的人越不沐浴,国王一生只沐浴三次。公主不知道沐浴几次。

大过年的,让文武百官津津乐道的除去吐蕃国公主成为太子侧妃,还有皇室的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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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兄妹获直言特权 狄驸马得女珍娘

皇室出现了两张新面孔—庆王府的鑫郡王、淼郡主初次亮相国宴。

几年前见过何敬鑫、何敬淼的人根本认不出他们来。

现场的五位公主除去何义珏,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何敬鑫、何敬淼目不斜视的站在何立夫妻身旁,见到过来打招呼的老者就鞠躬行礼,遇到年青人就微微点头,落落大方,没有半分的怯懦。

这归功于去年李炳让他们参加了南地海王边防年宴,那天的人没有这么多,不过多是武官,个个说话声很高,场面比这喧闹的多。

后来去了融王的军队,李炳又带着他们去校场阅兵,几万军人齐声呐喊,声势浩大。

他们已是见过场面的人,又是跟着爹娘、哥哥,国宴上自是不会失仪。

“那是庆王的二儿子、小女儿。陛下亲封的从一品郡王、郡主。”一个贵妇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如同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的人都无比的震惊。

何敬鑫容貌普通,然目光清明,至纯至真。何敬淼容貌清秀,气质温婉。兄妹穿上朝服,竟是不怒而威,尊贵大气。

庆王府一直见不得人的两个孩子竟变成了这等好模样。曾经讥讽嘲笑过庆王府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不错。他们就是焱王嫡亲的弟弟、妹妹。我刚才问过孔王妃,他们至今未定亲。”

“鑫郡王今年二十一岁,淼郡主今年十八岁。孔王妃暗示焱王大婚之后,就给他们寻亲事。”

于是何庆、孔叶被一大群要跟庆王府联姻的官员及诰命夫人包围了。

国宴散后,皇室的人按照惯例留下,参加晚上的族宴。

何冬特意把何敬鑫、何敬淼叫到了跟前,赐了贵重的珠宝古董,说了些勉励的话。

做为皇室的族长,何冬自是希望族人个个都是才子佳人成龙成凤。

慕容英向众人道:“日后你们多拂照些鑫郎、淼娘。”

相比起众人眼里的震惊与探究,何敬鑫、何敬淼对他们却是记忆深刻。

特别是有倾城之姿的胡贤妃及五公主何敬莲,曾经当面讥笑辱骂何敬鑫、何敬淼。

“俺以前见过你们,你们骂俺与俺哥连猪都不如,俺不要你的礼物!”何敬淼坚决不收胡贤妃、何敬莲送的金钗、玉葫芦。

何敬鑫瞪眼道:“你们不但骂俺与俺妹,还羞辱俺娘前世是牲畜今生才生下俺们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

胡贤妃尴尬的面色苍白,咬住嘴唇,泣道:“陛下,臣妾冤枉。臣妾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何冬的四位妃子当中,除去王淑妃外,已逝世的刘贵妃、欧阳德妃因为何庆夫妻不同意何敬焱娶两族的嫡女,怀恨在心,回回见了孔叶都要羞辱一番。

胡贤妃没有刘、欧阳两妃说话那么难听,也是多次讥讽嘲笑孔叶,特别是对何敬鑫、何敬淼,就见了兄妹一回,以为他们是傻子没有记性,骂了也白骂,图一时痛快跟着别的人一直骂了。

谁知何敬鑫、何敬淼对她的这张比别人美貌的脸记忆特别深刻,把她说的话牢记脑海。

“你们记错人了。我从不当面背后说人。”何敬莲原想着稍后给何冬、慕容英说说残疾儿子的事博取同情获得宠爱,被何敬鑫兄妹这么一说又愧又气,哪还有脸往何冬、慕容英跟前凑。

牛老王妃冷声道:“鑫郎、淼娘心思纯正,我这个当二婶的信他们的话。”

何敬焱盯着何敬莲,道:“我弟弟、妹妹从不说谎话。”

何庆、孔叶为何有事直接找何冬,从不去找慕容英,就是因为不想在宣政殿里碰到来给慕容英请安的妃嫔,被她们嘲笑讥讽儿女。

何冬是头一次得知唯一的表妹孔叶被小老婆与庶女侮辱过,想到表妹从未跟他告过状,更觉得表妹委屈,黑着脸朝胡贤妃、何敬莲道:“你们去跟叶娘、鑫郎、淼娘道歉。”

众目睽睽之下,胡贤妃、何敬莲只有乖乖的陪礼。

孔叶坐着不动接受了。何敬鑫、何敬淼却是不肯接受不带诚意的道歉,坚持不收胡贤妃母女的礼物。

慕容英笑道:“冬哥,两个孩子心思纯正快意人生,与众不同,倒也好呢。”

何冬心说皇室的人都活着累,目光慈祥,道:“你们大伯娘说得好。大伯就允你们今后畅所欲言快意人生!”

何庆、孔叶大喜,替两个儿女谢过何冬与慕容英。

何敬焱心里替弟弟、妹妹高兴。

何敬蓉、何敬丹心虚怕被何敬鑫、何敬淼认出来,离他们远远的,一直到族宴散后都没凑到何冬跟前说话。

正月初三何冬的嫡长孙女何盼生下长女狄珍。何冬册封狄珍为县主,赐封地蓝田县。

何盼的生父何义轩是前太子,被何立陷害惨死北地,先是降为郡王,后由李炳洗清冤屈,改为轩王。

何冬怜悯何盼,特将紧挨着长安的蓝田县赐给她的女儿狄珍。

谁知此事引起何盼的几位庶姑不满,认为在何冬心里,亲生女儿比不过外姓的曾外孙女。

何盼听胡静说了此事,要狄玉杰写了奏折给何冬,请他收回封地。

何冬将奏折放在一旁,蹙眉气道:“朕的嫡长子轩郎若是不死,整个定朝都是他的。朕将一个蓝田县赐给轩郎的外孙女算什么!”

狄玉杰得知何冬生气,特意去宫里赔罪。

“杰郎,我看你在书院里当博士当迂腐了。”何冬拍拍狄玉杰的肩膀,道:“二月你去吐蕃一趟,替你七叔把吐蕃迎回来。”

“是。”狄玉杰被七叔两字呕死了。何义扬叫他师父。他妻子叫何义扬七叔。这辈份乱的。

次日早朝何冬下旨封狄玉杰代礼部尚书,官拜正四品上,即日与海王世子何武前往吐蕃接吐蕃公主。

礼部尚书一职原是欧阳凡山担任,此人被免之后空缺了一年,由刘族的人担任,河北道刘都督死了之后,何冬免了刘族十几位官员的官职,其中就有礼部尚书这个职位。

各方势力都在盯着这个位置,谁知被狄玉杰得了去。虽然有个代字,但是谁都知道,只要狄玉杰出使吐蕃圆满成功,再办好今年的科考,那就把代字去掉,官职升为正三品。

“六位驸马当中狄玉杰这厮升得最快。”

“狄玉杰娶的是天煞星李炳大弟子的女儿。狄玉杰的妹妹又是李炳的二儿媳妇。”

“如今陛下只听天煞星李炳一人的话。满朝文武官员,李炳说谁好,陛下就升谁的官。”

一群官职久久升不去的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妒忌狄玉杰,含沙射影骂李炳是个惑君的大奸臣。

正在李府月静院书院向李炳请教出使吐蕃国事宜的狄玉杰打了个喷嚏。

李炳关切的道:“杰郎,吐蕃的天气比这冷得多,白天都能冻死人。我送你一套豹皮的袄裤帽子靴子。”

何武眼巴巴的瞅着李炳,道:“爷爷,有没有徒孙的份?”

李炳板着脸道:“我还能少得了你这个臭小子的。”

何武在被王烟雨拒绝之后没多久就娶了包郡公的嫡孙女包代玲。如今小两口虽是住在海王府里,但是常去夏王府看望牛老王妃。

何武的生母李娟叶再嫁之后,去年生了一个女儿。那个波斯国商人在她做月子时就回国了。

李娟叶等了又等没有音信,后来才打听到波斯商人在家族权力争权之中被亲哥哥派人暗杀。

李娟叶成了寡妇,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手里有几十万两的银钱,还不知足,不愿意踏实的过日子,竟是又嫁了。

这回她更是离谱的嫁给了天竺国的一个快六十岁子孙满堂的大商人当平妻。

波斯商人生前待李娟叶不薄,还与她有一个女儿,尸骨未寒,她就守不住再嫁。

知道此事的人,都说她无情无义。

之前何武还去看望李娟叶,现在看清她为了过奢华的生活脸面都不要了,就极少去了,若是去也就呆半刻钟就走,还不想让牛老王妃及包代玲知道。

李娟叶为了得到天竺国大商人的财富,让何武想办法打通定朝边防军队的关系走私货物。

这样一来,何武就不去了李娟叶。

李娟叶见不到何武,就派奴婢到海王府送信。门奴早就得了牛老王妃的令,也不讥讽,收了信就送到夏王府交给牛老王妃。

李娟叶等不到何武的回信,竟是亲自去海王府,在包代玲跟前摆起婆婆的谱。

谁知她前脚刚到,牛老王妃得了信后脚就来了,直接让大奴婢把她扇了出去,扬言再有下次,就算被两个孙子恨也要把她杀了。

这件事就发生在前些天,闹得动静不小。长安百姓都知道,皇室的人自是也知道了。

何冬就让何武出使吐蕃去散散心。

何武拍马屁道:“爷爷,您比我爹都疼我。”

“您爹才是真正的疼你们兄弟。”李炳想到远在南地边彊孤零零没有妻子照顾的何敬海,轻叹一声,道:“这次晶娘大婚,你爹与你弟弟应是都回长安。你奶奶给你弟弟寻好亲事没有?”

何武点头,笑道:“我奶奶有了人选,就等着我爹、我弟弟回来商量,准备上半年就让我弟弟大婚。”

李炳定定瞧着何武,道:“你爹一个人过不容易。”

何武收起不羁的笑容,动容道:“您好好劝劝我爹再娶。我与我弟弟绝对不会怪他。”

狄玉杰从书房里出来,就被李云霄请去说话。

“你把这些策论题都做了,三月府试准能得个好名次,这样秋季会试才有可能考入前五十名,拥有殿试的资格。”狄玉杰取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道:“你爹这一脉,你头一个参加科考,要给两个弟弟做个好榜样。”

三年前,李云霄做了狄玉杰出的百道题,在潭州县试考了第一名。

李云霄对于狄玉杰的话深信不疑,连声道谢。

狄玉杰见李云霄的性子比上次科考时稳重的多,十分欣慰,在李府用过饭之后,拿着李炳送的豹皮套装回府。

“盼娘,我在先生家见到了何武。先生给我与他一人一套豹皮套装。”狄玉杰亲了一个半个月未沐浴还在做月子娇妻何盼的脸颊,就去逗弄没满月的女儿。

何盼脸蛋红扑扑,瞧着丈夫英俊的面容,目光温柔似水,道:“你见到了坤郎吗?”

“见到了。太乖了。”狄玉杰笑道:“比我们珍娘都乖。”

何盼道:“前个晶娘带着他来咱们府,他非常喜欢咱们的珍娘,说要常来看珍娘呢。”

狄玉杰伸手摸了何盼的额头,摇头晃脑的道:“先生今个开玩笑说,要把珍娘偷走给坤郎当媳妇。”

何盼眼睛一亮,激动的问道:“你当时怎么答的?”丝毫不觉得辈份乱套。

狄玉杰面色古怪,道:“我说坤郎跟个小娘一样太乖,跟珍娘在一起,旁人以为是姐姐。”

何盼嗔怪道:“你怎么这样说?”

“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珍娘有的是人家求。”狄玉杰自豪的道:“坤郎是先生的曾长孙,身份尊贵,可是我们珍娘身份也不低。”

何盼问道:“先生有没有被你气着?”

狄玉杰目光狡黠,反问道:“先生若是生气,岂会送我豹皮套装?”

上元节未至,定朝使者狄玉杰、何武率御林军两千浩浩荡荡出访吐蕃国。

上元节之后,李云霄便足不出户读书写策论。何义扬政事繁忙,没有那么的时间,只在夜里用一个半时辰读书。

何敬焱每天都要去正在小修的焱王府转一圈。

庆王府的大门快要被前来给何敬鑫、何敬淼说亲的官媒踏烂。

何庆、孔叶没有晕了头,而是听从李晶晶的安排,给儿女进行后期的心理治疗,要让他们的心智在半年时间内达到十四、五岁。

二月二,阴天,冰雪消融,长安寒风瑟瑟。

李欢收到门奴呈上的一张金色印有莲花的帖子,送到书房交给正在练字的李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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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公主再嫁异国使者 拉则入东宫暗喜

精美散发淡淡荷花香气的请帖,帖子里娟秀工整的字迹,印有敬莲公主四字的章印,无不显得帖子的主人讲究细致华贵。

“儿子前些天差点都病死了,她还有心情办茶会。”李晶晶摇头将请帖丢在桌旁,望着李欢道:“她府里的送帖的人若是没走,你就去回复,我这些天都没门。”

“是。”李欢出了书房去了正院的大厅。

五公主何敬莲府里的管家正在那里等着回话,听李欢说李晶晶大婚之前都没有时间,面色失望离去。

何敬莲办茶会请的人只有皇室的公主,目的是让李晶晶给她的儿子胡浩然瞧病。

半个月前,胡浩然从外地返回长安,途中受了寒气,到了公主府的第二天就开始发烧,吃了太医开的药当天好了。

谁知次日半夜胡浩然又发烧,上次的那个太医轮休,换了一个太医过来出诊。

这回胡浩然吃了两天药好了。可是没过三天,他又发烧了,比前两次都烧的厉害,肌肤烫手,小命都快没了。

何敬莲派了大宫女给胡贤妃带信,说是胡浩然要夭折了。

胡贤妃当姥姥的比当娘的都对胡浩然上心,立即去何冬、慕容英请令出宫,带去八位太医给胡浩然瞧病,折腾了一夜才保住了胡浩然的命。

后来胡贤妃把胡浩然抱进皇宫,求慕容英请丁素然给他瞧病。丁素然诊断胡浩然天生不足,体弱神衰,五岁之前易夭折。

胡贤妃向何冬请求,把胡浩然养在宫里遭拒,又去求慕容英仍是被拒,只有让何敬莲带回公主府去。

何敬莲听了管家的回复,喃喃道:“晶娘不来,这个茶会办了还有什么意思?”

管家自是知道何敬莲心中所想,低声道:“公主,您若想请护国公主给少爷瞧病,应亲自带着少爷去王府。”

何敬莲摇头道:“我若是去了被晶娘拒绝,脸面就丢尽了!”

管家低声道:“公主,外面的传言曲王妃心地非常善良,您带着少爷去求见曲王妃,当着她的面哭一场,她定会让护国公主给少爷瞧病。”

之前何敬莲在何义芸面前哭诉一回没有达到目的,已是十分懊悔丢了脸面让何义芸瞧了笑话,这次岂会再到李炳夫人曲氏跟前哭。

何敬莲蹙眉挥手让管家退下。

几位公主得了何敬莲送来的帖子,态度各异。何敬芸、何义珏、何盼以前跟何敬莲关系一般就推辞了。何敬蓉、何敬梅、何敬丹都同意了。

到了那日,三位公主去了何敬莲府里,品茶之后终于见到了小外甥胡浩然。

已经两岁的胡然浩穿着天蓝色的衣裤,梳着包子头,漂亮的像画上的仙童,只是面色白里透青,气色不好,精神不佳,非常安静的被大宫女抱着,睁着大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三位公主姨。

何敬蓉摸着胡然浩的头发,笑道:“然郎生得真是好。”

何敬莲轻叹一声,道:“他要是能听得到会说话,我倒宁愿他生得丑。”

何敬蓉瞧着胡然浩低下头,心一软,忙道:“然郎心里明白着呢。你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

何敬蓉的驸马刘坤迫于形势,没有跟刘族去她的封地骡河,厚着脸皮回到她的公主府。

何敬蓉非常厌恶刘坤,以为生母守孝为由不跟刘坤同房,把他安置在府里偏僻的院子。

狗改不了吃屎。刘坤在公主府没呆几天就耐不住寂寞,竟是趁着酒醉把她跟前的一个二等宫女给玷污了。

事发之后,刘坤给何敬蓉跪下哭着说是被二等宫女设计了。

何敬蓉虽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闹开了最丢脸的仍是她,准备寻个由头把二等宫女打发了。

谁知这个二等宫女性烈,又怕何敬蓉会害了家人,直接吞金死了。

何敬蓉只有葬了二等宫女,给她的家人一笔抚恤银钱,将此事压了下来,而后派亲兵把刘坤送去骡河交给刘族。

如今何敬蓉又过上了没有驸马的生活。她的生母阴毒狠辣,却是非常贞洁,身体上从未背叛她的生父。她自小就被生母教导女子出嫁之后一定要守妇道。

何敬蓉容貌姣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仰慕她的名士不少。

何敬蓉拥有独立的公主府,要是跟情夫约会非常安全,可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是以此生只要刘坤不死,她不再嫁,就不会有孩子。

何敬莲见何敬蓉抱着儿子就不放手了,问道:“二姐,你这么喜欢然郎,把他带回府去替我养几天?”

“我府里的人从未带过婴孩……”何敬蓉犹豫不决。

何敬梅岔话道:“五妹,之前你想把然郎放在宫里让你母妃带,没有得逞,现在你又想让二姐帮你带,你倒真会省心!”

何敬丹推了何敬莲肩膀一下,笑问道:“你这么急着把然郎弄出府去,可是要嫁人了?”

全长安的人都知晓前任五公主驸马胡云峰已经再娶一位正妻、一位平妻,纳了两位贵妾,得了两儿一女。

反观何敬莲跟胡云峰和离之后,生下残疾的胡浩然,日子过得自然是非常的不如意。

何敬莲挑眉道:“就你知道的多!”又咬牙低声道:“那个混帐东西都能再娶,我堂堂一国公主就不能再嫁?”

何敬梅、何敬蓉皆是非常惊诧。

何敬梅提醒道:“五妹,你想再嫁的事可有禀报了父皇、母后?”

何敬莲轻声道:“过些天我会跟父皇、母后说。”

何敬丹问道:“我未来的五妹夫是何人?”

何敬莲脸色微红,道:“过些天你们就知道了。”

何敬蓉摸摸胡浩然光滑的额头,担忧的问道:“你相中的人可否喜欢然郎?”

“他见过然郎,也是喜欢的。”何敬莲目光焦虑,道:“我与他大婚之日,我不想然郎出去见宾客。”

当日,何敬蓉就把胡浩然带走了。

没过几天,宫里传出消息,何冬给何敬莲重新选了五驸马—东罗马帝国常驻定朝使者奥丁斯公爵。

奥丁斯出生东罗马帝国贵族世家,今年二十四岁,青梅竹马的元配妻子于三年前去世,没有子嗣。

他为了忘却元配妻子,向东罗马帝国皇帝请命远赴定朝当常驻使者。

今年他在定朝国宴上见到了倾国倾城的何敬莲,心生爱慕。

何敬莲因为跟母族嫡亲表弟和离,名声在定朝臭死了,但是在奥丁斯眼里却成了勇于追求真爱。

奥丁斯送给何敬莲许多礼物表达爱意。何敬莲想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同意嫁给奥丁斯。

何冬怕何敬莲嫁错人,特意让李云青去查了奥丁斯,得知此人除去贪酒之外没有别的不良嗜好,就下旨赐婚。

两人虽然都不是初婚,但身份尊贵,再加上牵扯到两国联姻,需有两国皇帝认可才能举行婚礼。

奥丁斯非常着急娶何敬莲,赶紧给东罗马帝国皇帝写信,又给家族的族长写信禀报。

何敬莲要大办亲事,着急换府里的家具,向奥丁斯要了二十万两银钱。

两人的婚事到底没有赶在二月举行。

二月底,定朝出使吐蕃的迎亲队伍返回定朝。太子何义扬娶吐蕃公主成了长安的一件大事。

吐蕃送亲的队伍人数多达五百人,吐蕃国太子亲自来了,给何冬带来了许多的珍宝礼物。

吐蕃太子的太子妃就是吐蕃公主嫡亲的堂姐。他护送吐蕃公主到定朝,也是为了亲眼看看何义扬是个怎样的男子。

吐蕃公主名叫拉则,今年十四岁,脸蛋两颊肌肤黑红,五观极为精美,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青春健美,英气飒飒。

她穿着吐蕃朝服,发戴镶满了宝石的头饰,衬得高贵美丽。

“拉则在吐蕃语的意思像仙女一样漂亮。”

“拉则公主的生父、生母老年得了她非常宠爱。”

“拉则公主得知成为我朝太子侧妃,就开始学习我朝的语言。”

“拉则公主的骑术非常高明。”

拉则见到面带邪笑容貌英俊的何义扬,芳心大喜,也不埋怨被吐蕃国王远嫁到定朝了。

何义扬跟拉则大婚的当晚,自是睡在拉则的殿里。邓芸再次失眠,胡侧妃砸了几件古董,只有董敏跟平时一样睡得很踏实。

立政殿里慕容英正听着此次去往吐蕃国的宫人禀报打听到关于吐蕃公主的事情。

宫人跪着低声道:“太子侧妃的生父十年前过世,她的生母改嫁给她生父的弟弟,这些年给她生了四个弟弟妹妹。”

慕容英心里暗吁一口气,嫂子嫁给小叔子能接受,总比继母嫁给继子强。

“太子侧妃原本要嫁的是她生母家族的表哥,听说此人力大无穷,进雪山猎熊时遇到雪崩身亡。”

慕容英问道:“拉则跟她表哥定过亲事?”

宫人小心翼翼的道:“定过。不过,此人已于三年前逝世。”

慕容英目光闪烁,“说下去。”

宫人轻声道:“后来太子侧妃又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名将军,大婚之前将军得了瘟疫逝世。”

慕容英目光黯淡。

宫人退下之后,慕容英心烦头痛,见何冬笑容满脸的进来,打起精神来陪着他说话。

何冬问道:“吐蕃太子欲求娶我朝世家的贵女当侧妃。你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慕容英眼珠一转,道:“雪岚的嫡妹冰月一直未曾定亲事。你看她如何?”

当年胡族把胡雪岚嫁给何敬焱遭到何庆夫妻遭拒,前些天竟是求到了何冬跟前,要何冬下旨将胡冰月嫁给何敬鑫当郡王妃。

何冬把此事交给了慕容英。

慕容英经过调查,得知胡冰月今年十七岁,容貌秀美,好妒又阴毒狠辣,跟前的大奴婢不是被打死了就是打发卖掉,都不问何庆夫妻,直接否了。

既然胡族这么想让何冬赐婚,慕容英就成全胡族,同时也满足吐蕃国的要求。

何冬笑道:“那就是她了。”

次日早朝,何冬封了胡冰月为县主,把她嫁给吐蕃太子当侧妃。

胡族得知此事,愤怒之余冷静下来,准备等着胡冰月在吐蕃国站稳脚跟,就把家族的生意做到那里去。

东宫的太子妃何芸见到了新婚之后神采飞扬的拉则,心里酸苦。

拉则回到寝宫,一会儿董敏带着何湘湘过来拜访,说了会话,又见了满脸妒意目光妒意浓浓的胡雪岚。

吐蕃国王室的男子都拥有百名妻妾,之前拉则不信堂堂大国定朝的太子何义扬只有三个妃子,今日都见过后这才相信了。

就在拉则憧憬未来美好的生活时,随从带回了一个消息,“公主,定朝皇帝给我国太子赐婚了,女方是定朝胡族的嫡女。”

拉则立刻问了东宫的宫人,还派随从出宫去外面打听胡冰月的人品。

当天下午拉则就给远在吐蕃国的太子妃堂姐写了一封信,把胡冰月的情况细细说了,让她一定要防着胡冰月。

短短两个月,吐蕃国与定朝二次联姻。吐蕃国太子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向何冬呈上吐蕃国王的亲笔信。

这封信里的内容是吐蕃国向定朝要一些医师、药师及大量的药品。

吐蕃国王怕被何冬拒绝,是以以私人信件的形式写下此事。

“我孙女准备大婚,哪有功夫制药。”李炳把信丢在一旁,道:“陛下将此事交给佛教、道教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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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我前天晚上回来了。可是我感冒生病了。

更新的字数少点,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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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准夫妻筹谋封地事 云霄府试得第一

李炳心里大骂吐蕃国国王贪得无厌,出了皇宫回到李府,不想让孙女为此事李晶晶烦恼,晚饭时提都没提。

谁知次日李云霄在东宫跟何义扬讨论策论题目时得知此事,气呼呼的回到李家就跑去月清院,叫道:“妹妹,吐蕃国指名要你制的药。”

李晶晶正在跟李喜学着绣花,放下绣有半只鸟的绸布,走了出来,问道:“他们要多少药?”

“吐蕃国王一共要了十七种药,光是打虫丸就十万粒。”李云霄原本看着拉则还顺眼,听到这件事后,觉得董敏都比她好看。

李晶晶冷笑一声,道:“吐蕃人真是狮子大开口,要的比东罗马帝国都多。”

李云霄接过李晶晶亲手递过来的热茶,小抿喝了几口,道:“我听太子说,爷爷替你向陛下回绝了此事。”

李晶晶心里感激,道:“爷爷嘴可真严,都没在我面前透过口风。”

李云霄低声道:“太子纳了拉则,只是迎她进东宫那天宿在她那里。”

李晶晶面色古怪,道:“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李云霄对着妹妹藏不住秘密,斟酌着语句,小声道:“太子喜洁。拉则反之。太子受不了她身上那股子味。哼,别以为她是吐蕃公主,太子就会喜欢她,就会同意吐蕃国那些无理的要求!”

李晶晶早就从几位公主嘴里听说拉则从吐蕃至长安只在大婚前沐浴过一次的传闻。

她伸手给了李云霄额头一个爆栗,喝道:“你这话说出去,就是给皇室人脸上抹黑。”

“我只给你说。”李云霄揉着额头,又道:“太子今个气坏了,珏娘当时在场跟我一起劝太子。后来珏娘悄悄给我说,吐蕃的贵人都信仰天神,认为沐浴次数多了,死后灵魂不能到天上去,特别是远离家乡的吐蕃人。”

李晶晶震惊何义珏的八卦能力,嗔怪道:“你马上要府试了,脑子里还装着这些没用的事,到时都考得不好,看还有没有脸取笑别人。”

李云霄自信的道:“妹妹,你就等着当举人的妹妹吧!”

“举人算什么,你有本事给我考个状元回来。”李晶晶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当状元的妹妹。”

李云霄肃容信誓旦旦道:“妹妹,我不会令你失望的。”话毕喝了茶水就急匆匆回自己院子书房用功读书去了。

李家第二代第二子李去病得了个状元。李云霄做第三代的第二子自是想再得个状元回来,除去给家人增光,也是证明自己。

李晶晶本来就不喜欢绣花,心里有了事干脆就不绣了。

李喜瞧着李晶晶绣了一半的鸟,若不是事先知道是喜鹊,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可是想到贺氏的嘱咐,道:“小姐,您今个只绣了半个时辰都不到?”

李晶晶挑眉道:“我明个再绣。”又道:“焱哥哥不在意我会不会做绣活。”

她未来的婆婆孔叶做的千层底鞋子、衣裙裤子特别精细,手红能甩她十几条街去。

她这辈子在手红方面是无法跟孔叶一样了。

好在何敬焱早就说了怕她熬坏了眼睛,以后不用她做衣衫。

这几天她恶补绣活也就是能学多少是多少。

李欢瞧着李喜一脸担忧,道:“喜娘,你莫担心了。小姐大婚,你与我都会跟过去。小姐要做的绣活,你包了就是。”

李喜眉头舒展,想想又诚恳的道:“小姐,你与王爷大婚之后生儿育女,府里人口多了,我一个人做绣活怕是不够,您最好再带两个绣活好的奴婢过去。”

“你想到哪里去了。”李晶晶俏脸通红,喃喃道:“谁要跟他生儿育女。”类似的话贺氏、贺慧淑前几天都曾跟她说过。她当时就觉得刚十四岁,生儿育女真是很遥远。

李欢与李喜瞧着李晶晶微笑。

李晶晶特意去了月静院的书房,见李炳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笑眯眯把书夺走放到一旁,道:“爷爷,谢谢你替我拒绝吐蕃国。”

李炳出乎意料的没有揽功,手指轻敲书桌,道:“吐蕃国得寸进尺。我就算不向陛下提议,陛下都会拒绝。”

按照李炳的性子,都不会把定朝女子嫁到吐蕃去,特别还是吐蕃太子的侧妃,要知道这个人模狗样的吐蕃太子已有了二十七位侧妃,最小的不到十一岁。

就算李炳讨厌胡族的人,胡族的胡冰月也是定朝的子民,不想让她远嫁吐蕃受苦。

若非吐蕃国冬季漫长寒冷物资贫瘠,定朝人无法适应那里的生活,李炳都想撺掇何冬派军队把这个国家直接灭了。

李晶晶觉得再说下去会被李炳敲竹杆,乖巧的给他的茶杯续了热水,小声问道:“爷爷,陛下给焱哥哥的封地是哪里?”

李炳半眯着眼睛,微笑反问道:“你这就开始替敬焱分忧?”

李晶晶在离李炳不远处的座椅坐下,大大方方的道:“我下个月就要跟他大婚,之后就要随他去他的封地,自是关心这件事。好爷爷,你快告诉我是哪里,我好准备去的东西。”

李炳不是迂腐之人,也信得过自家孙女嘴巴牢靠,轻声道:“陇地。”

陇地就是李晶晶前世甘肃省,一个缺水常年干旱,百姓非常贫苦的地方。

“爷爷,陇地大了去了,光是城府就有十几座。到底是哪一座?”李晶晶心想陇地比北地强不到哪里去,这倒是符合何冬吝啬的性子。

李炳缓缓道:“秦州……”

秦州就是李晶晶前世甘肃省的天水市,在唐开元盛世,秦州是中国西去长安的一大重镇,被称为“千秋聚散地”,因而名噪一时。

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富,是牧马养畜的地方。定朝的军马四成来自秦州。(摘自百度)

李晶晶喜道:“那可太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李炳摇头,刚才明显是故意作弄李晶晶,在她幽怨目光注视下,干咳一声,笑道:“你放心就是,敬焱的封地有河有地有人口,绝对不会差了。”

李晶晶白了李炳一眼,道:“你说的有河有地有人口,除去秦州再没有别处。”

李炳嗔怪道:“你把我的话转告敬焱,让他对着地图告诉你是何处。”

“我不问他。到时封地没有你说的好,我就再也不给你药了!你与陛下看着办吧。”李晶晶丢下一句威胁的话,就回了月清院,开始思考封地的事。

定朝新的朝规封地自主权十年。

她既然决定大婚之后跟随何敬焱去陇地,那就意味着要在陇地住十年,也就是要在那里度过十四至二十四岁。

如果陇地是个富饶的地方,身边又有亲人,十年时光会飞逝而过,可是一切相反。

她静静坐着沉思了许久,想到大婚之后会有十年见不到亲人,心里莫明惆怅。

好在她两世为人,心理上不是少女,没有多愁善感的落泪。

李欢进来禀报道:“小姐,王爷来瞧您了。”

李晶晶神思收了回来去了大厅,见何敬焱穿着前几天她送的深紫色衣衫,风度翩翩,竟是带着些儒雅气质,眼前一亮,果然他最适合穿的颜色是紫色,缓缓道:“你去我爷爷那里了吗?”

何敬焱点头,待奴婢退下,伸手抚摸李晶晶的脸,关切的问道:“今个怎地不高兴,可是身子不舒服?”

李晶晶摇头,怏怏道:“没有。我听爷爷说,陛下给你的封地在鸟不生蛋的陇地。”

何敬焱也是刚才听李炳说了此事,听到鸟不生蛋四个字,忍俊不禁,劝道:“陇地还是要比北地强些。”

李晶晶瘪嘴道:“都不是好地方。”

何敬焱吻了李晶晶的嘴唇,柔声道:“你莫跟去了,就在长安呆着。为夫每年都回来看你。可好?”

“不好。”李晶晶心想好好的夫妻两地分居干什么,坚定的道:“我要跟你同去。”

她拉着何敬焱坐下来,商量随同去往陇地封地的官员及下属人选。

何敬焱长年都在虎奔军,认识的大多是武官,听着未婚小妻子为他谋划着封地文官的人选,心道:得此贤妻夫复何求。动容的道:“晶娘,请人的信就由为夫来写。”

李晶晶眼珠一转,点头道:“你写信更显得有诚意。好。”

她要请的人是多数在潭州,第一位就是曾在浏阳县任县令的秦山忆生父秦二。

秦二的身份是举人,没有参加过会试,官职上升的空间很小。

她看中的是秦二的清廉及能力。

她要请的第二位、第三位就是曲定山、曲定林兄弟。两位是曲族第一批考中进士的人,曾在北地任官,不怕吃苦干劲足,应该同意去陇地。

第四位是王烟雨的夫君狄玉敏。凭她与王烟雨的关系,李家与狄家的关系,狄玉敏肯定同意。

第五位是潭州书院的洪博士。

何敬焱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在陇地除去要建医药学堂,还要建一所书院?”

李晶晶一本正经的道:“是。十年时间足够了。”

何敬焱握住李晶晶的小手,道:“医药学堂与书院不要同时建,分成几年完成。”

李晶晶道:“我们有人有银钱有地。可以同时进行。”

长安附近的百姓识字的都不多,何况是贫穷的陇地。

她就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准备先建一个规模中等的书院,几年后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派到封地各县城、村子去当先生教小孩子识字。

何敬焱婉转的道:“晶娘,我去过陇地的山村,那里的人连饭都吃不上,大冬天全家人共穿一条裤子,没有钱读书。”

李晶晶问道:“你的意思是不要建书院了?”

何敬焱和颜悦色的道:“能不能改建成技能学堂?”

李晶晶就想办一想书院,倔强的道:“那就都建一所。”

何敬焱伸手刮了李晶晶鼻梁一下,笑道:“娘子真是志向高远。”

李晶晶娇声道:“我说真的,书院、技能学堂、医药学堂各建一所,好吗?”

“饭得一口一口吃。为夫认为这些事要等到我们掌控整个封地之后才能进行。”何敬焱拉着李晶晶的手走出大厅,去了书房,道:“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写信邀请你说的那些朋友去陇地助我们一臂之力。”

三月上旬,定朝各地举行三年一届的乡试、府试。

长安府试的地点就在长安城内,方圆百里各县近三千名秀才,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早晨进入考场,一考就是三天。

之后过了九天,乡试的结果先一步出来,曲正、曲义都考中了秀才。

这一天,府试结果出来之后,长安衙门的衙役敲锣打鼓的来到了李家大门前报喜,李云霄不负众望考中第一名,慕容扬(何义扬)中了第十名。

长安书院的牛院长府里同样人人喜气洋洋,白浩星府试考中第二名。

秦山忆为方便做生意,把户籍迁到了长安,这次考中了第二十四名。

董敏太子侧妃的哥哥董七少爷考中第二十五名。

众少年欢聚一堂举怀同庆,相邀秋季参加会试包揽前三名,好不欢喜热闹。

远在潭州书院洪博士的二儿子洪志远参加湖南道府试高中第一名,力志秋季科举要考上状元。

洪博士已收到了何敬焱写来的信及李家送来的喜帖,跟夫人李氏商量之后,又跟爹娘洪老太爷、刘老夫人禀报过了,决定一家人远上去长安,参加李晶晶与何敬焱的喜宴,而后跟随他们前往陇地办学院。

洪志远正好想要远游长长见识,也非常想见到李云霄等少年,非常赞同前去长安。

与时同时,融王夫妻、邓镜夫妻、海王等人为了参加何敬焱与李晶晶喜宴,陆续返回长安。

转眼便至四月初,鲁地通往长安的官道上奔驰着几辆普通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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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晶晶嫁妆震长安 看嫁资起风波

车里坐着青州小满镇枣山村的人,年过八旬满脸皱纹的里正何三山带着五个儿子、女儿全家浩浩荡荡去庆王府吃喜宴。

去年他们在家乡都见过了李炳夫妻及李云霄,知道何庆、孔叶有这样好的亲家,替他们高兴。

黄昏,车队终于到达庆王府,何敬鑫带着二管家赵社本在正门门口相迎,把众位乡亲请了进去。

何三山一大家子人不是头一回来庆王府,只是这回是来吃喜酒不是来送年货,带来的礼物是由全村人出银钱凑齐买的一套红宝石首饰,价值二千两银钱,这对于他们来说已是非常的昂贵。

孔叶打开了红木盒子看到光芒闪耀的首饰,忙道:“俺们派人给你们送信说了莫送太贵重的礼物,怎地还这么破费?”

何三山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套首饰比起皇室的珍宝差远了,有些拘紧的道:“这是俺们送给小王爷媳妇护国公主的,还怕她瞧不上。”

孔叶自信满满的道:“三伯,俺儿媳妇见了定会说好。”

何三山这才露出笑容。他的三个儿子都放不开,倒是三个儿媳妇、两个女儿能跟孔叶聊到一起去。

少时,何敬淼从焱王府看家具回来,见到众人很是高兴,特别是去年的玩伴豆豆,笑道:“明个一早,俺带你们去俺哥哥嫂嫂的王府瞧瞧。”

何三山刚才进府时已看到各院张灯结彩,问道:“小王爷的新房不在这里吗?”

何庆不是头回解释这件事,很自然的道:“三伯,俺大哥给敬焱、闺女赐了独立的焱王府。他们小两口大婚在俺们这里办,回头住到焱王府去。”

豆豆娘有些不敢相信,疑惑道:“小王爷与公主要搬出去单过?”

定朝的风俗习惯是长子从小到大都要跟着爹娘住,哪怕是老了当爷爷了也是如此。

孔叶有些焦虑的道:“俺家敬焱、闺女照顾鑫郎,已决定把这里留给鑫郎大婚以后住。”

长安寸土寸金,除去皇宫之外,面积最大的就是几座王府,庆王府是其中之一,府里的家具、古董不计其数,不能说价值连城,也是价值极为昂贵。

如此富丽堂皇的王府,何敬焱、李晶晶竟是送给了何敬鑫,这样的大方的长兄、长嫂,世上少见。

对于何庆、孔叶来说,三个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不会因为何敬鑫曾经天生残疾就要何敬焱把最好的送给他,可是这事是何敬焱、李晶晶一起提出来的,说是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可是孔叶觉得这样做太亏待何敬焱、李晶晶,心里很不踏实。

何庆道:“敬焱与闺女大婚之后,就会离开长安去俺大哥赐的封地,怕俺们寂寞,就让淼郎大婚后住在这里陪着俺们。”

豆豆的两个姑姑均是夸赞道:“家和万事兴。小王爷、公主真是豁达。”“小王爷、公主这般孝顺,您们真是有福了。”

何三山目光瞟过低头沉思的何敬鑫,道:“小王爷、公主是长兄、长嫂,做了这样好的榜样,小郡王以后大婚了肯定很孝顺你们。”

何敬鑫抬起头来,望向满脸慈祥的爹娘,内心更加坚定娶一个跟李晶晶一样孝顺大度的好媳妇,好好孝顺为他操尽心思十几年如一日的爹娘。

四月初五,按照定朝的习俗,何敬焱、何敬鑫兄弟兴高采烈带着礼物去李家送轿前担。

成年大雁一对、两扇野猪肉、灞河二十斤鲤鱼两条、宫廷酥糖二十斤、特等红糖二十斤、特等茶叶二十斤,这是轿前担的六礼。

当日下午,何敬焱、何敬鑫返回庆王府带走了李晶晶的嫁妆。

李家给李晶晶的嫁妆,光是珍奇珠宝、百年以上的古董就有六十二件,另有银票二十万两,田产千亩、商铺十二家,正、卧、书房的金丝楠家具各一套,奴婢、奴仆四十人。

李晶晶从小攒的嫁妆,长安奢华奇特的四季庄园一座、商铺六家、药田五百亩,首饰珍宝古董近百件,七千本手抄书,银票五百万两,亲兵队五百人,奴婢、奴仆八人、随从十二人。

如此奢华的嫁妆在长安是头一份,远远超过了皇室嫡公主何义芸,更是比前几天五公主何敬莲再嫁的嫁妆多出十几倍。

十里红妆穿过长安最繁华的街道,老百姓纷纷涌至瞧看,一件件的珍宝古董、庞大数额的银票、稀有的金丝楠家具,无不令人心神震憾。

许多文人看到用盛在藤筐里的手抄书,听到七千本的数量,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要知道曾经四大家族之首的刘族藏书都没有这么多。

“李炳那个天煞星,平素隐藏的可真是深,竟是这般的有钱。”

“上回谁说的李家是驴粪蛋表面光来着,让他过来瞧瞧李家给护国公主的嫁妆!”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天煞星李炳把整个李家值钱的东西都送给庆王家。”

李家继前两次大办喜事,这是第三回高调,让那些一直以来取笑李家没有家底穷得靠李晶晶养活的人气疯了。

不过,这些人又有了新的说辞,“陛下给嫡公主的嫁妆都没有李炳给护国公主的多。”

“李炳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

“李炳天天叫嚣着杀贪官污吏,他自个就是我朝最大的贪官!”

嫁妆队伍走得不急不慢,所过的街道住着许多长安的贵人。

何敬莲在公主府得了信,立刻小跑至阁楼最高处俯视不远处的街道,李晶晶的嫁妆队伍已走过大部分,只看到小部分嫁妆就让她妒忌的发狂。

曾经跟何敬莲闹翻的胡雪岚为了能去庆王府亲眼目睹李晶晶的嫁妆到底有多少,编了个去看望生母的理由出了东宫,厚着脸皮来找何敬莲。

胡雪岚断的左臂衣袖空荡荡,走路右脚微跛,瘦得颧骨凸起,眼睛圆睁,显得有些狰狞,问道:“表姐,听闻晶娘的嫁妆数量价值是你们几位公主嫁妆的之和?”

她在骊山狩猎不但被熊抓掉一条左臂,右腿还摔伤有点跛。

“我瞧过了,晶娘的嫁妆也就比芸娘多些而已。”何敬莲心思跟胡雪岚一样,只是得罪过何敬鑫、何敬淼,怕去了被这两个直货骂出来。

胡雪岚见何敬莲不肯去庆王府,心里暗骂几句,出了公主府就独自去了。

李晶晶的嫁妆进了庆王府之后,来看嫁资的人络绎不绝,除去皇室的人,还有何敬焱的朋友及部下,府里面好不热闹。

胡雪岚以太子侧妃兼弟媳妇的名义进了庆王府,带着两个大宫女顺着人流去了摆放嫁妆的院子。

远远的就听见几位妇人的说笑声,其中两人的声音很有特色,胡雪岚听出来是刚回到长安的邓王妃及说话不留情面的牛王妃。

她怕过去被牛王妃讥讽,等着这些一品妇人离开,才走了进去。

整整一院子的金丝楠木家具,柔和的淡金黄色,光滑的纹理,雕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千工床、梳妆台、八仙桌、贵妃椅、座椅、书桌、衣柜等,无不奢华到极点。

胡雪岚清楚的记得整个胡族也就老族长与族长夫人有一张金丝楠木的大床而已,而眼前竟是这么多件。

她的心砰砰的要跳出胸膛,好不容易挪动步子,脚一跛一跛往前走,看到整整一大厅的书,双手揉揉眼睛,再次看去。

何敬淼带着何三山一大家子人走过来,指着一筐筐的书笑道:“慕容家族赠给俺嫂嫂六千余本古书。俺嫂嫂把原本留在了娘家,带过来是手抄本。”

豆豆拍着手掌激动的道:“好多的书。堆起来能成一座书山。”

胡雪岚侧身躲到门里去,咬牙切齿瞧着何敬淼的后脑勺。

何敬淼回头正好瞧到胡雪岚,面色微变,突然间指着她的断臂,道:“你少了右臂,你找俺嫂嫂,求她给你按个假肢吧。”

胡雪岚脸色阴沉,往前走了两步,冷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俺嫂嫂能给缺少胳膊缺腿的人安上假肢。”何敬淼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胡雪岚的跛脚,好心的道:“你的右腿比左腿短,这个病俺嫂嫂也能治的。”

“你这个丑八怪驼子,竟敢笑我?”胡雪岚目射凶光,抬起右脚往何敬淼小腹上踹去。

八岁的豆豆就站在何敬淼旁边,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直接将胡雪岚扑倒在地,可是也被胡雪岚的脚踹中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胡雪岚四脚朝天摔倒,痛得尖叫一声,被赶过来的两个大宫女扶了起来。

“你敢打俺,你踢伤了俺家的豆豆!”何敬淼大叫着如同老虎似的冲上去,啪的一声刚扇了胡雪岚一记耳光,就被胡雪岚的会武功的大宫女紧紧抱住了腰身。

胡雪岚趁机上前狠狠去踩何敬淼的右脚,豆豆娘眼尖,赶在何敬淼的奴婢上来之前冲上去用脑袋把她撞开了。

胡雪岚没站稳滚到在地,咚的一声后脑勺碰在青石地上,脑袋嗡嗡发鸣,大怒之下,操起旁边藤筐里的几本书胡乱的丢向豆豆娘,而后爬起来再次去打何敬淼。

“你敢丢俺嫂嫂的书!打死你!”何敬淼气得跺脚,用力去推苦着脸的大宫女。

李府的奴婢上来两个把已经失去理智发狂的胡雪岚的胳膊架起来,让她脚不着地。

两位大宫女跪地磕头,道:“小郡主,求您看在太子的份上,莫为难胡侧妃。”

胡雪岚尖叫道:“我是堂堂正二品的太子侧妃,竟然在庆王府被打?我要告御状!”

豆豆爹面色苍白,蹲下来紧紧抱着豆豆,问道:“豆豆,给爹说说,你哪里痛?”

何敬淼恼怒无比瞪了胡雪岚一眼,跑过去瞧看捂着胸口叫痛哭得满脸是泪的豆豆,急道:“快把豆豆送到俺嫂嫂那里去。”

庆王府有太医,不过自从几年前李晶晶给何敬鑫、何敬淼治病起,何庆一家人就不找太医瞧病了。

豆豆爹、豆豆娘带着豆豆跟着何敬淼急匆匆出了庆王府去找李晶晶。

何敬焱、何庆、孔叶闻讯赶到时,胡雪岚已被庆王府的奴婢关在了书房里面,两个大宫女正劝胡雪岚服软向庆王府道歉。

胡雪岚端坐着挺直了胸脯,有那么一瞬间目光痴迷仰视何敬焱,而后突然间泪如雨下,哭道:“我的命不好,不知道得罪了谁,丢了一臂还跛了一脚,刚才淼妹妹说我几句,我一时受了刺激误会了她。我不是故意的。”

何庆、孔叶听说豆豆被胡雪岚踢得心口疼,李晶晶陪嫁的书也差点损坏,气得真想把胡雪岚打一顿,可是胡雪岚是太子何义扬的侧妃,又是个残疾人,真是不好处置。

夫妻俩均是望向何敬焱。

何敬焱浑身射放出杀气,盯着胡雪岚,直到她心生畏惧低下头停止哭声,冷声道:“派人速去东宫给太子妃带口信,把胡侧妃领走!”

太子侧妃说白了就是寻常人家里的贵妾。没瞧见谁家的贵妾一天到晚外出去正经亲戚家里串门。

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不好好管着胡雪岚,放她出来捣什么乱。

何庆、孔叶、何敬焱去了大厅,何三山一大家子人愁眉苦脸的上前来赔礼。

何三山一大家子人没想到看嫁妆会惹出这样的祸事来,胡雪岚是太子侧妃,这下子庆王府就等于得罪太子了。

何庆低声道:“太子是俺亲侄子。他不会为了一个妾生俺们家的气。”

孔叶见何三山担忧豆豆都已是老眼含泪,连忙安慰道:“豆豆去了俺闺女那里,肯定会没事的。你们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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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胡侧妃降为良媛 大婚日花轿迎亲

守门的门奴被叫了过来问话,战战兢兢跪下把胡雪岚进门时说的话复述一遍。

孔叶瞪眼气道:“俺侄子义扬的媳妇是太子妃芸娘,可不是胡雪岚。”

何敬焱肃声道:“从今个起,客人须凭喜帖入府,没有喜帖的一律不让进入。”

他与李晶晶的大婚不能出半点差错,类似胡雪岚这样的人就不要再放进来惹事生非。

半个时辰之后,东宫的总管太监林海及邓芸跟前的大宫女急匆匆带着宫里的一顶软轿来了。

大宫女面色焦虑,鞠躬行礼,道:“太子妃本想亲自过来向您们赔礼道歉,小郡王正好闹觉哭着不让她走,就派了奴婢过来,这就将胡侧妃带回去。”

林海代表东宫向何三山一大家子人道歉,特意替邓芸说了句公道话,婉转的道:“胡太子侧妃给太子妃说的是回娘家瞧看患病的生母胡夫人,太子妃这才允了她出东宫。”

大宫女望向林海的目光立刻多了几分感激。

孔叶摇头道:“这个妇人不但打人还说谎。”

林海、大宫女带着哭得两眼红肿仿佛受尽委屈的胡雪岚出了庆王府。

“你们这就回东宫见太子妃。”林海下令之后就骑马奔去李王府。

豆豆左胸口被胡雪岚踢的一块拳头大的乌青,因痛处就是心脏处,若是不根治,日后就会留下病根。

当日在药院值岗的是刘大医师、妙水,两人都给豆豆诊断了,用了李晶晶制的药先止住豆豆的痛,而后又开了化瘀、安神的药。

妙水实话实说道:“亏得是胡侧妃是个女子,若是个壮年男子,这样一脚踢在孩童身上,不死也得重伤吐血。”

何敬淼秀眉上挑,气道:“俺刚才只扇了她一个耳光,真是太便宜她了!”

她的手劲也不小,不过打在胡雪岚脸颊,这个位置不是要害,比胡雪岚踢中豆豆心窝轻太多了。

李晶晶在一旁安慰豆豆爹娘,听到何敬淼的话,目光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上次何敬焱在骊山设计胡雪岚,让她跟着族人打猎被熊抓掉一只左臂。

胡雪岚竟是不长记性,不在东宫老实呆着,仍出来招惹事情。

李晶晶心里琢磨着大婚之后给胡雪岚下药变成植物人沉睡不起,这样她与何敬焱去了封地,也不用担心胡雪岚报复庆王府。

何敬淼带着豆豆一家三口回到庆王府时,立政殿及东宫的赏赐到了,慕容英及邓芸分别赏了豆豆文房四宝、金珠、舶来品万花筒及银锭。

何三山一大家子磕头谢恩。

太监临走时,特意恭敬的跟何庆一家人道:“皇后下懿旨将胡侧妃降为正四品良媛。太子妃下令胡良媛闭门思过一年。”

几十里外长安城郊区的胡族得知了此事,个个气得七窍生烟。

胡雪岚的生母胡夫人确定生着病,而且已经卧床近三个月,天天喝着汤药,病因就是胡雪岚成了残疾、胡冰月远嫁吐蕃。

她在睡梦之中隐约听到胡凯与长子胡雷海、次子胡云峰商量族事,有几分清醒。

胡凯幽幽道:“岚娘已经彻底失去太子的宠爱。你们爷爷决定将明娘送进东宫。”

胡烟然是胡凯堂弟的嫡女,今年十三岁,有倾城之容貌,原来想要嫁的人是云族的嫡子。云族没有同意这门亲事。

胡雷海问道:“堂姐妹共侍一夫,这样会不会引来非议?”

前五驸马胡云峰冷声道:“爹,我们家族如今用不着捧着皇室!”

他虽是再娶了妻子、平妻,纳了妾室,有儿有女,可是五公主再嫁,特别是嫁的对象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容貌英俊,比他强许多,他心里像扎了根刺。

胡凯冷声道:“皇室有了天煞星李炳相助,今非昔比。这些年欧阳家族、刘族都完了。我们胡族必须向皇室示弱,才能不被皇室忌惮例为下一个被整的对象。”

胡夫人生生被气醒了,叫道:“你们让明娘进东宫,就是放弃我的岚娘!我的岚娘怎么办?”

胡凯最讨厌胡夫人大喊大叫闹得所有人都知晓,冷声道:“这是爹与族里几位长辈的意思。你嚷嚷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胡夫人为了胡雪岚已不是头一回被胡凯骂,这次却是不哭,直接坐起来,自语道:“我去求皇后娘娘,请她放过岚娘。我把岚娘接回家来,岚娘不当太子良媛,我给她养老。”

胡凯急道:“儿女胡闹是不懂事,你一把年纪还跟着一起胡闹?”

胡夫人生的四个儿女,胡雪岚、胡云峰接二连三的出事,把胡凯弄得焦头烂额。

胡雷海忙按住胡夫人,道:“娘,岚娘嫁的是太子,那是未来的储君,咱们不能把岚娘接回来。”

“怎么就不能了?李娟叶与海王和离都再嫁两回了。我们岚娘在东宫受尽委屈,怎么就不能跟太子和离?”胡夫人不是冲动,这个念头从胡雪岚断臂之后就有了。

只是她有些自欺欺人。胡雪岚只是良媛,不是太子妃,离开东宫的方法不是和离而是被弃。

“你想让家族与皇室为敌?你这个蠢妇!”胡凯是断然不能让胡夫人去皇宫见慕容英,这就派人直接把胡夫人软禁了起来。

胡族的事传到了皇宫,慕容英将心比心,对胡夫人起了怜悯,跟何义扬说起此事,得到他的允许,决定只要胡夫人进宫来求,就放胡雪岚出宫。

可惜胡夫人连住的院子院门都出不去,更别说进长安城去皇宫。

胡族族长与胡凯一起面见何冬,提出将胡烟然献给何义扬当侧妃。

何冬已得了慕容英的提醒,便道:“义扬刚纳过吐蕃公主,又与雪娘有了几年的夫妻情份。雪娘只要改过,义扬仍会接受她。”怕胡族留着胡烟然不让她嫁人,道:“此事莫再提。日后胡烟然定下亲事,朕可以给她下旨赐婚。”

圣旨赐婚是荣耀的事。胡族族长、胡凯得了这句话,心里终于踏实些。

胡凯回去跟胡夫人转述了何冬的原话,感慨道:“你去劝劝雪娘,太子对她仍有情意,让她静心改过,一年之后解了宫禁,重新得宠,日后有了子嗣,母凭子贵,一天比一天好。”

胡夫人曾经怀疑胡雪岚几年未孕是被邓芸下了毒药,还带她秘密的去瞧过十几位大医师,不过都说她身体没有中毒。

胡夫人听到这个好消息,对皇室的人恨意都少了些,道:“我明个就去瞧瞧雪娘。”

天蒙蒙亮,庆王府的下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今日是何敬焱与李晶晶大婚的正日子,做为新郎官的何敬焱激动兴奋的三更初就睡不着醒来了。

按照定朝的风俗习惯,婚前一至三天夜里,由一个父母双全的小童陪伴新郎同睡,且睡在床的里边。小童男孩称之为伴郎。

已经病好的豆豆做为伴郎睡的可香了,何敬焱都不忍叫醒他。

豆豆爹就怕豆豆起来晚了,特意过来敲门瞧看,见他仍睡着,把他叫醒来。

一个穿着新衣喜气洋洋的奴仆快步进门端来吃食,豆豆爹憨笑道:“豆豆把包子、花生、鸡蛋吃了。”

伴郎吃吃包子、花生、鸡蛋,寓“包生儿子”意。

豆豆洗漱完后,肚子咕咕叫确实饿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一把花生、两个鸡蛋。

伴郎吃的越多,寓意新郎以后的儿子越多。

有了这么好的兆头,何敬焱更加高兴,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包着五十两银票的红包放在豆豆手里。

伴郎在正日子早晨离开时,新郎要给红包,俗称“挈出尿瓶”。

豆豆爹连声道谢,带着豆豆离开。

何敬焱简单用了些早饭,起身任凭奴仆打扮装束,等弄好了,仔细照着铜镜,从未穿过红色衣衫衬得浑身喜气,冷酷的气质里添了一分柔和。

他想着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看到同样穿着红色喜服的李晶晶,跟她拜堂成亲正式结为夫妻,心潮澎湃,快步走出房门。

天已亮了,红彤彤的太阳像一个巨大的圆饼从东边的山头升起,预示着今日是个无雨的大晴天。

辰时初,庆王全家以全副猪羊及果品点心,在厅堂供祭“天地君亲师”,俗称“享先”,而后早餐与亲朋好友同吃供祭的果品点心,这是“享先汤果”。

何敬焱是新郎,按照风俗今个不去岳父家,要呆在家里等到吉时站在正门前迎接新娘。

庆王府前去迎亲的是何敬鑫、何敬海、何义扬、何敬青、何武、何全、何海、何洋,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皇室的八个男子全部着明黄色朝服,骑着雪白千里马,威严而又庄重,再带着一千身着盔甲披着红绸花的御林军,浩浩荡荡往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一走,把那站在两侧围观的百姓瞧得直夸皇室人丁兴旺,个个都是俊杰。

同一时刻的李家已经忙翻了天。李家的宾客来自定朝各地,人数是庆王家的几倍,光是早饭就摆了二十一桌。

早饭刚吃过,居住在长安本地的宾客陆续拿着喜帖进府了。

李府除去新娘子李晶晶外,其余的人包括秦婉静在内都得招待宾客。

月清院的卧房内,出自皇宫经验丰富的老宫女用五色棉纱线为李晶晶绞去脸上汗毛,俗称“开面”。(风俗摘自百度)

老宫女忍不住夸赞道:“公主,奴婢曾经给几百位贵人开面,头一回遇到肌肤这般光滑细腻连一根毫毛都没有的。”

她最近的一次是给何敬莲开面。

虽说何敬莲是二婚,按照风俗也要开面。那样倾国倾城能把东罗马使者迷倒的女子,脸上的肌肤光滑细腻都比不得李晶晶。

她心里暗道:焱王可真是有福,娶了这么个仙女似的公主。

曲氏跟前的望英激动的快步走进来,见两位皇后跟前的大宫女正在给李晶晶盘着发,急道:“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花轿已经到了,您还没穿上喜裙呢?”

“莫急。”老宫女沉稳的道:“花轿只是到了,把正门叫开至少半个时辰,迎亲的贵人还要吃正席酒,这又是一个多时辰,足够公主装扮。”

望英跺脚道:“今个庆王府派出迎亲的人当中有太子。二少爷与太子关系最好了,听到他叫门定会很快就打开门的。”

李晶晶这些天都没见到何义扬,李云霄说他因着胡雪岚的事尴尬。没想到今个他竟是来迎亲了。

李欢笑道:“二少爷那么疼爱小姐,才不会过早打开大门。”

十二人抬的喜轿停放在李府正门前,李家的奴仆将九挂鞭炮放响迎轿。

何敬鑫、何敬海、何义扬、何敬青、何武等人一哄而上,朝虚掩的正门冲去,欢笑着高声叫道:“迎新娘子了!”“开门,我们来迎新娘!”“红包给你们,把门打开!”

李家儿孙的声音在门内响起,“想要进来迎我妹妹,门都没有。把门给我关紧了!”

“妹妹是我的。你们休想把她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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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的写完一章,已是夜里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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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云霄绝联难皇室人 晶晶喜裙上花轿

何义扬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扯着喉咙嚷道:“小胖子,晶娘嫁了敬焱哥,也永远都是你的妹妹。你把门打开。”

李云霄头摇得像拨浪鼓,更加用力的去关门。

小小的李坤梳着包子头,穿着红衣红裤,像个年画娃娃,由李云青抱着,握紧小拳头,奶声奶气的叫道:“不开!”

何义扬高声道:“坤郎,你还想不想跟湘湘玩了?你快让你爹、你二叔把门打开?”

李坤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起湘湘是谁。

何义扬误以为“小女婿”服软了,美滋滋用力往里面挤,大声道:“好坤郎,回头我常带湘湘来看你。”

李云霄探手用力把何义扬探进来的脑袋推了出去。

李云青猛回头朝站在一旁的秦山忆、牛浩星等几位俊美少年叫道:“这时候了你们还瞅什么热闹,都给我上!”

李家儿孙加上几位俊美少年全部使劲,秦家的三个熊孩子及曲家的孩子跟着一哄而上,砰的一声,直接把大门关严实了。

门外的皇室的八人叫嚷着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推门,都没能推开,急得直跺脚。

“几位哥哥弟弟,你们就让俺们进去接俺嫂嫂吧。”何敬鑫往门缝里又塞了一回红包,这次是十个,每个里面包着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

贺继业、李云飞个子小,身体灵活,跳起来把红包都抓过来,各留下一个,给了李云霄一个,给了李坤两个,其余的六个给了秦家三个熊孩子及曲家的孩子。

梁旭升与牛浩星对视一望,均是默契的点头,叫道:“想娶护国公主可没这么容易。”

牛浩星大声道:“我们也不刁难你们了,出几个简单的对子,你们来对一对!”

容貌异常清秀英俊的少年洪志远竟是头一个开口,道:“听好了,我的上联是: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教雨雨风风,清清冷冷。”

门外的八人听了这么长的上联,心说:这还是简单的对子?那难的对子岂不是文昌星下凡才能对上了。

府里的宾客在各厅里坐着,听到李家下人禀报,得知前面“拦轿门”竟是对起对联,均是哈哈大笑。

“这下可是考验皇族人文才的时候。要是不及时对上来,可就误了吉时。”

“听闻太子参加了今年长安的府试,还中了举人。他的文才想必不差。”

“好难的对子。”曲氏焦虑的望向李炳。她自是舍不得李晶晶出嫁,可是这会子又担忧皇室的人对不上对联进不了大门。

李炳淡定自若的微微点头,示意曲氏放心。

果然很快李家的奴仆又来禀报,激动的大声道:“海王爷对上了下联: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对得好。”“对的工整寓意好。”

众人这才知晓何敬海的文才同样极好,纷纷夸赞道:“海王文武双全,不愧是先生的二弟子。”“没想到海王的文不输于武。”“先生的弟子自是个个都是文韬武略。”

李炳微笑道:“敬海的文更胜过武。”

众人听了无不震惊,心里却是替何敬海抱屈。这样好的男儿,却是曾经娶过那样无情无义品德低劣的女子。如今何敬海仍是独身一人。

李家的奴仆接着急道:“大少爷、二少爷、四少爷、五少爷、梁世子、牛少爷都出了上联,让迎亲的贵人来对。”

李炳朝众人笑道:“我就知道这群小郎不会轻易让皇室的人把晶娘迎走。”

梁郡公听到孙子梁旭升的名字,有些尴尬的道:“升郎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

牛副院长心里轻叹一声。他的孙子牛浩星从小就喜欢李晶晶,才五岁的年龄,就给李晶晶手抄过几本药书。若不是李家门第太高,他就替孙子上门来求娶李晶晶。

月清院的卧房内,李晶晶已经涂了香粉点了胭脂,穿上了大红色绣有凤凰于飞图案的喜裙。

老宫女屏息凝神,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镶了钻石宝珠的黄金凤冠,由旁边两名宫女帮着戴在了李晶晶的头顶,再用细小的簪子、夹子将凤冠牢牢的箍在乌发上。

“公主,您更加美了!”

“公主比往日更加的仪态万方尊贵端庄。”

李晶晶听着众女的赞美,望着铜镜里比平时漂亮几分的自己,露出惊喜的笑容。

前世她结婚时穿的是旧的军装,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一块旧的女式手表。

今生她穿着整个定朝数一数二的崭新的嫁衣,戴着天下最贵重的凤冠,脖颈、手上、发上的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每个女人都想风光的成亲,她也不例外。

“小姐,皇室迎亲的人对出了大少爷、四少爷、五少爷、梁世子、牛少爷的上联,唯独对不出二少爷出的上联,仍在府门外。吉时将至,这可怎办?”望英再次急匆匆的出现。

刚才望英是为李晶晶急,现在是为何敬焱迎亲的队伍急。

李晶晶问道:“我二哥出的什么上联?”

望英眼珠一转,答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出自山海关姜女庙)

望英将几个朝字都念成了二声,慕容英跟前的两个大宫女识字,听得莫名其妙。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李晶晶用正确的语音将上联念了一遍,对于李云霄的做法哭笑不得。

这是她前世的经典对联。

今生她小时候考李云霄的对联,以此打击他的自信心,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知他今天用在阻止迎亲的队伍。

她由此想到了与孪生哥哥李云霄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时光飞逝,她大婚了,李云霄也中了举人秋季就要参加会试。

两个大宫女喃喃道:“这个上联端得奇特,用了七个朝字。”

“好难的上联。几位王爷、郡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怎么能够答出来呢?”

望英满脸焦虑,俯在李晶晶耳边低声道:“大老爷问您知不知道下联呢?”

李晶晶收回思绪,勾唇微笑,道:“我爹急了?”

望英蹙着眉头,点头道:“大老爷、老夫人急了,老老爷也示意让奴婢来问您。”

李晶晶走到窗前,手指了指天空,而后只说了一个字“长”,就让望英回去复命。

望英满脸疑惑,瞧着皇后跟前才学好的两位大宫女也是一脸纳闷,问道:“小姐,您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李晶晶菀尔,挥手让望英回去复命。

李欢、李喜瞧着望英的身影消失,等了一会儿不见前面有人传话过来都急了。

李欢悄无声息出了屋子,站在院门前眺望,又过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动静,实在是沉不住气,就往正院走去。

突然间不远处正院方向传来无数人的笑叫声,比过年还要热闹。

“太子将二少爷出的上联对出来了!”

“太子对的下联是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皇室的人冲进来了。快拦着他们,不能让他们撞进月清院去惊了小姐!”

灿烂的初夏阳光照耀之下,八个穿着明黄色的英俊男子从两侧种有石榴树的青石路上风驰电掣般的跑来。

明黄色的朝服晃得李欢眼花,转身撒腿就跑,朝月清院方向招手大叫道:“迎亲的人偷跑进来了,快把院门关上!”

李欢前脚进了院门,李云青、李云霄、贺继业、李云飞操小路奔跑过来后脚就进去,而后砰的一声把月清院的大门给紧紧关上。

定朝的风俗,新娘子要蒙着红盖头由哥哥或是弟弟背着上花轿,在花轿之前不能由迎亲的人瞧到脸。

李家兄弟抢先一步进了月清院,没让皇室的八人得逞,均是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李云飞年龄小,跑得气喘吁吁的道:“太子哥哥真是狡猾,趁着我们兄弟搜花轿,带着海大哥几人偷跑进来!”

迎亲的花轿停放须轿门朝外,女家有人燃着红烛、持着镜子,向轿内照一下,谓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称“搜轿”。

何武叫道:“谁叫你们出那么难的对联。”

何洋高声道:“亏得八叔文才好对上了对联,不然我们现在连门都进不来。”

何敬鑫知道李晶晶就在院子里面,大声吼道:“嫂嫂,俺来迎你了。俺哥在府里等你等急了,你快出来上花轿!”

众人哄笑出声,都嚷着要李晶晶快出院子。

何敬鑫没听到李晶晶的声音,再次叫道:“嫂嫂,俺哥哥等了你好几年了,你快出院子上花轿!”

李去病抱着李坤从正院赶来了,面带微笑跟皇室的八人道:“时辰未到,我爹派我来请各位去吃正席酒。”

女方家中午为正席酒,俗称“开面酒”,亦叫“起嫁酒”。

何敬鑫一本正经的道:“俺要在这里等俺嫂嫂。不去吃了。”

何敬海望向邪笑的何义扬,挑眉问道:“师父有请,你我先过去吃几杯酒,再换了他们几个去吃?”

何义扬故意朝院门高声道:“小胖子,刚才你堵了半天的门饿了没,用不用我给你带些酱牦牛肉吃?”话毕拉着何敬海去了正院。

皇室其余六人都留下来守着院门。

李坤想进院子瞧看姑姑,可又怕皇室的人跟着冲进去,等着回到正院,叫来贴身奴婢,让她们搬梯子去月清院的后院,而后让奴仆抱着他通过梯子进了院子。

李云青与三个弟弟正坐在院门前跟皇室的六人斗嘴,瞧到李坤,惊讶道:“我的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坤咯咯的笑,扑倒李云青怀里,小声道:“爹,我让人支起梯子爬进来。”

李云青抱着李坤去瞧看李晶晶。

李坤荣幸的坐在香喷喷的李晶晶大腿上,小脑袋探到红帕头下面,看到了她画了妆的新娘容貌,激动的拍手叫道:“姑姑好美。”

李云青是成过亲的人,柔声道:“妹妹快吃些点心,一会子去了那边就得等到晚上才能吃到。”

李晶晶隔着红帕头问道:“大哥,你们怎地不去前面用饭?”

李云青轻声道:“我们早上吃得多都不饿。”

李坤从李晶晶腿上跳下来,跑出卧房去,找到奴仆,令他去弄些吃食过来。

一会儿李云青兄弟四人就吃上醇香的酒及香喷喷的肉。

风起将酒肉香味吹出院门外,皇室的六人嗅到,鼻子猛吸几下,察觉到不对劲,这才知道院门内的人已经吃喝上了。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轮流去吃酒宴,守着院门不让李云青兄弟出来,让李云青兄弟饿一顿。

岂料这里是李云青兄弟的地盘,到处都是李府的下人,不可能被饿着肚子。

何义扬与何敬海匆匆吃了酒饭返回,让六人赶紧去吃。何敬鑫却是决定不去。

过了一刻钟,当初庆王府请来保媒的刘喜娘穿着铁绣红色的长裙出现在月清院的院门前,操着潭州口音高声问道:“屋里的新娘子可否梳妆好了?”

里面的李家兄弟异口同声的答道:“没好。”

刘喜娘等了一小会儿,再次问了一遍,得到的回复同上,这般一共问了三次,俗称“催妆”,表示新娘子不愿出嫁留恋娘家。

“嫂嫂,你快梳妆好出院子来,俺哥哥实在是等不急了。”何敬鑫急得快要哭出来。

何敬海见何敬鑫真情流露,把他拉到一旁去解释这是风俗。

何敬鑫虽是知道这是本朝的风俗,可就是无比担忧李晶晶不愿意嫁给他大哥做他的嫂子。

贺氏、贺慧淑、秦家三个熊孩子由几个奴婢簇拥着过来了,皇室的人终于跟着她们进了月清院。

李云霄张开双臂拦住了何义扬、何敬海,喝道:“不许你们瞧我妹妹!”

贺继业、李云飞则上前,一个抱住了何敬鑫的腰,一个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往卧房里冲。

贺氏跟何义扬微点头,示意让他带着皇室人与刘喜娘去院里的大厅等着。

“我的晶娘,娘与你姨来了。”贺氏与贺慧淑进了屋就把门关上了。

李晶晶飞快的揭起了红帕头,情不自禁的哽咽道:“娘,姨。”此时心里千言万语,也是一言难尽。

“娘来给你喂饭。”贺氏瞧着绝色倾城的女儿,眼睛便红了,怕引着女儿哭花了妆,忙扭头去打开奴婢放于桌上的食盒,从里面端出饭菜,而后坐下来,招手道:“来,你坐到娘腿上。”

定朝的风俗,出嫁女儿坐娘腿上,娘为出嫁女喂上轿饭,寓意不要忘记哺育之恩。

李晶晶走过来,坐在了贺氏的大腿上,双手搂住了她的脖颈,想到一生出就吃了她的奶水,受到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如今要离开她,泪水夺眶而出。

贺慧淑坐在一旁抹着泪,仍是笑道:“今个是好日子。我的晶娘嫁的可是闻名天下的军神大英英雄焱王,妹妹要笑才是。”

贺氏左手端着盛着饭菜的碗,右手拿着筷子,一口一口给女儿喂着。她的泪水都落在了饭菜里。

李晶晶刚吃了几口,外面就传来何敬鑫、何武、何海等人的催促声,不由得心一紧。

贺氏强忍着不哭声来,把碗放在桌上,哽咽道:“快给我的晶娘把泪擦干,把脂粉补上。”

老宫女及皇后跟前的两个大宫女忙走前来,把李晶晶扶下地,而后给她的脸上再次上粉。

“妹妹!”“姐姐!”

李晶晶听着外面四个亲兄弟一声声的叫唤,心里便是知道日后有的是机会回娘家,可泪水就是止不住。

老宫女央求道:“公主,您莫哭了,再哭妆都花了。”

贺慧淑在李晶晶耳边低语道:“嫁了人要更加的爱惜自己,天天把自己打扮美,夫君瞧着欢喜。”

贺氏猛地握住了李晶晶的手,紧紧的攥着,道:“我的晶娘,你嫁过去好好的,娘在府里等你三天后回门。”

老宫女把红帕头原自给李晶晶盖在头上,而后示意皇后跟前的两名大宫女去把门打开。

李云青、李云霄并排从门里挤着进来,急着要背李晶晶上花轿。

“你与你弟弟轮流背。”贺氏知道这次若不如了李云霄的意,他会当场哭死。

就这样李晶晶蒙着红帕头穿着喜裙由李云霄背着出了卧房、月清院。

曲氏、邓氏已到了月清院门口。

“晶妹子!”曲氏难过的刚才的酒宴只吃了几筷子,见到了二孙子背着一身红的孙女,眼泪哗的就落下来了。

李晶晶听声音就知道是曲氏,叫道:“奶奶。”

曲氏伸手握住了李晶晶的右臂,哭道:“晶妹子,奶奶在这里。”

李炳、李老实、李去病、狄玉蓉、曲快手、秦敏业等人在正院旁边的路上等着,见到穿着醒目喜裙的李晶晶,均是快步迎上去。

刘喜娘怕耽误了时辰,急忙高声道:“吉时已到,新娘速上花轿。”

李炳脸上肌肉紧绷如同要上战场,见大儿子李老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孙子哭得鼻涕都落了下来,高声道:“儿孙们都跟着我送晶娘去庆王府!”

李家人哭哭泣泣的把李晶晶送上了花轿,妇人全部留下来,男子全部上了马。李坤被李云青放在了身前。

秦家三个熊孩子叫嚷道:“我要去送姐姐。”“爷爷,我要跟去庆王府。”

秦雄晃、秦跃速叫人把马牵过来,带上了三个熊孩子。

曲家的几个孩子跟着大声叫着要去。李炳便道:“那就都跟去。”

何义扬挥手下令,宫廷乐师将手里的锣鼓敲起来锁呐吹响了,迎亲队浩浩荡荡前往庆王府。

满身酒气的梁旭升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直到花轿消失不见,突然间听到身后有人哦的一声,扭头看去,见是从潭州来的洪志远做呕吐状,忙快步把他扶着进了正院的厕室,让他吐个痛快。

“洪小弟可好些?”

洪志远轻叹一声,“好些了。”抬起头来,一双澄清眸子望着梁旭升,低声道:“谢谢。”

梁旭升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想到曾经拒绝娶的洪族嫡女就是眼前这位的堂姐,道:“我们去药院要点醒酒药吃了再离开。”

洪志远问道:“你平素也好饮酒?”

梁旭升淡然道:“我跟你一样都是自律的人,今个也是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洪志远目光一黯,心道:晶妹子大婚嫁的又是焱王这样好的男子,我的确应当高兴才是。

梁旭升夸赞道:“今个你出的上联真是好。”

洪志远轻声道:“你是上界科考的三甲。你出的上联比我的更好。可惜我们出的上联都被他们对上了。”与梁旭升相扶着并肩去了药院。

庆王府大门前何敬焱从早晨一至站到了下午,足足站了三个时辰。

何庆、孔叶、何敬淼轮流的过来瞧看,仍是不见迎亲队的踪影,均是急得要命。

府里派去李府的第九个奴仆骑马狂奔回来,朝着何敬焱高声叫道:“小王爷,公主的喜轿出了李王府,这会子应该已过了两条街,用不了一刻钟就要到了。”

何敬焱快要石化俊脸终于再次露出灿烂带点傻气的笑容,激动兴奋哈哈哈的笑声掩盖住了肚子咕咕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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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晶焱拜堂成夫妻 斟酒婆家人审视

花轿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当中稳稳的停放在庆王府正门前,蒙着红帕头的李晶晶由何敬焱牵着手出了花轿,而后由刘喜娘搀扶着小心翼翼的迈过火盆,在众人的欢笑声中进了正门,前往正院布置成喜堂大厅。

喜堂里有整个定朝最尊贵的人——皇室的皇帝与皇后。

何冬、慕容英做为何庆夫妻的大哥大嫂,也是皇室辈分最高的人。

夫妻俩已到了半个时辰,一直由何庆夫妻陪着说话。

除去帝后,融王夫妻、牛老王妃都盛装在场。

按照定朝的风俗,寡妇出席婚礼不吉利。

可是自从几年前李去病大婚时,李炳夫妻给牛老王妃、秦家邓氏送去喜帖把她们请来吃喜酒,长安的贵人渐渐摒弃了这个陋俗。

今个是何庆夫妻的长子何敬焱大婚,皇室的人除去没收到喜帖的何敬莲、胡贤妃,其余的人包括王淑妃都到场了。

虎奔军的二百多位军官由吕道明带着在另一个院子,他们的家眷则是荣幸的在正院里喜堂观礼。

吉时到举行拜堂仪式,主香公公由何敬焱的大伯何冬担任,赞礼者由何融担任。

何融声音洪亮,底气十足,高声道:“行庙见礼,乐起!”

何敬焱、李晶晶在喜庆的乐声中行至香案前跪下,而后三次上香三次叩首。

李晶晶看不到观礼者的容貌,只能从声音分辨是谁。

她低头看到自己穿得微微探出喜裙的绣有金凤图案的红鞋子,想到拜过堂就要与何敬焱过一辈子,以后的日子好不好,就像脚穿鞋子一样,舒不舒服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紧接由何洋跪于新人右侧读长长的祝章,而后说了十几句的祝福的话语。

李晶晶站得脚都要酸了,这才听到何融大声道:“一拜天地!”“二拜爹娘!”“夫妻对拜!”

李晶晶始终是由刘喜娘扶着行完礼,不然蒙着头看不见,外面吵哄哄的混乱一片,真是会摔一跤。

“好。”“太好了。”何庆、孔叶终于等到这一天,均是喜极而泣,忙上前把长子、长媳扶了起来。

何敬焱紧张兴奋的跟李晶晶对拜,随着何融的“礼毕,退班,送入洞房!”就上前一大步挡在刘喜娘身前,把李晶晶的手紧紧得攥住,而后不等捧龙凤花烛导行何全、何海,就往喜堂门口走去。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自是牢牢的抓住了。

慕容英笑道:“新郎需执彩球绸带引新娘进入洞房。瞧把焱郎急得,竟是直接牵上晶娘的手,生怕晶娘跑了似的!”

何冬摇头道:“我刚才瞧得清楚,晶娘比敬焱先跪下的。敬焱日后可就被晶娘给管住了。敬焱可真没出息。”

新郎、新娘在拜堂时,有抢前头跪习俗,谁跪在前面,以后就可管住后者。

慕容英侧脸道:“冬哥,我记得我与你拜堂时,你抢先跪的。原来你是为了管住我。你还真是有出息。”

何冬只是呵呵的憨笑。他们老何家这一代的男子也就是他能管着妻子,其余的都有些惧内。

何敬焱牵着李晶晶往洞房那边去,连走了百步,这就到了洞房的院子—何敬焱一直住的地方。

从院门至洞房门口铺着五只麻袋,两人走完五只麻袋,意喻“传宗接代”“五袋见面”,多子多孙多福。

入洞房后,两人按男左女右坐床沿,称“坐床”。

一路跟随过来的众位宾客兴高采烈的高声道:“新郎、新娘进洞房了。”

“新郎要掀新娘子的盖头了,快过来瞧看新娘子!”

几位公主及皇室众男子的家眷纷纷涌进了新房。

董敏抱着何湘湘站在了最后面,瞧着李晶晶一身大红的喜裙,满心的羡慕,又把怀里身子柔软的女儿抱紧了些。

何义珏咯咯娇笑着唤道:“晶姐姐,你这下子变成我嫂子了!”

新房里外闹哄哄,何敬焱喜不自禁,在众人的催促声中起身接过了福寿双全妇人——邓芸递上来的秤杆,挑起李晶晶头上罩着的红帕子。意示“称心如意”。

这一刻,李晶晶竟是紧张的心砰砰乱跳。她从进府到现在未张口说过一句话,可是喉咙发紧嗓子干。

红帕子落在了床后,现出李晶晶头戴凤冠倾国倾城的新娘妆容貌。

新娘子艳美娇羞的模样,直看得何敬焱与众位宾客惊艳无比,均是愣住了神。

何湘湘拍着小手奶声奶气笑道:“好美!”

邓芸离得最近,由衷的夸赞道:“晶嫂子今个美极了。”又瞧了一眼发傻的何敬焱,笑道:“敬焱哥,你可真有能耐,给我们皇室娶回一个仙女!”

何义扬比何敬焱年龄小。邓芸跟着何义扬得叫何敬焱堂哥,叫李晶晶堂嫂。

今日人太多,邓芸没敢带儿子何慎过来。慕容英也没带何义荣来吃喜酒。

何义芸高声道:“焱哥哥娶到晶嫂子可真是有福了!”

李晶晶抬眼看到一身喜服满脸笑容的何敬焱,心花怒放在众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夸赞中羞得低下头来。

李云霄挤了进去,把何敬焱拉到一旁,一本正经的道:“我妹妹样样都好,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何敬焱连忙点头道:“好。”

李云霄觉得说着正事,不满意何敬焱带着笑容,问道:“之前我们给你写的三十二条,你可曾记得?”

何敬焱便收了笑容,肃容道:“一直牢记于心。”

李云霄定定瞧着何敬焱,内心纠结着要不要让他再背一遍,被李炳拍拍肩膀叫开了。

“师父……”何敬焱见李炳脸色变了,急忙改口大声道:“爷爷!”

李炳微笑点头,道:“焱郎,我的晶娘就交给你了。”

众目睽睽之下,何敬焱便要跪下承诺,被李炳双手扶着不让跪实了。

李炳嘱咐道:“你与晶娘好好过日子。”

李老实红着眼瞧着美如画上仙女乖巧坐在喜床上的李晶晶,被李炳拉着出去吃喜酒了。

李去病一手牵着一个,把还在抹泪的李家孪生子带走。

何义扬揽着李云霄的肩膀,顺着人流从洞房里走出来,脸上的邪笑渐收,目光望向南边天际的云朵。

几年前曲长久娶丁氏时,何义扬与李云霄顽皮的去洞房瞧看丁氏。当时何义扬就说过李晶晶穿上喜裙一定很美。

今个何义扬亲眼瞧到了李晶晶的新娘妆容,往事浮现脑海。

“小胖子,走,今个一醉方休!”

“喝酒去。”李云霄有些无奈的道,走三步回一次头。

按照风俗接下来,新郎在洞房稍坐即出,新娘换妆,客人吃“换妆汤果”。

何敬焱舍不得留李晶晶独自在洞房,就不出去陪宾客,而是陪着她换妆。

洞房里的除去老宫女、两名大宫女、李欢、李喜,还有不肯走的李坤、何敬淼。

“娘子饿不饿,为夫给你喂些点心?”何敬焱想跟李晶晶温存一下都不行,目光都带着几分幽怨。

李晶晶摇头。她倒是不饿,就是屁股被喜床上撒的花生、豆糖咯的疼,起身站起,挥手让李欢把花生、豆糖都弄走。

何敬焱端上茶水给李晶晶喝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老宫女上前来请着李晶晶到梳妆台前去坐着,给她卸了凤冠。

何敬淼就把凤冠放在自己的头上比划,朝李坤问道:“你看俺好看不?”

李坤点头答道:“好看。”

洞房里有这么多的人,何敬焱压根没寻着机会一亲芳泽,直到李坤要小解何敬淼把他抱到角落扇风后面去时,快步上前俯身吻了李晶晶的脸颊一下。

老宫女正给李晶晶梳着头发,何敬焱从身后蹿过来,好在她在宫里是被吓大的,也没有发出怪声。

李晶晶背对着何敬焱,从铜镜里瞧到他的俊脸放大,而后脸颊一热,被他亲了一下,甜蜜从心房溢向全身。

何敬焱心里只有她,不会负她,她也同样如此。这一世她与何敬焱一定会过得幸福。

稍后就是新郎家的好日正席酒,叫“贺郎酒”。

何敬焱牵着李晶晶的手,去了正院的饭厅,逐桌逐位为长辈和客人斟酒,酒要斟满又不可淌出。酒饮得是十年的状元红,桌上菜名都是吉祥如意喻意好。

小夫妻头一个要给斟酒的长辈自是皇帝何冬。

何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大伯希望你们为皇室开枝散叶,多子多孙。”

李晶晶在众人的笑声中羞得低下头来。不知怎地以前见何冬都不曾觉得慈祥,今个竟是觉得这个吝啬的皇帝有了长辈的慈祥。

慕容英排在第二,夸赞道:“你们夫妻都是人中龙凤,大伯娘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

接下来便是牛老王妃、融王夫妻,都不为难新娘子李晶晶,一致的说了祝福喜庆的话。

然后就是给从鲁地赶来吃喜宴的何三山。

皇室举行过许多次婚宴,以前都未请过鲁地的老乡。何庆夫妻算是破了先例。

何三山拘紧而又兴奋的端起酒杯,向何敬焱、李晶晶连声道谢,又说祝福的话,在皇室人各异的目光里饮下了喜酒。

一些人本想出了庆王府就到处说庆王不懂尊卑贵贱,竟是让堂堂王爷、公主当众给一村民敬酒。

谁知一会儿何冬过来操着鲁地话跟何三山说话还碰了一杯酒,把这些人的坏心思直接掐灭。

小夫妻逐个给长辈斟酒之后,就逐桌给皇室平辈亲人及好友斟酒。

今个庆王府晚宴共设了六十二桌,何敬焱怕李晶晶累着,斟酒的活全包了,只让她跟着就是。

“嫂嫂。”何敬淼欢喜的喝了杯里的酒,脸蛋红扑扑,眼睛闪亮有神透着聪慧。

李晶晶拍了拍何敬淼的手,低声嘱咐道:“妹妹,今个客多,你千万不能喝醉失仪了。”

何敬淼听话的点头。

李晶晶目光扫过跟何敬淼同坐一桌的几位公主、郡主,她们的目光或多或少带着挑剔,想要从她身上找出毛病。

何敬焱微笑道:“娘子,这是为夫的几位堂姐妹。”

李晶晶心道:是啊,她们只是婆家的堂小姑子,我正经的小姑子只有淼娘一个。

何敬焱到了下一桌,柔声道:“娘子,她们是为夫的堂嫂、堂弟妹、堂侄媳妇。”

何敬凡的夫人邓明月、何敬青的夫人邓飞燕、何武的夫人包代玲等均是面带浅笑,上下打量着李晶晶。

李晶晶落落大方的从何敬焱手里接过长嘴白玉酒壶,菀尔道:“我给几位嫂子、弟妹、侄儿媳妇斟酒。”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女子初嫁到婆家,都会受到婆家的人各种审视挑剔,哪怕是嫡公主何义芸下嫁给秦敏业,刚成亲时也一样被秦婉静及两个堂妯娌观察了一个多月。

好在李晶晶有个非常强势的娘家,本人是闻名天下的大药师,嫁妆多的吓死人,容貌美丽年岁又小,最重要的是被何敬焱视为心肝眼珠子。

皇室的这些人个个是人精,遇上了李晶晶这样的,知道万万不能踩,也没有说难听的话。

邓芸在几人当中身份最为尊贵,又跟李晶晶关系最好,起身笑道:“小嫂子,我可等着喝你斟的酒等了好久了。”

李晶晶应了一声,道:“好弟妹,我知道你酒量不小,今个给你斟满。”

包代玲是包郡公的嫡孙女,未出嫁时是长安武官派的小姐,常跟李晶晶一起出席诗会、打猎,打趣道:“小婶婶今个真美!”

李晶晶环视一桌的美少妇,笑道:“你们成亲的那天也都是全场最美的一个。”

邓飞燕菀尔道:“此话说得好。新娘子成亲那日是最美的人。”

正院饭厅六桌主桌的宾客就斟酒至此。

何敬焱按照之前与李晶晶商量好的去给正院奔军军官的家眷斟酒。

李晶晶在长安住了四年,皇室的人、鲁地的老乡全部认识,就是今个来的几百位虎奔军军官及家眷只认识两成不到。

虎奔军的军官来自天南海北,他们的妻子九成是同乡人。

因怕小孩子多了闹腾,所有来吃喜酒的军官夫妻都未带儿女来。

二百多位军官家眷坐了整整二十一桌,见到夫妻俩进来,哪怕曾经在老家为了一两肉骂过街的泼妇,也都敬畏的停止说话站了起来。

她们万万没料到由焱王与护国公主亲自斟酒,能有这样的荣耀,一个个都很激动。

她们可是早就听说李晶晶了,特别好奇到底怎样的女子能令何敬焱等了几年。

李晶晶以前跟何敬焱只是定亲没有成亲,不好跟虎奔军军官的家眷接触。

过了今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管起虎奔军官家眷的事务。

切莫小瞧了这一大群子家眷,她们可是军官的后盾及冲锋陷阵的动力。

何敬焱心里感激这么多年来众位家眷对军官上前线的支持,道:“日后虎奔军上战场,你们在后方有什么紧要的急事,可以找本王的夫人护国公主。她会为你们做主。”

李晶晶一改少女时的温婉,高声道:“你们的夫君与我夫君同是为国而战,在战场上就是兄弟。你与我在后方便是姐妹。谁要是欺侮迫害你们,我会头一个站出来收拾他!”

何敬焱惊喜的瞧着大气豪迈的小妻子,内心自豪骄傲。

众位家眷望向李晶晶惊艳的目光里又添了几分尊敬,纷纷道:“多谢王爷、公主!”“祝王爷、公主早得贵子!”

“娘子随为夫去给军中的兄弟们斟酒。”何敬焱揽着李晶晶的香肩离开正院,去了另一座院子。

早就有一个胖呼呼的军官站在院门口守着,见到远处出现两个红衣人,立刻朝院子里大喊,“王爷、公主过来了!”

吕道明的大嗓门从饭厅里传出来,“快把衣衫整好了,莫给咱们王爷丢脸。”

“瞧你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叫你少喝几杯偏不听!”

“等会子不许多看公主,看多了小心王爷气恼了,把你们臭眼珠子挖下来喂狼!”

胖军官往里面跑,挥着双臂叫道:“来了。真的来了。”

李晶晶抿唇忍着笑乖巧的跟在何敬焱身后,还未进了饭厅,就嗅到浓郁的酒气。

吕道明带头跪下,而后与众位军官齐声高声吼道:“王爷、公主千岁千千岁!”声音要把饭厅的屋顶掀翻了去。

“瞎喊什么。”何敬焱挥手让众人都起来,环视一周,见每张酒桌下面都放了几个酒坛子,便笑道:“我与公主过来原是给你们斟酒,不过瞧你们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就算了。”

吕道明瞪圆眼睛,道:“原来王爷要与公主给我们斟酒。早知道我们刚才就不喝了。”

李晶晶开口道:“焱哥哥,我来给众位将军斟酒,谢谢他们多年来跟随你左右。”

众位军官都只是瞧了李晶晶一眼,就在何敬焱警告的目光注视下识趣的低下头来,纷纷受宠若惊的道:“未将岂敢让公主斟酒。”

吕道明仗着今个是何敬焱大喜的日子,想来何敬焱不会动怒,笑道:“王爷快与公主入洞房去,明年给我们生个小郡王、小郡主。”

何敬焱爱听这话,俊脸乐开花。

众位军官见状这就放开来说起了类似祝福的话语,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何敬焱听着几个军官说了粗俗的话,怕惊着李晶晶,赶紧把她带走了。

吕道明还想着把何敬焱灌醉,跺脚追了出去,被何敬焱一个犀利的眼神又瞪了回来。

他指着众位军官骂道:“咱们王爷如今有家室了,王妃还是护国公主。你们这群说话嘴巴不把门的东西,日后当着公主的面说话前把嘴擦干净了再说!”

众位军官虽说没有捞着让护国公主斟酒,可是她亲自来了,还这么的平易近人,心里都很高兴。

待众位军官回到家里,听家眷美滋滋的说吃了焱王与公主亲自斟的酒,都心存感激,道:“王爷、公主敬咱们一尺,咱们就得回敬一丈。”这些是后话。

何敬鑫在李家没吃上喜酒,中、晚宴一起吃了,也是饿坏了,加上圆满把李晶晶迎回府,非常高兴自豪有成就感,吃了许多的酒肉。

他侧过脸去斯文的打了个饱嗝,抬眼无意间瞅到坐在旁边的何敬海脸色苍白,关切的问道:“海哥,你怎么了?”

何敬海咬紧牙关哑声道:“鑫弟,你把我的两个儿子叫过来。”

何武、何全正与何海、何洋轮流的灌当了公公的何庆喝酒,听到何敬鑫的话,以为他为了“解救”何庆骗人呢,回头瞧见何敬海坐在座椅上摇晃,吓得赶紧把酒壶塞到了何敬鑫怀里,三步并两步走过去。

何武问道:“爹,你怎么了?”

“老毛病又犯了。”何敬海尽量压低声音,不想让别人知晓,道:“武郎扶我先回府。全郎留下来陪着你奶奶。”

何武搀扶着何敬海匆匆离去。众人都在来回敬酒,说笑声不断,饭厅里乱哄哄,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

喜宴散了,皇室的人说笑着要去闹洞房。

何武的夫人包代玲找了一圈没看到何武,便陪着牛老夫人去偏厅吃茶。

何全担忧何敬海的身体,哪有心思去闹洞房,也不敢给牛老夫人说此事,只有站在偏厅外头候着。

何义扬、何敬青等人到了洞房的院门口,却是看见何敬鑫、何敬淼如同门神一般站立左右两侧守着,瞪着眼摇头拦住路。

李云霄抱着李坤从院子里走出来,朝何义扬嚷道:“我妹妹与我妹夫大婚夜,不许你们进来!”

何敬青指着李云霄红通通的脸蛋笑道:“珏妹夫是不是吃醉酒了?”

李云霄羞得蹙起粗眉毛,道:“我与珏娘还未大婚,你莫这么说话。”

若只有李云霄一人,何义扬还能试着闯一闯,可是还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何敬鑫、何敬淼。

何义扬只有邪笑道:“小胖子,抱着我女婿出来,咱们再去喝几杯。”

李云霄摸摸李坤胖呼呼的小脸,叫道:“小瘦子,我侄儿年龄小,你可别乱说话,毁了他的名声,也毁了你女儿的名声!”

何义扬大步走上前,从李云霄怀里抢过李坤,亲了脸颊一口,笑道:“坤郎,岳父今个带你去喝酒。咱们走!”

何敬鑫、何敬淼瞧着一群人离开了,这才下令奴婢把院子门关了,不许人闯进去,而后欢喜的去跟何庆、孔叶复命。

洞房里印着图案的龙凤红烛静静燃烧,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酒菜,所有的奴婢都退下了,只有新婚夫妻坐在桌前相视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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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洞房夜夫妻交心 玉佩姻缘天注定

李晶晶羞得低下头道:“你这么瞧着我干什么?”

何敬焱剑眉上挑,很是激动道:“娘子,天色已晚,咱们这就歇息?”

“肚子饿得咕咕叫,你能睡得着,我可睡不着。”李晶晶抬头看到何敬焱目光里的异样,扭过脸去瞧着满桌的酒菜,柔声道:“焱哥哥,咱们用了饭说会话再歇息。”

何敬焱飞快的环视了四周,再次确认外面没有人听墙根,一把将李晶晶拉到怀里来,俯身便是雨点般的亲吻。

李晶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里骂道:精虫冲脑,真是个莽汉啊!

何敬焱吻足了瘾,瞧到李晶晶露在喜裙外雪白脖颈,伸手就去抚摸。

这可是他等了几年的媳妇,好不容易成亲了,还不让他亲个够摸个够。

他虽是热情狂野,可是动作不粗鲁,也不会弄痛李晶晶,不一会就让李晶晶忘记了饥饿被他带着投入进去。

大概过了两刻钟,李晶晶真正的成为何敬焱的女人。

好在李晶晶是大药师,制有止痛的药膏,何敬焱赶紧给她湛出鲜血的部分涂抹好,就把她拥入怀里哄着,正要说些情话,却是听到两个人的肚子都咕咕大叫。

李晶晶媚眼如丝,慵懒的伸手打了何敬焱脸颊一下,道:“你多会才让我吃上饭?”

“娘子等着,为夫瞧瞧饭菜可还热着。”何敬焱目光有些歉意,却是很享受被李晶晶这样依赖着,赶紧的下床去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回头笑道:“娘子,菜还温着。你吃哪个菜,为夫端过去。”

“我起来吃。”李晶晶坐了起来,见何敬焱目光再次有了异样,忙拿喜被捂了身体,娇声道:“焱哥哥,久饿行这事最伤身。咱们都年青,来日方长呢。”

小夫妻穿上衣服,仍是坐到刚才的位置用起饭菜。

何敬焱用脑袋轻碰李晶晶的脑袋,道:“娘子,叫声夫君来听听。”

李晶晶这才发现何敬焱今个已经人前人后的叫了她好多声的娘子。

她伸手去摸何敬焱的额头,微笑道:“夫君。”

她记得九年前在潭州太清观初次见何敬焱时,认为他是个内向主观不爱求人的冷酷少年。

现在他在她面前可真的不内向,不是话唠,但话绝对不少。

两人用过饭菜,叫进奴婢收拾。

李欢、李喜瞧到了凌乱的床,便知道刚才李晶晶已经成了小妇人。

李晶晶收到李欢不安的眼神,这才想起来,刚才做那事时忘记把白绫放在身下。

定朝的风俗,女子大婚之夜,要把白绫放在床上,次日将染着处子之子的白绫交给婆家人,以示婚前忠贞。这染血的白绫叫做元帕。

李欢试探的问道:“小王爷、小王妃,您们看奴婢明日把整个床单子交给王妃可好?”

何敬焱大手一挥,淡然道:“府里没那么多事。这床单子撤下洗了。”

李喜瞟了一眼房里的另外两个容貌普通的奴婢,她们是孔叶跟前的奴婢,被临时派过来帮忙,便道:“劳烦两位姐姐把单子撤了。”心说:你们可都亲眼瞧到我家小姐清白之身嫁给你家王爷。

李晶晶去了净房沐浴之后回到洞房,见何敬焱长发披散赤着上身躺在床上,柔声道:“你也累了,快歇息了。”

“为夫不累。”何敬焱等着李晶晶刚坐在床边,就伸臂把她抱到了怀里,嗅着她的体香,喃喃道:“夜还长着,迟些再睡。”

“我给你说件要事。”李晶晶伸手捂住了何敬焱马上就要贴到脸上的嘴唇,定定瞧着他,低声道:“以后每晚你若是醒过来,发现我不在旁边,千万莫急莫担心。”

何敬焱目光清明起来,紧紧拥抱着李晶晶,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问道:“娘子说得透彻些。”

李晶晶小声道:“你可曾怀疑过我身上有秘密?”

何敬焱心里有些雀跃,又有些恐惧,点头道:“几年前在潭州的太清观后山,那天是在夜里,你在药室里制药,我从外面路过,听不到半点动静。”

其实不止这件事,还有李晶晶制出的药数量过于庞大,不止是他,李炳、何冬等人都怀疑过,只是不想逼问,让她害怕担忧。

李晶晶早就想好的说辞,道:“我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制药,那个地方你们谁都无法看到也无法进去,只有我能。”

何敬焱心里一紧,问道:“娘子,那个地方有没有危险?”

“没有。那个地方非常安全,只有我一个人。”李晶晶想到了可爱的玉玉及一大群的药兔,摊开右手掌,平空多出两粒果味补骨奶片,左手指着奶片上面的兔子图象,道:“这是我在那个地方的伙伴灵兔玉玉。”

何敬焱张开嘴,李晶晶给他喂了一粒奶片,另一片自己吃了。

李晶晶柔声道:“夫君闭上眼睛,心里默数到三睁开,如果看不到我,不要叫嚷,再闭上眼睛默数到十,我就会重新出现。”

何敬焱眼睛圆睁,怕闭上就看不到李晶晶。

“我坦诚相告,你得信我才是。”李晶晶收起笑容。

何敬焱这才依言行事,如此便知道了李晶晶此生最大的秘密。

李晶晶轻声道:“这世上只有你知晓我的这个秘密,便是我爷爷奶奶爹娘哥哥弟弟都不知道。”

前年在洛阳郊外去白族村子的途中,李晶晶曾经暗示过李炳。

当时李炳没有追问下去,李晶晶便没有告知。

如今李晶晶与何敬焱结为夫妻,日后天天同床共枕,何敬焱身怀绝世武功,长久下去,定是瞒不了他,不如一早就实言相告,坦诚相待。

何敬焱没有半点置疑,将李晶晶搂得更紧,声音饱含柔情,道:“娘子,谢谢你对为夫的信任。”心道:为夫能娶到你,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因是洞房花烛夜,花烛要燃整整一夜不能吹灭,两人躺下后相拥而眠。

何敬焱斟酌一番,用极低的声音道:“娘子,为夫有个事要告诉你。”

李晶晶快要睡着了,听到这话打起精神来,问道:“你说,我听着呢。”

何敬焱竟是起身穿鞋下地,从衣物里面翻出了一个粉色绣有鸟图案的绸缎香囊。

李晶晶见香囊上面四不像的鸟儿正是自己所绣,问道:“你把它随身带着?”

何敬焱点头,打开里面的香囊。

李晶晶便道:“不许你给别人看,就算别人瞧到,也不许你说是我绣的。”

“好。”何敬焱微笑着从香囊里取出一块小儿巴掌大的古白玉,放在了李晶晶眼前晃了晃,道:“二十年前为夫在鲁地佛教一个寺院的后山山洞里捡到了两块玉,这是其中的一块。”

李晶晶看到这块玉觉得眼熟,伸手握住了古白玉,低头仔细端详。

何敬焱凑到李晶晶耳边,低声道:“这块玉的里面有一把金光闪闪的小剑,为夫拿了它之后,小剑就没了。为夫脑海里多了许多的武学秘笈。”

李晶晶目光惊诧,问道:“你的武功是出自玉里的小剑?”

何敬焱点点头,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少年时武功就排名天下前三,双手抱紧了李晶晶,道:“另一块玉里面有一个闪烁金光的长颈瓶,为夫送给了爷爷。”

李晶晶惊道:“夫君,爷爷把玉送给了我。我戴上玉,玉里的观音瓶就消失不见,而后我就去了那个地方制药。原来我的玉是你捡的。”

何敬焱笑容灿烂,道:“娘子,你与为夫的姻缘是天注定。”

“是呢。没想到会是如此巧合。”李晶晶亲昵的将头埋在何敬焱怀里撒娇。心说:难怪刚才他听到我说的那番话,没有特别的震惊,原来他也有同样的古玉,只是得到的是玉里灵剑的秘笈。

何敬焱双手环抱着小娇妻,再次道:“一切都是天注定。”

李晶晶手举着古白玉,抬头问道:“两块玉出现在佛教寺院的后山,是不是佛教的宝物?”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何敬焱亲吻了李晶晶的额头,道:“娘子,为夫的这个秘密也只是你知晓。”

“夫妻本是一体,日后你我之间不要有秘密,任何事都说开来,不要产生误会。”李晶晶是二世为人,前世的婚姻非常的失败,今世要好好经营婚姻,是以说出这番话来。

何敬焱爱恋李晶晶的一点是她性子成熟有大智慧,动容的道:“娘子说得的这些话,娘与爹前几天也跟为夫说过。”

李晶晶想到何庆、孔叶的婚姻,除去生下天生残疾的何敬鑫、何敬淼之外再无不好,道:“我与你今后的日子,能过成娘与爹这样就行了。”

“会的。”何敬焱见李晶晶对古玉爱不释手,就把古玉当成新婚之夜的礼物送给她。

李晶晶得了古玉,与之前李炳送的凑齐了一对,很是高兴,跟何敬焱再次恩爱一回便睡下,大婚的第一夜就不进回春药府。

次日清晨,何敬焱为了陪着李晶晶,也不去练功,等她睡到自然醒过来,才一起洗漱。

庆王府的两个奴婢进来侍候时,特意道:“王爷、王妃昨晚曾嘱咐过,府里没有什么事,也不需要小王爷、公主过来请安,一切随意便好。”

李晶晶早就知道何庆、孔叶非常宽厚,却没想到连第一天的晨问都免了。

何敬焱望着正在由李喜梳着妇人发型的李晶晶,道:“我爹娘向来早起,以前府里有菜地就种地,后来地没了,就下厨弄饭吃。前年我回府长住,就不让他们弄早饭。我从鲁地找来两个厨子,变得花样给他们弄着吃。”

李晶晶问道:“你说的菜地是现在的马厩吧,那么大块地,以前爹娘两个人种得过来吗?”

何敬焱道:“这不还有下人,一起帮着弄弄。”

李晶晶瞧着镜子里的人儿梳着随云髻,乌发戴着镶有红宝石凤头钗,穿着明黄色华美的公主朝袍,光彩照人,美丽高贵,满意的点头。

“马厩是为了给你的虎奔军亲兵来了放马用的。以后我们有王府,你的亲兵住在我们的王府。这里的马厩那么大都得空着了。”

“嗯。”

李晶晶问道:“过几天我们搬到那边去住,就给爹娘提议,他们若是还想种菜,就把马厩改成菜地?”

人上了岁数就喜欢过恬静稳定的生活,种菜能活动身子骨,何庆、孔叶也算是有了事可做。

至于何敬鑫未来的妻子,若是嫌弃何庆、孔叶种菜地,那就是不孝顺,娶回府里干什么?

何敬焱笑着点头,心喜李晶晶考虑的周到。

李欢进来禀报道:“小王爷、公主,早饭已经布好。”

何敬焱牵着李晶晶的小手去了饭厅。

他住的这个院子共有五进,地属全府中心,去那个院子都近,位置很好。以前李晶晶来时,为了避嫌,很少来此处,多是在正院。

饭厅在第一进偏厅旁边。厨子是何敬焱从鲁地、潭州买来的,能做他与李晶晶爱吃的菜。

四样爽口小菜、葱花玉米煎饼、金银卷、小笼虾肉蒸饺、瑶柱瘦肉米粥、三鲜米粉,还备有辣椒油等调料。

李晶晶最喜欢吃的是米粉。虽说用长安的水做出来的米粉怎么都没有潭州的精细好吃,也比各种面食吃起来香。

她曾经以为何敬焱常年在外打仗在吃食上头不讲究,在长安的这几年通过接触才了解,他跟李炳一样讲究,只是在心里不说出来而已。

李晶晶小口的吃着三鲜米粉的模样,何敬焱怎么都瞧不够。

小夫妻携手走出院门,抬头望天,今个跟昨个一样晴空万里好天气,刚走出几步,就见不远处的长廊里几个人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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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海王险咬舌自尽 众人初听摘胆震惊

为首的正是何庆,紧随其后的是何全、孔叶、何敬鑫、何敬淼。几人均是面色慌张。

何敬焱面色微变,自语道:“出了什么事?”

何全疾奔而至,急道:“叔叔,昨个傍晚我爹吃喜宴时突发腹痛,我哥哥送我爹回府,我爹疼得满地打滚。我哥哥赶紧派人去请太医院的太医。太医院长与七位太医给我爹诊断是肝胆急症,无药可救,让我们准备后事。”

李晶晶蹙眉道:“你爹昨个在我府里发病,当时怎地不说出来?”

何全瞧着何敬炎、李晶晶身上穿得都是朝服,知道按照风俗今个夫妻俩要入宫去认亲,忙解释道:“婶婶,我爹这个人最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昨个您与叔叔大婚,我爹不想因为他突发疾病搅了喜宴。”

李晶晶摇头道:“海哥这人真是的,亲戚之间的还客气什么!”

何敬焱问道:“你爹病成那样,昨晚就只找了太医院的太医瞧看?”

何全接着道:“除去太医,还找了长安城里的几位大医师,都说救不了我爹的命。半夜,我哥哥到李爷爷府里请了李大医师,又到你府里请了刘大医师、广明子大药师。”

李世云大医师被李晶晶特意留在了娘家的药院。以后李晶晶跟着何敬焱去了封地,李家人生病有李世云诊治,李晶晶才能放心。

孔叶面色焦急,望着长子、长媳,道:“敬焱、闺女,昨个武郎三更半夜到府里来,说是怕打扰你们洞房,就把刘大医师、广明子药师请了去。”

何敬焱、李晶晶相视对望。半夜两人都睡了,没有做那事,若是知道何武到正院为何敬海求医,肯定起床赶到海王府。

何全哽咽道:“我爹吃了药终于止住痛,可是今个一早起来又发作,差点把舌头给咬断。我与我哥吓坏了。我哥把我爹打晕。刘大医师、李大医师让我赶紧过来请婶婶过去救我爹的命。”

何庆急道:“闺女,你二伯娘中年丧夫,可不能让她老年丧子。她再也经不起打击。”

何敬焱听到这里,表情再没有半点喜气,问道:“全郎,你奶奶知道你爹的事?”

何全流着眼泪道:“我哥哥本是要瞒着我奶奶,可是我爹已经病成那样,怕我奶奶见不到我爹最后一面。我出府时,我哥哥让我嫂子去知会我奶奶与我二叔。”

何敬焱攥紧了李晶晶的手,柔声问道:“娘子,你这就过去给海哥瞧病?”

“走。”李晶晶抬脚就往正院大门去,朝裙也不换了,边走边训斥何全道:“你们兄弟平时都是机灵的人,怎么大事上迂腐糊涂起来。你爹的病来的这么凶险这么急,昨晚太医院长说没得救时就该直接来找我。”

“婶婶说的对。我们兄弟下不为例。”何全心里对李晶晶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婶婶感激不尽。

何庆、孔叶担忧何敬海,更担忧牛老王妃受不了打击。何敬鑫、何敬淼一直很喜欢牛老王妃一家人。这就跟着一起去了。

海王府气氛非常的压抑,下人走路都是蹑手蹑脚。

何庆一大家子到时,牛老王妃、何敬青夫妻还未到。

满脸泪水的何武守在被打晕躺下何敬海的床边,见到李晶晶,扑通就跪下来磕头,道:“婶婶,侄儿求求您救我爹一命。”

何敬焱伸手把何武扶了起来,嗔怪道:“你婶婶怪你没早点叫她来。”

何武闻言更是后悔莫及。

刘大医师、李世云上前来跟李晶晶禀报何敬海的病情。广明子则是说了都给何敬海用了什么药。

李晶晶听得头痛,摇着头跟何武、何全叹道:“我可真是服了你爹,胆病、肾病患了近十年,每回发病都痛,竟然一直不在意。前年你爹到我家,我爷爷当着我的面问他身子有无不适,他说没有。”

何全、何武面色惶恐,生怕李晶晶会说无药可救的话。

何庆、孔叶这才知晓何敬海患得的是胆病、肾病。

何庆的亲奶奶有轻微的胆病,每次发作时痛得喊天喊地,吓死人了。

何庆老家镇里的一个酒楼掌柜就是患肾病痛死的。

何敬海两病同时发作,自是疼痛难忍。

何庆喃喃道:“胆病、肾病发作非常的痛,海郎可真是能忍。”

李晶晶沉着脸去给何敬海把脉。众人在一旁站着只觉得度日如年。

何敬焱担忧的问道:“娘子,为夫的海哥可有得救?”

李晶晶迎上何敬焱清亮的眸子,缓缓道:“他的胆病叫胆结石,肾病叫肾结石。他若是早两年给我说,我给他吃些药,就能把结石打下来。如今年头太久,胆里的结石已长大,靠药物打不下来。”

何全、何武放声痛哭,均是非常自责没有多关心何敬海的身体,两年前没有催着他去找李晶晶瞧病。

孔叶开口道:“闺女,两年前海郎刚和离过,又为秀娘的事烦心。”

何敬海断了何秀的手指,带她去了南地,把她嫁给一个人品好又彪悍的军官。

何秀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相当不错了。

李晶晶心里轻叹。

以前何敬海与李娟叶多年分居,他在南地独住,两个儿子年纪小,不像女儿那样细心,他又是个不在意自己的人。

后来两人和离,何敬海带着何秀与何全去南地。何敬海除去跟南地的部落作战,

还要给何秀找夫君。偏偏何秀是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女子,只想着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关心何敬海的身体。

如此就导致何敬海的病越来越严重,直到昨个彻底爆发夺命。

可见男人再强大优秀,身边没有好的女人照顾也不行。

这时,外面的奴仆高声道:“一字并肩王、太子、融王驾到。”

李炳、何义扬、何融穿着朝服鱼贯而入,显然是直接下了早朝就从皇宫赶过来。

李晶晶看着李炳穿着朝服冷俊挺拔不怒而威,目光惊诧。

她在长安呆了四年,李炳穿朝服上早朝的次数五个指头数得过来,心里疑惑不知朝堂上出了什么大事,能让李炳去上早朝?

何义扬满脸伤感,道:“昨个海哥还好好的跟我们同去迎亲。怎么今个就病得不行了。”

他来之前已见过太医院院长,得知了何敬海无药可救。

何融愁眉苦脸坐在床边,握住了何敬海的手,唤道:“海郎,我是你三伯。你醒醒。”

何武哭道:“叔爷爷,我爹病发作痛得差点咬舌自尽。我不得不把他打晕过去。”

李炳板着脸环视众人,直接问何敬焱道:“敬海的病情到底如何?”目光落在了眼睛紧闭的何敬海身上。

此生李炳正式收了三名弟子、记名弟子一名。

何敬海的天赋排最后一名,连已逝世的何义轩都不如,却是因着遇事常为别人着想、善解人意、谦虚、做事果断而深得李炳喜爱。

何敬海的年龄只比李老实小两岁,李炳视他如同亲生儿子。

“情况极不好。”何敬焱目光望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李晶晶,柔声道:“师父,我娘子刚给海哥把过脉,正要下诊断。”

李炳急道:“晶娘,你给个话。”

“他患得是良性重度胆结石、良性轻度肾结石。我制的药可以将他肾里的结石打下来,可是胆里的结石太大打不下来。”李晶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如今他想要活命,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摘除胆。”

众人心头大震。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前年李晶晶曾在洛阳给白族年仅九旬的白渝坚成功做过切除部分肝手术,震动天下医药界。如今白渝坚活得好好的,人人都称这是件奇事。

不过白渝坚只是切除肝的一点点坏死部分,并未整个切除。

定朝人认为动手术开膛剖肚已是放走了人的元气,无法接受,更何况要摘除整个胆。

突然间屋子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气氛有些诡异。

何融、何庆非常的信任李晶晶,可是做为何敬海的亲叔叔,说话的份量不如何敬海的两个儿子,目光望向了何武、何全。

何武泪眼迷茫,失声道:“我爹没了胆还能活吗?”

他虽然不是医师,可知道人体五脏六腑里的器官,每一个都有着很重要的功能,缺一不可。

李晶晶点点头道:“能活。”

刘大医师在李晶晶的示意之下,高声道:“之前我们曾给三位死囚犯做过胆摘除手术,全部成功。”

用死囚犯做手术的事是李晶晶药院的一个秘密。

如今李晶晶已嫁给何敬焱,成了皇室的媳妇,这屋里的都是何家人,说出来也无妨。

何武像溺水者看到一根稻草,激动的问道:“能否让我看看那三人?”

刘大医师肃容道:“死囚犯手术成功之后半年按律被处死。”

何全声音都变了,急道:“他们是被处死而不是没了胆死去?”

“正是。”刘大医师点头,又道:“我们为了确保手术成功,救活更多的患者,事先会用两至三名患同样病症的死囚犯做实验,死囚犯的手术成功,就让他们多活半年,观察术后效果,而后将他们处死。”

李大医师道:“人体的器官,除去胆,脾也是能摘除的。”

何敬淼问道:“嫂嫂,胆、脾在哪个部位。”

李晶晶伸手去压何敬淼肚子的两个位置,道:“你记好了,胆在这里,脾在这里。”

何敬鑫好奇的问道:“人没有胆,性子会不会变得胆小如鼠?”

若在平时李晶晶会笑出来,可是今天这样的气氛之下,板着脸道:“敬海哥没了胆,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变得胆小。”

何敬焱第一个开口道:“我信我娘子的话。”

李炳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道:“武郎、全郎,你们爹爹病症发作时的模样你们已经瞧到了。他的胆、肾病如此厉害,越拖越疼,受得苦越多。你们就让晶娘与刘、李、广明子三人给他做手术先摘了胆,而后用药治肾病。”

李晶晶强调道:“是肾病里的肾结石。”

何敬焱拍拍何武、何全的肩膀,道:“敬海哥得了这么重的病,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让你们婶婶给他做手术,还有一线生机。”

何武、何全这才点头同意。

何义扬推了两个少年肩膀一下,提醒道:“你们快谢谢李婶婶新婚第二日就同意上手术台动刀子见血。”

何武、何全抹了泪一起给李晶晶下跪磕头。

何敬焱替李晶晶扶起两兄弟,道:“都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孔叶自豪的道:“是呢,闺女已成了你们婶婶,都是亲戚。”

何融扭头道:“五弟,稍侯二嫂来了,你与我说服她同意海郎动手术摘除胆。”

何庆用力的点头。

何融话音刚落,牛老王妃就由何敬青夫妻搀扶着进了院门,府里出自南地军队的医师迎上前来描述着何敬海的病情。

牛老王妃走到卧房时已经痛悲欲绝的浑身颤抖,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她望着面无血色又目紧闭的何敬海,放声痛哭道:“我的海郎才四十三岁,正当壮年。老天爷,怎么不收走我的命。我早就想去地下跟夏哥团聚。”

何敬青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话劝牛老王妃。

邓飞燕表情悲切,对于这些年撑起夏王府、海王府的大伯子要逝世的事也是非常的难过。

何融、何庆还未开口,心地非常善良的孔叶就上前去俯身紧紧握住了牛老王妃的手,劝道:“二嫂,你莫哭了。俺闺女说有法子能救敬海的命。”

牛老王妃哭声小了些,抬起泪眼瞧着李晶晶。

孔叶目光期盼,柔声道:“闺女,你快给你二伯娘说说。”

李晶晶瞧着牛老王妃濒临崩溃,怕直说把她刺激的昏厥过去,便道:“二伯娘,您可记得前年我给三伯娘动过一个手术,把钻进胆管里的寄生虫取出来?”

当时是年初一的国宴,长安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全部在场。邓王妃嘴里吐出虫子的事,震惊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

牛老王妃记忆犹新,后怕的点头道:“我记得。”

“那次的手术非常成功,三伯娘没几天就好了。”李晶晶目光望向何融,问道:“三伯,是不是?”

何融想到那天发生的事面露愧意,道:“对。当时我们一家人都不相信玉娘动过手术还能活下来,在药院的手术室外闹了好几回,险些影响了晶娘做手术。”

牛老王妃敏感的问道:“你要给敬海动手术切开胆管取虫子?”

李晶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缓缓道:“海哥的病不是虫穿胆管,而是胆里结了石子。他的病必须要动手术,只是……”

牛老王妃出乎意料非常果断的道:“那就动手术。我信你。你这就给我的海郎动手术。”

何武落泪道:“奶奶,我爹要做的可不是寻常的手术。”

何全凑在何敬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何敬青眼睛圆瞪,目光不可思议的盯着李晶晶。何敬焱把李晶晶拉到身后去护着。

何敬青觉得失态了,可是事关亲生大哥何敬海的性命,冷声道:“我大哥没了胆,怎么可能活下来?”

何敬焱板着脸道:“我娘子说海哥能活,他就能活。”

牛老王妃身子一僵,失声道:“我的海郎怎么会没了胆?”

李炳道:“敬海的胆结的石子太大,用药物无法打下来,只能动手术把胆整个摘掉,才能保住性命,不然他醒过来又得痛得咬舌自尽。”

“娘,敬焱媳妇说给大哥做手术把他的胆摘掉,如此才能保住他的命。”何敬青走到牛老王妃跟前,异常慎重的问道:“武郎、全郎都同意了。我不同意。如今就看您的态度。”

牛老王妃抬眼看到何武、何全在朝她点头示意同意。可是这样大的事,她怎么能一下子就做出决定。

她害怕做错决定,失去何敬海。

突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邓飞燕缓缓道:“娘,我同意弟妹给大哥做手术摘除胆。”

何敬青瞪眼急道:“燕娘,你!”

邓飞燕目光坚定,道:“弟妹在两年前给我娘家的伯爷爷老族长做了切除部分肝手术。如今我伯爷爷已经九十四岁,身子骨还好着呢,定是能活到百岁。我信得过弟妹的医术!”

邓飞燕的娘家就是北地邓族。

两年前李晶晶救了邓老族长邓区亮的命,给他做了切肝手术,装了假肢的事,邓族人人皆知。

李炳肃容道:“我是敬海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同意敬海做摘胆手术。”

正在牛老王妃犹豫时,何敬海睁开双眼醒过来,双拳紧握,咬紧牙关发出压抑的呻吟。

他是被生生痛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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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牛王妃忆往事悲伤 海王摘胆手术成功

牛老王妃刚喊了一声“海郎!”就见何敬海一脚踢开了身上盖得薄被,嘴里发出啊啊的嗷叫声,仿佛失去理智,满脑子只有疼痛带来的痛苦。

在场的女眷除去牛老王妃、李晶晶,其余的人都羞得扭过脸去。

突然间何敬海眼睛圆鼓,嘴巴紧紧闭住了。

一直关注着何敬海的李炳大惊失色,上前一步,俯身双手握住了他的下巴,喀嚓一声直接卸了。

殷红的鲜血从何敬海张大的嘴巴里流了出来。

何全慌得六神无主道:“我爹又咬舌了。”

何武急得大叫道:“爹!”上前去抱住了何敬海,却是被何敬海一把推倒在地。

何敬海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床上打滚,脑袋砰砰砰的撞在紫檀木床的床头。

从小到大何敬海武功、文章样样都比何敬青这个当弟弟的好。何敬青从未妒忌过他,而是把他当成榜样,时常以他为荣。

何敬青从未见过这样狼狈可怜的何敬海。

“大哥,你别吓我。”何敬青泪流满脸,扑了上去,双臂抱住了脑门撞出血的何敬海。

牛老王妃已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翻白眼就要晕过去,李晶晶在她耳边高声道:“他再这样痛下去,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孔叶急得大声道:“二嫂,你是当娘的,你快做决定。”

到了此时何敬青无法再说出反对的话,听到牛老王妃说同意的话,双臂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何敬海,哭着叫道:“大哥,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与娘都不能没有你。”

何敬焱在李晶晶的暗示下,朝何敬海脑袋上来了一下,把他打晕在床上。

李晶晶下令道:“立刻把患者带回药院。”

切除胆的手术在前世是个小手术,可是在今生的定朝就是非常大的手术,而且是这个世上头一桩切除人体脏腑器官的手术。

海王府没有手术台无法动手术,必须要去药院。

刘大医师问道:“小姐,去哪个药院?”

李炳、何敬焱不约而同的道:“我府里的。”

李晶晶说了庆王府所在街道的名字,也不管李炳有些受伤的表情,跟在刘大医师、李世云后面出了卧房。

“二嫂,走,去我府里。”孔叶与何敬淼一边一个搀扶着哭得快要站不起来的牛老王妃的胳膊,倒是让邓飞燕这个当儿媳妇插不上手。

众人急匆匆赶去庆王府。

李晶晶直接定下了主刀的大医师是刘大医师,妙水、子风、李世云都是助手大医师。她与广明子则是大药师。

史上第一桩切除器官的手术就在众人煎熬的心情当中进行了。

牛老王妃、何敬青、何武、何全如坐针毡。

牛老王妃望着地毯,目光呆泄。

她想起了几十年前,一个道士给她算得命,说她属虎,属相大命硬,出嫁前克爹,嫁人之后克夫君儿子。

她爹不到三十岁病逝。她夫君不到四十岁病逝。她的长子今年才三十三岁。

何敬淼问道:“二伯娘,你想什么呢?”

牛老王妃幽幽道:“都是我的命太硬,克了亲人。”

“嫂嫂说人不要信命,要与命抗争。”何敬淼又道:“二伯娘,我爹娘要是信命,就不会让我嫂嫂给我与我二哥瞧病。”

牛老王妃望向何庆、孔叶,心说:难道我还不如五弟、五弟妹吗。这回我偏偏就不信命了。我的海郎一定能活下来。

何义扬怕皇宫的何冬担忧,派了林海回宫去禀报。

手术进行不到半个时辰,何冬、慕容英带着一群太医院的太医及丁素然、赤灵子、元洪子赶到。

本来何冬、慕容英在皇宫等着何敬焱夫妻求见。谁知出了这样的事,变成他们到庆王府来见小夫妻。

何冬问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何敬焱很是淡定的道:“一切正常。”其实他不知道手术台的情况,只是认定了有李晶晶坐阵就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慕容英对李晶晶的医药术极为信任,跟牛老王妃道:“二弟妹,你且放心,海郎吉人自有天相,此次是有惊无险,手术一定能够成功。”

牛老王妃眼睛红通通,仰视着慕容英,道:“我的海郎命真苦。”

慕容英对于牛老王妃此时的心情,非常有体会,劝慰道:“海郎经过这次就会苦尽甘来,身子骨、姻缘都会好。”

她曾经跟何冬说过,想保媒把何义轩的遗孀胡静嫁给何敬海。何冬竟是长儿媳改嫁。可是她去试探胡静的口气,胡静对何义轩忠贞不渝,不愿再嫁。

若说起来,胡静的娘家情况与李娟叶的相似,祖上是前朝的武将,爷爷是大元帅,战死在北地,不同的胡静的生父几兄弟不愿为开朝狗皇帝效命,全部隐居起来。

当年何冬为了拉拢开朝武将的心,就让何义轩娶胡静做妻子。胡静的娘家人骨气硬得很,没有当定朝的官员,而是做起了生意。

何义轩在世时只有胡静一个妻子,连通房都没有,哪怕胡静多年来只生一个女儿何盼,也不纳侧妃。

胡静在何义轩死后,深居简出,也是回报了他的情义。

牛老王妃泣道:“只要海郎活下来,成不成亲我都随他。”

何冬与李炳坐到一起去低声说话,还不时的瞟何敬焱一眼。

何敬焱心里觉得不劝劲,便跟何义扬使个眼色。两人去了外头说话。

何融跟何庆见面的机会不多,这次坐在一起说起了两家儿女的事。

众位太医跟着丁素然三人去了手术台隔壁的医室,希望能隔着墙壁听到动静。

何敬青、何武、何全内心对何敬海深深担忧,只觉得度日如年。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广明子面无表情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立刻被一群太医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情况。

“去去去,你们又不是患者的家眷。”广明子没想到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把他们轰走,抬眼看到了丁素然、赤灵子、元洪子,立刻走上去惊诧的道:“师父、师娘、大师哥,你们也来了。”

丁素然微抬下巴,问道:“如何?”

广明子恭敬的道:“师娘,患者的胆已经成功摘除,现在就等着麻醉药失去药效醒过来,给他吃止痛药及打下肾结石的药。”

丁素然面露喜色,继续问道:“患者的胆摘除之后,脉搏、心跳可有变化?”

“变化很小,可以忽略不计。”广明子见到牛老王妃、何敬青已经走到长廊,高声道:“牛王妃、青郡王,我师妹特意让我出来给你们说一声,手术成功,海王爷活得好好的。”

何敬青、何武、何全喜极而泣。

牛老王妃在亲戚的祝贺声中终于停止落泪,却是呆呆瞧着手术室的门,仿佛那是鬼门关,何敬海只有好端端从那门里出来才算活下来了。

何敬焱感慨道:“爷爷,您可得劝劝海哥,赶紧娶一个好媳妇进门照顾他。”

李炳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缓缓道:“这回我得把敬海留在长安,他何时娶了媳妇,我何时放他去南地。”

“我的海郎能拜在先生门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牛老王妃望着李炳,目光无比感激。全然忘记了刚才还说姻缘的事随何敬海的意。

李炳便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对海郎视为已出,他的日子过不好,我心里实在是不放心。”

何义扬目光幽怨瞧着李炳,仿佛在说同样是你的弟子,为何不给我寻门好亲事?

不一会儿,李晶晶、妙水、子风面色淡然的走出来,意味着手术已经圆满结束。

李晶晶特意走到牛老王妃跟前,道:“二伯娘,海哥已经清醒过来,肾结石的疼痛比刚才降低许多,已在他的承受范围。”

牛老王妃连声道谢。

李晶晶又道:“他吃了打结石的药,预计三日之内就能通过排泄物把石子排出体外,正常的话,七日后就能恢复如初。”

牛老王妃大喜,上前拥抱着李晶晶,哭道:“好晶娘,今个是你新婚第二日,你不怕沾了晦气与几位大医师、大药师救了我家敬海一命。我们全家上下都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李晶晶用力扶起要跪下的牛老王妃,摇头道:“二伯娘,我如今是何家的媳妇,救了海哥也是应该。你是长辈,千万别给我这个晚辈下跪。”

何敬青、何武、何全上前来给李晶晶跪下磕头,何敬焱上前去把何敬青扶了起来。

何敬青尴尬的道:“李弟妹,我有眼不识泰山,置疑你的医药术,你看在焱弟的面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

李晶晶受了何武兄弟的磕头礼,跟何敬青道:“青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她以前认为何敬青是个渣男,后来通过他成亲之后变成好丈夫,这次又是个好弟弟,对他印象改观。

手术室的大门敞开,刘大医师、李大医师与两位医徒抬着术后的何敬海走出来。

广明子气呼呼朝着围过去的众位太医嚷道:“都闪一边去,给患者让条道!”

慕容英秀眉微挑,未能亲眼目睹切除胆手术,实是此生的一大憾事。

手术成功之后,接下来的护理就按部就班的进行。今个轮值的大医师是刘大医师,有两名医徒会给他打下手。

“患者精神非常疲惫,加之流血过多,稍后需要静睡。”刘大医师只同意一次进去三人探望。

于是,牛老王妃、李炳、何冬第一波进去了。何敬青与两个侄子只能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对话。

广明子请着丁素然三人进了手术室,将盛有何敬海体内摘下的胆的银盘端到桌上,道:“师娘,您得贴到近处,才能瞧见胆内的小石子。”

上次他把白渝坚的大肉瘤当成礼物送丁素然,自是得到了夸赞。

丁素然曾经在道教时见过人体的胆,并不觉得惊悚,仔细端详,问道:“可是这几处颜色深的地方?”

“正是。”广明子点点头,有些局促的道:“师娘,我刚才跟小师妹说,想把这个胆要过来,可是小师妹说患者家眷肯定不同意。”

丁素然听到被药院下人拦在外面众位太医叫唤声,笑道:“我能亲眼看到就行了。你把这个胆处理好,交给患者家眷。”

广明子又献宝似的笑道:“师娘,稍侯等人少了,我带您去瞧看患者的伤口处。”

“好。”丁素然目光慈祥点点头,夸赞道:“你有心了。”

广明子得意洋洋的瞟了元洪子一眼。

元洪子自是不跟广明子一般见识。他现在在皇宫、李王府两头住,大多数日子还是在李王府。

李王府的药院大医师是李世云,大药师就是元洪子。

本来李晶晶还想把何平留在李王府,但是李炳没有同意,说此人是何敬焱收服的,算是何府的人,让何平仍是跟着李晶晶。

这些天何平、何安带着六位医师在临潼县义诊,回报县里的百姓凑银钱送给李晶晶大婚礼物。

“我回趟院子。”李晶晶进手术室时,怕弄脏了朝袍,换了身药院专门给女患者准备的青色长裙。

现在她的长裙有两处沾着何敬海身上的血,跟众人微微点头,就离开去换衣裙。

何敬焱自是紧随其后。何敬鑫、何敬淼两个小尾巴也跟了过去。

何敬焱道:“我与你们嫂嫂有要事商议。”

李晶晶心里暗笑,哪有什么要事可说。见两小嘟着嘴站着不动,挥手让他们去找何庆、孔叶。

两人并肩前行。

李晶晶低声道:“今个我们已经见了陛下、皇后,可不是在宫里,若是传出来,会被人挑出理来。我还是穿上朝裙,跟你去趟宫里。”

何敬焱面无表情,摇头道:“不用去宫里。”

李晶晶跟何敬焱成亲前相处了两年,对他的性子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多半知晓的,柔声问道:“好端端的,你怎地生气了?”

何敬焱轻叹一声,挑眉道:“今个早朝,我们的封地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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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到年底,工作中的各种检查通知就下来了,短短三天就写了几个自查报告,把脑细胞都弄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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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夫妻联手斗君臣 封地特权破先例

李晶晶问道:“是哪里?”

何敬焱瞧着李晶晶嘴角挂着浅笑,缓缓道:“金城……”

李晶晶喜道:“可是城府外就是黄河的金城?”见何敬焱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笑道:“金城是陇地最大的城府,我朝通往外国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也是历年来必争之地。”

金城就是李晶晶前世的甘肃的省会兰州。

何敬焱握紧了李晶晶的小手,道:“今个早朝陛下在给我们赐下金城之前,下了一道圣旨,将陇地的武威、金昌、张掖、酒泉、玉门、敦煌并入金城辖区。”

整个陇地最贫困的城府就是武威、金昌、张掖、酒泉、玉门、敦煌。

六座城府几乎年年干旱,需要朝廷的救济,税收少得都不够支付地方官员的俸禄。

除去北地就是陇地的这六座城府最穷。出身世家的官员是不会到那里任职,通过科举考出来的官员是不会派到那里去。那地官员的能力可想而之。

李晶晶停下脚步,大眼圆瞪,惊呼道:“什么?”

何敬焱忙道:“你莫跟我去封地,你就在长安。我去便是。”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李晶晶甩开何敬焱的手,转身就往回走,恼道:“我去找陛下。”

何敬焱见李晶晶愤怒的眼神都能杀死一头牛,急忙拦住了她,蹙眉道:“此事爷爷是同意的。”

“他同意,我没有同意!”李晶晶仰着小脸,问道:“你同不同意?”

何敬焱道:“不同意。可是陛下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岂能再改。”

李晶晶高声道:“圣旨怎么就不能改?我们不要封地,谁爱去金城谁去!”

何敬焱的手放在李晶晶的肩膀上,道:“娘子,为夫跟你想法一样,准备迟些天为夫再去金城,而你就留在长安。”

“你去什么去?”李晶晶脑子都气炸了,瞧到不远处府里的奴仆被她的叫声吓得个个行走似飞,故意高声道:“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去封地!”

何敬焱自是见过李晶晶发火,气头上绝对不能违背她的心意,便点点头。

李晶晶朝李欢、李喜使了个眼色,二女点头去了正院大厅。

何敬焱用极低的声音道:“等会见到皇帝大伯,你莫开口,我说就是。”

李晶晶心里一暖,道:“你不怕他训斥你?”

何敬焱道:“这是咱们府,可不是皇宫。”又低声跟李晶晶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晶晶听了之后,眼睛一亮。

李炳正笑着与何冬说话,见到快要哭出来的两个奴婢匆匆进来,问道:“何事惊慌?”

李欢跪下便道:“老老爷,不好了,小姐跟姑爷在院子长廊里头吵起来。”

李喜素来不会说话,却是会哭,就呜呜的哭出声来。

李炳收了笑容,问道:“为何事吵起来?”

李欢便道:“封地的事。”

何庆、孔叶大惊失色,同时起身惊呼道:“封地怎么了?”

何冬缓缓道:“五弟、五弟妹,我给敬焱赐了封地,就是陇地的金城。”话音未落,何敬焱、李晶晶就进了大厅。

何敬焱抢在怒气冲冲的李晶晶之前开口道:“陛下,那可不是金城,那是半个陇地!臣是武将出身,只会杀匈奴人,不会治理地方城府。请陛下收回圣旨。”

何冬笑道:“敬焱,你是先生的得意门生,文武双全,自是会治理城府。”

李晶晶狠狠的瞪了李炳一眼,就再不瞧他。

李炳心知这次是把孙女给气坏了,讪笑道:“晶娘,之前你跟我说过金城是个好地方。”

李晶晶是说过这句话,可那是在金城不包括武威、金昌、张掖、酒泉、玉门、敦煌的情况下。她眼皮都不抬一下,懒得跟李炳说话。

何庆、孔叶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站到了何敬焱、李晶晶的跟前。

“敬焱,你怎地为封地的事把闺女气着了?”

“儿啊,闺女这才刚嫁到俺们家,你就让她生气。”

何敬焱便将封地的事情说了,而后朝何冬跪下道:“陛下,臣与公主昨日大婚,并不知今日早朝会议赐封地的事,诚请陛下明日再议此事。”

何庆、孔叶平素都看官报,知道六个城府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那里的土地十分贫脊,粮食产量都不足鲁地的三成,老百姓穷得只剩下命。

李晶晶的嫁妆除外,庆王府、焱王府合起来的银钱估计都不够养活六座城府百姓两年,何况是十年之久。

何庆面色铁青,瞧了孔叶一眼,便下了决定,挥手道:“俺们全家不要王府、不要俸禄也不要官职,这就搬回老家去。”

孔叶气得冷声道:“儿啊,俺与你爹不是王爷、王妃,你们兄妹也不再是皇室的人。你与闺女已经成亲了,跟俺们回老家或是留在长安都行。”

慕容英忙上前来双手扶起何敬焱,蹙眉朝着何冬道:“冬哥,瞧你把五弟、五弟妹气成这样,还不快来劝劝。”

何冬知道何庆、孔叶的性子真做得出离开长安返回老家的事来,起身道:“先生,你快帮我向他们解释清楚,不然我日后都进不了我五弟、敬焱家的府门。”

李炳站起来走到何冬身旁,望着何庆一家子人,目光落到了何敬焱、李晶晶身上,微笑道:“陛下在朝堂上只说了你们夫妻要对金城百姓尽的责任,没有说你们能够得到的权益。”

何敬焱问道:“权益有什么?”

李晶晶冷笑一声,嘲讽道:“好的权益哪会想到我们?”

李炳目光诡异,低声道:“金城、玉门、敦煌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以前商税都直接归朝廷,从今日起十年的商税归你们。这笔银钱不用我细说,你们应是知道有多少。”

何义扬刚好走进大厅,听到李炳的话,面露喜色,俯到何敬焱耳边小声道:“去年丝绸之路三座城府的商税是二十二万两银钱。”

何敬焱望向李晶晶,见她脸上怒意少了些,便道:“还有什么?”

李炳接着道:“自今年起朝廷科考专门给你们的封地的考生增加六名进士名额。”

李晶晶开口道:“二十四名!”

李炳见孙女肯跟他说话,虽说是狮子大开口,不过这才是她的性格,笑道:“朝廷三年一届科考,进士总共一百五十名……”

李晶晶再次道:“二十四名!”

李炳愁眉苦脸的问道:“陛下,您看这如何是好?”

何冬反问道:“先生说多少名合适?”

李炳见何冬把烫山药原自推给他,长叹一声,偷瞟了“蠢蠢欲动”的何融一眼,表情非常的纠结道:“十二名。不能再多。”

李晶晶挑眉道:“十四名!”

何敬焱高声道:“金城加上六座城府一共是七座。每座两名,正好是十四名。”

何融凑了过来,陪着笑脸道:“大哥,你给我那封地也加两名进士的名额。”

何庆挥手道:“五弟、表妹都快不认我这个大哥。三弟,你就别过来捣乱。”

何融却是不肯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伸手拉何庆的衣袖,道:“大哥,我要得不多,也就是两名。”

何敬焱问道:“爷爷,还有什么?”

李炳摊开双手道:“这已是很大恩惠,你还不知足?”

李晶晶朝何庆、孔叶摇摇头,两人立刻道:“儿啊,俺们这就离开长安回老家去。你与闺女看是跟着去老家还是?”“走,俺们一家子回老家去。”

何义扬急道:“父皇,朝廷拨给六座城府的银钱及粮食共计八十两,您给了焱哥哥的商税只有二十二万两银钱,还差着五十八万两银钱的口子。”

何融听了都是眉头紧蹙,何况何庆夫妻。

孔叶叫道:“什么?”

何庆直接拉着何敬焱胳膊往外走,气道:“俺们家可干不出用儿媳妇嫁妆银钱充面子的缺德事。王爷、王府、俸禄,俺们都不要了。”

“俺们敬焱把闺女娶进门来,可不是图闺女的嫁妆。俺们敬焱可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孔叶非常失望的瞟了何庆一眼。

李炳走上前去,拦住了何庆父子,瞪眼瞅着何敬焱道:“陇地往北是匈奴,往西是吐蕃。你的虎奔军是吃素的?”

这就是说明朝廷默许虎奔军在今后的十年可以装成马匪去抢劫匈奴、吐蕃。

何敬焱摇头道:“爷爷,我的虎奔军也是要用银钱养的。”

朝廷非战时期军队俸禄不多。北地的大战结束之后的这几年,何敬焱派虎奔军到处去歼灭山匪,以战养军,将士们这才有点些额外的收入。

李炳提醒道:“你不会想法子把匈奴都灭了,那银钱得多了去。”

“娘,我们不去金城,跟您与爹、弟弟妹妹回鲁地去。”李晶晶搀着孔叶往出走。

慕容英一边拦着孔叶、李晶晶,一边朝何冬使眼色。

何冬苦笑着摇头,跟李炳对视一望之后,只有开口道:“朝廷每年给你们夫妻拨二十八万两银钱、十万斤粮食。”

何义扬连忙朝何敬焱使眼色示意赶快接受。

何敬焱高声道:“皇帝大伯,侄儿的封地大,您再借侄儿几个人使使。”

牛老王妃听何武、何全说何庆一家子跟何冬急眼翻脸,连忙赶过来,却是见到众人都坐着说笑吃茶,只是何冬的笑容有些勉强。

慕容英和颜悦色的道:“冬哥,你瞧今个晶娘忙了一上午也是累了,就莫去宫里,好好在府里歇息。如何?”

何冬正担忧何敬焱、李晶晶进了宫会再次要人要物,立刻顺势道:“我也正有此意。”

众人就在庆王府用了午饭。

牛老王妃因着何敬青已经醒来并且吃了一小碗面条,心喜之下多用了半碗饭。

帝后离开庆王府回到了皇宫,李炳也回了李府。

何敬海刚做过手术,三日之内处在重症监护时期,牛老王妃、何敬青夫妻、何武夫妻、何全都留在庆王府。

何敬海摘胆的事不到两个时辰就通过众位太医的嘴传遍整个长安。

何敬焱、李晶晶因封地贫穷过大恼怒没有按照风俗进皇宫认亲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次日早朝之前,文武百官聚在一起便议论这两件事,都说何敬海摘胆匪夷所思,何敬焱得金城封地出乎意料。

“听说海王摘了胆活过三天才算是把命保住了,这才刚刚过了一天一夜。”

“海王没了胆,就算活着,元气大伤,估计连马都骑不了,何况是打仗。今后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应是生不如死。”

“海王百年之后,还得身体残缺的进地府,真是可怜。”

“天煞星李炳竟是六亲不认,焱王是他的弟子,护国公主是他嫡亲的孙女,两人刚大婚就被他陷入那样的绝境之中。”

“护国公主怕是得卖掉所有嫁妆才能帮着焱王治理好封地。”

“可怜护国公主嫁给皇室的人,要把嫁妆都得搭进去。”

早朝还未散去,庆王府正门前来了一辆由二十名侍卫护送的华贵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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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夜里突然间醒来失眠,然后心跳加速,吓得我昨天早晨去体检身体,还好心脏没有什么问题。

猜想可能是工作多紧张压力大,每天熬夜写文到十一点太累,加上本人是个胖子,年龄也快四十了,身体吃不消。

所以以后更新的字数会少一些,但仍是坚持不断更。请亲们体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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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姨母胜似亲生母 晶晶回门喜见亲人

何敬蓉秀眉微蹙,穿着一袭藕合色长安最新款式的长裙下了马车,随后转身抱起一个穿着淡紫色上衣、银灰色裤子异常漂亮的小童。

大宫女已向庆王府的门奴递了帖子,道:“我们二公主带着小少爷过来是想给长辈磕个头。劳烦你把帖子递进去交给王爷、王妃。”

一会儿孔叶跟前的大奴婢就出来了,请了何敬蓉入府。

何敬蓉问道:“焱哥哥、嫂嫂昨晚可是住在府里?”她在前天吃喜宴时听说要何敬焱、李晶晶以后要住的是焱王府,庆王府将留给何敬鑫。

“是的。”大奴婢语气不卑不亢,道:“公主,小王爷、公主正在给正院大厅给我们王爷、王妃请早安。”

何敬蓉一听便知这是暗示她,新媳妇李晶晶早、晚都给公婆请安,孝顺懂礼。

想当初她嫁给二驸马,只有新婚的第二天认亲时去了刘族,之后就一直住在公主府里,只有逢年过节才去,后来跟二驸马打了一架,就再也没有去过,直到刘族倒了迁出长安时特意去安抚。

她的公公、婆婆就是嫡亲的舅舅、舅娘,因着她与二驸马感情破裂,对她有了很大的隔阂。

她如今拂照刘族,完全是看在去世的生母及姥姥、姥爷的面上。

正院大厅里面何庆一大家子人都在场。

何庆、孔叶红光满面,何敬鑫、何敬淼满脸笑容,何敬焱眉间藏喜容光焕发,李晶晶梳了妇人的头发添了几分妩媚,看上去相处的非常融洽。

何敬蓉向何庆夫妻、何敬焱夫妻行过礼,就将小脸紧绷很是拘紧的小童放下地,道:“五妹把浩郎交给我来带。这些天我教了他一些简单的礼仪,昨个带他进宫去见父皇、母后,他也没有出错。”

何庆夫妻、何敬焱夫妻早就听说了何敬莲生的漂亮儿子胡然浩是聋哑残疾儿。

去年他们也曾见过这个小童,瞧小童现在的身高体型,好像没怎么长,看来他被何敬莲甩给宫女带着在外面漂泊半年寻医治病过得不好。

胡然浩比同龄小童的个子体型都小,可眼睛却是有灵气,瞧着像个聪明的,也正是因为他的眼睛亮有神,从生下来一直到去年上半年何敬莲都没发现他有聋哑残疾。

何敬蓉牵着他的手走到何庆、孔叶跟前,柔声道:“浩郎,快来给叔爷爷、叔奶奶磕头。”

胡然浩一直抬头瞧着何敬蓉,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跪在地毯上行大礼磕了三个头,而后又抬头去瞧何敬蓉,等待她的下一个指示。

何敬蓉目光望向端坐不动的何敬焱、李晶晶,道:“你去给焱舅舅、李舅娘磕头。”

胡然浩便松开何敬蓉的手,有些摇晃的走至,恭敬的给何敬焱、李晶晶跪下磕头。

“还有你的鑫舅舅、淼舅娘。”何敬蓉见李晶晶一声不吭不为所动,便是何敬焱也一脸淡漠,自是知道是因为她与过世的母妃曾经对庆王夫妻不敬。

她知道何敬焱、李晶晶过几天就要去封地离开长安,可是今个开口向李晶晶求医肯定被拒,心里非常焦急,目光转望向何敬鑫兄妹。

胡然浩乖乖的站起来走至,又是跪下磕头,而后被满脸怜悯的何敬淼抱了起来。

何敬淼朝李晶晶道:“嫂嫂,浩郎跟坤郎一样大,体重可比坤郎轻多了。”

李晶晶菀尔。李坤跟胡然浩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很乖。

何敬蓉目光幽幽,轻声道:“坤郎聪慧康健,如今是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日后将会是王爷世子,又深得世子、世子妃的宠爱。我的浩郎跟坤郎没得比。”

李晶晶道:“浩郎如今有了你照顾,也是幸运的小郎。”

何敬鑫、何敬淼带着胡然浩去外头院子里玩。

何敬蓉本是不想哭,可是想到李晶晶要去金城,觉得没有机会带着视如已出的胡然浩找李晶晶瞧病,心里纠结难过,眼睛就红了,拿着帕子到一旁擦泪。

李晶晶摇头感慨道:“我看你这个当姨的比当娘的都上心。”此时何敬莲与二婚的夫君不知道在哪里消遥快活,哪里还记得胡然浩。

何敬蓉便道:“嫂嫂,我的情况你也是知晓,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子嗣。我就把浩郎当成亲生儿子。这些天我带他也是带出感情来了。”

说起来她贵为公主,可是生母以谋害皇后慕容英之罪被何冬处死,夫君有还不如无,又有着母族拖累,是个可怜的人。

李晶晶为何敬蓉的现状轻叹一声。

何庆心道:这么个仙童般的小人儿,谁瞧着都喜欢,偏生又是带着残疾,不认识的人都会对他心生几分怜悯,怎么蓉娘竟是如此狠心弃他不管?

何敬蓉道:“我昨个一早就带他去了宫里,父皇与母后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光说有什么用,没有给胡然浩赏赐册封,没有表示庇护的意思。

她现在还活着,以后老死了,胡然浩怎么办?

孔叶小声嘀咕道:“大哥、大嫂昨个在我们府里用的中饭。”

何敬蓉低下头,缓缓道:“五叔、五婶,其实我昨个带浩郎进宫是为了见嫂嫂。我想让父皇、母后帮着说说,让嫂嫂给浩郎瞧病。”

李晶晶直言道:“浩郎天生聋哑,目前我制的药治不了。”

何敬蓉抬起头来,目光黯淡,欲言又止。心说:你都未给浩郎诊脉瞧看,怎么就说治不了。你这是敷衍我。可怜我的浩郎因着我与母妃以前得罪了五叔、五婶而被你拒医。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给浩郎瞧病?

何敬鑫抱着胡然浩回到大厅,身后是手持彩色风车的胡敬淼。

胡然浩一进来就瞧着何敬蓉笑眯眯,手指着风车让她瞧。他脸上有笑容,可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何敬蓉眼睛又亮了起来,笑道:“你瞧鑫舅舅、淼姨多喜欢你,你以后要常过来瞧看他们。”

她又坐了一会儿,诚恳的道:“焱哥、嫂嫂,我的封地骡河县人口多,常年有水祸,我听说金城偏远地方的人口少,你们要是需要人口,我下令让一部分百姓举家迁过去。”

何敬焱这才出声,道:“我与你嫂嫂去了封地之后,若是需要你相助,就给你写信。”

何敬蓉菀尔道:“好。总而言之焱哥哥与嫂嫂不要跟我客气就是。”

孔叶待何敬蓉走后便问道:“闺女,浩郎的病,你真的治不了?”当年她与何庆为了给何敬鑫、何敬淼治病,瞧了无数的大医师。她非常理解何敬蓉为胡然浩求医的心情。

李晶晶点点头,道:“我跟蓉娘说的是实话。”又道:“蓉娘若是能像你与爹对鑫郎、淼娘那样上心,肯下功夫天天教导浩郎,我倒是有法子让浩郎在三年之内看懂唇语,能与人正常交流。”

何敬焱道:“娘,您与爹为了治好鑫郎、淼娘的病,付出那么多的心血汗水。蓉娘又不是浩郎的亲生母亲。”

何敬鑫、何敬淼望向何庆、孔叶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感激与眷恋。

“闺女,明个就是你的回门日,我与你爹给亲家准备一些礼物,你瞧瞧行不行?”孔叶说完就从袖子里取出单子。

李晶晶起身过去双手接过来,笑道:“焱哥哥都跟我说了,你与爹半个月前就把回门礼准备好了,每件都是精心挑选,我不用瞧了。”

次日,何敬焱、李晶晶怕李家人等急了,没敢多睡,一大早起床用了早饭就带着一马车的礼物过去。

李云霄、贺继业、李云飞在李府正门前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瞧到了庆王府的马车,均是异常激动。

其实他们跟李晶晶只是三天未见,却是跟三年未见一样。

马车停稳之后,穿着暗红衣长衫显得喜气的何敬焱先下了马车,“二哥、四弟、五弟好。”

“妹妹!”“姐姐!”三兄弟已经兴高采烈的冲至,恨不挤开何敬焱,替他去扶着同样穿着暗红色长裙画了淡妆喜气洋洋的李晶晶的手下马车。

李云霄瞧着梳着妇人发髻的李晶晶,蹙着眉头问道:“妹妹,你这几天在婆家过得可好?”

他出的上联与何义扬对的下联,已经在长安传遍了。他已从何义扬嘴里得知下联是李晶晶派奴婢暗示对出来的。

他觉得李晶晶这么向着婆家,怕她以后会吃亏。

李晶晶露出灿如骄阳的笑容,点头道:“好。”又瞧着已经像树袋熊一样双手挂在她脖颈上的李云飞,伸手指戳他的额头,道:“顽皮。怎么没去书院上课!”

贺继业伸手亲昵的抱着李晶晶的胳膊,呵呵笑了几声,道:“姐姐,你今个回门,我与五弟要见你,就跟书院请了假。”

“小姐、姑爷到了,快请进来。”李立兴冲冲走出来,向小夫妻行礼,恭敬的请着何敬焱先一步进府去。

何敬焱扭头瞧着被三个舅子围在中心笑容满面柔声说话的小妻子,未觉得被冷落,反而心里喜滋滋。

一马车的礼物被李府的奴仆卸了下来,庆王府给李晶晶的回门礼着实贵重,比秦婉静的回门礼要多三成去。

“姑姑!姑姑!”李坤风似的从正院大厅的门里冲出来,张开双臂奔进了李晶晶的怀抱,而后就是捧着她的脸猛亲,像八辈子没见过面。

“坤郎想姑姑了是吧。姑姑也想坤郎。”李晶晶瞧着素来安静的侄子也疯狂起来,心里暖烘烘。

“姑父给你的见面礼。收好。”何敬焱把一个放有二百两银票的红包放在了李坤的怀里,又给了贺继业、李云飞同样数额的红包。

“谢谢姑父。”“谢谢姐夫。”三个小家伙收了红包,拱手朝何敬焱做揖。

曲氏、李老实、贺氏已走到大厅门前,情不自禁之中都顾不得跟何敬焱说话,全部围到李晶晶跟前,嘘寒问暖。

倒是李炳慢悠悠的走出来,上下打量最心爱的弟子兼孙女婿,抬手拍了拍何敬焱的肩膀,诡异的低声道:“新婚燕尔,我以为你们要日上三竿才过来。”

何敬焱俊脸微红,恭敬的道:“爷爷,晶娘心里想念您们。我又不敢让您们等急了。今个大早就起来,而后陪我爹娘用过早饭就过来了。”

李炳问道:“你爹娘可好?”他前天去过庆王府见过了何庆夫妻,仍是问了这句,确实是真诚的关心。

何敬焱笑道:“好。他们让我代问您们好。”

“你跟我去书房。”李炳朝着在厅外院子里围着李晶晶七嘴八舌问候说话的媳妇、儿子、儿媳、孙子高声道:“我与敬焱去书房商议事情。”

贺氏这才回过神来,刚才竟是冷落了何敬焱,忙拉了李老实胳膊一下,高声道:“敬焱,你去吧,我们与晶娘说会话。”

李老实笑着朝女婿挥手打招呼。

李家人跟何敬焱了解熟悉到亲如一家人,没有把他当成姑爷非常客气的对待,这样倒是何敬焱喜欢的模式。

曲氏紧紧攥着孙女的手,热泪盈眶的道:“晶妹子,我们都听你爷爷说了,前个你给海王做了摘胆手术,为此累得都没进宫去认亲。”

“是。”李晶晶道:“奶奶,那天做手术我只是大药师,没有亲自操刀并不累。”

贺氏听说何敬蓉昨天去了庆王府,关切的问道:“我的晶娘,这两日皇室可有什么人为难你,给你脸色看?”

李晶晶笑着摇头道:“没有。”

“你饿了不,用些点心果子。”李老实瞧着已成为少妇的女儿,想到日后她还要给女婿生儿育女,要受生育之苦,心里就忍不住的担忧。

李晶晶见大厅里摆的十几盘点心、干果、水果,样样都是她喜欢吃的,这在庆王府是没有的。

她屁股还没有坐稳,李立喜气洋洋的进来禀报道:“二老爷、二夫人来了。”

贺氏柔声道:“你二叔、二婶这么早来,也是早点想见你。”

今个长安书院开着课,李家的学子全部请了假,在府里跟回门的李晶晶见面。

这边李去病、狄玉蓉刚跟李晶晶亲热的说几句话,李立又笑呵呵的进来禀报道:“这次来了两府的人,都是为了在回门日见小姐、姑爷。”

李晶晶一听便知都是谁过来了,心里期盼,起身往外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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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认亲日笑声多 云霄执意去陇地

“姐姐!”几个稚嫩的童声从远处传进来。

曲家、秦家的几个穿着新衣的小孩子噔噔噔一阵风似的跑进院子,激动的挥动小手臂,跑至李晶晶跟前,将她围了起来。

“姐姐,有没有想我?”

“姐姐今天好美。”

“姐姐,姐夫对你好不好?不好,我去打他。”

曲快手、曲家邓氏带着曲长久、曲多两家人,秦跃、贺慧淑则带着四个儿子,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至,欢声笑语把院子两侧石榴树的鸟都吓飞了。

今个是李晶晶回门,做为女婿何敬焱的认亲日。李家的亲戚都过来了。

邓氏笑道:“晶妹子气色很好,在婆家定是过得好。”

满身香气穿着柳叶青色长裙的贺慧淑抱住了李晶晶,柔声道:“姑爷对你可好?”

李晶晶菀尔点头。何敬焱待她比大婚之前更好。她想着是不是分享了古玉佩秘密的原因。

“妹夫呢?”秦敏业前几天参加了李晶晶的大婚之后就回了礼泉县,昨晚又返回长安住在公主府,今个一大早就去了秦府,跟着爹娘一起过来。

何义芸还在做着月子,足不出屋,连李晶晶的大婚都没能参加。

李晶晶道:“我爷爷把他叫进书房说事。”

“妹夫有了封地,接下来会非常忙。”秦敏业一听便知是封地的事。

他以前志向远大,有很大的抱负,想要当朝廷的重臣,为整个定朝的百姓谋福。

若不是他要在何义芸的封地礼泉县当县令,真想去何敬焱的封地金城任官员。

“可不是吗。朝廷一下子赐了七座城府,也不怕焱哥哥接手了弄得当地百姓更穷。”李晶晶说到这里,对秦敏业的老丈人真是不满。

秦敏业感慨的道:“我去过陇地,金城以北、以西都是苦寒之地,特别是玉门、敦煌有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寸草不生,连北地都不如,人口更是非常稀少。”

“人口有稀少?”李晶晶对于陇地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的现代。

那时她做为军队高级专级曾去大西北黄土高坡给军队药师授课。

记得去过的几个县城里,房子比南北的矮小,因为常年雨水少,屋顶是平的。

风沙特别大,每天要多喝水才能不上火,更是不敢吃瓜子、花生这一类的干果。

由于紫外线强,人们的脸颊都有两块黑红。当时当地的一个老军药师还笑着指着脸上面黑红的肌肤说,兰州的朵儿红,西宁的唐三彩,我们兰州人可比西宁白多了。

她真不知道定朝的陇地是什么样子。李家人只有李炳去过陇地,其余人都是从书籍里得知那里的情况。

秦敏业抱起了李坤,亲了一口,就往大厅里走,边走边道:“玉门、敦煌虽是城府,人口合起来却连湖南道的一个浏阳县都不到。”

李云飞跑至,仰着小脑袋,问道:“敏业哥哥,玉门、敦煌都是本朝丝绸之路必经的城府,商业发达,应该人口稠密才对?”

“那里的匈奴、吐蕃、回屹马匪非常猖獗,敢抢中、小型的商队,曾经还攻占过县城,抢人、粮食、财宝,丧尽天良!”秦敏业想到曾经亲眼目睹一个五十几人的商队横尸沙漠边缘,惨不忍睹,义愤填膺,道:“有这些牲畜在,官府又不作为,玉门、敦煌的百姓过得不安生,人口如何上得去?”

李云飞恍然大悟的扭头跟李晶晶道:“姐姐,难怪陛下要派姐夫去陇地,原来是要虎奔军杀光马匪!”又激动的道:“姐姐,带我去去陇地,我要从军杀马匪!”

李晶晶便道:“你才几岁,个子都没我高,想杀马匪门都没有!”

秦家的孪生子黑白小熊秦立邦、秦家浩跳了起来,叫道:“姐姐,我个子高,你带我去陇地吧。”“姐姐,我个子比你高,我能去陇地杀马匪!”

李晶晶反问道:“你们连人都没有杀过,还去杀凶神恶煞似的马匪?”

秦立邦、秦家浩不满的叫道:“我们兄弟猎杀过狼的。”“马匪再凶能凶过狼?”

曲家的几个孩子读书没有练武,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李、秦家的孩子。

曲快手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孙子、曾孙子这样的眼神,想着是不是该将祖传的刀术传给他们,可那是刽子手刀法,杀气过重。

三大家子人都坐在了大厅问侯李晶晶,更多的是担忧她去了陇地会吃许多的苦。

马氏让儿女都去外头玩,竖起耳朵听着李晶晶说话。她娘家的两个嫡亲哥哥十年了官职都没有变动。

她只是曲多的第二任妻子,没有胆子去求李家给两个哥哥调官职。

可是这次李晶晶夫妻的封地有七座城府,每座城府都要有长史等十几个地方官员,七座就需要一百多位官员,这还不算陇地都督府的内设官员。

虽说陇地穷苦,可是她的两个哥哥曾多次说过为了能施展抱负不怕吃苦。

李晶晶感受到马氏目光里的热切,笑着问道:“嫂子可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马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是不能直言说出来,道:“我瞧着你气色红润,想是妹夫一家人都待你非常好。”

云上院的大厅内,秦婉静正在有条不紊的给府里的下人布置今个一天的活计。

何嫂快步走进来,将手里的单子呈上,低声道:“少夫人,您瞧这是庆王府给小姐回门的礼单。”

秦婉静细细瞧过两遍,比想象中的多出一倍来,这样原本给庆王府准备的回礼就得增加,因着要动用李府库房的贵重物品,必须通过贺氏的同意才行,便立刻写了一份单子。

她的记忆力极好,就算怀着身孕也记得库房里的每一件物品,拿起笔来就写,根本不用问下人。

不一会儿,她写的单子就到了正在正院大厅里跟李晶晶说着话的贺氏的手里。

何嫂俯在贺氏耳边小声道:“大夫人,少夫人说是除去之前备下的回礼,再加上这张单子的物品。”

贺氏看到里面的物品贵重不亚于庆王府送来的,微笑点头,道:“静娘做的好,就这样办了。”

秦婉静忙完了府里的事,就赶紧过来见李晶晶。

姑嫂曾经是闺蜜,如今都大婚嫁人,特别是秦婉静已是一个孩子的娘,肚子里还怀着两个孩子,均是有些感慨。

“妹妹,祝你早生贵子。”秦婉静特意把李坤叫过来,让他坐在李晶晶腿上,笑道:“坤郎,你给你姑姑招个小弟弟来。”

李坤伸出小手摸李晶晶的腹部,咯咯笑着,道:“小弟弟你来到我姑姑肚子里来吧。”

李晶晶羞得抓住了李坤肉呼呼的手。她今年刚十四,骨盆未发育完,不宜生产。

李炳与何敬焱竟是说了一上午的话,而后直接去了饭厅见众人。

“妹夫!”“姑父!”“姐夫!”“外甥女婿!”一大群人围了上来,热情的让何敬焱喜得合不拢嘴。

何敬焱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发给秦家、曲家的孩子,自是包括连马氏带过来的两个女儿。

“一百两银票啊!姐夫真好。”秦家的三个熊孩子欢喜的一蹦三尺。

曲青城、曲北河、曲光耀、曲光宗、曲光显与马氏的两个女儿从未收到这么大面值的红包,都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李晶晶笑着摸摸两家弟弟、侄儿、侄女的小脑袋,笑道:“快都收好了。”

曲家一共七个孩子,这一下就得了七百两银钱。

曲快手忙道:“敬焱,你给得太多了。”

何敬焱笑道:“舅爷爷,我与晶娘今后十年应该都会在封地,若说这些银钱是十年的压岁银钱,那还少给了。”

马氏早就知道李晶晶对亲人大方,如今见她嫁了人,夫君何敬焱也是如此,心里更觉得让两个娘家哥哥跟着去陇地是对的。

众人热闹的用过午饭,曲、秦两家就回府了。

何敬焱仍是被李炳抓到书房去说事。

李云青从外面办事回来,饭都不吃先去见李晶晶。

平时曲氏、贺氏、秦婉静、狄玉蓉都要午休,今个精神奕奕的跟李晶晶说话。

“前个,我与太子去了一趟咸阳,办了几件事进宫复命。太子说是下午就过来。”李云青打量着妹妹,真得很想像儿时那样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可是她已嫁人成为何敬焱的妻子。

如今他算是理解当年把秦婉静娶进府里,两个大舅子在那几天说话总是酸溜溜的心情了。

李晶晶问道:“咸阳发生什么大事?”

“几百个农民因为村里田地分配不均聚众闹事。”李云青自是不会细说官府衙役打死了四个农民,其中两个刚十五岁,“咸阳离着长安很近,发生这样的事,朝廷非常重视,陛下特意派了我与太子去处置。”

李晶晶想到陇地的百姓年年聚众在官府门前闹事,可是因为距离长安路途遥远,朝廷管不了,每回都不了了之。

她与何敬焱将要去那里,这样的事就得有一件管一件。

“大哥辛苦了,先喝些水,再去用饭睡一觉补眠。我与敬焱用了晚饭才走。”

“这比我以前行军打仗轻松多了。”李云青望着妹妹的目光宠溺,接过怀了身孕的妻子秦婉静递过来的茶怀,将茶水一饮而尽,又道:“陇地的大家族是云族,云族的本家在天水,分支在金城。”

李晶晶在洛阳时,就从李炳的嘴里得知云族坐视分支在金城为非做歹不管,冷笑道:“云族的分支就好似金城的地头蛇。我与焱哥哥去了,少不得要先打这条蛇。”

狄玉蓉面色微变,道:“晶娘,云族的势力不亚于白族、邓族,比我娘家的家族还要强些。云族在金城的分支,听说养了许多武功高强的玩命之徒。你与敬焱可不能轻视他们。”

李晶晶点头。她的身边有高手,但是都不是顶级高手。看来贴身护卫得从白云观要人。这几年她年年赠给道教药,该是道教回报的时候。

贺氏低声道:“当年你姥姥家族木族一夜之间毁灭,万贯家财被开朝朝廷收走了,在陇地的商铺、田地却是被云族以极为低廉的价钱买走。”

李晶晶有些惊诧,问道:“木族被灭会不会与云族有关系?”

贺氏摇头,道:“你姥姥的堂兄娶得就是云族的嫡女。木族与云族有着几百年的联姻关系,互相扶持。”说到这里,表情悲伤。

李晶晶忙过去拉起了贺氏的双手。

贺氏道:“那时是乱世,开朝皇帝昏庸无比,云族曾经为了不与皇室牵扯上关系,拒绝将王烟雨的奶奶嫁过去当皇后,是以不会做出陷害木族这样的蠢事。”

秦婉静提议道:“妹妹身边必须添些武功高的人手才行。”

曲氏不懂政事,可是也能听明白,道:“晶妹子,你就听敬焱的话等他在金城把事情都弄顺了再过去。”

李晶晶菀尔,道:“奶奶,金城不是战场,就算局势有些复杂,那也只是个别的家族,大部分的家族都是本份听从朝廷指挥命令。我去了没有危险。”

狄玉蓉见曲氏脸色担忧,便道:“娘,晶娘身边有亲兵队,再找几个绝顶高手护着,只要不出城府,在王府里呆着,不会有凶险。”

李云青肃容道:“你们去金城,天水是必经之地,不妨先去云族本家坐坐,见见云族的老族长,跟他透个口风。”

云族的老族长就是王烟雨奶奶及长安书院院长的生父。两年前曾有意让嫡曾孙云飞跃娶李晶晶为妻。

这个人跟李炳的关系也不错,当年没有阻碍也没有支持何冬所带的义军。

李晶晶点头道:“好。我们去拜访云老族长,也算是先礼后兵。”

到了下午,何义扬把宫里的未成年的何义珏、何义荣、何慎、何湘湘都带过来了。

何义荣还是头次出皇宫到外面做客,瞧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贺氏接过了面色白皙跟小女童一样两岁多的何义荣,笑道:“皇后终于肯放九皇子出宫了。”

何义荣人小爱生病发育晚,只会说一个字的话,两只小手朝贺氏做揖行礼,道:“姨。”又朝狄玉蓉做揖,道:“婶。”

狄玉蓉惊诧道:“九皇子还记得我呢。快来让我抱抱。”就把何义荣接了过来。

何湘湘之前得了何义扬的嘱咐要跟秦婉静多亲近,跑上去抱着秦婉静的大腿,亲昵的笑着问道:“秦伯娘,这几天两个小弟弟有没有闹你?”

秦婉静拉着何湘湘软软的小手,心说:小郡主真是会长,五观长了太子与董侧妃的优点。“他们夜里闹得凶,把我踢得都要痛哭了。”

李晶晶抱起了有些腼腆的何慎,问道:“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何慎瞧着比太子母妃漂亮的少妇,叭的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笑道:“伯娘。”

何义扬惊喜自豪的道:“我家慎郎真聪明,都没人教他,他就叫对了。”

李晶晶笑道:“焱哥哥在我爷爷书房。”

何义扬是拉着李云青一同去了,一推开门就瞧到跪在地上板着俊脸目光倔强的李云霄。

“你们来了正好,替我劝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李炳指着二孙子,没好气道:“他不参加秋季科考,要跟着晶娘去陇地,说是帮她与敬焱管理封地。”

何敬焱起身苦笑道:“二哥已在此跪了快一个时辰。”他叫李云霄二哥叫得非常顺溜。

何义扬跟李云霄穿一条裤子都显肥,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立刻一本正经的道:“师父,小胖子已经十四岁成年,我看别说立业,就是成家也行。”

李云霄抬头望着何义扬,急道:“我没想着大婚。”

何义扬充耳不闻,道:“他要是去陇地做官,我想着干脆给他与珏娘办了婚事。夫妻一起过去。”

李炳嘴唇微张,说出两个字“胡闹!”,而后等着何义扬邪笑着陪罪,道:“珏娘今年才八岁,哪有这么早就大婚的公主?”

何义扬伸脚踢了李云霄一下,心说:我自是帮你。笑道:“师父,您即是不愿意小胖子大婚,那就让他如愿去陇地当官。长安至金城也不算远,秋季科考他赶回就是。”

李云霄连忙问道:“大哥,太子与妹夫都同意我去。你呢?”

李云青摸摸脑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望着李炳道:“爷爷,我若是能把手里的事务交出去,也想跟着妹妹去陇地。”

李云霄见李炳有些意动,扑上去双手抱着他的大腿,急道:“爷爷,妹妹去那般贫困凶险的陇地,我们家没有一个男丁跟着,那怎么行?”

李炳瞪眼道:“谁说陇地凶险?”

“刚才您还跟妹夫商议灭马匪的事。”李云霄来回摇晃李炳,央求道:“我去了陇地,就算当不了地方官员,也可以记录妹妹、妹夫每天做了什么事,每天写信给您禀报。”

且说曲快手一大家子从李府离开之后,马氏给曲多使眼色,夫妻俩带着五个孩子跟着去了曲府。

果不其然,曲快手到了家,就在大厅里召集全家人,肃容道:“晶妹子对我们家有大恩。她年纪那么小,刚与焱王大婚就去了陇地。我寻思着咱们家得有人跟过去帮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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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愉快。

本卷就要结束,进入第四卷。在这第四卷,晶晶与敬焱将会有小包子。小包子的个数亲们可以提议一下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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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马氏为夫儿指路 众人助焱晶赴陇地

丁氏刚才在李府时就想到了这个事,若是两个儿子再小点或是已经考中了秀才,倒是可以考虑曲长久去陇地。

可是现在曲青城、曲北河刚马上就到了入学上书院的年龄,为了他们不能去长安。

再者曲长久现在对于现在的官职很满意,干的也很带劲。他这个性子真当不了地方主官,去了陇地还真没有合适的官职。

“爹,您想让儿子去,儿子就去。”曲长久倒是干脆果断的很。

“你如今在朝堂上担负要职,还曾得到陛下的肯定,你莫去了。”曲快手望了一眼老妻邓氏,道:“我打算与你娘去陇地。”

邓氏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听着都有些懵了。

之前她跟着曲快手去北地青城,好歹李炳在那里呆过许多年。这回陇地可真是人生地不熟的,初次去了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不过,她回过神来,就表态道:“你爹去哪里,我就跟去。”

没有曲快手,哪有她今个的荣华富贵。

曲多如今在长安书院管理图书,不像师长、博士那样要不断的学习进修,没有压力,也没有勾心斗角的事,又很得学子们的尊敬,日子过得再惬意不过。

他望了望马氏,见她竟是点头,想到她每次出的主意都是好的,也纠结了一下便开口道:“爷爷、奶奶,您们年事已高,不要去陇地,让孙儿去陇地。”

马氏跟着道:“爷爷,公主说要在金城建一座书院,我想着多郎过去能帮着管书馆。”在丁氏意外目光的注视下,又道:“我带着五个孩子跟多郎一起过去。”

曲多一听马氏要带着孩子跟着同去,金城的书院连个坑都没挖,建好至少要一年以后,怕她们去了会吃苦,忙道:“我先过去,等都安置好了,你再过来。”

邓氏摇头道:“耀伢子、宗伢子要在长安书院读书,不能去陇地。”

马氏好不容易把曲光耀、曲光宗教得不胆小懦弱了,可不能让他们在成长的关键年龄又变回去,便道:“奶奶,金城书院也是书院,他们兄弟可以在金城书院读书。”

曲长久瞟了一眼马氏,语重心长的提醒道:“多伢子,长安书院拥有几百年的历史,金城书院还未建起。你可要想清楚。”

曲多应了一声。他跟曲长久想的一样。不知道马氏为何让他离开长安书院去金城书院。

曲快手原想着与邓氏去陇地。

他当过刽子手、在北地及刑部任过官,懂朝廷律法,去了那里可以管所有的牢房,也可以管当刑部派驻陇地官员。

现在听到曲多、马氏的话,很是欣慰。

“你们的孝心我领了。我再想想,明个给你们回话。”

曲多想着都已经来了,就在府里用晚饭,可马氏心里惦记着娘家哥哥的事,使眼色让他跟长辈告辞,而后一起回长安书院。

在路上曲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为何让我去金城书院?”

马氏缓缓道:“我听说各大书院首届的博士及官员都会名留当地的青史。公主今个说的话,你也听到了,金城书院的院长都请好了,就是潭州书院的洪博士,书院的博士请了白、邓、洪族及各地的名士。多郎,你是读书人,难道不想跟这些名士一起名留青史吗?”

曲多激动无比的拍拍脑袋,道:“我真是蠢,怎么没想到这个。”

马氏低声道:“你的名声好,咱们的三个儿子只要品性端正,日后科举的名次都会比书院寻常的学子高。”

她手指着曲光耀、曲光宗,道:“耀郎、宗郎再过两年就要下考场,在人才云集的长安参加乡试,能考上前五十名吗?”

科考分为乡试、府试、会试,上了会试的榜才是进士。第一场乡试考不到前五十名,后面府试考中举人都是很难的事。

马氏的生父在世之前是长安书院的博士,马族是长安一带的正经的书香门第。

她虽然没有参加过科考,但是对于三试的流程清楚的很。

“爹,娘说的太对了。”曲光耀感激的瞧着马氏,像个大人似的说道:“我与二弟天赋不高,在长安学堂里的小考名次都是中下游,若是去考乡试,头一回能不能考上还很难说。”

曲光宗点点头,由衷的感激道:“娘,您可真是有远见。”

曲光显只有一岁多,还小的很,正在躺在同母异父的大姐怀里睡觉,却是不知这时,马氏已为他十几年科举铺好了路。

曲多对马氏心服口服,连声夸赞道:“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我听你的话跟着公主去金城。明个爷爷若是不同意,我就直接去找公主。”

马氏轻声道:“爷爷多半会同意。若是不同意,你就单独跟爷爷说我们的想法。”

她觉得曲快手应该最想跟随的人是李炳,前年李炳与曲氏周游定朝,曲快手就想跟着去,被李炳拦住了。

她也清楚是曲快手已将曲多否了,能够当下一任家主的是曲多的同父异母的二弟曲青城。

她家这一房的三个儿子想要出人头地,只有科考这条路子。

她虽说不是曲光耀、曲光宗的生母,可是深知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

她亲生的儿子如今才一岁多,还有两个女儿。曲光耀、曲光宗考出来当官,也能帮衬着她的三个儿女。

至于她与曲多的家业日后传给谁,那自然是亲生儿子曲光显。

曲多的俸禄不多,全部用在养家还不够。家业大都是她的嫁妆,传给曲光显到哪里都说得过去。

很快,马车就到了长安书院,马氏立刻去书院见生母。

马氏的生母跟前有马氏的长嫂及大侄儿、二侄儿陪伴。今个不是特别的日子,马氏生母、马氏长嫂都在。

马氏的大哥、二哥开始在陕西道当县令,后来调回长安,在长安府里当着没有实职的官员,一直是默默无闻。

若论起才华,他们都是开朝科考最后一界的进士,可惜生不逢时,新旧朝交替,生父马博士去世的早,马族被四大家族打压,前程就这么给耽误了。

马氏的生母听到事关两个儿子的前程,立刻道:“你大哥与你二哥去白云观找道士下棋。我去派人把他们叫回来。”

黄昏时分,马氏的生母又派人把曲多及五个儿女叫了过去用晚饭。

马氏的生母跟曲多道:“你大哥、二哥跟着你们一起去陇地,这样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曲多一听大喜,瞧着两个大舅子的目光都亲近了几分。

马氏的大哥、二哥为官清正,就是有些迂腐,一直不适应长安尔虞我诈的官场,郁郁不欢,今个得了马氏的提议,认为去陇地当官可以施展抱负,异常高兴。

一般的官员听到去陇地都不高兴,马氏的大哥、二哥偏偏相反。

次日,曲多夫妻又去了曲府,亲耳听到曲快手说同意。马氏这才给曲快手说了娘家两个哥哥想去陇地当官的事。

曲多道:“爷爷,您见过我的两个大舅哥,他们都比孙子有学问。”

曲快手喜上眉梢,便道:“我这就去跟你姑奶奶说。她肯定高兴。”

“我们跟您一起去。”马氏觉得娘家哥哥去陇地,还是亲自当面给曲氏或是李晶晶说的好。

秦家邓氏早一步到的李府,跟贺氏道:“我家林郎文不成武还凑合,这些年一直在长安书院任护军队长。他与他媳妇跟我说,想跟着晶娘夫妻去陇地。”

她的二儿子秦安林与二儿媳妇张丽知道总有一天要搬出国公府单立门户,不如早点搬出去打拼一下。

贺氏笑道:“我的晶娘与女婿正为缺官员的事发愁。谢谢。”

“说谢谢的该是我们。”邓氏坦诚道:“林郎在长安书院官职升不了,如今没有战事,他总不能当一辈子六品的武官,去陇地可是机遇。”

何敬海能够下地走路,胃口全部恢复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在庆王府连着住了四天,比之前预计的多住了一天,这才离开回府。

牛老王妃让何敬海先住到夏王府,由她派专人侍候,然后她天天亲自陪着。

何敬焱、李晶晶大婚第二天的认亲日未去皇宫,这回挨个王府拜访,头一个是牛老王妃,第二个是何融、邓王妃,而后就是轩王妃。

一天连走三府,李晶晶倒是不觉得累,坐在马车里,缓缓问道:“我觉得还是得去一趟皇宫,不然陛下要是犯起小心眼,给咱们的粮食以次充好怎么办?”

何敬焱的手不老实的在李晶晶身上游走,难得在马车里享受亲密时光,冷不丁的听到皇宫二字,声音有些慵懒,道:“走之前再去也不迟。”

“这可是你说得哦。”李晶晶是不想看到何冬的嫔妃。

何敬焱俯在李晶晶耳边低喘,道:“今个咱们要是进宫,就得一早去,现在都黄昏了,又是去过三府之后再去,有些不合适。”

“那倒是。”李晶晶倒在了何敬焱的怀里,笑道:“你一个战场上舞刀弄枪的男子汉,倒是比我想得细呢。”

“娘子,为夫该细得地方细,该粗的地方粗。”何敬焱给了李晶晶一个你懂的眼神。

李晶晶伸手锤何敬焱的胸膛。

何敬焱瞧着李晶晶绝美灵动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车夫恭敬的道:“王爷、公主,王府到了。”

李晶晶目光惊诧,问道:“今个这么快就到了?”

何敬焱单臂扶着李晶晶坐起,而后掀起车帘,下巴微抬,笑道:“你瞧瞧门匾上的字。”

金色的夕阳照在朱门前的两只威武绑着红绸喜庆的大石狮,悬挂于高处的门匾焱王府三个字闪放金光。

李晶晶笑道:“我都差点忘了,今个咱们回自个的府里住。”大婚之前就商量好的,竟然给忘了。

何敬焱目光宠溺,柔声道:“此事都怪为夫早起没给娘子说。”下了马车之后扶了李晶晶下来。

府里的下人从早起就盼着这一刻,一个个伸长脖子瞧看着两位主子进府,正式住了进来。

李晶晶的嫁妆已在今个白天她与何敬焱走亲戚时送了过来,全部搬进了库房。

李晶晶特意道:“我们要在金城住十年。黄梨木的家具就拉到那里去。”

何敬焱无法想象老旧的屋子里摆着昂贵极为精致的黄梨木家具会是怎样的画面,仍是点头笑道:“好。”

小夫妻都过来了。那两个厨子自是得从庆王府过来。晚上的饭菜已准备好了,六菜一汤,都是小夫妻爱吃的。

到了晚上,何敬焱都已经沐浴过了,兴致勃勃脱了衣裤拉着李晶晶去做那事,突然间宫里来了太监宣旨,连忙去穿衣。

李晶晶瞧着何敬焱俊脸潮红欲求不满的窘样,捅捅他的后腰,问道:“你说陛下是不是故意这时候来宣旨扫你的兴?”

这次来得是何冬的贴身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公主李晶晶温柔贤淑,天昭祺吉,鹣鲽情深,则实嘉之。特此封焱王王妃,品级正一品。”

李晶晶磕头道谢,接过了圣旨交给何敬焱,又接过王妃的印章及朝裙。

太监满脸堆着笑容,问道:“陛下、娘娘让老奴问一下王爷、王妃,明个可有空到宫里一趟?”

何敬焱与李晶晶相视对望,均是点头。看来想最后一天去宫里还不行。

太监得了回复又得了赏银,说了贺喜吉利的话就走了。

何敬焱打横抱起李晶晶,三步并两步的往卧室里去。圣旨、印章、朝裙就放在了桌上。

四月中旬,虎奔军出长安前往陇地。何冬下旨陇道的都督府十年之内由金城改设到天水府。

陇地的都督急匆匆搬出金城给何敬焱腾地。

李云霄终于磨得李炳点头了。

这一日他在李府设宴把几个交好的少年都请了来道别。

牛浩星、洪志远、董七少爷、秦山忆、梁旭升听了李云霄描述陇地今后十年的建设,回府之后,就向家里长辈提出去陇地。

秦山忆、梁旭升都是家里的独子,又未成亲没有子嗣,都被家里长辈否了。

牛浩星、洪志远、董七少爷得了家人同意,立刻告诉了李云霄。

牛浩星笑道:“我们三个与你一起先去陇地,待秋季再返回长安参加科考。”

李云霄大喜,赶紧把人名报给了李晶晶,又专门去了东宫跟何义扬说了此事。

何义扬特意召见虎背熊腰的董七少爷,又把董敏、何湘湘叫过来一起用饭。

董敏对于董七少爷去陇地有些担忧,让他一定要保重身体,注意防范马匪及恶民。

邓芸得知此事之后,急忙给在河北道的邓镜写信。

邓家几十个儿孙,文武双全的只有邓十七郎,其余的武功还凑合,文才方面连个秀才都考不中,这次去陇地只要不怕吃苦,服从何敬焱命令,熬个十年也能得个差不多的官职。

邓镜就派了七个孙子带着他写得一封信回长安找何敬焱。

田郡公田进带着两个孙子—田素素嫡亲的两个哥哥田锦、田纪,来到焱王府,把他们交给何敬焱,道:“王爷,锦郎、纪郎有些武功,今年乡试考中了举人,你就看着给他们安排。”

何敬焱瞧着脸上稚气未脱的两个少年,笑道:“好说。”

王族的正院偏厅内,白氏正跟嫁出去的女儿王烟雨说着话,“你与敏郎去陇地,你二哥不放心。他已跟你舅爷爷说了,离开长安书院跟着你们同去陇地。”

“这怎么行呢?”王烟雨心里非常感动,摇头道:“二哥在长安书院马上就能晋升为博士,提升官职,这去了陇地,就得重新开始。”

白氏微笑道:“你二哥听书院的曲馆长说到了金城书院,以他这样的资质,直接担任博士,且又是书院建立的首任博士,能够名留当地青史。”

王烟雨心知这是在安慰她。

白氏柔声道:“你们兄妹同去陇地,这样我与你爹才能对你放心。”

王烟雨娇声道:“娘,我都大婚了,不是小孩子。”

白氏笑道:“我娘家的几个兄弟、侄子会直接从洛阳去陇地。你们兄妹到了陇地记得要常跟他们走动,这样彼此有个照应。”

四月下旬,狄玉蓉查出怀了一个月的身孕。她与李去病本来要去陇地,如此一来就得延期。

五月初,何敬焱、李云霄、曲多、洪博士、洪志远、王浩然、狄玉敏、董七少爷、牛浩星、曲定山、曲定林、秦二、邓家兄弟、马家兄弟、田家兄弟等人带着焱王府五百名亲兵去了陇地。

五月中旬,长安天气将迎来最炎热的时期,李晶晶、王烟雨、马氏及各位官员的家眷,还有虎奔军军官的家眷,由李晶晶的五百亲兵队及一千名虎奔军护送,浩浩荡荡出了长安城府。

这一日,车队到了陇地的天水地界,陇道的都督带着当地的官员倾巢出动在天水城府门外相迎。

云族老族长已于前些天见过了何敬焱,这次便派了几个嫡系的儿孙过去。

李晶晶等人在天水住下来休整。

李晶晶已从何敬焱的来信里得知,他与云族老族长商谈失败。

她为了能够说服云族,特意给云族老族长的夫人送去帖子,却是被告知回了娘家不在天水。

次日,李晶晶等人便离开了天水城府,谁知刚离开不到三个时辰,马儿恐慌停止不动抬蹄嘶鸣,仿佛马上要发生极为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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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结束。

明天开始第四卷:高原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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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车队遇险情惊恐 敬焱至定西迎晶晶

李北狂奔而至,高声道:“公主,军马异变,恐有天灾降临。车队是否停止前行?”

李晶晶果断的道:“是。”话音未落,马车剧烈摇晃,角落里装满吃食的小柜子倒下,叫道:“地震!”

李欢、李喜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李晶晶与不知道地震为何物美目疑惑的王烟雨。

马车外面地面震动,山上石头纷纷滚落,官道裂出宽一尺深达几丈的缝隙。

整个车队停止不前,等着地动停止了,所有人惊恐失措面色苍白的下了马车。

“江夫人,您的头流血了。”

“贺夫人,您的脚怎么了?”

十几个军官的家眷刚才在马车剧烈摇晃时受了小伤,惊恐不已,妙水、子风与两个女医师迅速赶至给她们包扎伤口。

李晶晶高声叫道:“刚才是地龙翻身,大家莫怕。此处是官道,开阔平坦,没有建筑物,大家都站着莫动。”心里暗骂初到陇地,老天爷就给她一个下马威。

王烟雨吓得心砰砰直跳,见李晶晶面色淡定,问道:“晶娘,你不怕吗?”

李晶晶握了握王烟雨的小手,道:“这次的地龙翻身肯定不小,不过我们所处的位置肯定不在地龙中心,只要不站在高大建筑物旁边,就不会有事。”

王烟雨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李晶晶道:“我从书里瞧来的。我猜测地龙的中心不是天水就是定西。”

她记得前世天水、定西都发生过地震,特别是天水,曾在清朝顺治年间发生里氏8级大地震,城毁屋塌,压死兵民3万余人。

王烟雨叫道:“若真的发生在这两个城府,那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李晶晶下令今个一大早就离开,车队前行三个时辰,离天水城府已有二百里路,所处的地方正好是天水、定西的交界处。

接下来她命令车队在官道两侧辽阔的田野扎营,派亲兵去前方官路打探,让虎奔军军士快速修好马车。

众女眷惊魂未定的等待消息,有几个女眷吓得起了返回长安的心思。

“陇地贫穷不说还有地龙,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里还属于天水城府地界,天水在陇地是最富裕的,昨个我瞧见天水城府萧条陈旧,比起长安差得十几倍。听说金城连天水都不如。”

“贫穷倒是不怕,就怕有天灾。俗话说天灾人祸躲不过。陇地除去干旱还有地龙,这还让人活不活了。”

李晶晶的听力超过常人,这些话全部都听到了,便高声道:“千年来陇地养育着几百万的百姓。他们在没有银钱的情况下都能活下来,我们手里都有银钱,怎么就不能呢?”

王烟雨正吃着大清早从天水城府馆子铺买来的饼子,扭头去瞧那些家眷,见她们当中有人面色异常,腾得站了起来。

李晶晶伸手拉了一下王烟雨,仍是没能止住她发彪。

王烟雨冷声道:“你们不想去金城早说,现在车队走到中途说这样的话,是要蛊惑人心还是想拆公主的台!”

有家眷仗着人多,高声道:“我若是知道陇地会有地龙,打死也不来的。”

“这天下间谁能预测到地龙在何时何地出现?”王烟雨右手拿着半个饼子,左手叉腰喝道:“今个不止你们经历了地龙翻身,公主身份如此尊贵的人不也经历了吗?”

李晶晶起身环视众位女眷,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降临各自飞。这话说得难听,却是老话。若是有人不愿与夫君住在金城,都报上名来,等到了定西驿站,我派亲兵护送你们回长安去。”

王烟雨冷笑几声,道:“人都走到这里了,再回长安惹夫君气恼,真是傻子!”

马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没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你们来,公主好心提供马车、食宿捎上你们,如今走到中途你们要回长安,那就自个掏腰包花银钱回去!”

李北的夫人曲雨,就坐在家眷的中间,缓缓道:“虎奔军军官除去朝廷给的俸禄,还有王爷、公主给的赏银,每年的收入可不少。金城的好女人多了去了。”

“我去金城就是为了守住我夫君,不让他娶平妻纳妾。我才不回长安。”

“我夫君正值壮年,若是在北地草原战场瞧不到女人还行,可金城是座城府,女人多着呢,我若是不在他身边,他可守不住自个。”

“公主,我可没有回长安的心思。”

“公主这么娇贵的人都能去金城陪着焱王。我自是能去金城陪我夫君。”

众位女眷纷纷表态,之前心思动摇的人默不作声。

李晶晶抬头望去,蔚蓝色的天空仿佛比在长安时距离地面近些。

她回想着一路过来山越来越高,山上的绿色越来越少,到了此处官道两边的路都没有树木,脚下踩着的地都是沙石,山上都是大石头。

定朝的百姓七成居住在乡村,农民只能靠着种田种菜生活。陇地土地少又干旱,乡村的百姓自是非常的贫苦。

“晶娘,你尝尝甘谷酥圈圈,这可是我让下人一大早去天水城府最有名的老字号馆子买来的。”王烟雨将手里的饼子掰成两半,递给李晶晶一半。

李晶晶瞧了瞧形状像前世面包圈一样的饼子,咬了一口,点头道:“这个什么圈圈要是刚出锅时肯定更好吃。”

王烟雨笑道:“我还买了猪油盒。”

天水猪油盒的主料为上等精面粉,辅料有生猪板油、大葱嫩蕊、胡麻油、精盐等。当地人都称之为宫廷点心。(摘自百度)

从长安到天水,一路上路过城府、县城十几座,王烟雨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派了下人去买当地的著名的吃食。

李晶晶被挚友的笑容带着忧愁都少了些,问道:“猪油做的盒子,冷着吃会不会腻?”

王烟雨想想也是,便道:“你等着,我让下人取来用火烤热了咱俩吃。”

李晶晶吃了饼子,觉得口渴,接过李欢递过来的水袋,喝了里面的温热的水,记得不远处有条小河,下令虎奔军在此埋锅灶饭。

一会儿空气里飘荡着饭的香味,将士们将煮好的豆饭先分给家眷吃。

众位家眷看到李晶晶都能吃得下没有菜的豆饭,也就没有什么怨言。

王烟雨从李晶晶的碗里分了一些豆饭吃,道:“原来将士行军打仗吃得的是这样的饭。”

李晶晶道:“我听我哥哥说,虎奔军在北地草原打仗,白天做饭怕烟引来敌人,就在晚上做放了少许盐的大干饼,每做一次够吃三、四天。”

王烟雨问道:“你是说虎奔军在北地打仗时人人都得背着几个大干饼?”

李晶晶便道:“你不信,派下人去找一个虎奔军将士问问。”

王烟雨就真的派下人去问,得到的回复跟李晶晶说的一样,仍是觉得不可思议,取出一把檀木镂空雕刻有山水画的扇子扇风,感慨道:“难怪我爹娘不许我大哥、二哥去北地行军。”

李晶晶见王烟雨打了哈欠,道:“马车已修好了,你去车上眯一会?”

王烟雨合起扇子,起身去了马车。李晶晶见王烟雨吃睡不误,一点没受到地震的影响,真心希望她永远这么心宽过着幸福的日子。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派去打探的亲兵返回,高声禀报道:“公主,地龙灾势越往前走渐弱。此处通往定西府的官道没有大的损坏,车队能够过去。”

众位家眷听到前面安全没灾情,均是吁了一口气,

李晶晶轻叹一声道:“地龙的中心不在定西,那么就是在天水。”

她带着千名家眷,不能返回天水去查看灾情,只能前行去往定西。事不迟疑,这就下令车队出发。

当天黄昏,车队抵达了定西城府,这里距离金城二百里,已是很近了,如果明日早晨出发,下午能抵达。

定西中午刚经过低级的地震灾害,城府里没有人受伤,乡村里的百姓住得都是非常不结实的茅草屋,有十几座茅草屋倒塌砸伤了几个个人。

城府的官员及当地的名士、家族倾巢出动迎接李晶晶。

李晶晶最关心的是灾情,听到定西的灾情,捐了一些药及三千两银钱。

“地龙的中心应是在天水。你们可有天水的消息?”

定西长史是个瘦高个子的中年人,生着黑脸膛,一双黑白分明的细长眼睛,瞧着性格耿直,不然不会在这个位置一干就是二十年,高声道:“公主,天水的都督大人没有派人传达任何命令。天水无事。”

李晶晶抬手制止动怒发作的李北,缓缓道:“无事更好。若是有事,我今个宿在驿馆,你得了信立刻来禀报。”

众位官员等着李晶晶离开,这才跟定西长史道:“大人,那可是护国公主,您怎能当面否定她说的话。”

定西长史便道:“我说得是实话。”

众位官员无语摇头,均劝定西长史带着重礼去驿馆赔罪。

“我没有说错话。”定西长史拂袖而去,带着人去附近灾情严重的地方巡视,看看当地的里正有没有将救济的药品及银钱送到灾民手里。

李晶晶带着百名家眷在驿馆歇息,其余的人安置到了定西城府的客栈里面,由虎奔军将士守护。

她与众位家眷在驿馆刚用过简单的晚饭,何敬焱、李云霄、王浩然、狄玉敏等人骑马奔至,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你不是去巡视封地了吗?”

“昨个巡视结束,今个返回金城。”何敬焱已在路上听说了定西地震的事,一路担忧狂奔,终于见到了平安无事的李晶晶,道:“娘子,你们可曾遇到地龙翻身?”

李云霄板着脸道:“妹妹,今个中午金城地龙翻身,好在灾情很小,没有人伤亡。我与妹夫听说定西也有地龙翻身,便赶紧过来迎你。”

李晶晶瞧着短短半个月未见面的夫君与二哥就黑瘦了许多,都顾不着说灾情,而是蹙眉道:“你们怎么不好好照顾自个的身子,清减了这么多。”

那边王烟雨正跟狄玉敏道:“地龙翻身时,我们当时在定西与天水交界处,那动静真是大,官道裂了一个很深的口子,能塞进几个人进去。好在只有几位夫人受了轻伤,其余的人都无事。”

何敬焱听了李晶晶的天水地震说法,心里突突的跳,直觉她说的对,担心会发生百姓暴动抢粮,便道:“你们莫在定西住了,这就跟我们去金城。”

李晶晶迟疑道:“我想着最迟今个夜里就有天水的消息,若是真如我所说,今早我留下救灾的药交给天水驻军,让他们送过去,若我预料错了,那再好不过。”

何敬焱道:“你这就把药留下来,我留下百名将士看守三日,天水若无事,他们就把药运回金城。”

“现在天气热了,地龙翻身灾情严重的话,会死许多百姓,除了药还得防止发生疫情。我得写些防止疫情的法子。”李晶晶拉起何敬焱的手,道“夫君给我半个时辰,我写好了就跟你去金城。”

何敬焱自是点头同意,这就令人去定西城府里知会众位家眷,让她们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去金城。

李晶晶在来定西的路上已在脑海里理好了思路,现在提笔就写,一口气写了十二页,将所赠药物的药效及防止疫情的法子都写得一清二楚。

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开定西城府,不到一会儿漆黑的夜里竟是下起中雨。

一个骑着黑马的男子冒雨狂奔至城门前,嘶吼道:“天水府八百里加急官报,快打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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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众夫人知喜事 焱晶真诚待人

黑灯瞎火,定西长史从小妾的被窝里爬起来,披上衣衫,袜子都来不及穿就一路小跑冒雨到了大厅前。

天水来得男子是陇道都督府从七品上的官员,眼睛通红,脸上雨水与泪水混在一起,神情悲痛,跪地将用油纸包裹好的信件双呈上,哽咽道:“大人,天水府地龙翻身,城墙房屋倒塌,砸死兵民万人以上,都督大人重伤逝世,临终前令您速带兵、粮、药前去救人。”

天水府中午地震当中,整个都督府及天水府衙门的房屋都倒了。

陇道的都督、天水长史及众位官员均被倒塌的房屋压伤,当时的现场无比混乱,自救都来不及,别提向各方求救。

这名官员黄昏时才拿到陇道都督临终前口述旁人写的信,连一名随从都找不到,骑着马就冒着雨奔到定西。

定西长史一目十行,双手颤抖看完了留有陇道都督手指印的信,便落下泪水,后悔没有听李晶晶的话派人去天水都督府查问灾情。

他虽是耿直主观,然应急能力还是有的,立刻派下人将定西府的官员全部召集到衙门前,又派长子陪着天水来的官员拿着信去城外调兵。

官员住的分散,召集起来也需要两刻钟。定西长史穿着蓑衣骑马去了驿站,高声道:“快,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求见公主!”

奉令在此等候的虎奔军军官正在带着手下将士清点药物,还未睡下,道:“我们王爷已于一个时辰之前将公主接走,现在应是已上了去往金城的官道。”

“天水府地龙翻身极为厉害,护城墙及房屋全部倒塌,民兵死伤无数,陇地都督及几十位官员逝世。”定西长史痛哭出声,愧疚道:“我未信公主的话。我错了。”

闻言,在场的军人无不悲痛,军官失声道:“公主料事如神,临走之前,留了许多的药品,还写下预防疫情的信。”这就将李晶晶的亲笔信交给了定西长史。

定西长史看过信,目光落在信尾的红色的写有“护国公主”四字印章,这已不是普通的信,而是护国公主的命令,违反者将要受到朝规处置。

他有了这封信,到了天水府,就能调动现场所有陇地的官员按照信里的内容去预设疫情。

这封信实是太过重要,他小心翼翼的收好,等会还要用油纸包裹起来不能被汗水、雨水浸湿。按下紧张慌张的心思,道:“快带我去瞧瞧公主赠的药品。”

整整六间房堆满了药品,这些药品按照市面药铺的价值来算至少值二十万两银钱。

军官不动声色的道:“这些药乃是回春居士所制,药效极好。”

定西长史热泪盈眶,道:“公主一次赐了如此多的药品,解决了最大的困难。本官替天水灾民谢谢公主的大恩。”

军官道:“王爷下令由我们百人押送药品至天水府分发。”

“下官一切都听王爷、公主的。”定西长史自是知道何敬焱是怕药品被官员贪污落不到灾民手里。

这样的事几百年来屡见不鲜,百姓遇灾,朝廷赈灾,最后赈灾的物资竟是落到了贪官手里,肥了贪官,死了百姓,朝廷还要收拾百姓暴动的破摊子。

虎奔军名声在外,亲自发放药品,陇地的官员应是不敢起了贪心。

“定西长史果然如何公主所说,虽是主观自大,然刚正不阿,爱护百姓。”军官待定西长史走后,便叫来驿站官员,调来了十二辆马车、油布等物品,将药品全部用油布裹好小心翼翼的搬进马车内,而后带兵押着马车去城门口。

半个时辰之后,天空降下的雨水变成细丝。

定西长史带着四位官员及一万斤粮食与定西地方守军两千人出现在城门口,与虎奔军的送药马车队汇合,一齐急匆匆奔赴天水。

早一刻赶到震区,就能多救出被压在房屋下的灾民。

且说何敬焱与李晶晶的车队连夜冒雨赶赴金城,众家眷坐在马车内一路颠簸,困意上来睡着了,不知不觉之中就过去几个时辰,迷迷糊糊醒来,竟然已是清晨。

“王爷说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金城城府,早饭就在城府里用,现在休整一刻钟就出发!”

众家眷憋了一夜的尿,赶紧的拿了桶来在马车里解决,让下人倒掉之后,也不下马车,就盼着赶紧与夫君团聚,之前地震带来的惊恐随着时光的逝去渐渐消减。

那边金城城府的焱王府厨子已经开始做起早饭,两个管家还派下人去周边的馆子买了许多的包子、油条、馍、羊肉汤等吃食。

卯时末,雨后放晴,碧空如洗,晨曦洒在古老陈旧金城大地,养育了千万儿女的母亲河黄河潺潺而流。

一日之际在于晨,金城城府的百姓都如同以往起床,给孩子穿衣、洗漱、做早饭、上学堂、去做事、去市场买菜。

金城的南城门今个与往日不同,清一色穿着银色盔甲骑着马带着杀气的虎奔军士替代了守城门的士兵。

城门临时禁严,只让出不让进。这可愁坏了要往城里送菜、肉、鸡、吃食等物品去卖的农民。

虎奔军军官高声道:“你们都到旁边去等等,用不了一刻钟,王爷、护国公主就要从此经过。”

众位农民听了不用等多久,耽误不了买卖,这才放心下来,而后谈论起今后十年金城的主人—何敬焱与李晶晶。

很快,由一千多名威风凛凛的骑兵开道,近百辆马车行成的车队缓缓驶进城门。

一个目光犀利的中年军官骑着马行在最后,高声吼道:“王爷、护国公主有令,今个起全城的摊位、商铺免税三日!”

百姓的摊位费一天是一个铜板,三天便是三个铜板。莫小瞧了三个铜板,这就能买一斤官盐,能吃上一个月,面糊里就有了滋味。

商铺按照大小及地理位置,最少的一天收二十个钢板,最多的收五两多银钱。

这可是金城千年来头一遭免商税,真是破了几朝的先例。

南城门外响起无数人雷鸣般的欢呼感恩叫声,传到了马车里何敬焱、李晶晶的耳朵。

何敬焱将小娇妻搂进怀里,笑道:“金城一个月的商税七千余两银钱,金城三日的免收不过是二百余两。娘子用七百两银钱收买民心,真是值了。”

李晶晶微眯着眼,喃喃道:“你说的所有的税收都归我。我还觉得免三日少了呢。”

城府商税的用途是小半上缴国库多半付给官员俸禄。

金城是陇地面积最大的城府,商税还不够支付官员、小吏每年的俸禄,每年都无法给国库上邀银钱,到了年底地方官员只能给皇宫及长安的权贵送去土特产。

李晶晶想让金城的商业繁荣起来,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免除商税,吸引南方的商人过来做生意,从而带动整个封地的经济。

何敬焱伸手拍拍李晶晶的脸颊,柔声道:“娘子,快醒醒,马上就要到咱们的新家,为夫给你梳发可好?”

李晶晶坐了起来,扭头道:“那你得梳得好看些。”

小别胜新婚。两人大婚不到一个月就分开,昨个夜里重逢,冒着雨坐马车急匆匆往金城赶,都没顾得着亲热。

何敬焱嘴上、手上占了李晶晶不少便宜,却没过了瘾,心里直痒痒。

他给她盘发的时候,望着她雪白的脖颈,险些把持不住,想到今个白天还有许多的事要做,低声道:“娘子,等到了府里,为夫晚上好好疼你。”

李晶晶伸手拧了何敬焱大腿内侧的嫩肉一下,从小柜子里翻出铜镜,来回瞧看,满意的道:“比上次盘得好些。”扭头亲了他的嘴唇一下,笑靥如花,道:“赏!”

从马车外传来喜气洋洋的锣鼓鞭炮声,很快马车就在一片嘈杂声中停了下来,车帘被马车夫掀开来,何敬焱俊脸收起笑容下了马车。

已经在此等候半个时辰的金城官员、名士等几百人见一个穿着粉色裙的绝色妙龄少妇由何敬焱亲自扶着下了马车,均是不敢多看,低下头跪下磕头,齐声高呼道:“王爷、护国公主千岁千千岁。”

他们心里暗说:这就是天煞星的嫡孙女李氏,瞧着娇柔甜美,一脸和气,怎么就嫁给了阎罗王?

何敬焱还不知道因着不爱笑,在巡视封地的这些天杀了几十个贪官,得了“阎罗王”的绰号。

“平身。”李晶晶抬头看着曾经是都督府如今变成焱王府的新家,门墙整个新刷过漆了,朱色大门锃亮,门前置着两只大石狮子,

她瞧着正门不大,比潭州的侯府要小,更别说长安的王府。

等她进了大门之后,才发现里面很大,比长安的李王府要大,光是正院空荡荡的院子就能摆个百桌,骝马都够地了。

她记得以前潭州的湖南道郝都督府的正院院子没有这么大。

“正院的院子大,我寻思着你来了,你喜欢什么树就种什么树。”何敬焱牵着李晶晶的手进了正院宽阔明亮的大厅,坐在了正中央主座的左右两把太师椅。

众位官员及名士进来再次见过李晶晶。这回由狄玉蓉、王浩然一一介绍众人。

何敬焱不待介绍完,便道:“公主一路疲惫,日后再认人也无妨。你们都退下。”

他这就起身牵着李晶晶的手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仰望下离开。

因着李云霄是李晶晶嫡亲的二哥,众人跟她说不上话,只能跟他说话套近乎。

李云霄到了金城之后听了无数的奉承的话,竟是比在长安四年加起来都听到的多。他自是知道这是因为今后十年妹夫、妹妹就是整个金城的天。

何敬焱见李晶晶边走边瞧着新家各处,道:“娘子,时间太紧,为夫只令人将府里的墙刷了漆,置办了些家具。”

李晶晶刚才已经在正院大厅瞧到了檀木的家具,虽比不得紫檀木,也是比较昂贵,倒也符合身份,柔声道:“你一到封地就马不停蹄的去巡视,一路上办了那么多件事,还得顾着收拾咱们的小家,实是辛苦了。”

何敬焱得了娇妻一句夸赞,俊脸笑容更加灿烂,把脸凑过去,道:“娘子快赏为夫一个吻。”

李晶晶瞧着门外站着不动声色的李欢、李喜,伸手推了何敬焱一下,羞道:“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新家共有十四座院子,其中五进的六座,四进的八座,另有阁楼两栋,花园两个,池塘一个,下人住的杂房九排,马厩两一个等。

整体面积跟庆王府差不多,就是缺少树木,花园里的花品种也很普通,瞧着少了雅致贵气。

何敬焱与李晶晶住的院子叫做百好院,意为百年好合。这是座五进的院子,里面自是置着李晶晶的嫁妆——黄梨花家具。

“夫君,这比我想象中的好许多。”李晶晶在百好园转了一圈,简单洗漱过后就与何敬焱去了正院饭厅。

从长安来的众位家眷都在正院饭厅,等着李晶晶入座便一起享用来到金城的第一顿饭食。

众家眷这几天在驿馆里没有吃好睡好,昨个受了惊吓,又坐了一夜马车,今个在城南门听到百姓的欢呼声就觉得放松了些,刚才进王府时听到喜乐及鞭炮响,这又吃上可口丰盛的早饭,终于全身心放轻松下来。

有曾经来过金城的夫人,欣喜的道:“这是金城的名吃羊肉饱馍、浆水面、酱羊头肉,我吃着极好,羊肉做的一点膻味都没有,你们快尝尝。”

有夫人好奇的问道:“浆水面是啥面?”

“这馍跟长安的烧饼味道可不一样。”

“羊肉汤真是鲜,连我这个不吃羊肉的都喝了半碗呢。”

早饭过后,众位家眷纷纷向李晶晶道谢,就由带着马车到王府门口的夫君接走了。

虎奔军军官的家就建在金城郊外,二百多座独立的二进小院,旁边就是虎奔军的军营,方便军官回家,也方便家眷串门打发日子。

王浩然、狄玉敏、曲多等人的府邸设在城府内,都是由何敬焱、李晶晶出银钱买下送给他们。

曲多带着奴仆接了马氏及五个儿女回到了新家。

马氏一直未收到曲多的信,刚才在路上听他说这些天忙得脚不着地,早出晚归累得跟狗一样,都没时间瞧看新家,就误以为新家又小又破。

马氏一进了家门,就迫不及待的去瞧看。

只见三进的院子,每进七间房,比长安书院的家大几倍,而且家具全部是崭新的红木,便是长安城府里的曲家也没有这么气派。

若说唯一的缺点就是院子前后空荡荡,没有植一棵树,也没有种着花草,瞧着没什么生气。

“夫人,这是这座宅子的房契。你收好了。”曲多又道:“过了年书院建好,书院还会分给我一个府邸。”

马氏拿着房契仔细瞧过,异常惊喜,困意全无,激动的问道:“多郎,除了你还有谁得了王爷送宅子?”

曲多自豪的道:“此次追随妹妹、妹夫来陇地的官员人人都有。我的官职也不低,就得了这座宅子。”

他以前在长安书院只是副职,这次何敬焱向朝廷递了奏折,给他提为正职,已是从五品下,成为定朝的中层官员。

这是他以前绝对不敢想的事。

马氏便道:“我在途中就听几位夫人说过,金城的房价比陕西道城府的略低些。我瞧着这座宅子位置离王府不到二里路,房价不会少于三千两,宅子里的家具也能值个二、三百两银钱。”

曲多点点头,又低声道:“妹妹、妹夫给我们封地所有官员的俸禄提了一倍,还说干得好,年底会有红包。”

何敬焱夫妻如此厚待他们,得到的回报就是他们拼命的干活,曲多就是其中之一。

今个何敬焱给接家眷的官员放一日假,曲多都觉得休息没干活良心上有些过不去,准备接下来几天再多做些活,把今日没干的活补回来。

“之前王爷、公主在长安一点口风都没透露,谁能想到他们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马氏这就把房契收好了,迎上曲多热切的目光,柔声道:“多郎,我先去孩子们的房间安置好。”

与此同时虎奔军官的家眷坐着马车出城到了郊外,住进了独立小院的新家,瞧着面积大清一色红木家具的宅院,都非常惊喜,再拿到了地契,听说俸禄涨了一倍,简直是喜上加喜。

“王爷说只有家眷来了在金城定居五年以上的军官才能得到这样的宅子。”

“这宅子虽是在郊外,也能值个一千六、七百两,再加上家具差不两千两。”

如今朝廷不跟匈奴打仗,虎奔军就发不了战争财,朝廷发的俸禄只够养家,攒不下银钱。

两千两银钱已是笔很大的数目。

那些昨个说要返回长安的家眷至此打消念头,都不曾在夫君面前提一句。

且说李晶晶补了眠醒来已是中午,何敬焱刚处理完公事,过来等她一起用午饭。

李云霄比何敬焱还早一步来,已等了快半个时辰。

他如今的职务是王府的秘书郎,官职从六品上,来到金城二十多天,就是记录何敬焱与众位官员谈论大小事情,偶尔会发表见解。

前些天他陪着何敬焱巡视整个封地,一天要走两个县,累得夜里做梦都在骑马狂奔,皮肤变黑、体重减轻再正常不过。

“二哥、夫君,我让你们的肚子饿着了,抱歉哦。”李晶晶换了身淡绿色的衣裙,让何敬焱瞧着眼前一亮。

何敬焱柔声道:“娘子,我没等你多久,倒是二哥等了半个时辰。”

李云霄憨笑道:“无妨。我还不太饿。”他的耐心是出了名的,不过那也得看跟谁。

李晶晶关切的道:“二哥住哪个院子,用过午饭,我去瞧瞧。”

何敬焱同样前些天送给李云霄一座宅子,只是李云霄根本不去住,直说是要替李晶晶监督他,就这样住进了王府。

李云霄自是高兴的应下,道:“妹妹,我住得院子挨着池塘,离这里不远。”

李晶晶问道:“你可曾住得习惯?”

李云霄大大咧咧的道:“我来了陇地二十几天,在这个院子总共睡了两晚就跟着妹夫去封地巡视。”

何敬焱柔声道:“娘子,陇地风沙大,气候干燥,我之前常年北地,那里跟这里差不多,都适应习惯。”又道:“只是二哥每天早上醒来都说嗓子冒烟。”

“妹妹,我好着呢。没事。”李云霄不止是嗓子冒烟,还有便秘。

另外一件郁闷的事就是他跟着何敬焱巡视时,县城里的驿站没有白米,只有面粉,哪怕吃十个大馒头,都觉得没吃饱,不到正点就会饿。

李晶晶便道:“二哥,我制一些去火的药给你吃。”又劝道:“你得多吃水果。我听说金城的瓜果很甜,你要多吃些。”

饭厅里的饭菜已备好,六菜一汤,黄瓜拌小河虾、老醋花生、红烧黄河鲤鱼、葱爆羊肉、清炒油菜白果、粉蒸排骨、瑶柱蛋羹汤,主食是米饭、手擀面、三鲜包子、凉面。

李晶晶心说:眼下是五月底,金城还能吃到绿油油的青菜,一旦进入九月,天气开始寒冷,就吃不上了。

李云霄终于能吃上白米饭了,喜得多吃了两碗。

何敬焱有了娇妻陪伴,心情自是舒畅,也比平时多吃了些。

三人同桌用饭,因没有食不语的习惯,边吃边说着,其乐融融,仿佛在长安一样。

饭后,李晶晶去瞧看李云霄所住的院子,何敬焱则是去了书房,瞧过长安来的紧急飞鸽传书,眉头紧蹙,长叹一声,悲从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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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云族分支恨意涛天 虎奔军玉门大捷

原来朝廷在天水设置的两位密探就住在城府内。

昨个地震,两位密探被屋顶掉下来的瓦砸晕,清醒过来赶紧用飞鸽传书往长安报了信息,接着分头去打探消息,而后先后写了四份信息报送出去。

地震的震中心就在离天水城府六里远郊的村子,整个村子直接陷进地下一丈,村民无一存活。

距离不到三里的云族,亏得房屋建得结实,只塌了一半。

云族老族长及老夫人丧命,其余的族人重伤十八人,已死见到尸体的十七人,失踪可能埋在地下的二十五人。

天水府的城墙老旧,常年未修,全部倒塌,守城的官兵来不及躲避全部被砸死。

当时正是正午时分,天水城府里的百姓正在用午饭,多半在家里,房屋倒塌,砸死许多人。

整个都督府的官员九成死于震灾,幸存下来的官员寥寥无几。

如今天水府的衙门陷于瘫痪状态,都督府活下来官职最高的官员能力有限,救灾开展缓慢。

朝廷派太子何义扬、一字并肩王李炳、世子李云青、田进郡公率田家军五千名官兵押解粮食、衣物、药品前去赈灾,下令陇地各城府做好收管天水灾民的准备。

何敬焱陷入沉思,良久高声道:“来人,立刻召集所有官员至王府正院大厅。”

李晶晶正在与李云霄说着话,来了一个下人说是何敬焱请李云霄去正院大厅商议要事。

李云霄起身道:“妹妹,你刚才问了我许多问题,也提了一些好的建议。你不如跟我一起去正院,我们在大厅里商议,你就在偏厅里听着。”

李晶晶做为护国公主,涉政并不违反朝规,当下就跟着同去。

很快,王爷府正院大厅就坐满了穿着官袍的脸色严肃金城的官员,除去几位官员奉命去外地的县乡办事还未回来,其余的人全部到了。

众位官员见何敬焱神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悲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均是大气不敢出。

何敬焱便将朝廷传书的内容说了,而后在众位官员惊愕朝廷反应快速到难以置信的表情之下,商议封地如何安置天水灾民。

李晶晶坐在偏厅里得知了天水地震的灾情非常严重,目前得知的死亡失踪的人数是前世清朝顺治年间天水地震的三成,分析震级差不多介于里氏7级—8级之间。

她送的那些药里光是止血粉、止烧药粉、抗衰粉、止痛活血膏等就达四千斤,另有一些非常珍贵的药,包括半死丸三百粒、保命丸十粒、续命回气参丸两粒。

她自语道:“那些药品现在应该已由虎奔军将士送到了灾民的手上。不知天水的官员会不会按我所说的去防治疫情。”

半个时辰之后,大厅的官员多半散去,只有几位仍在跟何敬焱说着重要的事情,见她过来了,纷纷行礼。

这几位都是李晶晶相熟的人,她就过来坐下提了几点建议,道:“王爷,咱们封地缺人,这回要想法子把灾民都留下来定居增加人口。”

马氏的大哥道:“公主,王爷刚才决定给灾民提供房子、地、农具。”

“这些别的城府也能提供。”李晶晶刚才已经全部想好了,道:“首要的是解决户籍,让他们成为封地的百姓,有归宿感,而后在提供刚才王爷说得那些,再加上无息借款、六至十一岁孩子免费上学堂。”

何敬焱环视几人,道:“公主说的无息借款、办免费学堂之前本王曾给你们都提过。”

秦二在浏阳县当了几年的县令,后来又在湖南道都督府当了几年官,对百姓的需求非常清楚,便道:“王爷,若是再加上公主说的这两条,灾民只要进了咱们封地,肯定就不会走了。”

王浩然开口道:“王爷、公主,这些天下官粗略的算过,无息借款、办免费学堂所要的银钱高达一百多万两,若是再加上安置灾民,就达到二百万两银钱!”

在金城书院未建成之前,王浩然经商天赋极好,临时担任管理整个封地的账务官员。

这些天何敬焱已经花出去的银钱已有三十余万两,这相当于封地三座城府丝绸之路一年多的商税。

做为管银钱的官员,他必须提醒何敬焱、李晶晶。

何敬焱收到李晶晶默许的眼神,心里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便道:“浩然,银钱的事不用担心。”

李晶晶接着道:“我们在金城与定西交界处设置临时医站,凡是从灾区过来的百姓,需经过检查,没有疫病的方能进入,有疫病的治好了方能放行。”

在座的几位官员岁数最大的就是马氏的大哥、二哥,为官多年,却是因为没有过收接灾民的经验,是以没有想到这一点。

何敬焱点点头,道:“如今已近暑天,天气渐热,震区死亡人数过多,官兵来不及焚化,最易引发大范围的疫病。绝对不能让患了疫病的灾民进入封地。”

众位官员相视对望,不约而同的道:“防疫是此次接收灾民最重要的事。”

李晶晶一本正经的道:“此事交给我办就是。”

李云霄自豪的跟几位官员道:“我妹妹就是药神大药师,医术还特明高明。”

何敬焱拍了拍二舅子的肩膀,赞同的道:“娘子来办此事,最好不好。”

李晶晶道:“我准备派出何平、子风、广明子率太医院派驻金城分部的医师。”又道:“何平、子风的医术非常高明,我师哥广明子曾有过在灾区救治疫病患者的经验。此事由他们主办,应是事半功倍。”

几位官员包括李云霄刚才都被布置了任务,这就退下去办事。

何敬焱去书房给朝廷写信禀报迎接灾民的做法。李晶晶则是去了药院。

金城近郊黄河畔白塔山脚下的一个外表古朴无华的大庄子内,云族分支的人已经从金城官员派人捎的口信,得知了天水地震,本家老族长、老族长夫人逝世,其余的人伤亡严重的噩耗。

祠堂内由分支德高望众的几位长辈主持会议,所有的人包括上了家谱的媳妇、嫡女全部到场,气氛极为压抑悲伤。

“以往地方城府发生地龙翻身的事,没有十天半个月都传不到长安去。这回竟是半天就传到了朝廷,一天就传到了金城。”

“眼下不是谈论朝廷长得顺风耳、千里眼的事,而是如何去救本家!”

云族分支之所以能在金城横着走,甚至左右地方官员每一次的重要决策,完全是靠着本家的鼎力支持。

他们深深知道本家这次若是完了,分支的荣华富贵也就一去不复返。

“陇道都督已死,天水府必是乱成一团。天水驻军都是一群废物,等着他们去救本家的人,黄瓜菜都凉了。”

“金城驻军比天水驻军强不到哪里去,不然金城方圆几百里马匪猖獗?”

“整个陇地最强大的军队就是虎奔军,焱王的虎奔军人数配着两匹马。此去天水城府四百里,虎奔军骑着匈奴快马一日就能奔至。”

“焱王到了封地不到一个月,就斩杀了几十位官员,其中有四人是我们的亲人。”

“我爹就是被焱王所杀,尸体刚入葬不到十日!”

“我二哥死于焱王之手。”

十几人的嚎哭声在祠堂飘散开去,令在场的人心情更加沉重。

分支的几位长辈低声商议过之后,由最年长的一位开口道:“都莫哭了,如今已到了本家与我们分支生死攸关的时刻。焱王虽是与我们的仇不共戴天,然此次若能同意出兵去天水救本家的人,这个仇就此了了。”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云族分支十一个人骑马来到焱王府正门前,递上帖子之后,意料之中的被何敬焱请到了正院大厅。

“王爷,请受吾等一拜。”分支最年长的老头子满头银丝,因为常年跟白塔山白塔寺里的和尚一起爬山,长寿康健,面容瞧上去比八十岁年龄的老人年青十几岁。

何敬焱双手扶起了云老头。

云老头顺势从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一个信封,塞到何敬焱手里,道:“王爷,这是我们族里的一点小心意,三十万两银票,请您收下。”

何敬焱反手将信封还给云老头,目光炯炯有神,淡然道:“无功不受禄。你们送本王这笔银钱是何意?”

云老头满脸悲怆,道:“请您派虎奔军前往天水城府灾区救出我们本家的人。”

“本王未得到朝廷的命令,不能动用虎奔军。”何敬焱直言道:“太子与李王爷已于昨个夜里率田家军分批赶赴天水城府,若是顺利的话,第一批军队今晚便能抵达。”

“田家军哪里比得了王爷您的虎奔军。”

“田家军在河北道时跟倭寇作战胜少败多。他们便是去了灾区,也救不出人。”

“莫说此等诛心的话!”何敬焱目光冷寒,扫过众人,挥袖道:“本王还有要事,你们都退下。”

云家分支的人面色怏怏出了焱王府,个个气愤填膺,恨不得放把火将王府烧掉,拿着鞭子将何敬焱抽死。

“当年我们两万两银票就请动了金城守军,如今三十万两银票都请不动虎奔军。”

“阎罗王真是心硬,这样都说不服他。”

“天水、金城都属于陇地,只因金城归了焱王,天水有灾,金城不管,阎罗王一不送粮送物、二不派兵营救,冷血到令人发指。立刻将此消息从金城城外散布出去。”

他们回到了庄子,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族人个个气得破口大骂何敬焱。

之前分支已派了十几人带着近百名奴仆去往天水灾区,这次得不到何敬焱的相助,便给白塔寺捐了五万两银票,请动了寺里的一百名武僧及两位僧人大医师、两位僧人药师。

当日云族分支第二批的人披麻戴孝,浩浩荡荡出了金城,奔往天水。

次日他们到达灾区之后,竟是发现朝廷田家军已经到了,并且已经忙了几个时辰在废墟里寻找存活者。

云族本家的伤者已从虎奔军将士的手里领到了药,止住病情恶化,除去一个年迈老人因着听到儿子、孙子都死亡的消息放弃了求生没有吃药死亡,其余的人都活了下来。

七日之后,天水地震的消息传到了吐蕃、回屹、匈奴马匪耳朵里。

马匪头目原以为虎奔军去天水救灾不在封地,便可以去玉门、敦煌等地抢劫村庄,后来听说虎奔军未被派去天水,而是一直驻守在金城,便打消了念头。

回屹的十几个部落得到的消息是虎奔军去了天水救灾发药,认为眼下陇地大乱,虎奔军忙着救灾,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决定占领定朝的土地,结束游牧的苦日子。

他们摒弃了以前的不和,开了一次大会,联手召集了所有的骑士,准备攻打玉门,而后占领陇地第一重关易守难攻的嘉峪关,再慢慢的往东推进吞掉酒泉、张掖,建立回屹国。

在一个宁静的黎明,回屹十几个部落发起对定朝的攻击。

前锋军三千名骑士已经出发奔出三十里,都能瞧到玉门的城门,竟是遭遇到在此伏击两天两夜之久的三千名虎奔军。

两军交战,回屹骑士队伍就是个杂牌军,无论马匹、武器、军士、配合能力都比虎奔军差了许多,又中了陷阱,导致全军覆没。

虎奔军气势如洪,趁胜杀到回屹部落的步兵队伍,军马踏死近千人,将士杀死两千余人,成为定朝建朝以来跟回屹部落之间最大的胜战。

这一战令回屹十几个部落元气大伤,十年之内都不敢再有侵犯定朝陇地的心思。

当时何冬、李炳定救灾军队时,李炳就考虑到天水大地震带来的军势影响,坚决不让何冬动用虎奔军去救灾。

李炳与何敬焱并没有互相通信,然而何敬焱凭着敏锐超前的军事眼光,果断正确的军事决策,秘密的派出一半的虎奔军分为三批前往边防。

玉门大捷无疑给因着天水大地震阴雨连绵的朝堂带来了灿烂的大晴天。文武百官个个恢复了神采,特别是众位武官,嗓门比以前还要高。

皇宫里连续吃了十二日素食的何冬大喜之下,恢复了一日三餐的荤食,给庆王府、李王府赐下饭食珠宝。

又过了几日,李炳、何义扬、李云青完成救灾任务,平安返回长安。

早朝时,何义扬高声念出了天水赈灾时立下功劳的官员,头一个便是在第一时间赠送价值二十余万银钱药品、提供预防疫病方法的护国公主李晶晶。

天水大地城死亡人数一万三千四百余名,炎炎夏日,尸体在烈日下暴晒一天就臭了,两天就腐败。

定西长史与天水城府的官员按照李晶晶信上所写的内容,一条条严格执行,将所有的尸体全部当日焚化,又到处晒石灰粉、发放药物,这才没有引发疫情。

何敬焱与李晶晶是夫妻。李晶晶做的一切也就等于是他所做。

这下前几天关于何敬焱冷血不管天水灾民的谣言不攻自破。

第二位就是定西长史。他被何冬下旨连升三级,任命为陇道都督。

何义扬高声道:“父皇,天水的灾民约有两万余人,三成留下不愿离开,六成去了金城,只有一成进入陕西道。”

“两千多名灾名对于陕西道来说不算多,便是到了长安也能安置下。”何冬想到何敬焱上报安置灾民的策略,忍不住赞叹道:“瞧瞧焱王两口子,刚去封地就给朕打了一个大胜仗,还帮朕收留了一万多的灾民。朕有了他们相助,欣慰之极。”

那些之前与李家、何敬焱有仇的官员下了早朝,三三两两聚到一起谈论。

“焱王与护国公主,一个有兵,一个有银钱,又得了李炳的指点,想不立功都难。”

“焱王刚去封地才几天,就花了那么多的银钱,只出不进,护国公主再有银钱,也禁不住焱王这么的乱造。”

“当初若是依着李炳,将天水府也划给焱王当封地就好了。天水府如今毁于一旦,焱王就算把护国公主卖了,也无法在十年之内恢复天水旧貌。”

“如今刚六月,还未至七月。陇地年年旱灾,今年少不得也会如此。旱灾土地不出粮食,百姓到了秋季收不到粮食,冬天等着饿死去。”

“云族的分支已跟焱王彻底成了仇家。此次云族本家元气大伤,分支要想跟焱王斗,也得等本家恢复些才有底气。”

无论这些人如何的诋毁何敬焱、李晶晶,封地七座城府的百姓人人都夸赞着虎奔军把回屹打惨了,而从天水过来的灾民住进了草泥混合的新屋子吃上热饭,对夫妻俩感恩戴德。

这一日黄昏,夏天徐徐,焱王府百好院的正院,李晶晶正与刚从外面做完事回来的何敬焱、李云霄说着话,柔声道:“去擦把脸,就来用晚饭。”

何敬焱瞧着李晶晶神采飞扬,笑问道:“娘子,你的事办得可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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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晶晶推广马铃薯 云十八设计云霄

李晶晶点头,道:“你给我派的人得力,任务布置下去能够执行到位,省了我不少心思。”

李云霄问道:“妹妹、妹夫,你们说的是哪件事?”

李晶晶反问道:“二哥,你还记得前些天我刚到金城,让厨房做的马铃薯吗?”

马铃薯就是土豆,一年生的草本植物。非常适合在原来粮食产量极低,只能生长莜麦(裸燕麦)的高寒地区生长。(摘自百度)

定朝至今没有马铃薯。李晶晶是通过东罗马帝国的商人送的植物里发现了马铃薯。

她把马铃薯交给了回春药府的玉玉,就得到了许多的马铃薯。

李云霄眼睛一亮,笑道:“记得。那次我都吃撑了,你与妹夫陪着我在花园里散了半个时辰的步才消了食。”

夫妻二人相视对笑。其实那日三人都吃撑了,只是夫妻俩不好意思说出来,说是陪着李云霄散步消食,其实是也为了自已呢。

李晶晶道:“我从你妹夫那里要了二十人,让他们将马铃薯分派给金城各县村教会百姓种了,三个月后马铃薯成熟,王府统一用银钱回收。”

她给百姓的马铃薯都是经过逢春灵水浸泡过,存活率及产量将会高出几倍。

何敬焱拉着李云霄到一旁去,低声道:“二哥,明个起那二十人将带着马铃薯前往封地的六座城府,此事想着还是由你领队才能踏实。”

除去他想跟李晶晶多点单独相处时间的小心思外,主要还是因着此事关乎着封地百姓九月至明年开春前的口粮,是今年农事的头等要事。

李云霄点头道:“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去。”

何敬焱瞧着李晶晶目光担忧,接着道:“我再给二哥配上二百名虎奔军当护卫。”

李云霄做了个杀头的动作,低声喝道:“回屹、匈奴狗若是敢来暗杀小爷我,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李晶晶就是怕李云霄自大从而让坏人钻了空子,道:“你以为你的武功天下第一,有本事你把你妹夫打赢了。”

李云霄便道:“妹妹,爷爷都只能跟妹夫打个平手,我怎么打得过妹夫。”

“不知道爷爷现在在长安做什么呢?”李晶晶自从前不久得知李炳当时想将陇地最富有的天水划给何敬焱当封地,来到金城之后花银钱如流水时对他的抱怨就少了许多。

“爷爷自是与奶奶享用晚饭。”何敬焱笑道:“走。辛苦一日了,咱们也不是铁打的,这就去用晚饭。”

百好院的饭厅飘出来的饭菜香味令三人胃口大开,等着瞧到桌上的饭菜,有两样是用马铃薯做出来的,均是面露微笑。

金城诸多不如长安、潭州,但是也有好的地方,比如说夏天天气没那么炎热。焱王府用不着冰块。

白塔山脚下云族分支的庄子,一座五进院子的偏厅,几个男女坐着压低声音说话,下人被支得离厅门远远的,还不让任何人打扰。

“李世子已于今个一早带着人出了金城,听说要往西去,在阎罗王封地六座城府教授百姓种马铃薯。”

“一直寻不着机会接近阎罗王身边的人,这次李世子独自外出,真是个好机会。”

“听本家的人说,曾在长安李家亲眼看到刻于大石上的家规,禁去青楼是其中的一条。”

“少年人血气方刚,见到美女,再好的定力也得破功。”

“阎罗王杀死我们的亲人,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既然暂时动不了他,那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西边一趟安排布置,引李世子入套。”

“人、财、物需要用得着的直说一声。”

几个人鬼鬼崇崇分几次离开,其中一个绰号叫云十八的中年男子出了院子,就去跟长辈请示,道:“侄儿要去西边巡视商铺的生意。”

当日云十八便带了随从直奔最西边的玉门城府。

云族在北地的商铺遍布各个城府,大多卖的是茶叶、绸锻,主要卖给国外来的商人。

玉门城府是定朝丝绸之路的最后一站,曾经这里的街道非常繁华,后来开朝军队软弱无能,匈奴、吐蕃、回屹军队甚至是马匪都攻打进来,导致迅速衰败。

定朝初建时,李炳向何冬建议,在玉门城府设重兵,守城的将领用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这才保住城府没有被攻破。

只是几年前老将病逝,玉门城府又成了匈奴、吐蕃、回屹眼里的一块肥肉,认为夺了城就能控制丝绸之路的要塞。

各国的商人见局势不稳,相继撤了商铺。

云族的老族长生前认为只要李炳在,终有一天会腾出手来帮着何冬把玉门城府打造成坚固的铁桶一般,让匈奴、吐蕃、回屹永远也攻不进来。

前几年云族花了极少的银钱买了十几个商铺,其中有三间给了云族分支。

云十八带着六个随从下马进了喧闹的玉门城府城门,只见街道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随处可见穿戴各国服饰的商人,空气里飘漫着烤羊肉、煎马肉包子、烤馕、酥油奶菜的香味,还以为来错地方了。

他上次来玉门城府就是去年秋季,哪有这样的繁华热闹。

七人去了分支的商铺——绸缎店,铺子里的伙计忙着给客人推荐货物,掌柜满脸红光从楼上跑下来行礼相迎,恭敬而又热情的道:“十八老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上二楼坐。”

云十八扫了一眼柜台上忙碌的三个伙计,清楚的记得上次只是一个伙计。

掌柜的自是瞧出了云十八心中所想,道:“从四月起,朝廷将玉门划给焱王当封地,匈奴人一直惧怕虎奔军,吐蕃国刚与本朝联姻,匈奴、吐蕃人都没在玉门出现抢劫商队,玉门就开始热闹起来,商铺的生意就渐渐好转。”

云十八疑惑道:“上个月商铺的生意就这么好了?”

“没有这么好。”掌柜的摇头,道:“回屹人胆肥得很,明知玉门已归了焱王,还敢抢劫进出的商队。直到上个月,虎奔军在玉门把回屹人打得全部缩回沙漠去。”

云十八低声问道:“玉门大捷虎奔军斩杀了多少回屹人?”

他想看看能不能从虎奔军虚报杀敌人数上着手毁了何敬焱的名声。

“至少六千人。”掌柜神情自豪的高声道:“虎奔军将军把回屹人的人头全部割下来摆在城门前祭天,玉门全城出动,人人都拿石头砸回屹人头。”

匈奴、回屹攻打玉门的次数最多,且打下城之后抢光财富还要把百姓带走,入冬把百姓当成肉粮吃了。

吐蕃人只是抢财富物品不吃人。

玉门百姓最恨的就是匈奴、回屹人,可以说是世仇。

云十八先是有些失望,而后心情禁不住的激动,叫道:“好!”

“十八老爷,那日我也去了。”掌柜隐瞒的是当看到那么多血淋淋的人头,差点晕厥过去,而后被百姓激动的叫吼声震醒。

云十八的六名随从均是表情激动,真是遗憾那日没在现场拿石头砸回屹人头。

掌柜的笑道:“虎奔军将军把缴获的马匹、武器在玉门售卖了七日,价高者得,这就引来了许多的商人,咱们商铺的生意就从那时开始,日日都像今天一样好。我看人数不够,就雇了两个伙计。”

云十八知道若是在以前,虎奔军缴获的战利品是要交给朝廷,如今玉门是何敬焱的封地,战利品就归了他,卖马、武器带动玉门商铺的生意,这个肯定是何敬焱下的命令。

掌柜的见云十八脸色阴晴不定,以为是被六千回屹人头吓着了,赶紧的请着他去最好的酒楼用饭压惊洗尘。

酒楼的生意自是极好,连包间都没有了,只能在大堂里吃。云十八吃着酒菜,耳边听到酒客说得话,十句有四句是夸赞何敬焱,这个饭吃得肝疼。

且说李云霄带着随从及二十个种植好手,从金城出发,一路向西行,每个县呆一天,召集各村的里正及种田的好手,给他们示范讲会种植马铃薯。

事情听上去简单,却是不能有半点的疏忽。二十个种植好手每天都讲的口干舌燥,李云霄连听了几回都懂了。

这一日黄昏,李云霄等人抵达定朝最西的城府——玉门,由玉门长史在城府里最大的酒楼设宴盛情款待。

李云霄上次来是跟随何敬焱,上任玉门长史就死在给何敬焱接风酒宴上,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是多么血腥紧张。

这次李云霄是来种马铃薯,不是来杀人,目的截然不同,加上玉门大捷带来了商业的繁荣,地方权贵都兴致勃勃,酒宴的气氛非常热闹。

李云霄喝了三杯玉门的烈酒,脸上肌肤通红,笑着回答玉门长史的话,道:“我将在玉门呆两日,做完公事就返回。”

众位官员纷纷道:“世子在玉门多呆几日,也好让吾等尽到地主之谊。”

“世子这一路都在办公事,玉门是最后一站,公事办完了还不好好歇息两日,在附近走走,瞧瞧大漠风景?”

李云霄便道:“实不相瞒,我完成这趟差事之后,就要返回长安参加秋季的科考,待我再来玉门时,一定多住几日。”

玉门长史是何敬焱的人,自是不让李云霄多饮,便跟众位官员及名士使眼色,让他们不要再劝酒。

李云霄曾经跟随李炳游走了半个定朝,去过的城府几十座,参加过的酒宴也有几十回,经验十足。

今个他来赴酒宴之前就在街上小馆子吃了五个烤羊肉包子垫底,肚子吃个半饱,而后入座后先吃了几口热菜,才饮了三杯烈酒。这样不伤身体,也不易醉。

随从李振、李奋先后在李云霄耳边提醒了一次。

李云霄觉得差不多了,就跟玉门长史等人告辞离开。

主角都走了,其余人坐着也没劲,酒宴就散了。酒楼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坐着的几人却是心情郁闷了。

一共是四男两女。两个青年男子、一个中年男子、一个老头及两个二八少女。

中年男子就是云十八,也是六人当中唯一有资格坐着的人。

两个青年男子是云十八的随从。

老头是这间酒楼的掌柜,也是云十八夫人的陪嫁家奴。

两个二八少女是一对穿着红裙容貌绝色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

老头将刚才通过小二打听到的消息如实的禀报给云十八。

云十八原本要借着酒宴,让老头推荐孪生姐妹上楼去跳一曲舞亮个相,看看李云霄的反应。

谁知此事被玉门长史派随从拦下了。

“玉门长史是阎罗王的人,他行事极为谨慎,应是不想让李世子在玉门出任何事。”云十八目光阴郁恶毒,散发出阴谋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狰狞可怕。

次日一大早,李云霄就带着人去了玉门城府下属的玉门东县。

六个村的里正及十八名村民昨个就到了玉门东县,今个一早就在县衙门大院等候李云霄大驾光临。

穿着打满补丁的村民大概因为昨晚吃饱了饼子跟肉,又在铺着干草的县衙门大堂睡了一晚,今早吃了搁了羊油的面条,过了一天想也不敢想的日子,个个脸上都带着憨傻满足的笑。

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走了过来,叫走一个大个子村民去外头帮把手抬些东西。

“想不想家里的婆娘、孩子也吃上肉?”

“想。”

“等会子你趁着人不注意,把这个给李世子的茶碗里放了。”衙役给了村民一个小瓶子,又给了他半两的碎银,威胁道:“你要是不敢做,老子把你婆娘、孩子都抓了丢给回屹人当口粮吃。”

大个子村民缩着脖子,颤声问道:“瓶子里是不是毒药?”

衙役冷声道:“狗屁的毒药。这是比金子还贵的好药。吃了能做春梦的药。”

大个子虽是大字不识,却是知道谋杀官员要被处死,借着解手到无人的地方打开瓶子嗅了嗅,又把里面的白色药粉倒了一些在地上,捏了几只蚂蚁丢进药粉。

他蹲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蚂蚁死去,又想了许久,就回到衙门大堂,见李云霄正跟县令在角落里说着话,目光落到了桌子上的几个茶杯。

茶杯的位置已跟刚才不一样了,他不知道哪只茶杯是李云霄用过的。

县令走过来,亲自揣起了其中的一个茶杯,往里面添些热水,笑道:“世子,多谢您给下官解惑,快请用茶水润润嗓子。”

大个子眼睛盯着李云霄手里的茶杯,就这么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寻到机会,靠近了桌子拿到了茶杯,借着往里面添水的功夫,往藏在指甲盖里的白药粉散了进去,望着白药粉在水里完全融化,双手颤抖的非常厉害。

县令走至板着脸问道:“你拿世子的茶杯做甚?”

李云霄声音温和道:“他是渴了想要喝水。”

大个子慌得低着头,一只手把茶杯递过去,低声道:“你吃茶。”

“谢谢你。”李云霄随意的接过茶杯,喝了几口,目光扫过大个子,问道:“老乡,你学会种马铃薯没有?”

大个子惊魂未定,摇头道:“我笨,还没学会。”

李云霄鼓励道:“还有一下午,你接着好好学就是。”

这一天,李云霄拒绝了县令的好意,仍是宿在了驿站。

玉门东县的驿站比客栈还要小,二进的院子,屁大点的地方,怎个驿站就是九品的驿官、厨子、杂工三个人。

到了晚上,李云霄觉得身体有些躁热,小腹似有一团火在燃烧,觉得很不对劲,便让来自道教医师兼武道士的随从把脉。

“世子,您中了慢性的春药。”

李云霄不是头一回中春药,顾不得生气,赶紧取出李晶晶给的内用去毒丸付下解毒。

李振、李奋气道:“到底是什么人混入县衙之内给世子下了春药?”

“我们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恶人钻了空子,让世子中了毒。”

“不怪你们,只怪我疏忽大意了。”李云霄手捂着肚子去了茅厕,泄出腥臭的污秽,知道已经解了毒。

李振叫来杂工,让他烧热水,想让李云霄沐浴洁身。

杂工摸摸脑袋,道:“只有四缸水,是留着明早做饭用,怕是给二百多人做饭都不够。”

跟着李云霄前来的虎奔军有二百人,加上随从等人,共计二百三十余人。

李奋问道:“你们驿站不是有井吗?”

杂工道:“井里的水今个都打光了,得到明个才能出水。”又道:“县里有客栈,那里的上房可比驿站住着舒适多了。”

李振轻哼一声,李云霄为了图安静不想收人礼物,连县令府里都不住,还住什么客栈。

李振带着两个虎奔军提了四个木桶去了驿站旁边的人家,花了二十个铜板买了四桶水。

夜深人静,李云霄沐浴之后准备看会书就入睡。

一会儿,外面传来驿官高声叫嚷,“李世子屋子的灯明明亮着,我有极重要的事求见他,你们就不能通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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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李世子冷静破美人局 云十八买凶败露

李振问道:“什么重要的事?”

驿官故意大声道:“人命关天的事。”

李振用更大的声音道:“你有人命关天的事,就去县衙门敲鼓告状!”

李奋嚷道:“此地离玉门城府不远,县衙门解决不了,就到玉门城衙门告去!”

李云霄把书放下来,站在窗户边,借着月光瞧到不远处驿官带着两个女子正在跟李振、李奋理论,联想到在县衙门里种的春药之毒,不由得谨慎起来。

杂工跑到了窗户旁边,小声跟李云霄道:“世子爷,驿官带来的两个小姐有天大的冤情要禀报您。”

李云霄高声道:“李振,你问问到底是什么事?”

李振问清楚之后,快步跑过来,挥手让杂工闪到一边去,等杂工走到远处,这才低声道:“二少爷,驿官带的两个女子自称是上任玉门长史的女儿。”

李云霄面色微变,道:“我妹夫杀了上任玉门长史。此人已死,他的女儿找我有何事?”

李振小声道:“王爷虽是杀了玉门长史,然没有为难他的家眷。这两个女子说是家财被刚上任的玉门长史夺去,三个姨娘、两个庶姐也被玉门长史霸占,请您给她们做主,把她们带到金城面见王爷申冤。”

李云霄惊诧道:“新任的玉门长史是妹夫亲自挑选的人,怎么可能犯此等大错?”

李振低声道:“小的跟您想的一样,认为两女撒谎,目的是挑拔您与王爷的关系。”

“就让她们在外头呆着,不要进院子。”李云霄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道:“你带着十个虎奔军这就回玉门,明早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跟她们所说的一样。”

李振得令,去把两个女子带出了驿站,交给了虎奔军将士看守。

驿官被李奋带到了李云霄跟前问话。

李云霄肃容问道:“你跟她们认识?”

驿官目光闪烁,想了想方答道:“下官的妻子曾是前任玉门长史夫人的大奴婢。”

李云霄便道:“李奋,你领十名虎奔军带着杂工去驿官家里,问问驿官的夫人,她是哪里人,未成亲之前是做什么的?”

驿官面色苍白,双腿发软,道:“世子,下官的妻子前些天回了娘家,不在镇上。”

“在不在镇上,不能听你的片面之词。我的随从只要一去,就知道你的夫人有没有回娘家,未成亲之前是不是前任玉门长史夫人的大奴婢?”李云霄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驿官,见他额头往下滴汗珠,喝道:“大胆,竟然欺骗本世子!”

“世子,下官错了。”驿官扑通跪倒在地,失声道:“下官的夫人不是什么大奴婢。”

李云霄粗眉竖起,施放出杀气,冷声道:“你到底受何人指使,速从实招来!”

驿官见李云霄从靴子里取出了雪亮的匕首,吓得赶紧说了实话,“下官收了贺掌柜的五百两银钱,贺掌柜想把两个亲生女儿献给您当侍妾,让下官带着他的两个女儿来见您。”

李云霄怒道:“刚才两女自称是前任玉门长史的嫡女,这回子你又说她们是贺掌柜的女儿?”

驿官磕头如捣蒜,道:“贺掌柜确实有两个女儿,不过一直在府里呆着,下官没有见过她们的面。下官以为这对孪生姐妹就是他的女儿。”

李云霄一脚踢的驿官四脚朝天,眼睛圆瞪,喝道:“你把身份不明的女人带到本世子跟前,就不怕她们谋杀本世子,连累你全家斩首?”

李奋双手握紧拳头,问道:“世子,可要小的把他与杂工都带出去审讯?”

李云霄冷声道:“再加上那两名女子、贺掌柜,把他们下巴都卸了,用粗绳绑了,连夜送到玉门城府交给长史。”

李奋上前咔嚓一下就把驿官的下巴给卸掉了,而后一拳把他打晕,拎死狗一样拖着驿官的后衣领出去。

李云霄一掌拍在桌上,冷声道:“到底是谁在暗中害我?”

李奋带着虎奔军赶到贺掌柜的家里时,已经人去楼空,便将驿官、杂工、两名女子送到了玉门长史府里。

李奋问道:“您可知道前任长史的家眷下落?”

玉门长史之前是上任玉门长史的下级,被打压死死的,对他家的事清楚的很,道:“前任长史的夫人早就把财产变卖,把两个姨娘、两个庶女卖到了青楼,而后带着两个女儿离开玉门回娘家去了。”

此事玉门人人知晓,都说前任长史夫人做的太绝情,竟是把两个叫了她多年“母亲”的庶女也卖到青楼去,还有以前跟长史有仇的男子,特意去青楼嫖他的两个女儿泄愤。

前任长史夫人的娘家在定西城府,此时她与两个亲生女儿早就到了那里。

李奋问道:“大人,您瞧瞧两个庶女是不是她们?”

“不是。”玉门长史摇头,目光惊艳,令奴仆把灯拿过来,惊呼道:“她们是回屹人,不是本朝人!你看她们眼珠是褐色、下巴尖微锹、眼窝深陷。”

孪生姐妹赶紧低下头来。

李奋怒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孪生姐妹表情视死如归,目不斜视,仿佛早就知道了事发的后果。

玉门长史上下打量孪生姐妹,道:“她们能说流利的汉语,头发黑直,说不定是本朝人与回屹人所生。”见她们穿着红裙布料昂贵,道:“来人,去找五个绸缎店的小二。”

虽是半夜三更,然而长史府想要找五个店小二是很容易的事。

很快人就都来了,一个个进大厅来辨识孪生姐妹身上所穿的红裙布料。

“这是云族商铺里特有的云锦。”

“整个玉门,只有云族的绸缎铺才卖这么好的云锦。”

“苏州云锦。小人曾跟着掌柜去金城进过货,整个陇地只有云族的商铺有的卖。”

玉门长史叫退五人,道:“仅凭布料不能证明幕后指使者是云族的人。关键还是她们的身份。”

李奋道:“这样两个大活人,整个玉门肯定有认识她们的人。此事就劳烦大人查清,小的这就回去给世子爷复命。”

玉门长史将孪生姐妹收押关进牢房。

次日,李振带着虎奔军乔装打扮成商人,在茶馆、酒楼停留打听消息。李振曾在北地当了几年的细作,不到半天就打听清楚了。

他回去给李云霄禀报道:“那对孪生姐妹说得都是谎话。前任玉门长史的产业全部都是被其夫人所卖,两位姨娘、两个庶女也是被其夫人卖到青楼,跟现任长史没有任何关系。”

李云霄昨夜已听了李奋描述见玉门长史的经过,如今再听了李振调查的消息,更加证实心中所想。

李振问道:“二少爷,您看小的还用不用去长史府一趟?”

李云霄沉思片刻,道:“此事就交给玉门长史去查。我们再去两个县城完成任务就返回金城。”

他相信何敬焱的眼光,认为玉门长史能够将此事彻查。

且说玉门长史派亲信拿着孪生姐妹的画像去城府各方势力打听,竟是在青楼里查到了消息。

原来孪生姐妹竟然真的是前任玉门长史的女儿,只是她们的生母是前任玉门长史养在外面无名无份的回屹女人。

前任玉门长史的夫人早就知道她们母女三人的存在,派家奴把回屹女人打死,而后把她们姐妹与两个姨娘、两个庶女一起卖进青楼,对外宣称她们姐妹是奴婢。

青楼的老板派人孪生姐妹好好调教一番,要让她们当玉门的花魁,赚尽权贵人士的银钱。

前日,来自波斯的商人不知从哪里得知青楼里有这对孪生姐妹的消息,用了青楼老板无法拒绝的重金,包了孪生姐妹半年。

青楼老板跟波斯商人签的契约一式两份,白纸黑字,定朝语、波斯语写得清清楚楚,两个月之后原自将孪生姐妹送回青楼。

如今波斯商人不在玉门城府,已经带着货物回了波斯。

到底是什么人从波斯商人手里借了这对孪生姐妹,教她们说陷害玉门长史的话,又把她们送到驿站去欺骗李云霄,那就不得而知了。

明面上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暗地里的线索还是有的,波斯商人做的是丝绸、茶叶生意,最大的供货商就是云族。

有不少亲眼瞧到波斯商人在离开玉门之前曾经跟从金城来到玉门云族分支的云十八在最大的酒楼吃酒。

“动刑!”玉门长史下令用鞭子、棍子打孪生姐妹,撬开她们的嘴。

这对孪生姐妹倒是倔强的很,被打的浑身是血也不说实话。

玉门长史冷声问道:“本官与李世子跟你们无怨无仇,为何要害我们?”

“李世子的妹夫杀了我们的爹。你占了我们爹的官职。”

“我们的爹若是不死,娘也不会死,我们也不会流落到青楼!”

“你们的爹与回屹人勾结,残害百姓,只此一条,满门抄斩也不为过!你们的娘是你们的主母所杀!”玉门长史恼怒的便将孪生姐妹分开。

玉门的牢房很大,孪生姐妹被分隔在东西两头,连面都见不到,更别提串口供。

玉门长史使计诈她们,派了亲信装成云十八的人给她们送药,从而得知了幕后指使她们的人就是云十八。

玉门长史怒道:“云十八设的好毒的计,一箭四雕,算计本官

、世子、王爷、李家。”

孪生姐妹的身份是青楼的妓女,如果那晚李云霄一旦色心上脑着了道,把她们带走到了金城之后,会把她们的话说给何敬焱。

这样何敬焱就会派人到玉门暗查玉门长史,最终的结果是孪生姐妹的身份暴露,李云霄的名声被毁还与何敬焱产生矛盾。

玉门的百姓最恨的就是回屹人,李云霄纳了孪生姐妹为侍妾,日后再也没有脸面到玉门。

孪生姐妹的卖身契还在玉门青楼老板的手上,两个月之后,云十八收购卖身契,一张状纸告到长安,李云霄就成了拐走妓女的浪荡子,举人的功名会被夺去,更别提参加会试。

李家的家规禁止子弟去青楼,更不许有通房、纳妾,李家若是不将李云霄逐出去,家规就成了笑话。

李云霄失去李家子孙的身份,便不是开国侯世子,变成了白丁。他与胞妹李晶晶关系极好。

李晶晶定会因此事而迁怒何敬焱没有护住李云霄,夫妻因此产生间隙。何敬焱也会因此事终身愧疚。

看上去没有刀光血影,然而毁掉了李云霄整个人,同时毁了李家名声,这简直是比杀人还可怕。

“如今证据不全,还无法定云十八的罪。”玉门长史愤怒之后,等了三日,待衙役将躲到张掖城府村里的玉门东县董掌柜一家人辑拿归案之后,亲自审问董掌柜。

“小人做的是布匹生意,跟云族分支在玉门城府的绸缎商铺有过生意往来,欠了他们一百多两银钱,一年多没有还上。”董掌柜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吓得要死,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玉门长史目光阴沉盯着董掌柜,心说:有了他的供词,就能定下云族分支云十八的罪。

董掌柜小声道:“前些天,云族分支来了个中年男子,免了小人的债务,还送给小人五千两银钱安家费,让小人帮着收买玉门东县县衙的衙役马三及驿馆大人,而后当天就搬离玉门东县,出了陇地,去极远的地方去定居,待过了几年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玉门长史心说:五千两银钱,好大的手笔。问道:“你怎么没离开陇地,而是在张掖的村子里住下了?”

董掌柜的满脸懊悔,低声道:“小人本来想着躲到湖北道,谁知到了张掖,听说陇南的天水城府地龙翻身死了许多人,好多的灾民涌入金城,怕去湖北道的路上五千两银钱被灾民抢了,就听了婆娘的话在张掖住下了。”

玉门长史没收了五千两银票当成证物,又派人把玉门东县的衙役马三提来审讯,最后把给在县衙大院给李云霄下药的大个子抓了。

此案的人证、物证皆全。

玉门长史将此事写成官报禀报朝廷及何敬焱,又派出衙役去金城辑拿云十八。

且说云十八在得知事情败露后,就离开了玉门,正在火速赶回金城的途中。

他前思后想,认为失策的地方就是买通了玉门东县的衙役给李云霄下春药打草惊蛇。

随从见云十八一路上沉默不语,高声道:“十八老爷,前面就到了金城。”

云十八板着脸道:“去白塔寺。”

上次分支派他拿着五万两银钱去寺里请了一百名武僧去天水本家救灾。

他跟白塔寺的主持打过交道,那是个恨不得天天睡在金锭上的大和尚。

他怀里还有十万两银票,决定雇和白塔寺的和尚在途中伏击杀死李云霄,做了这件事之后,就带着家人直接离开金城,此生再不回来。

“云施主,潭州的湘江寺至今还封着呢,老衲可能让白塔寺步湘江寺的后尘。”白塔寺的主持出乎意料的拒绝了。

云十八见主持的目光只停留在装着银票的信封上一小会儿就移开了,心里仍是不愿放弃,问道:“主持可是怕了阎罗王?”

“封湘江寺的就是你想要除掉的李施主的嫡亲爷爷。”白塔寺主持缓缓道:“整个金城又不止是本寺的僧人会武功,云施主不妨去找别人。”

云十八收起了信封,道:“还请主持替在下保密,千万莫将此事透露出去。”

白塔寺主持打了一句佛语,而后轻声道:“老衲当云施主今日没有过来就是。”

云十八出了白塔寺,骑马路过云族分族居住的大庄子,都没有进去,而是去找了黑道的朋友帮着牵线,秘密会见黄河帮帮主。

黄河帮的人大多是黄河上行船打鱼运货的船夫。

黄河帮帮主是个中年汉子,多年前跟着村里的人当兵被派到敦煌服兵役,匈奴军队来夜袭,除去他所有的人都死在匈奴人的手里。

他回到金城后凭着武功高、讲义气、守江湖规矩,当上了黄河帮的帮主。

如今他正需要一个向何敬焱表示忠心拥护的机会,云十八就送上门来。

云十八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黄河帮帮主道:“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不能杀民族英雄的亲人。李世子乃是卧虎先生的嫡亲的孙子、焱王的妹夫,本帮若是杀了他,就违背了规矩,落得各门各派人人喊打的下场。”

云十八再次碰壁,忍着气拿着信封离去。

云十八前脚走了,黄河帮帮主后脚就派人跟着他,等着天黑把他与他的随从全部打晕给绑了送到了焱王府投诚。

何敬焱刚收到了玉门长史的飞鸽传书,盛怒之中正要下令火速辑拿云十八,黄河帮帮主就把他给送来了。

黄河帮帮主得了奖赏之后离开王府,没过半个时辰,何敬焱便带着三千虎奔军去了云族分支,将所有人以谋杀准驸马、朝廷官员等罪名绑了,关进了金城的地牢,又下令封掉云族分支的商铺。

远在天水城府的还没从震灾当中缓过神来的云族人,在得知了此事之后,由族长带队,一行九人骑马连夜去了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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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云族人舍财保人 晶晶帮夫解难题

云族的老族长死于地震,他的嫡长子长安书院云族长得知消息后,从长安赶到天水城府,急火攻心大病一场,觉得没有精力同时管着书院、族里的事务,就将族长之位传给了嫡长子,也就是云飞跃的生父云真。

论起辈份来,云真是王烟雨奶奶云氏嫡亲的侄子。

云真的性格跟其爷爷老族长的保守截然不同,是一个比较冒进的人,曾经提出许多革新的措施,但是大部分得不到实施。

如今云真在云族最困难的时候当了族长,人心不稳,分支又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谈何革新,首要的是保住分支。

云真带着族人一到金城,先去见了王浩然。

深更半夜,金城城府王府灯火通明。

大厅里面,王浩然未待云真等人说明来意,便道:“此次分支的云十八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触碰到王爷、王妃的底线。你们就打消了保他的念头。”

云十八在玉门设计陷害玉门长史、李云霄、何敬焱及李家的事,已通过玉门长史的奏折在朝堂上传开,文武百官哗然,没想到竟有这样不自量力的蠢人敢明着跟李炳、何敬焱做对。

何冬听闻最宠爱的八公主的准驸马差点被杀,盛怒之下,下旨将云十八凌迟处死,而云族分支则由何敬焱全权处置。

云真蹙眉道:“云十八做出违反朝规的事,死不足惜。只是我们分支的族人受他牵连,何其无辜?”

“历朝朝规犯了重罪都是连坐!”王浩然摇头道:“焱王初到陇地,便给你们家族打过招呼,开出一个名单,让你们内部清理,你们不理会。焱王只杀了名单里的四人以儆效尤,已是宽宏大量。这次任谁来求情,焱王都不会放过分支的人。”

当时何敬焱见到未逝世的云族老族长,并不是云真。若是云真,岂会不理不睬。

云真激动的道:“我们本家遭遇天灾,分支的人竭尽所能相助,此时分支有难,我们若是不管,良心上都过意不去。”

王浩然问道:“将心比心,若是有敌人潜伏在暗处伺机咬你们一口,你们是将敌人斩草除根,还是留下敌人不杀?”

云真急道:“焱王手握重兵,我们分支的实力远不如焱王,都不够资格当他的敌人。”

王浩然摇头道:“你莫忘了分支有银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云真愕然。他知道分支拥有的财富数目之大,只是一个云十八就能动用几十万两银钱。

王浩然低声道:“幸亏分支养得那些武林高手都去了天水守护本家的财产不被灾民抢劫。不然云十八下令这些武林高手去杀李世子,就坐实了云族谋杀皇亲国戚、朝廷命官的大罪。不但是分支,便连你们本家都得剐下一层皮去。”

云族九人个个面色沉重,心里又将云十八痛骂一回。

云真本想拉着王浩然一起去求情,看到这个情况知道开口得到的也是拒绝,便没有难他。

至于李晶晶闺蜜的王烟雨,当年云氏曾想着把她嫁到云族,云族开始同意,后来听说王烟雨性子不好拒绝,王烟雨那般的心高气傲,得知后就再也不再云族的人。

云真是没有脸面求王烟雨帮着分支的人说话。

云族本家的有从王府离开,就去了分支庄子。

他们在被封的庄外见到夜间巡逻的虎奔军,根本没有办法进去瞧看里面的情况,便去了牢房探监,倒是没有被刁难,直接进去见到了分支的几位长辈。

云真见他们已经面色惨白,仿佛马上就要断气,心知是被吓坏了,沉吟问道:“几位叔爷爷,事到如今,你们来做决定,保人还是保银钱?”

“保住银钱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我活了一把年纪,可是儿孙们都没活够。”

“自是保人。”

几位长辈直到分支的人全部进了牢房,每天听到有犯人被拖出去在闹市上斩首,这才后悔莫及,当初不该跟何敬焱对着干。

这世上何时见过有钱的斗过了有权势的。云族分支再有钱,也斗不过手握重兵的何敬焱。

云真此行的目的就是保人,没有费口舌就得了分支长辈的同意,便出了牢房,去了本家在金城的宅子里休整。

次日早晨,云真便派人给焱王府递上了请帖,而后得到同意,带着族人见到了神色漠然的何敬焱。

云真等人非常真诚的向何敬焱陪礼之后,便提出将分支所有财产捐献出来抵罪。

何敬焱冷声道:“云十八的直系亲属流放三千里。你们家族分支的人不得进入本王封地。这次你们本家以声誉保下了他们,下次他们若再犯,本王可就本家、分支一直处置!”

云真沉着脸离开焱王府,由吕道明拿着何敬焱的令牌带着去牢房领出了分支的三百多人。

云十八已经凌迟处死。他的生母、亲兄弟全家及妻儿全部留在了牢房,未能出来。

“王爷有令,不让你们在陇北出现。你们这就跟我回天水。”云真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内心长叹一声,好在保住了人,不然这个云十八下了十八层地狱都不足矣抵消罪过。

分支的人经此大劫,才发现所拥有的财富在强大的权势之下,那么的不堪一击。

所幸本家的人没有放弃他们,把他们全部领回天水,赠给二百万两银钱及商铺、田地,让他们离开陇地去陕西道安家。

云十八的下场给分支另位几人敲了警钟,在对方强大的势力压制之下,只有将仇恨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何敬焱派人将云族分支的房产、财富做出帐本,跟李晶晶商量之后,将五成赠给李云霄压惊,其余五成用在了建设封地。

李云霄得到了八百余万两银钱的银票,还有一些房契、商铺、田契、古董等物,震惊云族分支有如此多的财富的同时,摇头道:“妹妹、妹夫,这可使不得,我什么都没做,不能接受如此大笔财富。你们快都收回去。”

何敬焱、李晶晶跟李云霄让了几回,最后收回了七百万两银票。

李云霄拿着装有一百多万两银票的信封觉得沉甸甸,道:“这些我都受之有愧。不如我把这些银钱捐给你们建学堂。”

李晶晶嘱咐道:“你好好拿着。日后你与珏娘大婚,是要单独开府过的。”

“你跟我来的金城,亲眼瞧着我将原都督府修整成王府,那可是足足花了三万两银钱,才整治成现在这样,勉强像个王府。”何敬焱语重心长的道:“你要是在长安城府内置一座这样的府邸,少说也得二十万两银钱!”

李云霄心里感动妹妹、妹夫这么为他着想,仍是道:“我在长安跟小叔叔、太子合伙做了庄子的生意,每个月收益可不少。”

“你得积攒多少年才能有这么多银钱?”李晶晶跟几个哥哥、弟弟关系最好的就是李云霄,这次他又这样义无反顾的跟到陇地,自是对他最好。

何敬焱笑道:“二哥,你拿着这笔银钱回长安科考,顺便把大婚用的宅子置了,日后若是皇帝伯伯赐你侯爷府,这座新买的宅子就当成别院。”

李云霄这才收下来。

李晶晶取出了三张单子,上面列着给娘家、婆家及亲朋好友准备的礼物,让李云霄捎回长安去。

她来到封地也就一个多月,捎回去的就是一些金城的特产,礼轻情意深,代表着对亲人好友的思念。

以前这样的事何敬焱得亲自打理,如今有了李晶晶,可以不用操这份心思。

六月中旬,李云霄、牛浩星、洪志远、董七少爷、狄玉敏等结伴同行从金城出发,踏上去长安的官道。

这时封地的百姓开始收割冬小麦,半个月之后,产量就报上来了,因为今年轻度干旱,比去年中度干旱情况好些,小麦产量每亩平均一百六十余斤。

何敬焱拿着秦二整理的各县报上来的小麦产量总值及人口数量,眉头紧蹙,道:“封地共有九十二万余人口,所有收割的冬小麦收成加上朝廷的救济粮,缺口还差五百七十万斤的粮食。”

“王爷,这里的地土壤是黄色不肥沃,种出的小麦产量不如水稻高。”秦二苦着脸道:“下官下到村里跟百姓谈天,他们说今年老天爷还算是开恩,没让他们白辛苦种地。”

何敬焱想到新增的一万多名灾民及拖家带口的虎奔军,这又是五万人口,每天都要张嘴吃饭,这才不到七月就发愁粮食,那等到入了冬可怎么过。

他想到刚从云族分支收缴的银钱,如今只能提前存粮,等到百姓手里无粮可吃分发下去,可是整个封地七座城府,买粮食吃可不是长久之计。

他现在体会到何冬说得每天睁开眼睛,就得想着千万百姓张着嘴饿着肚子吃不上饭,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也能够理解了何冬的难处,为何处处那么的吝啬。

秦二问道:“王爷,今年,天水大灾、河南道、江南水患,您看要不要现在就到南方进些粮食?”

何敬焱当下安排官员去洛阳找慕容家族买粮食,不过动用超过一万两银钱就得找李晶晶。

“娘子,封地的粮食不够吃,我准备这就用三十万两银钱托慕容家族进粮食存着,入冬了分给百姓。”

李晶晶正在翻看着记载各村人口、田地的帐本,抬头瞧到何敬焱眉宇深锁比往日更加的忧愁,柔声道:“夫君,你先坐下吃点菊花茶,我给你说说农事。”

菊花茶清火明目养肝。李晶晶所用的菊花茶可不是普通乡野的小野菊花所晒制,而是采了四季庄园的灵菊所制成,药效极好。

四季庄园种的灵菊花数量有限,李晶晶制成的灵菊花只给自家人吃。

现在正好是夏季,金城风沙大紫外线强,人特别容易上火,何敬焱操心封地的政事,前些天又被云十八暗害李云霄的事气得肝疼,体内火气大。

李晶晶除去晚饭让厨房熬绿豆汤,白天只要看到何敬焱,就给他沏菊花茶喝。

何敬焱坐下来品尝着散发淡淡清香口感微微甘甜的菊花茶水,瞧着爱妻带着浅笑目光温柔的脸,心神渐渐宁静下来。

这些天他忙得脚不着地,晚上回来太晚,连那事都减少了,根本不是新婚夫妻该过得日子。

他想到这里,目光带着歉意。

“我在曲家村时,村里的人每年在田里种两季水稻,还要种一季的萝卜,这样除去上缴田税、家里的口粮,还能富裕一些卖银钱。”李晶晶握住了何敬焱的手,道:“咱们封地的村民种地,每年只种一季的冬小麦。”

“封地的田地贫瘠,老天又下雨水,种不了两季粮食。”何敬焱幼孩时在寺里、道观呆过,知道佃农每年在地里耕种什么粮食、青菜,也知道田地不能频繁的种,需要年年上肥打理。

“种不了粮食,可以种一季的豆子。”李晶晶大眼晴眨眨,道:“豆子都可以当成主粮裹腹。”

何敬焱拍了拍爱妻的手,摇头道:“若是种了豆子,土地失了肥,冬季再种小麦,明年夏收出麦子就少了。”

“我把豆子种子用药府空间的逢春灵水泡了,放到沙土地里都发芽长叶子开花了,何况能种麦子的正经田地。”李晶晶说着站起,拉着何敬焱往外面走,道:“你跟我去后花园瞧瞧,就知晓了。”

很快,何敬焱在长满五颜六色奇异花草后花园的偏僻角落,看到了一块两平米见方沙土掺半的土壤里生长着豆子。

绿油油的茎叶茂盛,一些豆子已经开出了白色小花,跟在肥沃田土里生长得一样。

李晶晶特意道:“我只是让下人种植豆子时,浇了些水,自此再没再管过。”

何敬焱问道:“水也未再浇过?”

“没有。”李晶晶仰视着何敬焱,道:“这豆子跟上次的马铃薯一样易活还不贪肥。”

何敬焱目光精亮,蹲下来仔细瞧看豆子,沉思又道:“上次我们让农民种马铃薯,用的地都不是正经田地,这次要用到的是正经田地,怕是很难说服农民。”

“下令农民将官府发的豆子当种子种在田地,秋季丰收所出的豆子一半,官府代我回收,每斤豆子我给两个铜板。”李晶晶见何敬焱起身听得入神,缓缓道:“我请教了金城郊外的十几位种田好手,他们都说只要官府肯花银钱回收一半的豆子,人人都抢着多种一季豆子。”

何敬焱面色焦虑,问道:“娘子收了豆子可是再当成粮食送返送给百姓?”

“我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呢?”李晶晶摇头轻笑,容颜妩媚动人,道:“我用豆子榨成豆油放在封地各城府去售卖。”

何敬焱目光有些不忍,轻声道:“娘子,你可知一石豆子才出九斤豆油。一斤豆油三十文。一石豆子四百铜板,豆油九斤二百七十文。”

李晶晶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何敬焱长叹一声,道:“你每用一石豆子榨出豆油,就得亏一百三十文,还不算人工费用,积少成多,也是很大一笔银钱。这比白赠给百姓亏损的更多。为夫岂能让你为了封地的农民填补这么多的银钱?”

李晶晶笑道:“看来夫君在农事上面下了不少功夫,连豆子出多少油,豆油一斤多少钱都非常清楚。”

何敬焱见她一脸淡定,便道:“娘子难道有妙计不成?快说来让为夫听听是否可行。”

李晶晶低声道:“你说的那是寻常豆子的出油量。经过逢春灵水泡制过的豆子出油量是普通豆子的三倍。”

何敬焱大喜,笑道:“那可太好了。”

李晶晶见何敬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心里跟着欢喜起来,道:“还有呢,我已安排人去改造压油机,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款压油机问世,到时我要在封地七座城府郊外都盖一座很大的油作坊压榨豆油!”

这是件双赢的事。封地的农民与她都不会吃亏。

今年她让封地的农民纯种豆子,保证出一部分口粮,农民尝到甜头,对她的信任度就会提高许多,明年她会让他们除去豆子,还要种出油率最高的植物——芝麻与油菜。

何敬焱揽着李晶晶的香肩,柔声道:“这里日头太晒。走,娘子与为夫回房去细说此项大事。”

万事开头难,何敬焱除去要办好这样一件大事,还想着给李晶晶弄个好名声,这就需要下很大的功夫,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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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种豆朝堂掀风波 三府小姐待选郡王妃

连着两日,何敬焱与几名亲信呆在议事厅里商谈,终于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何敬焱回到百好院时已将近子时,沐浴之后蹑手蹑脚躺在李晶晶身边。

他见她睁开了亮如星辰似的眼睛,目光里还带着狡黠,一把将她搂至怀里,喘气道:“娘子刚从药府出来,想必已经歇息好了,那就慰劳一下为夫。”

李晶晶见何敬焱兴致勃勃,笑道:“我给你出了那么大的主意,你得慰劳我才是。”

“为夫这不正在慰劳娘子吗?这个姿势可觉得愉悦?”

“你又是从什么破书上头学来的?”

“为夫无师自通。”

一室皆春,夫妻俩难得心神放松,好事之后又聊了一回,这才相拥而眠。

夫妻齐心协力在封地上干事业,共同语言多,又能互相理解体贴,情分自是一日比一日深。

次日,焱王府众位官员便得知了整个封地农田将要种植一季豆子的大事。

此时各县沙土地里种植的马铃薯已经全部发芽出了叶子,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定朝。

沙土地生农作物给了封地所有官员极大的信心,但是这次动作太大,有一半的官员认为在种小麦的田地里多种一季豆子不可行。

何敬焱收到了百余份提出反对意见的奏折,便连虎奔军的一些曾在参军前务农的军官都上奏折反对。

他并不生气,而是欣慰的点头道:“封地不是本王一言堂,总有不同的声音才是正常的。”

他与李晶晶给封地的官员每月双俸禄,还有各种的福利,杜绝了官员贪污。

直到焱王府关于种豆的通告贴出去,看到李晶晶回收豆子,封地这才没有反对的声音。

金城及六位城府的茶馆、酒楼、集市的吃食摊子,人人都在议论着陇北农民多种一季豆子的事。

“公主用嫁妆银钱收购封地一半的豆子,每斤两个铜板!”

“公主用比市面上还略高的价钱收购农民种的豆子,农民有了这笔银钱,就算田地失肥,来年夏收时小麦产量不高,也是稳赚不赔,何况还有一半的豆子可以用来当粮食吃。”

“公主为了王爷封地的农民能有收入,一再的拿出嫁妆贴补。”

“娶妻当娶护国公主。”

“你又不是民族大英雄焱王,娶什么护国公主,也就配娶你家的黄脸婆子吧。”

农事向来是天下各国之大事,历朝历代的皇帝若是不重视,能被百姓骂成昏君,史书上也会留下不管百姓死活很难听名声。

朝堂之上,陇北七座城府抢在种冬小麦之前种一季豆子,比上次在沙土地里种马铃薯还引起轰动,云族分支财产被夺赶出陇北的事就这样被文武百官抛到脑后。

“焱王也就能在战场上打仗,离了战场,去了田地也是个棒锤!”

“这是谁教给焱王的这样干的,难道是庆王、孔王妃?”

“庆王在鲁地种过地,可是陇地哪能跟鲁地相比?”

何敬焱在几十名官员的嘴里变成了拿封地百姓养命田当儿戏的庸王。

何冬听着众位官员泼口大骂何敬焱,高声道:“焱王在给朕的奏折里已禀明,陇北的田多种一季豆子不会影响到冬季种小麦,并且护国公主将自掏腰包回收一半的豆子。”

众官员恍然大悟,道:“原来焱王有护国公主给他收拾破摊子。”

何冬目光落在站在文官当中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紫衣朝袍的老头身上,道:“林爱卿,你说说对此事的看法?”

老头出列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老臣未曾到陇北亲眼所见,不能妄下论断。请陛下派老臣去陇北。”

众位官员见老头没有说反对,便把矛头指向他。

“林大人,亏你当着本朝的司农,竟然惧怕焱王,不敢为陇北的百姓说话!”

“林司农,你当了几十年的农官,陇北去了七、八趟,你能不知那里的土地是什么情况?”

老头瞪眼瞅着叫得最凶的几个官员,冷声道:“以前焱王在北地行军打仗的事你们插手,现在焱王在封地种事逆子你们也插手,个个装作行家,在朝堂上上蹿下跳如同猴儿,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几位官员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叫道:“你!”

“你竟敢在朝堂上污蔑本官?”

老头用更大的声音嚷道:“你们从未去过北地打仗,也未下地种过豆子,就敢信口开河一次次的诋毁焱王,还有脸说本官污蔑你们是猴儿?”

何冬忍着笑下了朝拉上何义扬,再带上了何义珏、何义荣,激动无比去了李王府,又把何庆一家四口叫了过来。

“先生,敬焱与晶娘夫妻联手,弄出的一桩桩农事,让满朝官员刮目相看。”何冬笑得嘴都合不拢,道:“林比安这个老家伙都给我说了好几回,要去陇北察看农事。”

林比安就是今天在朝堂上骂众位官员是猴儿的老头。

他是定朝从三品的司农,今年已是七十二岁高龄。

此人在开朝时就是农官,性格倔强耿直清高,说话难听,得罪了不少权贵,时常被官员弹劾,却因农事技术非常全面过硬,便连昏庸无比的末代皇帝都没下令拿他下狱。

李炳道:“老林已来过我府里七回了,求我给敬焱、晶娘写信,把马铃薯推广到整个北地去种。”想到林比安每回来府,在跟前伏小的样子就好笑,然而心里对他更多的是尊敬。

何冬虎目闪亮,心说林比安说的话正合我意。

“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纳闷,以前关于农事上的新奇做法,林比安都持着异常谨慎保守的态度,此次他却是敬焱、晶娘坚定不移的拥护者,从一开始就没听到过他说过反对的话,还在朝堂上帮着敬焱骂人。”

李炳诡秘的一笑,提醒道:“你忘记了,之前你曾带着他去过四季庄园,他瞧到了晶娘在园子里种的花草,许多是反季节绽放,就一个劲的念叨晶娘若是能把种花草的劲头移到种粮食上头该有多好。”

何冬回想起那些天林比安在下了早朝后就去御书房磨他,要他下旨让李晶晶跟着他下地种粮食,把他头痛坏了,把林比安推给了何义扬。大笑道:“这老家伙真是有眼光,早就瞧出我们的晶娘是个种粮食高手。”

李炳得意自豪的道:“我的晶娘三岁起就开始种药草。药草可比粮食难种多了呢。”

他的书房一直珍藏着一幅由狄玉杰所画,李晶晶五岁时提着小竹篮在潭州书院竹林里采药草的图。

正院的偏厅,众位女眷说笑拉着家常,待用过饭之后,贺氏特意将孔叶单独请到了月轩院去坐。

贺氏开门见山的道:“亲家,我给你家鑫郎相中了三家小姐,给你说说她们的情况,你回去后跟庆王爷商量看定下哪家的小姐。”

孔叶麋鹿似的大眼睛一亮,竟是有三家的小姐可以选择,笑着点头道:“真是劳烦你了。”

“都是亲戚,不用说客气的话。”贺氏便细细说了起来。

三家的小姐当中一家出自文官,一家出自武官,一家是出自大家族。

这文官家的小姐,就是日前常在李炳跟前伏小的林比安的嫡孙女林英,今年十五岁,容貌美丽,性子温柔,只是曾经订过亲,男方是上界的进士,死于酗酒。

林英的爹爹子承父业也是农官,只要活着身体康健,将来是铁定要接林比安的职位。

林英的娘杜氏与贺氏自小认识。

杜氏的生父是开朝的御史,贺氏的生父在朝堂上被诬陷为证清白撞柱而死之后,因为站出来贺氏的生父说了几句公道话,被打入大牢关起来,直到定朝建立才被放出来,身子已经熬坏了,还没上过定朝的早朝就死了。

杜氏的生父与林比安是好友,在做牢时,妻小都由林比安照顾,他在死之前就把杜氏许配给了林比安的儿子。

几年前,贺氏来到长安,由贺慧淑发起宴会,见到了杜氏,恢复了交往,走动比较频繁。

贺氏对杜氏一家人都比较了解,也是看着林英从十一岁长到十五岁。

第二家武官家的小姐是丁郡公丁海涛嫡亲的小侄女丁柔棠。

丁海涛就是曾被继母陷害成重度残疾,流落到北地匈奴马匪手里,后来被何敬青所救,送到洛阳由李晶晶救下性命的那位苦命人。

丁柔棠的生父丁江涛是前任丁郡公的长子,被前任丁郡公继室大刘氏害死,生前有着朝廷册封的郡公世子封号。

丁江涛生前与妻子冯氏共育有三个女儿。丁柔棠是最小的女儿。

丁柔棠今年十九岁,之前大刘氏要把她嫁给刘族的人,她坚决不肯,就到观里去当了道姑,大刘氏死后,丁海涛派人把她接出道观。

丁柔棠是个文武双全的小姐,在当道姑时曾将来寻事刘族的人打成重伤,还是冯氏的娘家出面保住了她。

刘族人吃了亏,咽不下这口气,便到处谣言,说她日食斗米十鸡两猪腿,力大无穷,能一人杀三虎,就得了个“母大虫”的绰号。

她的胃口是比常人好一些,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她顶着“母大虫”的绰号,又确实曾经把男子打成重伤,出了道观自是说不到好亲事。

她的生母冯氏愁得没有办法,实在不想把她随便嫁了,就这样亲事拖到了现在。

她的婶婶—丁海涛的妻子张氏,心思都用在照顾丁海涛及才一点点大的儿子身上,曾经两次无意中听到冯氏哭,问清了缘由,这就在拜访曲氏、贺氏的时候说起了此事,想着李家出入的俊杰多,帮着找一个好夫君。

贺氏特意派人打听了丁柔棠,发现是个非常孝顺大气聪明乐观的少女,便将她列为鑫郡王妃的人选当中。

第三家的小姐叫慕容清芳,是洛阳几百年大商家慕容家族族长慕容丰嫡亲的孙女,说起来她在长安、河南道都小有名气,是个奇女子。

那慕容家族虽是商家,然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且慕容丰已经废除子弟不能入朝为官的族规。

今年县试,慕容家族有十一人考中秀才,五月这十一人当中的六人考上了长安书院,准备三年后参加府试。

慕容清芳两位嫡亲的哥哥就是在这六人当中,做为书院的学子,读书自是不错的,还都会经商,以后可以走仕途,也可以当个文散官兼做着生意,前途一片光明。

慕容清芳今年十四岁,受族人的影响,六岁起就开始经商,靠着长辈兄弟给的银钱,开始在洛阳远郊买了一个小商铺,经营管理的很好赚了一些银钱,接着买商铺,后来发展到竟是买了船运货。

如今她的名下已有十二座商铺、一支船队。

这样的女子自是非常聪慧,可是对夫君的要求有些奇特,不愿意找容貌俊的城府深心机重的,那些有通房、妾室的更是瞧不上。

她出名的事就发生在两年前。

原来前年,河南道的都督想让家里最宠爱的庶子娶了慕容清芳,这样庶子分家出去也能有着慕容清芳的嫁妆可花,日子仍跟在都督府一样过得富足。

慕容丰打听到那个庶子都已有了两个通房生下的儿子,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河南道都督见慕容家族竟敢拒婚,暗中使绊子阻碍慕容家族做生意,还派人去把慕容清芳的一只货船烧了。

那只货船价值五万两银钱,上面载着价值十二万两银钱的货物,还有管事、水手、杂工、厨子等二十三人。船、货烧毁,人都死了。

慕容清芳给死去的人每人家里赔偿了一千两银钱,还派了跟前的管家去参加吊唁,而后暗中花了三万两银钱去查此事。

她待罪证确凿之后,禀报了家族,拿着慕容丰的信来到长安找到李家人,求着李家人帮忙,一张状纸把河南道都督给告了。

此案涉及的银钱数量高达十七万两,又有着二十三条人命,惊动朝堂。

何冬交由刑部去查,令何义扬督案,后来案子告破,河南道都督被判死罪,家财除去偿还慕容清芳二十万两银钱,其余的充公。

慕容清芳再次给死去的人每人家里送去一千两银钱,又给朝廷捐了五万两银钱,感激何冬给她做主,自然也给李家送了礼答谢。

她得了一个仁义的好名声,然尔才十二岁,就敢跟朝廷正三品实职的都督斗,厉害的让男子都觉得汗颜,在长安、河南道传出的是凶名,是以婚事上头艰难起来。

李炳倒是欣赏慕容清芳的性格与能力,从慕容丰的信里得知了此事,就把她的亲事大包大揽下来。

于是贺氏就在派人细查过慕容清芳的情况之后,把她列入到鑫郡王妃侯选人当中。

孔叶听了三个小姐的情况,特别是慕容清芳告倒河南道都督的事,简直跟听说书一样精彩,连声道:“她们都极好,哪个都好。”

贺氏一本正经的问道:“林英上门亲事的男方暴毙,丁柔棠有母大虫的绰号,慕容清芳比男子还厉害。你可是真心认为她们三个都极好?”

孔叶急忙道:“俺说的是真心话。俺还怕俺家的鑫郎配不上她们。”

贺氏定定瞧着孔叶,问道:“你为何贬低鑫郎?”

孔叶轻叹一声,小声道:“鑫郎除去郡王的身份,再就没有别的,前头十几年一直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这是最近几年托了闺女的福,才把病治好了,可是如今心智还比不得同龄人。”

人贵在自知自明。许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悟不出这个道理。

贺氏最欣赏孔叶的就是这一点,微笑道:“我早知你见识比一般的妇人都要强,是以才选了她们三位。”

孔叶菀尔,道:“亲家,我还得劳烦你一件事,鑫郎的亲事,俺估计俺家那口子商议之后可能做不了主,还得让敬焱与闺女帮着决定。你看你能不能写信给他们说一说三位小姐的情况?”

她知道何敬焱、李晶晶在封地忙得不行,可这是何敬鑫的终身大事,不让她们把关,心里非常的不踏实。

“这个好说。”贺氏握住了孔叶的手,道:“我这边给敬焱两口子写信,你回去与王爷商量了,也跟敬焱两口子写封信,说说中意哪位小姐。”

“好。”孔叶目光感激,跟贺氏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些。

七月底的一天傍晚,秦婉静见红生产。她是第二胎,生产时仍是非常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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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李家添两大将军 敬鑫相亲长辈见面

李云青见妻子又是这般的痛苦,暗自决定,不再让她受孕生孩子了。

秦婉静痛得叫了一个时辰,又给李炳、曲氏生下了两个大胖重孙。

两个小宝宝体重都过了六斤,非常的康健。

“你们两个小郎,可把你娘给折腾惨了。”李云青抱着孪生子,瞧着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秦婉静,道:“你们以后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你们娘。”

李坤一下子有了两个弟弟,特别的高兴,哪里也不去要守着他们。

秦家的人都过来了,秦雄晃瞧着李文、李武的大个子,哈哈直乐,道:“不愧是我们秦家的种,日后定能当大将军。”

李云青挑挑眉毛,心说:亏得不像你们秦家面黑,不然我就多了两个小黑炭儿子。

邓氏又当了姥姥,自是非常欢喜。

曾经她对秦婉静的婚事愁死了,如今秦婉静不但是王爷世子妃,夫君敬重,婆家宠爱,还有了三个儿子傍身,人生如意。

李炳给两个小宝宝起名叫做李文、李武,意在李家的第四代儿孙要文武双全。

次日宫里下了圣旨,何冬竟是册封两个小宝宝为正四品上的开侯伯兼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

贺氏给李晶晶报喜的信里,用十二页纸的篇幅介绍了为何敬鑫挑选三位小姐的情况。

信传到了陇北金城焱王府,男女主子正好在商量封地的事。

李晶晶打开信看了一页,眉飞色舞,喜滋滋道:“大嫂真厉害,又给我生了两个侄儿!”

何敬焱心里那个羡慕啊,可是还不能表现出来。一本正经的道:“娘子,为夫觉得大嫂没有大哥也厉害不起来。”

“你这不是说得废话吗?我的意思是大嫂怀胎十月不容易!”李晶晶伸手给了何敬焱一拳,把看过信一页页的递给他,飞了一个媚眼,道:“鑫郎要议亲事了。娘给鑫郎选了三位小姐,你瞧瞧哪个小姐好?”

何敬焱收到了娘子大人的媚眼,内心小小欢喜,唇角上扬,拿着信不急不慢的瞧着,问道:“娘认为哪位小姐最适合鑫郎?”

李晶晶将最后一张信纸瞧完,柔声道:“我看娘的意思是林家的英娘。”

贺氏与林英的生母杜氏相熟,又对林英的性子很了解,自是认为林英最合适。

贺氏在信里透露出来意思被李晶晶看出来了。

何敬焱问道:“你的意思呢?”

李晶晶缓缓道:“我见过英娘,性子比较腼腆内向,怕是跟鑫郎在一起无话可说。”又道:“我在河南道时曾见过慕容家的芳娘,还给她瞧过夜游症的病。她的个性太强,受不得委屈,我怕她嫁给鑫郎之后,被外人说起鑫郎曾经闹出的窘事想不开。”

何敬焱轻笑道:“这么说,你是中意海涛哥的小侄女棠娘?”

李晶晶点头,道:“我听我大嫂说过棠娘,棠娘是个性格开朗活泼的女子,文武双全。”

李晶晶初到长安时,丁柔棠被大刘氏迫害的躲在观里修行。

当时秦婉静的境遇也不好,丁柔棠可以说比之还远远不如。

堂堂的郡公世子嫡女竟是被逼的到了观里,进出的地方就是修行的那座院子及供着三清的道殿,穿着道袍,吃得跟观里的道姑一样,又顶着“母大虫”的丢人绰号。

这样的生活丁柔棠一过就是几年,秦婉静去观里瞧看她,她还能淡然的笑。

李晶晶知道这事时,就对丁柔棠的爷爷前任丁郡公有了看法,后来大刘氏杀害丁江涛、丁海涛的事暴露,更是瞧不起这个好色愚蠢的前任丁郡公。

何敬焱便道:“丁家是武官之家,人口不多简单。”

李晶晶继续道:“我想着棠娘曾经躲在道观里几年不见人,又被刘族诋毁名声传出那样难听的绰号,这样的遭遇跟鑫郎有些相似。两人成亲之后,能够相互体谅包容。”

何敬焱放下信,道:“娘在信里说棠娘孝顺。棠娘若是嫁给鑫郎,会不会同样的孝顺我爹我娘?”

他想给何敬鑫找的媳妇首要的条件就是孝顺何庆、孔叶。

李晶晶微笑道:“应该会的。”

何敬焱朗声道:“那就棠娘了!”

李晶晶把信纸都收回来,再去瞧一遍,低头看着贺氏娟秀的字迹,道:“这可是鑫郎的婚姻大事,可不能就这样被你一句话决定了。你别着急回信,我再好好想想。”

何敬焱把李晶晶抱起来放在大腿上,挑起她的下巴,低声道:“林家、慕容家人多事多,丁家人少事少,以后鑫郎与棠娘成亲了事也少,就定了丁家。”

李晶晶想想也是,成亲可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何族是皇室,亲戚已经够多的,再找个人口多的姻亲,夫妻俩一天到晚光是应付姻亲的人际交往就得费好多的功夫。

以后何敬鑫夫妻要跟何庆、孔叶住在一起。何敬焱不想何敬鑫娶个娘家人口多的妻子,让何庆、孔叶跟着受累,这么考虑也是对的。

何敬焱道:“为夫这就去给家里写信。”

李晶晶搂住了何敬焱脖颈,柔声道:“你还是等家里的信到了,看看家里的意思再写。”

何庆、孔叶的信比贺氏的信只迟了一天,就到了何敬焱、李晶晶的手里。

何敬焱为了何敬鑫的亲事,昨个半夜又跟李晶晶说了一个时辰,惊喜道:“娘子,爹娘跟咱们的想法一样,给鑫郎选的是丁家的棠娘。”

李晶晶想着何敬鑫的心智只达到十一、二岁,还没有成熟,另外丁柔棠是否愿意嫁给何敬鑫,为了稳妥期间,道:“你给家里写信,安排鑫郎与棠娘见一面,问问两人的意思,若是都同意,先定了亲事,等到明年正月大婚,这样我们也能赶回去。”

何敬焱连连点头,道:“好。娘子想的真周全,为夫这就去写信。”

李晶晶笑道:“我也给我娘写信,请她在鑫郎定了亲事之后,再帮着淼娘选一个好夫君。”

朝廷马上就要科考。李晶晶知道贺氏会在科考之中给何敬淼选夫君。

李晶晶写信的时候,心里再次感谢老天爷让贺氏这样近乎完美的女子当她的娘,于是就有感而发的写了几句赞美的话。

贺氏收到李晶晶的回信,看到女儿发自内心对她的赞美,自是满心欢喜,待晚上把信给李老实瞧时,又得了他的几声夸赞。

贺氏保媒虽费心思还担责任,然而得到了宝贝女儿与夫君一致的夸赞,觉得值了。

何庆、孔叶收到何敬焱的信看了,还特意让何敬鑫读了,让他知道为何要在三位小姐当中选择丁柔棠。

何敬鑫把信放下,想象着丁柔棠的模样,羞道:“一切全凭爹娘哥哥嫂嫂做主。”

孔叶去李家找了贺氏,坐了一个上午,得到了丁家的答复,明个约在李家相看。

次日,何庆、孔叶带着一对儿女就早早的来了。

李老实正好沐休在府里,陪着何庆说话。

众人等了一会儿,丁海涛、张氏、冯氏、丁柔棠入府了。

丁海涛安了义眼、假肢,能够小范围的独自行走,又得了个儿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气也不一样了,为了儿子,卯足劲也得好好活着。

他已经坚持锻炼身体一年多了,面色红润,身子骨看着比从北地死里逃生回来时强太多了。

张氏如今已是有儿子的人,说话声音更加的有底气。她在府里给李晶晶供着长生牌位,连着对李晶晶的亲人都非常感激。

这回她来仍是带着礼物的,除去瓜果还有一些宫里赐的布料。

贺氏嗔怪道:“前些天我得了两个孙子,你就派人送来礼物,今个怎么还如此客气?”

张氏笑道:“我送的都是寻常之物,哪有客气了。”

她与丁海涛到李府,儿子交给了带着小外孙来探亲的二女儿丁薇带,不然岂能放心。

冯氏多年守寡,极少在权贵人家走动,这是首次到李府,倒也不怯懦。

丁柔棠容貌随了冯氏,只能说是中等姿色,谈不上漂亮,身材不高不矮,因着常年习武,肌肤白里透粉,看着英气勃勃,身子很是康健。

她穿着淡绿色的长裙,戴着款式简单却贵重的首饰,腰身挺得很直,始终站在冯氏的身后,神情不卑不亢。

孔叶瞧着丁柔棠的体型及肤色,认为是个好生养的,好感度再次上升。

何敬淼早就把李家当成自个家了,见了生人也不觉得拘紧,走到了丁柔棠跟前,问道:“俺今年十八岁,你多少岁了?”

丁柔棠答道:“回小郡主的话,我比你大一岁。”

何敬淼指着正在偷偷瞟丁柔棠的何敬鑫,笑道:“俺二哥比你大两岁。”

丁柔棠顺着何敬淼指的方向望到了穿着蓝衫容貌普通目光纯净的何敬鑫,心说怎么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心思干净的人。

她活了这些年,见过世上心思最复杂恶毒的人,也差点被这样的人彻底毁了,便是在观里修行的日子,足不出观,那也见了不少心术不正的人。

何敬淼伸手拉拉丁柔棠的衣袖,问道:“丁姐姐,你跟俺去俺嫂嫂的院子里坐会好不好?”

丁柔棠面色有些为难,俯在何敬淼耳边轻声道:“我娘很少出来,我想陪着我娘。下次我陪你好吗?”

何敬淼听了这话,面带愧意,道:“那我也陪着我娘。”

丁柔棠见何敬淼心思单纯又孝顺,心里觉得能教出这样孩子的娘肯定不是城府深心思毒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若是当婆婆,婆媳关系也好相处。

何敬淼走到何敬鑫跟前,小声道:“二哥,你若是觉得丁姐姐好,就点点头。”

何敬鑫羞得点了一下头。

贺氏留着丁家人用饭,张氏收到冯氏的眼色,便点头同意了。

何庆、孔叶见状认为这事成了。

其实冯氏的目的是想让庆王夫妻亲眼瞧瞧丁柔棠的饭量,看看她们能否接受。

冯氏有三个女儿,前面两个女儿都嫁得好,唯独小女儿。

当年丁柔棠正要议亲时赶上丧父,守了三年孝,而后就被继奶奶大刘氏设计亲事,不得躲到观里去修行。

后来大刘氏派刘族的几个庶子轮流到道观闹事,丁柔棠为保清白将刘族的两个庶子打成重伤生活不能自理。

冯氏去求公公,公公做为丁柔棠的亲爷爷,思想上重男轻女,有大刘氏吹枕边风,竟是对此事不管,还是娘家冯族出面花银钱许了不少好处又请出了邓王妃相助,这才摆平此事。

接着大刘氏与刘族的人就到处散发谣言彻底毁了丁柔棠名声。

前年年底,丁柔棠出道观时已经十七岁,登门的官媒说的男方,多数是年近四旬丧妻家中已有几个儿女,甚至还有马上要逝世的病秧子要娶新娘子去冲喜。

冯氏现在已经对小女儿的亲事不抱任何的幻想。若是庆王夫妻认为丁柔棠吃的多,那这门亲事就算了。

一个富贵大家连儿媳妇多吃两碗饭都嫌弃,冯氏觉得这样的亲事不结也罢。

因着有了两府的客人,李家的午宴的菜自是比平日的多,按照男女分桌的风俗,几位女眷坐在了一起。

冯氏曾听张氏说过李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今个一见还真是这样。

操着潭州话的曲氏跟操着鲁地话的孔叶边吃边说,偶尔还笑,好不随意,连带着冯氏都跟着放松下来。

贺氏跟张氏比较熟悉,问起了张氏儿子的事,张氏说得眉飞色舞,还道:“夫人比我年龄小,怎么不给侯爷再生一胎?”

贺氏嘴的饭差点没喷出来,连忙脸扭到一旁去笑。

何敬淼碗里有个大鸡腿,碟里有两块熏兔肉、两片酱耗牛肉,吃得津津有味,问着坐在旁边有些放不开的人,道:“丁姐姐,你喜欢吃耗牛肉吗?”

丁柔棠直言答道:“喜欢。”她不敢放开吃,怕吓跑了庆王府。

“那你怎么不多吃些?”何敬淼拿起公筷,夹了五片酱耗牛肉放在丁柔棠的碟子里,小声道:“这是我嫂嫂庄子里养得耗牛出的肉,可好吃了,外头都买不到。”

丁柔棠再一次收到何敬淼的善意,柔声道:“谢谢。”便由开始的拘紧到放松,吃了许多菜,添了三回饭。

何敬淼是喜吃面食,不过今个菜样式多,除去吃了一碗半的手擀鸡蛋面,还吃了半碗米饭。

一顿饭吃下来,冯氏见孔叶、何敬淼没有半点嫌弃丁柔棠能吃的意思,而且发现这对母女的胃口也不小。

冯氏的心情突然间开朗,感觉好大的一块石头落地了,望着贺氏、张氏的眼里全是感激。

贺氏等丁家人走了,支走了何敬鑫兄妹,问道:“亲家,你们觉得棠娘怎么样?”

“我瞧着不错。”孔叶笑眯眯的望向了何庆,问道:“你呢?”

何庆点头,微笑道:“咱们家鑫郎要是再沉稳些就更好了。”

丁柔棠稳重大方,看上去心性比何敬鑫成熟多了。

何庆认为过日子,像何敬鑫这样的情况,还是找丁柔棠这样的好。日后两人大婚,何敬鑫做错了事,丁柔棠也能让着一些。

贺氏道:“等鑫郎大婚了,性子自然而然就会沉稳。”

曲氏笑道:“棠妹子比我家晶妹子年龄大五岁,回头嫁给鑫郎,也得叫晶妹子大嫂呢。”

何庆、孔叶不约而同的道:“那是当然。”

贺氏眼珠一转,缓缓道:“棠娘明年正月与鑫郎大婚,年底就能诞出子嗣,这就是你们的嫡长孙或是嫡长孙女。”

贺氏做为李晶晶的生母自是处处要为她着想。

李晶晶年龄小,怀孕生子伤身体。丁柔棠已十九岁,嫁给何敬淼就能怀孕,到时头胎是儿子,那就是何庆家的嫡长孙。

之前贺氏在给李晶晶的信里透露的意思是觉得林英好,也有林英今年十五岁要等两年才能怀孕的原因。

谁知李晶晶不在意这个,何敬焱也没有在这方面细想过。夫妻俩都否掉了林英,而是选了丁柔棠。

何庆、孔叶没有听出贺氏的弦外之音,均是喜得笑出声来,仿佛已经抱上了大孙子。

贺氏直言问道:“亲家,鑫郎比我女婿先得了儿子,你是不是要立嫡长孙为王爷世子?”

曲氏听到这里,收了笑容,目光在何庆、孔叶身上打转,道:“亲家,敬焱与晶妹子可是你们的长子、长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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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定亲传流言庆王怒 小童改皇姓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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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说过,工作非常繁忙累得很,这几天少更点,请亲们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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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霄做为春季长安府试的第一名兼准八驸马,洪志远做为湖南道的第一名,狄玉敏、白凡鹏及邓族的三名子弟做为大家族推荐的小名士,都成为夺魁的热门人物。

这一年考生云集了来自各地甚至几年前刚纳入定朝疆土土地城府的举人,还有几百年家族推荐名声好小些威望的子弟。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八月初,定朝三年一届的科考会试未因天水大地震、多地水灾取消,而是如期进行。

何敬蓉对此非常感恩。她收拾好行李,带着何然浩坐着马车去了陇北。

何冬虽说没有让何然浩入族谱,但是册封他为正六品下的承议郎,以后每个月都有朝廷的俸禄。

何敬莲摇头道:“母妃,我这回流了产,下回就不会了。我这么年青,以后能生许多的儿女。我不会后悔。”

胡贤妃直骂何敬莲傻,以后老了肯定会后悔。

胡然浩就这样成为了何敬蓉的儿子,改名字成了何然浩。

次日两姐妹就去了宫里,由慕容英、邓芸当了见证人,并且写了契约。

何敬蓉笑道:“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何敬莲喜出望外,道:“好。那就这样定了。”

她知道这是何冬的一番好意,让她有了儿子,而且胡然浩姓了何,就意昧着成了何族皇室的人,去了陇北,李晶晶看在何冬的份上,也就会给胡然浩瞧病。

何敬蓉缓缓道:“五妹,昨个父皇跟我说,要我将浩郎过继而后改姓何,你看此事?”

“多谢二姐为我做了这么多。”

不一会儿,何敬莲应邀而来,这次仍是没有带着使者。

于是她去了皇宫一趟,给何冬、慕容英禀报之后,经过同意准备过两天就带着胡然浩去了陇北。

她实是担忧丁柔棠嫁到庆王府之后,会向李晶晶给她的侄子胡然浩瞧病。

她得知了丁柔棠成了准郡王妃,惊愕无比,进而想到刘族跟丁柔棠之间的深仇大恨,而她的母族就是刘族。

二公主府一座精美凉亭,何敬蓉正在逗弄着小外甥胡然浩。

谁能想到在青楼事件当中推波助澜的是李府的李云青。

李云青低声道:“敬焱与妹妹远在陇北,顾不得管敬鑫名声受损的事,我就顺手管了一管。”

贺氏微笑道:“最近长安议论你妹妹小叔子鑫郎亲事的谣言少了呢。”

李云青出了月静院,去给贺氏请安。

李府月静院的书房,李炳听着李云青关于青楼事件后续的禀报,点头道:“不留痕迹。做的不错。”

至于胡云峰则被何冬传出话来,此生不会让他入朝为官,这断了他的仕途。

胡族的两名嫡子夺下了举人功名,被判流放南地三千里。

只是胡族的证据不足,没有告倒何敬莲、东罗马帝国使者,还让何冬间接得知了胡云峰害死了未出世的外孙。

胡族就把何敬莲与东罗马帝国使者告了。这回胡云峰要让何敬莲丢了公主的身份。

夫妻俩一合计,就设下了青楼波斯国美人计,本来针对的是胡云峰,谁知那天这家伙没去,胡族的另外两个嫡子去了,倒霉的跟杀人案扯上了关系。

何敬莲自是气得发疯,使者异常愤怒。

谁知前夫胡云峰妒忌的要死,安排族里的下人混进了公主府,害死了何敬莲肚子里的孩子。

何敬莲怀上了东罗马帝国驻定朝使者的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使者好不容易有了子嗣,自是对她百般宠爱。

何敬莲这么做的原因是报复胡族的人上个月下毒害得她流产。

原来此事的幕后人是有着胡族血统的何敬莲,也就是胡族长当年纳的爱妾的外孙女干的,跟庆王府屁关系都没有。

谁知这么一查,查出来的真相,把他直接气得中风了。

他回去就令人去彻查庆王府的所有人,只要有人与青楼的命案有关系,就死死的咬住跟何敬鑫有关系,倒要看看刑部怎么判。

胡族长气得恨不得把庆王府的门匾给砸了。

胡族长被请出了庆王府,连着之前要把孙女嫁进去被拒,这已是第三次被庆王拒绝。

何庆白胖的脸上浮现怒气,起身便道:“送客!”而后也不管胡族长一脸的惊愕,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件事跟何敬鑫一点关系都没有,胡族竟敢污蔑何敬鑫,还敢让何庆出头去帮胡族把事情摆平,最可气的是还要两万两银钱。

胡族长见何庆目光惊诧,接着道:“王爷派总管给长安长史递个话,将此案结了,再给本族赔偿两万两银钱,此事就算揭过。”

何庆眼睛圆瞪。

胡族长眼睛微眯,低声道:“王爷,本族的两名奴仆的死,贵府的鑫郡王怕是脱不了关系,此事闹大了对庆王府及本族的声誉都不好。”

何庆吃了茶,想着刘合说的很有道理,有了底气,便去了正院大厅。

“王爷,让胡族长在大厅里等着,您先到喝口茶压压惊。”刘合知道自家王爷胆子小,怕他去了被胡族长一吓就胡乱的应下不该应下的事,淡定的道:“王爷,此事跟小郡王没有半点关系。您不要理会胡族长。”

何庆脑袋嗡嗡作响,面色苍白,喃喃道:“那两个管事就这么死了?”

何庆出了屋门,刘合便低声禀报了青楼的人命案。

一个时辰不到,胡族的人二次庆王府。刘合见是胡族长,只能去把早就睡下的何庆叫起来。

胡云峰的爷爷胡族长只有亲自出面去了庆王府。

胡族就是怕刑部尚书依法判两个嫡子流放三千里。

如今的刑部尚书是何冬的人,禀公办事,铁面无私。

他的生父胡凯早在前年就被免了刑部尚书的职务,被派到河南道当都督去了。

胡云峰脸色铁青离开回了胡族。

刘合竖眉道:“我家郡王奉公守法,才不会跟青楼、人命案有关。再说人命大案有大理寺、刑部,用不着你出面。来人,送客!”

胡云峰冷声道:“事关五条人命的大案,与你家鑫郡王有关系,你能做的了主?”

刘合虽是大管家,可是有从四品上官职在身,是朝廷册封的王府长史,比只有举人功名的胡云峰可尊贵多了,肃容道:“你有什么事跟本官说便是。”

胡云峰不是头回到庆王府,见到了大管家刘合,道:“我有要事必须现在就见到王爷。”

胡族的人认为两名管事之死跟何敬鑫有关,大晚上的派前任五驸马胡云峰去了庆王府跟何庆谈判。

长安长史看到了这份口供,气得一拍桌子,骂道:“自作孽,不可活,等审过案子,就都如实报到刑部去!”

两个嫡出少爷的口供证明了两个管家上午就在胡族,而长安长史上午派衙役去胡族拿人得到的回复是两个管家在外地。

“他们是族里的管事,每日的上午都得在族里处理事务,自是在族里呆着。”

“今个午时之前,两名死者一直在族里?”

“也就是午时之前在族里见的。”

“你们今日何时何地见的两名死者?”

“这是头一次,就是来见识一下,没有要姑娘。”

“你们是第几次与两名死者进青楼?”

“大概是今个午时。”

“你们与两名死者何时到的青楼?”

胡族的两个嫡出的少爷跟两个管家是一伙的,就是他们下令杀人,并且还参与了,被官差带到衙门记录口供。

谁知当晚,胡族的两个管家就在青楼为了争夺波斯美女与人斗殴,打死了对方三个人,不过最后被对方的人从楼上丢下来坠楼摔死。

“不过是谣言,过些天就没人说了。此事就这么过去。”何庆、孔叶忍得多了,这次仍然就这么算了。

“好了。茶客已经被打了。”

何敬鑫消了火气,回到庆王府给何庆、孔叶说了此事,道:“胡族的两个管家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他们的主子同意过的。”

几个茶客被打得哭爹喊娘,差点没被打死,嘴里还叫着冤枉。

衙役只能回衙门复命,长安长史巴不得这样的结果,当场判了几个茶客杖责五十。

衙役去了胡族说了此事,胡族的人竟是谎称两个管家被派到外地去至今未归,根本不在长安。

长安长史一听此事牵扯到了胡族,觉得头有些痛,无奈何敬鑫就在堂下坐着,只能按律法,派衙役去把胡族的两个管事提来。

当时青楼许多人都听到了。

长安最大的青楼来了一批波斯美女,胡族的几个少爷带着几个管事去捧场,其中的两个管事借着酒劲跟人说这些话。

这几个人说是前天在青楼里面听吃花酒的胡族的两个管事说的。

何敬鑫去与何敬淼合伙开的茶馆听书,无意中听到有几个人在茶客当中散播这些恶毒的谣言,派随从将他们都抓了送到衙门,而后亲自听审。

这对准夫妻得到了许多小人的挖苦讥讽,甚至诅咒他们大婚之后生的孩子也是呆傻凶残。

昔日的母大虫与见得不光的残疾孩定了亲事。

那些曾经要将府里小姐嫁进庆王府的家族,自是说不出好话。

庆王府、丁家都沉浸在喜事当中。这门亲事传出去,竟是起了风波。

丁柔棠将每句话都听到了心里。她想着大婚后的日子主要的就是孝顺公婆,这样简单平静也不错。

慕容英的声音平静透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你与晶娘做妯娌,她是你的长嫂,又对鑫郎有大恩,你要敬她。你大哥被朝廷派去陇北,晶娘跟随同去。你公婆跟前就由鑫郎与你孝顺。”

丁柔棠被皇宫皇后慕容英召见,除去得到了珍贵的礼物,还得到了几句教导。

丁家出了一位郡王妃,上下都很高兴。张氏给下人们每人打赏五两银钱。

何庆、孔叶带着何敬鑫入宫,当日圣旨到了丁家,册封丁柔棠为郡王妃,婚期择日。

两家这就给两个孩子定下了亲事,并说好了明年正月大婚。

何庆、孔叶大喜,这就请了刘喜娘去提亲。

过了一个时辰,丁家反馈回消息同意两家结亲。

曲氏瞧着贺氏三言两语就敲定了此事,心里佩服的很,想着晚上把这件事说给李炳听。

孔叶答道:“好,就由俺们来写。”

贺氏笑道:“亲家的王位,自是由亲家写信给敬焱、晶娘说。我们跟着高兴就是。”

李老实哈哈大笑,道:“怡娘,这件好事得给女儿、女婿信里面写上。”

何敬鑫马上就要订亲,贺氏就把王位继承的事摆开来说,想让何庆夫妻给何敬鑫与丁柔棠交个底,日后不被小人挑拨生出妄想,坏了兄弟情谊。

至于何敬鑫到现在为止,除去俸禄之外,未曾为庆王家做出一丝的贡献,已有了郡王身份,不能再贪心夺了未来小侄子的王位。

李晶晶与何敬焱不为未来的儿子争。贺氏却是要为未来的外孙子争的。

贺氏认为何庆的王府传给何敬焱的嫡长子,何敬焱的王位传给他的嫡二子,这才是公平公正,也让世人挑不出理来。

如今何敬焱与李晶晶去陇北封地累死累活的给朝廷卖命,这一干就是十年,何敬鑫什么力气都不用出就在长安享福。

何敬焱除去是嫡长子,还为庆王家做了无数的事,如果没有他这么多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战功累累,怎么可能被何冬单立出来册封为王。

贺氏见孔叶没有犹豫就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早就跟何庆决定好的事,笑道:“那我将来就有两个外孙子当王爷世子。”

何庆跟着点头道:“对。”

孔叶便道:“俺与表哥早就决定了,表哥的王位日后传给闺女给俺们生的孙子。”

10 众俊才定亲事 沙土种马铃薯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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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老婆吃着吃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间绷不住呜的痛声哭了起来。

秦二、李云霄都是剥了皮吃,里正家的人却是舍不得,连着皮一起吃了。

李晶晶就用黄河水净了手,也不管没有洗干净,就挑了最小的马铃薯剥了皮吃,口感沙粉微甜,跟在王府里吃的味道一样。

马铃薯的香气飘散,闻到的村民们直咽口水,纷纷让自家的女人赶紧拿些马铃薯去煮来吃。

一会儿,里正的两个儿媳妇端着一簸箕大概二十个煮熟的马铃薯过来了。

秦二拍拍里正的肩膀,道:“老里正,你快安排村民去煮些马铃薯来让公主与世子爷尝尝鲜!”

李云霄提醒道:“妹妹,你之前派人教过各县的里正、种田好手怎么吃马铃薯。”

里正笑哈哈的道:“煮、烤、蒸。”

李晶晶问道:“老乡,你们知道怎么吃它吗?”

“公主,这一窝有六个马铃薯,每个的个头不大,可是数量多,足有四斤。”秦二说着话就凑了过来,却是被李云霄挡在了旁边。

李晶晶接过了里正老婆生送过来满锈的小铁铲,蹲在地上,把茎叶都拨开,几铲子下去,露出黄色的马铃薯,而后用手把它周围的土都刨开,将所有的马铃薯用力扯出来。

她们的身旁放着几个破旧的大竹筐,其中一个已盛了半筐的马铃薯。

里正家的沙土田就在最边上,离着黄河不到二十丈。里正的老婆、几个儿子儿媳妇早就飞快的跑至,正在拿着粗木棍、小铁铲等工具刨土挖着马铃薯。

混沌的黄河水浩浩荡荡向东流去,宽阔河面的上空偶尔有水鸟飞翔,河岸上的几百亩的沙土田全部都是马铃薯,绿叶连成一片,像绿色的海洋,壮观养眼。

他与家里的几个孙子辈的娃娃及看门的大黄狗就在前面小跑着带路,领着李晶晶、李云霄过去。

里正家的人口多,沙土田就最多,大概有两亩之多,全部都在黄河边上。

野杏村的沙土田每家都至少有个半亩,沿着山那里有一片,还有黄河边上的一大片,这些以前都不种农作物,全部荒着,自然不叫田,还是今年种了马铃薯之后才叫成田的。

年迈的里正仿佛年青了十几岁,朝堵在村口陷入狂喜中的村民们嚷道:“快让让,公主要去黄河边上挖马铃薯!”

秦二摇头道:“马铃薯可比豆子大太多了。”

李晶晶接过了一个马铃薯,指着它道:“马铃薯俗称土豆。你看它在土里长出的像豆子一样果实……”

秦二疑惑的问道:“土豆?”

李晶晶低声道:“我连我二哥都没说实话。刚才他怕农民骂我,竟是装病把我带到山上去。走,你带我去地里挖几个土豆,让我亲眼瞧瞧。”

秦二停下来,把还带着泥土马铃薯当成宝贝一样献给李晶晶,哈哈大笑几声,方道:“公主,您之前说的是六百斤,现在产量超过四倍。您可真是把下官等人都骗了。”

李晶晶见年过三旬的秦二竟也不稳重起来,笑道:“之前我怕说出马铃薯的产量吓着你们,就少说了。”

秦二官袍上沾着些许泥土,双手捧着两个巨大黄色的马铃薯,从人群中跑出来,朝着李晶晶激动的大声叫嚷道:“公主,一株就能结出三、四斤的马铃薯,沙田地亩产马铃薯达到了两千五百斤以上!”

野杏村上至七旬老人,下至一岁多的小娃娃,所有的村民沉浸在挖马铃薯大获丰收的喜悦之中。

李晶晶自是满心欢喜,望着李云霄风似的冲进村里的背影,轻轻摇头,自语道:“霄伢子真是永远长不大。”

李云霄惊喜无比,叫道:“妹妹,你让农民种的马铃薯成功了。”

“今年冬天有马铃薯吃,再也不用不挨饿了!”

“一株马铃薯结成好多的马铃薯!”

“马铃薯丰收了!”

兄妹二人越往山下走,就听得越真切,那是整个村子村民的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如同海潮般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李云霄谨慎的冲上前去,高声道:“妹妹,你跟我走在亲兵的中间。”

“很多人的呐喊声,至于喊着什么,听不清楚。”李晶晶的心情这一刻也平静不下来,快步往山下走去。

李云霄紧张的问道:“妹妹,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这时从下面的村子里传出非常大的喧哗声,不知发生什么事。

众位亲兵看到状元郎全部憋着笑不敢出声。

李云霄叫道:“妹妹,我这是善意的欺骗。”

“不许跑!”李晶晶追上去,又给了李云霄额头两个暴栗,气呼呼的道:“你胆肥了,连我也敢骗!你说下回还敢不敢了?”

李云霄叫了一声,兔子似的跳开去,道:“打人莫打头。我都十四岁成年了,你还打我的头。”

“霄伢子,你敢骗我!”李晶晶上前一步,像小时候那样给了李云霄额头一个暴栗。

李云霄不忍让李晶晶担忧,便小声道:“妹妹,我没有病。我是怕马铃薯产量少,农民说话难听伤了你。”

李晶晶蹙眉把过脉,又问了李云霄十几个问题,而后等了一会儿,再次把脉,疑惑道:“你身子好好的,没有病。”

李云霄见李晶晶满脸担忧,低头道:“我就是瞧着人多,气闷有些不舒服,一会就好了。”

李晶晶追了上去,抓住了李云霄的胳膊,道:“二哥,我给你把脉。”

“嗯。我上山就好多了。”李云霄走出十几步,回头见山脚下的乌泱乌泱的村民跟着秦二、里正去沙土地挖马铃薯。

“你有没有觉得胸闷、恶心、头晕?”李晶晶无比担忧的跟着李云霄离开山脚下,由二十名亲兵陪同上了山路两边长有矮小野杏树的大山。

李云霄怕等会农民看到马铃薯的产量很低叫骂声让李晶晶尴尬,低声道:“妹妹,我有点喘不上气,你陪我去山上走走?”话毕,就向山上走去。

李晶晶瞟到李云霄粗眉上挑双拳紧握像是要去打架,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如果马铃薯种植失败,农民不再信任陇北官府,后面的步骤就很难实施。

陇北农事创新,在沙土种植马铃薯是第一步,在田地多种一季大豆第二步,今后还会有第三、第四步等等。

村民对马铃薯的不重视的神情,全部落到李云霄眼里,心里不由得焦虑起来。

“这世上咱们有这么美的女子,比画上的仙女都美。”

“今个真是饱了眼福,见到了两个神仙般的人物。”

“一个是文昌星下凡,一个是药神娘娘下凡。”

村里脸蛋黑红的妇人牵着自家娃的手,在带着寒意的山风之中极小声的议论。

村里各家各户的农田好手根本就对马铃薯不抱希望,都扯着脖子瞅着站在秦二旁边的两位贵人——李氏兄妹。

金城长史秦二操着不太顺溜的陇地话,高声道:“乡亲们,咱们野杏村是陇北第一个种植马铃薯的村子,也将是第一个收获马铃薯的村子。”

野杏村挨着金城,是个大村,一百多户村民有近千人,被里正集合到村头的山脚下,迎接李氏兄妹。

马上就要到了收获马铃薯的时候,农民觉得付出的少收获的就相应少,没有多少期待。

渐渐马铃薯地上部分都长出绿色茂盛的茎、羽状复叶,还生了白、红、紫色的花,瞧着喜人。

农民就把领回来的马铃薯,按照村里种植高手所说的方法按芽眼切成块状种到沙土地里,然后浇点水,之后就不管了。

马铃薯是第一次种植,农民都不知道它的产量,也不知道它的块茎储存时间长,开始都有抵触的情绪,后来陇北官府为了农民不抵制马铃薯,就下令把马铃薯种植到沙土地里。

陇北的土地呈黄色,贫瘠缺水,田地都用来种产口粮的麦子。

这一日,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李云霄、李晶晶骑马去金城远郊视察农民种植的马铃薯。

亏得何冬下手快,早就定了李云霄当女婿,不然金城的这些少女得把他抢了。

新出炉不到一个月的状元李云霄成了金城的大热门人物,连着几天都有百姓到焱王府大门口对面的街上守着瞧看他骑马的英姿。

陇北的学子纷纷以李云霄、洪志远为榜样,发奋读书,准备三年后在长安上榜扬名。

十四名进士向何敬焱献上忠诚,全部要求去最艰苦的县城当县令。

八月底,状元郎李云霄带着陇北的十四名进士回到陇北,受到金城的百姓热烈的欢迎。

梁旭升只有老实的在长安书院呆着,对众位少年百般羡慕。

梁旭升跟秦山忆一样是家里的独子,担负着传宗接代的重要责任。他家的长辈就算他与狄筝有了儿子,也不放他去陇北。

这次梁旭升与狄玉杰的侄女狄筝相看之后,互相心怡,便由双方长辈做主成了姻缘。

原来李炳曾给梁旭升说过亲事,当时梁旭升对李晶晶念念不忘,非要等到她大婚彻底死心了才肯说亲事,就婉拒了洪族的小姐。

除去几位本界的科考俊杰之外,还有一位上界的榜眼梁旭升也在相看会之后定了亲事。

两人的大婚同样定在了下个月,而后一起去陇北。

文官派、武官派的十几位小姐甚至妒忌她嫁给了本界科考最俊的探花。

之前吕荷月在武官派小姐当中一直默默无闻,这回跟探花郎定了亲事,一下子脱颖而出。

她的兄弟在长安书院读书,从他们嘴里早就知道有个文才好还开着面馆会赚银钱的学友牛浩星。

此女容貌秀美,小时候因身体不好,练武锻炼,如今武艺上小有就成就。

吕荷月嫡亲的叔叔就是丁海涛的大女婿吕丰。

这次牛浩星考中了探花,又是陇北的官员,前途无量,由李家牵线跟吕县公的嫡孙女吕荷月定了亲事。

牛浩星的亲事曾经因着生母白氏曾经在青楼呆过名声不好,亲事不太好说。

董七少爷大婚之后会带着林英同去北地。

董家也不嫌弃林英曾经定过婚的经历。两家门当户对,亲事定下来,皆大欢喜,大婚就定在下个月。

董七少爷的爷爷董腾是大理寺卿,也是三品实职官员,跟林比安一样。

董七少爷与林比安的孙女林英定了亲事。

洪志远在相看那日得知白凡蓉同样弹得一手好琴,经家里爷爷、奶奶的说合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白凡鹏跟洪志远接触几次,怕他被别的家族抢走了,赶紧给洛阳飞鸽传书。

他容貌非常清秀,性子温和,又弹得一手好琴,朝中高官争先恐后的想让他做女婿。

洪志远乃新科状元,是眼下定朝最有名的少年。

洪志远与白族的小姐—白凡鹏嫡亲的妹妹白凡蓉定亲,将于明年正月在长安大婚。

秦山忆为了早日去陇北,跟慕容家族商议,于两个月后在潭州举行大婚,争取两年之内有儿子。

秦二同意秦山忆与慕容清芳大婚有了儿子就能来陇北。

慕容清芳认为秦二这么多年未再娶对亡妻坚贞不渝,秦山忆也会是这样的男子,符合她的要求。

两人都是经商高手,兴趣爱好有不少相同。

潭州秦族这几年借李家的光,已成为湖南道最大的商族,虽说远远比不了慕容家族,但是秦山忆的生父秦二为官几年,如今在陇北是从五品下有实权的长史,秦山忆就是中层官员的儿子,身份一下子抬高了。

来自潭州商家本人已是二甲进士并是从七品下官员的秦山忆,跟河南道大商族慕容家族的慕容清芳定下亲事。

相看会结束之后,经过贺氏从中牵线,各家长辈商议,几日之内促了好几对姻缘。

保媒上瘾且口碑极好的李炳将几位少年召集到了四季庄园,又让贺氏发帖子请了众位女眷,装成偶遇赏花,给他们一个互相相看的机会。

李云霄等少年参加了宫里的酒宴,拜了天子为师,就要急匆匆的返回陇北,只是除去已是准驸马的李云霄,其余人被长辈给拦下进行人生的大事——定亲。

“陇北多种的一季豆子马上要成熟了。臣准备过两日就返回陇北。”

“陛下对陇北抱以厚望,吾等辜负陛下圣恩。”

科考陇北风头极盛,让不少的举人起了去那地做官三年之后再回长安参加会试的心思。

喜讯迅速在长安城传开,众人发现陇北来的少年官员全部都位列一、二甲,而一甲的六人当中竟有四人。

二甲共三十人。董七少爷、秦山忆等少年都在其中。

牛浩星是长安书院牛副院长嫡孙,因容貌生的极为俊秀,又会做诗,在长安小有名气。

牛浩星、邓区亮的一位曾孙并列为探花。

两位榜眼都是出自几百年的大家族。特别是狄玉敏为官两年多,仍是参加科考,并且取得了这样好的名次。

狄玉敏、白凡鹏并列为榜眼。

洪志远是几百年大家族洪族的嫡系嫡子,生父是在建金城书院的院长,祖父是才高八斗的大名士。

李云霄出身李家,生母是前朝状元嫡女,祖父是天下无双的国士李炳。

李云霄与洪志远并列为状元。

何冬因着玉门大捷心极很好,又见到这么多的少年俊杰,跟上界一样,一甲点了六人。

三日之后,决定本届前五十名进士命运的殿试在宣政殿大殿进行。

牛浩星扬眉道:“陇北给官员的俸禄、待遇比北地强多了,我看这届会有不少进士愿意去陇北跟咱们做伴。”

李云霄跟众位少年道:“如今除去北地,我妹妹、妹夫所在的陇北也需要有能力的官员,你们要是遇到品德办事能力皆好的新科进士,就说服他们到陇北去做官。”

何义扬鼓励道:“你们几个都比我强,考入了前五十。殿试就在三日后进行,会试前五十名者参加。祝你们发挥正常,包揽前三甲!”

众人惊呼道:“陛下英明!”“本界考生真是有福了,一下子多出二十四个名额。”

何义扬有些自豪的道:“朝廷给了陇北十四个进士的名额,给了我三叔、海哥哥封地四个名额,又给了北地六个名额,今年的进士比往届整整多出二十四人。”

洪志远问道:“太子,今个早朝可有什么大事?”

少时,众位少年看榜之后,齐聚李王府。

李家人安慰他,在国事那么繁忙的情况之下,还能在本朝几千名举人当中考进前百名,已是非常不易。

他对于这个名次很不满意,认为丢了两位师父李炳与狄玉杰的脸。

此次何义扬仍是以慕容扬的身份参加会试,遗憾的是得了第六十七名,不能进入殿试了。

何义扬下了朝带着何义珏骑马赶到李王府,祝贺李云霄。

上次科考李去病在会试考了第二名,这次李云霄的名次比他考的好,离殿试考取状元又近了一步。

不到半个时辰,李王府收到了官差送来的喜报,鞭炮齐响,全府上下热闹非凡。

大概辰时末,喜讯从宫里传来了,李云霄得了会试第一。

张榜的那天,李王府的门奴将早就备好的鞭炮抬到了大门前,只等着官差敲锣打鼓来报喜就放响。

11 敬焱清洗陇北军营 夫妻游山遇小恶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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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霄觉得扳指恶心,就到泉边把它洗了洗,而后开始瞧信,目光越来越震惊,走至上下打量小和尚,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小和尚身上的银票就是刚才的游客给的,见被搜走了,顿时泄了气,无精打采的低着头。

李云霄上前来搜小和尚的身,从他身上搜出了几张面额十两银票、一封信,还有裤裆里藏着的一枚古玉扳指。

小和尚眼睛圆瞪,怒道:“我爹可不是和尚!”

李欢低声道:“小姐,这小郎一肚子坏水,会不会是五泉寺主持的私生子?”

“你这个小郎,瞧着表面老实,其实是个坏的,竟是帮着你的师兄讹游客的银钱。”李晶晶上下打量小和尚,把他的僧帽摘了,果然没有戒疤,是个假和尚,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和尚见李晶晶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怏怏的站起来,用衣袖抹干眼泪鼻涕,摊开双手一脸光棍的模样,道:“那你处置我,把我关到大牢里去。”

李晶晶冷笑一声,道:“你刚才劝我喝泉水,想骗我银钱来着。”

小和尚扑通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道:“仙女姐姐,我只是个小郎,今年才五岁,不是坏人,你放了我好不好?”

小和尚瞧着不对劲,想着怀里有银钱离了五泉寺也不怕,便要往山下跑,被李晶晶眼尖发现,让李云霄去把他给抓了过来。

武僧自是不如焱王的亲兵厉害,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被打倒几人。

五泉寺的武僧被焱王的名号吓得肝颤,这才收了几天泉水银钱,就引来了焱王,真是倒霉透顶了。

“尔等竟敢谋杀本王、公主、世子,全部打折左臂!”何敬焱目光阴冷,一挥手,身后的随从便抽出的刀剑饿虎般扑向众位武僧。

李云霄辩解道:“我们根本没有打小和尚!”又叫道:“小和尚,你颠倒黑白!”

“把这些欺侮小师弟的人全部都擒了,带到大殿去让主持审讯!”

“小师弟,我们来救你!”

“连五岁的小孩子也不放过,你们这群恶人真是欺人太甚!”

从蒙泉巨石的后面飞跑出来三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僧人,个个手里拿着棍子,将何敬焱等围了起来。

“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瞧!”小和尚后退几步,从怀里取出一个哨子,叉腰吹响了,而后就撕心裂肺的干嚎起来,叫道:“师兄,他们吃了蒙泉的水不给银钱,还要打师弟我。”

“刚才有游客说五泉寺的僧人占泉收银钱,我们还不信,看来是真事!”

众位随从叫道:“这里是陇北,是焱王的封地,不是佛教的,更不是五泉寺的,你们凭什么收银钱?”

小和尚丝毫不惧,大声道:“小僧只是说泉水好,哪有说过让你们吃泉水的话?”

李云霄道:“你刚才让我们吃泉水的。”

何敬焱心道:好小子,你一开口就是六百两银钱,比本王一个月的俸禄都要多了。

小和尚瞧了李晶晶一眼,见她再也不瞧自己,就大声道:“你们每人喝了至少三口泉水,一口就算十两银钱,一个人三十两,你们就给六百两吧。”

李云霄问道:“怎么个弥补法?”

小和尚见李晶晶不理他了,有些失落,开口嚷道:“泉水属于我们五泉寺,你们吃了泉水,就是吃走了寺院的佛气,都得给香火银钱弥补。”

李晶晶诡秘一笑。

小和尚坏笑几声,指着何敬焱等人,问道:“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你怎么不拦着他们?”

李晶晶便道:“我怕饮了泉水,付不起银钱,被你的师兄打了。”

小和尚眼珠溜溜转,望向李晶晶,问道:“这位贵人为何不饮泉水?”

何敬焱、李云霄相视对望,便招呼着随从上前去捧了泉水饮了几口。

小和尚大概五、六岁,声音稚嫩,开口高声道:“蒙泉的泉水集天地之精华,又经过本寺高僧诵经开过光,饮过的人聪慧长寿多福。”

一会儿就到了清澈见底的蒙泉跟前,正如刚才三波人所说,泉水边上站着一个穿着干净整齐的僧服模样看上去很老实的小和尚。

何敬焱、李云霄、李晶晶这就离开亭子往蒙泉去,在路上又碰到两波同样被五泉寺和尚要了吃泉水银钱气急败坏的游客,就让他们都到亭子里去等着。

几人开始有些不信,后来中年胖子打量何敬焱的随从,发现个个是武林高手,便拱手感激的道:“那就劳烦大人了。”

何敬焱朝那几人招招手,道:“你们莫气,就在这亭子里等着,稍侯我让五泉寺的主持把银钱还给你们。”

李云霄低声道:“妹夫,整个陇北都是你的封地,五泉山也在其中。五泉寺的和尚竟敢这么做,我这去教训他们的主持!”

李晶晶冷哼一声,道:“这些和尚可真是钻钱眼里去了,竟然霸着蒙泉收银钱。此事必须要管!”

“我们本来是要去五泉寺许愿,走到蒙泉就被五泉寺的和尚讹了二十两银钱,哪敢再去寺里。”

“我们几人被要去二十两银钱。你们穿得这么好,一看就是富贵人,最少管你们一人要二十两银钱。”

“前面就是蒙泉,五泉寺的和尚把泉霸占了,凡是喝过泉水的,一律收银钱。”

中年胖子的几个同伴抢着道:“你们千万别去!”

何敬焱点头。

这时从山上走下来几个男女,脸上均是带着怒意,其中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胖子像是个有些家底的商人,见三人带着一群的随从不是寻常人,特意走到亭子外边,高声问道:“你们可是要去五泉寺?”

三人带着随从在半山腰的亭子里小歇。

何敬焱、李晶晶、李云霄到了五泉山,沿着山路爬山,看到去往五泉寺的香客不超过二十人。

五泉寺在山顶规模小,闭观一季,干脆没什么香客来了。

相比之下,五泉观在山脚下,规模大只闭观一个月还好些。

五泉寺、五泉观的香火本来就不盛,这下更没有人来了。

他将武僧处死,而后罚了五泉寺九千两银钱赔给三名百姓的家眷,让五泉寺闭寺三个月,当然也罚了五泉观闭观一个月。

何敬焱到了金城之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五泉寺的两名武僧在跟五泉观武道士打架时,失手打死了在旁边瞧热闹的三名百姓。

这些年五泉寺、五泉观为了抢香客,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观里的武道士跟寺里的武僧打群架,最终弄得两边的香火都不旺盛。

佛教晚了一步气坏了,就在五泉山的山顶建了五泉寺,山顶的平地少,建的规模自是比不了五泉观,更是比不上原来的五泉寺。

定朝建立之后,道教成了国教,得了何冬的旨意,在原五泉寺的土地上建立了五泉观。

到了开朝未年,匈奴攻打北地时,朝廷在陇地抓了许多男丁去打仗,连八、九岁的孩童都不放过,引发百姓暴动,金城的官员下令杀百姓,而后躲进了五泉寺,结果寺院受到牵连被百姓焚烧化为灰烬。

一千多年前佛教就在五泉山建立了寺庙,跟白塔寺隔着黄河遥想呼应。

蒙、惠东、西二泉,在五泉山两侧,有水从缝中流出,形成瀑布,俗称东、西“龙口”,这是来到金城游玩必去的地方。(摘自百度)

五泉山顾名思义,山里有五泉,分别是惠、甘露、掬月、摸子、蒙泉。

五泉山位于金城南侧皋兰山北麓,是一处具有千余年历史的名山,在陇地很有名气。

白塔山依着黄河,地理位置比五泉山好,不过山里的景色不如五泉山。

金城的两座名山——白塔、五泉。

兄妹等着何敬焱到了,就一起骑马出府去游玩五泉山。

李云霄摇摇头,道:“陛下、皇后可舍不得珏娘这么小就出嫁。”

“成亲了不圆房不就成了。”李晶晶瞟了李云霄一眼,坏笑几声,道:“她在宫里呆着哪也去不了,还不如跟你到陇北来。”

李云霄便道:“珏娘才八岁,年龄太小,不能跟我成亲。”

“我还想抱小侄子呢。”李晶晶挑眉,见李云霄一下子脸红了,笑道:“你快跟珏娘把亲成了,让她把你教得懂事些。”

李云霄话到嘴边只能咽下去,打趣道:“妹妹,你何时才能让哥哥我抱上小外甥?”

“今个先说好,不谈公事。”李晶晶在大厅里见到等待多时的李云霄,想到起得这么晚有些羞了。

于是何敬焱又把李晶晶留在了床上折腾了半个时辰,这才去洗漱。

“为夫觉得娘子想得不够多,不然昨晚怎么有些敷衍?”

“想的。”

“娘子,为夫不在的这些天,可曾想为夫?”

“好。”

“娘子,为夫给你梳发可好?”

“满意的很。”她若说不满意,今个一天就别想下床了。

“娘子对为夫昨晚的表现可曾满意?”

夫妻贪欢夜里缠绵的次数多了,日上三竿,李晶晶方醒来,见何敬焱仍在身旁躺着,半眯着眼含情脉脉的瞧着她,心里正惊讶他没有去正院处置封地的事,突然间想起今个沐休,整个封地的官员都休息。

夫妻用过晚饭,在花园里散步说了会话,就早早的回卧房歇息去了。

李晶晶笑道:“行。反正我一直就是个老好人,多干一件所谓的善事也无妨。”

何敬焱便道:“为夫的名声太凶,也不像是做善事的人,少不得要用娘子的名义去做这件事。”

“你还真是不做亏本买卖。”李晶晶知道何敬焱有歼灭回屹部落的野心,看来现在就开始部署了,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何敬焱低声道:“为夫是准备收留回屹一些有当细作天份的人,给他们吃穿,训练教会他们,等过两年把他们放回去当眼线。”

李晶晶眨眨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他的可爱小娇妻还觉得他是收留异族难民的大善人呢。

如今整个定朝的百姓都知道何敬焱的绰号是:阎罗王。

何敬焱突然间笑起来,道:“娘子,原来为夫在你心里这般的善良。”

李晶晶问道:“你想把这些人都收管,而后感化他们,让他们变成封地的百姓?”

“每年的冬天回屹部落、匈奴及吐蕃的马匪极缺粮食,就把老弱病残的人丢弃到玉门、敦煌城府的地界,让他们自生自灭。”何敬焱停顿一下,见李晶晶眉头轻蹙,后悔在吃饭这个本该温馨甜蜜的时候说这样的让人心烦的事。

李晶晶伸手摸了摸何敬焱被晒黑的脸颊,道:“你跟我之间还用客气吗,直说便是。”

何敬焱听到了回屹部落,脸上的笑容浅了些,缓缓道:“娘子,有件事为夫想跟你商量。”

李晶晶笑道:“那是你的虎奔军打跑了回屹部落,玉门百姓感激你把家里种的马铃薯送给你吃。”

何敬焱趁着二舅哥不在府里,坚持要在饭桌上给娇妻喂菜行使夫君权力,道:“娘子,为夫沾了你的光,在玉门吃到百姓送的马铃薯,厨子蒸、煮、炒着做了吃,比面都好吃。”

小夫妻二十天未见面,眼里均是溢出深深的思念与浓情。

傍晚,金城焱王府百好院的饭厅,从封地巡视归来的何敬焱沐浴之后,身上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坐到了李晶晶身边。

两人都给何敬焱写去了信,信里的内容都是夸赞支持他。

“焱弟,你五月去了封地就整治了文官官场,九月整治武官官场,不到半年时间就将整个陇北的文武官员牢牢掌控住。我这个当师哥在治理封地方面不如你!”

“敬焱,你做的好。叔叔看好你的陇北!”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顾虑太多,再者没有像何敬焱亲自守在封地,无法掌控全局,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

消息传到了何融、何敬海耳里,内心对何敬焱只有佩服的份。

可是何融、何敬海都不曾一接手封地就这样大刀阔斧的处置地方驻军。

同样拥有封地的融王、海王,虽是在北地,不在陇地,也是管着一座城府。

谁能想到何敬焱有这样大的魄力,未报兵部就杀死三十七位军官,将朝廷封的军官七成降为军士,提了几百名卑微的军士当军官,还不惧怕陇北发生暴动遣散了万名军士。

动作之大,令定朝朝堂震动。

何敬焱接着去巡视敦煌、玉门边防,而后是张掖、金昌、武威、酒泉,一路上杀了三十七位军官,将整个封地守军的军官大换血调整,遣散了近万名军士。

接着进行官兵大比武,排名前五十名的将士受封军官,排名最后八百名的军士全部遣散回老家。

之后又有三名军官因着贩卖军粮、装备被何敬焱当场斩首,六名军官不在敦煌在老家呆着吃空饷被开除军籍并通报全军还得五倍追回军饷。

“本王五月巡视时曾说过下不为例,你偏偏再犯,那就按军法惩治!”何敬焱听到虎奔军禀报在青楼里找到的霍大虎,当即拔出佩剑,挥手一剑就将划破他的脖颈,把他给杀了。

半个时辰之后,二十名虎奔军带着穿着便服的霍大虎回来复命。

何敬焱下令道:“来人,束将霍大虎带到本王面前!”

副将军头一个念到的就是驻守敦煌府将军霍大虎,没有听到有人答到,继续往下念人名。

“今个来的是若是吐蕃军队,此时你们都已成了尸体!”何敬焱穿着银色盔甲,双目射出寒光,令副将军念名册点人。

九月的清晨,从吐蕃雪山上刮下来的风已是寒冷了,三千五百人光溜溜的跪在校场上瑟瑟发抖,浑身冰冷,更多的是屈辱。

敦煌府与吐蕃国交界,朝廷在此派了驻军军队共是五千人,除去在两国边界上值守的一千五百人,余下的三千五百人都在敦煌府远郊驻守。

虎奔军佯装成敌人突袭敦煌府驻军军队,首先“干掉”了站岗巡逻的哨兵,而后将几十位昏睡的军官捆了,再将所有的军士全部抓了,连裤子都不让他们穿,一律带到了校场。

突然间四面八方传来几千人充满杀意的吼叫声,把军营的地都震得抖了起来。

这一日黎明,天地极为宁静,敦煌城府远郊的军营的人,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便是站岗巡逻的一队军士也是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背眯着了。

陇北境外的吐蕃、匈奴马匪与回屹部落隔三差五的攻占定朝的村子,甚至敢攻打县城、城府,就是瞧着陇北驻地军队太怂没有战斗力。

陇地的军队就远不如北地的军队,城府郊外驻扎的军营里面三成是老弱病残,三成是偷奸耍滑的军痞,剩下的四成人因为吃得差、装备破、军饷少,没有一点积极性,整天就是混日子。

北地的军队将士素质武功高军事强,装备的盔甲兵器也是最好。

开朝、定朝建立以来,两朝最大的敌国就是匈奴皇朝,朝内最厉害的军队全部都放在了北地。

这些天李晶晶非常的忙,何敬焱也是一刻未闲着,带着五千虎奔军巡视封地的地方军队,进行大比武淘汰制裁军。

李晶晶弄得沙土地种植马铃薯大丰收继玉门大捷之后再次为陇地在定朝甚至天下打响了名声。

后面的商贩下手晚一步,也就卖不出五十铜板的价钱。

李晶晶最先下手,安排人手以每斤五个铜板的价格收购金城村民的马铃薯,主要运到长安及长江以南的地方售卖。

何敬焱、李晶晶给帝后及亲朋好友送了些,其余的高价售卖,因是稀罕物,一斤卖到了五十个铜板,竟是比羊肉还贵。

没过几天,陇北的马铃薯就运到了长安。

何冬心里的惆怅没了,就下旨免了林比安的司农,册封他为正三品的文散官金紫光禄大夫,任命他的儿子林田盛为司农。

李炳劝慰道:“陛下,您这么体恤老林,这几年都不让他出长安。他心里知道您待他好。他的身子骨差,去了金城,说不定晶娘能给他医好了,再活个几十年,为本朝的农事出力。”

何冬苦笑道:“敬焱从我这里挖走了不少人才。”

李炳缓缓道:“陛下,您觉得老林去了之后,就算他舍得回来,敬焱能放走他?”

“先生,林司农跑到晶娘那里去了。你看怎么把他请回来?”

何冬认为林比安年事已高,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这才一直没有批准他去陇北,谁知把老头气得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董七少爷是陇北的官员,林比安认为由他带着去陇北见李晶晶,总不会吃闭门羹。

定朝最大最权威的农官——林比安错过了马铃薯丰收,气得两顿饭没吃,直接写了奏折辞官不干了,带着两个孙子叫上准孙女婿董七少爷,连夜往陇北去。

之前等着要借马铃薯产量弹劾何敬焱、李晶晶的官员都哑巴了,甚至有十几位官员受不了朝堂里夸赞他的声音,谎称生病在府里休养生闷气。

这个数据出来之后,不但是陇北,整个定朝都沸腾了。

沙土地每亩均产两千六、七百斤马铃薯,夏季收割正经田地每亩均产一百多斤麦子,前者产量比后者多出二十倍。

此事给方圆几百里的农民一个警示,绝对不能不听陇北官府的话。

村里的里正不敢隐瞒,只有把这件惨事报到了县里,县令召集所有村的里正,要他们看住了有着同样情况的家庭,可不能再出人命。

有一户的男主人甚至因为当时亲手把做种的几斤马铃薯下锅都煮了,导致家里少收了千斤马铃薯,在巨大的愧疚下,竟是上吊死了,丢下了孤苦伶仃的妻儿。

有几十户在深山里面居住的愚昧农民,不信陇北官府的话,之前竟是把做为种子的马铃薯吃掉,这下听说了种了的农民马铃薯大获丰收,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陇北只要种了马铃薯的农民就全部进入狂欢。

野杏村马铃薯大获丰收的事迅速传开,紧接着金城的村子相继传出这样的好消息,而后是武威、金昌、张掖、酒泉、玉门,最后是敦煌。

所有的村民跪倒在李晶晶的脚下,无比恭敬感激的发出同样的声音,“公主千岁千千岁!”

秦二跪下高呼道:“公主千岁千千岁!”

这样的话若是放在几天前没有人相信,而现在沙土马铃薯丰收的事实摆在面前,野杏村的村民都深信不疑。

“你们都起来。”李晶晶高声道:“本公主给你们一个承诺,这十年里只要你们听陇北官府的话,好好的种农作物,就算遇到蝗灾也饿不死!”

里正红着眼跪下道:“公主,草民婆娘的两个弟弟就是在那年蝗灾活活饿死的,求您莫怪罪她。”

李晶晶心道:金城远郊守着黄河的村子尚且如此,那荒山野岭的村子旱灾、蝗灾轮流的降临,农民的日子比黄莲都苦。

李云霄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老婆婆这般的愧疚自责。原来这个村子曾经经历过蝗灾,饿死过村民。”

另一位官员跪下道:“公主,前些年发生蝗灾,漫天都是蝗虫,把麦子、菜、树叶、草都吃了,方圆二百里的村子每家每户至少饿死一人。”

随行熟悉野杏村的一位官员见李晶晶面色严肃,怕她恼怒村民嚎哭,跪下道:“公主,野杏村挨着黄河,以前金城干旱,村民就从黄河里面跳水给五里外的田浇灌,全凭着吃苦把田地的麦子保住了。他们不是懒惰之人,而是不相信沙土能够种出粮食。”

有几十人妇人跟里正老婆一样哭了,还有几个汉子愧疚的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村民的心情由刚才的欢喜转变成现在无比的懊悔。

“前些年闹蝗虫灾,饿死了那么多人,要是能有几斤马铃薯,也能少死些人了。”

“这么好的马铃薯,比麦子产量高,口味还好吃,天杀的我竟是没有给它锄过一回草。”

“造孽哟。多少斤马铃薯就这么没了。”

“咱们家的沙田地就守着黄河,这么近的水源,也没有给马铃薯浇过水。”

她这么一哭,竟是触动了全村许多人的心,他们跟她一样不但不给沙土田浇水,还不让家里人去弄。

里正老婆已经六十多岁,是十几个孙子、孙女的奶奶,就这么当着全村的人及贵人的面嚎哭。

里正老婆接着哭道:“这要是沙土地里再浇了水除了草施了肥,产量就更高。这马铃薯可都是能活人命的口粮,我就这么拦着你,我就是跳进黄河死了到地下都愧对公公、婆婆啊。”

里正长叹一声,刚才得知马铃薯亩产量的时候,心里着实生老婆的气,可总不能因着这事把生活多年为家里付出一切的老婆给休了吧。

“我错了。我是败家娘门。”里正老婆紧紧握着手里的半个马铃薯,张大嘴哇哇的哭道:“我不该拦着你给马铃薯地浇水除草施了肥。”

里正瞧了几位贵人都望着他的老婆,还以为他平时欺负了她,忙走过来急道:“老婆子,你哭什么?”

12 木栎万里托孤 小童异国寻亲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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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李晶晶兄妹收到了贺氏、贺慧淑的来信。

没想到四日之后,秦敏业骑马由李家亲兵护送来到了金城,接了小和尚,当晚就返回长安。

李晶晶、李云霄、何敬焱经过商议,将事实前后经过写封信给贺氏姐妹禀报,等她们的回信再决定下一步。

三日后,随从从天水云族带回来消息,确定小和尚所说是真。

李晶晶见小和尚一脸的期盼,目光怜惜缓缓道:“此事关乎到木族的血统,不能出半点差错。你先在府里住下,有消息自是知会你。”

小和尚就坐在李晶晶身旁的太师椅上,正大口啃着香甜的苹果,含糊不清的问道:“仙女姐姐,你们查清楚了,是不是就送我去长安?”

李云霄从外面回来,激动的道:“妹妹,我去问过天竺国的大商队了,他们说的跟小和尚所说的完全一样。今年一月时有个武功高强的老人带着小和尚跟着大商队从天竺国一路到达我朝。”

天竺国小姐非常高兴的收下礼物,朝小和尚挥手祝他好运。

李欢给两个天竺国小姐呈上两瓶珍珠冰肌膏,道:“公主谢谢你们能来帮这个忙。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请收下。”

木栎在天竺国改名叫做李栎,没有人知道他是木族幸存的嫡子。他在天竺国的国都做着贩卖香料、茶叶的生意,比较富有,但是非常的低调,知道他的人不多。

原来小和尚的生母是天竺国使者从定朝的长安买去的小妾,后来使者去世,小妾投奔了木栎,成了木栎的小妾,于五年前生下了小和尚。

一旁的译官将三人的话翻译给李晶晶。

小和尚被奴仆领着去了正院的大厅,他用天竺语跟天竺国大商人的两个女儿进行一番对话。

何敬焱面无表情的道:“她在正院大厅会见两位天竺国小姐,你这就过去。”

小和尚小声问道:“王爷,仙女姐姐呢?”

何敬焱望着小和尚的目光柔和多了,下令道:“你再带人去天水云族查询此事。”

“王爷,属下连着问了三十名去了天水灾区云族的僧人,他们所说的与小和尚说的吻合。”

他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两个男主人都听仙女姐姐的话,就让奴仆带着去百好院找李晶晶,正好在大厅里碰到了去白塔寺查询回来的随从在给何敬焱禀报。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到了王府沐浴过后的小和尚换上了银灰色的绸缎衣衫,光头戴着一顶带着虎尾巴的虎头帽,非常的有喜感。

李晶晶站直了,又是抚摸小和尚的小光头,望了何敬焱、李云霄一眼,道:“我们把他带回府去。”

小和尚目光迷茫。

这句话提醒了李晶晶,走上前弯下腰,要在小和尚容貌普通满是眼泪鼻涕的脸上瞧出个花来,低声道:“巧克力、功夫熊猫?”

李云霄便道:“妹妹,你五岁都已经是大药师了呢。”

李晶晶笑道:“这小郎可真是小人精,这才五岁就这般聪明,以后长大还得了。”

小和尚摸摸脑袋,道:“我会说,可是你们能听得懂吗?你们找一个天竺国人来跟我说话,这样就知道我到底会不会说了。”

何敬焱问道:“你可会说天竺语?”

小和尚对答如流,道:“我都记得,途经吐蕃、回屹部落,然后就是定朝的敦煌城府、玉门城府了。”

何敬焱继续问道:“从天竺国到金城,途经几国,你可还有印象?”

小和尚脱口而出道:“我今年的一月从天竺国出发的。我爹的奴仆武功很高,不过年岁很大了,已快七十岁。他从天竺国赶着马车跟着大商队,一路护送我到的定朝,还经过了金城。”

何敬焱问道:“你是何时从天竺国出发,怎么到的我朝?”

“我爹、我娘、我爹的奴仆都说的是长安话。”小和尚离开了李晶晶,觉得心里不踏实,可是又很怕何敬焱,就眼巴巴的瞅着她。

何敬焱伸手扶起小和尚,不动声色的把他带到离李晶晶半丈远的地方,问道:“你在天竺国长大,定朝语说得却是长安话,这是怎么回事?”

李云霄也笑道:“原来五泉寺主持就是准备滚蛋。妹夫,你这下如了他的意。”

李晶晶扑哧娇笑出声,道:“原来这个坏主意是你出的!”

小和尚难过的道:“我什么都不会,五泉寺的主持也没有嫌弃我,一直都给我吃穿。我为了报答他,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蒙泉占了,骗游客的银钱,时间久了五泉寺名声臭了,佛教就会把他调走,换别的主持过来。谁知碰到了你们。”

何敬焱招手叫来一个随从,让此人这就去白塔寺打听小和尚说的话是真是假。

小和尚泪眼一下子亮了,哭声也小了,道:“我好不容易到了白塔寺,白塔寺的主持见我头上长了虱子,怕我有疫病,把带我来的和尚大骂一通,可我是从云族来的,他不敢把我丢到大街,就把我丢给了五泉寺。”

李晶晶摸摸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道:“你继续说。”

小和尚急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当时很乱的,我一个小郎连云族都走不出去,怎么去十几里外的城府找官兵。”

李云霄疑惑问道:“当时朝廷派了官兵赈灾,你为何不拿着这封信跟扳指去找官兵,而是跟着白塔寺和尚来到金城?”

小和尚哭声又大了,伤心的道:“我只是个小郎,没有大人保护,在那里呆下去不是死就是被拐,就跟着白塔寺的和尚来了金城。”

李晶晶望向何敬焱,后者轻轻点头证实小和尚所说地震过后云族的情况是真实的。

小和尚哽咽道:“我在云族呆了几天,发现特别的乱,有拐子拐族里的小郎,还有族人疯了拿刀乱砍人。”

何敬焱瞪眼要拉开小和尚,被李晶晶摇头禁止。

“我刚才说了啊,我爹写给云族老族长的那封信丢了。云族的人不承认我的身份,但是也没有赶走我。”小和尚拉住了李晶晶柔软带着香气玉一般的右手放在了脸颊紧紧贴着。

李云霄问道:“云族与木族曾经是姻亲。你去了云族,云族老族长虽是逝世,可是族里的人不至于不管你。你怎么流落到五泉寺?”

小和尚呜呜的哭道:“可是云族老族长刚看完我的信,就在地龙翻身那天逝世了。那封信丢了。地龙翻身时,我爹的奴仆为了救我,被落下的梁柱压死了。”

何敬焱、李云霄、李晶晶用目光交流,分辨小和尚说的话真假。

小和尚仰着满脸泪水的小脸,双手摇着李晶晶的大腿,继续哭道:“公主,我爹已在天竺国逝世,我娘被大娘杀了。我爹的奴仆护着我来到定朝求云族老族长庇护。”

先不说这封信的真假,就说这个假冒的小和尚,怎么看都不像是信里说的那个听话懂事乖孩子木思国。

按照辈份,木思国是贺氏姐妹的表弟,也就是李晶晶、李云霄的小表舅。

木栎在信里说,他此生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木思国。

可这封信的落款人木栎就是贺氏姐妹生母的堂弟。

贺氏姐妹生母娘家木族几十年前被开朝皇帝下旨,一夜之间全族毁灭,没有一个活口。

李晶晶、李云霄相视对望,均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和尚跪下双手抱住了李晶晶的大腿,眼泪汪汪的哭道:“公主,我真的是信里说的木思国。这封信真的是我爹木族的十九郎木栎写的。”

李晶晶杏眼圆瞪,喝道:“你拿的这封信及扳指信物事关我姥姥娘家唯一的血脉,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把你丢进山里喂狼!”

小和尚眼睛一亮,道:“原来你就是护国公主。”

李晶晶冷声道:“我是本朝护国公主,我夫君是焱王。你脚下的土地是我夫君的封地。我下令你证实自己的身份!”

小和尚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证实?”

李晶晶摇头道:“光是能背没有用。你得证实你就是信上说的小郎。”

小和尚迎着李晶晶探究的目光,口气理直气壮,道:“我爹给我的。信是我爹写的,扳指是我爹的遗物。你不信我给你背信里的内容。”

何敬焱走过来,李晶晶把信给他瞧看,而后问小和尚道:“这封信、扳指,你从哪里得来的?”

李家兄妹把像蔫黄瓜似的小和尚带到一旁。

五泉寺主持哪敢不遵命,连放在寺里的钱物都不敢要了,带着一百多名僧人如丧家之犬,灰溜溜的下了山。

两个随从叫五泉寺主持去半山腰的亭子把银钱还给游客。

何敬焱冷声道:“本王今个就封了五泉寺,你们都滚出五泉山。”

众位随从已将五泉寺的武僧全部制伏打断左臂,并去寺里把吓得六神无主的主持及所有的僧人都赶至。

李云霄把信交给李晶晶,低声道:“你快瞧瞧信。”

李晶晶就觉得这个小和尚有些古怪,问道:“二哥,怎么了?”

13木小郎入宫封郡王 陇北学堂震惊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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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些人想着,八十座免费学堂,每年的开销至少二十万两银钱,倒要看何敬焱、李晶晶能坚持开几年。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对此事只有好评,没有人蠢到说反对免费学堂的意见。

何敬焱、李晶晶的名声一下子压过了陇北的云族,需知云族已经有了几百年历史,而小夫妻在陇北还不到半年。

陇北八十座免费学堂,这样利民强国的大事,千年来这是头一次。

学生的中饭费用标准是六个铜板,要求是一荤一素一汤,主食是白面。

所有的师长每个月发饷银三十两,逢年过节发吃食、布匹、药品等福利。

他们与女师长都是通过了王府的考核才被聘用。

学堂的男师长由陇北的秀才、举人担任。

一百六十位女师长就是虎奔军及当地驻军军官的妻子。每人配两名军士保护。

每座学堂聘请六位师长,其中有两位是女师长,她们专门教女学生。

修建免费学堂的费用由李晶晶出了,共计三十二万两银钱。

不止是金城,整个陇北七座城府的八十座免费学堂都将在三日后收学生传知识。

学堂三天之后开始收学生,五岁至未成年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能去,不收任何束修费,还管一餐中饭。”

离此处最近的两所学堂,金城第十四学堂、第十五学堂、十六学堂、第十七学堂,能容纳一千五百个学生。

到了下午,灾民区传来了喧闹的锣声,二百个灾民的里正每人提着锣边敲边大声喊道:“王爷、王妃有令,金城的十七所学堂已经建好了。

灾民领银钱进行了半天,家家户户都拿着新得的银钱去割了肉、买的蛋改善一下伙食,打打牙祭。

那些偷懒耍滑的灾民后悔莫及,恨不得大哭一场,下回给陇北官府干活再不会这样。

整个灾民居住区沸腾了,许多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目光里已有着过好日子的希望。

当时他们出工就是觉得要回报陇北官府,没有一点偷懒的心思,谁知这就得了足足五两的银钱,这是做梦也梦不到的事。

三千六百七十个老实巴交干活不惜力的灾民拿到了陇北官府奖励的白银三两,均是喜极而泣。

直到灾民排队一个个的把银钱领到手里,感激的当场跪下往王府的方向重重的磕头。

金城的面粉现在是四个铜板一斤,二两银钱能买五百斤,这都够一家四口吃十个月了。

按照手令书所说,一个成年男灾民出满工,哪怕是低等,也能得二两银钱。

十几名官员站在高处朗声读着焱王手令书,直把站在下面的灾民听得激动高兴的热泪盈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事。

“出工率达到十成者且出工量上等者另奖励白银三两!”

“十岁至十四岁男女,出工一日十二个铜钱。”

“王爷、公主有令,给出工的百姓按日、量发银钱,成年男子出工一日出工量上等二十个铜钱、中等十八个铜钱、低等十六个铜钱,成年女子出工一日出工量上等十八个铜钱、中等十六个铜钱、低等十四个铜钱。”

焱王府速来雷厉风行,灾民睡了一晚起来,早上就有十几个官员带着几百名抬着银钱箱子的虎奔军来到了灾民居住区。

几位官员笑着走出焱王府,去将这个好消息传达给灾民。

“公主的这个法子一回就把偷懒的灾民给治了。”

“公主真是英明。”

何敬焱望向秦二,微笑道:“公主之前让你派人给灾民做的出工名册,那就是为了按工时给灾民发工钱。勤快能干的就多得银钱,偷懒以生病为名不出工的就少得银钱。”

地是灾民现开出来的不用花银钱,可是建房、衣物及粮食是实打实的花银钱。

王浩然缓缓道:“咱们陇北官府给灾民盖了房、送了地衣物及粮食,花了近五十万两银钱,灾民就算干十年的活也不够还帐。”

马大问道:“王爷,之前让灾民干活时,说好的是不给银钱,怎么又给了?”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

何敬焱自是能够理解,道:“告诉他们,之前给官府盖学堂、书院、种果树、修路的工钱,马上就下发。”

衣物包括每人四季的衣裤两身、睡得被褥一套、简单的厨具碗筷。

地就是挨着黄河边及山边的荒地,按人头来分,一人一亩。

陇北官府给灾民盖的房子,用的材料是黄河泥沙、石头、茅草混合而成,能够防大雪压也能防雨水。

“王爷,灾民感激陇北官府收留他们,给了他们一切,想着冬天能不能干点活谢恩。”

几位官员忧心忡忡的来到了正院的大厅,相继禀报灾民的心声,“王爷,灾民已经有了房、地、衣物,可是给的粮食不够吃,怕过不了冬天。”

一些灾民壮着胆子去问来回巡逻的官兵,他们提出的问题在第一时间报到了焱王府。

灾民不知道怎么捱过漫漫冬季活到明年开春,刚得了面的喜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为生存发愁的痛苦。

这还没到冬天呢,看情景陇北官府没有银钱买粮食给灾民吃了。

灾民原以为能领到陇北刚刚大获丰收的马铃薯,每人至少能领二十斤,谁知是面粉,每人不到六斤。

灾民自来到陇北金城,每个月都按人头从官府救济粮食,一连领了三个月,这是第四个月。

朝廷的面被陇北官府发给了天水来的二万多灾民,平均一人分到的面不到六斤,就算是吃面糊糊,一天只喝一顿,也只够吃一个月。

何敬焱让朝廷官员将米直接河南道慕容家族,而后从慕容家族换来了十二万斤面。

陇北冬季黄河岸边植果树的事在朝堂上又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不过这也没能阻止何冬履行诺言,南地的新米刚到了,就派官员往陇北送去了十万斤大米。

“公主胡闹,阎罗王宠得她也不管。等着瞧陇北这次闹大笑话吧。”

“为何不像长安灞河那样种柳树,偏偏种着桃、梨树,真是俗不可耐!”

“陇北马上要到冬天,雪后土地结冰,刚种下地的树苗能活才怪。”

李晶晶偏偏在秋季种树,还在河岸边种的是桃、梨树。

定朝的人都知道种树最好的季节是在春季,河岸边最好植柳树。

在木思国去长安寻亲入宫的这些天,陇北官府又做了一件大事,李晶晶派出自天水城府来的灾民沿着金城二十里黄河两岸边种上了桃、梨树。

李晶晶轻声道:“这个小人精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真是不得了,希望他以后别长偏了。”

何敬焱看了木思国的信,面无表情的道:“这个国郎厉害的很,请陛下、皇后出面,把他嫡母整个家族赶出了本朝,又把五泉寺的主持调到了长安寺去当长老,让白塔寺的百名武僧还俗变成他的侍卫。”

木思国在信里谢谢李晶晶帮助他找到了亲人过上了安稳的富贵日子,以后等他长大了报答她的大恩。

没过几天,李晶晶收到了木思国字迹工整的信,若不是之前见过他,还以为这是个少年写的,哪能想到出自五岁孩童之手。

李云霄心里也是有疑惑,道:“陛下、皇后为何要庇护木族的后人?”

李晶晶自语道:“当年陛下揭竿起义,并没有得到木族的支持,怎么就封了国郎当郡王?”

李云霄拿着两封信,笑道:“国郎这个小人精入了陛下、皇后的眼,竟是成了太子的义弟。”

木思国被慕容英认做了义子并养在皇宫,何冬册封木思国为从一品的郡王。

就在李晶晶兄妹认为贺氏姐妹要收养木思国的时候,何义珏、何义扬都给李云霄写来信。

“这个小表舅可真是个人精。娘与姨这下可有事做了。”

“妹妹,小和尚真的是小表舅。”

木思国就跟着白塔寺的百名武僧来到了金城,最后流落到五泉寺,老天开眼,让他巧遇到李晶晶兄妹。

岂料天水发生地震,云老族长、木栎的奴仆死亡,木思国人小言微,在云族陷入乱境的情况下活下来都很难,不可能到达长安。

木栎忠诚的奴仆带着木思国出了天竺国跟着大商队来到了定朝,因着先到天水,再到长安,是以就先去求见了云老族长。

木栎病逝的当天,木思国的生母就被木栎的正妻杀死。

去年年底,木栎病逝之前,把所有的事说给了木思国听,而后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给云族老族长,一封信写给秦敏业,让木思国把两封信的内容都背会。

木栎发现之后,故意做了两次亏本生意,赔了一大笔钱,正妻的族人这才息了狠毒的心思。

木栎身体每况愈下,正妻的族人为了夺了木栋的家财,开始计划等木栋死了之后,就将木思国杀死。

木栎这才知道堂姐的两个女儿贺氏姐妹都活下来了,而且都过着富贵生活。

三年前,秦敏业在定朝的殿试上求何冬给姥爷贺大学士正名,何冬当殿还了贺大学士清白,这件事情广为流传,被定朝的商队传到天竺国。

五年前,木栎好不容易得了儿子木思国,准备好好培养木思国,让儿子长大了带着所有的财富返回定朝。

木栎派人悄悄的来定朝打听过家族的情况,得知没有一个人活下了,伤心之下因着没有子嗣,回来也只会让仇人嘲笑,就一直呆在天竺国。

开朝灭亡,定朝建立。

后来他娶了开朝一个大富商的女儿当妻子,可是一直都没有子嗣,让天竺国的大医师瞧病,说他年少时那事太多伤了根本,很难有子嗣。

木栎经过家族巨变,性子也大变,再也不胡混。他拿着一万多两银钱起家,做起了茶叶、香料的生意。

他打死都不敢回开朝,就算在天竺国,也怕仇人寻来杀了他断了木族的血脉,就改了姓名。

木族曾经家大业大,结交的朋友好,仇人也很多。

他到了天竺国,从开朝的大商队那里陆续的打听到一些消息,他嫡亲的姐姐木皇后死了,开朝末代皇帝还把跟木族联姻的几个家族也给铲除了,只有大家族云族完好无损。

木族全族人被杀的那夜,他在外地的花船,事后得知了消息,吓得马上从当地云族的商铺里拿走了所有的银钱,而后由奴仆保护着如同丧家之犬逃到了境外。

谁知他这样竟是保住了一条命。

这一惯就把木栎惯成了纨绔子弟,才十二、三岁,就经常跟着狐朋狗友去胡混,整夜的不着家。

木皇后出嫁时,木栎才几岁。木栎是木皇后爹娘最小的儿子,又是老来得子,特别的娇惯。

木栎在木族的同辈当中排行第十九,是贺氏姐妹生母的堂弟,也就是开朝末代皇后木皇后嫡亲的弟弟。

信里的内容证实小和尚的身份,他就是木栎的儿子木思国,也就是木族唯一的血脉。

14 晶晶施计垄断豆油 敬焱难舍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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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女眷那边李晶晶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异常震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何敬焱满脸怒气,起身带着李北出了饭厅。

主客欢聚一堂,正吃得高兴时,焱王府长史李北出去了一趟,少时面色古怪进来,俯在何敬焱耳边说了几句话。

菜肴主食由鲁地、湘地顶极的厨子做出,色香味俱全,比金城任何一家大酒楼的都要可口好吃。

焱王府拿来招待宾客的酒分为几种,给男子喝的是壮阳补肾的药酒,给女子喝的是美颜防止衰老的果酒,给小孩子喝的是新鲜水果汁。

到了中午,男女小孩子分桌用宴。

李晶晶不以为然道:“这不是什么事。不用谢。花种,我只送给真心喜欢它的人。”

他们的生母自是知道李晶晶送出的花种可以反季节生长,天下独一无二,只有她本人才有,就是再有钱也买不着,纷纷过来道谢。

几个小孩子得了花种,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围着李晶晶转。

李晶晶看着小孩子就想到娘家弟弟孪生子及大侄子李坤,笑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花,我就送你们每人两颗花种,你们拿回去亲手种下,看看过些天长出什么花来。”

几个军官家的小孩子在花园站着瞧花不肯走,被生母生气的抱起来说些威胁下次再不带他们来的话。

王烟雨帮腔道:“公主脾气好,由得你们打趣,若换了别人,拿大棒子打了出去。”

李晶晶刚跟何敬焱成亲,脸皮还薄,被这群成亲数载的老娘们打趣的俏脸通红。

“我要是王爷,娶了公主这么个仙女似的人,可舍不得离开王府半步呢。”

“花再美也不如公主美,今个冬天王爷舍不得公主,都不带兵去北地匈奴人了。”

“府外的树叶都落了,府里的花还开的这么艳。”

碗大研丽的茶花、玲珑可爱的蔷薇、香气浓郁的栀子花、天香国色的牡丹、亭亭玉立的海棠,粉、红、白、紫、蓝、黄色,姹紫嫣红,争相斗妍。

每次家眷们到焱王府,最大的惊奇就是花园里的花草,这次也不例外。

花园是李晶晶住进来之后,派奴仆重新种了花草,除去一小块地用来种农作物当,其余的地上种着几十种陇北瞧不到的奇花异草。

李晶晶与众位家眷先吃着热茶、果子、点心,等着日头到了头顶正中央,早晨的冷意散去气温回升了,就去花园里散步赏花。

跟着何敬焱夫妻同批来陇北的十几位官员及家眷,还有虎奔军军官及家眷,已不是头次坐在一起吃酒,彼此都认识,平时也有互相走动的。

每月每旬的最后一天是沐休日。这一天,李氏兄妹、何敬焱在王府里设酒宴请朋友、下属。

金城尚且如此,往西去的六座城府更加的冷。敦煌、玉门早在九月初就冷起来了。

这里的冬天比长安整整早来了一个月,菜地里的青菜也就早消失一个月。

天气冷黄河上的游船就没了,富贵人家再风雅也不会站在河中央去吃能刮得人脸疼的河风。

金城山林的树叶都落了一半,城府里的树也落了一些,处处透着冬季的萧瑟。

已是九月底,老天降两场霜之后,夜里北风呼啸,白天的气温骤降,天气开始寒冷起来。

何敬焱笑着哄道:“娘子的药粉都是无本买卖,一个铜钱都不用花。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为夫就爱娘子这样。”

李晶晶呸了一口,道:“我制的润肠药粉不会引起腹泄,能够改良人体消化的器官,一两的药粉单卖就得三两银钱,放在豆油里面,买油的人占便宜大发了。”

“娘子,为夫想起了一句话。”何敬焱伸手累轻点娇妻微翘的鼻头,一字一句的道:“无商不奸。”

“油香质量好那是新款的压油机子好。至于有治便秘的功效吗。”李晶晶停顿一下,表情诡秘,低声道:“我让亲兵在榨豆油时往豆子里放了些润肠的药粉。”

何敬焱好奇的问道:“娘子,你的油作坊榨的豆油,为何炒出的菜香,还有治便秘的功效?”

李晶晶坏笑道:“我们哪能次次给那些商贩做嫁衣,一次就够了。”

何敬焱摇头道:“马铃薯让这些商贩赚了一笔银钱,尝到了甜头,这回又来抢官府豆油的利润。”

自是有官员将此事禀报给了何敬焱、李晶晶。

于是外地商人来过一次之后,就不再来了,私人油作坊只赚了一回银钱,剩下的大豆全部砸在手里,吃几百年也吃不完,只能卖出去,价钱就成了一斤两个铜钱,之前赚的银钱赔进去还不够。

只是这样的豆油没有陇北官府特定的包装,而且不知怎么搞的,没有治便秘功能的效果。

陇北的私人的油作坊看到陇北豆油利润巨大,就以每斤五个铜板从陇北农民手里收购大豆榨成豆油来售卖,一斤只卖一百三十个铜钱,也有外地商人买。

陇北豆油大赚特赚了一笔,还打响了陇北特产的名号,今后再出特产也有了追捧的客户。

李晶晶倒是谦虚,笑道:“我定的价格也不高,这是你手下的几位官员提议的。”

何敬焱真是佩服李晶晶赚钱的手段,若是他最多将陇北豆油卖到一斤八十个铜钱。

陇北豆油这样的价格已是芝麻油的七倍,整整二十万斤,不到一天就被国外的大商人抢光了。

李云霄传了五天的话,最后李晶晶松了口,看在这些国外商人是丝绸之路的常客又常来封地做买卖的份上,陇北豆油以每斤五百六十铜钱的价格卖出。

“陇北的豆油那么多,请公主高抬贵手,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小商用高价买了带回国去给皇室的贵人品尝。”

“请世子爷在公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李晶晶让李云霄传出来话,“陇北的豆油连本朝人吃都不够,岂能卖到国外去?”

国外的商人闻讯到金城买陇北豆油,苦于没有门路见到李晶晶,只有去找她的哥哥李云霄。

陇北的豆油有治便秘的功效,这个消息传开了,第一批十万斤一下子卖脱销了。

若说豆油也不是没吃过,可陇北官府产的豆油炒出来的菜就是要可口些,而且吃了几天,患有便秘的人不便秘了。

一桶十斤就是二两六分银钱,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只有前阵子能买得起马铃薯吃的富贵人家才买。

市面上茶油一斤售卖四十铜钱,芝麻油一斤售卖八十铜钱,陇北的豆油一斤竟要卖到二百六十铜钱。

印有陇北特等醇香豆油字样的十斤量红木小木桶,装满了豆油,用油蜡封了口,通过一辆辆的驴车运到了金城,而后走黄河水路、官道运到了长安、洛阳及富裕的南地。

几百万斤的大豆运到了榨油大作坊,作坊里所有的人忙得脚不着地。

李晶晶设下七座城府的榨油大作坊全部开张,作坊用的压榨机是改进过的,出油率竟是比旧式的多出一倍。

农民按照之前陇北官府的命令,将一半的豆子卖给了官府,余下的一半留做口粮或是到集市去卖。

陇北的豆子熟了,平均亩产量达到六百斤,这比在南地肥沃的田地产量高出近三倍,数据出来后让所有种植的农民都狂喜了几天。

“别提爷爷了,他跟陛下一起害我们,把七座破城府赐给我们当封地。”李晶晶摇头,气呼呼的道:“我都嫁给你了,不归他管。他的话我不听了。”

何敬焱问道:“爷爷同意了?”

李晶晶把眼泪胡乱的擦在何敬焱的肩膀上,道:“夫君,我在金城买了两个商铺,每月只售卖一次药品,专门卖给大药商。”

“娘子莫哭,你这个样子,为夫如何放得下心出远门?”何敬焱俯身吻了爱妻的额头,把她温暖带着淡淡药香柔软身子紧紧拥抱着,想让她融合到他的身体里去。

“我的豆油至少卖二十万两银钱。你得信我。”李晶晶抬起头来,迎上了何敬焱宠溺的目光,脑海里浮现他身上肌肤交错的旧伤疤,含着泪光摇头道:“不行。我不让你去。你得在陇北陪着我。”

何敬焱伸手抚摸爱妻的头发,道:“豆油卖了至多赚个几万两银钱。你莫愁,为夫去一趟匈奴王朝,最多两个月,一定在腊月之前回来。”

她接着道:“马铃薯在国外也卖了几十万两银钱。马上封里的大豆能收了,我听下面的官员禀报,产量不会少的,我的人已建好了油坊,就等着大豆熟了开榨豆油。”

“不许你去。”李晶晶语气娇柔,听得何敬焱心都要酥了。

何敬焱听得心里暖烘烘,柔声哄道:“无妨。为夫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这个男人是她的,她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不能再让他大雪天的在能冻得长毛牲畜都会死的草原拼命杀人。

“马上入冬了,匈奴王朝比陇北要冷得早,这会子都已经下雪了,天寒地冻,马都受不了,何况是人,我舍不得你去。”李晶晶上前抱住了何敬焱。

这个冬天他要带兵在匈奴王朝呆两个月干掉几个部落。

他是个男人,总不能让李晶晶去筹银钱建设封地。

“娘子,这才有六十万两银钱,还差二百六十万两。这个缺口太大了。”何敬焱望向西方,杀光一闪而过,道:“为夫准备过几天带虎奔军去匈奴王朝走一遭,抢些财宝回来换成银钱。”

李晶晶解释道:“南地的人只买这一回马铃薯作种子,明年南地也有马铃薯了,就不会有人再买,我这也是一锤子买卖,自是要卖高价。”

何敬焱瞠目结舌,半晌笑道:“娘子这是去抢银钱。”

猪肉一斤十二文。在沙土地亩产量二千五百斤以上的马铃薯竟是一斤卖到一百文。实在是没有比这更稀奇的事了。

李晶晶表情得意洋洋,道:“南地的人高价买马铃薯用来做种明年种在地里。他们怕从小商贩那里买到的马铃薯不好,就专门从我指定的秦家商铺买。我定的价钱是一斤一百文。”

何敬焱想到那生在沙土地里黄色不起眼马铃薯,味道虽是好吃,可必竟是普通的农作物,不是救人命的药材,震惊道:“怎么赚了这么多?”

“错。”李晶晶摇头,笑道:“我赚了六十四万两银钱,这还不算未卖到国外去的。”

何敬焱答道:“至多十万两银钱。”

李晶晶浅笑,道:“你可知我卖马铃薯赚了多少银钱?”

“娘子,明年你还要建长安书院,书院的开销前期已花去三十万两银钱,建成之后每年投进去的银钱至少十万两银钱。为夫想着今年你的银钱只出不入,这可不行。”

何敬焱拿出了一张纸,写下了记忆当中今年几个大的项目所花出去的银钱,又写下明年的几个大项目预计花的银钱,算了总共的数目,意是高达三百二十万两银钱。

“我知道。”

“娘子,封地八十座学堂几乎收满了学生,每天光是纸、笔、墨、午饭的开销就是几百两银钱,积少成多,再加上师长的月饷,一年下来的开销可是一笔巨银。”

夫妻回到了王府,何敬焱特意牵着李晶晶的手去了书房。

他们不忍打搅到学子读书,悄然无息的离开。

何敬焱、李晶晶在不提前给学堂打招呼的情况去了金城三座学堂巡视,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学堂的院子新植着桃、苹果、杏树树苗,后院还有一个花园,土里刚撒下花种子还没有发芽。

在不远处的厨房,两个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的厨子正在灶边忙前忙后的准备学生的饭食。

学生顶着一张张可爱单纯的脸坐在宽阔明亮的学堂教室,用极为恭敬的目光望着认真授课的师长。

陇北封地学堂就这样风风火火的开课了。

15 莽军官怒杀荡妻 邓十九郎被逐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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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侯府的一间房内传来少妇的惨叫声,房外的俊美少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来回快速踱步。

这一日,长安天降小雪。

整件事情陆续的传到了邓芸耳朵里,刚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气得病了一场,最后得知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邓十九郎出家,还把七婶气的病逝,做了几天恶梦魂不守舍流产了。

邓十九郎没了邓家人的身份,又失去了心爱的人,心灰意冷之下,竟是连家里的寡母也不管了,去了华山出家当了和尚。

她偷偷的当掉大女儿的首饰换成银票,又把现在居住的房子给卖了,被陈壮发现了,而后就悄悄的跟踪,最后就变成那样的结局。

她是个贪财的,想着就是私奔也得把陈家的银钱带上,竟是连大女儿的嫁妆都不放过。

丁氏是个嫌贫爱富的货,认为跟了太子妃的堂兄邓十九郎,就算是私奔也会有荣华富贵。

邓十九郎觉得总是见不着丁氏太痛苦,竟是生出了私奔的念头。

陈壮天天回家,丁氏得不出空去跟邓十九郎约会。

原本想着虎奔军冬季去匈奴打仗,两个月都不回来,谁知虎奔军不去了。

谁知到手了竟是被丁氏迷的连北都找不到了,每隔几天就得见面行那事,不然就寝食难安。

当初邓十郎在街上偶遇丁氏,被丁氏回头三笑勾了魂,而后疯了似的找到了丁氏,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管她是谁的夫人,到手了再说。

邓老大处理好这些事之后,就令人把邓十九郎赶出了府去。

邓家六个少年在金城也能继续待下去。

此事在金城传开之后,邓家的面子才找回来些。

邓老大与邓家六少年去了陈家,送上白银万两,除去道歉还说了邓十九郎被逐出家门的事,保证今后绝对不找陈家的麻烦。

李晶晶在百好院听到李欢传过的话,派人去让李云霄把邓老大请来用晚饭。

邓老大拱手道:“王爷,我爹特意嘱咐我,要代他登门向陈家赔礼。我们这就去陈家。”

邓家六个少年纷纷向何敬焱磕头陪礼。

何敬焱得了这样的话,多大的气也得消了,便道:“邓大哥,你回去给邓伯说,恭敬不如从命,日后我就这么管着六个侄子。”

邓老大诚恳的道:“王爷,我爹让我给您带句话,这六个混帐东西日后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就替他拿鞭子狠狠的抽,再不行就直接开回长安。”

次日,邓老大带着六个侄子及重礼去了焱王府。

邓老大喝道:“你们若想在陇北呆下去,混出个名堂,荣归长安,明个就跟我去跟焱王请罪,再去陈家赔礼。”

邓家六个少年均是摇头,倒是有自知自明。

邓老大接着道:“今年科考过后,有五百多名进士、举人要来陇北,你们自认为比他们强?”

邓家六个少年低头沉思。

邓老大见七弟这一房彻底完了,难过的仰天长叹一声,目光冷冷的瞧着六个侄儿,道:“你们连功名都没有,刚到陇北,焱王就给你们向朝廷要了官职,最低的也是从七品上。焱王待你们不薄!”

如今邓十九郎愚蠢的与军官夫人通奸被邓家逐出去。

邓十九郎嫡亲的大哥贪杯,前年在军中喝醉酒误过正事,被降了军职,气恼不过就买通几个武道士,把告状的上司给打了,结果事发,直接被兵部开除军籍。

邓家老七几年前在立王之乱时惨死。自此七房就一下子势弱了,邓十九郎的生母非常的要强,期盼着两个儿子争气。

邓十九郎是邓家老七嫡亲的儿子。

邓十九郎身子已经快痊愈了,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痛哭流涕。

邓老大从河北道的津港骑千里马,冒着风寒,一路往西北,几日后抵达金城,先是狠狠的训斥六个侄子,而后宣布邓家从今日起没有邓十九郎这个人。

邓镜被邓十九郎的事气得生生吐了一口血,直接把他逐出门外,而后派长子邓老大去陇北教训其余的六个孙子。

邓十九郎的六个堂兄在事发当日还嘴硬威胁何敬焱,若是不重罚陈壮,就告到朝堂上去,如今见民意齐刷刷的顺着陈壮,听说陈壮已经出狱回家,也没有去找何敬焱闹事。

一些崇拜虎奔军的百姓甚至特意打听到他住的府邸,晚上悄悄的往墙内丢狗屎、石头、臭菜叶等等污秽。

邓十九郎的名声比臭鸡蛋还臭。

邓十九郎勾引良家妇女丁氏,虽说这妇女年龄快四十,能够当他的娘,可也是正经的良家妇女,不是出身青楼的妓人,也不是什么破鞋。

老百姓为陈壮打抱不平。

虎奔军军官陈壮的老婆被邓十九郎睡了。邓十九郎给虎奔军军官戴了个大绿帽子。

老百姓只知道虎奔军,可没听说邓家军打过什么胜仗。

匈奴人、回屹人都是虎奔军给灭的,这些年来定朝打得大胜仗,回回都有虎奔军。

虎奔军在整个定朝的威望比邓家军高太多了。

此事在金城传得沸沸扬扬,连卖锅盔饼子的老婆子都知晓了。

“你写信,我给你研墨。”李晶晶知道何敬焱心情烦,便留下来陪着他。

何敬焱点头,道:“好。为夫签名与你联奏。”

李晶晶正好就在书房,将已经写好提出律法保护军婚的奏折让何敬焱瞧看。

他派吕道明带着陈壮的三个儿女去探监,而后去书房给邓镜、何义扬、李炳写信说此事。

何敬焱挥手道:“你们这就去探监,将本王的话传给你们爹,让他在牢里受了五十军棍之后好好反思,何时想明白了再出来。”

陈大小姐磕头磕得脑门一片乌青,道:“王爷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陈二小姐、陈三少爷磕头如捣蒜,道:“多谢王爷大恩!”

何敬焱缓缓道:“你们的爹是个糊涂人,杀了你们生母,差点将邓十九打死,犯了重罪,本该流放三千里十年,本王念他在虎奔军从军二十载,出生入死,为国为民,免了他流放,撤了他的军职,降为军士。”

陈壮的三个儿女跪着流泪,悲伤无比,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何敬焱等几人走后,召见了陈壮的三个儿女,沉声道:“你们生母的尸体已送去焚烧,她生前做出那样的事,毁了你们整个家,你们也没必要认她,本王会派人将她的骨灰送回她娘家。”

李晶晶提醒道:“雨娘,太子妃可是代表着太子呢,这话你在外头可不能说。”

王烟雨没好气的道:“朝堂上不就是邓家与太子妃吗?”

狄玉敏轻轻摇头,道:“王爷,您不想流放陈校尉,只怕朝堂上那些人不同意。”

何敬焱缓缓道:“军杖五十,免了军官职位,降为军士。”

狄玉敏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罚陈校尉?”

何敬焱刚才已经为了此事跟邓家七人翻脸,寻思着怎样保住陈壮这个莽夫,现在听到李晶晶的话,心间豁然开朗,道:“娘子说得好。”

前世她所在的国家的律法就保护军婚。地方的男子与军官妻子通奸,只要军官得了证据,向军队提出申请,就能将地方男子判刑。

李晶晶冷声道:“陈校尉乃是军队军官,与寻常人并不一样。此次的案子,要是重判了陈校尉,轻判了邓十九郎,谁还不畏生死的守家卫国投到军队来?本朝律法就得保护军婚!”

狄玉敏低声道:“本朝的律法虽然多是沿用开朝,但是也经过了陛下的御批。”

马氏早就听说王烟雨说话刻薄厉害,今个一见的确如此,可是怎么听着觉得很痛快。

王烟雨恼道:“这定律法的人肯定不是个好货,要是由我来定,朝廷命官知法犯法,与人通奸,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得乱棍打死才是。”

狄玉敏见妻子满脸怒气,道:“按照本朝律法,陈校尉失手杀犯下通奸罪的丁氏,轻则杖责五十,重则流放三千里十年。至于邓十九郎身为朝廷命官,与人妻者通奸,免官职永生不得录用,罚银钱五千两,。”

王烟雨骂道:“邓家那几个不要脸的东西,邓十九勾引了人家的妻子,他们还要仗着邓家、太子妃的势,害人家把牢底做穿,要是让他们得逞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马氏冷声道:“这是仗势欺人。”

李云霄更没好气的道:“他们倒是没说给丁氏报仇,不过要陈校尉流放三千里把牢底做穿。”

李晶晶问道:“邓家其余的人什么说?”

李云霄气呼呼的道:“妹妹,我与妹夫先去瞧的邓十九郎,这个混帐东西竟然还口口声声说要给丁氏报仇,要陈校尉一命还一命!”

马氏、王烟雨、曲雨仍没走,曲多、狄玉敏也在着,见三人表情愤怒,已猜测谈判的结果不尽人意。

将近黄昏,何敬焱、李云霄、李北从外头回来了。

李晶晶长叹一声,派人把三人带到偏厅,等着何敬焱跟邓家兄弟商议做决定。

陈二小姐与陈三少爷痛声哭泣。已然明白了刚才为何李晶晶要问他们那样的话,这是准备送她们去亲戚家。

陈大小姐当场就晕了过去。她的生母出了这样的丑事。她刚定下的亲事肯定完了。

马氏收到了李晶晶的眼色,便婉转的将事情挑明了。

王烟雨开始以为李晶晶要收留姐弟三人,现在听她的口气才知道误会了。

李晶晶跟姐弟三人说了会话,无非是问他们的爷爷、奶奶、伯伯、叔叔都在那里居住,平时待他们好不好这类的话。

姐弟三人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巨变,进了王府,神情拘束里透着惊喜。

陈三少爷七岁,身材又高又瘦,容貌跟陈二小姐很像。

陈二小姐十一岁,个子不高,体型微胖,容貌普通。

陈大小姐十三岁,个子不高不矮,容貌生得清秀,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

王烟雨、马氏、曲雨跟李晶晶关系亲密,便留了下来,一起见到了陈校尉的三个儿女。

众位女眷瞧出李晶晶的异样,都识趣的放下碗筷,而后辞行去找隔壁的夫君,陆续离开王府。

那个夫人笑容都僵了,半晌失声问道:“丁氏竟是被陈校尉给杀死了。天啊,丁氏虽是改嫁,可都给陈校尉生了三个儿女,她到底做了什么丑事,陈校尉这么容不得她?”

众位家眷的脸色倏地变成苍白色。

李晶晶秀眉紧蹙,招手叫过李欢,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丁氏做了丑事被陈校尉抓个现行,陈校尉失手杀了她。王爷已把陈校尉送进大牢。陈校尉的三个儿女很是无辜,你去把她们接到府里来。”

仍是那个夫人高声道:“丁氏给陈校尉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十三岁已定下亲事,二女儿十一岁正准备议亲事,最小的儿子七岁已上了金城学堂读书。”

“丁氏会收拾打扮,穿得衣裙艳美,看上去二十多岁,哪里像三十七岁的人。”

“从来没听丁氏说过还有一个已经成过亲的大儿子。”

众位夫人目光炯炯有神,均惊诧的道:“原来丁氏曾经改嫁过。”

那个夫人再次答道:“公主,丁氏嫁给陈校尉之前跟前任亡夫有过一个儿子,这是她的大儿子,已经成亲了。”

李晶晶又问道:“丁氏可是有三个儿女?”

坐着次桌的一位夫人高声答道:“公主,我今年三十五岁,丁氏比我还大两岁呢。”

李晶晶环视众位女眷,缓缓问道:“虎奔军的陈壮夫人丁氏是长安人氏,她今年可有三十五岁了?”

李晶晶想不通,邓十九郎何时跟比他大十几岁的丁氏勾搭在一起。

如今邓十九郎的命已被何敬焱派出的刘大医师及时赶到救下来,陈壮则被何敬焱下令丢进金城大牢。

陈壮一怒之下杀死丁氏,把邓十九郎打成重伤。

可就在一个时辰前,邓十九郎跟虎奔军从六品上振威校尉陈壮的夫人丁氏在客栈通奸,被振威校尉陈壮带着十几个人抓个现行。

今个酒宴何敬焱请了邓十九郎,这厮没来,六个堂兄弟说他昨夜着凉闹肚子下不了床。

邓芸的堂哥邓十九郎现在的官职是正七品上,担任朝请郎,帮着洪博士建金城书院。

16 李侯爷喜得千金 敬焱愁事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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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焱原本是要把回屹人就近安置在玉门、敦煌城府,看来此法不可行,只能另想办法。

何冬直接将此事压了下来,还把奏折转发给何敬焱、李晶晶。

有十几位告老还乡的官员及名士联名写了奏折越级报到朝廷,将何敬焱、李晶晶告了。

可是这件事引起了玉门、敦煌百姓的强烈抵触,他们说回屹人是汉人的死敌,等到在这里扎了根,就跟与回屹部落里应外合占领这里。

衣不裹体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奄奄一息的回屹弃民仿佛听到了圣音,一双双绝望的眼睛里有了希望。

“护国公主有令,凡是逃难到本朝的回屹人,只要入了本朝户籍,就成为本朝人。”

早就得了陇北官府命令的玉门、敦煌长史下令收容回屹部落的弃民。

回屹部落的弃民在吃了同族人血肉的情况下,无比艰难的逃到了定朝的玉门、敦煌城门下。

一些回屹老人死之前嘱咐回屹妇人把他们的肉当成粮食给回屹小孩子吃掉,无论如何也要回屹的小孩子活着到定朝去,哪怕成了奴隶,也比死了强。

被弃掉的回屹人为了活下来,只有冒着暴雪挨着饿往东边的定朝边境走。

中型的回屹部落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合并成为大部落。这样一整合,只留下精兵强将及一些年青的妇人,其余的人全部被抛弃。

回屹部落的实力最差,十回有七、八回打败仗,一些小的部落整个被灭杀。

天降大暴雪之后,粮食竟是成了奢侈品,三方的战争达到一天一战,惨烈到战胜方的粮食还没有吃到嘴里,就又被抢走了。

于是回屹部落、匈奴王朝、吐蕃国三方从一入冬开始,就为了粮食物资开战,打得不亦乐乎。

匈奴王朝的物资还不如吐蕃国,到了冬季不但没吃的还没有御寒的衣物,不出国去抢劫就活不下来,既然不能去定朝抢,那就改成去回屹部落、吐蕃国抢。

吐蕃国军队以前装成马匪抢定朝的粮食抢习惯了,今年听说虎奔军在镇守边境,不敢去抢,就去抢回屹部落。

吐蕃国的贵族冬天吃青稞、牛羊肉、酥茶,百姓、奴隶可就没这么好了,都是吃得青稞糊糊、干菜。

到了冬天为了生存,先是把两千多名老弱病残的回屹人赶到了定朝的边界,而后去抢吐蕃国、匈奴王朝的粮食。

且说回屹部落今年夏、秋季没能从定朝玉门、敦煌一带的村子抢到粮食。

“今年天降大暴雪,怕是要形成雪灾。往年雪灾要冻死饿死人,今年有了粮食饿不死人,就怕冻死人。官府说了,好日子在后面呢,乡亲们都好好活着以后过好日子。”各村的里正又特意召集村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冒雪去地里,更不要去山里打猎。

不到半日,县里派了衙役到村里传令,让村民不要冒雪去给马铃薯扫雪冻坏身子。

陇北乡村里的村民聚在一起为半个月前种下的马铃薯愁眉苦脸。

“这可怎么办,明年开春的口粮就指望着马铃薯了。”

“陇北官府让咱们在沙土地种的马铃薯刚长出苗子,这下了大雪,就得冻死了。”

千里飞雪,天地白茫茫,陇北城府里的人都冻得缩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猖狂的西北风将鹅毛大的雪刮得漫天飞舞,天空被雪掩盖的一片灰暗。

十一月将至,已下过三场中雪的陇北迎来了预料当中的大暴雪。

于是,来自长安的前任司农林比安毛遂自荐担任了巡视官,带着人去封地七个城府的村子巡视,除去视察马铃薯,还有冬小麦的种植情况。

陇北官府禁止农民在正经田地上种马铃薯。

陇北的马铃薯产量虽然很高,何敬焱、李晶晶也不能违背朝规在正经田地上面都种马铃薯不种麦子。

定朝朝规,登记入册的田地必须要种一定数量的麦子、水稻。

马铃薯、冬小麦同时播种,陇北的农民赶在大雪之前忙碌了几天。

对陇北官府非常信任思想开明的农民就拿着银钱买回来优质小麦,思想保守的农民只买了两斤的量试试,余下的农民舍不得花银钱就没有买。

今年陇北官府有售卖优质小麦,农民不知道这个小麦到底有多优质,亩产量是多少,有没有自家留的小麦种子好。

往年农民种冬小麦,所用的种子都是从自家地里收获的麦子里面挑选最好的,颗颗饱满。

紧接着,陇北官府出了冬季的第二道农事告示,官府有优质小麦种子,每两斤一个铜板,农民可持田契去县城衙门购买。

陇北的沙土地第二次种上了马铃薯,这回农民不放过一寸沙土,全部都种上了。

绝大多数的村民愿意花铜钱买官府的马铃薯当种,只有极个别的村民愚蠢到不舍得花这个银钱没有买。

“我家听官府的,花钱买官府的马铃薯。”

“秋季我们卖给官府的马铃薯,一斤五个铜钱呢。”

“十斤马铃薯两个铜钱,这简直跟白给似的。”

这回官府的马铃薯要收银钱,十斤两个铜钱。如果村民不买,要用自家的马铃薯做种,那么明年开春欠收,后果自负。

“担米养仇人,碗米养恩人。为夫寻思咱们不能次次都白给农民,多少要收些银钱。”何敬焱兴冲冲出了院子,召集众位官员宣布陇北以后四季都在沙土地种马铃薯。

李晶晶点头道:“这个你放心。”

何敬焱心说,可不就一直把你当成孩子来宠着吗。重重的吻了爱妻脸颊几下,激动的道:“娘子,种马铃薯的事等不得,为夫这就去安排。”目光热切,嘱咐道:“你可得给为夫准备好马铃薯。”

李晶晶刚梳好的发髻乱了,听到外面的奴婢忍俊不禁的低笑声,羞得打何敬焱的肩膀,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娘子,你可是解决了整个陇北的口粮大难题,为夫替所有的农民谢谢你。”何敬焱大喜,将李晶晶打横抱起,高高的抛向空中数下,而后放下紧紧的抱住。

她的四季庄子出自异国娇嫩的花草冬天下雪天都活得好好的,经过逢春药水浸泡过的马铃薯在陇北的冬天肯定也能活下来。

李晶晶轻轻点头,挥手让李欢、李喜退下,待门关上了,方道:“普通的马铃薯块茎做种不行,用逢春灵水浸泡过的可以。”

何敬焱想了一晚已决定今天就派官员带着二十万两银票去河南道慕容家族买粮,听到这话细长的丹凤眼一亮,有些激动的问道:“娘子,冬季也能种马铃薯?”

李晶晶便道:“马铃薯产量高,当口粮当菜吃都行,储存时间也长,我们就让农民一年四季都在沙土里种马铃薯。”

何敬焱以为李晶晶身体不适,急冲冲的跑回来,见她已穿好衣裙,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李喜盘着发髻,柔声问道:“娘子,何事唤为夫?”

李晶晶去了一趟回春药府跟玉玉商议之后得了主意,回来之后起床就叫李欢去把何敬焱叫过来。

到了次日清晨,何敬焱悄悄起床穿衣去后院与李云霄练武。

“你睡吧。这事就让为夫来想。”

“我跟你一样睡不着。”

“娘子,你还没睡?”何敬焱从背后抱紧了李晶晶。

往日李晶晶等着何敬焱睡着就会进入回春药府,今晚听着他连声叹气,劝慰道:“夫君,咱们刚来陇北时,农民是没得可吃,如今的情况只是吃了冬天没春天,已比原来好多了。”

何敬焱心里有事,辗转难眠。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话就洗漱睡下。

何敬焱自语道:“陇北不能总去南地买粮,必须想办法自己有足够的粮食。”

“原来农民手里有了银钱用来修缮危房。不过这是人之常情。”李晶晶恍然大悟。心道:看来还得想尽办法解决封地农民的口粮问题。

李晶晶去过野杏村,家家户户都是茅草屋,亏得陇北夏季没有暴雨,不然得倒塌压死许多人,可是眼前马上就是冬天,陇北的雪可大着呢,厚厚的雪积压在茅草屋顶,要是不及时清理,也得把房顶压榻。

何敬焱接着道:“你曾去过金城附近的村子,九成农民住的是危房。金城的村子尚且如此,其他六座城府的村子房子就更别提了。”

李晶晶收购马铃薯一斤五个铜钱,陇北的面粉一才三个铜板。她收购豆子一斤两个铜钱,也是按照市场价格。

他说的也是实情。

“娘子,你收走的马铃薯、豆子给了农民银钱,农民不吃亏。”何敬焱怕李晶晶心里有负担,忙道:“农民卖马铃薯、豆子的银钱,一部分用来买麦子、高粱,一部分用来修缮房屋。”

李晶晶自责道:“是了。我还从农民手里收购了许多的马铃薯及一半的豆子。”

何敬焱缓缓道:“娘子,陇北沙土地数量有限,农民又是头一次种植马铃薯,一些偏远村子的沙土地只种了一半。”

李晶晶惊诧道:“沙土地亩产马铃薯两千五百斤以上,田地豆子亩产六百斤以上,怎么仍然不够农民吃呢?”

何敬焱目光黯淡,道:“为夫原想着封地马铃薯、豆子丰收,粮食足够了,谁知还远远不够。”

“夫君,我听二哥说你又遇到难事。”李晶晶缓缓道:“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夜深人静,何敬焱满脑袋都是粮食,蹙着眉头回到了百好院,见李晶晶仍在等着他,柔声道:“娘子,怎地不睡?”

“王爷,您看能不能仍是让慕容家族帮着咱们陇北买粮食?”

“王爷,往年这个时候,整个北地、陇地、陕北的官府会到南地去购粮食,早去粮食便宜,晚去不但粮食贵,还买不到好粮食。今年咱们陇北官府可不能去晚了。”

“王爷,下官恳请您赶紧派人到南地进粮食以备明年开春用。”

“王爷,如果开春没有足够的粮食,到时商铺里的粮食就会涨价。”

“王爷,咱们陇北的粮食还差得远。”

“王爷,咱们陇北农民的粮食只够吃到明年的开春,之后至明年秋季麦子成熟还有半年。”

只是在种冬小麦之前,管农事的几位官员求见何敬焱禀报要事。

北方眼看着就要到了种冬小麦的时候,陇北官府跟陇南、北地、陕北一样非常重视此事。

兄妹给李曼曼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等着腊月回长安当面给她。

李晶晶收到了李去病的信,得知有了小堂妹,跟李云霄高兴了好几天。

李去病跟狄玉蓉自是不会这么早就给长女订亲事,全部都婉拒了。夫妻商量等着李曼曼过了百日就去陇北。

李侯府的门槛都要被官媒踏破了。真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长安权贵人家得知李去病得了一个千金,又被封做了县主,纷纷替家里的小郎上门求亲。

于是木思国郁闷了好几天。

“表舅姥爷,你长得丑了些。”

“我哪点不行,你说了我改。”

李坤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木思国,摇头道:“不行。”

木思国特意拉着胖呼呼的年画娃娃李坤到一旁去,一本正经的问道:“坤郎,我当你的小姑夫怎么样?”

何义珏白了木思国一眼,懒得跟这个一肚子坏主意的人精说话。

木思国慢悠悠的道:“珏姐姐,义父、义母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孤儿,身世可怜。你可别吃醋啊。”

何义珏才不会被木思国的外表所欺骗,环视四周见没有大人,道:“曼娘是先生的孙女,以后长大了,会有无数的俊才来求娶她,轮不到你。”

木思国就摸摸脑袋露出憨笑。

何义珏立刻把李曼曼抢了过来,道:“一边去!不让你抱曼娘了。”

李曼曼只是一个婴孩,哪里知道被小家伙木思国给相中了。

“曼娘,我是木家的国郎。”木思国小心翼翼的抱着李曼曼,瞧着她打呵欠,笑道:“我以后只对你好,你做我的媳妇吧。”

“你们两个太小,抱不动曼娘。”何义珏把李曼曼交给了木思国。

何义荣、何慎、木思国三个小郎围着抱着李曼曼的何义珏转,都要抢着抱她。

早朝散后,狄玉杰骑马来了,随后何义扬就带着宫里的几个小孩子到了。

次日,狄玉蓉的二嫂何盼带着女儿狄珍过来瞧看她跟李曼曼。

李去病笑得嘴都合不拢,狄玉蓉见夫君及婆家人个个都是欢喜异常,头胎生了女儿的那点郁闷就全部没了。

女太医回宫里复命,何冬当晚就下了圣旨,封了李曼曼为从三品的县主,赐了珍贵的珠宝布匹等。

曲氏却是道:“我想跟着晶妹子去陇北瞧瞧。”

“晶娘夫妻与霄郎腊月回来。到时我留晶娘多住几日陪陪你。”李炳何尝不想古灵精怪的孙女李晶晶,当然也想李云霄与何敬焱。

李晶晶嫁人那天,曲氏的伤感可不比贺氏少。

曲氏此生收到的一笔五千两银钱就是李晶晶给的。

曲氏的皮肤微黑,由于长年操持家务,手粗起了茧子,脸、手上被油点溅到生了斑,李晶晶才四岁多就给她制了去斑膏、羊乳玉肌膏美容。

在曲家村时,曲氏独守空房,李晶晶才一岁半就向贺氏提出来去跟曲氏睡陪着她。

众多子孙当中,最贴曲氏心的就是李晶晶。

曲氏激动的道:“炳哥,我们李家可终于又有细妹子了。”又不由自主的道:“我想晶妹子。”

“晶娘的哭声好大,比曼娘哭声大。”贺氏回想着往事,心肝宝贝龙凤胎都远在金城,心里有些酸楚。

曲氏便道:“你生得是龙凤胎,除了晶妹子还有霄伢子呢。”

“曼娘比晶娘小了整整十四岁。”贺氏抱着李曼曼,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女儿,道:“晶娘刚出生时,可没有曼娘这么重。”

李炳喜气洋洋抱着五观皱成一团瞧不出俊丑的小孙女,笑道:“你这么急着出来,爷爷给你起个名字叫李曼曼,日后都叫你曼娘,凡事慢着点别急。”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家人除了秦婉静与小宝宝孪生子,其余人全部都来了。

曲氏在狄玉蓉发作的半个时辰之后就到了,现在正在外头跟李去病得了喜讯欢喜呢。

李家儿孙一大群,对她生儿生女都没有要求,生儿子好,生女儿就更好。

狄玉蓉与李去病成亲几年,终于怀了这一胎,预产期应该是下个月,谁想到昨晚她看戏情绪激动哭了一鼻子,今天就发作生了。

宫里的女太医笑道:“夫人,小姐虽是早产了一个月,体重可不轻,比足月的男婴都要重呢。”

她一直从下午叫到了傍晚,疼得死去活来,终于生下一个大胖千金。

少妇就是开国侯夫人狄玉蓉。

17 敬淼情窦初开伤心 张进士如愿成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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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湘奉带着张江亮去了庆王府,要跟何庆、孔叶商议与何敬淼的婚事。

何冬在百忙之中召见了张湘奉,听说他准备去陇北,下旨册婚,封他为从一品的郡马,赐黄金千两。

张湘奉与何敬淼正式定了亲事之后,何庆夫妻去了趟皇宫。

何庆、孔叶见张湘奉这么有诚意,当下就同意了亲事,只收了一万两银票,八千两银票及潭州祖房让官媒还给张湘奉。

官媒就按着张湘奉交待的说道:“不瞒王爷、王妃说,张进士府里只剩下四千银票,是要用来摆喜宴。”

张湘奉得了李去病的指点,次日就请了官媒拿着一万八千两银票及潭州祖房的地契去提亲。

张湘奉笑道:“侯爷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李去病抢着答道:“亮伢子,你就放一百个心。淼郡主再善良不过了,要不你大哥怎么非她不娶。”

张江亮小声道:“哥哥,皇家的郡主会喜欢我吗?”

张湘奉见张江亮低下头来,不再吃菜,问道:“怎么了?”

李去病用力的拍拍张湘奉肩膀,笑道:“金城书院的院长是洪博士,我也会在书院当师长,你弟弟去当学子,你就放心好了,我看着他。”

张江亮立即抬起头来,望向张湘奉,听他说道:“我弟弟当然得跟着我同去。我听说王爷与公主在金城的学堂办得红红火火,深得民心。我弟弟去了就到金城学堂读两年,而后就考进金城书院。”

李去病问道:“湘奉,那你弟弟呢?”

张湘奉早就知道李去病要去陇北的事,沉吟片刻,便道:“侯爷,我若是能跟郡主的亲事成了,就去陇北给焱王、公主当个帮手。”

李去病感慨道:“我等着喝了你的喜酒,就去陇北金城书院。下次咱们不知何时能这样单独吃酒。”

两人是学友,又是老乡,操着潭州话在饭桌上有说有笑。

张湘奉不贪杯,再好的酒顶多吃三杯,这点与李去病相同。

狄玉蓉已经出了月子,听说未来的淼郡马带着小弟弟来了,特意派人让李去病留他们兄弟用饭。

李去病跟张湘奉是熟识,知道他这个人特别实在,而且没有文人的迂腐,是以一直就想促成这门亲事,便道:“咱们来好好合计一下你大婚的事。”

男方要表示对女方的重视,从聘礼上就能看出来诚意。

张湘奉摇头道:“那我也不能让官媒空手去提亲。”

李去病直言道:“你家的情况,我都给庆王府那边说了。庆王府相上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待小郡主好就行了。”

张湘奉先是再次确认了此事,而后问道:“侯爷,你看我提亲时用什么下聘礼好?”

李去病让下人收了水果,便跟以前一样笑道:“湘奉下次不许提东西过来。”

以前李家在曲家村时,张湘奉去做客,就没空着手。

张湘奉便带着小弟弟张江亮去了李侯府,也没空着手去,提着水果去的。

等他反应过来,李去病已经骑马回府去了。

张湘奉在那次四季庄园的相看会上就相中了何敬淼,觉得她心思单纯,日后肯定是个好妻子,也会善待他的弟弟,谁知被否了,就一直怏怏不乐,推掉了几门亲事,突然间喜从天降,难以置信。

李去病得了贺氏的信,就骑马去长安书院,见到张湘奉,让他请官媒上庆王府提亲。

“这孩子之前非要嫁到慕容家去是钻了牛角尖。这下好了,她终于想通了。”贺氏露出微笑,道:“前几天去病还说张家奉郎在他面前提起淼娘呢。我这就让去病去传话给他。”

孔叶跟何庆商量之后,仍是等了一天再去找的贺氏。

何敬淼已经想通透了,便道:“俺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孔叶怕何敬淼反悔,要再给她一天时间考虑。

何敬淼回到府里,拿出李晶晶的信反复看了好几遍,睡了一夜,次日醒来,何庆、孔叶再次提起张湘奉时,她就点头同意了。

贺氏怕说得过多激起了何敬淼的叛逆心理,便给两个妇人使个眼色,换了个话题。

何敬淼有些意动。

孔叶瞅着何敬淼,恨铁不成钢的道:“上次你大嫂来信就说张家奉郎好,你连你大嫂的话都不听了?”

曲氏点头道:“那个伢子,我瞧着很懂事。”

贺氏劝道:“淼娘,这个张湘奉是进士,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弟弟,你嫁过去不会有半点气受。”

如今他的奶奶、爹娘都去世了,家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弟弟,跟着他一起来到长安,现在长安学堂读书。

前几年他娘生了臆病,天天发疯砸东西,闹得他爹教不了书,不好再住在书院,就都迁回了老家。

潭州书院聘请他爹当了师长,他爹按照他爷爷的遗愿,娶了他娘,一家人就住在书院里面。

他爷爷去世之后,他奶奶带着一家老小去了湖北道的乡村避难,他的大伯、二叔都死在了那里,直到定朝建立,他奶奶才带着他爹返回潭州。

他的爷爷在开朝时是潭州书院的博士,写了奏折得罪了湖南王被斩首。

原来张湘奉的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

曲氏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那个伢子。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他爹曾是潭州书院的师长。”

贺氏道:“张湘奉就是那个个子高、方脸膛小眼睛,爱说笑的。”

曲氏便道:“去病的学友好几个,我忘记张湘奉是哪一个了。”

贺氏笑道:“娘,您在潭州时还见过他呢。他是去病的学友,来过咱们府里用饭。”

曲氏好奇的问道:“你给我说说张湘奉是个什么情况?”

“哎哟,原来你都想到这么远的事了。”贺氏忍俊不禁,望了一眼哭笑不得的孔叶,摸摸何敬淼的头发,道:“夫妻成亲之后,要家庭和睦,把小日子过好,至于以后的儿女,容貌是次要的,身子康健才是首要的。”

何敬淼小声道:“俺想找个俊的夫君,以后生得孩子也能好看些。”

贺氏缓缓道:“张家的奉郎容貌,我觉得比你二哥俊些,你要是嫌奉郎生得丑,那就等于嫌弃你二哥。”

曲氏每每想到李炳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妻子,自豪的扬起眉毛。

孔叶点点头。

“那只是极少数。”贺氏缓缓道:“这世上像我爹这样的男子,凤毛麟角!”

“俺嫂嫂长得跟仙女似的……”何敬淼话说了一半,见贺氏定定瞧着她,终于反应过来,嘴唇微张低下头深思,抬起头突然间道:“李爷爷比曲奶奶长得好。”

贺氏接着问道:“那你大嫂跟你大哥,你未来的二嫂跟你二哥呢?”

“俺娘好看。”

贺氏问道:“那你爹跟你娘呢?”

何敬淼答道:“当然是姨啊。”

贺氏问道:“你瞧你叔叔生得可好还是我生得好?”

何敬淼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他生得不好。”

贺氏旧事重提,又说起了新科进士张湘奉。

过了几天,孔叶带着何敬淼去四季庄子散心,正好遇到亲家李王府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何敬淼就得知了心上人已经定亲了,这下子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大哭了一通,得了家人的安慰才好了些。

何敬鑫得知慕容清刚已经定下亲事,心里大喜。

慕容清刚常来茶馆的目的就是想结交权贵,便跟何敬鑫无话不谈,想着能够赢得何敬鑫的信任,日后得到庆王府相助,生意更上一层楼,仕途也能一帆风顺。

何敬鑫正好去茶馆,看到慕容清刚望着窗外发呆,就过去跟他闲聊。

他心烦之下,课也不上了,独自去茶馆吃茶。

慕容清刚来到长安书院读书就是为了躲开寇家表妹,谁知还是没有躲过。

寇氏给慕容清刚写信,说跟慕容老四去寇家给他定了亲事,女方就是寇氏的外甥女。

庆王府发生的事,慕容家族自是不知晓。

何庆给三位管家下令,道:“这些天禁止淼娘出府,也不许任何人来瞧看她,对外就称她病了。”

何庆、何敬鑫就在偏厅里坐着,听孔叶说何敬淼肯用饭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孔叶长叹一声,这就让奴婢把饭菜端过来,见何敬淼小口小口的吃了,这才放下心来。

何敬淼摇头,道:“俺没有想通,俺准备先听嫂嫂的话吃饭,等嫂嫂回来了跟她说。”

孔叶见女儿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哽咽道:“你可是想通了?”

何敬淼见眼泪把李晶晶写的墨字浸花了,赶紧把信拿到一边去,慢慢的收了泪,呆呆的道:“嫂嫂跟大哥腊月就回长安,俺去了呆几天就得回来还给她们添麻烦,俺不去了。”

孔叶真想扇女儿的脸,气道:“闺女家家的,说什么爱不爱的,丢人死了。”

何敬淼呜呜的哭道:“俺这回找到了爱得的人,嫂嫂怎么不支持俺?”

孔叶坐在床边抹泪幽幽道:“你爹跟俺决定了,你要是再不听话,就按你大哥说的,今个就把你送到陇北去。”

两日后,长安庆王府,瘦了一大圈的何敬淼躺在床上,哭着看完了长兄、长嫂的信。

夫妻俩要处理许多的事务,这就给贺氏、孔叶写了信。

李晶晶也是认为何敬淼这回太任性,得好好的管教,不然以后成了亲再这样,多好的姻缘也得毁了。

何敬焱气道:“我也给爹娘写信,她要是还绝食,就让管家把她送到金城来,让她去灾民区、回屹区住着去!”

李晶晶劝道:“别气了。淼娘这不还没嫁过去吗。我给她写信劝劝她,她要是还这样,我就先回长安。”

何敬焱看了之后,气得一拍桌子,道:“淼娘这么让人不省心,之前给说的三个少年,哪个家里都比慕容清刚家里简单,还没有通房,她偏偏不选,只在茶馆里见了慕容清刚一面,就非他不嫁!”

贺氏便赶紧给李晶晶写信,让她跟何敬焱其中一人先回长安来劝劝何敬淼。

孔叶愁得去找曲氏、贺氏讨个主意。

何敬淼性格非常倔强,伤心难过的不吃饭。

孔叶便让管家去打听慕容清刚的情况,得知此人容貌非常英俊,人品没有问题,只是城府深心机重,家里人口多,生母寇氏清高不合群难侍侯,又有了两个通房,觉得不适合心思单纯的何敬淼,便不同意。

原来何敬淼是在与何敬鑫开的茶馆里相中了带着学友去吃的茶慕容清刚,而后她去跟孔叶说一定要嫁给他。

李晶晶把贺氏的信看完之后,也不吭声,让何敬焱自己去看。

何敬焱一听是慕容家族,便摇头道:“不行。慕容家族人口太多,淼娘不能嫁到慕容家族去!”

李晶晶拿着信看了一半,自语道:“慕容清刚本人不错,只是他的生母寇氏不是好相处的人,淼娘要是当了寇氏的儿媳怕是有得苦头吃。”

她性子温柔,却是自命清高,跟几个妯娌关系很一般,自从婆婆去世之后,只要慕容老四外出做生意,她就回娘家去住。

生母寇氏是开朝从四品官员的嫡女,若不是开朝灭亡,家里败落,不会嫁给慕容老四。

慕容清刚的生父是慕容丰的四儿子慕容老四,脾气比较急,说话直爽。

李晶晶曾去过慕容家族,还住了几天,见过慕容家族所有人,对慕容清刚一家人都认识。

他为人比较低调,不想压了嫡亲大哥风头,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的生意做的大。

如今他的产业不比慕容清芳少,除去有九艘大货船,还有十几个商铺,在长安、洛阳都有几处房产。

他跟慕容家族的子弟一样,自幼经商,现在便是有了功名,也没有放弃做生意。

慕容清刚今年十九岁,今年开春刚考取了秀才功名,如今在长安书院读书,要再过三年才能参加府试考举人。

慕容清芳曾被列为何敬鑫妻子的待选人,如今她的二哥又被列了了何敬淼夫君的待选人。

这回贺氏在信里说的少年只有一个,就是慕容家族的嫡子慕容清刚,也就是秦山忆的夫人慕容清芳嫡亲的二哥。

何庆、孔叶、何敬焱、李晶晶都觉得这个人合适,但是何敬淼觉得他生得不俊,没有相上。

此人曾跟李去病是同窗,家里人口简单,没有通房、妾室,上界科考因着爹娘去世要守大孝就没参加,这界参加科考一举中了二等的进士,现在长安书院进修,准备两年后回潭州书院当师长。

其中一个少年进士是来自湖南道潭州书院的学子,名叫张湘奉。

之前贺氏给何敬淼说过三个少年,都是今年科举新榜进士。

贺氏又给何敬焱、李晶晶来信了,这回信里的内容说的是何敬淼的亲事。

这些地是经过开荒挖出来的新地,不是朝廷在册的地,种植什么由陇北官府说了算。

李晶晶终于下令灾民区及回屹区的百姓在今年夏天开垦出来的三万多亩地里全部种上了马铃薯。

金城黄河两边的桃、梨树都被河边的大风吹得弯了腰,绿色树叶仍是牢牢的挂在树叶上,成为奇观,引来了各地知名的大画家到此作画。

大暴雪过后,陇北迎来了干冷的天气,天天都是西北风呼啸,风硬得能吹到人的骨头里去。

这件事做的悄然无息,回屹弃民都不知晓,更别说当地的百姓。

何敬焱秘密选了一百个回屹的孤儿,安置在金城的靖远县,由李云青派来的几个老细作训练成为定朝的细作。

双方搭伙过日子,语言、生活习惯都不同,需要长期的磨合,好在陇北给了银钱,又有土地,只要夫妻齐心协力,日子会一天天的好起来。

她们嫁的汉人男子都是在地震时失去妻子的鳏夫,家里有老人要侍候,还有孩子要照顾,没个妇人实在不行,可是灾民区的寡妇嫌他们穷都嫁给了金城当地的男子,只有了娶她们。

这些回屹妇人都是三、四十岁,以前在回屹部落里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根本不会种地,还带着未成年的小孩子,也不会说定朝语,想要在金城活下来,只能依附着汉人男子。

告示出来不到半个月,就有三百多名回屹妇人嫁给了灾民区的汉人。

陇北官府为了让回屹弃民迅速跟金城百姓融合在一起,颁布告示,回屹人与汉人通婚,官府奖励银钱三两。

回屹灾民到了这里,拥有了固定居所,粮食、衣物、碗筷、土地,简直到了天堂,对陇北城府感激不尽。

半个月之内,两千多名回屹灾民陆续到了金城,住进了回屹人区。

金城远郊灾民得到紧急任务,就在灾民区旁边修建一个大的回屹人区。

何敬焱派虎奔军将回屹弃民接到金城来安置,这样不但避免了回屹弃民与境外的回屹部落勾结,还容易教化他们。

焱王府的议事厅烛火亮了一夜,何敬焱及十几位陇北高级官员终于定下接收回屹弃民的方案。

18 敬淼得小叔子认可 夫妻离封地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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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能够早一天见到了亲人,吃这些苦也值了。

这次她为了早点到达长安,放弃坐马车,坚持骑马长途奔驰,一路上颠簸把骨头都要弄散了,刺骨寒风快要把她冻成冰块。

她前世曾跟随野战军队拉练,首长照顾她是女性,给她与两个女军医开了特例,让她们坐在吉普小车里,没有觉得多累。

李晶晶穿着厚实的狐狸皮毛制的斗蓬,戴着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大杏仁眼睛,连冻带累,困乏得说话声音都低了。

按照朝规,藩王从封地回长安,要报折子经过皇帝批准,到了长安要立刻进宫面见皇帝,离开时也要进宫向皇帝辞别。

何敬焱高声道:“晶娘冻得身子快要结冰了,你们快带着她回府。我去皇宫给皇帝大伯、皇后伯娘请安。”

腊月二十七的黄昏,三人到达长安城北门,见到了在此等候快一个时辰的何敬鑫、贺继业、李云飞。

老天相助,一路上都没有下雪,虽然官道上有冰路滑,但比大雪封路强多了。

腊月二十四,何敬焱及李晶晶兄妹骑马由五百名亲兵保护赶往长安。

何敬焱宣布了十几件关于农、商、教育、卫生、军队的大事,每件都让现场的官员精神振奋,内心对陇北的未来充满了憧憬。

“明年陇北准备在金城修建医药学院,后年开始收医徒、药徒。封地官员的子弟免费入学。”

“明年开春,陇北将要修路,各村到县城的路全部要修,费用官府出,老百姓修路官府按出工付银钱。”

“明年年初金城书院招收第一批学子,界时将举行考试,凡是封地官员的子弟考中入书院减免所有学费。”

“本王与公主商议,自明年正月起封地商税减三成,游商小贩的税全免。”

“今年陇北的粮食大丰收,然与本王期盼的数量相差甚远。明年一年四季都会在沙土地种马铃薯,还会多种一季大豆,确保农民不再缺粮食,人人能吃饱。”

何敬焱声音洪亮,两厅的官员都能听到。

腊月二十二,焱王府正院大厅、偏厅,来自陇北各城府的官员代表汇聚一堂,人满为患。

这三样合起也得两万银钱,是何敬焱、李晶晶对官员的一点心意。

骡河小花生是李晶晶从何敬蓉的封地骡河府购买的,算是解决了骡河百姓把小花生卖不出去的难题。

豆油、苹果都是李晶晶出的。

年货是陇北特等豆油、临潼一等苹果及骡河小花生。

有官员粗略的算了一下,年终奖励的银钱约计二十万两。

官员年终奖励在整个定朝及千年以来都是破了例。

腊月二十一,陇北官府按照七座城府的考评给官员、地方守军下发奖励银钱及年货。

家家户户得了银钱就去采购年货,灾后能在异乡过一个好年,这是灾民做梦也想不到的美事。

腊月二十,陇北官府给金城灾民区、回屹区发出工银钱。

何敬焱跟随从道:“你去酒楼要几个菜,弄壶好酒,今个我陪林老喝几杯。”

对于他来说,什么礼物都没有能给百姓填饱肚子的粮食种子珍贵。

林比安哈哈大笑几声,接过碎布打开看到黄澄澄的五颗玉米粒,当下就不管李晶晶与何敬焱了,跑到后院去种植。

“是。”李晶晶点头,而后把种植玉米的方法简明扼要说了。

林比安惊喜的问道:“可是你前些天说的从异国来的玉米?”

“真是服了你,句句不离农事。”李晶晶解下腰间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包着东西的碎布,道:“里面有几粒玉米种子。你先试着种。”

林比安望着一盒盒的礼物,不为所动,问道:“有没有能在雪地里成活的粮食种子?”

何敬焱指着礼物笑道:“林老,这是一些衣物、吃食,都是公主亲自给你挑选的,你好好过个年。”

林比安的孙子激动高兴坏了,把酒坛子紧紧抱在怀里,连声道:“多谢公主赐药。”

李晶晶从带来的礼物当中特意取出了一个两斤装的酒坛,给林比安的孙子嘱咐道:“这是兽骨酒,专治你爷爷的风湿病,你可得看好了,不能再让你爷爷给偷吃了去!”

何敬焱见林比安跟前跟后讨好李晶晶,心里暗笑,就算是何冬、李炳在林老爷子跟前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李晶晶威胁道:“你再这样,下回就不派你去巡视了。”

林比安的孙子连忙过来告状,“公主,我拦不住我爷爷,你快好好说说他。”

李晶晶嗔怪道:“天这么冷,你又有风湿病还下地?”

“公主,没有屎尿臭哪来的饭菜香。”林比安哈哈大笑几声,非常好脾气恭敬的把李晶晶请了进去,至于何敬焱,就被他老眼昏花的无视了。

李晶晶问道:“你在种什么呢,把好好的家弄得这么臭?”

林比安穿着便衫,满脸笑容,双手还有泥土,迎了出来,道:“什么风把王爷、公主给吹来了?”

于是何敬焱、李晶晶在门外就闻到了一股子粪臭味。

林比安见院子后面的地空着,竟是带着孙子与四个侍卫把地翻了,种上了马铃薯、大豆及几样菜。

陇北官府特意派了四个侍卫保护林比安的安全。

可是林比安为了去乡村看地方便,没有住在城里,而是自己从一个破产的商人手里买了个二进的院子。

陇北官府给林比安的官邸在金城城府内,面积比给李云霄的还要大。

何敬焱与李晶晶一起去远郊拜访林比安。

“多谢蓉姐姐。”李晶晶知道何敬蓉不想回长安,除去那里没有真心爱她的亲人,也是不想让何然浩折腾。

“我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什么事都见过,管一些妇人没有问题的。这里交给我,妹妹放心去长安就是。”何敬蓉打了包票,又让李晶晶进了宫代问何冬、慕容英等人好。

李晶晶以前因为刘族的关系,对何敬蓉都是有着很强的戒备心理,更别说走动,现在发现何敬蓉善良的一面,对于母族尽到责任,比何敬莲可强多了。

母子虽然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如今何然浩已经能看懂简单的唇语,还能做日常生活中常用到的手语,比来陇北之前强多了,也更得何敬蓉疼爱。

李晶晶见何敬蓉对何然浩如此上心,就让她教何然浩学会看人唇语,用手来做手语表达思想。

何敬蓉为了治好何然浩的病,在金城买了宅子住下,而后每隔几天就带着他去找李晶晶瞧看。

李晶晶则是去了一趟二公主府见何敬蓉,将管理封地官员夫人的权力暂时交给她。

封地最重要的农事交给了前司农林比安。虎奔军及封地驻军交给了吕道明。七座城府有主官长史,若有急事飞鸽传书到长安。

何敬焱连夜召集陇北高层官员,商议离开封地二十天的事务。

腊月下旬,忙碌得快要忘记日子的何敬焱、李晶晶在李云霄的提醒下才想起回长安的事。

“有劳娘子了。”何敬焱探手抓住从太师椅上起身的李晶晶的手,往怀里一带就把她抱住了,低头深吻到她喘不过气才放手。

她知道何敬焱要考虑张湘奉的脸面,不要让外人觉得张湘奉是吃软饭,宅子就跟其余官员的一样大。

“好。”李晶晶点头。

何敬焱提醒道:“娘子,给淼娘的宅子不要弄得太大。”

李晶晶激动的道:“我这就去安排淼娘的宅子,定制一套紫檀木的家具,还在院子里住上花草,让她明年一来就能住进去。”

何敬焱唇角上扬,道:“张湘奉这小子倒是会来事,知道讨好我这个大舅哥。”

李晶晶欣慰的笑道:“淼娘大婚之后要来金城。”

何敬焱、李晶晶收到了何敬淼的信,她说把慕容清刚忘记了,听李晶晶的话嫁给张湘奉,然后正月跟着张湘奉一起到陇北金城。

他开始期盼着何敬淼说的下次要带他去开满奇花异草还能泡温泉的四季庄园。

哥哥对他很好,可是非常的严厉,没有何敬淼温柔体贴。

总之何敬淼跟他见过的贵女完全不一样,待他是真心实意的好,就像娘一样好。

张江亮咯咯笑着,答道:“哥,郡主嫂嫂一点都不像郡主,没有半点架子,待我可好了。”

张湘奉到底没有见到何敬淼,心里有些惆怅,不过瞧着张江亮得到了两件贵重的见面礼、一箱玩具、二十斤贡品苹果,小脸上的笑容是许久没有过的,道:“你觉得郡主好吗?”

何敬鑫道:“俺去正院陪妹夫去,你有没有让俺帮着问的话?”

何敬淼吩咐奴婢去给厨房说一声蒸上米饭,问道:“哥,俺就跟亮郎在这里用饭,你去正院用饭还是跟俺们一起?”

张江亮答道:“米食。”

何敬淼伸手摸摸张江亮的头发,问道:“俺嫂嫂就是潭州人,她喜欢吃米食。你也是潭州人,喜欢吃面食还是米食?”

张江亮扭头便望到何敬淼纯真笑脸,伸手接过了苹果,道:“谢谢郡主嫂嫂。”

何敬淼又递过去半个苹果,笑道:“半个不够吃吧,再来半个?”

张江亮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突然间想起这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庆王府,给他削苹果的也不是他娘,而是堂堂的郡主。

何敬淼就把苹果皮削好切了一半递过去。

张江亮拿着玩具玩得正入迷呢,抬头瞧了一眼,便道:“半个,削皮。”

何敬淼手里举着一个红通通的苹果,问道:“亮郎,俺嫂嫂封地产的苹果可甜了,你吃一个还是半个?”

张江亮瞧到整整几箱的玩具,眼睛一下子亮了,拿了这个又拿了那个,都非常的喜欢。

她令人把前几年珍藏的玩具拿出来给张江亮玩。

“读书累吧?”何敬淼见张江亮点头,道:“俺也觉得读书比学算术累。俺们今个不说读书的事,就好好的玩。”

何敬鑫笑道:“你小叔子在长安学堂读书,识得字可不少呢。”

张江亮答道:“回郡主嫂嫂的话,我今年六岁。”

“你几岁了?”何敬淼羞得脸通红,也没不让张江亮叫她嫂嫂。

张江亮飞快的瞧了何敬淼一眼,见是个容貌清秀带着单纯笑容的姐姐,跟想象中的高高在上的郡主形象不一样,心里就一喜,有模有样的鞠躬行礼,道:“亮郎见过郡主嫂嫂。”

何敬鑫大大咧咧的道:“妹妹,这就是你未来的小叔子亮郎。”

何敬鑫生着一张无害的脸,又总是爱笑,张江亮不怕他,就乖乖的跟着去见何敬淼。

何敬淼一高兴就让奴婢去跟何敬鑫说,让他把张江亮叫过来说话。

“好。”“俺家敬焱、闺女正缺帮手呢。”何庆、孔叶喜出望外,立刻叫奴婢把这个事说给何敬淼听。

张湘奉又说了准备大婚之后带着何敬淼及张江亮去陇北。

孔叶笑眯眯,道:“是呢。那就这么定了。”

张湘奉一本正经的道:“婶婶,若是按年来算,正月就是明年,亲事过了一年,这可不算急。”

孔叶心里又怕张湘奉以为何敬淼嫁不出去,干咳一声,缓缓问道:“奉郎,你看是不是有点急呢?”

何庆便道:“那就定在正月,比鑫郎晚几天。”

张湘奉自是听出了孔叶的弦外之音,巴不得早点娶到何敬淼,道:“叔叔、婶婶,侄儿上面没有长辈,大婚的日子就由您们说了算。”

孔叶上次在四季庄园见过张湘奉,这回再见觉得怎么瞧着都顺眼,道:“俺家敬焱、闺女腊月底回来,正月参加了鑫郎的大婚,就要返回陇北。”

张江亮进了庆王府,见比李侯府还要大,低头不吭声,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张湘奉。

19亲人分别团聚欢喜 姑嫂私房话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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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晶晶不想让他们想得太多对曲多期盼过高,直言道:“多哥哥不懂得变动,若是进了户部做官,怕是容易得罪同僚。敬焱觉得多哥哥更适合在书院担任馆长。”

“多伢子做事认真严谨,随了长久。”

“多伢子以前在家里根本不管银钱。”

曲快手、邓氏、曲长久听着李晶晶夸奖曲多,喜得嘴都合不拢,“多伢子这么能干。”

如果不是去金城修建金城书院,曲多管帐的能力得到了施展。

曲多虽然不聪明,但是踏实严谨,一是一,二是二,帮着洪大博士建金城书院,除去监督整个书馆施工,还管着书院的帐,非常的较真,近百万两的银钱出入,竟是不差分毫。

曲多听了马氏的话,一家人没有回长安,而是在金城留守。

曲快手、曲长久除去看望李晶晶,还很想知道曲多的情况。

姑嫂用最快的速度,也是一下子逛到了下午,连午饭的点都错过了,回到李王府时,贺慧淑一大家子、曲快手一大家子都足足等了一上午了。

李欢去把李晶晶给众位女眷买的二十几条衣裙结了帐,共计三千二百两银钱,心里暗赞小姐大方实在。

秦婉静见李晶晶坚持,便叫小晴按她说的做。

谁家宠嫁出去的女儿也不是这么宠的,不但买了女儿穿的,还要给女儿朋友买。

李晶晶见秦婉静跟前的大奴婢小晴去付帐,忙道:“大嫂,你只能付我的衣裙银钱,我用来送人的衣裙别管。”

以前李晶晶就常跟秦婉静一起出来购物,眼光都好,选得每件衣裙首饰都很漂亮适合个人的气质。

买衣裙可比买首饰费时间,先解决费时间的。

秦婉静提议道:“先去姨的成衣店瞧瞧,再去别的成衣店。”

李晶晶数月没来东、西市,猛的一瞧真是觉得比金城繁华热闹许多倍,何时金城才能有这样繁华商铺区。

秦婉静摸摸大儿子的头发,亲了他一下,就与李晶晶去月轩院给贺氏打了声招呼,坐着马车风风火火的去了长安的东、西市。

李晶晶便跟秦婉静笑道:“我们坤郎喜欢宝剑,要当个真正的冠军大将军呢。”

李坤想想便道:“宝剑。”

李晶晶疼爱的捏捏大侄子婴儿肥的脸颊,笑道:“姑姑给你买礼物,你想要什么?”

李坤听话的点头。

秦婉静跟大儿子嘱咐道:“坤郎,你帮娘看着两个弟弟。娘跟姑姑去东、西市。”

这次回长安她是肯定要进商铺购物,除去给自己,还要给在金城留守的王烟雨、马氏、何敬蓉等人买礼物。

“我下午要回婆家,只有上午有功夫。你呢?”李晶晶在大婚那天,就得了贺慧淑类似的话,知道女人成亲后一定要更美的道理。

秦婉静便道:“那我陪你去逛逛商铺,买些衣裙、首饰。长安的衣裙、首饰款式肯定比金城好看。”怕李晶晶拒绝,特意道:“女为悦已者容。你瞧我都给你大哥生了三个儿子,还变得发式、衣裙打扮给他瞧呢。”

别说李晶晶、秦婉静不愿进宫,就是被何冬视为知己、先生的李炳都是能不进就不进。

入东宫首先要进皇宫,可不比串门子那么简单,衣裙发饰都有规定,不能逾越了也不能穿寒酸了。

李晶晶摇头道:“嫂嫂,你带着我的三个侄子,过年府里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就别抽出功夫陪我去了。”

秦婉静体贴的问道:“你看用不用我陪着你去东宫?”

李晶晶这才知道邓十九郎的生母已经去世了,轻叹一声,道:“我去了金城,跟芸娘有书信来往。她在信里压根没提小产的事。我这次回长安,日程安排的很满。我还是想去瞧瞧她。”

李坤低下小脑袋,原来这些天秦婉静一改往日的慈爱,变得严厉起来,是因为邓十九的事。

“还不是邓十九那个牲畜害得。”秦婉静气得骂了邓十九几句,目光又落在三个儿子身上,道:“慈母多败儿。邓家七婶婶太纵着邓十九兄弟,这下他们全都毁了,她也被气得的丢了性命。”

李晶晶惊诧道:“芸娘小产了?”

秦婉静忽然间轻叹一声,低声道:“前阵子太子妃小产,我与素素一起进东宫瞧看她。我们都说起了你,若是你在长安,那个可怜的孩子说不定就保住了。”

李晶晶自是了解自家娘的性格,想到又让贺氏心疼了一回,下回还是早点从金城出发坐马车。

“这些话我不说,娘也会说的。”秦婉静可是瞧出来了,昨天贺氏就想骂何敬焱、李云霄纵着李晶晶骑马赶回来,只是人太多就没发作,等着瞧吧,最迟晚不过今天。

李晶晶感激道:“谢谢你提醒我。”

秦婉静握着李晶晶的手,一本正经的嘱咐道:“你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把身子养好,过两年顺利的生下子嗣。”

李晶晶曾给秦家邓氏为诊治过身子,知道秦婉静所言不假。

秦婉静见李坤在跟前,便俯在李晶晶耳边道:“我娘不到三十岁就没了葵水,还不是耗神太多累得。”

李晶晶面色微变。

秦婉静怕李晶晶不往心里去,接着道:“我听你大哥说,你在陇北忙着封地上的公事,比当地的官员还要费神思,经常绞尽脑汁为百姓谋福。你过了年也才十五岁,连子嗣都没有,可不能这样操劳下去!”

李晶晶心里微暖,道:“好。”

她一上来就嗔怪道:“你是大药师,也懂医术,怎么这般不爱惜身体?下回可不能这么辛苦的骑马赶路。”

秦婉静将府里的大事都安排好,小事就交给了李立处置,比平时早结束半个时辰,特意过来跟李晶晶说会话。

“谢谢你娘,也谢谢你。”李晶晶收下了大嫂、大侄子的特殊礼物。

李坤微笑,露出两排整齐糯米似的雪白小奶牙,道:“是啊。我娘给了我两个舅娘一些,给你留了这些。”

李晶晶打开小包袱,见里面是虎头帽、很小的童鞋、袜子,竟然还有两块洁净的尿布,忍俊不禁,问道:“这些都是你的?”

定朝的风俗,把康健聪明的小男童穿过的衣物放在妇人的枕下,妇人就易怀上男婴。

“姑姑,你等着,我送你一件东西。”李坤从床上跳到地上,出了屋子,很快拿来一个小包袱,捏在李晶晶的手里,奶声奶气的道:“姑姑,你把它们垫在枕头下面就能一举得男了。”

她最晚就在那个时辰给何敬焱生宝宝,希望能生下龙凤胎,一下子有儿有女,不然生了孪生子,就会像秦婉静一样羡慕狄玉蓉生了女儿。

“要再等几年。”李晶晶心里想着再过三年,何敬焱二十七岁,像他这样权贵人士,这个的年龄在定朝没有儿女,已是极少数。

李坤问道:“姑姑,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弟弟、小妹妹呢?”

李文、李武躺在两个摇篮里面,刚吃过奶,正吐着小泡泡玩。李晶晶逗弄了两个小婴孩一阵子。

李坤腼腆的笑了,乌黑的眼睛充满灵气,看着非常聪慧。

李晶晶把最喜欢的大侄子抱了起来,笑道:“坤郎,你可没少长肉肉,我都快要抱不动你了。”

李坤喜欢的不得了,可是年岁太小不让骑,只能每天瞧着它奔跑的英姿。

李晶晶在秋天曾给李坤送过来一匹异常漂亮的汉血宝马小马驹。

卧房里面,李坤这个当大哥的守着两个弟弟,见到大姑姑,亲昵的上来抱着她的大腿撒娇。

李云青早就外出去办公事,秦婉静在安排府里的事务。

次日早晨李晶晶用过饭,就去瞧看两个孪生侄儿。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睡得香甜。

何敬焱心里窃喜,屁颠屁颠的走过来揽着李晶晶的香肩,俯身亲了一下嘴唇,笑道:“好。府里的三个管家准备的差不多了,再有你把关,万无一失。”

李晶晶收起了惆怅的心思,道:“明个下午咱们回爹娘那边,瞧瞧鑫郎、淼娘大婚的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何敬焱进屋时,瞧到娇妻坐在梳妆台前发呆,问道:“娘子,想什么呢?”

这样算下来,在娘家就最多能住三、四天。

她打量着每一件家具、古董,真是好像在这里一直住到离开长安,可是要为何敬焱着想,庆王府那边是必须要去住几天的,还要为封地着想,焱王府也得住几天见一些官员安排事务。

去年的今日她还是个少女,今年就成了少妇。

李晶晶回到了未出嫁前居住的月清院,这里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变,经常有下人打扫,一直干净整洁。

李炳满意的点头。

何敬焱笑道:“我听晶娘的。”

“事情太多,再说几个时辰也说不完,明个再议。”李炳拍拍得意门生兼外孙女婿何敬焱宽厚的肩膀,问道:“你们明晚回你爹娘那边还是回自已的小家?”

曲氏心疼外孙女婿,叫李老实端着点心进去提醒李炳。

何敬焱与李炳、何义扬、李云青进了书房,关上门就不出来了。

曲氏催着李晶晶去歇息,众人还有许多话要跟她说,只能等到明日了。

李晶晶这才听出来把木思国收养在皇宫是慕容英的意思,何冬只是爱屋及乌。

贺氏缓缓道:“那倒是。陛下是明君,不会因着这点小事跟皇后伤了和气。”

李晶晶道:“这要看陛下是不是站在皇后这边,若是陛下坚持,大臣们说多了有什么用?”

贺氏轻叹一声,道:“宫里规矩多,不能有外男,等过了年,他满了七岁,就会有大臣上折子让皇后把他清出宫去,到时皇后肯定不同意,这就会引发事端。”

李晶晶喃喃道:“皇后可真是善良,竟是在皇宫里面收养他。”

“那倒是。”贺氏轻声道:“皇后虽是宠爱他,然管教的很严,不会让他长歪了。”

李晶晶劝慰道:“精没什么,只要不长歪了就行。”

贺氏摇头,有些担忧的道:“哪有他这样鬼精鬼精的。”

李晶晶这才打消了所有的疑惑,又道:“十九舅外公小时候也跟他一样?”

贺氏低声道:“皇后与几位年岁大的名士亲口说,国郎跟我十九舅小时候生得一模一样。”

李晶晶瞧着木思国跟李坤去一旁玩了,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问道:“娘,你们是怎么确认小表舅的身份?”

贺氏笑道:“你小表舅荣封郡王,如今他在宫里跟着九皇子、慎郡王一起读书。”

木思国特意等着何敬焱不注意的时候,扑上来要抱住李晶晶撒娇,被在一旁暗中防备的李坤蹿过来挡住,他来不及刹住,差点把李坤撞倒在地。

李晶晶心说:女为悦已者容,珏娘还不十岁就为了霄伢子化妆,也太早点了。笑着挥手让他们去偏厅里说话。

李云霄忙柔声哄着何义珏。

何义珏打扮得非常漂亮,见着李云霄就开始哭,却是把脸上的淡妆给哭花了。

众人用了晚饭,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何敬焱才从宫里用了晚饭回来,何义扬、何义珏、木思国也跟着来了。

狄玉蓉瞟了极为英俊的夫君一眼,心里确实对他有些不放心。好在李家家规甚严,夫君是聪明人,胆子也不大,不会冒着被逐出家门的风险有别的女人。

李晶晶打趣道:“婶婶,金城的女子豪放的居多,我叔叔生得太俊,你亲自过去看着他也好。”

贺氏把话题绕了回来,道:“你叔叔执意要去金城,你婶婶舍不得他一个人去。”

“说起陇北的夏天,还真是凉快到没有炎热的感觉就过去了,快得好像没有来过。”李晶晶环视众人,笑道:“长安夏天炎热,明年你们都到陇北避暑。”

狄玉蓉同样摇头,道:“你说陇北冬天冷,我还觉得那里夏天比长安凉快呢。”

李晶晶望了一眼狄玉蓉,道:“婶婶,陇北那边冬天又冷又漫长。妹妹太小了。你与叔叔再等一年过去。”

李去病摇头道:“不行。我本该今年五月就去陇北,哪能再拖到后年去。”

李晶晶笑道:“叔叔,我看妹妹像你多些。”又道:“妹妹太小,你与婶婶等妹妹一岁了再去陇北。可好?”

李去病抱着皮肤粉白眉眼秀美的女儿问道:“你看你妹妹长得像我还是像你婶婶?”

李晶晶朝李炳扬扬眉毛,就不理他了,去逗弄李曼曼。

李炳上前摸摸了李晶晶的头发,嗔怪道:“你都嫁人了,还跟爷爷没大没小。”

李晶晶立刻道:“哟,瞧你说的,再什么再,好像以前曾经帮陇口向朝廷要过东西似的。”

李炳摇头道:“你与敬焱的陇北去年粮食产量算上马铃薯、大豆比往年番了两倍,百姓人均收入番了四倍,我可不好意思再向陛下开口要东西。”

李晶晶怎么觉得李炳又要算计她的东西,便道:“爷爷去宫里是不是向陛下帮陇北要银钱跟粮食?”

李炳眉开眼笑,连声对李晶晶说了三个“好”字。

待到傍晚,李晶晶终于见到了从宫里回来的李炳及未满百日的小堂妹李曼曼。

李晶晶被一大群亲人簇拥着进了正院,去喝过姜汤,就被曲氏、贺氏带着去沐浴,用皮肤接触感觉到烫的热水洗身子驱散寒气。

曲氏高声叫道:“快让霄伢子、晶妹子去姜汤暖暖身子。”

李云青跟李云霄紧紧的抱在一起,两兄弟其实也就分别三个月。

李晶晶望着在陇北只能在梦里梦到过的亲人,听着他们发自肺腑带着关心的呼叫声,激动高兴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下子众人都涌了过来,叫“嫂嫂”“姑姑”“闺女”“妹妹”的都有。

曲氏、贺氏脸上落着泪冲了过来,把身子冻得快要僵硬的李晶晶扶下了马。

“我的晶娘,你一路可受大累了。”

“我的晶妹子!”

李晶晶到了李王府正门,见到门前两只熟悉的大石狮,曲氏、李老实、贺氏、李去病、狄玉蓉、李云青、秦婉静、李坤、何庆、孔叶、何敬淼全部出来迎接,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失声道:“这大冷的天,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何庆一家都在李王府等着,就为了李晶晶、何敬焱能够同时能把两边的亲人见着。

20 晶晶为弟妹大出银 太子妃诉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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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太监进来跪下,恭敬的磕头,禀报道:“太子妃、公主,刚才胡族长与胡大人向陛下求了一道圣旨。”

“你可不能都投进去,你必须得为自个与子孙留着。”邓芸心里想着,若是换成她跟何义扬去陇北,她没有这么多的嫁妆银钱,就算是有,也做不到李晶晶这一步。

李晶晶坦诚的道:“我是拿一部分嫁妆银钱做了前期投资,今后慢慢都能收回来。”

邓芸轻声问道:“我听说你把嫁妆差不多都贴进去了?”

李晶晶略有些激动的道:“陇北穷极了,百姓都吃不饱穿不暖。以前像这样的大冬天,一个县就得饿死冻死几百人。敬焱与我为了能让百姓活下来,现在想尽办法让百姓有粮食吃有银钱买衣穿。说难听些,我们都要钻钱眼里去。”

邓芸从未想过跟何义扬一起出宫去爬山,在东宫设宴请好友来用饭。不过宫规并没有禁止这些,她是不是可以尝试这样呢。

李晶晶便道:“我在金城比你自由,可以带着亲兵去远郊看农民种田,沐休时可以与敬焱、我二哥去爬山,还宴请好友。”又道:“你也可以的。”

邓芸觉得净给李晶晶倒苦水,有些不好意思,便问起她在陇北过得怎么样。

李晶晶给邓芸留了些药,道:“太子心里若是没有你,岂会让你再次有身孕。眼下你刚小产一个多月,需过半年把身子养好了,心情舒畅才能再次怀孕。”

邓芸哭了一通,得了李晶晶的劝,终于好些了。

她听出来了,骄傲的邓芸爱上了何义扬,受不了跟别的女人分享他,又不屑的处理掉他的侧妃,再加上娘家出事自已小产委屈,所以日子过得苦。

李晶晶劝道:“你现在有了慎郎,还有令人人尊敬的太子妃身份,这些都是你以前没有的。你得往好里想,不能总想着坏的方面。”

邓十九郎的事情发生之后,何义扬来邓芸这里的次数减少,随后邓镜将邓十郎逐出门外并派邓老大亲自去金城赔礼,何义扬又来得多了。

邓芸又伸手抱住了李晶晶,低声哽咽道:“我也不想哭,可是如今过的日子真是比当小娘时差得太多,不能常出宫去游玩打猎逛街,太子又对我若即若离……”

“不许哭了。”李晶晶心说以前的大气开朗的邓芸到哪里去了,摇头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邓芸哭道:“之前曾被太子给气着,后来有了身孕就消了气,谁知十九哥出了这样的丑事,七舅娘又过世了,我为娘家担心着急,不小心失足小产没了孩子,心里这个坎过不去。”

李晶晶抬头迎上邓芸焦虑的泪眼,道:“你每天胡思乱想这些,弄得肝气郁结。”

邓芸想到那个孩子就委屈的哭出声来。她真的不是故意流产。她真的很想再给何慎添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

李晶晶定定瞧着邓芸,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你还为此失去了一个孩子,你还是受害者。”

大宫女轻声道:“公主,太子妃一直认为七夫人去世跟她没有给十九少爷写信有关系。”

邓芸低头无比自责的道:“可是七舅娘过世了。”

“这事已经过去,你不要多想。”李晶晶自是厌恶邓十九,这样的人活在世上都是浪费粮食。

邓芸点点头,道:“我给十九哥写封信还行,亲自去华山,那得需要太子同意,可太子对十九哥非常厌恶,连信都不让我写。”

“他都被你爷爷逐出家门,跟你没有亲戚关系了,再者他连他娘都不要了就去出家,也不会听你的话。”李晶晶摇头,道:“你七舅娘能在你生病时开口提出这件事,实是不对。你不能去。”

邓芸苦着脸道:“十九哥出家了,七舅娘说他最听我的话,让我去华山劝他还俗。”

之前李晶晶羡慕邓芸堂兄弟多帮手多,如今看来也是人多事多麻烦多,道:“你七婶生前找你说什么事?”

邓芸长叹一声,眼泪再次落下,身后的大宫女是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奴婢,替她答道:“公主,太子妃因着十九少爷的事气病了,七夫人入东宫说十九少爷的事,给太子妃心里填堵,太子下令禁止七夫人再来。”

李晶晶给邓芸擦了泪,拉着她坐下来,很自然的给她把起脉,问道:“你可是小产时月子没做好?”

“你也瘦了。”邓芸虽是在东宫,消息一点都不闭塞,知道李晶晶在陇北步步艰难,都快要把嫁妆银钱全搭进去了,朝堂上还有官员弹劾李晶晶。相比之下,她的嫁妆可是一点没动。

李晶晶听得心酸,柔声道:“芸姐姐,你瘦了。”

“太子妃见到公主喜极而泣呢。”董敏急忙把两个小孩子带到了隔壁去。

小小的何慎跟何湘湘坐在一旁,看到邓芸哭得这么伤心,吓得都瘪着嘴。

邓芸眼泪汪汪,哭道:“晶娘,我特别怀念咱们未出嫁时的岁月。”

李晶晶记忆里的邓芸泼辣大气乐观,如今在东宫呆了几年都变成了怨妇。心里感慨不已。

邓芸早上就得了宫人的口信,望穿秋水等着李晶晶,见到她之后,也顾不了董敏就在旁边,抱着她就失声哭了起来。

李晶晶见过慕容英之后,就去了东宫。

下午何庆、孔叶怕何冬向何敬焱要东西,就陪着何敬焱、李晶晶入宫。

这样的宝贝要是天天都戴着出去,少不得被坏人想法子偷了去。

“好。”张江亮年龄虽小,也知道玉的好坏,手里的这块应该比他家所有的玉加起来都要贵重。

他低头见弟弟张江亮双手在抚摸李晶晶赠的见面礼——印有鱼跃龙门图案的白色古玉佩,便道:“此物太贵重,你平时就不要带了。”

张湘奉坐在马车上琢磨刚才在王府何敬焱说的关于何敬淼嫁妆话里的含义。

“娘,你就放心吧妹妹嫁过去不会受气。”

丁柔棠的两个姐夫回到丁家,便跟岳母冯氏道:“娘,焱王、公主都是极好说话的人,咱们家提的几件事都同意了。”

三家坐在一起把亲事的整个过程及细节敲定下来,中午一起用的饭。

又过了一会儿,张湘奉兄弟也来了,仍是没有空着手。

不一会儿,丁家的人来了,来得是丁柔棠的两个姐夫。

“闺女对你可是掏心掏肺,你要是待她不好,俺跟你爹就再没脸见她。”

次日早晨,何庆、孔叶拿着添嫁妆的单子,瞧着李晶晶感激得话都说不出来,便私下里跟何敬焱道:“你可不能做对不起闺女的事。”

夫妻俩商议了一会儿,去了书房把单子写好,而后来个鸳鸯浴缠绵就歇息了。

“我听你的。”李晶晶心里想得跟李敬焱一样。她只是嫂嫂,不是爹娘,不能永远的给他们银钱花。

何敬焱坦然道:“你就贴补他们这一回,以后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不用管了。”

李晶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以后贺继业成年大婚单独出去过,怕是没有李云霄过得滋润。到时贺氏肯定会拿银银贴补,这就会引起另外三个儿子的不满。

三岁看到老,她的四弟贺继业小时候就是书呆子,现在更是这样,没有李云霄经商的头脑。

特别是贺氏,要与贺慧淑一起给贺继业重建贺家,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多的很。

妇人手里有了私房银钱,做事都有底气。

她未成亲之前,就常给曲氏、贺氏银钱。

这回她瞒着何敬焱悄悄给了曲氏五万两银票、贺氏十万两银票。

她们夫妻待陇北的百姓都能那样,对亲人岂能差了。

李晶晶见何敬焱领情,也没有白付出,柔声道:“我是家里的一份子,喜宴办得差了,我也没面子。”

何敬焱一进卧房,不待李晶晶开口,便紧紧拥抱她,感激道:“娘子,谢谢你。”

李晶晶微笑着受了小叔子、小姑子的礼,便向何庆、孔叶打个招呼,跟何敬焱回院子商量给小姑子添嫁妆的事。

何敬焱指着一直在憨笑的弟弟、妹妹,道:“还不快谢谢你们嫂嫂。”

“外头许多人盯着咱们王府办喜事,这回又得有一些人在正月气得生病吃药了。”

“小王爷、公主,您们放心就是,下官定将东西都采办齐了,一样都不缺。”

“是。”三位管家更是恭敬的点头,均是笑道:“公主,有了银钱便是在年跟前也能买到您说的东西。”

李晶晶嘱咐道:“正日子就在几天后,明早你们就赶紧去购置我说的东西。”

她一挥手,身后的李欢便退下了,很快就取来一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两张面额一万两的银票交给了刘合。

李晶晶见三位管家面色微变,道:“我与小王爷添上两万两银钱,把小郡王、小郡主的亲事办得体面,不能让外面的人瞧了咱们府的笑话去。”

何敬鑫、何敬淼越听越欢喜。人这一生只有一次大婚,谁都想亲事办得隆重。

何庆、孔叶要开口说话,见何敬焱摇头就没有吭声。

李晶晶又瞧看了大婚酒宴的菜单及给亲朋好友的回礼,比起去年都差了太多,这样她心里更过意不去,便道:“酒宴每桌必须有一只熊掌、每人一盅东参,干果、点心、茶酒都用最好的,迎亲的红包数目番三倍……”

孔叶高兴的笑道:“闺女考虑的周全。”

李晶晶嘱咐道:“这次给他们多备些回礼,就弄些实惠的银票、金银首饰。”

青州小满镇枣山村的村民去年就来长安参加了何敬焱与李晶晶的大婚,这次因着在正月,何庆、孔叶特意提前派人带口信过去,让他们年前别来了,正月直接过来吃喜酒。

赵社本答道:“回公主的话,三天前派了四辆马车去接了。”

李晶晶接过何敬焱手里的宾客名册,瞧过了之后,道:“可有派马车去枣山村接人?”

三位管家恭敬的答是。

何敬焱嘱咐道:“刘叔、赵叔、何叔,以后类似的事,我弟弟要是不听劝,你就直接禀报我爹娘。”

何敬淼比何敬鑫还怕何敬焱,自是不敢说不同意的话。

何敬鑫乖乖的道:“是。”

何敬鑫又不是个聪明的,何敬焱怕他被文人利用了都不知晓,再加上何敬淼就是在茶馆遇到的慕容清刚,这个茶馆干脆就不要了。

文人扎堆,就喜欢谈论批评国事。

何敬鑫与何敬淼的茶馆就开在长安书院旁边,盆景的花草都是从李晶晶的四季庄园移栽过来的奇花异草,环境幽雅,用的都是上好的茶叶、点心,价钱公道,许多名士、官员、学子都去哪里。

“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连累到家人!”何敬焱冷声道:“你与淼娘办的那个茶馆立刻转出去。以后你少跟文官的人打交道!”

何敬鑫窘得点头,道:“我错了。”

李晶晶自是有点生气,这种事不能惯着何敬鑫,便道:“下不为例。”

何庆肃容道:“鑫郎,你怎么做出这样糊涂的事。”

何敬焱问道:“刘叔没给你说过这几人曾在朝堂上攻击过你大嫂娘家?”

何敬鑫自是怕何敬焱,轻声答道:“他们跟我说了好几回,要喝我的喜酒,我推辞不过就同意了。”

何敬焱板着脸,目光探究,问道:“弟弟,你为何要请他们?”

大管家刘合飞快的瞧了一眼何敬鑫,这几人就是何敬鑫要请的,之前有劝过他,他没有听进去,坚持要请他们。

何敬焱看到宾客名册上几个几年前在朝堂上攻击过李家的名士、文官人名,蹙眉头道:“这些人就不要请了。”

李晶晶微笑道:“也没有什么,明个早上我出一份单子您与爹瞧瞧。”

孔叶目光犹豫,问道:“闺女要给淼娘添什么?”

孔叶与何庆瞧看官报,知道李晶晶给陇北投了几百万两的银钱,虽说夫妻一体,可是李晶晶花得是嫁妆,这么大笔数目,再贤慧的妻子也有怨气,如此下去,跟何敬焱的夫妻情分怕是会淡了。

何敬焱笑道:“这是你大嫂的心意,是给你傍身的,你就收下。”

何敬淼满眼感激,忙道:“大哥、大嫂不用破费了,把东西都留给俺未出生的侄子、侄女吧。”

李晶晶瞧过了嫁妆单子,见竟是比想象中的要少得多,可见几年前何庆、孔叶为了聘她这个长儿媳,把家底都用光了。便道:“我与敬焱给妹妹再添些东西。”

何敬焱自是赞成去亲戚长辈家里走动,点头道:“好。”

她的师父赤灵子、师母丁素然已在夏季由元洪子陪着去了南海的无名小岛。说是去海岛游玩,其实是怕在皇宫老死,让慕容英及何义扬伤心。

在皇宫用饭拘束,就在那里呆一个时辰看望慕容英及邓芸、董敏。

李晶晶便道:“敬焱,那我们就明个下午入宫,而后去二伯娘府里用晚饭。”

昨个李炳跟何敬焱说,这次何全大婚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给何敬海娶个妻子。

何敬海摘胆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又去了南地,已在那里呆了几个月了,这几天就回长安。

全郎就是何敬海的小儿子,已跟牛老王妃娘家牛族的嫡女牛霜香定了亲事,正月大婚。

“全郎今个过来了。”何庆笑眯眯道:“你们二伯娘叫你们抽空过府去说说话。”

庆王府的三个管家刘合、赵社本、何照赶紧过来,把礼单、宴请宾名册、嫁妆单、几十张帖子等呈给夫妻俩。

白天准姻亲丁家派了管家、张湘奉兄弟来送了礼物,是想要见夫妻俩一面,没有等着就回去了,明早还会来。

当日李晶晶、何敬焱在李王府用了晚饭,就去了庆王府。

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吃得,如今陇北封地好的官职都已有人,再去已是晚了。

丁氏现在都有些后悔没有让曲长久跟着李晶晶夫妻去金城。

可是这么久了长子秦敏业还在礼泉县当着县令,没有半点提职的动静。秦跃这样宽心的人,也觉得憋屈了。

秦跃以前对当了嫡公主的公公非常的自豪,每每跟人说起此事,嗓门都要比平时高。

“可不是吗。”贺慧淑瞧着曲家的邓氏微挑起的眉毛,缓缓道:“我家业郎是上界的状元,如今还只是六品的县令。”

曲快手忙道:“金城书院的馆长是从五品上的官职,多伢子只是个秀才出身,托了你与敬焱的福,能得到这个官职,已是天大的造化。我们都太知足了。”

21胡族求赐婚遮流言 庆王夫妻皇宫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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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至年二十九,几队人马先后进入了长安。

“我不放心把马铃薯茎种、树苗交给他。若换成海哥,我就给了。”李晶晶打开探到胸前何敬焱的爪子,昨晚都喂饱他了,今晚又想要,真是欠打。

何敬焱点头,道:“是。朝廷拨了银钱、粮食,二伯娘又添了那么多银钱,敬青还能让封地的百姓、牲口饿死病死那么多,执政能力确实不行。”

“敬青带兵剿马匪还行,政事上面到底差些。”

“青郎实是不聪明,宁可写信给二伯娘,也不写信给我。”何敬焱拿帕子给李晶晶擦着背,顺便揩油。

“那是。”李晶晶点头,道:“我才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他们茎种、树苗呢。”

何敬焱缓缓道:“娘子,他们想空手套白狼,一个铜子不出得到咱们封地马铃薯块茎种、树苗,门都没有。你等着瞧吧,他们去了,就被林老爷子狠狠的骂着滚出金城。”

李晶晶坐在浴桶里面舒服的泡着澡,听完何敬焱的复述,笑道:“你把他们都支到了林老头那里去,你省事了,林老头该头大了。”

众位官员猛拍了一阵马屁,被何敬焱不耐烦的挥手赶走了。

“王爷仁义,不把封地农事成果捂着不说,这是本朝百姓之福。”

“下官替保定府的百姓谢过王爷。”

“多谢王爷。”

何敬焱令管家把这些官员都带到了正院大厅,得知都是为了请教冬季种马铃薯、植树的事,便道:“林老爷子就在金城,你们派农官去请教他就是。”

李晶晶就不见他们,回了院子歇息。回到长安这两天,购物见亲戚商议弟弟妹妹的亲事,除去睡觉,一刻都没闲着,实是有些累了。

夫妻俩刚进府门,屁股都没坐稳,府门外就有官员拜访,竟是陕西道、河北道、东北等地的官员。

两家人用过晚饭,何庆一大家子便离开了,何敬焱与李晶晶回了焱王府。

何庆一本正经的道:“二嫂,你放心,这回俺们都劝劝海郎,让他一定要把亲成了。”

“你们命好有福气,得了这么好的长媳,哪像我这么命苦,被陛下给海郎赐婚赐了那样的坏女人,闹得海郎到现在还孤身一人。”牛老王妃心酸难过的热泪盈眶。

何庆摇头道:“闺女对俺们家付出太多,俺们都没脸去见李亲家了。”

这要是何武娶了李晶晶,该有多好。

当初何敬海要替何武向李炳求娶李晶晶,谁知何武爱慕王烟雨,最后何敬焱娶了李晶晶。

这下牛老王妃的心情就跟慕容英一样的羡慕何庆夫妻,心里还把长孙何武骂了几遍。

牛老王妃好奇打听都添了什么嫁妆,何庆夫妻如实说了。

何庆夫妻相视对望,何庆道:“二嫂,不瞒你说,闺女还给淼娘添了一大笔的嫁妆。”

牛老王妃一听,因着跟何庆家关系一直不错,就直接问道:“贴补了多少?”等听了何庆夫妻的答复,连声夸赞李晶晶。

孔叶道:“二嫂,俺们原本是要凑合办的,昨个闺女得知之后,立刻拿出一笔银钱贴补,说是要办得像模像样不丢皇室的脸才行。”

何庆、孔叶忍不住露出笑容。

牛老王妃问道:“你们家鑫郎、淼娘的亲事准备大办还是小办?”

孔叶目光同情,道:“是啊。你给全郎的亲事大办了,会被人说不顾封地百姓死活铺张浪费,若是小办了,又被长安的人笑话。”

“我一想到封地那些百姓饿着冻着就闹心。”牛老王妃停顿一下,低声道:“全郎马上就要大婚,你们说我该给他大办还是小办?”

李晶晶见牛老王妃有话要跟孔叶、何庆说,就把何敬鑫、何敬淼叫到偏厅去。

“我这就往金城写信,派农官去你们家的封地。”何敬焱去了书房,何全陪着过去了。

孔叶长叹一声,道:“唉,我们家闺女拿着嫁妆银钱往敬焱封地贴了几百万两银钱,这不还有百姓饿死冻死。”

何全摇头道:“朝廷拨的银钱、粮食根本不够,我们家已经往封地贴了九万两银钱,就这样还冻死饿死那么多人跟牲口。”

牛老王妃收了笑容,笑容满面,喃喃道:“那可怎么办?”

他的意思是农官去了,也没有多大作用。

何敬焱接着道:“不过,你们家的封地我去过,城府外的田地少,拥有大片的草原、沙漠。地少种不了多少马铃薯、大豆。”

牛老王妃、何全均是面露喜色。

何敬焱来之前就猜到牛老王妃有事,瞧了李晶晶一眼,见她点头,跟他想法一样,便道:“二伯娘,我可以给你们封地派去农官。”

牛老王妃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跟何敬焱、李晶晶道:“这是青郎给我写的,说是让我跟你们两口子说说,能不能派农官去北地,帮帮那里的百姓种马铃薯、大豆?”

她冷声道:“哪位官员弹劾你们家,你们家每个人都上折子让他去北地城府当长史,看他去了之后能干出什么样来。”

李晶晶这一年为了陇北出钱出力,文官弹劾她的折子有几十道,最讨厌这些站着说话腰不痛光会玩嘴皮子的御史。

何敬焱道:“北地比陇北要冷,且粮食缺口更大,今年冬天不止是你们家的封地,三伯的封地及其他的城府也冻死饿死了许多人。”

夫妻俩为封地做了不少好事,可是仍然没有解决粮食、贫穷两个大难题。

何敬青的媳妇邓飞燕是邓族的嫡女,组织官员家眷捐银钱办学堂、救济灾民。

何敬青为了搞好封地,一去就玩命似的带军队剿灭匈奴马匪,把匈奴马匪逼到出重金请刺客杀他。

何全失声道:“我叔叔与我婶婶为了封地没少费心思下功夫,回头再被官员弹劾毁了名声,这也太冤枉了。”

“焱郎的封地是七座城府,我们家才一座呢。”牛老王妃听到这个数字,简直不到自家封地死亡人数的零头,心情更加沉重。

何敬焱答道:“截止到前天是十四人。”

“今年的雪是大,俺们家陇北的封地也有百姓冻死。”何庆语气十分感慨,望了何敬焱一眼,问道:“冻死饿死多少人来着?”

农民连饭都吃不饱,没有银钱修建房屋,更没有银钱买衣服避寒,暴雪来了把房屋压塌,人跟牲口就饿死冻死。

牛老王妃说的北地封地境况何敬焱、李晶晶能想象的出来。

“北地的雪大的不得了,我们家的封地饿死冻死的百姓达到三百多人,这还不算冻死饿死的牲口。青郎夫妻原本年前赶回来,怕封地百姓缺粮暴动,不敢动了,就在封地呆着。”

夏王府的大厅里牛老王妃跟何庆一大家人说着就有些激动起来。

这道圣旨将会激励藩王建设封地的积极性,让他们前期给封地投入大量银钱不会有怨气。

十年后何敬焱夫妻离开陇北,如果税收上涨到四十万两银,朝廷只要二十二万两,多余的十八万两归何敬焱夫妻,一直持续二十年。

举个例子,去年陇北的商税加上丝绸之路的全年税收大概是二十二万两银钱。

藩王封地的使用权是十年,十年结束交还朝廷,之后二十年的税收减去当初接手时年税收,盈余的部分仍是归藩王。

何冬心里挺不是滋味,当日就去了李王府,跟李炳商议之后准备在正月初一的国宴下一道关于封地的圣旨。

何庆一大家子以跟牛老王妃约好了为由,连饭都不吃就出了皇宫。

何冬唯有开口道:“表妹,你放心,我不会亏待敬焱与晶娘。”

孔叶睁大麋鹿般的眼睛,高声道:“大哥,能者多劳,那多劳是不是能多得呢?”

何冬面带歉意,道:“之前我想着敬焱跟晶娘两口子能干,能者多劳,就把七座城府都划给他们当了封地。”

何敬焱板着脸始终没有吭声。

慕容英想想还未适应东宫生活的儿媳邓芸,实是羡慕何庆夫妻,这真是憨人有憨福,道:“你们家娶到晶娘可真是太有福了。”

何庆摇头道:“大哥,我去李王府见亲家都觉得臊得慌。”

孔叶说到激动处,热泪盈眶,道:“闺女给淼娘添了嫁妆,光是银钱就整整十万两银票,还有两套头面首饰、长安金城的四个商铺、全套的紫檀木家具,把我当年给李家的聘礼当中的一件很珍贵的古董也添上了。”

“敬焱打仗挣来得银钱除去养虎奔军,余下的都贴补了封地。”何庆道:“闺女添了两万两银钱给鑫郎、淼娘办大婚。”

宣政殿的偏殿,何冬、慕容英听着何庆、孔叶说两个儿女大婚的事。

邓芸目光感激,又特意嘱咐道:“你得抓紧给焱王生个儿女。”

李晶晶握住邓芸的手,道:“这才是你。以后你就得这样。”

邓芸笑道:“那就说定了,我明个就向太子、母后禀报,而后定日子发帖子,有儿女的可以带儿女一起来。”

“好。”李晶晶也想见见昔日武官派的众位小姐,宴会请的小姐多,一次就能都见到了。

邓芸真诚的道:“你走之前,我在东宫设宴把武官派的姐妹们请来聚聚给你送行。”

李晶晶道:“鑫郎大婚、淼娘大婚回门之后,我就回金城了。”

邓芸问道:“你这回在长安待多久?”

她与邓芸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在东宫角落几个月前就变成活死人的胡雪岚。

总之苍蝇不盯无缝的蛋。田业丰与胡族都不是好东西。

这个田业丰说不定瞧上了胡烟然绝色,不然他是武将,功夫还不低,怎么会着了道,还心甘情愿的娶她为正妻。

她转念想到曾经无意中听李云青说过田家的儿孙暗地去外地逛过青楼,并且还跟当地的官员争夺妓子打过架。

“他以为有了圣旨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不要脸。”李晶晶心里想不通何冬为何要给这样的亲事赐婚。

邓芸没好气道:“这不胡族为了堵住大家的嘴,来向父皇求圣旨赐婚。”

李晶晶非常震惊,摇头道:“堂堂的嫡女未出阁之前做出这样的事,胡族其余的小娘还嫁不嫁了?”心说:胡族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田素素是邓十七郎的妻子,也就是邓芸的堂嫂。她跟着邓十七郎在河北道,赶回长安就是为了参加大堂哥田业丰的大婚。

邓芸表情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挥手让太监退下,道:“素素前几天来我这里,气得流泪跟我说,田业丰原本要娶的是另有其人,谁知去吃酒时着了胡家的道,跟胡烟然有了夫妻之实,只能把那边的亲事退了娶了胡烟然。”

李晶晶疑惑道:“田家怎么跟胡家联姻了?”

按照朝规必须元配妻子娘家同意,田业丰才能续弦,胡烟然嫁过去之后,得了何冬同意才能册封诰命夫人。

此人今年二十七岁,元配妻子于三年前去世,膝下已有两儿一女,嫡长子田松已经十二岁,只比胡烟然小一岁。

田业丰是田素素的大堂哥,如今是田家军的正五品上将军。

胡烟然就是胡凯的堂弟的嫡女,容貌绝色,比其堂姐胡雪岚、胡冰月都漂亮,当初在胡雪岚成了残疾时,胡族就要把她送进东宫,她差点做了何义扬的侧妃。

太监答道:“旨意是给胡烟然小姐与田郡公的嫡长孙田业丰大人赐婚。”

邓镜看她的信,不止一次感慨,若她是个孙子就好了。

每个月她都要给邓镜写信,说说朝堂上的局势。

她在东宫这几年,也不是白呆的,到处都有眼线,朝堂及后宫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能知晓。

邓芸问道:“圣旨的内容是什么?”

22晶晶婆家过年三十 公主嫌驸马穷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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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丹满心欢喜,等出了宫方想起今个晚上是皇室的族宴,何冬这是赶她走,不让她在晚宴上出现。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如同外面的天气寒冷似冰。

何冬墨眉紧蹙,冷声道:“朕允了你跟他和离。你这就出宫,三日之内去礼部把事办好!”而后就挥手让一脸惊喜的何敬丹退下。

何敬丹便将对驸马的不满的事放大几倍说出来。

何冬虽是痛恨欧阳德妃,可何敬丹是他的骨肉,问道:“你为何跟驸马过不下去?”

她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了何冬,见他板着脸气不顺的样子,怕说了惹他生气,可不说以后再找机会就难了,便跪下双眼含泪,激动的道:“父皇,今个是年初一,儿臣本不该惹您生气,可是儿臣实在跟驸马过不下去,请您允了儿臣跟驸马和离。”

何敬丹去了宣政殿,却是被太监请到了偏殿,说是何冬正在召见何敬焱、李晶晶。

“你别花得太多,让女婿厌烦。”胡贤妃在这里皇宫里面,不得何冬的宠爱,又曾经跟慕容英有过仇,现在宫人都低看她一等,什么事都怠慢她,想过得好一些,就得使银钱打点。

“我瞧啊。”何敬莲把荷花塞给了胡贤妃,里面还有三张两千两的银票。

胡贤妃目光幽幽,道:“我戴它做什么,你父皇又不瞧我。”

好在何敬莲孝顺,嫁的使者非常富有,每回进宫都给胡贤妃带来首饰及银票。母女感情比以前更加深了。

胡贤妃自从没有胡族做后台,何冬就不来她这里,赏赐自是一降再降。

“四姐要是还想跟她那个穷进士过,我说破嘴皮子也无用。”何敬莲轻耸香肩,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一枚黄金绿宝石戒指取出来,给胡贤妃葱一样的细长手指戴上,左右瞧看,笑道:“母妃,您戴上真好看,送给您了。”

定朝皇室的公主就何敬莲一个人和离,胡族得用这一点,把她的名声传得非常难听。

胡贤妃瞧着何敬丹出了殿门,这才低笑一声,道:“你倒是知道拉个人跟你一起和离。”

何敬丹不止一次想着要跟驸马和离,难得今日能进皇宫,何冬又是那么高兴,下次再进宫还不知道是何时,而且何冬不见得心情好,便起身道:“我这就去求父皇。”

“你看我和离了,跟胡族也断了关系,一样再嫁了好男子。”何敬莲对自已的美貌非常的自信,倒是不怕何敬丹能勾走东罗马帝边使者,又道:“你妹夫可比胡云峰那个混帐东西强百倍。”

何敬丹最是听不得别人蔑视生母欧阳德妃,可是胡贤妃说的话有道理。

如今欧阳德妃已死,死之前还被夺了封号,胡贤妃哪怕当着何敬丹的面说起她来都是语气十分的不屑。

当时胡贤妃为了能够在后宫立足,一直忍着欧阳德妃。

欧阳德妃在世时,仗着出身欧阳家族,飞扬跋扈,根本不把妃位排在她之上却是青楼女子所生的胡贤妃放在眼里。

胡贤妃收到何敬莲的眼色,立刻挑眉道:“你生母欧阳氏虽是去了,还有你父皇。你可以去跟他说要跟驸马和离的事。”

何敬丹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我没有你命好。你有娘娘庇护。”

何敬莲笑靥如花,道:“你这么厌恶四姐夫,还跟他过什么,赶紧跟他和离算了。”

她被四驸马气得葵水量增大,吃汤药调理导致伤了胃,半年之内都不易受孕。

何敬丹冷声道:“我才不给他怀孩子!”

何敬莲瞧着何敬丹面色苍白,胭脂都遮不住神色憔悴,问道:“四姐姐脸色这么差,可是有了身孕累着了?”

国宴结束之后,何敬丹憋着一肚子气,跟着五公主何敬莲去了胡贤妃的宫殿。

虽然驸马非常爱她,婆家人也对她很尊敬,可是拿不出银钱给她用。她觉得就是养着一个吹软饭的。

何敬丹的驸马到现在还只是长安长史手下的正七品官员,一点实权都没有,俸禄少的都不够跟同僚下酒楼,逢年过节还要给家里的公婆及未成年的小叔子、小姑子买礼物。

四公主何敬丹望向何义芸与何盼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妒忌。

他的爷爷秦雄晃听到这道圣旨,激动的牛眼圆瞪,听到旁边梁国公低声提醒,忙喜得跪下磕头道:“老臣替孙子秦敏业多谢陛下委以重任。”

秦敏业只是小小的县令,但是做为从一品的驸马,今日有资格参加国宴,只是他在县里主持公务,年三十都未回长安,是以并不在现场。

何武当场跪下谢恩宣誓不负皇命。

第四道圣旨是任命融王世子何武及驸马秦敏业为巡视官,赐秦敏业尚方宝剑一柄,对于贪官污吏,只要证据确凿,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第三道圣旨是将各道任职五年以上的都督互调。

定朝开国皇帝何冬早就想重用驸马狄玉杰,怕遭到文武百官反对,便一步步的提他的官职,到了今天终于给了他礼部尚书这样重要的实职。

开朝曾经发生过皇帝重用驸马,封驸马为大元帅,而后驸马谋反差点杀掉皇帝的事,是以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重用驸马。

之前狄玉杰是代礼部尚书,今日起就摘掉了代这个字,成为正三品的实职官员,正式进入定朝高层官员阶层。

去年秋季科考,狄玉敏是考生,狄玉杰按照朝规避嫌没有参与相关科考的一切事情。

何冬册封狄玉杰为礼部尚书,主持此届科考。

第二道圣旨是今年秋季长安增加一届会试科考,给本朝的举人考中进士的机会。

这道圣旨对何融、何敬海来说,得不到收益,只能算是心理安慰。

何融、何敬海已经治理封地整整三年,每年往里面贴进去十几万两银钱,就这样到了冬季还冻死、饿死一千多人,人口稀少,商业不繁荣,各种税收低,就算再过七年,税收也不会有盈余。

这对于何敬焱、李晶晶无疑是个大惊喜。

今年头一道圣旨就是几天前何冬与李炳商议好的关于藩王能得到封地二十年收益的事。

辰时三刻,何冬率三品以上文武百官开始祭天地,而后去宣政殿大殿与众位诰命夫人汇合。

同一时刻,李府除去孪生子及三个小宝宝,其余的人全部入宫参加国宴。

正月初一,何庆一家人换上了朝服,乘着两辆马车去了皇宫。

于是这一晚庆王府的烟花成为长安城府夜景的一大亮点,许多小孩子多少年后还记得,这就为潭州烟花免费做了宣传。

李晶晶豪气的道:“今晚星月争辉天气好,你们把这些都放了,让潭州的烟花在长安的夜空灿烂绽放!”

何敬鑫、何敬淼闻讯过来,把李家人带来的烟花都翻一遍,惊喜道:“有好些以前没放过的烟花。”“这么多能放一个时辰了。”

孔叶道:“未成亲之前就都是小郎。”

李云霄已经成年有了官身,还得压岁银钱,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三个小家伙鞠躬行礼笑道:“谢谢叔叔、婶婶。”“谢谢叔爷爷、叔奶奶。”

何庆笑眯眯道:“压岁银钱不多,就是俺跟你们婶子的一点心意。”

何庆、孔叶拦着不让他们出去,先让他们吃热茶,而后叫奴仆去把红包取来,给了四人每人两个。

“这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何敬焱赶紧去迎,把李云霄、贺继业、李云飞、李坤请到了大厅里头,道:“娘子,咱们这就到外面去放烟花。”

李晶晶喜由心生,跟何敬焱笑道:“今个直到中午用饭他们都不曾给我说要过来。”

李家的儿孙不是世子就是武官,便连不会说话的李文、李武都有官职,到了哪里都得被人尊敬着。

突然间,门奴激动的小跑进来禀报,“李王府的霄世子、贺大人、云飞大人、李冠军大将军来了,抬了十几大筐潭州出的烟花,说是来给公主放烟花。”

李晶晶想着过了年,庆王府就会添人口,以后还会有小孩子,用不了几年也会像娘家一样的热闹。

相比起李家的热闹,庆王府要安静的多。

何敬焱、李晶晶陪着何庆夫妻坐在正院大厅里茶说话。

年夜饭之后就是守岁。何敬鑫、何敬淼吃多了,就去院子里散步消食,而后接着放炮。

庆王府的人少,年夜饭菜式自是没有李王府的多,何庆、孔叶体贴李晶晶,特意让厨子做了六道放了辣椒的湘菜。

简单的祭祖仪式结束之后,何庆夫妻令人把八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饭厅里趁热吃。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堂堂的王爷、王妃亲自包祭祖的饺子。

李晶晶心说:原来公公、婆婆下午在包饺子。

“这是您们最爱吃的饺子,大葱猪肉、肉三鲜馅的,肉放得多,俺跟表哥亲手包的,您们多吃点。”

何庆、孔叶脸不倒是没有显出悲伤,嘴里念念有词,“爷爷、奶奶、爹、娘,您们在天之灵保佑俺们全家康健平安有福。”

如今她嫁到了何家,成了何家媳妇,也就是何家的人,要祭拜何家祖宗。

李晶晶在娘家时,吃年夜饭之前没有祭祖,她从未听李炳说过李家的先人。

何庆夫妻与何敬鑫兄妹都到正院正厅,厅里中间已设了香案供桌,桌上置着香烛、水果、点心、卤熟食还有八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等着何敬焱夫妻一到就开始祭祖。

何敬焱目光宠溺,笑道:“好。”这个威胁的法子虽然任性儿戏,但是最是管用。

李晶晶握住何敬焱的大手,道:“夫君,明个初一入宫,我会当面跟陛下说此事。他若是不同意,你跟我就不要回封地,天天守着爷爷,不让他去津港。”

“大过年的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何敬焱见李晶晶一脸凝重,伸手揽着她的香肩,柔声道:“我们去吃年夜饭。”

“不当。”李晶晶摇头,道:“大海船都没有试航,一下海就是几千里,还得打海仗,那就是去送死,我不会让他去。”

何敬焱点头,道:“这两支军队为主,邓家军为辅。皇帝大伯请爷爷当大元帅。”

李晶晶问道:“陛下准备派龙腾军、狮啸军去打倭国?”

何敬焱长叹一声,道:“皇帝大伯认为北地、南地战事已平,就想趁着全军士气如虹一举拿下倭国。爷爷昨个跟我们商量,准备这几天轮流去劝他,把攻打倭国的事往后拖一拖。”

今世的定朝的大海船远比不上国际大游轮,连海都没下过,何冬就要军队乘着它去打倭国,只怕还没到倭国就船沉丧生大海。

她记得前世天津港到倭国的福冈港口,能载客五千多人的国际大游轮也得航行两天一夜。

李晶晶便道:“从津港至倭国,海上行程几千里,大海船未经试航,陛下就让军队坐着大海船去打倭国,这分明行不通,爷爷坚决不同意才就对了!”

何敬焱道:“上个月就建好了,只是天太冷,还没有入海试航。”

李晶晶知道李炳最恨的就是匈奴,其次是倭人,他不是不想打倭国,而是定朝的国力不允许,问道:“津港的大海船建好了?”

何敬焱缓缓道:“前几年,皇帝大伯就想攻打倭国,爷爷认为时机未到,去年皇帝大伯再次提出攻打倭国,爷爷将此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李晶晶问道:“有没有能说给我听的国事?”

何敬焱点头,面色不变,道:“昨晚吃酒了,今个白天就谈国事滴酒未沾。”

将近黄昏,何敬焱才匆匆赶回来,李晶晶嗅到他身上只有淡淡的酒气,问道:“今个没吃酒?”

李晶晶得知了此事,便让李欢给了花奴用逢春灵水浸泡过的两斤马铃薯做种,“这是公主孝敬王爷、王妃的,你不能种,需留着给她们种。”

花奴忙点头,想想方道:“王爷、王妃前些天在地里种了马铃薯,可是不见活。”

整座王府将来都归何敬鑫,花园里的花自然也是他的。李晶晶就把这些花送给何敬鑫的夫人。

李晶晶派了李欢去跟花奴道:“郡王妃即将过门,日后这花园里的花,她要是想移植出去也是行的。”

花园的花奴正在收拾花草,不敢惊了李晶晶,忙退了出去,站到花园边上。

李晶晶去金城之前,在整个王府种了许多的树,在这花园里面种了奇花异草,让王府四季都有奇花绽放,到处生机勃勃。

原来的马厩恢复成花园,只在角落留下一分的地给何庆、孔叶种菜。

她说是散步,其实是去巡视一番。

李晶晶就把三位管家叫来询问大婚的事准备的如何,得到已经都准备妥当的答复,便去散步。

何庆、孔叶呆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兄妹大概以前总被关在院子里不见人,在安静的环境呆怕了,对于放炮有着执着的爱好,就喜欢听砰叭的炸响声。

何敬鑫跟何敬淼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放炮。

庆王府张灯结彩,灯笼都用的红色,贴着双喜,窗户上贴着用红纸剪成的吉祥图案,过年嫁娶,喜上加喜,哪里瞧着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

李晶晶在娘家呆到了次日年三十用过午饭,这才回的焱王府,等了一个时辰见何敬焱还没回来,怕庆王府那边等急了,就独自过去了。

曲氏、贺氏见李晶晶回来了,喜上眉梢,赶紧让厨房晚上做她爱吃的菜。

四人笑哈哈前脚去了四季庄园,李晶晶后脚就回了娘家李王府。

她这话其实也是说给何敬焱听的,明晚的团圆饭要在庆王府吃,不能太晚过去。

李晶晶嘱咐道:“爷爷,明个年三十,你今个别弄得太晚睡,明天早点离开。”

何敬焱见李晶晶微微点头,便道:“爷爷,那咱们这就骑马过去。”

何融面上笑着,心里却道:这个先生,还说你家的晶娘,明明是我们敬焱家的晶娘。

李炳挑眉道:“不在这里喝,这就去我家晶娘的四季庄园,那里有温泉池子,还有好酒、烤鹿肉、卤牦牛肉、海鲜汤锅子。”指着一脸期盼的何融、何敬海,笑道:“他们一路被寒气袭身,去泡温泉最好不过。”

何敬焱见到何融、何敬海,很是高兴,跟李炳笑道:“爷爷,您看今晚咱们多喝几杯?”

当日,两位王爷先是去了皇宫,而后去了李王府,最后请了李炳一起去了焱王府。

融王、海王回到长安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23 何冬补偿前女婿 筷戳小儿眼惊魂

我昨天下午回来了。看到本文在月票榜榜上排名二十,心里一沉,这个月已经过了十一天,这样的名次很难拿到月票前十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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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小人憋了几天的气,派了穿得人模狗样的奴仆坐到了嫁妆队伍必经的酒楼、茶馆,就等着今个瞧嫁妆出言讥讽嘲笑将庆王府的脸面踩到脚下,把气都撒出去。

正月初七,男方的人到庆王府抬何敬淼的嫁妆。

庆王府娶了媳妇,紧接着就是嫁女。

何冬干笑两声,不再提此事。

李炳反问道:“您看她现在还有功夫带徒弟吗?”

何冬问道:“为何不收呢?”

李炳摇头道:“陛下,我家晶娘不收徒弟。”

何冬却是想到了何义芸多次说过想去陇北跟李晶晶学医术的事,道:“芸娘想拜晶娘为师学医术。”

李炳正跟何冬下棋,听到孙女用最快的速度平复了宾客的惊慌,嘴角上扬。

何义扬、何义珏回到皇宫,特意给帝后说了王元相眼睛险些被筷子戳瞎的事。

众人跟着打趣,把丁柔棠与何敬鑫臊得逃似的离开。

“弟妹,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就是。”李晶晶已给王元相止了右眼的血,并且包扎好了,挥手笑道:“你快跟弟弟去洞房,我等着抱着大胖侄子!”

王元相这时也不怕了,拉着丁柔棠的衣袖撒娇道:“小姨,对不起,我让你哭了。”

新娘子丁柔棠听说小外甥眼睛差点被筷子戳瞎了,急得哭了,由何敬鑫陪着去正院的偏厅。

丁家人与小豆豆一家人跟着李晶晶去了偏厅。

“能。”李晶晶望着豆豆娘,安慰道:“不要担心,扭脚是小病,明个就能好。”

小豆豆收了泪,走过来跟李晶晶道:“公主,俺娘摔了扭了脚、嘴也流了血,你能给她瞧瞧吗?”

丁家人全部松了一口气。王元相的爹王雄鞠躬行礼向李晶晶道谢。

“这位小郎,刚才我们错怪你,对不起。”

“相郎,日后你可不能再这么顽皮。”

“真是把我吓坏了。”

“这可太好了。”

李晶晶握住了王元相的小手,起身跟丁家人道:“相郎的右眼没瞎,只是眼膜受伤,我带他涂点药,最多过三日就能恢复视力。”

王元相很小的时候在洛阳见过李晶晶,对她的印象一直是身带药香的仙女,愿意听她的话,就不哭了用右眼去瞧,害怕的道:“我能看光,能看你,可是你的脸模糊。”还伸出小手去摸她的脸颊。

李晶晶瞧着木制的筷子,筷子头沾着血的一段至多半厘米,便知道戳得不深,蹲下把王元相抱在怀里,哄道:“相郎乖,不怕。你闭上左眼,用右眼能不能看到光?”

王元量忙把躺在地上罪魁祸首的那根筷子找来。

李晶晶秀眉紧蹙,快步赶至,见王元相的右眼上面没有插着筷子,问道:“哪根筷子戳进了相郎的眼睛?”

小豆豆哭道:“娘,你怎么吐血了?”

豆豆娘满嘴是血一拐一拐的赶了过来,瞧着小豆豆根本没有事,抹泪道:“你把娘要吓死了。”

王元相的亲哥哥王元量拉拉长辈的衣袖,哭道:“爹、姨父,不是他戳得相郎。相郎是自己戳着了自己。”

小豆豆心里愧疚无比,也没有辩驳,就站在一旁哭。

“瞧着你的年龄肯定不止七岁,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欺负相郎?”

“相郎要是眼睛瞎了,你就得赔他一只眼睛!”

“你是谁家的小郎,下手这么狠毒!”

丁家的人全部围住了王元相,以为是小豆豆拿筷子戳了王元相,也是气坏了,便开口骂了他。

她平时穿得裙子比今天穿的长裙子略短些,跑起来忘记提裙子,一下子下巴朝地摔倒在地,好在地上铺有地毯,没有把牙给磕掉,不过站起来发现右脚给扭了。

豆豆娘听到豆豆的哭声,以为是豆豆出事了,立即从女眷席里飞跑过去。

小豆豆今年刚九岁,认为刚才不该跟王元相打闹,惹出这么大的祸,吓得摇头脑袋哭叫着喊大人。

王元相是丁海涛与张氏的二女儿丁薇的小儿子,才五岁多,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手指着右眼,哇哇大哭,“我的眼被筷子戳瞎了。”

谁知王元相玩得疯了,一不小心把筷子戳进了自己的右眼,当场流出殷红的血,一直流到了下巴,把周围的孩子都吓得尖喊尖叫。

小豆豆见王元相肌肤跟白瓷一样,眉眼清秀,生得很好看,就摸了摸他的头发,拿起筷子跟他玩。

王元相还就喜欢跟陌生的大孩子玩闹,非要缠着小豆豆。

来自枣山村小豆豆跟王元相不熟悉就躲着他。

丁家来送亲的丁海涛郡公的小外孙子王元相因得了红包银钱多,特别高兴,就跟同桌的孩子玩闹。

帝后不在,天煞星也不在场,宾客们放开了吃酒,谁知喜宴将要结束,竟是出了状况。

何冬、慕容英吃了两杯酒水,享用了辽参、熊掌,心情大好的先回皇宫去了。何冬还特意把李炳拉走了,说是要跟他商议国事。

一切都平安无事,热热闹闹。丁柔棠与何敬鑫敬过酒,就回了喜房。

她心里对何家心存感激。

当年丁柔棠失去生父,被大刘氏逼得进了观里修行,名声被污,根本不敢想到会有今日的荣耀,这一切都是何敬鑫所赐。

丁柔棠从众位女眷的眼中瞧到了羡慕与一些妒忌。

新娘子丁柔棠与新郎官何敬鑫一起去给宾客敬酒。

“喜宴的吃食全部换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庆王府小年前订的喜宴上用的吃食根本不是这些。”

熊掌、海参是分品级的,三天前的国宴用的熊掌是二等且是半只,海参用的是一等,却是做的一盆汤,而不是一人一盅。

茶、干果全是特等,酒用的是二十年的状元红,菜就更不用说了,每桌一整只价值七十两银钱的上等熊掌,每桌每人一盅价值二十两银钱辽东海参。

谁知从庆王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于是他们聘了几个说书人编好了说书的段子,只等着喜宴茶、干果、菜谱、酒水出来就往里面一套,而后就去酒楼、茶馆里宣扬,让长安城人人都来听庆王府的大笑话。

那些小人早就在小年前打听好了,庆王府的三位管家定的吃食都是中、低档,连朝堂五品官员府里办喜宴的标准都达不到。

这款待宾客的喜宴,从茶水、干果、水果、糖到酒水、冷热菜、主食,都非常有讲究。

迎亲队将新娘子丁柔棠接回了庆王府,一对新人举行了仪式,天色渐暗,男方家的重头戏的喜宴到了。

丁府宾客满堂,众人纷纷赞着迎亲队的大气,丁郡公一家人都觉得得到庆王府重视非常有脸面。

“迎亲队的人进了丁府,焱王又给新娘子的几个外甥每人发了两个红包,听说这回一个红包包着二十两银票。”

“丁家人把府门紧紧关着,焱王往门缝里塞了三次红包,每次十几个。”

“庆王府的迎亲队给丁家人打赏的红包,最少的都是十两银票。”

丁六虽然不能进丁府,丁族有人能进去,等得了消息迎亲队一路顺当没遇到任何事,才知道给几个流氓的一百两银钱打了水漂,气得泼口大骂。

几个流氓瞧到威风凛凛的迎亲队,再一打听是知御林军与虎奔军出身的亲兵,吓得哪敢丢鞭炮,一共而散跑了。

丁六下令几个流氓把点燃的鞭炮丢到马身上,造成马惊踏人。

这次丁海涛的小侄女丁柔棠大婚,丁六被胡族的人当枪使教唆闹事,秘密找了几个流氓蹲守在迎亲队必经的路上。

那老丁郡公与已故大刘氏曾经认的继子—丁家的一个叫丁六的纨绔子弟,在被丁郡公丁海涛赶出丁府时恨意涛天。

庆王府何敬焱及皇室的何义扬、何敬海等人带着御林军及王府亲兵,浩浩荡荡的去丁府迎接新娘子丁柔棠。

且说正月初四,皇室庆王的二儿子鑫郡王大婚那天,被一些小人盯着瞧笑话挑毛病。

郝贺一家人终于开启了幸福的人生。这些是后话。

后来郝贺娶了朋友的堂妹,虽没有何敬丹容貌漂亮身份尊贵,然而贤慧持家孝顺公婆善待弟妹甩了何敬丹几条街去。

四驸马名叫郝贺,乃是陇北人氏,原本想带着一家老小回陇北,就这样被何冬留在了长安。

消息很快传到何敬丹耳里,气恼何冬不早提拔四驸马,骂四驸马以前的深情都是装出来的。

两家立即就定了亲事,皆大欢喜。

朋友再次提出堂妹的事,四驸马想着家里愁云密布,不如再娶把人生这一页彻底翻过,这就同意了。

四驸马得了这个好差使,可比在长安府衙门强百倍,还有宅子与黄金,谢恩出宫请了写诗的朋友吃酒

户部管着整个定朝的银钱,是官员挤破脑袋想要去的地方。

何冬这就驳回四驸马的辞官折子,让他留在户部做官,赐宅子一座,黄金二百两。

“虽然你不再是朕的女婿,然也是朕的学生。”入了殿试的进士就都是天子门生。

四驸马抹了泪,低头道:“臣失仪了,请陛下降罪。”

“爱卿平身。”何冬知道四驸马是个老实人,当初把何敬丹下嫁给他,就是想着欧阳家族没了,给何敬丹找一个可靠忠实的驸马,谁知何敬丹只图银钱不图人。

“陛下……”四驸马再次见到何冬,已经不能叫父皇,难过的伏在地上哽咽。

正月里何冬非常忙碌,但是仍抽出空来,召见了四驸马。

慕容英喜欢收集好诗,得到了这首诗,也是觉得皇室这次做得太不厚道,就把诗给了何冬瞧看,想让何冬出面补偿四驸马。

这个朋友为四驸马打抱不平,就写了一首诗讥讽何敬丹。

谁知四驸马对何敬丹念念不忘,虽是被弃了,心里对她恨着,可暂时没有再娶的念头。

四驸马的两个朋友都是进士,当初争着要把妹妹嫁给他,结果被何冬赐了婚,如今他和离了,其中一个朋友还有一个堂妹未定亲事,就想让他做堂妹夫。

四公主虽如愿和离,却是落了一个嫌贫爱富的臭名声。

四驸马生母是个极和善的妇人,名声一直很好,街坊邻居都劝她想开些,回了老家给四驸马找个好媳妇。

四驸马的生母得知何敬丹与儿子和离的原因嫌弃她家贫寒,跟上门安慰的街坊邻居哭道:“我家太穷没有银钱,害的我的儿子被公主遗弃。”

四驸马拿着圣旨欲哭无泪,像个小妾似的提着个小包袱从侧门离开,结束了这段婚姻,而后向朝廷递了奏折辞官,要携家人返乡。

四公主何敬丹跟四驸马和离。

大过年的,皇室在办喜事之前,出了一桩丑闻。

李晶晶心里一暖,道:“娘,谢谢你。”

孔叶便伸手搂着何敬淼倒下打盹,朦胧中感觉到李晶晶往身上盖上毯子,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闺女,她们说的难听的话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年岁小,身子骨没长开,不急着怀身孕。”

李晶晶摇头,微笑道:“娘,你与妹妹睡会,等到了我叫你们。”心里因着成功将何冬说服延期攻打倭国而亢奋,哪里睡得着。

孔叶强打着精神问道:“闺女,你要不也靠着睡会?”

昨天就熬了一夜,今个在宫里小心翼翼一整天的何敬淼困顿的靠在了孔叶的肩膀上快要睡着了。

夜晚,何庆一家人乘着马车出了皇宫。

24 嫁妆震惊婆家人 牛王妃怒上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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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府一家团聚温馨欢喜,早朝上何义扬、李云青率几十位武官与众位文官激辨,差点打了起来。

何敬焱跟张家的人喝过酒,都有点印象,问道:“你说的两人那天喜宴上可在场?”

张湘奉又道:“大哥,我的两个堂哥几年前就在潭州考中了举人,只因家里长辈逝世守孝,误了今年的科考,他们想让我问问您,能不能去陇北任个县令为百姓做点事,等过几年从金城参加科考。”

何敬焱满意的笑道:“好。那我就给你做主了。”

张湘奉道:“大哥,我任什么官职都行,你替我定了就是。”

何敬焱不想让何敬淼跟着张江亮去陇北偏僻的城府,便道:“金城如今有三个官职空着,你从中选一个。”

张江亮两岁起就在老家住着,连潭州的灯会都没有瞧过,满眼期盼的望着张湘奉,见他点头道:“好。我听大哥大嫂的。”便非常高兴。

李晶晶特意道:“湘奉,你与淼娘陪爹娘过个上元节。”伸手摸摸张江亮的头发,笑道:“亮郎头一次在长安过上元节,一定要去灯会瞧瞧,可比潭州灯会热闹多了。”

何敬焱心系陇北,便道:“我这次从陇北回长安,定的时间是来回二十天。我与你们大嫂明个就回陇北,你们是新婚,等过了上元节再去陇北。”

张湘奉道:“大哥,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你一声令下前往陇地。”

李晶晶握了握何敬淼的手,道:“你别光谢我,你大哥也是极力赞成你嫁给湘奉。”

她曾经爱慕过的慕容清刚有两个通房,幸亏没有嫁过去,不然大婚之后就要面对两个通房,便同心上扎了两根刺。

“称心如意!多谢大嫂。”何敬淼已成了少妇,心思跟少女自是不一样。

李晶晶笑问:“那你觉得这门亲事可称心如意?”

何敬淼跟李晶晶关系如同亲生姐妹,什么心里话都跟她说,没等她开口问,就迫不及待的在她耳边小声道:“大嫂,湘奉待我很好,亮郎也敬着我,张家人已经回湖南道去了,府里的事都是我说了算。”

何庆、孔叶见女儿盘着妇人的发式,戴着昂贵首饰,穿着漂亮的新裙,气色红润,比未成亲之前还要美丽,再瞧着女婿对女儿温柔体贴,便知这门亲事结好了,心全部放下了。

三日后的早晨,何敬淼坐着马车带着礼物回门,这样重要的日子,张湘奉仍是带上了弟弟张江亮。

小夫妻低语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喘气声,小日子过得如同新婚时那般甜如蜜。

李晶晶呸了一口,道:“你想累坏我啊?”

何敬焱手指抚上娇妻的脸颊,打趣道:“那娘子今个在上面?”

李晶晶好不容易得空,张嘴娇嗔道:“讨厌,这分明是我慰劳你。”

“今个为夫要好好慰劳娘子。”何敬焱打横抱起李晶晶,走到床前,把她放下,俯身吻上她的香唇。

当晚,何敬焱、李晶晶便在庆王府住下了,再过几天就要离开长安,打算不回焱王府,就在这边与李王府来轮流住着,陪陪双方的家人。

她从骨子里深深厌恶为了争夺爵位害人,是以绝对不会为了争夺公公的王位去做坏事。

她在娘家时有过跟别的女子不同的经历,她的亲生父亲被大刘氏杀死,叔叔被大刘氏害得生不如死,她被逼大刘氏害得进了观里,大刘氏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为了郡公爵位。

丁柔棠成亲的第二天,何敬鑫就把家里的所有事都说给她听了,让她不要想着以后有了子嗣能够继承何庆的王位,这样的话娘家人早就给她说过。

“是。”丁柔棠恭敬的点头。

何敬焱笑道:“好了,别拍你大嫂马屁,日后你与你媳妇好好孝顺爹娘就是。”

何敬鑫特意道:“大嫂出了那么多的银钱、嫁妆给我跟妹妹大婚。这份恩情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

对于何庆、孔叶来说,家里最大的事就是女儿的亲事,如今二儿子、小女儿的亲事都办好了,还办得这样圆满,得到所有皇室亲戚的夸赞,这多亏李晶晶的慷慨大方搭进那么多的银钱及宝物,对她的感激不是几句话就能表达的。

孔叶拉着李晶晶的手,感激道:“闺女,这几天鑫郎、淼娘大婚可把你累着了。你快去歇息。”

何庆、孔叶在府里焦急的等待,从何敬焱兄弟嘴里得知张家人都好相处,仪式、斟酒何敬淼都没有任何差错,这才放下一半的心,另一半心还得等何敬淼三日后回门呢。

喜宴结束,何敬焱等人便各自回府。

张湘奉收到了几位堂兄弟无比羡慕的目光,自是非常得意,心里更是认为要好好待何敬淼。

造谣的人把平易近人容貌秀美性子活泼的郡主说得那样不堪入耳,害得张家人担忧了好几天,真是可恶。

早就等着瞧新娘子的张家人先是惊艳于何敬淼清丽容貌,而后觉得她大气温和,这与传闻嘴斜眼歪话都说不清的女子完全不同。

仪式结束之后,一对新人入了洞房,张家人与宾客都去吃喜宴,一会儿新人过来斟酒。

张家人见皇室的人没有端着架子,都为张湘奉感到高兴。

何敬焱发话免了张家人行礼,与何义扬等人上前扶起了张家几位长辈,而后何敬鑫抱起了张江亮在院子里疯跑玩耍,把气氛又弄热闹起来。

婆家的人这一磕头就把喜事弄得所有人都拘紧起来。

张家的几个长辈,过年都不在老家过,千里遥遥来长安参加张湘奉的大婚,同样得恭敬的向何敬淼磕头,还得向送她来的皇室人磕头。

何敬淼的郡主品级是从一品,嫁进张府,人人都得向她行礼,就算是张湘奉的爷奶爹娘在世也得跟她磕头。

他知道何敬淼会带过来下人,是以没有买奴仆奴婢,仍是用着从老家带过来的六个下人。

张湘奉为了让何敬淼住得宽敞些,特意用了八千两银钱买了这个宅院。

张府在长安远郊,离长安书院十里路,是个五进的院子,没有后花园更没有池塘,比较简单,就是面积大。

何敬淼没有郡主府,婚后要住在张府。

按照定朝朝规,只有公主才有皇帝赐下独立的公主府,大婚之后不用住在婆家,而是住在公主府,郡主没有享受这样的待遇。

何敬焱将何敬淼背上花轿,而后与何敬鑫、何义扬、何敬海等把她送到了张府。

牛老王妃自始自终都以“臣妇”自称,不再叫慕容英一声“大嫂”,目光里的疏远淡漠,在场的皇室媳妇都看出来了。

何冬做为大伯子自是不好跟牛老王妃多说话,就让慕容英去劝她。

何冬、慕容英、牛老王妃在喜宴上相见。

年初九,何敬淼大婚,皇室众人做为娘家人都到庆王府吃了喜宴,这回的喜宴档次跟何敬鑫大婚时的一样。

邓王妃长叹一声,道:“我肯定要去。只是我说再多的话,都不如陛下下旨惩罚那些弹劾海郎的官员让二嫂解气。”

何融一直对牛老王妃这个嫂子很敬重,道:“你去瞧瞧二嫂,劝劝她。”

这几年邓王妃跟着何融在沪港邻近的城府居住,虽然不如长安繁华,但是事事随心所欲,不会生任何的气,比在长安自在太多了。

此事传到了邓王妃耳里,跟何融感慨道:“刚得了封地时,我就劝二嫂跟我一样离开长安这个事非之地,她想着在长安能给儿孙找门好亲事,就没有离开。”

何敬海只有点头。

牛老王妃定定瞧着何敬海,道:“先生为你选了几个好女子,你从中定下一个,下个月就大婚。你要不听我的话,我就到鲁地给你爹守坟去!”

何敬海劝道:“娘,你别气了。”

她夫君何夏的坟在鲁地不在长安。她百年之后就让两个儿子把她的遗体送到鲁地跟何夏合葬就行。

牛老王妃挥挥手,道:“我这就给你弟弟、弟妹写信,让他们撤回长安。”又道:“你大婚之后,我们一大家人就去南地。我死之前都不回长安了!”

何敬海自是难过无比,问道:“娘,你怎么没跟我说就上了早朝?”

牛老王欲哭无泪,倔强的摇头告辞,正好何敬海入宫来接她,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慕容英自是不会让牛老王妃离开,劝道:“二弟妹,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

牛老王妃表情深深的失望,下了床便要告辞离开皇宫。

慕容英长叹一声,道:“没有。”

“陛下可曾收回我家的封地?”

牛老王妃醒来之后,发现已是身置慕容英的殿内,慕容英、何义珏坐在床边目光怜悯担忧。

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重重的磕头,直到磕晕过去,何冬也没有松口。

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能受不了,她一个没了夫君的寡妇,凭什么要一直承受下去。

她花了那么多的银钱还不落好名声,连给二孙子办个像样的喜宴都被群臣攻击毁掉长子的名声。

“请朝廷收回封地。”牛老王妃内心积攒了几年的怨气,岂是何冬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何冬自是不会同意。封地制度刚刚建立不能废止。

“朕知道你们府里为封地百姓贴补了大笔银钱的事。你们府为了封地付出很多,朕要褒奖。”

她只字不提铺张浪费办喜宴,就是不想让何敬海坐实了这项罪名。

奏折的大概意思是:我家至今为止已给封地贴了近四十万两银钱。我的二儿子青郎及二儿媳妇燕娘为了封地,今年都未回长安参加全郎的亲事。我家没有做对不起封地百姓的事,既然朝堂官员认为我家治理不好封地,我家就将封地还给朝廷,请朝廷派官员去治理。

第二天牛老王妃穿上了朝裙上了早朝,呈上长达三千字的奏折。

牛老王妃早就想把封地退还朝廷,这次干脆抓住机会,也不怕没了脸面,反正曾经为了给何敬青退掉秦兰婚事上过早朝,再多一次也无妨。

此事被何冬压了下来,可是令何敬海声誉有损,他本人倒没什么,他的师父李炳气着了,生母牛老王妃更是气得不轻。

这群人原本是要瞧何庆府的笑话,没有瞧到,就把气发在了何敬海的身上。

喜宴办得十分热闹,谁知次日早朝就有几十位官员联名弹劾何敬海,说他在封地的百姓饿死冻死无数,有银钱不赈灾,却是给二儿子何全大办喜宴。

李家人都到了,李炳一直坐阵,帮着再次当了公公的何敬海挡酒,顺便给牛老王妃说了几个侯选海王妃的女子。

何冬、慕容英亲自到了海王府吃喜宴,吃了主菜驼峰、熊掌就走了。

何敬海回长安之前,牛老王妃已把何全的亲事都布置好了,也是跟何庆、孔叶商量过的,是以喜宴的酒菜档次跟何敬焱大婚的喜宴差不多。

同一天,海王府大办喜事,何敬海的二儿子何全与牛族的牛霜香大婚。

庆王府能把何敬淼嫁给他,真是他祖上烧了高香。他暗自立誓,日后好好待何敬淼,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只是个普通的进士,家里爷爷、奶奶、爹、娘都去世了,还有个拖油瓶的小弟弟,没有银钱也没有产业。

张湘奉看着嫁妆在大厅、偏厅里都放不下,把院子都占了,想到何敬焱的暗示,原来误会了大舅哥的意思,何敬淼的嫁妆不是少而是多。

“你与你弟弟都会沾淼郡主的光,前途无量!”

“奉伢子,淼郡主的嫁妆,是我们张家历代以来嫁过来的媳妇当中最多的,我们张家能这样的媳妇,也是祖宗显灵。”

“奉伢子,淼郡主的嫁妆如此丰厚,足以表明她深得庆王一家人宠爱。你娶了淼郡主,一定要好好待她,让她像在娘家一样。”

“奉伢子,日后你与亮伢子就算去了陇北,生活也不会过得差,我们就都放心了!”

张家的亲戚瞧着张湘奉的眼神都不同了,“奉伢子,你爹娘在天上保佑你,娶到如此身份尊贵家底深厚的皇家郡主。”

张江亮激动的道:“哥哥,珊瑚树好漂亮好高。”

何敬淼的嫁妆进了张府,张湘奉震惊了半个时辰才缓过神来,之前他做好了嫁妆很少的心理准备,还特意暗示张家的亲戚不要议论。

这些日夜期盼庆王府出丑事的人们气得差点吐血,有几人火大攻心满嘴生燎泡,还有几人直接病倒喝汤药。

酒楼、茶馆里的客人议论声此起彼伏,那些奴仆听到后灰溜溜的离开去跟主子禀报。

“不是都说庆王府是个空架子,竟是给淼郡主这么一大笔的嫁妆,比几百年家族的嫡女嫁妆还要多。”

“紫檀木制的家具分几等,淼郡主陪嫁的家具是一等,这么一大套家具至少值两万两银钱。”

“湖南道的良田产大米量高,一年收两季,就算是灾年,一亩一年也能挣个五分银钱,两千亩就是千两银钱。”

“长安东、西市的商铺就是金山,哪怕什么买卖都不做租出去,一年都能得到几千两银钱。”

“十二万两银票看似不多可也绝对不少。”

“几年前皇室公主大婚,除去皇嫡芸公主外,其余的几位公主嫁妆都没有一件堪比东海红珊瑚树的宝物。”

“东海红珊瑚一件宝物就抵得了几百万两银钱,足以成为家传稀世之宝。张家真是走了大运,娶了淼郡主,得到了这件宝物。”

“东海红珊瑚树乃是开朝开国皇帝最喜欢的无价之宝,落到了本朝陛下手里,当成寿礼送给皇太后,后来被皇太后赐给了庆王妃,几年前庆王妃把此宝当成聘礼送给李家,李家又把它当成了护国公主的嫁妆。谁知护国公主把它当成添妆送给淼郡主。”

十里红妆,长长的嫁妆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引起街道两边围观百姓无数惊叹。

四十八名陪嫁奴仆奴婢,除去武功高强的侍卫,还有厨艺高超的厨子、绣技精湛的绣娘等。

整整一百零二抬的嫁妆,光是银票就有十二万两,还有长安繁华东、西市的商铺两座,湖南道良田两千亩,压轴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六尺高的东海红珊瑚树。

庆王府正门大开,吉时至,一抬抬披红挂彩的嫁妆被王府的奴仆抬了出来,鞭炮齐响,吉乐齐奏,嫁妆队伍在王府亲兵的护送下出发前往男方家。

25小继室毒计挑拔 海王再娶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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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焱看着何敬海熟悉的字迹,激动的道:“娘子,为夫想再送给海哥一份大礼恭祝他大婚,你看可行?”

金城焱王府,何敬焱与李晶晶已从长安回到陇北近一个月,得知何敬海大婚之后就与胡叶去北地封地,牛老王妃则是跟着何敬青去南地,对牛老王妃深明大义很是敬佩。

长安胡族让何冬厌烦到了极点还不自知,秘密派人去联系云族的分支。

相比胡家的本份,长安胡族上蹿下跳,什么事都想插一手,什么好的官职都要争到手,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胡家出了两个王妃,风头比长安胡族还胜,只是胡家以武传家,且祖宗有训,家族女子嫁到皇室,族里子弟不得入朝为官参与政事。

何敬海的大婚在二月举行,胡叶被何冬册封为海王妃。

牛老王妃去了皇宫报喜,何冬见到喜气洋洋的二弟妹,借着给何敬海与胡叶赐婚的机会,赏赐海王府黄金三千两、良田三千亩、两箱珠宝古董。

何敬海选择胡叶,认为她对亲人有情有义,经历了许多的伤痛心境成熟稳重不虚荣,且懂医术,日后可以照顾他这个没胆的人身体。

她的名声非常好,当地的老百姓都称她为“女圣手”。

后来何义轩沉怨昭雪,胡静从郡王妃升为王妃,何盼被封为公主,胡叶这才放心的回到胡家,开了一座医所,为当地的百姓救死扶伤。

她陪伴胡静、何盼渡过最难过的日子,甚至陪着她们去过北地的追风草原给何义轩招魂。

她倍受打击,就去观里修行,直到姐夫何义轩在北地战死,姐姐胡静与外甥女何盼在长安受到无数人的攻击,出观来到长安。

她当时不过才十七岁,两年之内丧夫丧子,在夫家被公公婆婆骂成丧门星。

前夫跟她成亲不到三年,上山游玩时被落石砸死,当时她怀了四个月的身孕,伤心欲绝,导致四个月后早产,婴儿非常孱弱,一年后就死了。

胡叶今年二十六岁,容貌美丽,曾在道观学过医术,是一名女医师。

四日后何敬海与轩王妃胡静嫡亲的大妹胡叶定下亲事。

牛老王妃眼睛一亮,立刻去了李王府,跟曲氏商议此事,就定在两日后四季庄园给何敬海相亲。

邓飞燕没想到大伯子这么有意思,道:“娘,您别告诉他是去见人,事先安排好,等他都瞧过了,问他中意哪一个不就行了吗?”

牛老王妃呵呵笑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你大哥害羞,不愿意去见。”

邓飞燕倒是觉得何敬海经历的事情多,有了三个已经大婚的儿女,还失去了胆,找一个年龄相仿成过亲知道疼他的女子比较好,道:“既然是先生、先生夫人挑出来的女子,肯定是好的,您让大哥去见一见她们,选个有眼缘的就是了。”

何敬青一听是四个已成过亲的女子,心里就不乐意,他大哥那样的容貌,又是大英雄,还是尊贵的王爷,怎么不找个花朵一样的漂亮小娘呢。摇头道:“娘,我可不会参谋。”

为何她说是四个女子而不是小娘,原因是四女都曾成过亲,不是黄花大姑娘了。

“有钱难买老来瘦。我瘦了走路轻快,是好事。”牛老王妃笑道:“先生、先生夫人给你们大哥物色了四个女子,我与你们大哥不知道选哪个好,你们给参谋一下。”

何敬青瞧着瘦了一圈的牛老王妃,想到她又上了早朝去面对文武百官针一样的目光及烈火一样的话语,难过的道:“娘,您瘦多了。”

且说何冬帮牛老王妃出了一口恶气,把那些官员的家族都打发到了何敬海在北地的封地,牛老王妃气顺了,对大伯子也不埋怨了,正好何敬青夫妻从封地赶回来,见到二儿子一家人,心情特别愉悦。

胡烟然眼珠一转,摇头道:“夫君,二房如今还没有得到世子之位,就对你这样,日后田彬要是得到还当上郡公,这府里没有你的位置,田家军也容不了你。”

田业丰面子丢了一地,气呼呼的回到府里,跟胡烟然诉苦。

田华在军营把田业丰骂了一顿。田同做为叔叔,自认为教导田业丰天经地义,也把田业丰说了一通。

田家军的众位军官不敢到田进跟前去告状,就跟田华、田同暗示,希望田业丰能够管束胡族的军官,不要让他们带坏了整个田家军的风气。

他将胡族的十几个子弟弄进了田家军,其中三人还是有实权、油水的官职。

田业丰跟田家远了,自然跟胡族就近了。

田业丰的心离田家渐远。他的儿女田松、田柏、田丽有心相劝,却是抵不住胡烟然的枕边风。

田业丰如愿以偿,心里高兴,可是听了胡烟然的挑拨,认为这是他该应得的,田家就是欠了他的,这个大将军官职不如郡公高,还不能世袭,他仍是吃了很大的亏。

田进心里对田业丰有些愧疚,就向何冬上了奏折,为田业丰讨了一个田家军大将军的实职——官职正三品,在田家军的地位仅次于他与田华。

“爱妻言之有理。”田业丰贪恋胡烟然的美色,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不然不会为了娶她跟亲生父亲田华闹得不合。

“爷爷若是不同意,你就说论武功你在田家军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真本事掌实权。”

“爱妻说的是。我明个就去找爷爷。”

“夫君,既然你当不了世子,那就去找爷爷,让他给你在田家军里谋一个高位军职,手掌实权,也算是他对你的补偿。”

田业丰的小继室胡烟然,嫁给他的目的就是当郡公夫人,把田家军变胡族的依仗,如今美梦破碎,自是把田家人都恨得要死,就不停的在田业丰耳边挑拨他与田家人的关系。

田业丰是个练武奇材,武功在田家最高,甚至比田进还要高,只是没有大智慧,虚荣好强,一下子被夺了继承权,又被田华扇了十记耳光,里子面子全丢了,气愤无比。

如今因为第三代继承人更换,导致大房、二房有了矛盾。

田府的大房与二房由于有几个庶弟的存在,一直联合起来对付庶弟,关系很好没有矛盾。

田同心里大喜,然而看到大哥田华目光黯淡双拳紧握,便不露声色,等回到院子,立刻把夫人马氏及三个儿子叫到大厅,宣布了这件大事。

田彬是田进二儿子田同的嫡长子,也就是田素素嫡亲的大哥。

“彬郎今年二十一岁,能文能武,就是性子冲动些,日后你们多多扶持他。”田进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打转,不容置疑的道:“我与你们娘决定彬郎是第三代家主,我百年之后,就让他做世子。”

现在田华听到田业丰被田进取消了继承资格,心里非常气恼,但是不能对田进发火,恨不得把田业丰抓过来狠狠的剁几剑。

当时田华压根不同意田业丰娶胡烟然,还把田业丰给打的鼻青脸肿,可是田业丰鬼迷心窍死活要娶胡烟然,不得不顺了他的意。

“爹,儿子听从您的安排。”长子田华如今是郡公世子,也是下一任郡公。田业丰是他的唯一的儿子。

田进召来两个儿子田华与田同,将此事说了。

田进由国公降成郡公之后,跟洪夫人的感情反倒比原来好多了,一起商量了一晚,最终决定取消长孙田业丰继承郡公的资格。

胡族的姻亲田郡公田庆得知此事之后,非常懊悔与胡族联姻。

几位大臣都是人精,知道何冬这是让他们放出风去,给胡族的最后通谍,若是胡族仍不老实,那就等着承受天子怒火。

何冬在与几位大臣说国事时,特意道:“当年何立联手欧阳家族谋反,是胡族让贤妃传信给朕,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托出。朕领胡族的情,是以好几次都放过胡族,包括这次的事也算了。日后朕不会再对胡族姑息。”

胡族长、胡凯等人没想到这些官员为了保住家族反咬一口,这下得了个奸臣的名声,还被皇室人恨之入骨。

他们惹不起何义扬、李家,就把气发在胡族身上,让家族的人联名给何冬上了一份奏折,揭发胡族是幕后指使者,希望何冬能看在他们多年为官的份上,撤销全族族人去北地的旨意。

二十四名官员弹劾何敬海是受了胡族的指使,如今他们的官位被免,还连累整个家族,痛恨何义扬、李家的同时,把胡族也恨上了。

“太子乃是天煞星之徒,比陛下狠毒十倍不止,又对我们文官没有好印象。太子若称帝,我们的境况远不如现在。”

“各大家族若是不谋反,等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登基就会全部灭亡。”

“陛下如今仰仗的就是军队及民心。如今军队强大,民心向着皇室。各大家族不得势,就算有谋反的心思也会失败。”

“陛下建朝不到三十年,各大家族便远不如以前兴盛。”

“几百年的大家族,云族分支被狠狠打压失去居所财产,白族分支灭亡。”

“长安的四大家族,欧阳族彻底灭亡、刘族衰败,胡族苦苦支撑,王族不问国事。”

早朝散后,文官官员出了皇宫,三三两两的聚在秘密地方谈论此事,都认为何冬迟早会对长安城府的大小家族下手,将家族赶出长安,全部弄到贫瘠的北地。

众位文官心惊胆颤,跪下目送何冬离去。

既然这些官员跟皇室人做对,那就让他们尝尝皇权的惩罚。相信牛老王妃的气能消一消。

何冬如今的帝位非常牢固,并非三十年前初登基时没有根基底气,大手一挥,高声道:“下旨二十四位罪臣家族三日内迁至海王封地,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返回长安!”

何义扬目光邪冷,高声道:“既然尔等认为海王治理封地不利,那就交给尔等的家族,让他们联手振兴封地。本太子倒是要看看数月后的冬天会不会饿死冻死百姓?”

于是众位文官为了保下这些官员的家族,在朝堂上与何义扬、李云青及众位武官激辩。

这些官员犯的罪最重的就是三条人命案幕后主使者,按朝规判也就是斩首,而不是连累整个家族的人迁到苦寒之地的北地。

一人犯罪,全族受到牵连,这个人必须犯的是大逆不道的重罪,比如叛国、弑君、谋逆、杀害皇室嫡系人员、杀害百姓五十人以上等。

何义扬、李云青提议将这些官员的家族全部流放到何敬海所在的北地封地。

何冬要下旨免了这些官员官职,将他们流放至三千里外的南地。

何冬与李炳商量,今日早朝让何义扬、李云青将这些官员的犯罪罪证公布于众。

封地制度不能说改就改,何冬无法顺了牛老王妃的意,牛老王妃倔强无比不退下硬是磕头磕得晕过去。

哪知在李云青调查的过程中,牛老王妃被气得上了早朝退还封地。

何冬猜测这些官员幕后有指使者,当时把此事压了下来,下朝后立即派李云青暗中彻查,并收集这些官员的贪污受贿的犯罪罪证。

这些官员明明知道何冬去吃了喜宴,还堂而皇之的在早朝上以太过奢侈为由弹劾何敬海,明摆着是跟以何冬为首的皇族人做对。

何冬认为皇室人大婚,这样的喜宴规格正好,并没有过高浪费。

何冬亲自去海王府吃得喜宴,非常清楚都上了什么酒菜。

原来几日前几十位文官联名弹劾何敬海,不但激怒了李炳、牛老王妃,把何冬也气坏了,只是他隐藏的很深,当时没有在朝堂上表露出来。

26 海王夫妻陇北行 晶晶献乌龟草杂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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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将至,金城南大门来了几辆华贵的马车,千名亲兵前后护送,浩浩荡荡进了城。

这一日天降中雨,春雨贵如油,旱了半个月的金城终于迎来春天的第二场雨。

夫妻俩坐着马车带着几百车的种子、树苗离开金城。

何敬海道:“日后咱们封地出了好东西,咱们也无偿的给焱弟、晶妹送过来。”

胡叶感慨道:“海哥,能让乌龟草种子抗寒抗旱抗沙的药水肯定非常昂贵。焱弟、晶妹对咱们真是大方。”

三日后,何敬海、胡叶得到了三百斤乌龟草的种子,这已经超出预料数量的两倍,确保北地封地的每一块沙漠都能种到。

“知错就改,这还差不多!”

“娘子,为夫错了,保证以后亥时前回来陪你。”

“你天天忙到很晚才回来,我不在床上跟你说在哪里说?”

“娘子,以后在床上不许给为夫说正经事。”

“我明明前个晚上给你说了,你不知道想什么没有听进去!”

“乌龟草这么大的事,竟然不事先给为夫讲。今个为夫要振夫纲!”

“大白天的你要做这事,羞死了!”

何敬焱待众人都走了,大白天的就催促李晶晶回百好院,等到了院子就把她打横抱到了卧房去。

何敬海握住了胡叶的手,柔声道:“叶娘,他们是我弟弟、弟妹,都称你为嫂子,你跟我一样叫他们就是了。”

何敬焱笑道:“胡嫂子也别叫我王爷。”

李晶晶打趣道:“胡嫂子,你如今都嫁给海哥被封为王妃,还叫我做公主,快改口。”

有了何敬海夫妻的保证,日后李晶晶往外卖乌龟草黑粉、果子就不怕被商贩打压价钱。

何敬焱点头道:“好。”

何敬海跟着道:“谁敢走私粮食、果子到北地之外的城府卖,抓住了就重罚!”

胡叶目光真诚,一本正经道:“公主,我们晓得您的意思。您放心,我们不是那没心肝的人,不会做损害陇北利益的事。”

李晶晶特意解释道:“海哥、胡嫂子,我们夫妻为陇北投进去了几百万两银钱,就指着回头卖粮食、果子收回一点成本。”

何敬海连忙点头应下。

何敬焱将早就与李晶晶商议过的条件说出来,道:“海哥,我们给你们种子、树苗,不要你们付一个铜钱,但是你们得保证不能将它们生出的粮食、果子卖到北地以外的城府。”

林比安听到这里,知道两位王爷之间接下来要商量乌龟草种子的价钱,便抱着宝贝似的乌龟草退下了。

何敬焱低声道:“我夫人的种子都是经过药水浸泡,不是普通的种子。我的封地陇北沙漠可比你的封地沙漠大多了。我怕乌龟草的种子不够用。”

何敬海目光急切,道:“焱弟,你快帮哥哥我求求晶妹,让她赠些乌龟草种子。”

胡叶鞠躬行礼,央求道:“公主,我家的封地沙漠比草原还要大,求您多赠些乌龟草的种子。”

“多谢公主成全。”林比安竟是喜极而泣,双手去抚摸乌龟草,仿佛要去亲它们几下。

李晶晶只有点头,道:“好。你去可以,但是你不能把自个的老命都搭进去,每天只能干四个时辰的活,余下的时间好好的休息。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就另派官员去。”

林比安急得都要哭了,道:“公主,这乌龟草可不是草,这是能出活人命的杂食。如此重大的农事,关乎陇北万计农民的口粮,下官一定要亲自去。”

李晶晶心里再一次被林比安对农事的这股执着劲震撼了,劝道:“林老,沙漠种草可是极苦的差事,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在金城呆着,让你的孙子去就是了。”

“您老快起来。”何敬焱连忙去扶热泪盈眶的林比安,可是老人家得不到李晶晶的同意就不肯起来。

林比安老眼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重重的磕头,叫道:“公主,求您这就派下官去陇北的沙漠种植乌龟草,下官不把本朝陇北的沙漠都种出乌龟草,就不回金城!”

何敬海与胡叶对视相望,内心都是巨大的欢喜。这一趟除去刚才得到的马铃薯荞麦大豆种子、树苗,就光是知道乌龟草能够治沙出粮食,就来得太对了。

李晶晶自信的道:“我用药水浸泡过的乌龟草种子可以成活,而且种上几年,就能把沙漠转变成土壤。”

林比安提高声音,急道:“公主,乌龟草在沙漠里也能成活,也能结出这样饱满的穗?”

玉玉原本想把乌龟草研究到亩产草粉三百斤才让李晶晶种在封地的沙漠里,可是治沙、种粮都是马上就要解决的大事,李晶晶等不急了。

李晶晶面无表情的道:“很低,大概一百五十斤左右,磨成草粉也就一百斤。”

林比安哪能让粉沫落地,摊开粗糙似柴的手掌接出,而后放在嘴边用舌头去舔,没有酸甜苦辣的味道,口感比小麦差粗,比荞麦细,激动的胸膜起伏,瞪眼问道:“公主,乌龟草亩产量多少?”

李晶晶缓缓道:“乌龟草的穗里包裹的东西称不上粮食,只能说是类似荞麦的杂粮。”说着就把林比安眼前的草穗拨了起来,手指一搓,里面掉出一点点比荞麦还要黑呼呼的粉沫。

这下何敬焱都激动起来,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李晶晶的手,道:“娘子,乌龟草可以结出粮食?”

“此草猛的看上去跟牧草差不多,不过比牧草要矮小的多。”林比安恨不得脸贴在乌龟草,双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草叶,突然间惊呼道:“竟是结了穗,难道穗里有粮食?”

“你倒是够聪明的,一下子就想到它在哪里了。”李晶晶吩咐李欢去花园把乌龟草挖来几株,让众人亲眼目睹乌龟草的样子。

何敬焱眼珠一转,问道:“娘子,花园角落那片沙地里种的草可是乌龟草?”

“你见到的八成不是乌龟草。”李晶晶摇头,乌龟草是玉玉将几种野草杂交生成的新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出现过。

何敬焱以前常年在北地打仗,细细回想,道:“娘子,我见过在沙漠里生长的野草,不知道那是不是乌龟草?”

“你们可曾听说过乌龟草?”李晶晶见众人摇头,也不卖关子,微笑道:“乌龟草是一种荒漠里生存的草,它的性格就像乌龟一样,下雨时就生长,干旱时就缩起来。”

林比安一听,老眼射放精光,比何敬海激动十倍不止,搓着手走至,急道:“公主,你快给下官说说什么法子。”

何敬海来得真是时候,这一次只要他愿意,北地的封地能与陇北同期治沙。

她从去年冬天起就让药府的玉玉想出迅速将沙漠变成能够种粮食的地的办法,直到前几天才有了答案。

李晶晶前世的国家用埋草、植树方法治沙,但是这要耗时多年才能有成效。

陇北就有许多的沙漠,特别是敦煌、玉门,到处都是沙漠,而且每年都有沙尘暴、龙卷风,把好好的土壤吞掉变成了沙漠。

“没有。”李晶晶摇头,又道:“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把沙漠变成土壤。”

“沙土地的数量并不多,就算一年四季都种马铃薯,也不够农民吃的。”何敬海急得双手紧握,问道:“弟妹,你有没有能在沙漠里生长的类似马铃薯的农作物?”

李晶晶答道:“草原上的草要养牧民的牛羊,不能开成田地种马铃薯。沙漠不能种马铃薯。我们陇北的沙土里种了马铃薯能够丰收,北地的沙土地应该同样可以。我建议海哥让封地的农民在沙土地里种马铃薯。”

林比安疑惑道:“公主,海王的封地大多是草原、沙漠,请问草原、沙漠能否种马铃薯?”

次日,陇北首席农官林比安参加了何敬焱、何敬海夫妻商谈封地事务的谈话。

李云霄飞快的瞟了李晶晶一眼,来到陇北以后,他的衣服都是李晶晶置买的,比贺氏在长安给他买的都要新式,以后他大婚了,就得变成何义珏置买,心里对于何敬焱今后一辈子都由李晶晶置买衣服,有些酸溜溜。

之前何敬海有牛老王妃帮着打理衣着,可牛老王妃必竟年岁大了,眼光守旧,给他置的衣服都不是新款式,现在有了胡叶,穿着打扮都快赶得上何敬焱。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自从跟李晶晶定了亲事,衣服配饰无不用的是长安最新款式最好的。

何敬焱点头,道:“海哥有了胡嫂子照顾,穿着都比以前精致了,瞧着年青了几岁。”

李晶晶笑道:“我瞧着胡嫂子看海哥的眼神都不一样,她是真心喜欢海哥,海哥也中意胡嫂子。这门亲事结好了。”

何敬海难得高兴,多喝了几杯,便由胡叶搀扶着去客院。

晚饭结束之后,何敬焱请何敬海夫妻去歇息,明个再坐下好好说说封地的事务。

李晶晶对胡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几年前,那时胡叶来参加何盼与狄玉杰的大婚,胡静特意介绍嫡亲的妹妹胡叶,记得胡叶的眉头微蹙,目光里有淡淡的忧愁,而现在胡叶再嫁,眉头舒展,时常发出真挚的笑容。

胡叶再次见到了名震天下医药界的药神李晶晶,目光里带着敬佩,此行除去为夫君何敬海的封地求种子,还想向李晶晶及她身边的几位大医师请教医术。

夕阳西下,焱王府正院饭厅传出男女的欢笑声,何敬焱、何敬海夫妻及李云霄正在享用丰盛的晚饭。

胡叶美目射放柔情光芒,娇声道:“海哥。”

何敬海握住了妻子的手,柔声道:“叶娘,你叫我的名字。”

胡叶自信的道:“我这里有姐姐、外甥女给护国公主写的亲笔信,我以前跟护国公主有过一面之缘,我是医师,护国公主是大药师也是大医师,我们之前肯定有共同语言。这次我一定要替封地的百姓求护国公主多赠些种子。”

何敬海心说:看来焱弟惧内的名声已传到长安城府外去了。道:“不错。”

胡叶忙点头,道:“王爷放心。我听说焱王最听护国公主的话,只要护国公主同意,焱王肯定同意。”

何敬海素来不愿求人,便是亲人也不愿意开口,这是大婚之后,头一次求妻子。

“焱弟、晶妹两口子太厉害了,能打仗能种田还能赚银钱。”何敬海听了妻子的劝慰,心情略好一些,缓缓道:“叶娘,此次我向焱弟、晶妹要种子,你可得多帮我说些好话。”

当时胡叶因为李炳是胡静的大恩人,李晶晶是李炳的孙女,就为李晶晶夫妻捏着一把汗。

陇北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胡叶在老家都听家里的亲戚及患者说了百官弹劾何敬焱、李晶晶的事。

“王爷,您不要太过自责。您是武将,不是文官,更不是农官,没有想到陇北马铃薯丰收也是人之常情。”胡叶柔声劝道:“别说您,朝堂上文武百官都不看好陇北冬季种马铃薯,弹劾陇北的折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份呢。”

何敬海简明扼要的将此事说了,长叹一声,表情痛苦,道:“我的一个失误决策,害得封地农民少收获两季的马铃薯,去年冬季已经冻死、饿死那么多百姓,今年怕是又要如此。”

胡叶知道何敬海的性格非常内向,不愿意向人倾诉难处苦水,便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何敬海若是去年冬天到了陇北要到马铃薯,回到封地让农民种下,此时封地的农民就会与陇北的农民同期收获。

谁知陇北的马铃薯能够抵抗大雪严寒,竟是成活下来,如今马上就要丰收,成为陇北农民春季至秋季的口粮,一部分还能换成银钱。

何敬海当时在等待马铃薯的产量,就没有去陇北,后来冬天来了,想着天气寒冷马铃薯成活不了,也没有去。

去年何敬焱、李晶晶刚弄出马铃薯时,李炳就曾写信暗示何敬海,让他亲自去陇北要马铃薯。

如今南地局势非常平稳,根本无需何敬海坐阵。

定朝南地边界的部落已经被何敬海打的四分五裂,十年之内都没有能力形成攻击定朝村镇的战斗力。

何敬海神色后悔还有一些沉重,道:“叶娘,我去年就该来陇北向焱弟、晶妹请教农事。”

胡叶见何敬海目光痴痴的望着车窗外的美景,柔声问道:“王爷,您在想什么?”

“这些桃树、梨树是何时种下的?”何敬海忍不住派亲兵去村子里打听,得知是年前冬季种下,树苗是陇北官府发的,官府的人说六、七月就能吃到桃子、梨子,不禁心潮澎湃。

除去没有池塘、小河流之外,不知道的以为来到了江南。

官路两旁植满了桃树、梨树,盛开的粉、红、白色的桃花、梨花在风中绽放笑颜,美景如画。

到了金城境内,景色突然间大转变,庄稼地里绿油油一片,马铃薯的花已经落了,地下的结了许多的马铃薯,就等着再过几天成熟剖出来吃。

这时已经近三月,何敬海夫妻从长安一路行来,长安的柳树早就发芽抽出绿条,陇地的柳树才刚刚有发芽的兆头。

半月之后,何敬海竟是携胡叶王妃亲自来到金城领取种子与树苗。

夫妻俩从书房出来,便把信传给远在长安的何敬海。

李晶晶白了夫君一眼,道:“他都是人人皆知的天煞星了,还怕我把他说成老虎?”

何敬焱郎笑几声,把李晶晶的小手握住放在胸口上,道:“你把爷爷说成老虎,不怕爷爷听了生气?”

李晶晶伸手捏捏何敬焱的耳朵,道:“那时你没跟我大婚,就那么一点点荞麦,当然全部都给爷爷吃了。好啊,你胆肥了,竟敢跟爷爷抢吃食。你不知道虎口夺食有多危险吗?”

何敬焱有些不满的道:“为夫也受吃荞麦面食,你怎么没让厨子做给为夫吃?”

“有。”李晶晶点头,笑道:“爷爷喜欢吃荞麦做的面食,我以前在长安还种过。”

何敬焱面色疑惑,问道:“娘子,你还有荞麦种子?”

李晶晶想要帮海王府、夏王府一把。

何敬海是李炳的弟子,又是何敬焱的嫡亲堂哥,牛老王妃又是那样令人尊敬的长辈。

这是李晶晶想了几天想出来帮北地封地农民生存下去的办法。

如果何敬海的封地四季种植荞麦,农民除去自己吃,余下的售卖,能赚些银钱贴补家用。

这一世天下间只有北地极少地区的农民种荞麦,大家都不知道荞麦的食用与药用价值。

前世得了糖尿病的患者,不能吃麦子做的面食,却是可以吃荞麦做成的。可见荞麦是一种养生健康的吃食。

荞麦性甘味凉,有开胃宽肠,下气消积。治绞肠痧,肠胃积滞,慢性泄泻的功效;同时荞麦还可以做面条、饸饹、凉粉等食品。(摘自百度)

荞麦是短日性作,喜凉爽湿润,不耐高温旱风,畏霜冻。

李晶晶听完何敬焱念信,道:“北地比陇北还要寒冷,那里适合种荞麦,我看把小麦种子换成荞麦,怎么样?”

何敬焱目光一亮,牵着李晶晶的手去了书房,火速写下了两页纸的信,内容是给何敬海的封地送去万斤马铃薯、大豆、小麦的种子及三千株桃树树苗。

李晶晶瞧着夫君的俊颜,柔声道:“行。你送给海哥什么都行。”

27太子夫妻琴瑟和鸣 李炳提云霄离陇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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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几日才离开金城,走之前再来问你。”李炳手指在桌上轻敲,打倭国这样的大战事岂能不让儿孙参加,这样大的战功让已是一字并肩王的他立了没用,一定要分给儿孙,李云霄是最好的人选。

“爷爷,孙儿只想留在陇北。”李云霄想了想,道:“您若是想让五弟到军队锻炼吃苦,不如让他加入虎奔军,这样能让妹夫盯着,不会出什么事。”

李炳就知道李云霄会这样答复,可是怕多年过后李云霄会后悔,便缓缓道:“飞郎年龄太小,当不得大用,上了战场更是连自己也无法保护。飞郎跟我去打倭国,只会让你奶奶跟你母亲担忧。”

“爷爷,我留在陇北。”

如今李去病夫妻来到了金城,要在这里至少呆九年,可是一家三口不在焱王府里住,再说李云霄知道李去病的性格懦弱胆小,真要发生什么紧急的大事,李晶晶跟李去病不定谁保护谁呢。

去年何敬焱就走了近二十天,临走时特意嘱咐李云霄要好好守护李晶晶。

太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何敬焱每年都要去封地的城府巡视军队及地方官府,一走至少半个月。

李晶晶已有了夫君何敬焱,且有五百亲兵,可是保不齐哪天有大事发生。

但是李云霄心里放不下同胞的妹妹李晶晶,在他心里,妹妹永远是需要他保护的。

李云霄知道这次是决定他命运的选择,如果他去了,八成能立下大战功,功成名就,以高于开国侯世子的身份迎娶何义珏。

这就是为何李炳去年一开始不同意李云霄跟着李晶晶到陇北的原因。

李家一门出了王爷、侯爷,再出一个县公或是国公也未尝不可。

李炳不怕外面的流言,说李家会造反,至少在何冬、何义扬、何慎当皇帝的时候不怕。

这样将来李云霄这一脉就不止是开国侯,而是县公、郡公,甚至有可能是国公。

李云霄已经是状元郎、开国侯世子兼准驸马,李炳想让他凭着自己的实力立下军功,得到比开国侯更高的爵位。

李家子孙个个能文能武。第二代的李老实、李去病都当了文官。第三代文官、武官都要有。

李炳的话说得非常清楚,此战定朝肯定会赢,那么赢了就会有大军功,只要李云霄去了,就会跟几年前李云青去北地打匈奴一样立下显赫战功。

定朝与倭国之战势在必行,就是早晚的事。

李炳将李云霄单独叫到了书房,打量已经长成了让八公主心怡无比翩翩美少年的二孙子,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口气低声道:“此次我去津港监督大海船试航,最多两年后就带兵攻打倭国,这一战只会胜不会败。你想清楚,跟我同去还是留在陇北?”

傍晚,众人用过晚饭,在大厅里热闹的说着话,仿佛就在长安李王府一样温馨。

邓家六位少年在陇北待了一年,将整个陇北的一点一滴的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对何敬焱、李晶晶佩服的五体投地,再不会跟他们对着干,这使得他们日后渐渐得到了陇北官府的重用。

“我们定当听从王爷、公主的命令。”

“妹妹,我们不会再给你丢脸。”

“妹妹,你放心就是。”

“人生在世谁无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邓芸嘱咐道:“你们在陇北一天,就得听焱王、护国公主一天的话。切记!”

当初邓十九郎跟军官妻子偷情的事,他们是知晓的,若是有一个去阻止,或是把此事禀报家族,让家族的长辈出面把邓十九郎带走,就不会引发后面一系列的事,邓芸不生气,也就不会失去胎儿。

邓家六位少年对邓芸的流产有着很深的歉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人在此山中。我们就是当事者,没有以外人的身份去想此事,这就想极端了。”

“妹妹,我们那会子都被气昏了头,才做出了蠢事。”

邓芸不忘敲打六位堂兄,道:“大伯若是不来金城,你们几个还糊涂着跟焱王对着干!”

这边邓芸终于见到了六位堂兄,听到他们说着从离开长安到现在的大小事情,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心情更加的好。

他希望两个小重孙子当中能出一个武将,这样曲家就是文官、武官都齐了,威望更上一层楼,真正的光宗耀祖。

曲快手想了想,决定把刽子手刀法也传给两个重孙子。刽子手刀法十分霸道,最适合上战场杀敌。

两个小少年打了一套拳、练了一套剑法,得到了曲快手的指点。

一家人就去了后院平地,这里也是平时曲光耀、曲光宗练武的地方。

曲快手听到重孙子学了武功大喜,这就要考验他们的武功。

至于他与马氏生的曲光显年龄太小,要等四、五岁以后才能学习武功。

曲多点头,道:“爷爷,我听了晶妹子的话,给光耀、光宗找了一个王府亲兵教他们武功。”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曲族的人进军队想要当军官,只能学习武功,凭实力去当上,否则靠着关系当了,上了战场被派到前面跟敌军对杀,就是一个死字。

曲族的男子当中只有曲快手是学了祖传的刽子手刀法,其余的人,包括曲快手、曲多在内,没有学过武功。

曲快手道:“这次我离开长安时就向族长说,选几个身体康健的族人送到白云观学一年半载的功夫,再送到军队去。”

邓氏见孙媳妇知书达理,连国事都懂,特别是在跟曲多成亲之后,给曲多出了许多的好主意,帮扶着曲多比以前出息多了,心里对马氏很满意。

马氏看官报懂国事,在一旁连连点头。

曲快手点头,道:“以前朝堂都是轻武重文,当武官比文官风险大,地位还低,是以我没有向族长提议族里的人去当武官。如今不同了,陛下一心要开拓疆土,重视武官,我朝军队所配的兵器尖锐无敌,将士上了战场死亡减少。”

曲多建议道:“爷爷,族里的人不是都要当文官才有出路,可以参军当武官。”

曲雨妻凭夫贵,现在是正四品上的诰命夫人。

曲族的曲定林、曲定山的官职已是正六品上,如今在几百里外的金昌、武威任长史。

曲快手哪有不同意的,笑道:“好。”用过午饭,他与邓氏就去了不远处的曲府。

“爷爷、奶奶,今个去孙儿的府邸住,可好?”

曲多在陇北的这一年收获非常大,特别想跟曲快手好好说说,曲快手同样想得知曲多及曲家人的情况。

曲多、马氏一家子今年过年没有回长安,曲快手、邓氏想念的很,就跟着曲氏来了。

曲多、马氏及五个小孩子得了信急匆匆赶了过来,见到了曲快手、邓氏,均是特别的高兴。

经过这次试探,她发现何义扬心里根本没有拉则,这让她喜了好些天。

她带了董敏、何湘同来,何义扬非常高兴。她不带出自吐蕃国的侧妃拉则,何义扬根本无所谓,甚至连问都不问。

这回来金城游玩,何义扬就是对她近期表现好的奖励。

她现在也想通了,基本上夫唱妇随,大事上面都顺着何义扬,也得到了何义扬的回馈,小事就让她做主了。

邓芸伸手捏捏何湘的小脸蛋,笑道:“只是一朵花,瞧把你给喜的。你要是日后嫁给了坤郎,晶婶婶能把满园子的花都送给你。”

何湘向邓芸做揖感谢。董敏更是对邓芸鞠躬行礼表示谢意。

几位大宫女都夸道:“小郡主更美了。”“侧妃娘娘,小郡主把蓝花戴着,到处走走,能让更多的人瞧到。”

邓芸对体型抵得上两个何义扬的董敏生不出嫉妒,更没有恨意,加上何湘漂亮又乖,是以喜欢何湘,就伸手把那朵蓝色的玫瑰摘了下来,走过去插在她的小包子头上。

董敏坚决不肯,把何湘抱到一边去。

何湘睁大眼睛,声音软糯,道:“这花好美啊。我好喜欢。让我摘一朵吧。”

董敏见何湘去摘花,忙过去握住了她的小手,摇头细声细气的道:“好端端的花儿是供人欣赏的,你摘了它,别人就瞧不到了。”

“之前听说金城原陇地都督府的宅子破旧的很,连长安五品官员的府邸都比不上。”邓芸走到了漫天飘香姹紫嫣红的花园,眼前一亮,道:“晶娘真是去哪里,都能过得很惬意。”

邓芸不想打扰李晶晶与亲人团聚,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董敏、何湘、何慎在王府里四处走走,同时派人给六个堂兄带去口信,让他们到焱王府一聚。

何敬焱对何敬鑫、何敬淼没有多少耐心,对两个小舅子却是非常有的。以前在长安时他就常与李晶晶带着两个小舅子去打猎。

孪生子低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被何敬焱带到了一旁去哄。

“业郎,不许胡闹。”李炳板着脸道:“还有飞郎,你去津港只是长见识,可不是参军!”

李晶晶喝道:“不是人人都只有一个继承者,本朝许多的家庭都有几个儿子,本朝的律法也是有规定,只要不是在战乱时期,征兵不征家中独子。”

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是会有损贺氏与李晶晶的名声。

贺继业振振有词,道:“姐姐,若是人人的心思都跟你与娘一样,那还有谁来参军,保家卫国?”

李晶晶不容置疑的道:“不行。我不知道也罢了,即是知道了,就必须要阻止你参军。”

贺继业早就想好了说辞,道:“姐姐,我从三岁开始习武,能以一敌三,还是三个大人。津港的军队不像姐夫的虎奔军要去草原跟敌军打仗,非常安全,我参军不会出事。”

李晶晶定定瞧着容貌清秀已显俊美少年模样的书呆子气的四弟,低声道:“我出嫁之前给你说过,你是贺家唯一的血脉,不能有半点闪失,参军是绝对不行的。”

贺继业走至,拉着李晶晶的胳膊,央求道:“姐姐,我也想去,娘不让我去。你快帮我说服娘。”

李晶晶惊诧道:“飞郎才八岁,就要参军?”她大哥李云青当时去北地军营已经十二、三岁了。

李炳瞪了小徒弟一眼,刚要开口,又被小孙子李云飞大声抢了话,“姐姐,我要跟爷爷去津港,我要参军了!”

何义扬抢在李炳前面高声道:“焱哥,晶娘,金城书院成立,父皇派我到金城替他参加仪式。”

曲氏笑道:“你爷爷要去津港长住个两、三年,我想着这么久见不着我的晶妹子,心里实是放不下,就让他跟着我一起来金城瞧瞧。”

李晶晶满心欢喜,道:“奶奶来金城是早晚的事,我没料到爷爷、太子、太子妃这回都跟着过来了。”

贺氏更加认为当初给未来的外孙子向何庆、孔叶要到继承王位权是非常对的。

这亏得李晶晶是大药师,不然换一个女子,才十四、五岁的年龄,这么劳神费心思,身体早就垮了。

“你奶奶年前说要来金城瞧你,可不是句玩笑话。”贺氏瞧着已经成为一府之主母的娇滴滴的女儿,这一路看过来,不用任何人说,都能想象的出,女儿为了帮女婿治理好封地,付出了太多太多。

众人到了焱王府见到了分别近一个月的李晶晶,仿佛多年没见面,均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金城的百姓对此深感荣耀,更是期待金城书院正式成立。

如今定朝的皇帝何冬派焱王、护国公主长居金城,这次又派了太子、一字并肩王参加仪式,足以证明对金城及整个陇北的重视。

几百年来金城从未来过朝廷的重要大人物,顶多就是个王爷,还是游山玩水只呆两、三天就走的那种。

街道两边的百姓见声势如此浩荡,比焱王、护国公主进城动静还要大,一打听才知道太子、一字并肩王、八公主到了金城,参加过几天的金城书院开院仪式。

几人扬鞭打马奔向前方,后面的亲兵及御林军护送着马车队紧追其后。

“这还叫瞎折腾?说你小子胖,你还喘起来了!”李炳忽地短叹一声,心道:可惜陛下不能出长安,不能亲眼目睹陇北的变化。

何敬焱笑道:“多谢爷爷夸赞,我们也是瞎折腾。”

李炳一路上已瞧到陇北翻天覆地的变化,忍不住赞道:“好小子,你与晶娘真是太能干了,刚一年就把陇北治理的这样好!”

曲氏掀开车帘,高声道:“快去你的王府,我要瞧晶妹子。”

何敬焱答道:“叔叔,我娘子在府上望穿秋水等着你们。”这就去向李炳、曲氏、李老实、贺氏行礼问安。

李去病问道:“晶妹子呢?”

何义扬哈哈大笑几声,道:“小胖子,我们就是想给你们一个大惊喜!”

李去病、何义扬未坐在马车里,都骑着清一色的白色千里马,一个赛一个的英俊,把金城的女子都瞧得眼睛直了。

李云霄满脸笑容,却是高声道:“你们来之前怎么连个信也不给?”

何敬焱、李云霄骑马出府外五里迎得众人。

何义珏来金城自是为了李云霄。她沾了邓芸的光,一起求了慕容英,这就如愿以偿。

董敏本份对邓芸的身份没有威胁,又是何湘的亲生母亲,就被邓芸一起带出来了。

这是邓芸听了李晶晶的劝告想通了,觉得要常跟何义扬出宫走走,加深夫妻感情,就向慕容英请求,跟随何义扬去陇北走一圈,慕容英又去说服何冬、何义扬,才给了她这次机会。

何义扬、邓芸、董敏、何湘、何慎此次是头一回一起出东宫远游。

李去病一家三口本来是要跟何敬焱夫妻一起到陇北,被李炳按住不让走,直到前些天才告知跟李家人同行。

李家人迁居到长安之后,第一次远行是去洛阳赏牡丹,这次远行至金城是为了看望李晶晶、李云霄。

李炳、曲氏、何义扬、邓芸、董敏、何义珏、李老实、贺氏、李去病、狄玉蓉、贺继业、李云飞、何湘、何慎、李坤、曲快手、邓氏及小婴孩李曼曼。

马车里坐的都是来自长安的贵人。

28 李老实为妻参军 金城书院震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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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目光诡异,嘱咐道:“莫出去说。”

金城只是陇地最大的城府,守军就是由杂牌军组成,何敬焱把他们训练得这般厉害,排除谋逆的可能,那剩下的就是……

田家军是守护长安的军队,战斗力比各道的驻军强多了。

李老实、曲氏都没有想到这几句话后面的深义,曲氏是个非常聪慧的,一下子就猜到了。

“我昨个未给敬焱打招呼,直接去巡视金城驻军,短短一年时间,竟是训练的比田家军还要厉害。我听说另外六座城府的驻军同样如此。这可了不得。”李炳说到激动处,眉飞色舞,不过想到这牵扯到了军事绝密,赶紧的打住。

贺氏轻声问道:“爹爹可是瞧出了什么?”

“霄郎不去津港留在陇地也行。”李炳突然间放低声音,道:“敬焱这小子得了晶娘相助,图谋非常大。我觉得霄郎跟着敬焱,一样能立大功。”

曲氏见夫君都同意了,就跟着点头赞成。问道:“炳哥,你再问问霄伢子,愿不愿意去津港?”

李炳深思片刻,道:“怡娘,既然你同意长生远离长安参军,那我没有意见。”

贺氏就知公婆会有些接受不了,道:“爹、娘,长生的武功可比霄郎高多了,行事稳重,不会出差错,他去津港参军,一开始在军队里当监理管着帐,慢慢的凭本事转成武官。”

李老实便道:“舅舅年过六旬,能跟着你们去津港,我才不到四十岁。”

曲氏满脸震惊,问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参什么军?”

李老实迎上亲爹探究的目光,直言道:“我想立功,想在爹娘跟前孝顺,还想看着飞伢子。”

他的印象里长子就是个把他的话当成圣旨来执行的人,长子到底是何时有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按他的安排过活。

李炳面色惊诧,手里端着杯子都忘记往嘴边送,道:“你怎地突然有这样的念头?”

不远处的偏厅里面李炳、曲氏正听着李老实要跟去津港的话。

何义扬一直庆幸在李家住了几年,将阴毒乖张自私性子转变了,回到长安才慢慢的理解了亲人对他的爱与付出。

如今何义扬参与批阅奏折,才知道何冬每天看奏折有多么的辛苦疲惫,在那样的情况下写信,哪怕是几个字也是饱含深深的父爱。

那时生何冬与慕容英的气,何义扬回回都把何冬写的信撕了。

他写完信从头到尾检查两遍,就让林海飞鸽传书发向长安,坐下饮茶时,闭目想起了在潭州书院生活的时光。

何义扬回到焱王府,连儿女都不瞧了,就兴冲冲的去书房给何冬写信,将来到陇北所见所闻及今日的金城书院简明扼要的说了。

当日金城书院官员及博士、师长正式见面,中午欢聚一堂用饭,都不敢多饮酒,下午就开始筹备招取考生的事。

李炳见孙女、孙女婿将金城书院建设超乎想象的好,还这般的谦虚谨慎,心里非常欣慰。

李晶晶与何敬焱走在最后面,却是最引人注目。他们一直在听着众位官员、名士的议论,从中找出书院的不足。

“说得好。”李炳高声道:“我朝四面环敌,若是人人习武,来一个外敌杀一个,还怕什么侵略?”

何敬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百无一用是书生。书院出来的学子,不能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必须要身子强健,能骑马会些自保的功夫。”

身体素质一字还是洪院长从李晶晶嘴里学到的。

洪院长指着那里,高声道:“这是书院的习武健身场,供学子学武骑马长跑健身,提高身体素质,有好的体魄,更好的读书。”

众人离开玫瑰园,瞧到正在修建的一处地方像是军队的校场,均是疑惑。

李炳得意的道:“我的晶娘处处为学子着想,在金城书院弄出本朝最大的玫瑰园。”

李炳、何义扬在四季庄园见过玫瑰,没有眼前的玫瑰园面积之巨,数量之多,心里小小的震憾。

李晶晶在四季庄园的花多达几百种,玫瑰花只是其中之一,没有大片的种植。

洪院长瞧着一群男子目光里的惊艳,道:“这花名叫玫瑰,是从异国传过来的,我朝种植的不多。公主为了让学子有个休息游玩吟诗的好去处,派人种植了九个花色、二十三个品种。”

特别是玫瑰园,面积约有三顷,红、黄、蓝、白、粉甚至还有黑色的玫瑰,几万株全部绽放,美得让人窒息,香得令人飘飘欲仙,便是这群大老爷们都瞧得挪不开眼。

桃花园在别的城府也有,不足为奇,只是长安书院、潭州书院都没有这么大面积的园子。

李炳、何义扬兴致勃勃跟着洪院长大步往前走,去了正在建设中的东、南院,在那里看到了花朵绽放的桃花园、玫瑰园。

洪院长听到师徒的对话,自豪的道:“书院的花草是公主去年就派人栽下的,这才刚看到一部分,往后走还有两个大园子,风景极佳,任谁去了都不想离开。”

李炳笑道:“两大书院已建立千年,金城书院自是比不得。不过金城书院花草奇异,处处风景如画,这也是两大书院不如的地方。”

何义扬在潭州书院、长安书院都读过书,对那里的情况非常了解,低声道:“师父,金城书院比两大书院差的就是没有历史的厚重沧桑感、苍天的古树。”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

原来李晶晶让洪院长建设书院用的都是结实的红木,价格不菲,但是能够使用期久,不易生虫,就因如此透支过多,西、北两院晚一年建成。

有那想看李晶晶笑话的官员,特意伸手到处去摸教室、书馆的桌椅,看看用的什么木材,结果大失所望。

洪院长全程参与建设金城书院东、南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走到一处便跟众人介绍。

“书院分为东、南、西、北院,如今全部建成的是东、南两院,西、北两院还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建成。”

“金城书院将于三日后招考第一批学生。”

“金城书院书馆内藏海量书籍,包括了长安、潭州书院及白、洪、狄族的藏书手抄本。”

“金城书院有两个潭州书院那么大,依着黄河而建,从北门出去步行百丈便可瞧见黄河。”

陇地官员跟在何义扬、李炳、洪院长身后涌入金城书院参观,目光被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深深吸引,这是长安书院都没有的美景,想不到出现在这里。

洪院长率众位官员接旨谢恩,日后将此道圣旨珍藏于书院书馆,并将圣旨拓印于石碑立于正院门内左侧,以供历代学生瞻仰。

来自洪、牛、白、狄、邓族的众位大儒均被册封为正四品上的博士。

狄玉敏被册封为从五品下的金城书院师长兼金城城府财政主官。

曲多被册封为从五品上的金城书院书馆馆长,兼金城书院监理。

李去病被册封为正五品上的金城书院博士,兼任金城学堂监理(财政主官)。

原长安书院的师长王浩然被册封为正四品上的金城书院博士,兼任陇北财政主官。

原潭州书院的洪博士被册封为正二品的金城书院院长。

李炳手持圣旨,诵读书院首届官员、博士、学长的姓名。

门匾上面的金城书院四个字就是李晶晶用左右手所题。她往书院投了一百多万两银钱,这还不算是里面的奇花异草。她来题字无可厚非。

何义扬替天子给金城书院掀开正门门匾,在众人雷声般的掌声里宣布书院正式成立。

这一天天气晴朗,金城西郊突然间锣鼓、鞭炮、乐器声齐响,惊天动地,百姓纷纷出动去瞧看金城书院开院仪式。

贺氏见何敬蓉脸上只是涂了淡淡的脂粉,发上戴着一支名贵而又不张扬的玉钗,少了成亲之前清傲浮躁,多了几分母性的慈爱,反而更加有魅力,心里替她婉惜。

小家伙长得非常漂亮,又是雌雄难辨的年龄,穿上男童装就像金童,换了女童装就宛如小玉女下凡,连李炳都夸赞了他几句。

何然浩在何敬蓉的教导下,可以打手势跟人交流,还能写下简单的字表达心里的想法,这比以前在长安时强太多了。

二公主何敬蓉带着何然浩求见,李炳受何冬所托,与曲氏一起见了她们母子,何义扬因对其生母在世时向慕容英下过毒,仍是不愿意理会。

李炳与何义扬见金城文官、武官在何敬焱的统领下团结一致清廉刚正,蔚然成风,比长安的官场强上许多,对他的评价再次提高。

次日,金城众位官员纷纷来到焱王府拜见李炳、何义扬。何敬焱在府里设宴,为太子及李家人接风,邀请众位心腹参加。

她对这份姻缘一直珍惜并好好经营着,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贺氏与李老实已是老夫老妻,这方便的事仍是乐此不疲,每旬都有一、两回,比长安许多只能眼睁睁瞧着夫君跟妾室亲热的已显老态的贵妇强太多了。

他今年三十六岁正当年,常年习武,吃食精贵,又有女儿的药滋养,身体比普通的同龄男子强许多,如同二十几岁的青年。

李老实却是抱着贺氏不松手,声音带着磁性,低声道:“怡娘,我去津港,至少三年不回长安……”

贺氏见李老实有些蠢蠢欲动,微笑道:“长生,这几天赶路累了,歇息吧。”

这次夫妻把李坤带出来远游,就是想让他长世面多见人,儿媳秦婉静虽是有点不舍,但是为了李坤好,也就同意让他跟着到陇北。

夫妻携手进了卧房,看到木床里的大孙子李坤睡着非常酣甜,红扑扑的小脸蛋,粉嘟嘟的小嘴微抿,可爱得让人心疼,忍不住都伸手去摸摸了他的头发。

她少女时期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大变,那时就把荣华富贵看通透了,对于现在已经拥有富贵生活的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夫君平安康健。

贺氏眼珠一转,道:“你若是去津港,一来可以在爹娘跟前孝顺,二来可以看着咱们的飞郎。”停顿一下,柔声道:“我倒不期盼你立什么军功,只想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与我白头偕老。”

他心里总想着有一天妻凭夫贵,能让贺氏得到更高的诰命。

他在长安听得夸赞太多了,不过也有恶言嘲讽,说他是个容貌举止都像个农夫,浑身透着俗气,比李炳差万倍,就是比李去病也差十倍。

他心道:你与姐姐并称贺氏双姝,你才貌无双,我这般的平庸,配不上你。我想给你挣个县公夫人,让你也以我为荣一次。

李老实低头,缓缓道:“我自幼习武,武功还算过得去,如今正值壮年,想跟着爹爹去打倭国立军功。”

贺氏美目圆瞪,惊诧道:“你在户部当官好好的,怎么想着要当武官?”

李老实有些激动的道:“怡妹子,我带着飞郎跟爹娘去津港,我们父子都参军,你看如何?”

贺氏不得不防。

津港属于河北道。几年前李炳与何敬焱在河北道杀贪官歼灭盐枭,树下无数的仇敌,这些人都隐藏在民间深处,若是知道李云飞进了津港军营,定会潜伏进去杀害他。

贺氏摇头道:“长生,飞郎今年刚八岁,他到底是个小童,去津港的军队太危险,我不放心。”

遥想十几年前,潭州曲家村的岁月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天。

儿女们都渐渐大了,长子、三女已经大婚,长子已有了三个儿子,再过几年二儿子大婚,三儿子、四儿子也近成年可以定亲事。

夜深人静,焱王府的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花香,贺氏与李老实在院子里轻语时仿佛身置江南。

李云霄从书房里出来便被李晶晶叫到了偏厅,而后他与李炳的谈话就由李晶晶传给了贺氏。

29晶晶帮妒妻治蠢夫 五公主弃儿遭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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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快要吃完了,何敬焱面带喜色,兴冲冲拿了一封信进了饭厅,有些激动的用力拍了拍狄玉敏的肩膀,又跟王烟雨打了个招呼,朝着李晶晶笑道:“娘子,真是巧得很,雨娘也在,那就一起听我说件大事!”

李晶晶见王烟雨瞧了饭菜好几眼,便道:“孕妇可是饿不得。雨娘,我们沾你的光先用饭,不等敬焱了。”用公筷给王烟雨的碟子夹了块墨鱼肉。

到了傍晚,李晶晶派人去请了狄玉敏、王烟雨到百好院用晚饭,不一会儿,狄玉敏夫妻、李云霄都到了,就差何敬焱。

狄玉敏同样很高兴能跟妹妹、妹夫一起过年。

“那样最好不过。我都省得去想年夜饭的菜了。”王烟雨笑着点头。

李晶晶笑道:“住吧。今个年三十也来我府里住吧?”又道:“我叔叔与婶婶在我府里过年,从年三十住到年初三。雨娘,我再把你二哥、二嫂叫过来。大家一起过年热闹。”

狄玉敏见王烟雨面露疲色,又瞧着外面的雪大了,就说在王府住一夜。

两口子虚惊一场。

虎奔军的将士十个有九个好酒,几年前有两位夫人生下残疾的婴孩,还有几位夫人生下的婴孩没几天就夭折了,李晶晶听说后,特意制了平胎丸,当成福利送给将士怀孕的夫人。

李晶晶见王烟雨夫妻去而复返,两人面色苍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问后才知是被何敬莲二次生下残疾婴孩给吓得,便道:“你们莫担心。我早就给雨娘吃了平胎丸,那就是保证胎儿一切正常的药。”

“你别说了。我这就去找晶娘,让她想法子制药,保了我腹里的宝贝平安正常。”王烟雨听得心慌意乱,挥手让狄玉敏去叫车夫调头。

狄玉敏道:“咱们不能再叫使者做五驸马。”眼巴巴的瞧着爱妻,内心焦虑,道:“使者豪饮在长安都是出了名的,焱王说他在这样的状态下,让五公主怀了身孕,生下的婴孩七成是残疾。我就联想到了自己。”

王烟雨没好气的道:“这跟五驸马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五公主不是个好的,老天爷惩罚她,两个儿子都是残疾!”

他想着何敬焱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听李晶晶说的。

狄玉敏就知说了此事之后,王烟雨注意力都放在了何敬莲及可怜的婴孩身上,半晌方道:“我听焱王说,五公主这次生下的婴孩是残疾,原因可能是她怀孕之前,五驸马饮酒太多。”

王烟雨开始同情何敬莲,可听到她把骨肉弃掉,就对她没有怜悯之心,气呼呼道:“那是她怀胎十个月的亲生骨肉,她也下得了手。”

狄玉敏接着道:“五公主怕被人笑话,在婴孩满月之前,悄悄的把他弃掉,对外称他夭折了,谁知被五驸马发现了。五驸马一气之下,求见陛下跟五公主和离,而后独自带着儿子回国去了。”

王烟雨目瞪口呆。她听何敬蓉说过何敬莲怀孕生下二儿子的事,压根没想到这个孩子比何然浩都不如。

狄玉敏低声道:“两个月前五公主又生了一个儿子,听说这个婴孩身带残疾,是个聋子,长着三条手臂,见不得人。”

王烟雨急道:“你快说说是什么事。”

狄玉敏长叹一声,道:“今个我听说了一件事,就联想到自已。”

王烟雨比李晶晶大婚的早,都快三年了才有了身孕,自是对胎儿紧张,听到此话,失声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起这些?”

“雨娘,我做了错事。”狄玉敏斟酌着语句,缓缓道:“你怀孕之前的那些天,我经常饮酒,听说这会对咱们的孩儿不好。”

众人酒足饭饱不再打扰,陆续回府,王烟雨见狄玉敏非但没有饮酒,还一脸肃容目光担忧,在马车就问道:“你今个是怎么了,一点都不高兴?”

到了中午,男女分桌用了酒饭,王烟雨、何敬淼一时高兴想要饮酒又被李晶晶制止。二女都知李晶晶好意,没有不高兴反而感激她。

李晶晶见王烟雨、何敬淼也兴冲冲的说要去,摇头道:“你们怀着身孕就不要去吃满月酒凑热闹。”

“王夫人起了个好头,我让我夫君酒后签了不纳妾的保证书,就冲这点我要去的。”

“我也去。”

众位夫人笑道:“王夫人摆满月宴,我是一定要去的。”

前些天王夫人顺利生下儿子,特意与给儿子起名字叫做贺恩李,要永远都记得李晶晶的大恩大德。

王夫人发了毒誓,保证守口如瓶,而后又得了李晶晶送的保胎药,满心感激的回去了。

王夫人是举人的女儿,读过书懂道理,自是知道诞子汁若是流传出去,会有无数人来向李晶晶求药,导致男婴、女婴数量严重失衡,甚至能导致国力衰弱。

王夫人醒过来含泪再三感激李晶晶,却是得到李晶晶的嘱咐,让她不能将诞子汁泄露出去。

王夫人在昏迷时,隐约听到李晶晶与子风大师的对话,这才知道能怀上儿子是因李晶晶赐了药水。

贺将军急疯了,被五个女儿提醒把王夫人送到了焱王府,李晶晶亲自出马保出了王夫人的胎儿。

王夫人当时就昏厥过去,下身出血。附近的郎中诊断胎儿将死,弄不好一尸两命。

谁知去的途中,马车的轱辘老损突然间坏了,马车从官道直冲进小水沟,侧翻过去。

王夫人、贺将军大喜,以为是去白塔寺求菩萨保佑求出来的,就去上香还愿。

过了三个月王夫人怀了身孕,又过了几个月由焱王府药院子风大医师诊断怀得是男婴。

药水是用赤灵子传下的古药方制成的诞子汁,妇人吃了有八成机会怀上男婴。

枣糕里面含着药水。

王夫人正好饿了,就都吃光了。

李晶晶要让贺将军铭记于心,减了八十军棍,打了他二十军棍,而后赐给王夫人一盘枣糕,让她在王府就吃下。

贺将军见夫人与女儿这么护着他,心里的气都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惭愧,这回心甘情愿的保证不纳妾,更不会养通房。

这下王夫人急了,重重的磕头为贺将军求情,撤销告他,也同意他纳妾。她的五个女儿也是哭成一片要替贺将军挨军棍打。

五十军棍就能把人打得不成形,八十军棍能把人打残,一百军棍就把人打得没命了。

李晶晶派李北拿着护国公主令牌,去了青楼把贺将军押了回来,将保证书丢在地上,以损害虎奔军声誉为由用军法处置他,要打他一百军棍。

李晶晶瞧着王夫人的五个女儿,最大的都十六岁,马上要成亲了,最小的也有七岁,个个都生得周正,举止大方,若是有个纳妓子为妾的生父,名声都得毁了去。

后来的事情证明,王夫人猜对了,足见王夫人是个很聪明的女子。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李晶晶从未表示痛恨男子纳妾,但是王夫人从李家家规就能猜到她心里肯定是反对男子纳妾,肯定会管。

王夫人恼怒之下拿着保证书带着五个女儿去了焱王府,求到李晶晶这里。

王夫人派奴仆去叫贺将军回府,他不回家还说要纳不到十五岁的妓子为妾。

事后,贺将军气得不回府,竟是拿着刚发的饷银去青楼挥霍。

那天正好是早晨,贺将军必须要赶到虎奔军主持将士操练,只能憋屈的签了。

王夫人听到一些风声之后,就与五个女儿一起把贺将军灌醉,问出了房契、银票藏在何处,而后找到房契、银票,再用极粗的藤条将他捆得结结实实,等他醒来,不签下不纳妾的保证书就不给松绑。

他开始悄悄的存私房银钱,把何敬焱下发的奖赏银钱瞒下来两成,这么攒了好几年,来到了物价便宜的金城,银钱够在郊外置一所院子、买两个奴婢,就开始行动了。

贺将军就想着偷偷的养外室,等外室把儿子生出来了,再堂而皇之的接进家里来,把外室变成妾。

王夫人说贺将军常年在外面打仗,孝顺公婆、照顾小叔子小姑子、抚养女儿都是她的事,如今公婆去世,小叔子、小姑子都体面的大婚,她为了这个家付出很多,坚决不同意纳妾。

他的元配妻子王夫人连生了五个女儿,他为了传宗接代想纳妾。

贺将军是虎奔军的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身材魁梧,人不聪明,可力气很大,是员猛将,今年已经三十五岁。

李晶晶便道:“我与大胖小郎有些缘分,要去瞧瞧他。你们若是那日无事身子也好,就一同去凑个热闹。”

众位夫人答道:“收到了。”

李晶晶环视众位身穿华裙珠光宝气的夫人,笑问道:“贺将军府的王夫人生了个大胖小郎,三日后办满月酒,你们可都收到喜帖了?”

李晶晶自是不用说,八面玲珑的人物,没有太大的架子,又懂医药术,想跟她交好的官夫人极多,然身处于王妃的位置,做普通朋友可以,或是做交心的朋友就得慎之又慎。

她听了李晶晶及朋友的建议,取出三万嫁妆银钱在金城、玉门、敦煌开了六个吃食、鞋子铺子,开始两个月赚得不多,从上个月起纯赚两千多两银钱。

何敬淼成亲之后,心智突飞猛进,短短的一年就追平了同龄人。她贵为郡主,是焱王嫡亲的妹妹,又得到李晶晶的疼爱,人不小气,性格开朗,通过宴会、花会、郊游,在金城结交了不少朋友。

马氏、曲雨性子好,交到的朋友就多。

王烟雨性子清高又是毒舌,交到的朋友不多,不过她跟李晶晶的友情如同在长安时那么真挚。

去年开春众位夫人刚到金城,彼此都不熟悉,经过一年多的相处,都知道了谁是什么脾气,性格兴趣相投的就多来往,不相投的就少来往。

正院偏厅里面传出众位女眷的说笑声,十几位夫人与李晶晶拉着家常。

何敬焱与众位官员坐在正院大厅谈笑风生。

难得的沐休一日,大雪天无法出游,焱王府便宴请众位官员及家眷。

寒风四起,天降大雪,清晨推门,天地都被银雪素裹,陇北七座城府进入了隆冬最冷的时候。

何敬焱、李晶晶去年已回过长安,今年李家、庆王府都没有大事,也不回去,就留在金城过年。

腊月众位夫人因都怀有身孕,就不回长安过年。

已经成亲近两载的李晶晶肚子仍是瘪瘪的,看到何敬焱对众位准爹爹目光里流露出来的羡慕,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定,明年过了夏季就怀孕,后年十七岁生宝宝。

同时,金城各府喜事不断,李去病的夫人狄玉蓉怀了第二胎,狄玉敏的夫人王烟雨怀了头胎,何敬淼怀身孕一个月,牛浩星、洪志远、董七少爷的夫人都查出有喜。

狄玉杰的夫人—公主何盼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太医诊断这胎是男婴。何盼及生母胡静均是大喜。

紧接着东宫传出喜讯,邓芸、董敏有了身孕,何义扬又要当爹了。

牛老王妃欢喜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害怕胡叶一举得男,日后要为儿子谋取海王世子之位杀害何武、何全。

胡叶怀孕的事由何敬海写信报给了南地的牛老王妃。

胡叶曾经失去一个儿子,这是心中永远的痛,这次怀了身孕又有了孩子,十分欢喜,无论男女都爱。

北地的何敬海夫人胡叶也有了身孕。何敬海没想到还会有儿女,特别高兴,待胡叶比往日更为体贴。

初冬,何敬鑫的夫人丁柔棠被查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何庆、孔叶大喜。

秋末,津港传来喜讯,定朝的大海船航行万里首航成功,何冬重奖设计大海船的工部。

这就引得各地的学子去金城书院求学,也让之前拒绝去金城书院教书的大儒心生后悔。

金城书院刚成立半年,考中的进士人数跟潭州书院持平,只比长安略少一些,取得这样显赫的成果,名声大振。

三十五名进士均是出自金城书院。

倍受朝堂关注的秋闱结束,陇北共出了三十五名进士,其中二十八名进士是何冬特批的增加名额,足足占了本朝进士的数量一成多,把才子倍出的南地的江苏道、湖南道、蜀地都压下去了。

何敬焱、李晶晶这是逆天了,陇北将要成为定朝不亚于江南的繁荣地区。

这下子文武百官都懵了,而后是深深的震惊。

此信若是别人写的,没有人相信,可是林比安极为耿直严谨,没有根据的事绝对不可能写成文字,由不得人不信。

陇北不是整个陇地,只有七座城府,且以前年年冬季都有几千的百姓饿死,如今何敬焱、李晶晶才去了不到两年,粮食产量就比整个河南道高。

信里内容是今年陇北的粮食产量已比北方的粮食大户河南道高了,再努努力,过三年可能超过鱼米之乡的湖北、湖南道。

他派太监将前任司农林比安给他写的信念出来。

何冬猛地一拍龙椅椅托,喝道:“科考会试不是儿戏,名额岂能说增就增。焱王、护国公主把城府治理的一年变一个样,百姓吃饱穿暖有免费的书读,对朝廷感恩戴德,朕才给陇北城府增加进士名额!”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就各地请求增加进士名额的事展开激烈辩论,一些官员提议干脆每个城府都增加两名进士名额,一些官员提议何冬不要给陇北增加进士名额。

他下旨再次给陇北增加进士名额,这下子引来各道官员的不满,雪片似的奏折都是请求朝廷增加当地城府的进士名额。

太监返回长安,何冬听了回复,板着脸道:“这个臭小子,尽给我出难题。”

“今年朝廷增开一届科考,求陛下给陇北七座城府增加十四个进士的名额。”

如今向朝廷要银钱、粮食就是为难何冬。

定朝将要打倭国,国库的收入大部分用在了津港的大海船上。黄河、长江流域洪灾泛滥,粮食欠收。

何敬焱早就得了何义扬的信,也跟李晶晶商量过了。

何冬派官员到陇北传口谕,问何敬焱、李晶晶需要什么奖赏。

同时,何融、邓王妃及邓族也上了奏折为何敬焱、李晶晶请功。

她与何敬青夫妻在南地,为了感谢何敬焱、李晶晶,特意写了奏折报到朝廷请何冬表彰。

今年牛老王妃终于不用掏银钱再贴补封地了。

何融、何敬海的北地封地粮食、马铃薯都获得丰收,沙漠收获了几万斤的杂粮,加上朝廷赐的粮食,百姓勉强能吃到明年开春了。

陇北的农民自发写了几份万民书,送到了金城书院,由书院的大儒们上呈给朝廷,请求褒奖何敬焱与李晶晶。

李晶晶才不会让这件事再次发生在李家,是以成了亲离开长安,到了何敬焱的封地,一切她与何敬焱能做主说了算,这才一件件的拿出来让百姓去做。

这些官员却不想想,李家在长安倍受百官关注,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引出大事件,就说几年前李炳诈死,引来了那么多人围观李家,甚至连长安书院的一些学子都去李家静坐做诗讥讽。

谁叫李晶晶在长安时没有献出这些农事方法,非等到了陇北才展示出来。

这些官员已经发现只要是李晶晶弄得农事,就没有不成功,连沙漠都能种出杂粮来,还有什么事不成功的,干脆不弹劾她,但是也休想让他们说句好话。

苦水镇种玫瑰没有引来朝堂的反对声音。

她想在离开陇北之前,把金城的各县都变成玫瑰县,像洛阳那样举办天下玫瑰花会,吸引本朝及各国的富贵人家前来游玩观赏,从而带动金城乃至陇北的经济。

玫瑰能够做胭脂、香精,还能观赏,经济价值高。

李晶晶下令金城的永登苦水镇的农民开荒地种玫瑰,并以此镇为中心,两年之内把周边四个镇的荒地都种上玫瑰,变成玫瑰县。

结果今年夏天小麦欠收,他们后悔得要上吊,自此之后,把陇北官府的话当成神旨来听。

陇北极少数吝啬到极点的农民,不听陇北官府的话,去年冬天没有买官府的小麦种子与马铃薯,用自家的马铃薯茎块做了种子埋在地下没有发芽。

光阴似箭,初秋陇北粮食瓜果大丰收,百姓家里的粮缸终于满了,收入比去年又番了一倍,人人说起陇北官府都是感激不尽。

好在内有太子何义扬性子日渐沉稳,办事狠辣慎密,能帮何冬分担国事,外有李家李云青帮着收集整个定朝的信息,向何冬提供各方势力最新动态,能够让何冬身在长安皇宫,却是能掌控朝堂及各地的情况,有乱子及时处置,不会引起民变暴动。

如今手持凹面金锏的李炳不在长安,长安的那些牛鬼蛇神如同雨后的春笋又冒出来,还跟开朝的余孽勾搭在一起,时不时的找着机会抨击朝堂,甚至是捣毁皇族的威望。

慕容英直言道:“我可没做什么,都是冬哥做的。”瞧着何冬惊喜的目光,道:“冬哥辛苦,多吃几块牦牛肉。”

庆王府体面全靠着何敬焱夫妻,如今他们都在金城,鞭长莫及。何冬亲自过来,就是给庆王府撑腰长脸,让那些小人不敢对庆王府打坏主意。

孔叶笑道:“俺们敬焱、闺女做得这么好,也是因着你与大嫂的大力支持。”

何冬得知了此事,龙颜大悦,特意带着慕容英去庆王府用饭,向五弟、五弟媳夸赞道:“你们生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儿媳。两口子仁义大方,不求回报的帮着亲戚渡过难关造福百姓。”

何敬焱、李晶晶对融王府与海王府一视同仁,给了何敬凡夫妻同样数量的种子及树苗,并让他们保证不能把农作物卖到北地之外去。

这期间,何融为了北地的封地,派了长子何敬凡、长媳邓明月来到金城求马铃薯、大豆、麦子、乌龟草种子及树苗。

何义扬、邓芸、何义珏、董敏、何湘湘、何慎回长安之后,贺氏、贺继业、李坤、曲家邓氏在金城一直住到过了夏季,享受了金城的清凉,看到了金城麦田、马铃薯、大豆、瓜果的丰收这才返回长安。

这一别至少三年后才能团聚。众人直送到金城南门十里外去。

几日之后,李炳、曲氏、李老实、李云飞、曲快手直接从金城前往津港。

30 百年王族迁金城 云氏献宝帮女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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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脑袋痛,写到十一点,就写了这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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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贤妃这才反应过来,拉则来御花园就是找她,量她也不敢在这里害人,就挥手让宫人到远处等着。

拉则抬起头,表情楚楚可怜,道:“娘娘,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您说说。”

东宫有花园,而且面积不小。

这御花园有时何冬会来散步,妃嫔就天天傍晚来这里,看能不能见到他。

胡贤妃借着月光,瞧到拉则化了精致的妆,道:“这么晚了,你不在东宫,跑到御花园做什么?快回去吧。”

拉则目光闪过一丝怒意,想着有求于胡贤妃,仍是恭敬的行礼道:“拉则见过贤妃娘娘。”

宫里人人皆知拉则不沐浴的事,都在背后讥笑,可是除了何义扬当面说过,便连邓芸都没有管过。

拉则离开吐蕃来到长安皇宫,已经离雪山天神很远了,若是再违背天神的规定,死之后就将下地狱,无法升天。

拉则是吐蕃人,信仰雪山天神,一身只沐浴三次,分别是出生、大婚及死亡。

胡贤妃在宫里这么多年,仍是改不了说话的方式,直言道:“你体味太重,快别过来。”

可惜丽人走到近处,夜风拂过,将她身上的异味吹入了胡贤妃的鼻腔里,胡贤妃差点没把晚膳给吐出来。

迎面来得几个宫人个个手里提着灯笼,走在中间的一位丽人穿着异国艳美的长裙,灯笼的光照得丽人如画上走下的仕女,又是在这样的月夜,真是美得勾魂。

天大地大,好像只有皇宫是她安身的地方。

她很想像王淑妃一样离开皇宫,可是胡族没有真正疼爱她的亲人。

她的女儿何敬莲在跟使者和离之后,大病一场,如今在观里修行悔过。

几年前胡贤妃还对何冬抱有一丝希望,现在终于看透了,哪怕她生得跟天仙一样,也得不到何冬的宠爱。

多年前的四妃,如今两个死了,死之前还被夺了妃位,一个走了,只剩下了胡贤妃。

胡贤妃用过晚膳,由两个大宫女、两个太监跟着,去御花园散步。

六月的一天夜晚,月光如水,星光灿烂。

王淑妃就这样顶着妃子的头衔,带着圣谕,出了皇宫,跟着王族的人离开长安去了金城。

众位嫔妃及一大批的宫女陆续出宫,一个月之后,外面的风波消停了之后,何冬特批王淑妃在王赫之与云氏跟前敬孝心,替他给天下人做个典范。

王淑妃育有三公主何敬梅,不在这些人当中,不能出宫,更不可能再嫁人。

这次何冬得到了慕容英大力支持,就大笔一挥写下圣旨,允许没有生下儿女的嫔妃及到了年龄的宫女出宫,婚配自由。

何冬早在几年前就有了遣散后宫的心思,这样可以节约皇宫开支,还能落个好名声。

慕容英自是将六件木族的宝物送给了木思国,另外六件送给了何冬。

何敬梅跪下磕头谢恩,而后与云氏告退,去了王淑妃的宫殿。

云氏大喜,磕头恭敬的道:“臣妇将单子上的物品都送给皇后,只有皇后不会让它们明珠蒙尘。”

慕容英一件件的瞧过之后,面色微变,背对云氏及何敬梅,半晌方道:“云夫人是有福之人,心中所想的事,多半能成。”

云氏便请宫人去了王淑妃的宫殿取宝物。

慕容英接过单子,见共是十二件,其中有六件竟是木族的宝物,心里一喜,便道:“本宫先瞧瞧看可是真的。”

云氏知道慕容英手里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就不送她银票,而是送上珍贵的古董、字画。

云氏知道这样肯定说不动慕容英,便道:“臣妇若能如愿以偿,整个家族都感激您的恩慧。”而后呈上一张单子,道:“这里臣妇收集到的一些古董、字画,臣妇请您帮着鉴定。”

慕容英不以为然,道:“本宫瞧你的身体康健,能活到九十九岁呢。”

王淑妃曾经与三位妃子联手害过慕容英。

云氏摸着泪道:“皇后娘娘,臣妇只有一个女儿,只想在临终之前能够见到她一面,可是家族要迁到千里之外的金城,怕是不能实现。”

云氏去找了王淑妃的女儿三公主何敬梅,而后去拜见慕容英。

“我的儿,此事不试试怎么知道。”云氏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遏制不住的去想办成。

王淑妃回一趟王族给云氏贺寿,都得经过慕容英同意。

两位妃子已然在宫里如同透明人,就是如此,想出宫消遥自在,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胡贤妃倾国倾城,在跟胡族断绝来往之后,何冬连去不都去她宫里。

王淑妃背后有着王族,就是这样,也就得了何冬每个月象征似的过来坐一坐而已。

何冬早在李炳在北地打了大胜仗把匈奴王及匈奴太子掳回长安之后,就不召妃嫔侍寝。

历朝历代哪有皇家的妃子被放回娘家的事,便是死了尸体也是由皇帝决定去向。

王淑妃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云氏自是知道王淑妃的苦处,老眼含着热泪,道:“若是陛下能放你出宫,跟我们一起去金城就好了。”

眼瞅着离别的日子就要到了,这一天,云氏又进宫来,王淑妃忍不住伤心的痛哭。

王淑妃未入宫之前,在王族过得很惬意,那是她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母女见面都不说难过伤心的事,而是回忆以前美好的生活。

王赫之、云氏将是第三批去金城。云氏舍不得嫡女王淑妃,便在临行之行常去宫里看她。

上元节过后,王族的第一拨人离开长安前往金城,王森、白氏及王烟雨的嫡长兄王珏展就在其中。

两座宅子就给王族换来了好名声。

正月王族正式对外宣布,全族迁往金城,族里在长安的宅子当中有两座捐给朝廷,供科考的学子住宿。

“好。我用过饭就去给王老爷子写回信。”何敬焱自是欢迎王族迁过来,带动陇北的经济。

王族初来金城,为了得到好的名声,肯定要听从陇北官府的指令,做利国利民的好事。

王族不像云族分支在这里存在许多百年。

这就有了这样的一封决定王族几百人命运的信。

整个陇北都是何敬焱的封地,焱王府就建在金城之内,王族迁族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与支持。

王族为了迁族至金城的事,前后十七次开祠堂商议,最终定了下来。

今年春季金城书院建成时,王浩然所有的信被云氏与王森交给了王赫之及家族的四位长辈。

后来云族分支被何敬焱赶出了金城,王浩然认为王族的机会来了,用自己的银钱把云族分支的庄子全部买了下来,而后在信里一步步的摆出陇北发展的事实说服云氏与王森。

当时云族分支在金城,一山容不了二虎,王族来了,两方势力必要争夺高低。

去年春天,王浩然初到陇北时,见到何敬焱、李晶晶玩命似的建设陇北,就有了劝说族里迁到金城的念头。

云氏与王森把目光放在了长江以北的地方,还暗中给族里的嫡系子弟示意了这个想法,希望集思广议,

王族去了就得跟这些家族争斗。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王族再强,也抵不过那些家族联手。

之前王族想去的地方是富饶的长江以南的城府,经过族人的调查,那里已经有了许多的历史悠久甚至有的达到几百年的中型家族,垄断所有的赚钱生意,子弟也是人才辈出。

王族不愿意与胡族联手,也不愿意被何冬消弱家族势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迁出长安,找一个好的城府定居。

王族是个宠然大物,家族子弟繁多,少不得有人会违反族规触犯律法,这就会被何冬抓住把柄。

王浩然虽然不是嫡长子,但是一直为家族的事操心,长安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何冬要一步步的消弱世家的影响力,将朝堂的权力收回。

洪氏有些自豪的道:“我夫君自从来到金城,每月每旬往家里写两封信,将陇北的情况禀报给奶奶与爹爹,雷打不动。”

一会儿,金城排名前三的大美男子王浩然与妻子洪氏都来了,得知了家族将要迁至金城的事,极为惊喜,激动的道:“我的信可没白写。”

李晶晶体贴的道:“夫君,饭菜都凉了,我让厨房撤下去热热,再添几个菜,咱们今个都乐一乐。”

何敬焱笑道:“我刚才已派人去请了浩然,让他听听这个好消息。”

狄玉敏目光宠溺,点头道:“同意。”

王烟雨突然间笑靥如花,喜道:“瞧我有了身孕之后,脑袋就是直的,转不过弯来。我娘家迁到金城来,我就住到娘家去,天天陪着我爷爷、奶奶、爹、我娘。”伸手推了一下狄玉敏,问道:“你同意我回娘家住吗?”

李晶晶搂了一下王烟雨的香肩,道:“用不了几个月,你就与娘家人团聚了,以后过年你都可以回娘家去。”

她一下子接受不了王赫之的转变,都不敢相信这是真事。

她做为王赫之最疼爱的孙女,自是了解他的性格,那是倔强的刀架到脖子上都不改口的主,写下这封信肯定是他的意思。

王烟雨表情复杂,把信还给李晶晶,直言道:“的确是我爷爷的字迹,家族迁到金城,肯定也是我爷爷同意的。”

狄玉敏凑了过去,跟妻子一起瞧信,震惊之余内心深深的敬佩,道:“夫人,你的娘家能舍了长安迁到金城,真是好大的魄力。”

“雨娘,你爷爷一直没有给你写过信,来,你快瞧瞧他的字。”李晶晶见何敬焱点头,便把信递了过去。

王烟雨听到娘家整个家族要迁到金城,简直比听到何敬莲生下三腿儿子还要震惊,一直以来王族的人都瞧不上陇北,怎么突然间要迁过来,问道:“我爷爷亲笔写的?”

王赫之被妻子与长子摆了一道,自是非常生气,不过欧阳家族、刘族接连出事,深深打击他的同时,也让他清醒过来。

王赫之因当年嫡亲女儿送给何冬为妃,被云氏忌恨,后来又与三大家族狼狈为奸做了不少违法的事,甚至差一点参与了谋反令整个王族万劫不复,就被王森与云氏请出了族里的长辈夺了他的权力。

王族族长王赫之今年六十六岁,他的夫人云氏六十四岁,少族长王森四十六岁,少族长夫人白氏四十五岁。

如今在长安,王族的势力已经超过了胡族,就连四大家族刘族最强大的时候也不及。

王族在长安已经兴旺了百年,历经两朝,族里共出过十四位进士,本朝更是出了一位皇妃。

何敬焱目光扫过几人,有些自豪的道:“此信是雨娘的爷爷亲笔所写,内容是王族决定明年正月过后全族分三批陆续迁到金城来定居,信的最后有王族四位长辈的签名。”

李云霄问道:“妹夫,你别卖关子,快说来听听。”

李晶晶用帕子擦干净手,接过信瞧看,喜上眉梢,笑道:“这真是件大事。”

31李炳海船队失踪 云霄北地立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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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焱看完十二封信件,大怒道:“胡族叛国,当诛九族!”停顿一下,凤眸射出凶狠目光,盯着使者,道:“吐蕃国敢与我堂堂定朝帝国为敌,当灭!”

不过,吐蕃使者带来了胡族族长给吐蕃国王写的亲笔信。

胡冰月浑身血迹斑斑,已被吐蕃太子用皮鞭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连话都说不说来,见到何敬焱及凶神恶煞般的虎奔军,惊恐无比咽气死了。

吐蕃国派出使者带着吐蕃太子侧妃胡冰月前来谈判,使者把吐蕃国派军队攻打定朝的责任都推到了胡冰月身上,说是她向吐蕃太子与国王进言,联合匈奴王朝、高丽国、倭国、回屹部落瓜分定朝,还让吐蕃太子给拉则写信,让拉则寻找机会毒死何冬。

九月底,敦煌传来大捷,何敬焱率虎奔军大败吐蕃国军队,斩敌首十万,并要一鼓作气打到吐蕃国国都。

李云霄在北地立下大功,余下扫尾事务交给了何敬海,而后带虎奔军返回敦煌。

李晶晶立即下令吩咐官员去办此事,而后给何义扬、李云青写下密信禀报此事。

太监大喜磕头谢过。

当年何冬与李炳在匈奴王朝设下秦月这枚棋子,直到关键时刻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陇北的十万斤粮食不是白给的,这是李云霄下令秦月用此做为诱饵,让匈奴王朝的几支军队去抢,自相残杀。

秦月与李云霄联手,一下子干掉了匈奴王朝这几年秘密培养出来的三万铁骑军队。

李晶晶接过古白玉扳指收好,又接过太监呈上李云霄的亲笔信,一目十行看完,道:“十万斤粮食将会于十一月之前,分成三批送往北地与匈奴王朝的交界,让秦月派军队去接收。”

他手持李晶晶送给李云霄的一个古白玉扳指,跪下用尖细的声音道:“世子同意了王后的请求,将陇北的十万斤粮食送给匈奴王朝。”

秦月的亲信就是定朝皇宫的一个太监,自是忠于定朝皇帝何冬。

匈奴铁骑不知道大将军已死,秦月派人持大将军的军符把三万铁骑军队带到李云霄指定的地方,被李云霄率虎奔军歼灭。

李云霄领三千虎奔军疾奔去了北地,跟定朝派去匈奴的王后秦月联系上之后,让她将匈奴铁骑军大将军的家人抓进大牢,而后派高手于途中把前去营救家人的大将军杀死。

何敬焱派李云霄去退兵。

原来匈奴王朝派出三万匈奴铁骑至两国交界的北地草原。

李云霄此时不在陇北与吐蕃的交界处,而是去了北地的草原。

李喜进来禀报道:“公主,匈奴王朝王后亲信持世子爷的信物求见。”

她手里有三千虎奔军,真想带着他们去迎救李炳。可是李炳现在不知道是在高丽国,还是已经在回到津港的途中。

李晶晶不敢想象邓家若是谋反,在高丽国与河北道交界设下陷阱,要置李炳等人于死地。

现在何义扬已下令何融的军队去津港换下邓家军。邓镜认为邓家军有内奸,正在彻查此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津港出了问题。

李云青掌握的信息截止到李炳登陆高丽国,后面的事情,不知李炳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没有了消息。

李炳一怒之下灭掉高丽国的海船,而后登陆攻打高丽国。

她收到李云青的信之后,才知道李炳的大海船船队在回国时遇到了高丽国的海船攻击。

李晶晶一开始就不信大海船遇到海难的事,但是消息是从津港传出,并且说得有板有眼,慌得差点失了分寸赶去津港。

自从李炳的大海船船队毁于海难之后,李云青给李晶晶的信达到了一天一封。

千里之外的金城焱王府,李晶晶正坐在书房里闭目思索着这些天发生的一件件大事。

慕容英伸手摸摸小儿子的头发,低声道:“天花也不是治不好的病。”

何义荣目光担忧,小声问道:“母后,五叔府里的人真得患了天花吗?”

木思国被前任五泉寺主持出卖,将身边的护卫僧人全部赶出皇宫。他经过这次打击,更加难对人生出信任的心思。

亏得慕容英有道教及李家支持,派出许多信徒及细作到处去说她会精妙的医术,木族皇后并不会,帮她正名,这才没有让文武百官联名废掉她。

前任五泉寺主持将此事禀报给长安寺主持,佛教暗中查了慕容英整整两年,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这就有前些天编造出慕容英是木族皇后转世的流言。

他刚进皇宫时,跟前任五泉寺主持无意中透露慕容英收集相关木族的一切物品,还在冷宫设有能够祭拜木族族人的灵牌。

“是。”木思国羞愧的低下脑袋,一声不吭的点头。

慕容英嘱咐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不许出皇宫。”特意瞧了木思国一眼,道:“此次你险些被佛教的人利用,放那些凶僧入宫,万万不可再被他们利用出了宫,被坏人掳去当人质。”

一会儿,何义珏、何义荣、木思国经过宫人禀报,得到慕容英的允许之后,进来后就开始放声嚎哭一场,而后才开始说话。

何冬虽是闭着眼,手指却是轻轻敲着床,似在深思着什么。

黄昏,宣政殿的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之内,面色苍白的何冬躺在宽大的金丝楠木的大床上,床边坐着慕容英正捧着联名书,低声念着书上的签名。

在这个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陇北官府、陇北金城书院、湖南道官府、潭州书院等几千人联名书到了长安,纷纷为慕容英正名,承认她是开国皇后,并只认何义扬这个太子。

庆王府发生了这样的事,长安关于立庆王为皇帝的流言自然就消失了。

尸体古怪的臭味四处飘散,把那些去盯梢的人吓得半死,生害染上天花,再也不敢出现在庆王府一里之内。

短短的两天,庆王府就有两个老奴婢死于天花,脸上红肿的亲兵把她们的尸体搬到马车上。

“估计没等护国公主赶到长安,庆王夫妻就死于天花了。”

“听说庆王夫妻已经长媳写信求救。”

“李王府的刘大医师去了庆王府,说是无药可救。”

“庆王府的三个管家出去办事都戴着面巾,可是谁敢跟他们说话?”

“庆王府如今就是个死人坑,里面的人都得死掉。”

“听说太医对庆王与丁郡王妃说了准备后事的话,丁郡王妃当时就晕倒过去。”

“庆王、孔王妃、鑫郡王患了必死的天花。”

次日,除去刚出月子的丁柔棠及小婴孩何睛外,何庆、孔叶、何敬鑫及所有的奴婢、亲兵得了传染病天花,脸上肌肤生出大片的红疮,把三个从皇宫里出来的太医瞧得指尖颤抖,都不敢给他们把脉。

这时,贺氏跟前的贴身奴婢小晴来到了庆王府,给何庆、孔叶送了一个小坛子及两句口信。

何庆、孔叶急得要死,要想去皇宫表忠心,可是已经连着两回去皇宫看望何冬病情被拒,这回去了若是再被拒绝怎么办。

庆王府竟是被卷入了这场巨大的阴谋当中,如果慕容英与何义扬对何庆起了疑心杀死他,就会把远在陇北的何敬焱逼得谋反自称为帝。

“庆王慈悲心肠,当了皇帝必不会再起战争,令将士死伤流血。”

“庆王仁德,称帝之后必会爱民如子。”

“诛妖后,废太子,立庆王!”

“慕容英乃开朝妖后木皇后转世,惑国泱民。”

几天之内,长安大街小巷传出能够置慕容英于死地的流言。

“我母后乃是大医师,太医院又有几十位大医师,能够治好我父皇的病。无需尔等祈福。”何义扬面色阴沉,下令御林军用上了箭的军用弩对着众位高僧,逼迫他们散去。

这些高僧个个都身怀绝世武功,何义扬岂能让他们进宫。

这天早晨,天降细雨,秋风瑟瑟,长安寺的主持身穿镶有珍贵宝石的袈裟,带着几十位高僧来到皇宫宫门前,要进宫为何冬祈福。

只不过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皇室,而不是李家人。

定朝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急时期,更胜过几年前北地大战李炳诈死那次。

开朝余孽在长安、陕西道、河南道、河北道等地九座城府骟动龙腾军、狮啸军的家眷到官府闹事,要求朝廷支付昂贵的抚恤金,如果不给就发生暴动。

何义扬监国,众位官员见不到何冬,大小国事写成奏折报到东宫。

一份份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从北地、陇北报到了长安皇宫,使得何冬病情更加严重,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匈奴王朝大军压制边境,对北地形成攻击之势。吐蕃国大军发兵至敦煌,要跟虎奔军决出胜负。

太医院传出来风声,说何冬天天梦到李炳,已经病得神智不清,奄奄一息。

定朝两支精锐部队龙腾军、狮啸军就这么消失了,前所未有的大海难令整个定朝从高峰一下子陷入低谷。

长安茶馆、酒楼的说书人刚编了李炳的大海船船队在倭国大胜特胜的段子,没说几天,就得都停下了,改成说李炳遭了天谴,被大海收了命,可怜几万名定朝将士为了他把命搭上了。

一代国士卧虎先生丧命大海,随他同去的龙腾军、狮啸军及融王的一万军队当了陪葬。

早朝时,何冬吐了一大口鲜血晕厥,文武百官乱成一团,何义扬泪流满面叫着太医,把何冬抱出宣政殿。

这个消息一路从津港传至河北道、河南道、陕西道,直至长安皇宫。

仲秋节前夕,从津港传出噩耗,派去寻找大海船的渔船船队在海面上发现了大海船的残骸,证实李炳大海船船队在海上遭遇风暴,船队全部沉没,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谁知,八月上旬,李炳的大海船船队在从倭国返回定朝的途中,突然间失踪,跟津港失去了联系。

李晶晶见亲朋好友陆续有了儿女当了爹娘,想着这次何敬焱回到金城,就准备要孩子。

那些妒忌的王烟雨的妇人得知后,都气得说老天不开眼,让这样一个狠毒刻薄的女人一举得男。

王烟雨给狄玉敏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因儿子在金城出生,取名狄金。

李晶晶做为长嫂,除去派了李欢去侍候何敬淼做月子,隔三岔五的去瞧看她,给足了她面子。

金城的何敬淼当了娘,生下长子张轩扬,她的夫君张湘奉异常欢喜,小叔子张江亮也是非常高兴。

牛老王妃得知后,觉得比得了小孙子还高兴,派人从南地给胡叶送去好多的礼物,并写信嘱咐何敬海对胡叶母女好。

七月底,何敬海的王妃胡叶生下小郡主何晴。

没过几天,东宫双喜临门,邓芸生了小郡王何安,董敏生下小郡主何玲玲。

庆王府传来喜讯,何敬鑫的妻子丁柔棠生下一个大胖千金,取名何巧容。何冬下旨册封何巧容为县主。

就在何敬焱决定虎奔军对剩下冥顽不灵死不归顺定朝的回屹部落用兵时,李炳的大军登陆倭国,并大胜特胜,俘虏了倭国的国王、王后、太子。

剩下大的回屹部落,头领怕归顺定朝失去权力,过的日子不如现在,下令杀死逃向定朝的回屹人。

一个多月,就有四万多回屹人离开了部落,几十个中、小型的回屹部落就这样消失了。

于是一批批的回屹人悄悄逃离了部落去了玉门、敦煌。

许多意志薄弱、不想再过脚踏在刀尖上日子的回屹人对陇北非常的向往。

回屹部落的人不是瞎子聋子,这两年陇北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来往商队的人嘴里传出来,并且玉门、敦煌城外的沙漠种出了杂粮。

何敬焱派到回屹部落的细作都是前年冬天收留的孤儿,他们给部落的人讲陇北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回屹人去了日子过的比现在强百倍。

同时,陇北何敬焱率虎奔军出玉门、敦煌,对回屹部落内部用细作瓦解,外部用强兵压制,要兵不解刃收服回屹部落。

狼杀军自南地奔至长安,驻守在远郊,守护帝后与太子。

六月中旬,李炳亲率龙腾军、狮啸军自津港出发攻打倭国。

俗话说,猛虎难敌群狼。定朝就是猛虎,吐蕃国等就是群狼。这个局要怎么破?

吐蕃国、匈奴王朝、高丽国、回屹部落、倭国怕被定朝吞并,联合起来要攻打定朝。

李云青看过信之后,想到派去吐蕃国的细作回报的信息,开春之后,匈奴王朝、高丽国、回屹部落、倭国秘密派出使者到吐蕃,心里一沉。

何冬将信交给了李云青,冷声道:“吐蕃国王下令拉则用毒丸毒死朕、皇后、太子,而后挑拔几位王爷争夺帝位,造成本朝大乱。”

从拉则的衣箱里搜出吐蕃国王及太子的来信,以及吐蕃巨蛇毒丸三粒。

何冬、慕容英下令搜查拉则住的宫殿,并彻查她身边的宫人。

宫人去时,拉则竟然吐金身亡。

何冬大怒,派宫人去带拉则过来问话。

胡贤妃为此事求见何冬与慕容英,把拉则的话只字不差的说了。

拉则后悔莫及。

“大胆!你一个吐蕃来的侧妃,竟敢威胁本宫。”胡贤妃不是头一回被人威胁,以前胡族就这样做过,她开始害怕,后来禀报了何冬,这得到了庇护。

拉则未能说服胡贤妃,怕胡贤妃泄密,在端午节的宫宴上见到胡贤妃,以何敬莲的性命威胁,让胡贤妃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胡贤妃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跟拉则联手。

现在后宫只有胡贤妃一个妃嫔,慕容英要有事,何冬、何义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胡贤妃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高手保护,唯一的女儿不得势臭名远扬缩在观里。

慕容英本人是大医师,身边又有道教高手保护,最重要的是现在深得帝心,还有两个儿子傍身。

杀害慕容英的事,胡贤妃早在十几年前就跟三位妃子联手干过。

“你想死,别拖我下水。”胡贤妃转身挥袖离开,给拉则留下一个的背影。

拉则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偶遇”胡贤妃,无论如何都要试探,道:“娘娘,我想与您联手,你在后宫称大,我在东宫称大。”

拉则想利用她害慕容英,也不想想如今的慕容英是她一个失去家族庇护又没有诞下皇子的妃子能够害的吗。

她虽说不聪明,然后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事能够想得到。

“你在说你自己吧。”胡贤妃自从做了何冬的妃子,就有了这样的心愿,直到几年前觉得根本不可能实现。

拉则眼帘下垂,用极低的声音道:“娘娘可想后宫独大?”

“你有什么话直说!”

32牲畜孙儿杀祖父母 太子平乱李炳归长安

呜。

这个月看情况进不了月票榜前十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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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冬等进了皇宫,便后悔的摇头道:“先生,这次我错了。”

定朝帝国再次用强大的武力证实比东罗马帝国还要霸道厉害不可战胜。

当日下午,李炳率万人军队押着倭国、高丽国的国王、王后、太子及三百多名王室成员、贵族入长安。

他下旨将胡族、云族分支、开国余孽的人全部斩首,将长安书院的云院长免职,任命牛副院长为院长,派大军封了长安寺,里面的僧人禁止外出。

十月十二,何冬容光焕发的出现在早朝的大殿。

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保住书院的人,可从外人的眼光看来,他就是赞同流言所说诛慕容英、废何义扬。

他阻止联名书的原因是怕胡族造反成功,到时慕容英、何义扬被处死,这些写联名书的人都会受牵扯。

他在长安书院任院长的这些年,书院没有一点革新,跟开朝时一样。

这个人继承了已去世的云老族长的保守,不敢做任何有风险的事。

云院长是现任云族长云真的生父,也是王族长夫人云氏嫡亲的弟弟。

此次云族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长安书院的云院长利用手中的权力阻止书院的官员、博士、师长、学子支持慕容英、何义扬的联名书。

岂料,云族为了自保,派出几百名高手,将云族分支的人全部绑了,而后从分支搜出与胡族商议谋反事宜的信,提着胡凯等人的头颅,去了长安。

云族分支派出所有高手骑马追上胡凯等人,把他们杀了,割下头颅,准备去长安以此功抵掉犯的错。

云族分支有高手看守,把两个亲信抓住,禀报分支的几位长辈。

胡凯大怒,离开之后,让两个亲信回去放火烧了云族分支。

云族分支的人见到了胡凯,得知了七万大军都没了,恨胡凯太愚蠢,竟然没有说服田庆谋反,对胡凯大骂特骂。

如今胡族通敌国的证据已被朝廷公布于众,用不了多久,云族分支做为中介就被暴露出来,下场会跟胡族一样惨。

他们给胡族引见了各国皇商,后面的就由胡族通过各国皇商去跟皇室通话。

云族分支虽说从金城撤出,但是以前在各国做生意的威望还是存在着。

胡族在定朝是大族,可是到了国外就没什么名声,只有借着几百年的大家族,才能跟外国的皇室通上话。

云族分支要做的事就是负责给胡族牵线,让胡族跟匈奴王朝、回屹部落、高丽国、倭国联系上。

胡族当时给云族分支许诺,谋反成功,扶持分支去长安成为大家族,并为他们报仇,杀死何敬焱。

胡族与云族分支勾结了一年多,此事被云族发现之后便与分支疏远了,今年的族会都没有请分支的人参加。

且说胡凯逃到了陕西道与陇地的交界处,为了补充干粮,去了云族分支。

这一晚,长安城里多少人辗转反侧睡不着,多少人的命运因为白天的叛乱改变。

“慧淑,我洗好了,咱们歇息。”秦跃瞧着贺慧淑苗条的背影,心里一团火热,站了起来出了浴桶拿帕子飞快的擦了身,而后穿了外袍,打横抱起她,兴冲冲的出了浴房就去卧室。

贺慧淑哭了好一会,听了秦跃许多的承诺,这才收了眼泪,伸手一摸水都温了,便要往桶里再添些热水。

秦跃忙睁大牛眼,伸手去把贺慧淑身子扳过来,见她哭得好伤心,把他弄得六神无神,忙道:“好,我听你的,我不去了。”

贺慧淑冷声道:“看来你是觉得我在跟你说笑,是吗?”转身哭道:“前些天,长安到处谣传,大海船沉了。我的眼睛都要为你哭瞎了。你回来了竟然还想着要去打仗,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感受。我还跟你过什么?”

“慧淑,你跟我都已经儿孙满堂,还说什么析产分居。”

贺慧淑想到秦跃当年差点丧命群虎之口,这次又是瞒着她,留书一封,而后去的津港,气得用力去砸他,道:“不许你再去,你要不听,我就跟你析产分居。”

“慧淑,我一上了战场,就热血沸腾,什么都忍不住了。”秦跃皮糙肉厚,贺慧淑的小粉拳砸下来就跟按摩捶背一样,舒服得都快要呻吟出声,“再重些。”

贺慧淑瞧着秦跃身上黝黑的肌肤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气得拿拳头砸他的肩膀,道:“妹夫给妹妹来的信里,说你回回都冲到最前头,每回都受伤流血,你这个蛮熊,怎么把我的话都忘了?”

李王府不远处的秦府,浴房里面贺慧淑给秦跃擦洗着身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听到贺氏的哭声大了,只有点头道:“好。”

李老实本来还想自豪的告诉贺氏,这是杀倭国大元帅时中的倭刀刀伤,怕把贺氏气着,便没有说了。

贺氏伸手摸到了李老实胸前的伤疤,忙掀开被子,拿了灯过来瞧看,那是一道长约三寸的伤疤,就在右胸口,看这个伤势,定是连肋骨也断了,哭道:“我不许你再去了!”

李老实一个劲的安慰道:“怡妹子,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好难受。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出。”

她已是当奶奶的人了,只有在夫君的跟前才能这样肆意的哭。

贺氏紧紧抱着李老实,呜呜哭道:“你活着回来就好。我别的都不求。”

夫妻这就去了卧房,洗漱熄了灯钻被窝里叙话。

贺氏与李老实近两年未见,自是相思无尽,特别是大海船失联的那些天,把贺氏吓坏了,可是想着是一府当家主母,长安大乱,强忍着没有去津港。

李云青将这一日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便要去天牢查案子,道:“明日陛下将在早朝上处置这些犯人,我要去查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次叛乱,胡族、开朝余孽全力对付皇室,何庆夫妻这样老实巴交的人都被搅了进去,还是贺氏出了计谋,让庆王府装成全府的人患天花,这才从中摘了出来。

白天长安城府被围,贺氏知道何庆一家人胆小,就派李立带着亲兵把他们都接到了李王府。

贺氏微笑道:“你庆伯、孔姨、鑫弟、鑫弟妹,两个时辰之前回府去了。”

李云青的两个孪生儿子年龄小实在熬不住,半个时辰前刚睡下的。

李云青回到李府,贺氏、李老实、贺继业、秦婉静、李坤都等着他。

慕容英体贴入微的道:“青郎,你爹已回到长安,家里人肯定睡不着等着你团聚,你快回府去吧。”

几个孩子天天都来看何冬。何义珏从出生起就装病,还装成小男孩,是以看出何冬装病。

他的病情是慕容英让太医院放出去的风声,麻痹胡族及开朝余孽。

“先生回来这个好消息就是灵丹妙药,我的病就好了。”何冬开始在早朝上吐血是真,后来吃了药,又得知了李炳去了高丽国就好了,只是为了何义扬能够彻底的独当一面处理叛乱,便装病下去。

何义扬故意问道:“父皇,您的病好了?”心说:以为我不知道你装病,哼,两个弟弟早就出卖你了。

何冬猛的坐了起来,激动的大笑几声,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仿佛变了一个人,道:“太好了。我要率文武百官于城门十里外迎先生!”

何义扬道:“父皇,我师父最迟明日夜里抵达长安。”

何冬道:“先生已为长安寺僧人寻了个好地方,过些天等长安平稳下来,我会下旨。”

李云青低声道:“陛下,长安寺蠢蠢欲动,若不是白云观观主元云子带着武道士守住了寺院正门、后门,这次攻城就有他们。”

他以前对这些家族都是怀柔政策,就连欧阳家族谋反,都没有诛杀九族,如今看来不能仁慈,该杀就得杀。

何冬虎目射放杀光,道:“明日早朝将这些家族的罪证公布于众,男子全部杀死,女子送至北地为军奴。”

李云青跪下跟何冬禀报从几大家族里搜出了跟敌国私通的秘信。

何冬躺在床上,眼睛微睁,道:“好。你做得好。”

何义扬跪在床前,朗声道:“父皇,叛乱已平。”

邓芸、董敏及几个孩子都是头一回亲身经历,自是恐慌。这一日对于她们来说真是漫长的如同过了一年。好在何义扬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亲信将消息报至皇宫,让她们在两个时辰前就知道了叛军溃败的好消息。

慕容英做为开国皇后,前半生跟何冬过着戎马生涯,这样的阵势见了无数次,没有惊恐,只有担心焦虑。

慕容英、邓芸、董敏带着几个孩子都呆在宣政殿何冬的身边。

他与李云青返回皇宫时,已是深夜。

何义扬心潮澎湃,道:“你们这就回府去歇息,我与云青去宫里禀报父皇。”

李老实见长子很是亲切,笑道:“你爷爷、奶奶、弟弟,最迟明个晚上抵达长安。”

秦跃哈哈大笑,粗声粗气的道:“我们跟着这一趟可杀了许多的倭人、高丽人。”

李云青激动的道:“爹、姨夫,你们可算回来了。”

何义扬见二人满脸疲惫,风尘仆仆,连忙双手去扶,道:“快快请起。”

李老实、秦跃跪下道:“下官见过太子!”

秦跃是去年年底到的津港,而后今年跟随李炳前往倭国、高丽国。

跟着虎腾军、狮啸军同来的有怀化大将军李老实及云麾将军秦跃。

亥时,虎腾军、狮啸军终于赶到长安城外。何义扬大喜,长安城终于彻底平安。

李云青已经带御林军将胡族在长安城内的姻亲家族全部封了,而后去跟何义扬汇合。

何义扬下令狼杀军仍是退回长安城内,而后将城门紧闭。

长安城的戒严没有解除,何义扬再不信任田家军,要等着李炳的虎腾军、狮啸军抵达。

七万大军围攻长安,不到半天就被何义扬成功化解,并且死伤人数不到五百。

正如李炳所预料,田家军的将士只要知道田业丰杀死了田庆夫妻,立刻会把他杀死为田庆夫妻报仇雪恨。

河南道军队的将士见胡凯逃了,都弃了兵器,跪下投降。

胡凯是个武官,慌乱中带着亲信逃跑了。

田家军叫嚷着为田庆报仇,如同潮水般涌向河南道军队。

狼杀军几位将军高声喝道:“奉太子之令,给田家军立功赎罪的机会,立刻前去剿灭叛军,杀死胡凯!”

胡凯的所带的河南道军队大多是步兵,平时训练懒散,这次从河南道长途奔袭至长安,消耗了不少体力,哪里是狼杀军骑兵的对手,不到一刻钟就被冲散开去。

沉重的长安城门升起,里面冲出一支人人手持尖锐长枪,杀气腾腾的骑兵。

何义扬见叛军大势已去,下令狼杀军出城剿灭河南道军队。

曾经跟随田庆出生入死的两位老将军悄无声息的走到田业丰身后,一人一剑从背后刺穿他的脖颈,把他给杀了,而后与众位将军下令带着田家军面朝皇宫方向跪下磕头认罪。

这下所有的将士都恨死了田业丰,可是杀了他也无法让田庆复活,更不能洗刷田家军谋反的罪名。

田家军的众位将士上前确认了田华的遗体,这就确认了田业丰杀死田庆、洪夫人是真事。

“田业丰,我生下你这么个牲畜,愧对田家,愧对定朝,我只有一死才能赎罪!”田华满脸是泪,情绪极为激动,奋力朝前一跃,就从城墙上跳下,极为惨烈的摔死在地上。

他目光闪烁,双肩颤抖,旁边的人都瞧出来他撒谎。

田业丰仰视着远处在城头上咆哮叫骂的田华,摇头大声道:“他不是我爹,他是何义扬找人冒充!”

田华在田家军坐第二把交椅,地位仅次于田庆。田家军人人都认得他。

田华已经气得一夜之间白发,用尽全力朝城下的田家军大吼道:“田业丰,你这个牲畜,杀死了你嫡亲的爷爷、奶奶。我后悔当初没在你生下来时就把你给掐死!”

何义扬派人将田华押到城头。

他为了当王爷,听了胡烟然的话跟胡族合谋,被胡族派去盗田家军的兵符,被田庆、洪夫人发现,就把两人给杀了,而后身上溅了鲜血,被二叔田同、大堂弟田彬发现,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对父子也给杀了。

田业丰感觉到背后被无数道杀光盯着,高声叫嚷,“他们骗人!杀死我爷爷、我奶奶的是何义扬,不是我!我要给爷爷、奶奶报仇!”

“田业丰杀死田庆、洪夫人,田家军若是助他,人神共愤!”

“虎奔军已出了陇地,不出半日就抵达长安城!”

“一字并肩王率大军即将至长安城府,尔等速放下武器投降!”

何义扬令千人在城头高声呐喊道:“陛下有旨,田家军、河南道军队速速放下武器,否则诛杀九族!”

胡凯是河南道都督,去抓他的御林军在路上就被他带得河南道军队给杀了。

胡族的人早就被李云青派细作给盯住了,在胡族长与吐蕃国王通敌的信送至皇宫之后,就全部被御林军抓起来送进天牢。

头一个丢得就是胡凯的生父胡族长,而后是胡凯的生母。

“胡凯,你瞧瞧他们是谁?”何义扬亲自参战,下令将胡族的人一个个推到城头,往下面丢去。

于是两人下令军队攻打长安城府。

田业丰与胡凯已知道李炳赶往长安城,只有抢在他之前破城擒住了帝后、太子及李家人,才能要挟他退兵。

驻守在长安远郊的狼杀军全部撤进长安城,将长安城大门紧闭,死守着城门,不让叛军进来。

且说长安城府,如今已被五万田家军及两万河南道军队团团围住。

李炳立即派两万三千名虎腾军、狮啸军急行军去解长安之危。

洛阳白族族长白栋带着几十个族人骑马与李炳匆匆见了一面,被李炳任命为河南道代都督,稳固人心。

河南道众位官员生怕李炳降罪,吓得出城二十里跪迎。

李炳率虎腾军、狮啸军自河北道进入河南道,那河南道的都督正是胡族的胡凯,一日前调了所有的驻军军队去了长安要与田家军汇合围攻长安城。

凤夫人真心喜欢田素素的温婉聪慧大气,道:“她没有娘家,还有我们这个婆家。我自是不会亏待她。”

邓镜缓缓道:“素娘娘家毁了,这回小十七陪着她去长安,等她回来,你与她婆婆好好劝劝她。”

凤夫人以前最是疼爱子孙,现在有了田家这个例子,再也不会心软了。

“我看就用上先生家的家规。”邓镜握紧了拳头,道:“无论是谁违背家规就得严惩。”

邓家家规不但要改,而且要改得更严。

邓家的子孙人数是田家的数倍,若是管教不严,出了田业丰这样的子孙,整个家族都会灭亡。

田家经过这一回完了。邓家绝对不能出这样的事情。

夜深人静,卧室里面凤夫人与邓镜躺着无法入睡。

李炳握住邓镜骨结突出皮肤粗糙的大手,道:“你把身子养好了。正月我在长安等着你吃酒。”

邓芸又生了一个儿子,太子妃的位置更加的牢固,邓家被许多人盯着,邓镜生怕邓家出事累及邓芸被废,两个小外孙失去生母,又定出几条家规,其中包括禁止子孙去青楼。

邓十九郎在金城出事那真是意外,除此之外,邓家再无人闹出丑闻来。

邓家做为太子妃的娘家,为了不被御史弹劾,邓镜到了河北道之后将子孙个个都管住了。

邓镜感动的落泪,双手抓着李炳的袖子,道:“先生,你回来一切都好了。我是真高兴啊。”

“陛下比你康健的多。”李炳伸手拍拍邓镜的背,道:“陛下对你信任无比,你不要多想。”

邓镜把李炳请到偏厅去,小声问道:“先生,陛下的龙体?”

“血什么战?”李炳摇头,“难道田家军个个是蠢货,就没有明白的人吗?此时只要有人站出来杀了田业丰,就是奇功一件。”

邓家老大道:“海王的一万五千名狼杀军如今就在长安城外,田家军五万人马,想要夺下长安城,必会有一战血战。”

“不错。”李炳点头,冷哼一声,道:“田业丰与胡族勾结想要谋了陛下的天下。陛下是真命天子,岂能让他们这些跳梁小丑阴谋得逞。”

邓镜失声道:“先生,田业丰那个牲畜是不是带着田家军反了?”

田素素张嘴吐了一口血,晕倒在邓十七郎的怀里。

曲氏与田庆的夫人洪氏关系一般,不过也是认识得,想不到洪氏竟是死在嫡亲的长孙手里。这是何等悲惨的事情。

曲氏做为李炳的夫人,也是目瞪口呆。

此言一出,众人内心无比震憾。

李炳见田素素眼眶乌青,想到曾经携手帮何冬打天下的田庆,心里便是一阵悲痛,道:“素娘,我刚得到长安的消息,你的爷爷、奶奶、爹爹、大哥已被你大堂哥田业丰害死。你这与十七郎一起随我去长安。”

田素素最近做了许多恶梦,导致流产,现在还没出小月子。

李炳点名要见邓十七郎的夫人田素素,邓镜见李炳面色凝重,心里自是察觉到田家出了重大的事情。

九岁的李云飞经历了定朝跟倭国、高丽国两场大战,特别是灭掉高丽国的战争长达两个月之久,李炳用到的除去战术还有谋略,让李云飞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凤夫人见到了曲氏,跟见到了亲姐妹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此次李炳行军,破例带上了曲氏。估计回到长安之后,会被御史疯狂的弹劾。他也不后悔。

这些天邓镜比谁都盼着李炳能活着回来,他宁愿立刻就死,换来李炳生,都比让邓家军失去何冬的信任被定朝人污蔑成谋逆强。

邓镜激动无比,热泪盈眶的哭道:“先生,你可算回来了,不然我们邓家军跳进大海都洗不清罪名。”

谁能想到大海船船队消息传不出去,是因为信鸽出了问题。

李炳一见到邓镜,便道:“津港的信息出了问题,不是邓家军有内奸,而是信鸽受到惊吓无法飞行传信。我会就此事向陛下禀明。”

邓镜为了内奸门的事,愁得老了十几岁,背都有些驼了。

李炳带着龙腾军、狮啸军从陆地返回津港,接替何融的军队,而后解除了邓家军险入内奸门的危机。

整个高丽国就此灭亡消失。(本文架空。不要纠结高丽国国都是汉城府。)

李炳在高丽国呆了两个多月,搜括到高丽国所有的宝物,临走时从汉城府开始放火,将所署的二十七座城府全部烧毁,下令百姓去定朝居住,成为定朝人。

李炳恼怒高丽国王派海军偷袭,下令在仁川镇靠岸,而后登陆直接打进国都汉城府,活捉国王、王后、太子,挟天子以令诸侯,传召各城府官员至汉城府,违者视为叛国。

大海船及信鸽是李炳的至宝,把他吓坏了。

原来李炳的大海船船队在跟高丽国海船海上作战时,有了损伤,无法远航需要修理,船上养得信鸽受到惊吓,无法送信需要调养。

同时,河北道传来巨大好消息,李炳的军队出现在高丽国与河北道的交界。

陇北军报传到了长安,长安百姓欢喜无比纷纷上街敲锣打鼓庆祝。

虎奔军收服回屹部落、大胜匈奴王朝铁骑军队、毁灭吐蕃国拉萨等五座城府,立下盖世军功。

于是方圆千里的匈奴军队都去取粮食,粮少兵多,导致五支军队抢粮打起来,又死了几千人。

陇北的第一批粮食送到了北地与匈奴王朝的交界处,秦月垂帘听政,让交界处距离最近的军队去取粮食,没有点名是哪支军队。

匈奴王朝文武百官正在逼宫,要废掉王后秦月,吐蕃国的战况传来,生怕何敬焱下一步要把匈奴王朝给灭了,哪里还敢提废后的事。

此次战役史上称为“吐蕃之难”,何敬焱为定朝帝国立威,扬定朝军队大名,保了陇地百年不被吐蕃侵略。

若不是天气渐渐寒冷,一些军士有高原反应,何敬焱会把吐蕃国直接灭掉。

虎奔军在拉萨城府抢劫一空之后,放火焚城,而后返回敦煌,延途抢光所有的值钱的物品,烧焚城府,将吐蕃国打得差点灭国。

十月初,定朝虎奔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攻进吐蕃国国都拉萨城府,吐蕃国王、太子逃走,皇室及贵族的人被何敬焱下令杀光。

33 李家再出两郡公 焱王夫妻显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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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十一点,急匆匆赶出了这一章,看电脑眼睛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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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中旬,焱王府传出大喜讯,李晶晶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她有喜了。

曲快手把爵位传给了二孙子曲青城,为了补偿曲多,就把在倭国、高丽国抢到的价值二十万的银钱及两件珍宝给了曲多。

册封曲青城为世子,将来继承曲快手的侯爷爵位。

册封秦敏业为世子,将来继承秦雄晃的县公爵位。

取消李云霄的世子资格,改立李云飞为李老实的世子,将来继承郡公之位。

腊月初,何冬经过李老实、曲快手、秦跃的请求下了圣旨。

邓十七郎有了这样大的政绩,走文官的仕途将会光明一片。

永登县隶属金城,是李晶晶重点扶持的县,日后的玫瑰之乡,将来要举办玫瑰花会,到时永登县就会成为闻名定朝的大县。

邓家众多子孙,邓十七郎是进士出身,最有才华。何敬焱得了邓十七郎,自是高兴,当下让他任了永登县县令兼金城农官。

邓镜回信同意了邓十七郎的要求,又给何敬焱写信,拜托照顾。

之前邓十七郎要跟着李炳去打仗,邓镜怕他有个闪失,另外想让他当文官,就没有让他去,如今跟着李炳去的军官都提了三职,有的还封了爵位。

邓十七郎给邓镜写了一封信,请求与田素素留在金城,一来田素素养病,二来他在陇北谋个官职。

田锦、田纪在金城早就有陇北官府赠的府邸。田家人住进去够了。

何敬焱下令把田锦调到金城,方便照顾田家人。

田庆在世时曾经跟李炳出生入死过,跟庆王府的关系不错,前年何敬焱的封地陇北缺人,把两个文武双全的孙子送过来帮忙。

“素素,金城这里水土好养人,你调养好了再回河北道。”李晶晶轻叹一声,决定帮一把少女时期的闺蜜。

田素素低头默默流泪,伸出手腕交给李晶晶。

邓十七郎眉头紧蹙,道:“公主,素娘去了河北道,有些水土不服,时常生病。”

马氏见田素素这种状况,怕是活不了几年,是以田素素提出要跟来金城,想着能让李晶晶给瞧看治病,就赞成一起到金城。

如今她死了长辈,做为已嫁女,要守一年的孝,到了明年此时才能再要孩子。

田素素嫁给邓十七郎之后,已经流了两次胎。第一次流胎是去年,那个胎儿已经五个月成形了。这回流胎,腹里胎儿刚两个月。

马氏就在田素素身后,当娘的自是非常担心女儿,跪下磕头哭道:“公主,素素半个月前滑了一胎,小月子未做满,就从河北道长途跋涉到长安,而后又办丧事,让身子毁了根本,求您救救她。”

李晶晶见田素素面色腊黄,瘦成一把骨头,两只眼睛凹陷的可怕,忙双手扶起来,担忧道:“素素,你的身子很不好,我给你把把脉。”

田素素跪下就磕头,道:“公主,多谢您与王爷对我娘家拂照,请受我一拜。”

李晶晶与田素素再次相见,均是感慨万端。

田素素、邓十七郎便送田家人来到了金城。

田锦、田纪如今已经是正七品上的县令,都是手握实权,只要不犯错,在陇北就能升职,亲事也比没有官位好说的多。

田素素、邓十七郎得知后,都感激何敬焱夫妻仁义。

马氏想到前年拦着田同不让两个儿子去陇北受苦,亏得田同坚持,不然如今就必须得去女儿的婆家,让女儿在婆家那么多妯娌当中抬不起头。

“焱王、护国公主是咱们家的大恩人。”马氏心里感动无比。

田锦道:“娘,焱王爷、护国公主特意嘱咐,让我们兄弟将家里人接到陇北金城去。”

田纪摇头道:“没有。”

马氏问道:“焱王没有免掉你们的官职?”

田锦道:“我与四弟都在陇北,娘为何要去河北道?”

丧事匆匆办完,马氏就跟田锦、田纪提出去亲家邓家军所在的河北道。

田锦、田纪穿着孝服带着下人从陇北的张液、酒泉城府千里迢迢赶至,进了宅子就跟田家人一起哭成一团。

马氏成了寡妇,长子田彬也死了,三儿子田锦、田纪被退婚,已经被打击的要疯了,见李家如此仗义,感激涕零。

当年李家陷入绝境时,马氏的夫君田同及大伯子田华要上奏折保李家,被洪氏拦住了。

没有想到李王府派了李老实、李云青过来,还给田同的夫人马氏送了一万两银票。

灵堂设得非常简陋,来得人自是极少,便连田家军的众位将军,也因着被降了品级,心里对田家有怨气,没有几位来吊唁,而且若是来,也是在晚上。

田家人在这里给田庆、洪氏、田华、田同、田彬设了灵堂,等到田锦、田纪从陇北赶回来,就把五人下葬,而后带着骨灰去河北道,过几年再埋到老家。

田家人被田素素送到了远郊的宅子。这个宅子还是田庆、洪氏给田素素的嫁妆。如今成了田家人在长安城唯一落脚的地方。

可是田家发生这样的事,田锦、田纪必会受到连累,估计陇北官府不会再用他们,女方娘家都退婚了。

她的两个弟弟田锦、田纪如今在陇北任文官,都已经说了亲事了,明年正月大婚。

她与邓十七郎商量,不能让田家人回老家被田族的人唾骂,先让他们去河北道,而后等过十几年事情平息了,再让田家的几个男子参加科考。

她想着若是何义扬因着此事冷落邓芸,那就不能去东宫了。

田素素心里非常感激邓芸冒着被何义扬厌恶的风险相助,哭着跟宫人道:“劳烦你替我给太子妃代句话,等过些天,我若是处置好娘家的事就去谢她。”

将来府邸的官员见东宫来人,便管得松些,允许田家人将银票及一些贵重宝物带走。

田家人正在搬家,一个个的披麻戴孝,吊着失去光泽的脸,眼睛里都是绝望。

邓芸在东宫得了消息,知道田素素的两个弟弟及侄儿、侄女都保住了性命,也没有被贬为庶人,替她松了一口气,这就派宫人去田家瞧看她。

慕容英知道便笑道:“你真是个傻的,你公公、婆婆比你们夫妻感情都好,才不会和离。”

何义芸却是有些焦虑道:“我公公这回随先生远征,是瞒着我婆婆偷偷去的,虽是封了县公,我婆婆仍是会恼他,我还怕他们为此事和离。”

何义芸带着三岁的儿子秦烨来到立政殿,慕容英与何义珏恭喜她要当县公世子夫人。

“母后,我可是堂堂的正一品公主呢。”何义珏嘴上这么说,心里美滋滋。

慕容英打趣道:“珏娘日后嫁给霄郎就是郡公夫人。”

何义珏听说李云霄被封了郡公,喜不胜收。

“可怜开国得了封号的田家军失去圣心解散了。”

“田家当时若是阻止田丰业娶了胡氏,哪会沦落到今日。”

“田华在长安城头往下一跳,脑浆四溅,场面可真是惨烈。”

“陛下没有对田家赶尽杀绝,除去念着田庆父子的战功,还有那田庆的夫人洪氏是陛下的干姐。”

“李王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那曲快手原是个刽子手,只是因为他是李王爷的大舅哥,去了趟海外,就被封了侯。”

“秦雄晃那个老东西,他的二儿子秦跃当了县公,这下他可更加猖狂了。”

“李家又出了两个郡公!”

文武百官跪下磕头恭送何冬退朝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

剥夺田家郡公爵位,没收郡公府、封地及财产,念在田庆、田华、田同曾立下开国战功,不再追究田家人过失。

撤销田家军称号,所有军官降三级,罚一年军饷,军士参加考核,通过者留下,未通过者返乡。

狼杀军守护长安平乱有功,主帅封爵——从三品长安侯,军官提一级,赐所有军士每人二十银。

赐虎腾军、狮腾军、虎奔军所有军士每人百银,提军职一级。

二百名军官被连升三级,赐金珠、布匹等。

曲快手被册封为从三品的高丽侯。

秦跃、吕道明及虎腾军、狮腾军的主帅被封为从二品县公。

李老实、李云霄因立下大战功被册封为正二品郡公。

李炳与何敬焱将功劳全部分给了亲人及生死相随的下属,不占半点军功,是以共有十二人被封了郡公、县公、开国侯。

次日早朝,何冬按照李炳、何敬焱提供的军功表下旨奖赏众位将士。

贺氏摇头,道:“你不能从军。”伸手摸摸四儿子的头发,道:“明年开春,你参加县试,像你二哥那样考个头名回来给娘争光!”

贺继业再次道:“娘,我也想去军队从军。”

李云飞大喜,道:“娘,你真好。谢谢娘。”

“好。”贺氏当初同意李云飞去津港,就等于同意李云飞当武官。

李云飞被贺继业与三个小侄子围着当英雄来看,自豪的咧开红润的嘴唇,露出还未换齐的牙齿,笑道:“娘,爷爷说我天生是当将军的料,日后我要正式进入龙腾军当将军。”

此次李老实在先锋营,李云飞在亲兵队,都立下战功。特别是李老实杀死倭国大元帅。

李云飞个子一下子蹿高,竟是比同胞哥哥贺继业高出半尺来,皮肤呈古铜色,身子壮得像个小牛犊子,一双大杏仁眼精亮,在军队已经把外功练到大成。

曲氏笑道:“他去打仗,回回都是胜仗,自是觉得好玩。”

李坤疑惑道:“奶奶,可是我爷爷说倭国、高丽国好玩啊。”

“不好玩。倭国、高丽国比咱们定朝穷多了,一些百姓苦得连衣服都没得穿。”曲氏摇头,道:“有的地方常有地龙翻身,还有火龙翻身,百姓过得非常的苦。”

李坤仰着小脑袋问道:“曾奶奶,你觉得倭国、高丽国好玩吗?”

曲氏见到儿孙,心情激荡,哪里睡的着,道:“我的精神好得很。”

贺氏见曲氏比以前瘦了,也黑了些,知道她随军长途跋涉很是辛苦,忙请她去歇息。

曲氏、李云飞比李炳早一步回到李王府,与众人团聚,自是非常激动欣喜。

此次何义扬平乱,大大提高名声与威望,特别是长安百姓对他非常感激,非常有利于他日后登基统治定朝。

君臣二人瞧着已经成长为合格储君的何义扬,内心非常欣慰。

何义扬已经知道这个错处,后悔莫及,愧疚点头,道:“是。”

“太子此次做的不错。”李炳收起微笑,停顿一下,道:“然出动慢了,在一个月前知道胡族有意谋反时,就该直接抄了胡族,而后搜查到证据,派田家军去把胡凯杀死。”

何义扬借着送吃食的名义,进来坐在了李炳的身边,多日不见,之前又有李炳丧生大海的噩耗,让他格外珍惜跟李炳相处的时光。

君臣近两年未见,又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坐下来一说就是几个时辰。

何冬最愁的就是银钱,这下喜得笑出了眼泪,仿佛看到了皇宫的国库被金银珠宝塞得满满当当往外溢出来,激动的搓手道:“先生,你叫我怎么感激你好。”

李炳在信里写了战争的经过,不过没有亲口描述的生动,“陛下,臣这回将倭国、高丽的国库及富贵人家的宝库全部带回了本朝,数目抵得上本朝五十年的税收。”

何冬目光急切,道:“先生快给我说说具体的战况。”

李炳连忙双手扶起何冬,道:“陛下,这是臣份内之事。”又道:“陛下为臣吐血,臣多谢陛下牵挂。”

“这些事微不足道。先生莫放在心上。”何冬话毕,竟是起身鞠躬行大礼,无比感激的道:“多谢先生助我朝攻破倭国、灭掉高丽国。”

他身为征东大元帅,未能以身作则。幸亏是打了胜仗,若是败了,以朝规处置至少是免去军职。

朝规禁止武官家眷随军队入战场。

“此次臣也犯一个错,带着夫人同去了倭国。那些御史定会在此事上面做文章,到时就请陛下多多为臣担待些。”李炳说的是真心话。

“我犯得错太大。”

“陛下,这世上谁人不犯错。”

李炳自是知道何冬心里的悔意有多深,可是纵观历朝历代,有哪位皇帝能抵挡得住开拓彊土的诱惑。

“我急功近利,未铲除开朝余孽与胡族,就下令攻打倭国,令长安陷入凶险,差点就被叛军攻破城门。”何冬虎目含泪,道:“先生,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错了。”

此次偏殿里面只有君臣二人,说话比刚才随意的多。

李炳双目炯炯有神,双手搀着何冬,道:“陛下言重了。”

34 晶晶有喜敬焱宠 曼娘预测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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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长安皇宫国宴开宴之前,何冬亲自宣读圣旨,旨意的内容震惊天下。

“明年我妹妹就会给我生下外甥、外甥女!”

旧的一年即将过去,他在这一年,去了趟北地与匈奴交界的草原,领兵斩杀三万匈奴铁骑,跟随何敬焱去横扫吐蕃国,收获了名声威望,拥有了郡公爵位,还得到了大笔的财富。

他每处都去过了,见执勤的下人及亲兵都没喝一滴酒坚守岗位,便放心的回了院子,给家人写了信之后,披着斗蓬站到院子里,瞧看金城夜空的灿烂烟火。

“妹夫,你去陪妹妹。我府里转转。”李云霄兴冲冲出了屋,带着随从去府里各个地方巡视。

“我的身子好得很,没那么娇气。”李晶晶没有练武,但是自小采药、跑步,少女时期常骑马,身体比前世要好的多,胎也稳得多。

何敬焱怕太闹腾惊着李晶晶腹里的胎儿,用了年夜饭之后,与李云霄不让李晶晶守夜,让她早点去歇息。

年三十,金城上下欢腾过大年,焱王府相比起去年就安静的多了,除了祭祖、年夜饭之前放了鞭炮,就不再放了。

何平、何安在药院呆了这么多年,就这样被何敬焱一道命令清出药院,安排到虎奔军当军医。

何敬焱、李云霄仍是万分小心谨慎,不允许李晶晶从现在到生产后出现任何的差池。

焱王府跟个铁桶似的,连只有坏心思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也正有此意。”何敬焱对于子风、妙水、刘大医师及广明子还是信任的。

元云子虽是大骂何冬过河拆桥,然而不敢抵抗皇命,只有带着观里的人冒着严寒迁到洛阳的天河观。

道教的白云观只是迁出长安,不是飘洋过海远走异国,比长安寺强太多了。

如今长安寺的几千名僧人已经在前往倭国的路上。

佛教见连国教道教也受到了皇权狠厉的打压,在龙腾军、狮啸军的压制下,只能服从圣旨。

何冬接着下旨以长安治安为由令白云观的道士全部在年前迁走。

佛教上下震动,几万香客自发的联名要保住长安寺。

半个月前,何冬以平乱为由下旨封了长安寺,将寺里的和尚全部派到倭国去传佛。

李云霄等着三位管家走后,低声道:“妹夫,何平、何安曾是佛教的人,你把他们弄出府去。”

三位管家鞠躬行礼替府里所有下人、亲兵谢恩。

何敬焱上供朝廷,赏赐众位将士官员,还富得流油。今个高兴,赏赐府里人的银钱也就多了。

今年何敬焱抢了吐蕃国,光是黄金珍宝,就足够李晶晶投资十个陇北的银钱。

焱王府的年钱数额比其他王府的都多。

他一想到李晶晶,表情都跟着柔和了,道:“明个就将年钱都发了,数额比去年翻三倍。”

何敬焱低头品着宫里赐下的母大红袍新茶,心说:这样好的茶,可惜我的娘子有喜不能吃了。

三位管家提出此事就为了得到何敬焱这句话。

前来找李晶晶瞧病的患者都不是普通人,拿了皇室人的引荐信的本朝达官贵人,从国外万里迢迢来的各国贵族。

何敬焱询问了这几日府里的事务,得知有许多人排着队等着让李晶晶瞧病,板着脸道:“药院里有五位大医师,一位大药师,患者让他们瞧了就是,不许打扰公主静养。”

三位管家连忙恭敬的点头。

到了晚上,何敬焱将三位管家叫过来,当着李云霄的面,道:“公主有喜,不能劳累,日后有小事就按平素的来办,大事问本王,本王不在,就问郡公。”

众人怕太闹吵到李晶晶,晚饭都不用了,就各自回府,还特意说年三十就不在焱王府过了,让她好好安心养胎。

她不由得期盼起明年生下小宝宝之后何敬焱的表情。

李晶晶来到陇北,头一回见到何敬焱这么高兴,他也就在大婚那天这样过。

别的小孩子都怕何敬焱,唯独小姨子李曼曼不怕,就张开小手臂让他抱。

何敬焱朗笑声更加高了,伸手去抱李曼曼。

“我的曼娘猜得最准了。”李去病一把抱起女儿,自豪的笑道:“她娘、淼郡主、雨娘刚刚有喜让她猜,她都猜准了,这回猜她姐姐,肯定也是准的。”

狄玉蓉惊喜道:“哟,晶娘,曼娘说你这怀得是龙凤胎。”

谁知,李曼曼又大声道:“小外甥女!”

众人纷纷恭喜何敬焱、李晶晶。

李曼曼梳着包子头,鬟上盘着金丝飘带,穿着粉红的长裙,外面罩着镶有白狐毛的深红色马夹,肌肤粉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漂亮可爱的像个小仙女,用软糯的声音道:“小外甥。”

狄玉蓉把过了年就三岁的女儿李曼曼牵过来,指着李晶晶的肚子,问道:“曼娘,你猜你姐姐怀得的是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

“晶娘,恭喜你有喜了!”王烟雨将狄金送到李晶晶手上,笑道:“我家金郎一见你就笑。瞧,他又笑了。”

不一会儿,狄玉敏、王烟雨也抱着几个月大的儿子狄金过来了。

李晶晶先是抱抱小堂弟李云风,又抱抱侄儿张轩扬,跟狄玉蓉、何敬淼嘱咐道:“天气寒冷,风郎、扬郎这么小,下回你们可不能带他们出府了。”

这三家是何敬焱、李晶晶在金城的亲人,得知喜讯,立刻赶过来道喜。

曲多一家没有增加人口。曲多与马氏仍是五个儿女,其中三个儿子都在金城书院读书。

何敬淼的小叔子张江亮过了年就九岁,已经在金城书院读了半年书。

何敬淼的儿子张轩扬比李云风小两个月,已过了百日。

狄玉蓉在今年六月给李去病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李云风。李去病已是儿女双全,知足的很。

黄昏前,李去病一家四口、何敬淼一家四口、曲多一家七口都来了。

“我与你外甥都好着呢。”李晶晶挥手叫来李欢,道:“你去给亲朋好友的府里带个口信,说我有喜了,只是年前各府的事情都多,不用亲自过来瞧我。”

李云霄笑着答道:“是啊。”他的性格可捂不住这样大的喜事,又问道:“妹妹,你今个可好,我的小外甥可好?”

李晶晶问道:“二哥,今个你是不是逢人就说我有喜的事?”

李云霄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目光带着歉意,坐到了圆桌对面。

何敬焱却是挥手道:“二哥,你身上有凉气,快离我娘子远点。”

昨晚他知道这个消息高兴的一蹦三尺,今天再说起此事时都是忍不住的激动兴奋。

李云霄喜滋滋的笑道:“我终于要当舅舅了!”

李晶晶怕耽误了何敬焱的正事,要等着他回来,李云霄却是认为这样的大喜事,要让何敬焱赶紧回来陪着李晶晶,就派人连夜送去信。

何敬焱朗声道:“多谢二哥派人给我传消息。”

厚实的帘子被掀开来,已拥有正二品郡公爵位的李云霄戴着官帽、穿着紫色朝袍,脸上的青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睿智,威风凛凛,英俊不凡,进来后笑道:“我就知道妹夫得了我妹妹有喜的消息,肯定马上回王府。”

外面传来奴婢恭敬的声音,“郡公爷好。”

“油嘴滑舌。”李晶晶伸手捏了何敬焱的大腿一下,心里却是美滋滋。

他笑道:“娘子就是胖了也比敏侧妃好看许多倍,为夫自是喜欢。”

何敬焱脑海浮现堪比两个何义扬一样的董敏,如果李晶晶也变成体型是两个他这样的女子,腰身粗得两手抱不过来,脸上的一双星辰般的大眼睛被肉挤成一条缝,那也是蛮可爱的很有福相的吧。

李晶晶白了何敬焱一眼,道:“我要是变成敏娘那样,你也喜欢?”

何敬焱忍不住伸出左手摸了摸李晶晶的头发,道:“娘子就是变胖了,为夫也一样喜欢。”

李晶晶放下了碗筷,摇头道:“我晚上还要吃,这会子已经吃够了,不能再吃。”

何敬焱瞧到李晶晶望着美食一脸的纠结,关心的道:“娘子,再吃些。”

她为了体型不走形,生产后能够迅速恢复苗条的身材,在头三个月管住自己的嘴。

李晶晶吃了一小碗三鲜馄饨、两个蟹黄小笼蒸包,虽然还能吃得下,可是怀孕初期吃得太多,胎儿吸收的收,基本上都被母体吸收了,这样体重就会飞涨。

夫妻温存片刻,就去了饭厅。

李晶晶得了夸赞,笑意浓浓,转身站起依偎在何敬焱怀里,伸手抚摸着他的胸膛。

何敬焱瞧着铜镜里笑靥如花的妻子,俯身吻了她雪白的脖颈一下,不忘拍一记马屁,笑道:“娘子眼光是天下间最好的,为夫天天跟娘子在一起,耳濡目染学会了。”

李晶晶穿着银紫色长裙,瞧何敬焱往自己的发髻上插了一根紫水晶凤头钗,笑道:“夫君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他的这双大手能杀死狼一样凶恶的敌人,也能给花朵一样娇柔的妻子盘发。

这是他目前会的四种发髻中的一种,手艺自是比不上李喜的,不过对于身份如此尊贵的男子来说已是不能再好了。

何敬焱兴致勃勃亲自给李晶晶盘了倾髻。

“好。”李晶晶点头。孕妇少吃多餐。这个时间正是吃下午茶点的时候。再说分开好几天,她对何敬焱也想得很,一起用饭最好了。

他妹妹怀孕时,他妹夫为了不让他妹妹生气,处处顺着哄着,如今他也要这样对他娘子。

何敬焱忙陪着笑脸,道:“为夫错了。娘子,陪为夫用些饭可好?”

李晶晶早就忘记前世的丈夫模样,只是那些伤心事还记着一些,望着眼前英俊伟岸体贴入微的夫君,心里生出无限柔情,嗔怪道:“还不是你吗,这么累这么辛苦的也不晓得用饭,把身子饿坏了怎么办?”

“没有。娘子,你想什么不愉快的事?”何敬焱紧张的拥着李晶晶,道:“谁令你不高兴,为夫这就去收拾他。”

她做为一个大药师,从不关心丈夫的身体,天天看着丈夫不吃早饭、酗酒,也不提醒,最后丈夫摘了胆囊、得了胃癌……

女人在怀孕时期最为敏感,也是最记仇。丈夫对她的伤害,就是婚内强奸,让她刻骨铭心一辈子。

当晚她就发作生产了,产期提前了近一个月。

她气得呜呜的哭,丈夫根本不管她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痛快,目光里带着一丝残忍。

那时她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丈夫也得下得了手,刚进家门就像牲畜一样逼着她行那事。

等到她第二次怀孕,为了保住胎儿,托关系找人把丈夫派地外地的军校进修,直到快生了,丈夫才回来。

她说给好友听,好友都不相信她丈夫是这样的人。

丈夫在外面的形象憨厚老实,谁都想不到这种人在家里就换了一个人。

相比之下,她记得前世第一次怀孕,丈夫不顾她腹里的胎儿不稳,也不顾她哭诉,强逼着她行那事,结果刚一个多月的胎儿流产了。

她心里有些心疼,自婚后在这方面没有禁着何敬焱,这下有了孕,头三个月必须要禁止,也够他难受的。

“夫君这趟累坏了,回来之后可曾用过饭?”李晶晶见何敬焱脸颊肌肤潮红,放在膝盖的双手紧握成拳,知道他在忍着呢。

他本想亲自给李晶晶穿衣,却怕控制不住要她伤了胎儿,还是不要动了。

李晶晶下了床穿着衣裙,何敬焱瞧着裹在粉红色丝绸小衣里凹凸有致诱人的身子,艰难的把目光移开。

何敬淼虽是何敬焱嫡亲的妹妹,然尔在这方便远比不上何敬蓉。

何敬蓉贵为正一品公主,在陇北除去李晶晶,就属她的身份最尊贵,又是何敬焱的堂妹,正月由她来接见陇北官员、名士的夫人最好不过。

“二哥跑不了。”何敬焱呵呵笑了起来,用询问的语气,道:“为夫叫蓉娘过来帮忙。”

李晶晶见何敬焱如此重视,不想拂了他的心意,点点头柔声道:“夫君,马上要过年,府里的事太多,你一人也管不过来,让二哥帮着你。”

“娘子,自今日起你好好的安胎,府里所有的事都交给我。”何敬焱一本正经的嘱咐着在路上就思考过的事。

李晶晶同样如此,内心比以往更加的依恋爱慕何敬焱。

女人无论年龄大小,怀了身孕在宠爱自己夫君面前都会显得比以前娇弱些。

李晶晶双手搂着何敬焱的脖颈,贪婪嗅着他的发上熟悉的淡淡皂角香味,撒娇道:“焱哥哥,我们要当爹娘了。”

如今他盼到了,他此生唯一的妻子终于怀了身孕,这比前些天洗劫吐蕃国还要高兴。

那些妒忌他年轻轻轻就成了军神得到了高高在上权势的人,一直以来能够取笑他的就只是子嗣这一条。

他的爹娘虽然表面没有说什么,可心里早就急死了。

他过了年就二十七岁了,这在别的富贵人家,都已是儿女成群了。

“娘子,为夫听说你怀了咱们的孩儿。”何敬焱笑得嘴都合不拢,突然间吻上了妻子的嘴唇,不知过了多久,呢喃道:“娘子,你可真好。”

“夫君回来了。”李晶晶刚坐起来准备穿衣,却是被何敬焱抱住了。

他穿着紫色的长袍,微湿的乌发随意的披散于脑后,英俊里透着性感,凤眸一眨不眨的瞧着她,目光里竟是宠溺,好像怎么也瞧不够。

李晶晶睁开眼睛时,何敬焱就坐在床边。

他挥手让奴婢退下,正要搬座椅坐在妻子床前等着她醒来一诉相思,无意中瞧到靴子、斗蓬的雪化了浸入波斯地毯,怕带来的冷气让这卧房的温度降低导致妻子着凉,便出去沐浴换衣。

“好!”何敬焱实在是等不及了,蹑手蹑脚进了卧房,隔着半丈远,看见妻子露在被子外面的脸,那饱满光滑的额头,紧闭的双眸,未点胭脂却红艳诱人的嘴唇,真是很想上去一亲芳泽。

李欢、李喜被何敬焱身上带来的冷气冰得缩了缩脖子,恭敬的道:“王爷,公主正睡着。”

他身上穿着狼皮与貂皮混合制成的斗蓬,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寒气,似从冰山里走出来。

这不今个一早他得知了李晶晶有喜的事,立刻骑马赶回来,在途中倒霉遇着高山雪崩,把官道给封了,就带着亲兵徒步绕过高山,多走了三十几里山路。

前几天下了大暴雪,金城辖区的几个县都遭了雪灾。何敬焱亲自去巡视各县应灾救急情况。

何敬焱风尘仆仆从府外赶回来,寒冷的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唇角却是上翘,掩饰不住的喜意。

地上铺着绣有太阳花艳丽奢华异国风情的波斯地毯,几桌上置着装有红色花朵热烈绽放散发清香梅花的名贵珐琅瓶,床上睡着一个肌肤胜雪双眉如黛的美人。

正午过后,百好院主人的卧房,安静的只能听到外面呼呼的北风呼啸。

35 明君旨意得民心 庆王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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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还未过完,金城就来了三个定朝最尊贵的大人物。

夫妻俩自从有了将要出生的小宝宝,感情更上一层楼,已经达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李晶晶笑道:“好啦。我不会出卖你的。”

何敬焱在李晶晶耳朵里吹了一口气,轻轻搂着她的香肩,问道:“娘子,爷爷不会将有损皇帝大伯圣誉的事情传出去。你也不会,对吗?”

李晶晶喃喃道:“这个怎么没听我爷爷说过。”

何敬焱用鼻尖轻蹭李晶晶的额头,轻声道:“皇帝大伯喜欢收集天下间的稀奇古怪的玩艺,好多都出自国外工匠,不是有权势就能得到,需要用银钱购买,月银哪里够用。”

李晶晶疑惑道:“陛下不是有月银的吗?”

“娘子,你有所不知。”何敬焱神秘兮兮凑过来,在李晶晶耳边低声道:“国库空虚,皇帝大伯穷得连个人的开销都是由皇后大伯娘出的。”

李晶晶微笑道:“陛下是你的大伯,你当然说他不吝啬了。”

何敬焱笑道:“皇帝大伯一直不吝啬,只是国库没有有银钱。此次爷爷从倭国、高丽国给皇帝大伯弄到了巨富。皇帝大伯手里有了银钱,自是对所有人都大方了。”

这次何冬给陇北的资助增加了一倍。

李晶晶忍不住啧了一下嘴巴,惊诧道:“陛下现在财大气粗,出手阔绰的让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他呢。”

千里之外的金城,何敬焱、李晶晶得知了正月初一早朝的几道圣旨,同样非常震惊。

佛教原本想要利用香客、信徒及被解散的田家军在各地制造暴动,逼迫何冬下旨把远去倭国的长安寺僧人全部召回来,这下可好,民心都向着何冬,不得不终止这项阴谋。

从中获益的百姓对何冬简直是感恩戴德,特别是脱了贱籍的百姓纷纷在家里给何冬立了长生牌位。

免税令、取消贱籍的皇榜张贴在皇宫及长安府衙门外的城墙,不到一个时辰,长安城百姓人人皆知。

两家之间真的如同民间的兄弟一样来往着,关系自是亲近。

这两年何冬、慕容英去过庆王府几次,明摆着替何庆夫妻撑腰。何庆夫妻也是比往年多进宫来瞧看大哥大嫂。

何庆一家人没有再收到蔑视的目光,自是同样的高兴。

何冬、慕容英一直高兴的笑着。

晚上的族宴没有半点不和谐的声音,更是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木思国俯在慕容英耳边小声道:“义母,义父年事已高,长途跋涉周游本朝,您要是陪着他同去,把我也带上,我想去看望大恩人晶娘。”

“陇北是肯定要去的。珏娘是要跟我一起去陇北?”何冬哪会不知晓女儿心思,心里也是认为李云霄这个女婿立了大军功,非常优秀,希望他能对女儿多上心。

何义珏忍不住问道:“父皇,您要出长安去各地巡视,会去陇北吗?”

木思国眼珠子打转,也在想着主意去金城瞧看李晶晶与李曼曼。

何义珏目光在何义扬与木思国身上来回打转。何义扬要监国,不能去金城,木思国能去可是慕容英肯定不允许。她得想个办法跟着去金城瞧看李云霄。

这回孔叶是一定要去照顾大儿媳李晶晶生产做月子。虽说焱王府奴婢成群,但是也抵不上有亲人在身边。

去年何敬淼与丁柔棠先后生产,孔叶虽然很想念何敬淼,可是不能抛了二儿媳去金城照顾女儿。

孔叶麋鹿似得大眼睛一亮,笑道:“大哥,俺们在金城就呆到闺女做完月子。”

何庆大喜,生怕孔叶没有听到,高声道:“表妹,大哥答应咱们家去金城。”

想当初他在长安,李炳在北地当细作头子,一分别就是十几年,只靠着书信交流,他就是相信李炳,放权让李炳指挥十几万大军。君臣携手,就这样把青城等十几座城府从匈奴王朝手里抢了回来。

何冬此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对李炳、皇室的亲人、开国大臣都是如此。

何冬从未怀疑过何敬焱的忠心,也从未有过把何庆夫妻、何敬鑫当成人质扣在长安防止何敬焱谋反的想法。

何冬自是知道何庆话里深意,脱口而出道:“自是行的。你们去吧。”

何庆定定瞧着何冬,道:“大哥,俺们与鑫郎一家子想去金城。你看行吗?”

何冬对这个小了八岁的弟弟向来是关爱,目光慈祥,和颜悦色的道:“我早就听先生说了此事。这可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又大笑几声,有些得意的道:“敬焱这小子比扬郎整整大七岁,扬郎都有了两儿两女,敬焱这回可终于要当爹了。”

何庆剥着炒花生,边吃着边笑道:“大哥,俺们闺女有喜了。”

何义扬坚决不选秀,不再扩充东宫后院,那些爱慕他的贵女将邓芸、董敏羡慕妒忌的要死,特别是对于董敏这个大肉球,竟然能得到何义扬如此宠爱生下两个女儿。

不过他以前很瘦,现在胖了,就是脸颊、四肢增加了肉,身体正好,不胖不瘦,仍是那么英俊,特别是笑起来,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眼角上扬,带着点邪气,又比以前成熟老练,更加的有魅力。

天天跟何义扬在一起的人没瞧出来他体型宽了,几个月不见他的人头一眼就能发现他至少胖了十几斤。

何义扬已有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跟邓芸的关系比前两年好多了,也许是过得幸福,竟是变胖了。

族宴就成了何冬一大家子与何庆一家子。

她原本是张扬爱出风头的性子,经过了这么多的事,终于学会了低调。

何冬后宫的嫔妃只剩下了胡贤妃。胡贤妃虽与何敬莲跟胡族断交了几年,然尔身体里流着胡族的血液,怕出现在公众场所,被何冬想起她与胡族的关系,干脆称病,连国宴都没参加,族宴就更不会来了。

今年的族宴,何融、邓王妃、牛王妃、何敬海夫妻都不在长安,小辈的何武、何全、何敬凡、何海也不在。

何庆、孔叶按照惯例留下要参加晚上皇室的族宴。

国宴结束之后,李家人出宫回府。

何冬、慕容英第二个敬得就是何庆、孔叶,多谢他们生了何敬焱这样的好儿子,再次为定朝抵挡匈奴外敌,千年来首次攻打到吐蕃国都拉萨扬定朝帝国国威。

国宴之上,也就何冬能让李炳连饮三杯,其余的人没有这个资格。

曲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在国宴上也不怯场,端起酒杯跟慕容英一样连饮三杯。

李炳朗声道:“多谢陛下、皇后。”

“先生,我与皇后敬你与夫人三杯!”何冬夫妻举杯向李炳夫妻敬酒,对去年李炳又为定朝立下绝世大功感激不尽。

今年国宴饭菜的规格比往年略高些,节目多了吐蕃、高丽、回屹部落、倭国,甚至是天竺、东罗马帝国的美姬献舞。

有了李炳做对比,一些不在涨俸禄之列的官员心里终于平衡了。

那些心里失衡的官员心里暗道:卧虎先生未涨俸禄都没有生气,我还生什么气呢?

“陛下待官员一视同仁,没有给李王爷破例。”

“李王爷去年为本朝立了盖世大功,可惜去年年底就把实职的官职都辞掉了,今年涨俸禄没有他的份。”

“原来李王爷也没有涨俸禄!”

四道圣旨就是李炳与何冬共同商议定下来的。李炳早就知道自己不涨俸禄的事。

李炳在众位官员目光注视下,特意云淡风轻的高声道:“本王已辞去了大元帅、太师的职位,如今就只有爵位,不在涨俸禄的官员之列。”

他听了李炳的劝,几年前从北地回来就退居二线。秦家军大元帅如今是长孙,也就是国公世子秦朴康。

秦雄晃粗声粗气的问道:“先生,我在军中没有实职,俸禄不涨,您呢?”

可是不是人人都像何庆一家四口,一些有着爵位、勋位却是已经退出朝堂的官员,心里有些不平衡,不是在意那些银钱,而是认为没有受到重视。

何庆夫人、何敬鑫夫妻都是只有爵位、诰命,没有实职的官位,俸禄没有涨。他们从未为朝廷出过力,在家里呆着一点风险都没有,天天享受荣华富贵,没有降低俸禄就非常知足了。

许多的官员激动的议论,他们是第三道圣旨的受益者,便连他们的夫人都高兴的谈论此事。

“此时陛下只涨得的是实职官员的俸禄,那些爵位、勋位及散官的官员不在其中。”

“龙圣浩荡,陛下升了我们的俸禄。”

“众位爱卿与夫人这就随朕与皇后入席享受酒宴。”何冬声音洪亮,携手雍容华贵红颜不老的皇后慕容英,受了文武官员及诰命夫人的跪拜,走向举行国宴的大殿。

文武百官可以想象四道圣旨会在整个定朝乃至天下引起多么大的震撼。

四道圣旨一出,令在场从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全部陷入无比震惊之中,连后面给何融、何敬焱、何敬海的封地提高一倍资助的圣旨都没细听。

帝皇心深似海。没有官员能看透何冬到底是怎么想的。

纵观上下千年,只有身体实在不行或是被逼迫退出朝堂的皇帝,还没有何冬这样主动退出朝堂视野的。

人一旦当上了皇帝,坐上龙椅,到死之前都不愿意弃位。

众位官员仰视着何冬,头发乌黑,虎目炯炯有神,眼角皱纹少,根本不像快要六旬的老人,看上去最多四十几岁。

现在他要把定朝交给何义扬,而后去各地巡视。

当年他在何义扬的这个年龄,已经遇到了李炳,并拉起支军队伍谋反。

他今年实岁五十七岁,何义扬整二十岁。

何冬高声道:“朕自今日起休身养性隐退,由太子监国。”

何冬这么大的手笔,也是开了历朝历代皇帝的先河,官员及将士必会对他更加的忠诚。

定朝的官员、将军的俸禄是延续了开朝的定额,这笔银钱是个非常庞大的数额,哪怕涨一成,都是几百万两银钱。

定朝自今年正月起,提高长安及各大城府的官员俸禄一成,提高边防、县城的官员及将士俸禄三成。

废除贱籍,让有才华的百姓参加科考,脱颖而出,成为定朝的官员,造福百姓,使得帝国更加强大昌盛,还能得到民心,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那些几百年的家族,云族、白族都没了分支,邓族正在恢复期,牛族、洪族、狄族都远离长安,鞭长莫及。

如今长安四大家族败落的败落,迁走的迁走,长安中、小家族没有四大家族撑腰,掀不起风浪。

何冬在初建定朝时,就与李炳商议,有废除贱籍的想法,然而那时提出来,下场就是被各大家族联手推翻统治,是以一直等到了现在。

以前有皇帝想要取消贱籍,然尔被贵籍的人坚决反对,差点被逼得退位。因为科考的名额有限,这些贵人不想让贱籍的百姓参加科考参与竞争。

何冬一道圣旨取消贱籍,造福定朝贱籍几千万百姓。

历朝历代入了贱籍的百姓,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犯了罪也比良籍的百姓罚得重,世世代代被人瞧不起,苟且存活。

贱籍世代相传,除非不再操持贱业,才能脱掉贱籍。

第三等的贱籍,就是不属士、农、工、商的“贱民”,是社会等级的低层,仅仅比奴籍高一等而已。

皇籍就在塔尖高高在上。奴籍就在塔底,卑贱低微。

五等户籍如同金字塔,阶级高低分明。

第一等是皇籍,就是拥有皇室血统的人;第二等是贵籍,以世家大族、拥有功名官身的家族为籍;第三等是良籍,便是普通的老百姓;第四等是贱籍;第五等是奴籍,就是奴隶身份。

千百年来,朝廷将户籍分为五种。

定朝自今年起取消贱籍,所有的贱籍百姓纳为良籍。

只此一件事,就能够让他留芳千古,成为天下各国最爱民的皇帝。

何冬一下子免了这么多的税,藏富于民,让百姓富裕起来,有吃有穿过得好。

历朝历代朝廷的国库最大的税收来自农税与商税,特别是商税,一直是税收的重头,皇室开销、文武百官及将士的俸禄军饷都是来自税收。

定朝自今年起连续三年免征各地所有的农税,免去四成商税,彰显皇室对百姓的仁爱。

36晶晶发善心赠种子 继业考头名遭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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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三岁就被老家人称为神童的少年秀眉一挑,站起来高声问道:“倒背如流,怎么个背法?”

李云飞身带霸气,环视众人,冷声道:“我四哥自小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他在读书上下得功夫远非你们能够想象!”

诗会自是要比做诗,众位少年挨个做诗,贺继业出口成章,便连李云飞也是只思索一会儿就做出一首不错的诗。

这一日,贺继业、李云飞穿着同样款式的紫色锦衫,骑马到了郊外的梅园。

长安一些人不服气,觉得贺继业是沾了李炳的光才被考官评为榜首,便向他下了请帖,约他参加诗会。

已被封为郡公世子的李云飞,同样参加了县试,在长安学子云集的县试,考了第十五名。这两年他去了军队,读书也没有荒废,这个名次算是极好的。

年仅十岁的贺继业在长安县试夺了榜首。

转眼便到三月,定朝帝国各城府举行三年一届的县试、府试。

北地的邓族联系了十几个家族向朝廷写了奏折封赏李晶晶未出生的儿女。

北地的百姓以前最尊敬感激的人是李炳、何敬焱,如今又多了两个人,就是何冬与李晶晶。

北地各个城府派了军队前来金城取种子及树苗。北地的百姓拿到马铃薯就往沙土里种下。北地的官府又组织百姓在沙漠里植上乌龟草。

慕容英得知此事,自是窃喜。虽然她与何冬都是老夫老妻,可是仍是希望何冬心里只有她。

何冬只在金城呆了三天,得了何敬焱、李晶晶的准信,就非常满意的离开,王淑妃与何敬蓉都没有见到他。

王赫之见云氏怒容拂袖离去,老眼目光渐渐黯淡。

唉,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晚了。

如今她的女儿虽是得了一皇妃的称号,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她的女儿出身尊贵,容貌美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年那么多才子名士来提亲要娶女儿做正室,还保证不纳妾。

云氏瞪了王赫之一眼,待儿孙都退下了,朝地上呸了一口,骂道:“你还把自已当成陛下的岳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王浩然见爷爷王赫之一脸期盼,摇头道:“爷爷,公主这是婉转的告诉咱们,陛下不来咱们家族。”

王烟雨回了娘家,将此话一句不差的复述。

“陛下此次来得匆忙,马上就要离开。”

王族的听到何冬来到了金城,以为他会召见族长,至少要见一见王淑妃,谁知一直没有动静,便派了王烟雨去焱王府悄悄的问李晶晶。

何冬则是由何敬焱、秦雄晃陪着,巡视金城书院、金城学堂,微服私访去了回屹区、灾民区及远郊的村子。

接下来两天,李炳见到了李去病一家子及曲多一家子。

他来金城要种子,是听了前任司农林比安的建议。

何冬忙道:“先生,向晶娘要种子,这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我明个就给她说清楚,让她千万别误会你。”

“那么多的种子,晶娘总得准备一下放在一下地方。”李炳见何冬眉头舒展,道:“这次敬焱、霄郎都护着晶娘,倒显得你这个当大伯的与我这个当爷爷的心狠了。”

何冬焦虑的问道:“为何要三日?”

“陛下不用愁。我的晶娘最是心软。你亲自来了,她肯定不会让你白来一趟。”李炳去取了外袍给何冬披上,而后坐下来,道:“你就踏实的在金城呆着,不出三日,我的晶娘就会给你准信。”

何冬长叹一声,道:“知我者先生也。”

李炳便披着外衣敲门过来,见何冬蹙着眉头坐在桌子边,笑道:“陛下可是担心种子的事?”

何冬累成这样躺在床上都睡不着,爬起来伸手去敲几下墙壁,隔壁就是李炳的房间。

相比起何敬焱的发愁,何冬可就要愁得多。

何敬焱搂着李晶晶躺下,等她睡着了才合眼。

李晶晶伸手抚摸着还没有隆起来的小腹,喃喃道:“我要多做善事,给我们的宝宝积福。”

何敬焱听到李晶晶说得这么乐观,笑道:“娘子就是为夫的大福星。”

“夫君,不要愁了。”李晶晶突然间笑了起来,道:“去年这时你发愁没银钱,结果年底你就弄到了那么多的财富。现在你又愁种子的事,不要愁了,我身子好着呢,我有种子,北地会好起来。”

何敬焱握着李晶晶的小手,道:“为夫原想着把陇北的种子均出一半来给陛下,这样你不用劳累,陛下也得了种子。”

李晶晶瞧着何敬焱陷入回忆,柔声道:“你和爷爷对北地的感情很深,这回又是陛下亲自来求,我冲着你们三人的面子,也得给北地种子。”

当年他带着虎奔军在北地打仗,当地的百姓穷得只剩下一条命,为了感激他们赶走了匈奴,拿不出一点吃的,只能跪下磕头送点水。

何敬焱比谁都清楚北地有多么的缺粮食。

李晶晶缓缓道:“我就只给北地所需的种子。”又道:“北地贫瘠,年年都饿死许多百姓,比曾经的陇北还不如。”

何敬焱身上的凉气都散去了,上前坐到李晶晶身旁,揽着她的香肩,道:“娘子,你只要开了这个先例,以后那就年年都得给种子。你可曾想过,本朝的田地有多少,需要多少的种子?”

“一年之季在于春。陛下这个时候赶来要种子,就是为了百姓能在春天种在地里。”李晶晶轻声道:“陛下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百姓。我的那些种子,你是知道的,药府里面还有不少。”

“推不掉也得推。”何敬焱倒了半杯热水递给李晶晶,等她喝完,原自用这个杯子接了半杯水饮了解渴,道:“你如今怀着孕,等产后做了月子再说。”

前年李炳与何义扬来金城,何义扬没好意思开口要种子。这次何冬刚退出朝堂,就立刻来了金城。

从她将药府里的种子拿出来,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么寒冷的天,陛下又是亲自来了金城相求,我们怎么可能推得掉?”李晶晶脸色淡然,没有丝毫的生气。

何敬焱便将何冬的目的说了,又道:“我与二哥,一个当红脸,一个当黑脸,想把此事推了。”

李晶晶问道:“爷爷把陛下弄到咱们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娘子,你怎么不睡,还等着我?”何敬焱进来脱了外袍,坐在离李晶晶半丈的地方,身上的酒气飘到空气里。

李晶晶坐在床边,屋子里的烛火通明。她刚才在回春药府里面,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赶紧出来了。

何敬焱与李云霄安置三人去歇息,而后在偏厅里商议好了,各自回院。

何冬轻叹一声,道:“女生外相啊,我带了珏娘过来,只怕她说的话跟霄郎一样。”

李炳给何冬使了个眼色,笑道:“陛下是不是后悔没把珏娘带到金城来?”

秦雄晃就拿公筷把一个刚端上来冒着热气的芝麻烧饼夹到了李云霄的碟子里面,咧着大嘴哈哈大笑几声,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多吃些不要吭声。”

李云霄摇头道:“那些种子是我妹妹用制出的药水浸泡出来的。我妹妹如今都不去药院,也不制药水。”

何敬焱轻叹一声,道:“娘子虽是大药师,然有了身孕,体质比以前差多了。”

李云霄收到了何敬焱的眼神,便开口道:“陛下,我妹妹有身孕,怀着我小外甥、小外甥女,不能劳累,从年前起,府里的大小事情都不管了。”

秦雄晃牛眼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转了转,道:“敬焱,陛下千里迢迢来金城求种子,你就是瞧在亲戚的份上,也得在晶娘跟前多为陛下说说好话。”

“皇帝大伯是找我商量,可不是求我。”何敬焱神采飞扬,将酒杯里的酒喝了。

李炳脸红通通的,伸手推了何敬焱肩膀一把,高声道:“你小子现在牛了,娶了我的晶娘,连陛下都来求你!”

何敬焱犹豫不决的揣起酒杯,低声道:“就怕数量太少,令您失望。”

他不说替百姓感激李晶晶冠冕堂皇的话,只说他自己,倒是实在。

“有多少就给多少。”何冬拿酒杯跟何敬焱桌前的酒杯碰了一下,目光坦诚,道:“晶娘已经为本朝做了付出许多,这回无论晶娘给我多少,我心里都一如既往的感激她。”

何敬焱一听心肝都颤了,倒是没有一口回绝,戳破何冬的美梦,而是诚恳的道:“皇帝大伯,您说的种子数量实在是庞大,我娘子肯定没有这么多。”

秦雄晃是个大老粗,就知道打仗,别的事不过脑子,这回也是听吆喝跟来的,到现在才知道何冬是抱着向李晶晶要种子的目的来金城。

李云霄粗眉贤蹙,放下筷子,目光在李炳与何冬身上打转。

何冬目光无比期盼,道:“晶娘如果有增加水稻产量的种子那就更加好了,南地的稻田要是能大丰收,百姓今年不用交税,家家户户的粮仓就能都满了。”

这个念头他早就有了,可是一直无法离开长安,这回他让何义扬监国,就可以放心踏实的来金城。

原来他这么急匆匆的来金城,是为了北地、陇南、河南道、河北道、陕西道的百姓,来向李晶晶求马铃薯、大豆、小麦子、乌龟草的种子。

酒过三巡,何冬直说来意。

很快奴婢进来禀报饭厅备好酒菜,五人便移步过去,吃着羊肉火锅喝着热酒,把体内的寒意都驱散掉,再吃几道鲜美的佳肴,丝毫不觉疲惫,谈笑风生。

李炳笑道:“这孩子腼腆的很,哪里像是个大将军。”

李云霄见何冬目光里带着几许期盼,便小声道:“岳父。”

秦雄晃大大咧咧的道:“这里没外人,你还不叫岳父!”

李云霄羞得点头,道:“多谢陛下。”

何冬越看准女婿越顺眼,笑道:“开春,我把珏娘带过来,让你见见她。”

三人与何敬焱、李云霄相见甚欢。

李晶晶只有听话的退下,却是嘱咐厨房,赶紧先弄个热汤火锅给三人涮羊肉添肚子,热上好酒,再做几道三人喜欢吃的佳肴,烙些就着火锅吃的饼。

秦雄晃瞧着何敬焱、李晶晶这对璧人,心情有些复杂,当年秦家一直想娶李晶晶,可惜没这个缘分,不过尚了嫡公主何义芸,也是不错。

何冬跟着劝道:“晶娘,你听你爷爷的话去歇着。”他不知道李晶晶的身子如何,反正宫里的那些女人,包括慕容英在内,怀孕时身体都非常的孱弱,不能大喜大悲受一点刺激。

他已将豹皮斗蓬脱了,露出玄色锦袍,腰间系着鱼形古玉佩及几个紫色腰包,仍是那么俊朗帅气,生机勃勃,根本不像已过六旬的老人。

“晶娘乖,莫闹。明个我再说给你听。”李炳柔声哄着。

李晶晶目光崇拜,道:“爷爷,我想听你说说怎么打得倭国、高丽国!”

“我主要是来瞧看你。”李炳跟李晶晶说了几句话,挥手道:“你别把我的小曾孙累着,快去歇息。这里有敬焱、霄郎陪着。明个你再来见我。”

李去病去年得了大胖小子李云风。李炳与曲氏还没有见过小家伙。

李晶晶笑眯眯,道:“你是来瞧看我弟弟风郎的吧。”

李炳见孙女的模样跟前年没有什么变化,性子也是那样不急不慢,柔声道:“我的晶娘快要当娘了,我一高兴就提前来瞧你。”

李晶晶瞧着风尘仆仆却是帅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李炳,激动的叫道:“爷爷,你不是在信里说开春等业郎参加了县试才来金城,怎么提前了?”

李云霄兄妹向三人行礼。

何冬最近得到的称赞极多,但是这三人在他心中的位置特殊,听了三人夸奖,心情极好。

秦雄晃跟着拍马屁道:“陛下洪福齐天,这些年来本朝屡战屡胜!”

李炳补充道:“敬焱说的极是。此番我过海去打倭国、高丽国,很是凶险,也是靠着陛下龙威庇护。”

何敬焱谦虚的笑道:“侄儿全靠着皇帝大伯真龙天运庇护,这才打了大胜仗。”

“先生看天象,会有大雪,我们就不在定西府歇息,直接到了你这里。”何冬双手扶起何敬焱,见他的气质里少了几分戾气,更加的成熟稳重,仰天大笑几声,道:“好小子,不吭不哈的就把吐蕃国王老窝给揣了!”

何敬焱跪下磕头行大礼,道:“侄儿得了驿站官员派人捎来的口信,说是你们最早明个上午到金城。”

半夜三更,焱王府灯火辉煌,何敬焱、李云霄、李晶晶惊喜无比去大厅见三人。

“敬焱与晶娘的府邸,我熟悉的很。”李炳两年前来过金城,对这里主要街道地形位置很熟悉。

守城门的将军借着月光见是穿着银甲装备着定朝最先进兵器的御林军,又得知是一字并肩王李炳,连忙从城头奔至磕头行礼,而后大开城门放行。

他们为了不让马儿冻死,就让马儿拼命奔跑,只在驿站歇了两晚,到达金城已是深夜。

他们从长安至金城千里,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寒冷,官道都结了厚厚的冰,影响的行程。

三男出来时非常匆忙,只带了千名御林军。

这三位正是当今的天子何冬、一字并肩王李炳和正一品天策大将兼国公秦雄晃,定朝三位地位身份最尊贵的大人物。

他披着奢华的黑貂毛斗蓬,竟是没有半点的贵气,远看去就像一只黑熊。

此人身高九尺,体壮如熊,牛眼大嘴,满脸横肉,瞧着丑陋凶恶,不敢接近,说话声音粗而高,笑声豪放的震得人耳膜疼。

一个穿着黑貂毛斗蓬的男子。

同样款式的黑白斑点的豹皮斗蓬穿在这两人身上,生生的穿出两种风格,国字脸的穿上就是王者风范,鹅蛋脸的穿着就有了灵敏帅气的风度。

一个身材瘦高,猿背蜂腰,不多见的鹅蛋脸,玉面红唇,剑鼻桃花眼,墨眉将要入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气质儒雅,给人很好说话的感觉,年龄至多三十几岁,是个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瞧上去四十几岁,不怒而威,给人很踏实的安全感。

两个穿着豹皮斗蓬的男子。

37 继业背书一鸣惊人 晶晶一胎生三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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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焱听到这句,喜极而泣,李云霄等人的欢叫声震得他耳膜嗡嗡响,连女儿多重都没听见。

慕容英激动的高声道:“第三个出来了,是个小娘!晶娘,你有儿有女了。”

何敬焱已经无心思关心别的,一直听着产房里的动静。

李炳道:“陛下说得也是。”

何冬笑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又道:“你刚才都说了,晶娘是给我们何家添丁。封王、封公主是我们何家的人。你怎么还谢我?”

李炳朗笑几笑,道:“多谢陛下。”

何冬微笑道:“先生,敬焱与晶娘的第三个孩子若还是小郎,我就封他为王,若是小娘,就封她为公主。”

李炳为了三个外孙子都能当上王爷世子,拉下老脸也得求一下何冬。

同是一胞出生,早出生的就能立为王爷世子,晚出生就是郡王。

李炳像是决定了什么,走到何冬跟前,道:“陛下,我的晶娘已经给你们何家生了两个男丁,这第三个可能也是男丁。”

贺氏又喜又担忧,瞧了李炳一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晶娘肚子里还有一个,若是小郎,就是三个儿子。”特意在“儿子”两字上面用了重音。

李云霄喜得又是一个一蹦三尺高,高声道:“我有两个小外甥了。”

何敬焱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呐喊道:我有两个儿子了!

“四斤一两!”

明明是很短的时间,可是何敬焱觉得过了好久,听到里面传出慕容英的笑声,“恭喜,又是个小郎!”

何敬焱就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四肢。这个位置能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动静。他怕一让开,这个位置就被别人抢走了。

“敬焱,你别急。”李炳见何敬焱杵了快两个时辰,推了他一下,道:“你活动一下身子。”

何敬焱就一直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像个木桩,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听到李晶晶拒绝用麻醉粉,心疼得恨不得替她去生。

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焦急的等待着。

广明子砰地推开木窗,朝着众人叫道:“别吵。我师妹肚子里面还有两个!”

外头站了一群的人,听到李晶晶生了个儿子,都欢呼出声。

李晶晶摇头,弱声道:“产妇不要用太多的麻醉粉。”在见红阵痛时已经用过一次,再用对她与胎儿都不好。

妙水心疼的问道:“公主,我给你吃些麻醉粉?”

李晶晶已经痛得出了几身的汗,听到后心里很是高兴。她前世第一个流产的孩子就是男婴。这世真好,第一个孩子就是儿子。

子风惦了一下婴孩,道:“四斤三两。”

慕容英高声道:“是个小郎!”

黄昏将至,产房里传来婴孩洪亮的啼哭,何敬焱与李晶晶的第一个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

广明子是个男子,不能进产房,只能在产房旁边的药室呆着,竖着耳朵听动静。

慕容英进了产房,跟子风、妙水一起为李晶晶接生。

焱王府早就安排布置好,就等着李晶晶生产了,可是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何庆夫妻、李老实夫妻、李炳夫妻、何敬焱等人都是异常紧张,就连何冬都担忧的掉着脸,于是主子们慌张担忧就乱下命令乱指挥,奴仆们一会儿被指到东,一会儿被指到西,府里弄得鸡飞狗跳。

仲秋节的第二天中午,李晶晶见红开始发作。

这一趟君臣二人杀了三十几位官员,彻底把北地查了个遍,在北地边界秘密召见了匈奴王朝王后秦月,亲眼看到了北地的马铃薯、乌龟草丰收,百姓有了过冬的粮食。

转眼便到了八月,仲秋节前夕何冬、李炳终于从北地巡视回来了。

府里的人以为贺继业不上金城书院读书,在家里跟贺氏学,都没往别处想。

李晶晶与母子二人将此事瞒得紧紧的,谁也不知道。

贺氏就负责审稿,每页纸都是连审三遍,而后放下三日,再审一遍。

从那日起,贺继业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埋进书堆里,一篇一篇的分段,加标点符号,再一页一页的抄写,字迹工整,不能错一个字,错一个标点符号。

贺氏摸摸四儿子的头发,道:“我的儿,你姐姐不惜余力的帮你,你可要将此事办圆满了。”

贺继业虽是个书呆子,然心里非常通透明白,道:“姐姐待我的好,我终身不忘。”

贺氏待李晶晶离开,又特意跟贺继业,道:“你姐姐已有了孩子,这样能够留芳千古的好主意,却是没有留给孩子,而是给了你。”

李晶晶受下了。

贺继业便向李晶晶深鞠躬行大礼道谢。

贺氏笑道:“你还不谢谢你姐姐为你想了这么好的主意。”

贺继业道:“是。”

李晶晶点头,道:“娘说的对。四弟,你下一场只参加府试考举人,等再过三年参加会试,那时名声有了,学问也学得更扎实了,考上状元是水到渠成的事。”

贺氏从贺继业的眼里看到了坚定,柔声道:“你若是能做成此事,就不要急着会试,再等下一场。”

贺继业握紧拳头,一本正经的道:“两年后,我才十二岁,离科考还有一年。”

贺氏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就是实施起来,至少两年。”

贺继业一直在深思,突然间抬起头来,道:“娘、姐姐,我想把四书五经分段,注上标点符号,而后让初上学堂的小孩子读我改过的四书五经,看看成效如何?”

贺氏道:“此事光说不行,要拿出实际的东西,还得有了明显的成效,才能说服三位院长。”

李晶晶道:“这个好说,我们可以给三位书院院长说此事。”

贺氏先是给予肯定与支持的态度,而后肃容道:“此事非常重要,想要成功,必须要获得长安、潭州、金城书院的支持,这样才能慢慢让本朝的众位大儒接受。”

李晶晶问道:“娘,你觉我的这法如何?”

贺氏心思慎密,立刻知道这件事对于定朝的意义很大,但是想要实施,也是很难。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就跟贺氏、贺继业说了标点符号的事。

李晶晶被曲氏、贺氏看住,活动范围圈在了焱王府,哪里也不能去,便是去李去病、何敬淼、王烟雨家都不能。

一后一妃这种相处的模式,倒是让许多人出乎意料。

王淑妃是为了女儿何敬梅及母族,跟慕容英从敌人转变成朋友。

现在慕容英退一步,也是为了给何义扬争取到王族的支持,跟王淑妃一笑泯恩仇,放下了在皇宫时的恩怨。

王淑妃对何冬早就全部放下了。云氏从一开始就不愿把王淑妃送进宫里。

等到了五月,慕容英两次邀请王淑妃、云氏到焱王府赏花吃酒。

慕容英在何冬走后的第三天,去王族看望王淑妃及云氏,以何冬的名义赐了些珠宝。

于是几天之后,何冬、李炳带着前任司农林比安,由一千五百名御林军及三千五百名虎奔军护送,前往北地巡视。

她万万没有想到何冬能为她做到这一步,感激道:“多谢大伯、大伯娘。”

李晶晶听出话外之音,药院有几位忠心耿耿的大医师,还有她的师哥,何冬仍是觉得不可靠,所以让慕容英留下来。

慕容英缓缓道:“我本来想跟着陛下一直北地,陛下在长安时也同意了,不知怎地这两天他改变主意,不让我与孩子们跟着,让我留在你府里。”

“是。”李晶晶心里知道何敬焱这样重权在握的对妻子忠贞的男子,别说在今生这样三妻四妾的朝代,就是前世那样的一夫一妻制度下的地方也是少有。

她想到了李家人给何敬焱立下的几十条规矩,换成她儿子何义扬,应该也能做到,只是做不了这么好。

慕容英微笑道:“你对敬焱好,他也没有负你,只有你一位王妃。你们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是你们彼此之间珍惜。”

这跟她在前世怀孕时的情况截然相反。

等她怀胎四个月时,何敬焱知道她怀了三个宝宝,还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说起来真是奇怪,她怀胎三个月后,对于那事就渴望起来,偏偏何敬焱是个奇萌,竟是怕伤了她及腹里胎儿不肯。

“我自从有了身孕,那事就停了。”李晶晶脸颊微红。

慕容英见李晶晶除了肚子大了,脸蛋花容月貌,身材一点没有走形,低声隐晦的嘱咐道:“那方便的事得禁止了。”

“我不怕吃苦。”李晶晶点头,又道:“我现在的胃口很好,吃到肚子里东西全被宝宝吸收了,好在是三个宝宝,这样每个宝宝都不会太大,不会导致难产。”

“晶娘,你的肚子现在就这么大,到了后期肚子会非常大,行动极不方便,就得吃苦了。”慕容英是本朝第一个给孕妇做过剖腹产的大医师,对于孕妇怀孕及给孕妇接生的经验非常丰富。

李晶晶已经快五个月,开始显怀,一天一个变化,何冬一家人在的半个月,亲眼瞧着她的肚子大起来了。

焱王府从未有现在住这么多的人,这般的热闹过。

李晶晶道:“我叔叔的府里离这不远,曼娘想要来瞧我,非常方便。”

木思国问道:“曼娘怎么没有住过来?”

这下子皆大欢喜。

李炳一大家子就住进了焱王府,何冬巴不得李炳住过来,慕容英也是想跟贺氏多相处,孔叶一直都喜欢跟曲氏聊天,何慎兄妹跟李坤玩得很好。

李老实连忙鸡啄米似得点头。

李炳见李老实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得了。咱们父子都不会带孩子,干脆都跟着过去。”

曲氏道:“我就怕晶妹子出府给人瞧病什么的。”

“你跟你娘想到一块去了。”李炳昨天知道这个喜讯,不好自夸是孙女厉害,就夸何敬焱厉害,把何庆夫妻给美的找不到北了。笑道:“你娘昨个就跟我说了,怕晶娘婆婆管不了晶娘,要亲自去守着晶娘,不让晶娘出府去。”

当晚贺氏回去就跟李老实商量,而后次日早上就跟李炳夫妻道:“爹、娘,晶娘怀着三个孩子,她才十七岁,又是头一胎,我心里担心的很,这就搬到她那里去住。”

慕容英知道已经灭亡的那个贺族,确实是有生双胞胎的血统。便道:“这可真是晚开的花香。皇室子弟当中敬焱成婚的最晚,娶得王妃最好,又一下子有三个儿女,谁也没有他这般有福的。”

贺氏望着慕容英,笑道:“贺族双胞胎、龙凤胎多,我就是这样,晶娘有我的血脉,是以一下子怀了三胞胎。”

这可真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最重要的是慕容英知道何义扬的心思。

当初帝后给何义扬一下子弄了一妃两侧妃,不就是希望多些子嗣,这要是娶了李晶晶,一胎就生三,两胎就是六个,还纳什么侧妃,她一个就足够了。

陇北的政事可不少,何敬焱还打败了吐蕃国,打怕了匈奴王朝,而且李晶晶是参政的,为陇北操了无数的心,比邓芸、董敏可累心的多。

何义扬不但早成亲,还是一妃三侧妃,虽然现在只剩下一妃一侧妃,那也比何敬焱多一个女人。

慕容英有些感慨道:“扬郎比敬焱早成亲,如今也才四个儿女呢。”

李晶晶听贺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不能,心里也是非常重视腹里的三个小宝宝,点头道:“好。我听娘的。”

贺氏自是喜不自禁,伸手拉过李晶晶,嘱咐道:“你这肚子里面可是揣着我的三个宝贝外孙,可不能累着、饿着、吓着、冷着、热着,有半点闪失,更不能出府去,让恶人有机可趁!”

孔叶见慕容英点头,惊喜的快要晕过去,忍不住热泪盈眶,喜道:“俺的敬焱一下子就能有三个儿女。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话毕,竟是轻提起长裙,跑出去给何庆报喜去了。

贺氏问道:“难道是三个孩子?”

慕容英把过脉之后,在贺氏、孔叶急切的目光注视下,笑道:“恭喜,有儿有女,比龙凤胎还要好!”

李晶晶天天进回春药府让玉玉给瞧看过,心里对腹里的胎儿很有数。

药院的大医师子风是慕容英的师妹,医术已经达到极高的水平,今天刚给李晶晶把过脉。

当晚,慕容英当着贺氏、孔叶的面把李晶晶叫到偏厅,“晶娘,我来给你把把脉。”

好在何冬一大家子在金城只呆半个月就去北地何敬海及何融的封地。

帝后亲临,又是事先打过招呼,焱王府必须要比上次重视的多。何敬焱、李云霄怕累着李晶晶,仍是不让她操心府里的事。

只有何冬一大家子及何庆夫妻住在焱王府。

李家都住到了一直空着的李云霄府邸。何敬鑫一家子住到了何敬淼的府里。

曲快手夫妻自是去了曲多府。

何敬鑫率陇北官府于金城城门十里外迎接圣驾,将众人接进了焱王府。

何冬心道:曾经陇南比陇北富裕,如今颠倒过来。

这回陇北的风貌全部显现在何冬的面前,他又带着家人,算是游玩,心情放松,能够骑马缓行边走边瞧。

何冬上次来时是正月,看得是陇北的冬景,当时陇北的大地都被白雪覆盖住了,他心里惦记着百姓用的种子,来回都是急匆匆,没有细瞧。

众人纷纷下了马车,改为骑马,这样可以一路欣赏官道两边的景色。

田思国激动的道:“真是应该让朝堂上抨击过焱王、晶公主的大臣过来亲眼瞧瞧!”

慕容英夸赞道:“敬焱、晶娘这两口子治理陇北实是下了狠力,竟是弄得这么好。”

贺氏惊诧道:“陇北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

别说是几十年未到陇北的慕容英、贺氏,就连离开陇北才几年的木思国都被眼前的景色震憾住。

挨着官道的村庄,有三成的房屋是新盖的砖瓦屋,最差的都是新建的能抵挡风雨的土坯屋。那种破烂不堪随时要倒下的茅草屋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块块整齐的方格田地里种着麦子,已经开始出穗了,丰收指日可待。

沙田地里种着马铃薯、白兰瓜,绿油油叶子生机勃勃。

官道两侧植满了桃、梨、苹果、枣树,红、白、粉的花,漫天香飘。

陇北比陇南还要晚些,不过一进入金城辖区,就仿佛来到了江南,除去无法生出植物的石头山,所有的地方都种着农作物、果树,大片大片的绿色,非常养眼。

陇地刚进入温暖的暮春,陇南的桃花比长安晚开了半个月,此时正开的艳丽。

转眼间便到了三月底,何冬、慕容英、何义珏、何义荣、何慎、何湘湘、木思国、李炳夫妻、李老实夫妻、贺继业、李云飞、李坤、何庆夫妻、何敬鑫一家子、曲快手夫妻,由两千名御林军保护,浩浩荡荡出了长安。

如果给文章分段、添上标点符号,初看者也能理解大概内容。

定朝的书跟她前世的古代一样,一篇文章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段落。在阅读中要停顿,个人就得凭着理解去断句。

她要办的一件大事是推广标点符号及分段。

李晶晶笑道:“等我生了小宝宝,就没有功夫做这些事。”

李云霄摇头道:“妹妹,你需要休息,莫要耗神,还是等着你做完月子再说。”

李晶晶道:“我自从怀孕之后,你与敬焱什么事都不让我管了,整天闲得很,我想帮四弟出几个主意,让他从文上办几件大事。”

李云霄激动的道:“他能一定能考中状元。”

李晶晶脑海里浮现出四弟小时候抱着书本背书呆萌的模样,缓缓道:“三年后,业郎十三岁,若是能考中状元,比你当年高中状元时还要小一岁。”

李云霄道:“娘一直没有拦着业郎倒着背书,想必早就料到业郎会被人考学问,要让业郎以倒背书,一举成名,为他日后中状元造声势。”

李晶晶笑道:“业郎从小背书就慢,开始我以为他天赋不如飞郎,他五岁那年,我无意中得知他背书是正反都要背会,就给他说,不要倒着背,他不听,坚持要做到倒背如流。我还说他是书呆子。”

远在金城的李晶晶、李云霄听到了这件事,均为贺继业开心。

贺氏关于读书的见解也传开去。

他读书的这种精神,让许多人敬佩。

贺继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名声传遍长安,传到了各城府的学堂、书院,人人都道他是个在读书上面非常踏实能吃大苦的小郎。

众位少年闻言都若有所思。

贺继业板着小脸道:“家母有训,读书要虔诚踏实勤奋。我怀着这个心思,就把所读过的书先顺着背,而后倒着背会。”

神童少年问道:“业郎,你为何要倒着背?”

四位少年整整考了贺继业一个时辰,四书五经每本都抽了十几段让他倒背,最后跟在场的众位少年对他心服口服,抱以最热烈的掌声。

美少年的家就在附近,派奴仆回家取了四书五经的书过来,找了三位少年一起考贺继业。

神童少年面色微变,旁边的美少年怕他跟贺继业是一伙的,便道:“这次我来点一个。”

贺继业声音清亮,非常流畅的整首诗一字不错的倒背下来,见众位少年均是露出震惊之色,道:“你再点!”

神童少年用笔在宣纸上默出诗经里最长的一首诗,而后拿着让贺继业倒背。

贺继业端坐在一旁,炯炯有神的眸子不知望着一脸怀疑的神童少年,红润的嘴唇微张,道:“开始吧!”

李云飞自豪的道:“能!四书五经的内容,你们随便点。”

神童少年将四书五经都背会了,自信百倍,听了李云飞这句话,疑惑道:“业郎能够倒着背?”

李云飞高声道:“倒背如流,自然是能够顺着背,也能倒着背!”

38 封两世子一公主 芙郡主无子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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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焱笑呵呵进来,道:“娘子,芙妹的夫君不是外人,我带你去见见他!”

“我都已经支持几年了,再撤出银钱不管,那以前就全部白做了。”何敬芙听到外面有男子在说话,忙坐直了,拿了帕子擦干眼泪。

李晶晶提议道:“你让他向朝廷上报,将免费学堂交给青城官府管理。”

何敬芙泣道:“他的名声好,我也得了好名声。可是我现在真的不在意这个名声。”

李晶晶摇头,道:“你哪能这样委屈去成全他的名声?”

何敬芙终于遇到了知音,扑到李晶晶怀里哭,哽咽道:“光是免费学堂这一项,每年就是四万两银钱,如今已办了三年,花进去十二万两。”

李晶晶轻叹一声,道:“我能制药,一批药就是一大笔银钱。你只有几个铺子,来钱哪有我制药快。”

何敬芙点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道:“我夫君学着你们办免费学堂,我想着你能拿出嫁妆,我为了我夫君也能。”

李晶晶杏仁眼圆瞪,道:“办免费学堂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的俸禄一半资助当地的学子。我嫁给他之后,就拿出嫁妆给他使。他在各县都办了免费的学堂,资助去长安参加会试的举人,买粮食救济百姓。”

何敬芙蹙着眉头,道:“他是青城的父母官,以前我未嫁给他之前,

李晶晶问道:“你做了什么事让他高兴?”

“我夫君没有通房也不纳妾,就让我生。我连着三胎都是女儿,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却是时常喝闷酒,醉酒后说想要儿子。我心里愧疚,就想着法子让他高兴。”何敬芙不怕李晶晶笑话,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李晶晶见漂亮可爱的三个小家伙一下子都蔫了起来,就让李欢带着她们去外面玩。

三个小家伙虽然年龄小,可是时常听着爹娘说这方面的事,心里都明白。

何敬芙长叹一声,忍着内心的酸楚,坐在座椅上,把小女儿抱在腿上,跟李晶晶嘘寒问暖几句之后,便道:“我夫君是孤儿,一心想要传宗接代,自从我怀大姐起,他就开始盼着是个儿子,可是我肚子不争气,大姐、二姐、三姐都是女儿。”

“模样长得美又懂礼,真是三个好小娘。”李晶晶笑着蹲下挨个抱了抱,抬头见何敬芙没有半点自豪之色,婉转的道:“芙姐姐,先开花,后结果。”

“舅娘好。”“舅娘真美啊。”“舅娘,你身上有药香呢。”

三个小家伙,最大的五岁,中间的四岁,最小的两岁多,穿着颜色鲜艳的小袄,梳着包子头,戴着珍珠、宝石发饰,容貌都生得漂亮,看上去机灵可爱。

何敬芙苦笑一声,抹了抹泪,把三个女儿推到李晶晶跟前,道:“这就是我常给你们说起的护国公主,她是你们的舅娘。”

李晶晶记得曾听何敬焱说过,去青城时见何敬芙面色忧郁不好。难道白凡依待何敬芙不好?

李晶晶见何敬芙瘦得眼窝深陷,眼角都起了皱纹,穿得也是款式比较旧的衣裙,惊诧道:“芙姐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

何敬芙已经好几年没有到长安的人,特别是曾经的闺蜜,激动的热泪盈眶,道:“晶娘,你当娘了,竟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何敬芙就带着三个女儿去卧房里见李晶晶。两女几年未见,一见面都已是三个孩子的娘,感慨很多。

李晶晶还做着大月子,被三位长辈拘在卧房里不让出去。

何敬芙是何融与邓王妃的女儿,也是秦婉静的表妹,未成亲之前跟李晶晶的关系很好。

十月初,刚升为北地都督的白凡依携夫人何敬芙郡主及三个女儿来到了金城。

他得知云族分支姻亲的人在金城兴风作浪,诋毁孙女婿、曾外孙的名声,派亲兵以窝藏谋叛罪犯为由,抄了他们的家,抄出来他们以前与云族分支及吐蕃国贵族联系信件的罪证及民间禁用的军用弩,把他们流放到几千里外的南地。

李炳没有跟何冬回长安,就在焱王府里住着。

流言传到最后,竟是变成了何敬焱抢了何敬鑫的王爷世子之位给长子何煜。

“鑫郡王是个极老实的人,根本不会为自己争取,就这样被刚出生的侄子夺去了王爷世子之位。”

“焱王是长兄,怎么不让着弟弟鑫郡王?”

“焱王有权有势有封地,鑫郡王只有一个郡王的爵位。”

“孔王妃只有焱王与鑫郡王两个儿子。按老理说,焱王已有了王位,庆王就该将世子之位传给鑫郡王。”

“庆王把世子之位传给了焱王的长子。焱王把世子之位传了二儿子。没有鑫郡王的份!”

人多嘴杂,宾客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竟然想着挑拨何敬焱兄弟的感情,等酒宴散了回去之后,在茶馆里故意说一些替何敬鑫打抱不平的话。

“庆王、孔王妃年龄将近五旬,一下子得了两个孙子,自是喜不自禁。”

“听说庆王、孔王妃在长安时,除了国宴之外,不参加任何的酒宴。自从焱王娶了护国公主,给庆王、孔王妃长了颜面,她们就开始出现在各种的酒宴。”

“瞧把孔王妃给喜得,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公主要做六十天的大月子。”

李晶晶只露了一面,就被曲氏、贺氏、孔叶以不能吹风为由,请回了卧房呆着。

到了满月这一天,何敬焱这个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儿女的爹,得到了所有男宾客的夸赞与羡慕,出尽了风头。

这些天,他只处理陇北的大事,小事一律交给七座城府的长史,大多时间都陪在李晶晶身边,抱宝宝的姿势已经很熟练,脸上总挂着得意自豪的笑容。

何敬焱又重重亲了一下,瞧着李晶晶的脸蛋,百看不厌,道:“想当年为夫野外行军打仗,身上的味可比重多了。”

“陛下应该还有一种意思,马上要冬天了,想让我给北地马铃薯、乌龟草的种子。别亲了,我都臭死了。”李晶晶的回春药府,曲氏、贺氏都不知晓,为了瞒着她们,一直没有在药府沐浴,身上已有异味,偏偏何敬焱一点不嫌弃。

何敬焱抬起李晶晶的下巴,重重亲了她的嘴唇一下,道:“娘子真是聪明。”

李晶晶在做月子,就没有出去接旨,听了何敬焱的复述,笑道:“正月陛下向我要了种子,我看在他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的份上,没有开口要银钱。可是呢,陛下现在不是穷人,有银钱想花一花,就给盈娘赐了黄金。”

以后何盈成年大婚,浏阳县与三万两黄金都是她的嫁妆。她的儿女都跟着受益。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三万两黄金就是三十万两银子。

浏阳县是鱼米之乡,那几年李晶晶让秦二当县令管理的很好,建了学堂,修了河堤预防水灾,现在是湖南道最富裕的县。

浏阳县曾是李晶晶的封地,后来李家陷入绝境时被李晶晶退还给朝廷。这回何冬又把浏阳县赐给了何盈。

何敬焱、李晶晶三个儿女刚出生就有了这么高的封号,足矣证明非常受到何冬的宠爱。

不过几年前何冬曾经破例封为何盼为公主,这次封何盈,就没有官员上奏折阻止。

何冬封何盈为公主是破了例。

历代朝规,太子嫡亲的女儿出生之后能封为郡主,太子登基成为皇帝,无论嫡女、庶女均封为公主。王爷嫡亲的女儿只能封为县主。

何冬册封何煜为庆王世子、何腾为焱王世子。特封何盈为公主,赐封地浏阳县,并赐黄金三万两。

三个小宝宝满月前夕,长安来了两位太监,宣读圣旨。

转眼三个小宝宝过了洗三,何冬、慕容英参加过这个仪式之后,就带着何义珏、何慎、何湘湘、木思国返回长安。

“娘不让我沐浴,不让我梳头,就这么呆在卧房里六十天,这太痛苦了。”李晶晶眼珠一转,道:“满了月,我就到药府里去沐浴,到时你就说我在卧房里沐浴的。”

何敬焱轻轻干咳一声,道:“孩子姥姥说你一胎生了三个,应该做三个月的月子,怕你在卧房里呆不住,才减到了六十天。”

李晶晶惊诧道:“啊,原来不是说四十五天吗,怎么又变成六十天了?”

他把贺氏与孔叶都叫娘,现在有了儿女,为了区分开来,就叫贺氏做孩子姥姥。

何敬焱的手往上移,覆盖了那片柔软的宝地,这个宝地已成了儿女的粮仓,道:“昨个孩子姥姥说了,要给你做六十天的大月子。”

李晶晶心里痒痒的,可惜离开荤还得一个多月,道:“我没有沐浴,身上都是汗臭,你别摸了。”

何敬焱声音带着磁性诱惑,道:“为夫摸你。”

李晶晶见何敬焱摸得都上瘾了,一摸就是许久,道:“宝宝都出生了。你还摸什么?”

前天李晶晶的肚子还大的吓人,他摸的时候,在肚子里面的三个宝宝用脚踢,他的手都能感觉的到。

“娘子放心,为夫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带他们。”何敬焱像往日那样,伸手去抚摸李晶晶的肚子,突然间平了,有点不习惯。

李晶晶轻声道:“我怀着他们三个是累,以后会更累。你以后得抽出功夫来教导他们。”

何敬焱侧身抱住了李晶晶,亲她的脸颊,深情的柔声道:“娘子,你受累了。”

亏得她与何敬焱有权有钱,不然寻常老百姓家里一下子添了三个婴孩,光是奶水就不够吃得找奶娘,以后的各项开支都大,真是养不起。

李晶晶微笑道:“一下子有了三个儿女,把他们抚养成人是很辛苦的事。”

果然,何敬焱兴奋的睁着眼睛没有睡着,见李晶晶回来,呢喃道:“娘子,我们有了三个儿女。”

李晶晶在回春药府休养补足精气神,惦记着人世间的夫君与女儿,就回去了。

玉玉告诉李晶晶,药府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面积扩大了整整三倍。

“你也睡。我要去药府歇息,这样恢复的快。”李晶晶等着何敬焱吹了蜡烛躺下,就进了回春药府。

何敬焱俯身摸了摸女儿紧握着比红枣大不了多少小手,而后抬头亲了一下爱妻的嘴唇,道:“娘子,睡吧。”

李晶晶瞧着何敬焱小心翼翼的模样,微笑道:“我跟你一样,是头一晚带她睡觉。”

何敬焱把吃着奶水睡着的女儿接过来,小声道:“娘子,盈娘这一觉能睡到明天天亮吧?”

李晶晶的奶水夜里只够一个宝宝吃。就让三个宝宝每晚轮流吧。

到了半夜,何盈饿了刚哭起来,何敬焱腾的一下子坐起来,把她抱起来,而后在李晶晶耐心的教导下给女儿换尿布。

何敬焱眉开眼笑,就小心翼翼的把已经睡着的何盈抱回了卧房,放在摇篮里面。

这时,李欢进来禀报道:“王爷,公主说今晚把三小姐抱过去。”

他瞧着心里非常纠结,比打仗选择哪条路线都纠结。

他都舍不得离开,想把三个宝宝抱回卧房一起睡,可是晚上三个宝宝要喝奶,会吵着李晶晶。

何敬焱等着三个宝宝吃过奶水,进去后抱了这个,又抱抱那个,个个都喜欢。

他与何冬在北地时就给三个宝宝起了名字,每人都起了六个,让何敬焱挑。谁知何敬焱两方都不得罪,用了爱妻起得名字。

李炳气呼呼道:“这小子甩滑头,我跟陛下费心起得名字,一个没用!”

曲氏回了卧房,喜滋滋的跟还没入睡的李炳说了三个小宝宝的名字。

贺氏一瞧都是李晶晶怀孕时起的,笑道:“好。”

何敬焱瞧到三位长辈,笑道:“我已定下了孩子的名字,长子名何煜,次子名何腾,女儿名何盈。”话毕,伸开手掌,在掌心写下了三个孩子的名字。

曲氏跟着两妇人出了卧房,见何敬焱还在那里来回踱步子,便道:“敬焱,晶妹子母子都要睡了,你莫弄得太晚。”

贺氏牵着胖呼呼李坤的小手,笑道:“晶娘,我们明个来瞧你。”

孔叶对着今个为家里立下汗马功劳的李晶晶柔声道:“闺女,已经很晚了,你累了一天,快好好歇息。”

李晶晶给三个儿女喂完第一口奶水,又觉得饿了,吃了些鸡蛋红枣小米粥,而后就让奶娘把他们抱到隔壁的卧房歇息。

三个奶娘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妇人,非常的本份。

贺氏将早就准备好的三个奶娘叫了进来。

“娘的奶水不够你们兄妹吃,只给你们每人吃第一口奶水。”李晶晶给女儿喂了几口,就把她送到曲氏怀里,而后给二儿子哺乳。

三女儿吮吸了几下,吸出了奶水,两只小手抱着李晶晶的胸就不松开了。

两个儿子见不得宠,哇得哭了,这个哭声震天哦,把在院子踱步正决定给儿女定名字的何敬焱吓了一跳。

李晶晶也是这个意思,抱起了惹人疼的女儿喂奶。

曲氏笑眯眯道:“晶妹子,你先给三妹子吃。”

小小的李坤不愿意走,也没有困意,大人觉得他很乖,就让他留下了。

卧房里面除去何敬焱,还有贺氏、曲氏、孔叶。她们帮着忙来忙去,刚有功夫坐下。

李晶晶产后已经排过尿,喝了鸡汤,吃了鸡蛋面,补充了能量,胸脯微胀,那是要出奶的正常反应。

他们已经洗过澡,睡过一觉,并排出胎便了。

相比起同时代初出的婴孩,三个小宝宝脸上的轮廓分明,五观立体,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神,还会有意识的朝着人笑。

三女儿宝宝容貌像何敬焱,高鼻梁,狭长的丹凤眼,皮肤雪白随了李晶晶。她生下来体重五斤一两,比两个哥哥都要重。

两个男宝宝模样生的一点都不像,长子是小圆脸,随了奶奶孔叶,脑袋上长着两个旋,次子是鹅蛋脸,随了李晶晶,额头发际美人尖。

三位倍受关注的小宝宝,现在正并排躺在李晶晶的身旁,排队吃她的奶水。

这才过了两个时辰,焱王府就来了几百波送礼物的人。已至亥时,还有人来送礼物。

陇北住在金城的官员派了家眷去送礼物。

虎奔军的将士纷纷来到焱王府道喜,因着府里有帝后,也不敢进去,就把代表心意的礼物送至就离开。

他们传了许多关于阎罗王何敬焱杀孽太重,不会有儿子的话,现在李晶晶一胎生了两个儿子。

已经消亡云族分支的姻亲得知了此事,均是气得直跺脚。

焱王府正门开始九鞭接着九鞭的放,一直放了半个时辰,闹得金城人人知晓,焱王、护国公主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时候谁也不听广明子的话了,大人小孩子都喜得咧嘴大笑。

广明子笑意浓浓,叉着腰快步跑出来,朝着众人大声道:“别吵,我师妹产后需要静养!”

39 敬焱一心守护妻儿 敬芙得封地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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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三天,本月倒计时,月票榜竞争的非常激烈,本文昨天收到一百多张月票,仍是排名第11。

------题外话------

这一天春光明媚,焱王府再一次来了远客。

贺氏、贺继业为了完成标点符号的大事,仍是留在金城。

李炳、曲氏等人在金城与何敬焱、李晶晶过了年,等到春暖花开,三个小宝宝过了半岁,就返回长安了。

何敬芙没了银钱的这一项大负担,心情好多了,跟爹娘团聚,忧愁一扫而空,葵水停了都没有在意,等快要离开长安才发现怀孕了,心里忐忑不安,怕怀得是千金,又让白凡依失望。

从长远来看,封地的税收银钱肯定比何敬芙投入到青城的银钱多。

白凡依在北地当都督不可能当一辈子,而何敬芙的封地是终身制。

邓王妃给何敬芙从邓族选了一个本份的举人子弟,派去到海陵县当县令,这样每年至少能给何敬芙带去三万两银钱的税收。

海陵县在江苏道的中部,隶属泰州,地跨长江三角洲和里下河平原,境内水陆交通便捷,在官员的虚报之下,每年的税收都达到近两万两银钱。

正月初一,何冬下旨赐给何敬芙封地海陵县,赏黄金五千两,以此褒奖她为青城做出的贡献。

何敬芙携三个女儿跟着白凡依回到了阔别几年的长安,见到了从沪港赶回来的何融、邓王妃。

白凡依、何敬芙带着种子返回了北地。当年腊月,何义扬以天子之令下旨召白凡依回长安诉职。

这一趟金城真是没有白来。

何敬芙就觉得何敬蓉都能够过好,她有爹娘、夫君、亲生的三个女儿,只要好好谋划一样能过好。

她在这样的情况下,独自带着过继的残疾儿子来到金城,想尽办法改变焱王府的态度,而后打开局面,在此立足,得到了陇北官员的尊重。

何敬蓉的母妃是毒杀慕容英事发后被赐死,母族刘族被贬出长安,驸马臭名远扬。

何敬芙想了想,就道:“我以后会慢慢过好的。”

何敬蓉坦诚道:“别人都说我过得不好,我自己知道好就行了。你如今在别人的嘴里,都说的是过得好,可是我瞧出来了,你心里有苦。”

何敬芙轻声道:“你有了儿子万事足,现在过得也很好。”

何敬蓉眼睛更加亮了,道:“晶娘也是这么说的。”

何敬芙便道:“当农官好,无须参与党派之争,无论何时都是朝廷最需要的官员。”

何敬蓉道:“我正在犹豫,要不让他去拜林老为师,日后当个农官。”

何敬芙没有丝毫的蔑视,而是点头道:“真是个有想法的小郎。”

何敬蓉微笑,道:“他喜欢农事,把后院都种上了粮食,还把他姥爷给的俸禄攒下来,在郊外买了十几亩的地种粮食、菜。”

何敬芙不由自主的夸道:“这孩子真懂礼还有灵气。”

何然浩在何敬蓉点头示意下,这才接过了何敬芙送的古玉佩,而后鞠躬行礼,用简单易懂的手势表示谢谢。

何敬芙见何然浩模样非常漂亮,简直就是个小版的何敬莲,感慨万端道:“我听说了此事。浩郎已经长这么大了。我来得匆忙,没有准备,这个当做见面礼。”

“我有了个儿子,天生的残疾。你见了莫笑他。”何敬蓉派人把在书房里读书的何然浩叫过来,道:“这是五妹的儿子浩郎,现在他是我的儿子。”

何敬芙见首饰价值不菲,替三个女儿道谢。心说:蓉娘没有变的是大方。

她给了何敬芙的三个女儿,每人一件贵重的首饰当见面礼。

何敬蓉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了骄傲清高,目光里没有妒忌阴毒,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坦然。

何敬芙没有想到何敬蓉变化这么大。

这一去就在何敬蓉的府邸呆了大半天。

何敬芙听说何敬蓉就在金城,本来不想去,可是听何敬淼的口气,跟何敬蓉关系还不错,便带着疑问去了。

何敬芙心里暗道:每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如今看到的晶娘最幸福的一面,却是没有瞧到她为焱哥担忧痛苦的一面。我不能拿痛苦的事跟晶娘幸福的事去比。

“俺大哥以前都很忙,就是这些天才轻闲下来。”

何敬芙轻叹一声,道:“你说的也是。焱哥每回去打仗,晶娘都是提心吊胆。焱哥一走就是几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了,自是要多陪陪晶娘做为补偿。”

每回倭国倭寇偷袭海防线的军报到了长安,传遍大街小巷,邓王妃就会为何融的安危担心焦急。

以前,何敬芙的生父何融就是常年在外地驻守定朝的海防线,他与邓王妃常年分居。

何敬淼便道:“俺大哥不是天天陪着俺嫂嫂的,俺大哥要训兵打仗,每次一走就是几个月。”

何敬芙已听下人说了,这些天何敬焱不管公事,几乎天天在百好院陪着李晶晶带儿女。怏怏道:“我夫君没有焱哥哥这样把家人看得重。他不会天天陪着我们。”

何敬淼连着三天都没瞧到白凡依,问道:“芙姐姐,姐夫怎么不陪着你们?”

何敬芙由何敬淼陪着金城附近的白塔山、五泉山、黄河游玩。

白凡依若有所思。

李云霄便道:“我妹夫初到陇北时,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后来为了让官员为陇北出力,就设立了双俸禄等制度。”

白凡依非常羡慕道:“陇北官府的官员能力很强有担当,一般的事务不用向焱王禀报就能办好了。我在青城当长史,下面的官员不敢做主,芝麻点大的事都得向我禀报,得到我的同意才去执行,这样倒是让我知晓了,可是也把负责都推给了我。”

白凡依不是来游玩,而是来取经的,就让李云霄安排去看看书院、学堂、村子及已经小有规模的玫瑰县。

不知不觉,何敬芙、白凡依在焱王府住了几天,何敬焱夫妻没有功夫陪他们去金城游玩山水,就把此事交给了李云霄。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又温馨,就是过得飞快。

陇北的一切都步入正轨,夫妻可以放心的不过问政事,天天围着三个儿女转。

“你们娘怀胎十月,吃了许多苦才生下你们,你们长大了,要比孝顺我还孝顺她才行。”何敬焱哈哈大笑,憧憬着未来三个儿女已经长大孝顺他与李晶晶。

李晶晶就跟三个儿女道:“你们听到没有,你们爹对你们这么好,以后你们长大了,一定要孝顺他。”

何敬焱笑道:“为夫就是觉得他们躺在摇篮里,能看到的就那么一点点大的地方,为夫抱着他们走动,他们看得的地方就多了。”

李晶晶抱了一会老二就放进摇篮,跟何敬焱说了一会儿话,见他不知疲惫的抱着儿女在屋子里来回走,嗔怪道:“你不能总这么抱着他们,把他们惯出处处依赖人的习惯可不好。”

“又拉臭臭了,今个光是我抱着,他都拉第二回了。”何敬焱忙放下女儿,而后给大儿子换尿布。动作熟练麻利的快赶上他穿盔甲装好兵器上马了。

李晶晶嗅了几下,见何煜露出无牙的嘴大笑,手指着他,眉头微蹙道:“是煜郎,他拉臭臭了!”

何敬焱用力吸了吸鼻子,问道:“娘子,你闻到一股臭味没?”

“嗯。我是这么觉得。”李晶晶从摇篮里抱起了一直伸开双臂要人抱快要哭了的老二何腾,亲了他脸颊一下做为安慰,道:“我连医药学堂都没顾得上弄,更没有功夫弄这个贷款的事。”

何敬焱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看到怀里的两个儿女瞧着他的样子笑了,道:“娘子,你太累,为夫也没功夫。这个放贷款的事不要弄了。”

“爷爷说,你们两口子不是说要给陇北的百姓放贷款吗,不如把陇南也捎上。”

李晶晶回到百好院,何敬焱正抱着何煜、何盈在卧房里来回走动,见她面色不悦,便凑上前去,关切的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李炳声音放低,问道:“你来就是为了此事?”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李晶晶迎着李炳的目光,道:“那你就另想妙计。”

李炳高声道:“陛下是本朝的天子,不能只管青城,不管别的城府。一碗水要揣平。”

李晶晶道:“别的城府没有办免费学堂,青城办了,还一办就是好几年,出银钱的人一直是芙姐姐!”

李炳板着脸,问道:“陛下若是出了这笔银钱,那别的城府要是也申请办免费学堂,给还是不给?”

李晶晶眼帘低垂,轻声道:“陛下富得流油,让他向陛下要银钱去。”

李炳道:“他跟我说免费学堂不能停办,可是不能再让芙娘出银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这笔银钱。”

她知道白凡依虽然出身大家族,但爹娘早世是个孤儿。

“原来是这样。”李晶晶没有去过北地,但是多次听何敬焱说过,那里有很多的烈士家属,每年到了寒冷的冬天,会饿死许多人,而后就出现了一群群非常可怜的孤儿。

李炳目光幽幽,道:“学堂白天用来教书,晚上就成了孤儿的家。免费学堂若是不办了,这些孤儿就无处可去,只有死路一条。”

“青城各县的免费学堂在创办时,收学生是有条件的,收得都是牺牲在战场烈士的遗孤,后来放宽了条件,收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李晶晶问道:“他怎么说的?”

“其中一件事就是用了芙娘嫁妆办免费学堂的事。”

李晶晶目光闪烁,不接李炳的话,道:“那他给你说什么了?”

“他岂会在我面前说这个?”李炳面色古怪,低声道:“你不是有小药吗,给芙娘吃一粒,不就万事大吉了。”

她最讨厌本朝的男尊女卑,虽然生产力决定了地位,可是女人对家庭的付出丝毫不比男人少。

李晶晶冷哼一声,“可是说芙姐姐没有给他生儿子的事?”

“凡依做为一城主官,公事非常的多,对家里怠慢了些,也是情有可原。”李炳干咳一声,道:“今个他喝了些酒,酒后吐真言,给我说了一些心里的迷茫。”

她跟白凡依不熟悉,通过何敬焱对这个人的评价及今天的观察,看出他没有坏心思,心里也是只有何敬芙一个妻子,是以没有当面讥讽他,给他下脸子。

李晶晶瞪眼道:“你就直说他心粗不顾家不关心芙姐姐。”

李炳缓缓道:“凡依的心思大多用在了政事上面,没有发现芙娘的变化。”

李晶晶坐在李炳的对面,微抬起下巴,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凡依太耿直纯善。芙娘太顺着凡依,什么苦都闷在心里。”李炳苦笑,摇头道:“他们两口子爱民如子,可是没有这个能力。”

李晶晶讥讽道:“哦,银钱都是芙姐姐出的,名声都是他得了。芙姐姐老成这样,他被芙姐姐照顾的这般玉树临风,年青力壮。他当然感激你了!”

“我给他们做的媒好着呢。刚才凡依还一个劲的感激我这个大媒人。”

“爷爷,瞧你做的好媒。哼!”

等到晚上,李晶晶去了李炳的书房,正好白凡依刚离开不久。

白凡依点头,柔声道:“娘子,先生言之有理。到时我向朝廷呈折子,把你送到长安。”

李炳道:“你写信问你爹娘年底回不回长安,若是回去,你就去长安跟她们团聚一起过年。这不比你去沪港近得多?”

北地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她的银钱大都用在帮着白敬凡建设北地,买不起贵重的珠宝。

皇室的外嫁女回一趟长安,就像她这样的,要给一大群的亲朋好友准备礼物。

她不回长安,除去孩子太小,还有一个原因是穷得厉害。

何敬芙破涕为笑,道:“您别打趣我了。”

“我听陛下说过此事。”李炳又把何敬芙的二女儿抱起来,一手抱一个根本不累,大步流星往厅里走去,笑道:“陛下还说,芙娘去北地,怎么都不想着回娘家瞧瞧,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何庆、孔叶都通过官报知道白凡依在青城给百姓办了许多实事,这时才知道免费学堂是何敬芙用嫁妆办的。

李晶晶故意问道:“爷爷,你知道芙姐姐用嫁妆银钱在青城各县都办了免费学堂的事?”

何敬芙得了赞扬,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李炳抱起了白凡依的最小的女儿,望着变化很大的何敬芙,语重心长的道:“芙娘是个贤慧的,凡依能把青城治理的那么好,仕途一帆风顺,一半的功劳属于你。”

定朝两界的状元站在一起,一个是少年郡王,一个是青年都督,都是英俊不凡的人物,耀眼夺目。

“凡依大哥,我时常听爷爷说起你。”李云霄上前来跟白凡依一家人打招呼。

李炳仰天大笑几声,双手扶起白凡依,而后目光扫过何敬芙及三个小家伙,笑容收了些,道:“我与霄郎去金城书院听狄族长讲史,得知你们来了,课听了一半就回来了。”

白凡依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握住何敬芙的手,又招手把站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的三个女儿叫过来,一起往外迎去,待见到笑容满脸的李炳,跪下磕头道:“下官拜见王爷。下官奉太子之令前来金城向公主求要北地所需的种子。”

“凡依、芙娘来了?”李炳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白凡依便道:“此地至沪港路途几千里,你带着女儿去,我不放心,再者我也好久没有见爹娘了。”

何敬芙一心为白凡依着想,自是不想让他辜负朝廷的厚望。

北地共有十几座城府。北地都督是最大的主官,离开北地必须由现在正在监国的何义扬批准。

何敬芙听到丈夫的声音,连忙扭头,哽咽道:“皇帝大伯刚封你做了北地都督,你怎能离开北地,跟着我去沪港?”

白凡依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娘子,你看此次我护送着种子先回北地,而后再来金城送你去沪港,可好?”

众人面面相觑。

李晶晶便道:“芙姐姐许久没见到娘家人,这是心里高兴的。”

他的眉头紧蹙,双拳紧握,目光惊诧之中带着愧疚。

白凡依没有逃离大厅,而是站在何敬芙不远处瞧着她。

何敬焱目光疑惑。

何敬鑫、何敬淼都拿眼睛瞪白凡依。

何庆脾气最好不过,见到侄女变成这样,又哭得这么厉害,心里寻思侄女受了很大委屈,便狠狠瞪了白凡依几眼。

何敬芙控制不住哭得很凶,闻者均是心生怜悯。

孔叶上前抱住了何敬芙,哄道:“你莫哭了。你不如趁这次出来,去沪港瞧瞧你爹娘。他们肯定同样的非常想你。”

她嫁到青城之后,再没有见过邓王妃。心里对何融、邓王妃及亲人的思念一下子被撩拨出来。

“我娘……”何敬芙一下没忍住,泪水哗的流下来。

何敬淼只比何敬芙小两岁,现在瞧着像比她小十岁。

孔叶这番话就是说给白凡依听的,何敬芙未成亲前在长安是个好端端漂亮的小娘,怎么嫁到青城去,没几年就变得这样干瘦,看上去像三十岁。

以前何融常年不在长安,邓王妃对何庆一家比较照顾。孔叶跟邓王妃说不到一起去,可是一直感激邓王妃。

“天可怜见的,你娘要是看到你瘦成这样,憔悴成这样,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孔叶不但是何敬芙的婶娘,还是表姑。

何敬芙缓缓道:“婶娘,我去了青城之后,每年瘦几斤,就变成这样了。”

孔叶的目光在何敬芙夫妻之间打转,忍不住问道:“芙娘,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白凡依自到青城之后,就没有去过长安,不过庆王府的事早有耳闻,何敬鑫、何敬淼曾经是见不得人的,如今都跟正常人一样,还成亲有了儿女,这基本上是李晶晶所赐。

何敬芙见何敬鑫、何敬淼不但正常了,还过得很幸福,便跟白凡依轻声道:“晶娘这个当长嫂的为小叔子、小姑子做了很多呢。”

何庆夫妻、何敬鑫一家子、何敬淼一家子都来了。

何敬芙只是轻叹一声。白凡依面色微变。

李晶晶见白凡依这样说话,并非那般迂腐,便将话题往银钱方向面转,道:“我瞧着我那三个外甥女都是极漂亮乖巧的,你们可得多给她们攒点嫁妆。”

何敬芙听了这话,心里自是暖暖的。白凡依对她的情意始终未变。只是她生不出儿子,对他非常的愧疚。

白凡依便去拉了何敬芙的手,学着何敬焱的语气,讨好的道:“娘子,再过几年,咱们的三个女儿也就更大了。”秀恩爱谁不会。他跟何敬芙可是北地人人羡慕的夫妻。

何敬焱竟是走到李晶晶身边,握起她的手,道:“娘子,我比凡依小两岁,你比芙妹小六岁,再过几年,咱们的三个孩子也就大了。”

李晶晶便道:“你就知道显摆。你怎么不说芙姐的三个千金,最大的已经五岁了,咱们的三个孩子都不满百日呢。”

何敬芙面色怏怏。

何敬焱朗笑几声,得意的道:“我娘子不生则已,一生就是两儿一女。”

白凡依目光里充满了羡慕,道:“你可比我厉害的多,一下子得了两个儿子!”

何敬焱又让奴婢把三个儿女都抱出来给白凡依瞧看,笑道:“凡依,你我一别几年,如今都当爹爹了。”

李晶晶朝白凡依微微点头,道:“都是亲戚,免礼。”

他的言谈举止都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大气从容,这是许多从政多年官员所没有的高贵气质。

白凡依望着李晶晶的目光里带着尊敬,鞠躬行礼,朗声道:“凡依见过公主。”

这样的男子就是放在长安都是个人物,又生得如此英俊不凡,没有妾室通房,比起几位公主驸马都强,就算秦敏业也是远没有他俊美,难怪何敬芙会这么爱他。

白凡依今年二十九岁,出身几百年的大家族白族,嫡子身份,本朝首届科考状元,官职北地都督,从三品实职。

李晶晶在百好院的大厅见到一个穿着玄色锦衣,身材不高不矮,腰挺的很直,眼睛炯炯有神,容貌异常英俊的青年。

40 孪生子决定人生 驸马奉旨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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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晶娘,你还记得在长安跟我说的话吗?”

何义芸是个弯弯绕的性子,还没来得及跟李晶晶说正事,就要离开了,这一走不知何时再来了,赶紧去百好院。

秦敏业、何义芸、秦家三位熊少年做为孙辈,要为米氏守孝一年。

贺氏劝道:“好了。你别气了。等你脱了孝再来金城。”

贺慧淑计划在金城至少呆一个月,这下可好,刚呆了不到五天就要回去,而且还得为米氏守三年孝,非常郁闷,跟贺氏低声道:“她死了还要折腾我们。”

秦雄晃飞鸽传书,要秦跃一大家子及嫡二孙秦安林一家子火速赶回长安,给米氏送葬。

米氏顶着正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去世必须上报朝廷。

米氏一直被软禁在长安远郊秦家的庄子里,也是在那里死的,身边没有一个嫡亲的儿孙,只有妾室朱氏、柳氏及庶子秦立。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几个儿子参加科考的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次日回到金城,竟是听到一个噩耗,秦雄晃的元配正妻米氏逝世。

贺慧淑感慨道:“日子过得真快,你我都有了第三代了。”

贺氏轻轻推了贺慧淑的肩膀一下,道:“秦伯伯是国公,又是正一品的天策大将,你们家娶芸娘,也不算高攀。”

“我们是天下间最好的婆婆,儿子与儿媳妇自是过得很好。”贺慧淑菀尔,道:“芸娘是个好孩子,我们家之前是高攀了,现在业郎封了县公世子,对她也是个安慰。”

贺氏笑道:“我瞧业郎与芸娘过得也很好。”

“那就好。”贺慧淑放下心来。她是瞧着李晶晶一点点长大的,好几年把李晶晶当成儿媳妇来养,后来就算不成儿媳妇,也是当成女儿来对待。

贺氏握住贺慧淑的手,道:“晶娘的性子是外柔内刚,虽是心善,但是不会吃亏。”又道:“这几年陇北出了多少事,每件都在朝堂上掀起风浪,晶娘与焱王共患难闯出这片天地,感情之深非寻常夫妻能够相比的。”

贺慧淑轻声道:“我原来想着晶娘成亲几年都没有身孕,是不是受了委屈。”

虽说女儿是一等一的人物,能嫁给女婿也是福气。

这个女婿真没挑选,容貌、品德、才华、能力,样样出类拔萃,最难得是这般的顾家。

贺氏微笑道:“很好。”

贺慧淑问道:“焱王对晶娘如何?”外面传言何敬焱无比的惧内,可是这都是传言,到底如何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

贺氏陪着贺慧淑去永登县瞧看玫瑰,玩了一天累了,就在县里的驿站住下,夜里睡在一张床上说贴心的话,就像许多年前在潭州曲家村那样,只是聊天的内容换成了儿女。

想当年何庆、孔叶就是这样天天呆在府里带着何敬鑫、何敬淼。

何敬焱从未觉得帮李晶晶带儿女不管政事是件丢脸的事,反而认为天经地义。

两人每天都这样一起带着儿女,过着非常的充实,也过得非常的快。

他就觉得他的娘子是世上最好的。

他不知被多少人羡慕一下子有三个儿女,又是个个漂亮可爱聪明。

何敬焱心头一热。道:“娘子可真是为夫的好娘子。”

李晶晶伸脚踢了一下何敬焱的小腿,飞了媚眼,道:“你都夸我许多回了。”

他的娘子这样用心的抚育儿女,甚至亲自哺乳,这比起虎奔军许多刚脱了贫穷就立刻不给儿女哺乳的军官夫人强太多了。

何敬焱立即送上一记马屁,笑道:“娘子真是好样的,天天给为夫的三个孩子喂奶水。”

李晶晶忍俊不禁,道:“你就天天夸他们。”

何煜就张开长了两颗小乳牙的嘴,咯咯咯天真无邪的笑。

何敬焱像是长子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亲了长子脸颊一下,高声夸赞道:“煜郎真是好样的。”

一会儿,何煜轻轻的打了一个带着奶香的小嗝。

“煜郎乖,打出嗝就不会吐奶了。”何敬焱把长子何煜立起来抱着,轻轻拍着他的小背。

“好了。煜郎吃饱了,来让你爹给你拍拍打出奶嗝。”李晶晶把何煜交给了何敬焱,接过李欢递来的用开水烫过的帕子擦干净胸口,又去给二子何腾哺乳。

“术有专攻,我又不懂户部那些事,就让浩然陪着敏业。”何敬焱见李晶晶脸口一团雪白,艰难的把目光移开,却又想瞧长子吃奶的模样。

他大步流星的赶回了百好院的卧房,李晶晶穿着淡绿色的开襟长裙,坐在床边,低着头正在给长子何煜哺乳,抬头柔声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所谓的急事就是去卧房,帮着李晶晶给三个儿女喂奶。虽说他不产奶,可是能搭把手抱抱儿女。

“敏业,你慢慢瞧,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浩然。”何敬焱起身,道:“我有急事,就不陪你了。”

王浩然自豪的道:“这份方案前后改了三十二版。”

此行他代表的是朝廷,说话的口吻自是要站在朝廷的角度。

秦敏业看到方案由这么多张写满墨字的纸张组成,没有觉得头痛,反而是非常欣喜,称赞道:“陇北对贷款的事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很快,王浩然匆忙赶至,带着两个随从。三人手里都捧着一大摞的纸。

“我们陇北制定了贷款的方案,包括银钱的预算。”何敬焱叫进来随从,下令道:“去把王浩然叫过来,让他带着贷款的方案。”

秦敏业低声道:“陛下手里有些银钱,就想着给百姓提供一点贷款的福利,让百姓贷到银钱去做点小买卖、买头大牲口什么的。”

何敬焱疑惑道:“朝廷准备弄贷款?”

原来何冬、何义扬一直关注着陇北的动态,等到了开春,也没有听到陇北官府给百姓放贷款的消息,就去问李炳,得知何敬焱夫妻精力全部放在带三个儿女身上,暂时不弄货款,就派了秦敏业过来。

次日,秦敏业特意将何敬焱请到了书房说话,道:“妹夫,此次我来陇北,是奉了太子之令,要向你们请教官府贷款给百姓的事。”

兄弟像往常一样击掌。这就决定了未来的人生。

秦立邦感激道:“三弟,谢谢你这么为哥哥我着想。”

秦立浩许诺道:“二哥,以后我在城东开商铺,你就在城西开商铺,这样就算卖的货物一样,也不会有竞争。你放心,我要是进到好货,也有你的份,我绝对不会坑你。”

秦立邦抬头见厅里面贺慧淑与贺氏等人说话欢喜的快要把眼泪笑出来了,不想去打扰她,道:“我等过两天再给娘说。”

秦立浩伸手抚额头,这还八字没一撇,秦立邦就发愁商铺掌柜的事,道:“眼前开商铺还早呢。你得先让娘同意。”

秦立邦虽是老实憨厚,可是常年瞧着贺慧淑做商铺生意,耳濡目染,也知道开商铺赚银钱的好处,自语道:“我到哪里去找忠实可靠的人?”

他的心眼只对外面的人使,对亲人是不会使的,特别是一胞孪生哥哥。

秦立浩握住秦立邦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不会,可以找人帮你看着商铺。你只要出个本钱,找到忠实可靠的人就行了。”

秦立邦摇头道:“我不会开商铺。”

“县令的俸禄不到一百两银钱,能够日常开销养家的吗?”秦立浩便道:“二哥,我劝你借着这次来金城的机会,跟娘说说,别去当县令,就像我这样在学堂、书院当个师长,富余的精力弄个商铺什么的赚银钱。”

秦立邦想了想,就把秦立浩拉到外边的院子去,问道:“你以前常说当主官威风,能为百姓出力谋福,怎么变卦了?”

李晶晶见美貌的大姨朝丑憨的姨夫瞪眼,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黑熊姨夫一家人要在府里住些天,这可天天有趣事瞧了。

秦跃憨笑着点头,语气讨好,道:“慧淑,府外的事,也是你说了算。”

贺慧淑以前跟秦跃说过贺继业要高中进士之后才说亲事,听他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嗔怪道:“你是什么记性。业郎至少成年了才说亲事。”

贺氏摇头道:“业郎再等等,亲事不着急。”

秦跃大大咧咧问道:“妹妹,业郎今年十一岁了,也有了秀才功名,你该给他定亲事了吧。”

贺氏点头,道:“那就先给帮邦郎定亲事。浩郎等考中了进士再定亲事。”

贺慧淑笑道:“既是这样,浩郎的亲事可以往后再拖一拖。”

他觉得像李去病这样最好了,在书院当博士名声好听,认识的人也多,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做生意赚银钱。

他爹就是嫡二子,只凭着俸禄根本不够养家,要靠着他娘的商铺做生意,才能过上现在的富足的生活。

他不是嫡长子,不能继承家业,总有一天要搬出秦府单过。这样没有银钱是绝对过不了好日子的。

他不想当县令,就是不愿意太累还赚不到银钱。

秦立浩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忙向何敬焱夫妻鞠躬行礼。他虽然长得丑,身材粗壮,可是有一颗聪慧的心。

贺慧淑轻点头道:“快去谢谢你姐姐、姐夫。”

何义芸瞧着公公的憨样,憋住不笑出声来,脸色通红。

秦跃摇晃着大脑袋,粗声粗气的道:“慧淑,府里的事都是你说了算。”

贺慧淑柔声问道:“跃哥,你看浩郎考中举人先到金城学堂来当三年的师长怎么样?”

秦家二房的大事都是贺慧淑做决定,不过她每回都要跟秦跃打个招呼,今个便是在娘家人面前也是要给足他面子。

秦敏业道:“娘,这真是个很好的机会,我支持三弟。”

秦立浩目光热切,急得快步走到贺慧淑跟前,道:“娘,姐姐、姐夫愿意帮我。您就同意了吧。”

李晶晶点头道:“不错。”

贺氏直言道:“本朝科举给陇北的进士名额高达二十八个。浩郎若是以陇北举人的身份参加会试,又有在金城学堂任教三年的业绩,只要不出大的状况,考进前五十名是没有问题的事。”

何敬焱接着爱妻的话,朗声道:“浩郎今年十二岁,后年才十四岁,考中举人,先到金城的学堂当三年师长,再以陇北举人的身份去长安参加会试,定能取得理想的名次。”

“不是非要在书院里才能当师长,学堂里也有师长。”李晶晶放下茶杯,道:“我们陇北学堂聘请的师长,都是有举人以上功名的。”

秦立浩激动的道:“娘、姨,我是去年考中了秀才之后就有的这个想法,为此我比以前更加用功的读书。”

贺慧淑板着脸,道:“莫要好高骛远。”

贺氏便道:“浩郎,本朝三大书院对于师长的要求很高。你在长安县试考取秀才的名次没有进入前十,想在明年长安府试取得前十,会试进入前五十名,是件非常难的事。”

秦立浩低声道:“我怕我娘不同意。”

贺氏见贺慧淑目光惊诧,笑道:“原来你有自己的想法,还一直瞒着你娘呢。”

秦立浩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道:“姨,我不想当县令。我想跟去病叔叔那样进书院当博士。”怕众人取笑,又道:“当师长也行。”

贺氏捕捉到秦立浩的眼神,柔声道:“你想跟姨说什么?”

秦立浩抬头飞快的瞧了一眼贺氏,欲言又止。

这样县令的精力就得全部放在政事上面,后院及打点朝堂官员等事务都得靠着县令夫人。

一般的县令都是政绩平平,没有大过,呆上三、五年就能提升。

特别是在书海里呆了十年,又通过科考一路杀出来,对于治理县根本没有经验的进士,想要在上任期间干出点政绩那就是难上加难。

县令是一县的主官,大至农耕,小至审案,县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要管,一点都不轻松,甚至是想要干好,都很不容易。

贺氏点头,望着三个外甥子,道:“考中进士,多半要外放出去当官,既然是要当文官走仕途,那就得从最低的县官做起。独自去了外地,身边没有人照顾不好,大婚有了夫人就等于有了帮手,也有了伴,要好很多的。”

贺慧淑模样没怎么变化,岁月没有在她的脸蛋上留下痕迹,依然是美艳动人,微笑道:“邦郎、浩郎后年就成年满十四岁,我们打算今年给他们定亲事,后年秋季科考之后办婚事。”

他们以前在李晶晶跟前都是又吵又闹,调皮捣蛋的不得了,就连前年李晶晶回长安探亲时,都是那样,如今可真的是长大了。

三个熊少年均羞得低下头来,像三个小少女,这模样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秦跃哈哈大笑,道:“我们要准备给邦郎、浩郎说亲事了。”

李晶晶瞧着已经长大不再一见面就往她身上扑的三个表弟,打趣道:“哟,都长大了,见到我也知道羞了。”

三个熊少年一人抱着一个小宝宝,姿势都很熟练。他们在长安常抱两个小侄子呢。

秦立邦性格率直。秦立浩看上去憨厚,实则有心计,城府深。秦子峰内向不爱说话,属于内秀性。

三兄弟性子各异。

秦子峰容貌、身材随了秦跃,五观有七分像贺慧淑,属于耐看性。

秦立浩的模样最像秦跃,皮肤黑粗,身材五大三粗,与秦立邦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一胞出生的孪生子。

秦立邦容貌随了贺慧淑,皮肤白净,身材仍是像秦家人,高大粗壮,看上去非常结实,没有一点小白脸的模样。

三兄弟去年在长安县试考中了秀才,名次都在前二十。

秦立邦、秦立浩今年十二岁。秦子峰今年十岁。

秦家的三个小熊孩子秦立邦、秦立浩、秦子峰都长成小少年了。

何义芸目光期待,微笑道:“我听珏娘说了,永登已成了玫瑰县,每个村都植了许多的玫瑰,春、夏、秋三季都有花开,方圆百里都飘漫花香,快赶得上洛阳花城了。”

“你在路上看到的算什么。”贺氏自豪的道:“你不是爱赏花吗,今年你没去洛阳赏牡丹,我带你去永登赏玫瑰。”

贺慧淑到了焱王府,见到了妹妹、两个外甥及外甥女一家之后,感慨震惊道:“陇北变化真大!”

秦跃如今的身份是从二品的县公,贺慧淑妻凭夫贵,一跃成为县公夫人,拥有了参加国宴的资格,在长安也算是真正的贵夫人。

贺慧淑为了给何义芸做月子,去年就没有到金城看望李晶晶,今年秦森都快一岁了,这就一大家子都来了。

秦森是何义芸去年七月生的,只比李晶晶的三个儿女大一个月。

秦烨是秦敏业与何义芸的长子,今年五岁,还没有上学堂。

秦跃、贺慧淑、秦立邦、秦立浩、秦子峰及秦敏业、何义芸、秦烨、秦森从长安来了。

41 敬焱晶晶立家规 义扬登基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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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义扬目光扫向邓芸,见她满脸喜气自豪,没有因为董敏封了皇贵妃而生气,便招手把她叫到了身旁,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第四道圣旨,今年秋季科考会试增加五十名个进士名额。

第三道圣旨,自今年起连续三年免去农税、减掉三成商税。

第二道圣旨,册封邓芸为皇后,董敏为皇贵妃,何安为皇子,何湘湘、何玲玲为公主。

第二道圣旨,册封何慎为太子,何义荣为王。

册封何冬为太上皇,慕容英为太后。

二十三岁的何义扬身穿明黄色龙袍登基称帝,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结束,接受文武百官磕下九个响头的大礼,而后宣读第一道圣旨。

正月初九,巍峨的长安皇宫宫墙内飘出庄严的鼓声与乐曲。

董敏受到了宫人们前所未有的恭敬。

承庆殿的老宫人都觉得跟着董敏这样的主子,在皇宫里面才能长久平安的活下去。

不过董敏的随和仁慈本份,那是刘贵妃再活一世也比不了的。

董敏跟曾经的刘贵妃比起来,就说容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再说家世,董族比当时的四族之首的刘族实力差远了。

承庆殿一直有宫人打扫着,殿内的宫人盼新主子盼了许多年,终于迎来了董敏。

本朝只有何敬蓉的生母曾经在承庆殿住过。此女被削去贵妃封号之后,贵妃一位空缺,王淑妃也未能升一步至贵妃住进承庆殿。

承庆殿是历朝历代贵妃居住的宫殿。从承庆殿到宣政殿的距离,比立政殿到宣政殿只远一点点。

邓芸轻叹一声,高声道:“来人,立刻去将承庆殿打扫整理出来,让董侧妃母女搬进去住。”

大宫女双眉贤蹙,提醒道:“娘娘,今个刚过巳时。”

邓芸耳朵里已听不进邓家人的说笑声,在思考了片刻,就意识到因为将要册封皇后,得意忘形,也是潜意识里不想让董敏得到何义扬的宠爱,竟是失责到没有安排董敏的居所。

大宫女低声道:“董族的人不曾进过东宫。”

皇后之下是正一品的四妃,贵妃、淑妃、德妃、贤妃。贵妃是四妃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

“陛下赐给敏娘的朝裙与首饰竟是四妃之首贵妃品级。真是恭喜敏娘了。”邓芸喃喃自语,笑容有些勉强,

大宫女急匆匆进来俯在邓芸耳边禀报,何义扬给董敏母女送去朝裙、首饰的事。

立政殿的偏殿内,邓芸神采飞扬,正在接见邓家人。

董敏心里高兴,并未罚贴身宫女,将宫人召集在一起,说了进东宫时同样的话,道:“在这个皇宫里面,你们要时刻记得本份两个字。”

董敏的贴身宫女待林海走后,后怕的跪下磕头,面色苍白,道:“亏得娘娘没听进去奴婢的进言。”

她全心全意爱慕的男子,从来不会感情用情,便是马上登基当了皇帝,也是如此。

董敏恍然大悟,为何这几天何义扬一直冷落她,原来在试探她的心态,看看她会不会变得浮躁。

林海低声道:“陛下派内务派给您做了四款朝裙,这一款最为尊贵。”

众位宫人均是跪下向董敏道喜。

宫女将一条肥大无比的明黄色朝裙打开,董敏看见裙上的图案,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喜极而泣。她未想到得到了何义扬这般的厚爱。

两名老宫女恭敬的向董敏行礼,齐声道:“恭贺三位主子。请三位主子试穿朝裙。”

太监、宫女将六个大箱子打开,里面都是崭新的朝裙及非常名贵的首饰。

“朕明日登基大典,你与两个女儿穿上宫裙参加典礼,不得有误。”

又过了两天,早晨,林海带着十二个太监宫女抬了六个大箱子,浩浩荡荡自宣政殿而来,传了何义扬的口谕。

董敏挥挥肉呼呼的手,道:“陛下与皇后正忙着登基大典的事。小林子做为大总管,定是极忙的。你下去吧。”

贴身宫女跪下称是。

“不要去问!”董敏这次声音里带着威严与警告。

林公公就是林海,前几天接替了何冬的贴身太监的职位,被封为了皇宫大总管。如今是宫里宫人当中的第一红人。

贴身宫女实是急了,再次问道:“娘娘,您看奴婢私下里去向林公公打听一下?”

又过了两日,偌大的东宫只剩下了董敏母女三人。冬天日落的早,天很快就黑了。东宫安静孤单的可怕。

“等着就是。”董敏心宽的很,觉得能给何义扬生下两个女儿已是天大的福分。她没有奢望能东宫的宅院换到大的宫殿。

她的贴身宫女见没有宫人过来传令,也没有任何人过来道喜,忍不住问道:“娘娘,您看是不是要请示陛下,咱们今后住在哪里?”

董敏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命令,就没有收拾东西,踏实的在院子里呆着逗弄两个女儿。

宣政殿、立政殿腾了出来。东宫何义扬、邓芸的物品搬了进去。

不过以往每一任皇帝都是在位直到驾崩,太极宫从未有太上皇居住过,只住过太后、太妃。

太极宫是历朝历代太上皇、太后、太妃等居住的行宫。

皇宫西边的偌大的一片太极宫,宫人忙碌的进进出出,将何冬在宣政殿及慕容英在立政殿的物品搬到这里。

文武百官借着互相拜年悄悄的议论新帝登基朝堂局势会不会变动。

新帝将要登基的消息像风一样吹向了定朝帝国的各个角落以及天下各国。

帝国的百姓对何冬歌功颂德,大街小巷都在宣扬着这位开国大帝六十年来做的过的大小事迹。

何冬起义反开朝,平叛乱除奸臣,杀匈奴夺北地开拓彊土,破倭国打高丽打吐蕃,收伏回屹部落,对百姓实施仁政免去三年的农税、减少商税,废除选秀制度解散后宫……

定朝帝国的第一任何冬开创了六十岁传位给太子的历史先河。

国宴散去,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被这个消息震惊沸腾了。

新帝登基大典定在正月初九。

几千人宣誓效忠何义扬,声音远播,在皇宫久久回荡。

李云青、秦雄晃、梁国公、邓镜等武官跪下之后,以三大书院院长为首的文官全部跪下。

何敬焱、何融、何庆、何敬海、何慎、何义荣等皇室成员全部跪下口称效忠何义扬。

若没有李家的帮助,何义扬早就没命了,哪还有今天。李炳的这一拜,何义扬认为受不起。

何义扬连忙双手去扶李炳,“先生快请起来!”

他跪得非常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曲氏自是紧随其后恭敬的跪下。

以他的一字并肩王的身份,不需要跟何义扬跪下,但是这样的场合一定要鲜明的表明态度。

李炳没有半句挽留何冬的废话,立刻跪下朗声道:“老臣愿辅佐陛下登基称帝,效忠陛下!”

殿内安静的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众位官员、诰命夫人均是头垂得快要挨着地面。

定朝帝国第二代皇帝何义扬光明正大的登上历史的舞台。

何冬正式的传帝位给儿子何义扬。他的时代正式结束了。

太监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年周岁六十,已至花甲之年,身体每况愈下,现将帝位传给太子,皇室人、文武百官当全心辅佐新帝登基,如有违旨者严惩不贷,钦此!”

大殿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文武百官包括皇族的人在内,都有些慌张的屏息凝神低下头。

相比起往年的国宴,这次六人仍是都穿着朝服,只是脸上都没有笑容,而是非常的严肃。

何冬携慕容英出场,身后是李炳、曲氏,而后是太子何义扬、太子妃邓芸。

不过接下来的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发生之后,让三个小宝宝的关注度少了许多。

每回正月初一国宴新出现的人都会被文武百官津津乐道谈论许久,三个宝宝年龄虽然小,可是品级很高,自是会成为话题人物。

众人议论声此起彼落,羡慕妒忌的都有。

“焱王绰号阎罗王,手上沾满了人的鲜血,亏得老天厚爱护国公主,给他们夫妻赐了三个好儿女。”

“早就听闻焱王家规甚严,如今亲眼瞧到他的三个儿女这般的守礼,可见名不虚传。”

“焱王的三个儿女,两个王爷世子,一个公主,身份不能再尊贵了。”

“炎王家的孩子可真是漂亮。”

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宝宝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他们不吵不闹也不怯懦,乖乖的听从李晶晶的指挥,跟何义芸、何慎等站成了一排。

何敬焱的三个小宝宝身着朝廷特意给他们制做的朝服,第一次正式的出现在文武百官的面前。

正月初一的早晨,天气晴朗,旭日东升,三品以上的官员及诰命夫人按照惯例进入皇宫参加国宴。

定朝帝国在建朝不到三十年,就迎来了盛世。国库粮食、银钱充实。大江南北的百姓均是能够吃饱穿暖。

白雪皑皑,长安城银装素裹。皇宫庄严巍峨,屹立于长安城的中央。

腊月中旬,何敬焱一家人、李去病一家人、何敬淼一家人出金城,回到了长安。

十一月底,十几名太监自长安皇宫出发,将传召藩王回长安面圣的圣旨送至了北地、南地、沪港、陇北。

李炳特意连着两封信的最后都让李晶晶夫妻带着小宝宝回长安过年。

转眼便又过了几个月,三个小宝宝已经两岁多了。李晶晶过了年就是二十岁,何敬焱也要到了三十岁。

贺继业点头,道:“娘,孩儿定当考出好名次进入殿试,为贺家、李家争光。”

贺氏非常欣慰,对贺继业嘱咐道:“不骄不躁,保持本心。明年的府试、会试才是你真正施展才华的时候。”

贺继业的手稿做为范本,被朝廷印发。他不过十三岁,就已经名扬本朝,比他的外公范大学士名声还要高。

贺继业的名字被史官曲长久记入了本朝的史书。

何义扬开了金口,下旨本朝书本都加上标点符号、分段落,明年科考考卷格式必须是革新之后有标点符号且分了段落。

贺继业手抄写的四书五经,在早朝上由三品以上的文官轮流过目,大部分文官给了很大的肯定与支持,只有一小部分文官迂腐的不愿意革新。

这样一项大的书写格式的工程革新,在得到了本朝三家书院的院长、博士、师长支持,又有了教学成果,终于正式的上报给朝廷。

七月,金城学堂读过有了标点符号的四书五经的一百名学子,来到了长安书院,由牛院长及十位博士进行考核,均是得到了很好的成绩。

贺氏把李老实叫到金城,而后带着贺继业及手稿,远赴湖南道,去潭州书院让赵院长及各位博士、师长审核,得到支持后,就返回长安,把手稿及两家书院博士、师长的联名信交给长安书院牛院长。

贺氏、贺继业终于将四书五经的标点符号都标注完成,检查了上百遍没有一点错误,且得到了金城书院洪院长及各位博士、师长的支持。

次年,丁柔棠生下一个儿子,因那天电闪雷鸣,何敬鑫给儿子起名叫何雷。

他把她捧在手心里,一天比一天好。她心怀感动,愿意今生来世都跟他做夫妻。

李晶晶靠着何敬焱的胸膛,这样的情话前世没有听过,这世听他说的多了,从未觉得厌烦,只因他不但说情话,还做让她感动高兴的事,也愿意天天这样温柔的哄着她。

何敬焱紧紧搂住了李晶晶,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去,深情款款的道:“娘子生生世世都是为夫的好娘子。”

李晶晶嘴角上扬,道:“难道我不生就不是你的好娘子了?”

“娘子,你真是为夫的好娘子。”何敬焱心里窃喜。他说过好几回了,已经做好了李晶晶不再生的准备,没想到这次李晶晶松口了。

李晶晶伸手捂住了何敬焱的嘴,道:“打住。我们先把三个孩子带到六岁,能上学堂了再说!”

何敬焱鼻尖摩擦着李晶晶额头,哄道:“好娘子,你这么年青,一胎又能生三个,十个也就是三胎的事。为夫知道你辛苦,可是家里儿女多,家业兴旺才是好事。”

李晶晶啐了一口,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你当我是猪啊。”

何敬焱一本正经的道:“娘子,为夫想要十个孩子。八个儿子两个女儿,或是六个儿子四个女儿。十全十美。”

“都有三个了,还怀呢?”李晶晶话毕,见何敬焱目光渐渐黯淡,便道:“三个,你还嫌少?”

“娘子,你要是还要有喜事,很好办。”何敬焱搂住了李晶晶已经恢复过来的纤腰,声音带着浓浓的诱惑,道:“你再给为夫怀一胎。”

李晶晶微笑道:“今年我们陇北只此一件喜事。”

何敬焱提醒道:“娘子,我们陇北也有喜事。你在永登县弄得玫瑰产出了玫瑰精油,远销天下各国,大赚黄金。”

李晶晶点头,道:“今年北地粮食丰收,朝廷仍是拨了粮食、银钱。北地的百姓日子比哪年都好过。凡依政绩显著有了儿子,双喜临门,芙姐姐也总算是苦尽甘来。”

何敬焱接过李晶晶递过来的信,看完之后,朗声笑道:“芙妹、凡依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儿子。”

邓王妃得知了喜讯,亲自给李晶晶写信道谢。

白凡依有了儿子,他家的这一脉后继有人,不用过继白族的子弟,喜不自禁。

八月下旬,北地都督府的产房传出洪亮的婴孩哭声,何敬芙第四胎终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丁柔棠到了长安后就有了反应,呕吐各种不舒服,被医师诊出了喜脉,已经怀了两个多月。何家、丁家大喜。

他们已在这里住了近一年半,再不回去,就该受到御史的弹劾。

八月,何庆一大家人在金城过了仲秋节,给三个小宝宝过了周岁生日,就回长安了。

她对何敬鑫比往日更加的温柔体贴,后者虽是迟钝,也不是傻子,察觉到她的一些改变,就变成实际实动回报,晚上勤劳的耕耘播种。

丁柔棠一直担心着何敬鑫会纳妾收通房,现在有了家规,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何庆、孔叶看到了,就跟何敬鑫、丁柔棠商量,回去在庆王府也立下这份家规。

何敬焱派人将家规雕刻于石板立在府里的各个院子里头。

李晶晶一目十行瞧完了,笑道:“你倒是省事,直接把我娘家的家规搬来了。”

何敬焱自是没有疑义,便去书房拟好了家规,而后交给李晶晶过目。

“夫君,我们有了儿女,是不是该立下家规?”

她想起爷爷李炳立下的家规,娘家只要谨遵家规,就不会衰败。

说起来李晶晶是很佩服自已的爷爷李炳,那样风华绝代的人物,被奉为千古国士,竟然一直只有奶奶曲氏一个妻子,并且有很多风流的机会,也没有使用过。

秦家的事到底是传到了陇北金城,李晶晶小时候在潭州时就知道秦家破事多得很,这回听到秦雄晃起了续弦的心思,对这个老头子的印象又差了些。

“连先生都瞧不下去了。”邓氏直摇头,道:“难怪你爷爷从李王府回来脸色不好。”

秦婉静带着三个儿子去瞧看生母邓氏,将李炳讥讽秦雄晃的话一字不差的说了。

秦雄晃被儿子躁了一回,去了李王府,又被李炳冷言讥讽了几句,这就老实了,真正息了续弦的心思。

不过这个婴孩从南北到北地之后,水土不服,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那个老妇人呼天抢地,被秦府塞了几百两银钱打发了。

后来秦府派人去查,果然有这么一回事。

两年前,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婴孩找上门来,说是秦雄晃在南地睡了她的女儿。她女儿怀孕产下婴孩就死了。

说起粉头,也是秦雄晃的一件丑事。

她就让秦跃拿话点秦雄晃,道:“陛下的后宫如今就是一后一妃,东宫也是一太子妃一侧妃,再说先生一家,都是只有一个正妻。爹,你在府里有了七个通房,外头还有相好的粉头,还嫌不够?”

过了两日,贺慧淑听说秦雄晃去了外面跟人吃酒,还见了什么绝色美女。

贺慧淑冷哼一声,道:“爹今年七十一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是还想再娶一个娇滴滴的继室。他院子里的通房有七个了吧,还觉得少?”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办法阻止秦雄晃娶正妻。

前些年秦府名声都臭出了长安城,孩子们说亲事难得很。她的女儿秦婉静,那样好的小娘,没有好人家愿意娶,若不是被李府看中了,只怕现在还在府里呆着,或是低嫁人了。

邓氏轻叹一声,道:“这几年咱们府里好不容易安生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也少了,我就是被人说成不孝,也得想法子阻止爹再娶正妻。”

贺慧淑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道:“爹能见五个官媒,可见是动了娶正室的心思。”

邓氏正与贺慧淑说着话,听到这个消息,露出浅笑,低声道:“我一共从官媒当中挑了十个,没想到爹见到第五个,就息了心思。”

管家得了令就安排下去,而后去给秦家邓氏禀报。

秦雄晃见到了五个官媒说的女子都是名声很臭,把他听得头痛,喝道:“凡是给老子提亲的官媒,一律不许放进府来!”

秦府挂着白幡,米氏死了还不到三七。秦雄晃就被一群的家族盯上了,要把女儿嫁给他当正妻。

不到三天功夫,官媒来了二十几个,快把秦府的门槛踏破了。

秦雄晃为了秦跃,也不能娶这个贪婪的妇人入府,便是当通房也不行。

秦雄晃如今就只有秦跃一个嫡子,秦跃又没有头脑,经不起别人算计。

秦府的管家给秦雄晃提供了妇人的情况,将妇人做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回。

到现在军官死了还不到一年,妇人听说秦雄晃好色,认为凭着她的容貌,定能入了秦雄晃的眼。

妇人不给文官守贞,次年就嫁给了一个五品的军官,不到半年这个军官夜里喝酒在回府的途中落马掉进河里淹死。

文官病死之后,元配的嫁妆由文官的生母做主分给了四个孙子、孙女,没有妇人一点事。

妇人去了要夺了元配的嫁妆,还要把四个儿女都打发到元配的娘家去,文官的生母为了护孙子、孙女,逼极了给妇人下了一包绝育药。

文官与元配有四个儿女,元配死时,四个儿女都小。

此妇人出身中等家族,曾是朝堂从三品文官的继室。

走一个官媒,又来了一个,这次说的女方是个貌美倾城不能生育的寡妇。

秦雄晃一听是何敬海的前妻李娟叶,一个在长安嫁了好几回的人臭名远扬的妇人,这不是要挑拨他跟何敬海打擂台吗,下令让管家把官媒赶走。

官媒见秦雄晃没有意动,便抛出来一个重量级的信息,道:“李家娘子来头可不小,她可是前任的海王妃!”

秦雄晃一直就没为米氏守着,现在有几个灌了绝子汤的通房,不会抬成妾,更不会有庶子庶女。

官媒说得那叫天花乱坠,把女方夸成一朵花似的,不晓得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

米氏的丧事办得非常隆重。只是她下葬后不到三天,就有官媒进了秦府,给秦雄晃说亲事。

他做梦梦到了米氏,醒来之后想到了两个嫡女儿秦红、秦娟,不过想想当年秦家遭难,两个嫡女儿做得那样绝情,后来又惹出那么多的破事,也就息了帮扶的心思。

秦雄晃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米氏,跟她的夫妻情份早就也没了。

秦家邓氏已经将米氏的丧事都安排好了,等到秦跃一大家子及二儿子秦安林一家子到了,就立刻发丧事。

秦家人在焱王府就都换上了孝衣,急匆匆的出了金城,赶去长安。

秦立邦点头,道:“娘同意了,她说我的性子太耿直,确实不适合当一方主官,在学堂、书院当师长不错。”

秦立浩去问秦立邦,“二哥,你可曾给娘提了当师长的事?”

李晶晶就朝何义芸微笑,劝慰道:“我们都年青得很,以后有得是时间办医药学堂。你别急,耐心等等。”

何义芸难得的丢了优美的仪态,翻了个白眼,苦笑道:“你对此事不上心,我不好也得好啊。”

“哦。我想起来了。可是我如今太忙,你不也很忙着带两个儿子吗?”李晶晶眨眨眼睛,道:“等儿女们大些再办此事,可好?”

何义芸急道:“你说要办医药学堂,还说要我帮忙。”

李晶晶抱着正在啊啊啊学说话的小女儿何盈,望着一本正经的何义芸,想了想摇头,反问道:“我跟你说什么了?”

42 慈父严母育儿经 茶会提女子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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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会快要结束时,林海急匆匆赶来,行礼之后,高声道:“陛下请皇后、护国公主、芸公主、珏公主至宣政殿御书房商议国事。”

李晶晶瞧着邓芸目光里的真切,饮了茶水,握住她的手,笑道:“谢谢。”

邓芸走到李晶晶身前,接过宫女递来的茶壶策往她杯子里添了茶水,“晶娘,你即将离开长安返回陇北,我以茶代酒为你送行。”

李晶晶轻叹一声,道:“真是遗憾,我要去陇北,不然就算不参与,也能到场一睹诸位的风姿。”

文官派的诰命夫人心里不同意,然不敢不给新皇后的面子,都跟着点头。

众位武官派的诰命夫人觉得这是个能让自家女儿展示骑术的机会,都跟着说是好事。

皇室的公主、郡主均表示同意。

何义芸笑道:“我觉得这是好事,能让姐妹们强身健体。”

这是李炳十几年前新发明的,刚开始在军队里盛行,如今长江以北的贵族都玩了起来。

马球是骑在马上,用马球杆击球入门的一种活动,也叫“击鞠”。

邓芸朱唇微张,高声道:“本宫欲在开春于长安近郊建立几支女子马球队,各位意下如何?”

众位诰命夫人虽是坐着,然而已经不敢像在东宫茶会时主动跟邓芸说话,而是等着她提问才会站起来恭敬的答复。

何义芸、何盼、李晶晶等众位公主、郡主都是穿着朝裙,彰显皇室身份尊贵。

董娟穿着粉色的长裙,坐在邓芸的下首,除去肥胖的身材之外,丝毫的不起眼,可是谁也不能忽视她。

邓芸穿着绣有凤凰于飞图案的明黄色长裙,端庄美丽,比以前当太子妃时更有威仪。

到了茶会那天,李晶晶没有带三个小宝宝,独自坐着马车进宫。

过了两日,邓芸邀请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入宫品茶。这是邓芸首次以皇后的身份办聚会,希望皇室的女眷全部下帖子请了。

整个长安的达官贵人,这一晚都在琢磨着新帝登基的事,夜不能寐,也就四季庄园的这些人没什么想法,个个都睡得踏实。

慕容英派宫人去宫里给何义扬带了个口信。当晚就与李家人、何敬焱一家子在四季庄园住下了。

贺氏道:“他性子倒是固执。”

她曾试探过李炳的口气,李炳不同意,并且她着急让木思国成亲生下子嗣,李曼曼年龄太小,她等不了。

她知道木思国想考上状元,就是为了有资格去向李曼曼提亲。

慕容英轻叹一声,道:“可不是吗。我劝过国郎许多次,他听不进去。”

李晶晶摇头,道:“我三弟也想考状元。他读书的天赋极高,四书五经读熟了能够倒着背,就是这样考状元还有很大的难度呢。”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慕容英轻声道:“国郎却是总想着考中状元,名声远播,扬家族名声。”

李晶晶想象不出坏坏的小和尚搞发明创造是什么样,笑道:“表舅年龄再大些,可以去工部任职,那里能够让他施展才华。”

慕容英点头菀尔。

李晶晶道:“我听说太上皇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表舅定是受了太上皇的影响。”

曲氏自是知道冰盘,惊讶道:“原来那是国伢子弄出来的。他可真有本事。”

这是木思国专门做来孝顺何冬、慕容英。

长安夏季炎热,富贵人家都藏有冰。前年这个冰盘从宫里流传出来,驱暑最好不过。

冰盘就是从冰窖中取出冰块,放在一个大的陶器中,冰块上放置一个可以旋转的扇形道具。旋转时,让冷气扩散到整个房间里。此物堪称古时的“空调”。(摘自百度)

慕容英微笑道“冰盘就是他捣鼓出来的。”

曲氏好奇的问道:“都是什么稀奇的玩艺?”

慕容英便道:“他是太聪慧了,只是心思不全放在读书上面。他喜欢捣鼓一些稀奇的玩艺,时常一弄就是废寝忘食。”

李晶晶缓缓道:“表舅那么聪慧,读书应该不差。”

贺氏望了李晶晶一眼,见她没有说话,也就没有建议让木思国去陇北参加县试、府试。

慕容英摇头,道:“长安人才济济,光是长安书院的考生就近百人,他考到前三名有难度。”

贺氏思索片刻,便道:“太后,国郎要考中状元,县试、府试须取得前三名。国郎在长安参加科考有这个把握吗?”

李晶晶眨眨眼,木思国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在五泉寺当小和尚讹香客的模样,这样一个小家伙竟想考上状元,笑道:“表舅的志向不低。我等着三月听他的好消息。”

“参加。”慕容英点头,道:“国郎的志向是考中状元。”

贺氏问道:“他今年可要参加县试?”

现在慕容英想给木思国寻门好亲事,让他成年就大婚,早点给木族生下子嗣。

何冬、慕容英成了太上皇、太后,木思国不能再在皇宫住下去,何义扬赐给他一座府邸及百名御林军,慕容英给了他大笔的财富。

木思国五岁入宫,在宫里住了五年,今年十一岁。

慕容英点头,道:“两天前搬出去的。他的郡公府在长安城西边,离长安书院不远。”

贺氏问道:“太后,国郎已经搬出皇宫了?”

慕容英便有些懊悔的道:“我该把荣郎、珏娘、国郎几个都带过来。”

过了一会,李去病一家,李老实夫妻带着李坤三兄弟、贺继业、李云飞来了,一下子人多了热闹起来。

慕容英喜气洋洋,笑道:“我也没想到冬哥能如此待我。”

曲氏、李晶晶均是有些惊诧,不过想想何冬连皇位都舍了,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一起向慕容英道喜。

慕容英露出幸福的微笑,道:“你大伯说以后陪着我,我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我想去你的药院精进医术。”

“当然欢迎了。”李晶晶眼珠一转,道:“你们来金城,可是要看玫瑰花?”

慕容英似笑非笑的问道:“我要是与你大伯去金城长住,你们欢迎吗?”

李晶晶见曲氏目光幽幽,在水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道:“奶奶,我们过了上元节走。”

她想着大典结束了,何敬焱一家就该走了。心里自是非常的舍不得。

曲氏问道:“晶妹子,你们是不是离开长安去金城了?”

慕容英笑道:“盈娘以后叫我伯奶奶。”又跟曲氏、李晶晶道:“我家芸娘小时候也喜欢跟我夫君告我的状。珏娘小时候倒是不爱告状,不过性子很闷,话少得很,恢复了身份才好些。”

李晶晶俏脸一掉,道:“盈娘,你跟太后说什么呢?”

何盈一岁多就会跟贺氏、曲氏告李晶晶的状了,现在找到一个大靠山慕容英,赶紧抓住机会。

隔壁女眷的温泉池子里,何盈正搂着慕容英告李晶晶的状,小嘴唇玫瑰色,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声音软糯,悄悄的道:“太后娘娘,我娘老欺负我爹,不让我爹宠着我与哥哥,你是不是要说说她呢?”

李炳便道:“腾郎长得最俊。过来,让曾姥爷亲个!”这就是变向的夸李晶晶比何敬焱、孔叶都生得美。

何敬焱特意自豪的道:“我家盈娘生得像我。”

两个小宝宝生得可爱,说话也有趣,何冬瞧着都心生喜欢,道:“敬焱,煜郎长得像你娘,腾郎长得像你媳妇。”

何腾见爹被曾姥爷嘲笑了,跳到池子里,搂着爹的脖颈撒娇。

他头上长着两个旋,最是调皮,一刻都闲不住,可也最听李晶晶的话。

“就是对着干。”何煜大声道:“好几次了呢。我就不跟我娘对着干。我是我娘的靠山。”

何敬焱干咳两声,道:“不是对着干。”

李炳便打趣道:“哟,敬焱现在厉害了,能联手腾郎、盈娘跟晶娘对着干。”

何煜一听怎么还把自己给捎上了,忙游过来抱着李炳的胳膊,道:“曾姥爷,我二弟、妹妹有我爹当靠山,就不听我娘的话,今早喝多水了,大典进行了一半尿急,我娘就让他们一直憋着。我听我娘的话,我没有憋尿。”

何敬焱笑道:“我娘子带他们去小解。”

李炳问道:“今个大典刚结束,晶娘抱着三个孩子急匆匆去做什么?”

何敬焱得意的笑道:“我家煜郎、腾郎参加大典站了两个时辰,中午吃饱了,在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儿,来到这里又生龙活虎。”

他的小儿子何义荣身体一直不太好,三岁的时候哪有何煜、何腾这么能折腾。

“真是顽皮!”何冬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有些羡慕的道:“体力真是好!”

三个大人游到哪里。何煜、何腾就跟到哪里,故意在他们身边跳池子,次次都让水花把他们溅得脑袋湿了。

何煜、何腾穿着红色小肚兜、红色小里裤,不知疲惫的从池子里爬上去,而后又跳进池子,扑通!水花四溅。

何冬、李炳、何敬焱带着两个小男宝宝。

人多了,男女分开泡温泉。

他与慕容英在四季庄园夫妻温泉泡了一个时辰,李炳、曲氏就应邀赶到,又过了一会儿,何庆夫妻、何敬焱一家子都来了。

何冬心很累了,相比不夜庄园,还是喜欢四季庄园的幽静独特。

四季庄园不远处是何义扬、李云霄、李去病开的长安第一庄园—不夜庄园,那里现在变成了销金窟,开了赌场,有来自各国的美女,极致奢华,男子去了纸醉金迷,意识不坚定的人会迷失方向。

何冬、慕容英下了马车,就嗅到浓郁的花香,仿佛置身春季百花丛中。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四季庄园到了。

何冬将爱妻搂在怀里,柔声道:“我该谢谢你。”

慕容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得到了何冬这样一番肺腑之言与承诺,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唤道:“冬哥,谢谢你。”

他在登基称帝之前,遇到了两个大贵人,一个是李炳,一个是慕容英。

慕容英对他倾尽所有,他能给她的只有后位及儿子。

他是农民出生,在娶慕容英之前,有一个农民出身已去世的元配妻子,还有一个儿子。慕容英是继室。

“我与你成亲之后,一直都是你为我付出,为我牺牲,如今轮到我回报你。”何冬的声音平和,道:“我知道你的心愿是当一名神医,将医术传播天下。以后我助你完成这个心愿。”

慕容英同样感激道:“冬哥,别说这样的话。我此生若是没有遇到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医道姑,不会拥有现在的地位,更不会有了儿女。”心道:也不会推翻了开朝,杀死开朝的狗皇帝,为家族报仇雪恨。

“英妹,你总是这么冷静睿智。”何冬目光感激,紧紧拥着慕容英,道:“此生我若没有你,连命都没有,更别提现在拥有江山,子孙满堂。”

慕容英菀尔,淡然道:“芸娘背后有邓族。邓镜对皇室忠心耿耿。我背后没有家族,曾经有过道教,那道教也是为了得到你的扶持成为国教才相助你。”

何冬便道:“芸娘若是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慕容英准备过几天再跟何义扬提一回。不能让何义扬为了这件小事背上骂名。

胡贤妃倒罢了,还有一个王淑妃。王淑妃背后有着王族。

谁知何义扬愣是没有在典礼上下旨。

她前几日特意当着何冬的面提醒了何义扬别忘记册封太妃。

慕容英在惨烈的宫斗当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完败所有的妃嫔,最近几年当了奶奶、姥姥,又得到了何冬的专宠,已经将这些恩怨都放下了。

按照朝规,太上皇的妃子,特别是生下子嗣的,是要被封为太妃。

在今天的几道圣旨当中,何义扬遗漏了后宫的两个人,那就是王淑妃与胡贤妃。

她这个当婆婆的为了后宫的安宁,没有去提醒邓芸,结果邓芸吃到了大苦头,相信以后邓芸不会再犯类似的错。

慕容英轻笑一声,道:“敏娘母女直到昨个才被芸娘安排搬出东宫。扬郎这是敲打芸娘呢。”

当公公不该议论儿子的小老婆。不过董敏这个孩子,实在是胖得有意思,让何冬在慕容英面前不用在意忌讳。

何冬想到典礼上那个肥大很是滑稽的身影,忍不住道:“扬郎与敏娘青梅竹马,待她不同,为了她特意在四妃之上添了一个皇贵妃,给她封了皇贵妃。”

何冬与慕容英坐在马车里,吃着点心果子垫垫肚子。

皇宫到四季庄园距离三十几里,官道积雪未融很滑,马车要行驶近半个时辰。

这对老夫妻则是悠闲乘着马车出宫去四季庄园泡温泉。

何冬与慕容英今日起就彻底的退出朝堂、后宫的舞台,何义扬、邓芸在宫里忙碌的处置各项事务累得脚不沾地。

至于国事,她一句没提。

皇家的人不能一直让世家嘲笑礼仪不到位。

三代培养一个贵族。何冬、何庆这是第一代,都是泥腿子出身,何义扬、何敬焱是第二代,到了何慎、三个小宝宝就是第三代。

她又跟父子四人说了自己的观念。

李晶晶气消了,便道:“以前在金城,陇北的年宴时间短,以后回到长安,本朝的国宴、大典时间都很长。煜郎、腾郎、盈娘都是万众瞩目的,礼仪上面不能出现错误。”

何敬焱想想觉得自己今天宠错孩子了,等着上了马车就跟李晶晶道歉。

她批评孩子,总比外面的人取笑孩子的好吧。

孩子年龄小,才要好好教育。不然养成习惯,长大了出席这样的场合就会失仪丢人。

别说是出身皇室,就是平民百姓,也要遵守规则制度。

李晶晶立即跟何敬焱道:“你听听,还有四十位没有失仪!”又跟三个小宝宝嘱咐道:“参加典礼不要搞特例。下回不许多喝水吃饱。”

宫人答道:“六十三位。”

李晶晶问道:“此次仪式,一共来了多少位小公子、小小姐?”

何敬焱朝李晶晶笑了笑,正要开口夸赞自家的小宝宝忍住没尿,就被她恶狠狠瞪了一眼。

宫人恭敬的答道:“王爷、公主,有二十三个小公子、小小姐离开出恭。”

“娘子,你与为夫都站在最前面,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何敬焱招手叫过两个宫人,问道:“刚才可有小公子、小小姐中途离开?”

李晶晶板着脸道:“你看看几十个小孩子,有谁中途离开过?”

“娘子,为夫没想到仪式这么长。”何敬焱见女儿羞得都快哭了,心疼的抱起小人儿,亲亲嫩嫩的脸颊,哄道:“是爹爹不好,不该让你们多喝水。”

李晶晶带着三个小宝宝解了手出来,见何敬焱紧张兮兮的杵在门口,快步往前走避开人流,抱怨道:“让你惯着他们!看吧,早上喝多了水,仪式刚进行了一半就要小解!”

何敬焱箭似的射出去,追向李晶晶母子。

李炳疑惑问道:“晶娘这是要干什么去?”

仪式结束,李晶晶一把抱起了何盈,牵着何腾,带着何煜,火急火燎的往最近的出恭的地方冲去。那架势仿佛是去打架。

她只能当这个恶人了。

她很想当慈母,可是何敬焱已当了慈父,她再当慈母,得把三个小宝宝宠翻天去。

李晶晶凶狠狠的瞪了何敬焱。别人家是严父慈母,她家是倒过来了。

何敬焱发现二儿子、女儿表情不对劲,可是这样正式盛大隆重的场合实是不能冲过去。

何煜听到弟弟、妹妹大人似的长叹气,小声道:“你们不要想解手的事,心里默背书,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今个来参加仪式的小孩子很多,他们都没去。”李晶晶板着脸,以后这样的仪式多了,总不能次次中途去解手,这次要给孩子一个教训,道:“你们再忍会。仪式就快结束了。”

这下可好了,他们现在好想去解手。

今个一大早他们就起来,李晶晶说仪式进行中不能去解手失仪,不让他们多喝水,他们不听话,又有着何敬焱帮着求情,不但喝了水,还吃了一碗粥。

何腾、何盈仰着小脑袋,声音弱弱的,面带愧色望向李晶晶。

“娘,我也想尿。”

“娘,我想尿。”

让何敬焱内心欣喜若狂的是,他的小妻子注意力一直放在三个小宝宝身上,就没看过何义扬,更是没有瞧过邓芸。

如今何义扬当了皇帝,封了邓芸为皇后。何敬焱忍不住就想,李晶晶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选择何义扬。

何义扬将对李晶晶的爱深深埋藏在心里。何义扬待李晶晶始终是特别的。这些何敬焱都知道。

他在潭州时就发现何义扬爱慕李晶晶,只是李炳始终不同意,甚至在家规里明确了李家女不与人共夫。

何敬焱不时的眺望站在皇室妇人当中的李晶晶,心思百转千回。

这个仪式时间非常的长,邓芸在这期间收获了无数诰命夫人无比羡慕的目光,可是想到何义扬对董敏的册封称号,一颗浮躁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她就是定朝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儿子就是最尊贵的小郎。

妻凭夫贵。今天她是真正的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含义。何义扬称帝,封她为后,立她所生的大儿子为太子。

之前邓芸在东宫受到得委屈,包括失去的那个孩子的殇痛,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年文官、武官派的众位小姐几乎都成亲了,能出现在如此隆重的仪式的需拥有五品以上的诰命。她们的夫君能拥有五品官职的只是少数。

她双眸眼波流转,俯视着下面跪着满脸恭敬的几千名文武百官及诰命夫人,被封了皇贵妃的董敏,皇室的何义芸、牛王妃、邓王妃等人,还有地位超然的李晶晶。

邓芸身穿明黄色凤裙,头上戴着炫目华贵的凤冠,浑身散发出不怒而威的贵气,站在何义扬身边,一点都不逊色。

43 各国送公主联姻 新帝推女官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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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虽比三个小宝宝大一岁,可是个子矮,识得字少,便连武功也比不过,倒像是弟弟。

三个小宝宝在国宴、皇族晚宴上认识了何安,跟他玩得不错。

李晶晶便带着小尾巴何安回到了焱王府。

何安主动的爬到李晶晶的大腿坐下,双手搂着她的脖颈,央求道:“伯娘,你带我去找三个小弟弟、小妹妹玩,好不好?”

邓芸便道:“一晚还是舍得的,时间久了就不行了。”

李晶晶反问道:“你舍得?”

邓芸笑道:“安郎可喜欢三个小弟弟、小妹妹,这几天都跟我问了好几回了。你今个把他带到你府里去住一晚,如何?”

何安容貌有七分像何义扬,非常的漂亮,走到李晶晶跟前,问道:“三个小弟弟、小妹妹怎么没入宫呢?”

何慎封了太子,已迁到东宫居住,只有晚饭才在宣政殿或是立正殿用。何安刚四岁,仍是跟邓芸住在一起。

“那再好不过。”李晶晶原以为要延误回金城的日子,这下子不用了。

邓芸喜道:“晶娘,陛下刚才说只要三家书院的院长有一位同意,此事就能成了。”

“我说服他了。”李晶晶一本正经的复述了牛院长的话,道:“我已经给潭州书院、金城书院院长都写了信,最迟十天能收到回信。”

这天正好是沐休,何义扬昨晚就歇在邓芸的立政殿,今早没有上早朝,刚与邓芸用过早饭,见到兴冲冲而至的李晶晶,笑眯眯问道:“晶娘可曾说服了牛老?”

次日,李晶晶仍是一早就入宫了。

孔叶柔声道:“闺女,你累了一天,快先用饭,而后歇息。今晚三个乖孙就由俺们来带。”

李晶晶便将两件事说了,笑道:“珏娘得知天竺国公主差点嫁给我二哥,气得差点冲到天竺国去打人。”

贺氏今个参加了宣政殿的茶会,问道:“陛下召见你是何事?”

何敬焱目光炙热,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跟李晶晶亲热,心里像有只猫在抓。

“娘。”“娘,你可回来了。”“娘进宫怎么这么久?”三个小宝宝抢着抱李晶晶大腿撒娇,像是几年没见到她,亲热的不得了。

曲氏、李老实夫妻、何庆夫妻都来了大半天,就为了逗弄三个小宝宝。

天色已近黄昏,李晶晶心里惦记三个儿女,便没有进宫,而是回了焱王府。

她心里就有几个女官人选,一直在女子学堂里任副堂长的马兰首当其冲,出身名门在陇北学堂当师长的王烟雨,已经脱离道教救死扶伤的子风、妙水等。

李晶晶点头,此事虽是着急办,但不能稀里糊涂,必须要严谨,不能让一些有权势却是失德的女子浑水摸鱼当了女官,道:“牛爷爷说的在理。我会向陛下转告你的话。”

牛院长肃容道:“公主,我提个建议,女官不能谁想当就谁,她们要得到百姓的推荐,为朝廷立下功劳,或是通过朝廷的考核。”

李晶晶开门见山说了来意,牛院长不是迂腐之人,当即对女官一事表示支持,并去问几位博士,也得到他们支持的答复。

大过年的,牛院长在府里与几位博士吃酒谈天,难得悠闲,听闻李晶晶来了,连忙出来相迎。

李晶晶与两位公主分头行动。她跟牛院长早在潭州时就认识,李家跟牛家关系一直不错,牛浩日的亲事还是贺氏给保得大媒。

邓芸急道:“你们用了午饭再去。”

“那就提前到今天去。”何义芸虽是弯弯绕的性子,执行力却是很强,动作也很麻利。

何义珏跟着起身,道:“皇姐,我陪你去皇室各府。”

李晶晶压根不会将种子给外国,站起来便道:“我这就找长安书院的牛院长。”

“我倒是忘了种子的事。”何义芸轻叹一声,目光焦虑,道:“时间太督促了。”

何义珏高声道:“皇姐,各国想要的是晶姐姐的种子,现在已是正月中旬,离春耕播种只有两个月。”

何义芸道:“本朝未给各国回复,各国岂能冒然将公主送来?”

何义珏摇头道:“不急不行。各国的联姻书都到了,很快联姻的公主就会来到长安,皇帝哥哥要还是不要?”

“皇室的人就交给我。我明天就挨个府里去说此事。”何义芸站起来,伸手握住了坐在两边的邓芸、李晶晶的香肩,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好。我尽力而为。”李晶晶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是有了说服三大书院院长的把握。

邓芸直言道:“晶娘,你跟三大书院院长熟悉,就由你去说服他们,如何?”

李晶晶建议道:“依我看此事要得到三大书院的支持,才能在朝议上一次通过。”

四女兴冲冲的去了太极宫求见慕容英,把她封存了多年的女官制度册子全部要走了,而后去了邓芸的立政殿商议。

李晶晶夸赞道:“那些嫁到本朝的异国公主肯定会感激陛下的恩德。”

何义珏激动的站起,道:“皇帝哥哥,我这就去找母后要女官制度的册子。”

邓芸喜道:“陛下真是英明。”

何义扬笑道:“我准备将各国送来联姻的女子都封为女官,让她们在本朝定居,学习本朝文化,找到合适的青年成亲。”

四女均是眼睛一亮,相视对望,娇笑几声,异口同声的道:“是!”

何义扬登基不到半个月,要完成生母慕容英的心愿,也是为本朝的女子做点实事。

慕容英当皇后时,曾经三次提出设立女官,但被长安曾经的四大家族联合近百位名士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为官抛头露面伤风败俗”为由阻止了。

这样就能够提高女子的地位,也是社会文明的象征。

何义扬所说的女官,是在各行各业才能显著的女子,为了让她们为朝廷出力做贡献,也是为了保护她们不受到迫害,给予官职。

李晶晶前世的女官,她们全部都集中在宫廷里,陪伴在君王的周围。她们身份特殊,有奇异的二重性,一重类似正常官员,担任某项宫内职务;一重几同嫔妃,可以被皇帝随时占有。(摘自百度)

何义扬说的女官跟李晶晶前世的是不同的。

“芸娘深知我心。”何义扬微笑拍了拍邓芸的手,而后环视四女,道:“我跟你们说说第二件事,本朝要设立女官制度,具体的章程母后那里就有,你们去向母后请教,整理出一份,我过目之后通过朝议就实施。”

李晶晶菀尔。

邓芸一直看不透何义扬,抱着帮李晶晶的态度,柔声道:“晶娘,你放心,陛下绝对不会把她们赐给焱哥哥,给你心里添堵。”

“瞧把晶娘给愁的。”何义扬见李晶晶在他面前如此拘紧,再也不像以前畅所欲言,想骂他就骂他,急了打他,甚至让李云霄帮着打他出气。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李晶晶嘴唇紧抿,忍住没有反驳。

“拒绝一回,总不能拒绝两回、三回。”何义扬轻叹一声,笑道:“这都是晶娘给我惹来的麻烦。晶娘快帮我想个解决的办法。”

何义芸原本是觉得何义扬后宫空虚,纳几个妃嫔也是很寻常的事,这位又是天竺国的嫡公主,身份高配得上,也能压一压邓芸的傲气,帮董敏吸走一点邓芸的怨恨,现在看来不能纳天竺国的嫡公主。

何义珏叫道:“天竺国就没有好人!”

邓芸气道:“天竺国真是无耻,公主嫁不了云霄郡公,就想塞进陛下的后宫。”

何义扬缓缓道:“天竺国肯定没有想到你会告诉我这件事。天竺国以为我会纳妮摩拉?西尔玛公主为妃。”

李晶晶目光坦荡,道:“当时我们提前知道消息,天竺国使者刚进入玉门境内,就派人装成马匪把他抢劫了,威胁他滚回去。此事陇北未向朝廷禀报,是不想天竺国以此为由挑拨陇北与朝廷的关系。”

何义扬惊诧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何义珏醋坛子立刻打翻了,愤然道:“霄哥哥是我的夫君。天竺国怎么这般卑鄙?”

李晶晶冷笑一声,“陛下,实不相瞒,去年天竺国就曾派使者秘密来到陇北,要将妮摩拉?西尔玛公主下嫁给我的二哥,而我二哥要付出的就是我的药与种子。”

“各国想要与本朝联姻,无非就是想从本朝这里得到好处。”何义扬望向李晶晶,道:“晶娘的药跟种子,都是各国想要得到的聘礼。”

何义珏吐吐舌头。

邓芸没好气的道:“天竺国的男子多如牛毛,哪里轮得到你哥哥收留她!”

“好一个可怜的公主。”何义珏轻叹一声,道:“哥哥要收留她吗?”

邓芸面色微变。

何义芸缓缓道:“妮摩拉?西尔玛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身份可比拉则高贵。天竺国与本朝中间隔着吐蕃国,跟本朝的关系向来不错。”

邓芸轻哼一声,摇头道:“我就说吗,怎么可能把嫡公主远嫁到异国去。”

李晶晶听到这位公主的名字,面色阴冷。

何义扬面带邪笑,道:“天竺国王与元后唯一的女儿妮摩拉?西尔玛。”停顿一下,语气嘲讽,道:“元后在十年前去世。天竺国王继娶了王后。摩拉?西尔玛成了新王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晶晶问道:“天竺国的哪位嫡公主?”

何义珏把手里天竺国的国书给了李晶晶,飞快的瞧了一眼邓芸,道:“天竺国要把嫡公主嫁给皇帝哥哥呢。”

何义芸看得是东罗马帝国的国书,国书的左边是东罗马帝国文字,右面是定朝文字,有些自豪的道:“东罗马帝国也要跟本朝联姻。”

邓芸目光一冷,道:“上次本朝跟吐蕃国联姻,拉则成了细作,设计加害父皇、母后。本朝与各国交好,难道除了联姻就没有别的方式?”后宫空虚,可也不能让国外的女人住进去。

何义扬将早就准备好的几本五颜六色的类似奏折的硬皮册子交给四女,苦笑道:“这是各国祝贺我称帝的国书,里面的内容都说了联姻的事。”

何义芸见李晶晶不肯挨着何义扬,便坐在了何义扬右侧。

邓芸请三位公主坐,却是被三位公主让着先坐下了。她坐在了何义扬的左边。

何义扬面不改色,道:“朕有两件国事要与你们商量。你们坐下说话。”

邓芸声音娇柔,笑着问道:“陛下召见我们有何事呢?”

这个细节被何义芸看在眼里,心里只能是一声叹息。

何义扬在看到气质独特宛如幽雅玉兰的李晶晶时,眼睛明显的亮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是李晶晶在何义扬登基之后,头一次在皇宫里面近距离见到他。

邓芸及三位公主鱼贯而入,被何义扬请着坐下。

何义扬自语的声音在御书房飘散开去,目光坚定,俊脸露出仿佛将一切掌握住的邪笑。

“朕有一个好身体,有父皇留下的充盈国库,有强大的军队,一批能臣,还有几个得力忠诚的叔叔、堂兄弟。朕一定能让本朝更加的昌盛强大!”

不过,他不会畏惧。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儿时重病,天天处在生死边缘更可怕。

他才在龙椅上坐了几天,便知道了要在这个宽大的位置坐稳坐得安宁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他当太子监国主持朝堂大小事务时,背后有何冬在把关,现在正式坐上龙椅,何冬撤手隐退,一切事情的责任由他承担。

新官上升三把火。他的头一把火还没有烧起来,底下的官员就为了争夺空出的几个实职官位互相揭底争斗。

他刚下了早朝,脑子里还回响着文官们为国事激烈辩论的声音,心情不是很好。

年青英俊的新帝何义扬穿着崭新的龙袍,浑身散发出邪冷霸道的气质。

北风呼啸,天气寒冷,皇宫宣政殿偌大的御书房,几张书桌上堆放着来自各地的奏折。

44 安王初到焱王府 晶晶讲聊斋教导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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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本文到了最后几天才上了月票榜前10,非常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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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晶晶定好全家今日去四季庄园,多一个何安无妨,给他带了两套泡温泉穿得小衣。

何安如愿以偿又被何敬焱带到了焱王府,跟三个小宝宝重逢,均是非常高兴。

她立刻安排宫人给焱王府送去一些各地官府进贡的特产,给李晶晶、何盈赐了珠宝。

邓芸想念小儿子,可是知道他去了焱王府比在皇宫里快乐,而且李晶晶肯定会对他很疼爱。

何义扬等着用午饭时,去了立政殿,亲自给邓芸说了何安在焱王府住到上元节过后。

何安紧张兮兮的瞧着何敬焱,生怕他不答应。

何义扬见何敬焱眼睛瞅着地,只能走上前笑道:“焱哥,再麻烦你们带安郎几日,等过了上元节,我派人去把他接回宫。”

何安扯扯何义扬的衣袖,央求道:“父皇,你最好了,你让我去伯伯府里玩吧。”

他早就从李晶晶那里得知亲近通婚生出的子嗣八成是傻子的事,是以绝对不会同意何安娶邓族女。

他知道邓芸的想法,不就是想让何安娶了她的侄女。

何义扬笑道:“我跟你一样,怕见到你母后的娘家人,他们实在是太能闹了。以后我们都少见他们。”

今年何义扬登基,邓族的人大部分都从河北道赶回来参加仪式,七岁以下的小孩子就近三十个,年前来东宫拜见邓芸母子,为了能让邓芸印象深刻在东宫练武场比武。何慎、何安快要被他们的呱噪吵死了。

邓芸每个月都会召见他们,并且让会让何慎、何安跟他们一起用饭。

邓镜为了孙子、曾孙能考中功名,特意把他们留在长安学堂、长安书院读书。

何安便道:“人太多了,特别吵。他们还爱打架。”

何义扬问道:“邓族小孩子很多,你怎么不愿意去?”

何安环视四周,确定邓芸不在,摇头道:“我不去邓族。我要去伯伯府里玩。”

何义扬俯在何安耳边低声道:“你母后明个想带你去她娘家呆半天。”

何安哽咽道:“什么都好玩。三个小弟弟小妹妹知道好多有意思的事,伯娘讲很趣的故事,今个他们要去四季庄园泡温泉,上元节还要去看灯会。”

何义扬看着一点点大的何安,就想到了儿时在秦岭山脉隐居没有一个同龄朋友天天等死的灰暗日子,一把抱起他,给他擦了眼泪,道:“莫哭。你伯伯府里有什么好玩的?”

何安很少在何义扬面前撒娇,更是没有提出过要求。

何安见何敬焱要走,急得抱住何义扬大腿,哭道:“父皇,好不容易过年,不用读书了,我想在伯伯府玩。我不想在宫里呆着。”

最终何敬焱把何安送回皇宫,当面交给何义扬。

李晶晶便道:“安郎,你这样下回我可不敢把你带出宫了。”

三个小宝宝舍不得何安走,何腾与何盈一边一个拉着他的小手,陪着他一起掉眼泪。

“我不回宫,宫里没意思。我要跟你们去四季庄园,还要去看灯会。”何安嘴唇一张,哇的大哭,珍珠般大的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次日,何敬焱要把何安送回皇宫,何安不肯走,李晶晶柔声道:“昨个说好了,我只能留你住一晚。你不回去,你父皇、母后都会很想你。”

何敬焱嘴唇微张,李晶晶已经开口道:“明个的事再说。”

“娘,你最美了,你带我们去温泉游泳吧。”

“娘,我们马上就要回金城了,还想去四季庄园泡温泉。”

“爹,明个带我们去四季庄园玩吧。”

三个小宝宝早就商量好了,何煜去抱何义扬的大腿,何腾、何盈去抱李晶晶的大腿。

李晶晶伸手挨个摸摸儿女的头发,笑道:“你们也不错。”

三个小宝宝均抬起头等着李晶晶的肯定。

李晶晶赞许的点头,道:“嗯。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安郎头一回说,就能说得这么好。真是聪慧。”

何安见三个小宝宝说得都非常好,硬着头皮开口道:“狐狸害了贾儿的娘,贾儿想法子杀了狐狸救了娘。”

何煜略微想了想,就开始用稚嫩的声音复述内容。

三个小宝宝的天赋都很高,记忆力很好,但是李晶晶不要他们一字不差的复述,而是用几句话将故事内容概括。

她十回有九回会先点长子何煜的名。一个大家庭的长子能力必须要强,而且还要强过下面的弟弟,不然以后当族长服众。

“我讲完了,轮到你们复述了。”李晶晶环视四个小孩子,目光落到了何煜身上,道:“你先讲。”

何安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听得如痴如醉。

她有前世的文学资源,中外经典的故事数不胜数,口才好说得生动形象,浅显易懂,便连何敬焱听着都觉得好,何况是小孩子。

李家人的口才个个都好,李晶晶也不例外。

贾儿的母亲被狐狸缠身,日渐严重,家人防不胜防,最终母亲神志失常了,不允许家里人接近她。贾儿却立定主意要除掉狐狸,他佯装游戏,实则精心准备,可惜只砍掉狐狸的尾巴。后来得知狐狸要仆人去买酒,他又事先在买好的酒里面下毒,并乔装成一个狐狸仆人,将毒酒送进了狐妖的肚中,最终除掉了两家人的祸害。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表现了贾儿的机智沉稳,不畏邪恶,并最终战胜邪恶的伟大精神。(摘自百度)

男人主公贾儿是个商人的儿子,年仅十岁,聪明勇敢,以常人不具备的大智大勇,诛杀了祸害人间的狐妖。

这篇故事文风清新,正义凛然,蕴含着大智若愚的智慧。

李晶晶讲得是聊斋《贾儿》的故事。

何安有些不自信,怕讲不好丢脸。三个小宝宝均是鼓励他,他这才点点头。

李晶晶问道:“今天安郎在,安郎也要好好听,等会复述我说的故事内容。好不好?”

三个小宝宝口齿伶俐,说事情有条不紊,不会说错意思,这些就是通过每天复述故事锻炼出来的成果。

接下来是听李晶晶的讲故事时间,三个小宝宝睡前要听半个时辰的故事,而后每人复述故事的大概意思。

一瞬间,三个小宝宝觉得跟何安比起来,他们幸福极了。

何安委屈的点点头。

何盈同情的道:“那你得等好多年才能出皇宫啊。”

何安轻叹一声,道:“我没有成年,没有府邸跟封地。”

何盈就跟何安出主意,小声道:“安哥哥,你不是封王了吗,应该有自己的王府封地,就像我爹有陇北,有焱王府,不在皇宫居住才对啊。”

李晶晶解释道:“这个我们可说了不算,得你父皇、母后同意才行。”

何安抬头目光希翼的瞅着何敬焱、李晶晶,道:“伯伯、伯娘,你们去看灯会带上我好不好?”

何腾热情似火的道:“安哥哥,上元节你来我们家,跟我们一起去看灯会吧。”

何安便道:“我没有去过灯会。宫里有花灯。”

何盈问道:“安哥哥,上元节长安的灯会一定很美吧?”

用过晚饭,夫妻带着四个小宝宝在府里散步,提着灯笼上阁楼瞧看长安夜景。

何煜有些吃味的道:“娘,你跟安哥哥说话真是温柔啊。”

李晶晶拿着公筷直接给何安夹了满满一碟子青菜,柔声道:“安郎,你不吃青菜,个子就长不高。你觉得青菜没味,蘸点辣椒吃。”

小孩子大都爱吃有味道的肉,不喜欢吃清淡的青菜。他爱吃各种烹饪做法的肉,就是不爱吃青菜。

他的母后不会向李晶晶那样说“不许只吃肉,不吃青菜。”这样的话。

他的父皇从来不会跟母后说“娘子,你今个吃得有点少。”类似的关心体贴的话。

皇宫御膳房的饭菜很是可口,只是每次吃饭,何安都能感觉到每个人或多或少的拘紧,不像在焱王府这般的随意。

正式用晚饭了,何安挨着何腾、何盈坐。他很少在皇宫外用饭。记得上次在李王府吃饭,那还是一个月前的事。

何敬焱统统的挥手不耐烦的道:“不见。”一家人马上要用晚饭了,那些人又没有什么正经的急事,才懒得见他们。

饭前,李晶晶与何敬焱在偏厅呆着跟四个小宝宝说话,问他们滇马与骑高原马有什么不同,不到一刻钟,奴仆禀报有七波人求见,都是长安的达官贵人。

何安在皇宫里面常吃秋梨膏,枇杷梨桔膏看上去颜色形状跟秋梨膏一样,吃起来有淡淡的桔香味,味道也要甜一些,比较爽口像零食。

晚上李晶晶安排吃羊肉火锅,怕四个小宝宝上火咳嗽,吃之前给他们每人吃了枇杷梨桔膏。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何安耷拉着小脑袋,道:“我去的地方,你们都去过了。还是你们讲吧。”

三个小宝宝都去过皇宫,连国宴也参加了,没有新鲜感。

轮到他讲长安,他能讲得只有皇宫的宴会。邓芸出宫去骊山打猎怕他有危险不带他。他的活动范围非常的小。

他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想去金城亲眼瞧一瞧吃过人肉的回屹人,还想吃金城好多好吃的。

“好啊。我买二十个带回宫里去。”何安认为三个小宝宝知道得可真多。

“就是饼子的一种,不过是放在炉壁里烤的。”何盈放下斗蓬,笑道:“回屹人是从吐蕃人那里偷师学会做馕。”

何安好奇的问道:“馕是什么?”

何腾翻译道:“我妹妹说,我做的馕可好吃了,里面有芝麻、鸡蛋、圆葱、素油,个个都很大,一个只卖五个铜板。你快掏银钱买吧?”

何安满脸的羡慕。

何煜替何盈答道:“回屹话。金城有几万名回屹人。我爹娘、舅舅经常带我们兄妹常去回屹区微服私访。我们都会说一些回屹话。”

何安咯咯笑着,问道:“你说得什么是什么话啊?”

何盈在说回屹小娘时,为了生动形象,特意拉起斗蓬遮住小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而后嘴里快速的说了一堆的回屹语,可爱又神秘,特别惹人喜爱。

黄河的水是黄的,黄河的鲤鱼很好吃,金城的未出嫁的回屹小娘都用黑巾蒙着脸,金城回屹人做的手抓羊肉没有一点膻味非常好吃,永登的玫瑰花开放时全县飘香……

三个小宝宝给何安说金城的趣闻。

四个小家伙到了马厩,要马奴把十匹滇马都牵出来,每人选了两匹,轮流骑着在府里遛达。

何安心说:戴上手套,手变得粗壮好丑。等戴上了之后,在风里走着,两只手好暖和,高声道:“伯娘做出手套,真聪明啊。”

何盈穿着大红色镶有雪白狐毛的斗蓬,手上戴着外皮黄色鹿皮内胆装有兔毛的五指手套,特意扬起两只手,得意的道:“这是我娘给我们做的手套,每人两幅。呶,你戴的是我大哥的。”

李晶晶点头,吩咐道:“给他们都穿上斗蓬,戴上手套,稍后熬点姜汤,等他们回屋了喝。”

何安的身体比何义荣强太多了,就是发育的慢,个子矮小,长得太漂亮,瞧上去娇弱,其实不是。

何敬焱道:“安郎的身子没那么娇气,骑马无妨。”

夫妻正在吃水果商议过几天回陇北的事。

四个小家伙要去马厩,下人因为多了一个安王,赶紧去禀报何敬焱与李晶晶。

“姨姥爷的力气特别大,他说他能一拳打死一头猪。”

“姨姥爷的个子比我爹还要高呢。”

三个小宝宝七嘴八舌的道:“姨姥爷体型异于常人,滇马驮不起他。”

何安眨眨眼睛,道:“有。可是秦县公骑不了,也不让我骑它们。”

何腾问道:“皇宫是不是也有啊?”

何安问道:“你们家的滇马可是融王府送来的?”

他想了想,道:“我家有几只南地的滇马,马脚矮,马的个子不高,跑得也慢,最适合咱们小孩子骑。咱们去骑马玩吧。”

何煜是长子,李晶晶对他管教很严,让他时刻有着紧迫感,好些天没有读书练武,心里都觉得不对劲,可是这会子要是提出读书练武,两个弟弟妹妹及何安肯定不同意。

何安又笑了,道:“正月过年,我也不用读书练武了呢。”

何盈忽然间咯咯笑道:“来长安可真好啊。我们都不用读书了。”

他就觉得无论何义扬再怎么教导,他都跟何湘湘、何玲玲亲热不起来。

他见何义扬跟同父异国的几个姐姐都不亲,几乎连她们的名字都不提。

他与何慎是嫡亲的兄弟,跟董敏所生的何湘湘、何玲玲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他爷爷以前有好多的妃嫔,现在只有两个妃子了。

他爹有个董皇贵妃,听说以前还有两个侧妃都死了。

小小的人儿在皇宫里呆着,已经从宫人的嘴里听到了许多的事情。

何安目光有些黯淡,小声道:“我娘听我爹的。我爹除了我娘,还有一个董皇贵妃。”

“我爹听我娘的话。我娘天天要我爹把我们管得严些。”何腾问道:“你爹听你娘的话吗?”

何盈气呼呼道:“我爹平时对我们可好了,什么都依着我们呢,可在练功、骑马上不依着我们了。”

他的凶名在北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骑术自是了得。

吕伯伯就是虎奔军的吕道明,曾是道教的绝顶高手,被何敬焱收伏从军,屡立战功,跟秦雄晃同批封为县公。

何腾低头小脑袋,怏怏道:“我爹与吕伯伯。”

何安反问道:“你们呢?”

何盈眼睛圆瞪,惊诧道:“原来我们的秦姨姥爷教你功夫、骑马啊。”

何安目光崇拜,自豪的道:“我姐姐的公公秦县公啊。秦县公曾经在潭州打死过老虎,还在海外的倭国、高丽国杀死了许多倭人、高丽人,他可厉害了,十几个御林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何煜问道:“那谁教你练功、骑马呢?”

何安有些得意的道:“我母后要做很多事,教我读书的是洪大学士。我有时偷懒,洪大学士不管的。”

何盈小声道:“我娘教我们读书,她可严厉了。”

何安心里平衡些了,咯咯笑道:“原来你们也这样累啊。”

三个小宝宝相视对望,均是蹙着小眉头,不约而同的道:“我每天跟你干的事情差不多。”

何安笑道:“我每天很早就起床,洗漱,读书,用早饭,读书,练功,用午饭,午休,跟小叔叔一起骑马,用晚饭。”

何盈问道:“安哥哥,你在皇宫里面每天都干什么呢?”

三个小宝宝在金城有许多的玩伴,到了长安,年龄相仿地位相当的小孩子不多,何安算是一个,性子又好,就玩到一起去,在偏厅里面玩玩具,没有发生争执打架。

何安的性格跟何义扬完全相反。他温和开朗可爱,漂亮的脸蛋时常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几乎是人见人爱。

她跟何义扬初次见面时,何义扬的狠戾霸道蛮横不讲理自私,还有灵魂里面深深的孤单,是个非常让人讨厌的小孩子。

李晶晶看着何安,忍不住就回想起了何义扬小时候。

何义扬到李家时,已经九岁了,不过个子还没有六岁的龙凤胎高。

45 李老实夫妻入宫 云霄离陇北返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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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傍晚,电闪雷鸣,几位女子惊恐无比的尖叫声在长安驿馆响起。

马兰所经历的惨事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传开了,她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尖浪头。

那些没有考中女官的女子嫉妒马兰,就派人去潭州查了她的底细,得知她曾在贼窝里呆了几天几夜毁了名声,还被刘族的人宣布已经死亡,后来又跟刘族决裂。

这么多女官当中,马兰官职高容貌美,但是出身低,夫君丑陋,一下子被许多关注到。

中大夫、朝请大夫、承议官都是文散官,并没有实权,不过拿着朝廷的俸禄,拥有家里的田地不用交税等特权。

定朝帝国的第一批女官名单里面,曾经跟随李晶晶的长安女子学堂副堂长马兰、子风、妙水被封为从四品下的中大夫,王烟雨被封为从五品上的朝请大夫,还有二十几位学堂的师长及女医师被封为正六品下的承议官。

女官官职跟男官官职一样,最高官职是正一品,最低的是从九品下。

何义扬在朝堂上正式宣布设立女官制度。

母子四人在李王府、庆王府、焱王府轮流住着,偶尔去四季庄园泡温泉,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就跟着李家、秦家人去骊山打猎,还去了一趟封地临潼县视察春耕。

李晶晶与三个小宝宝没有去金城,而是留在长安,准备三月底参加李云霄与何义珏的大婚。

哪知何安就这么天天的念叨,何敬焱、李云飞都离开长安半个月,李云霄从金城回到长安,他还在那里执着的念叨。

在场的何冬、慕容英、何义珏面面相觑之后,没有接何安的话,想着他人小过几天就会忘记的。

何安一屁股坐在座椅上,委屈的道:“你们都去过金城了,我没有去过!”

何义珏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非得去金城不可?”

何义珏还未开口,何安就跺脚倔强的道:“金城好的很,我想去金城!”

何冬指着何义珏,道:“你姑姑去过金城,你问问她,那里好不好?”

何安就瞪眼大声道:“金城好的很,我想去金城!”这模样像极了何义扬小时候。

何冬便道:“我与你奶奶去过金城,那里有条黄河,河水没有灞河清澈,那里有五泉山、白塔山,景色没有骊山美。”

何安到了太极宫,就在何冬、慕容英反复的道:“爷爷、奶奶,我想去金城。”

邓芸哄道:“你皇爷爷、皇奶奶可想你了,你快去太极宫给他们请安。”

何安急道:“金城好的很,我想去金城。”又是这句话。

何义扬笑道:“我去过金城,那里没有长安好。”

何安模样长得像何义扬,邓芸对他很宠爱,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基本上会满足。

何安不是太子,何义扬对于他的要求比对何慎低的多。他就比何慎娇气一些。

“父皇、母后,我想去金城。”何安见到何义扬、邓芸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而后就反复在她们耳边碎碎念。

邓芸头一次跟二儿子分开这么久,可是这些天宫里的事务太多,宫外有几个诰命夫人来告夫君灭妻宠妾的状,还有天竺国的公主已经到达长安,把她忙得都没有功夫想二儿子。

转眼上元节过去了,对何敬焱一家人依依不舍的何安哭着被林海接回了皇宫。

贺氏低声道:“曼娘的亲事得我爹点头才行。”

慕容英有些激动的道:“国郎若是能娶了曼娘,我让他等几年也无妨!”

贺氏菀尔,道:“事在人为。”

慕容英若有所思,半晌道:“国郎仰慕你小叔家的嫡长女曼娘。你看这门亲事能成吗?”

贺氏目光坦然,道:“一个。”又道:“平妻、贵妾、庶子女都是乱家的根本。业郎要重振家业,须娶能助他一臂一力的妻子,而不是娶一群乱家的女人。”

慕容英问道:“你准备给业郎娶几个妻子?”

贺氏秀眉微蹙,道:“您莫多虑,这个姻缘自有天定。国郎年龄还小,等过两年成年了定亲也不迟。”

慕容英目光幽幽,轻声道:“国郎的亲事是我心里的一件大事。我犹豫着是给他多娶几个妻子传宗接代,还是顺了他的意只娶一个他中意的妻子。”

两人穿着厚实的衣裙,进了御花园的梅林,这里地上的积雪未化,梅枝俏立的红色梅花冷艳夺目,天地非常的宁静,心也跟着一点点静下来。

慕容英有心想跟贺氏商量木思国的定亲的事,等饭后就把她叫去赏梅。

李老实夫妻要出宫,经不起何冬、慕容英热情挽留,便在太极宫用了午饭。

何湘湘打开何义珏的魔手,吐吐舌头跑了。

何义珏捏了何湘湘的脸颊,“小丫头找打!你再取笑我,下次我不带你去见坤郎。”

何湘湘出去把四个大人的对话复述给何义珏,见她惊喜交加,笑道:“姑姑,你终于可以嫁给姑夫了,是不是高兴的像飞起来?”

慕容英喜出往外。这下好了,何义珏不用远离长安去金城。

何冬高声道:“好。扬郎正需要帮手,霄郎是他妹夫,在朝堂上能成为他的臂膀。”

贺氏道:“回太后的话,臣妇的二儿子霄郎可能会在长安定居,听候陛下调遣,不再去金城。”

“三月二十九。”慕容英估算着日子,从现在到那天足足两个半月,时间富余的很,缓缓问道:“霄郎与珏娘大婚之后,在长安住多久就去陇北?”

何冬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小条,上面是李炳苍劲有力十分漂亮的墨字,笑道:“即是先生选的,那就定下这个日子。”

李老实自袖口里抽出一个信封,双手呈给何冬,道:“太上皇,这是下官的爹爹挑选的黄道吉日,您与太后看看能不能在这天给云霄与八公主举办大婚?”

何冬、慕容英听了这些话,自是很受用。

几句话即夸了李云霄、何义珏,又代表李家表态,一定会敬着何义珏,不会让她受委屈。

贺氏菀尔,道:“那是自然。我家的霄郎虽是有状元功名,又立下赫赫战功,然能够尚了珏娘这样出身高贵性子温柔容貌美人品好的嫡公主,就是他与我家的福气!”

何冬说李云霄娶何义珏,是瞧着李炳的面子,认为李家跟皇室平起平坐。

李云霄虽是郡公,但是跟何义珏大婚是尚公主不是娶。

公主成亲是下嫁,除非像李晶晶那样嫁的是皇室的王爷。

何冬道:“我的珏娘最是乖巧懂事。霄郎娶了珏娘,也是他的福气。”

夫妻俩高兴之余有些舍不得何义珏大婚离开皇宫。

慕容英给何义珏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何冬也是早就选好了公主府,便是十天后完婚都行。

“好!”何冬哈哈大笑几声。心道:霄郎今年没回长安过年,珏娘没见到他,这个年都没过好。

慕容英喜道:“云霄从金城回来与珏娘完婚,那最好不过。”跟何冬相视一望,昨个两人还商量着要不要提醒一下李家何义珏要及笄的事,今个李老实夫妻就主动提出来让李云霄参加何义珏的及笄礼及完婚的事,真是心想事成。

李老实声音洪亮,道:“下官夫妻想着让云霄这就回长安,参加八公主的及笄礼,而后完婚。”

何冬虎目一亮,神色竟是有些激动期盼。

慕容英点头,微笑道:“不错。”

贺氏道:“臣妇记得八公主是三月初的生日,今年满十四岁及笄了。”

何义珏不好厚脸皮坐着听下去,便向长辈行礼出去了。何湘湘特意向何义珏使个眼色。

李老实开门见山道:“太上皇,不瞒您与太后说,今个下官夫妻求见,就是为了八公主与下官的二儿子云霄的亲事。”

四位大人均是笑了起来。

何玲玲今年四岁了,性子比何湘湘还活泼,小脸笑眯眯,伸手指刮脸颊,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姑姑害羞了。”

何义珏羞得低下头,快步上前将贺氏扶着坐在了慕容英的身旁。

何冬笑道:“珏娘,快把你婆婆扶起来。”

何义荣今年八岁,已经封了荣王,身份尊贵,只是身子一直不好,何义扬没有赐给他府邸,仍让他在慕容英身边呆着。

贺氏、李老实到了太极宫的偏殿,见除去何冬夫妻,还有何义珏、何义荣、何湘湘、何玲玲,便一一鞠躬行礼。

往年这个时候,前来拜见何冬、慕容英的权贵人士极多,今年她们搬进了太极宫,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太极宫在皇宫的西边,离宣政殿、立政殿距离近一里,离东宫近两里。

次日,贺氏与李老实往太极宫上了帖子,得到太上皇、太后允许之后,穿上朝服乘马车进了皇宫。

贺氏眉眼都是喜意,点点头道:“我得跟你爹进宫去跟太上皇、太后商议此事。”

李晶晶菀尔,又道:“娘,珏娘今年十四岁了,等行过及笄大礼,我二哥就跟她大婚吧。”

贺氏笑着反问道:“你四弟出身在咱们这样的家族,亲事还用愁吗?”

李晶晶自语道:“飞郎今年十三岁,还未定亲事,去了陇北,这亲事怎么说?”

他天生就是当军人的料,在李家有李炳教导,又去倭国、高丽国打仗,如今已有成为万人军队主帅的能力。

李云飞在文上面不如李云霄,但是武功要比李云霄高得多。

贺氏就像十几年前那样搂着女儿,把她的脑袋贴在胸口,柔声道:“你让二哥回长安也行。我让你四弟去陇北。你若不同意,那我就不让你二哥回来。”

李晶晶语气坚定,道:“娘,二哥今年刚二十岁,能文能武,足矣成为朝廷栋梁,得到陛下大用。我与敬焱不能再把他留在金城。”

贺氏定定瞧着女儿,问道:“煜郎兄妹年龄尚小,你与我女婿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你二哥在陇北多少能帮你们些。况且你二哥是在陇北得了爵位,就这样走了不合适。”

李晶晶低声道:“二哥与陛下感情深厚,如今陛下刚登基,正需要人相助。陇北局势非常稳定,我与敬焱有一批亲信官员。我想让二哥回长安助陛下稳固帝位。”

贺氏拉着李晶晶的手到一旁去说话,“那天我在你府里,听你的口气,要让你二哥离开陇北回长安,当时人多,我就没细问。”

孔叶听李晶晶的话,见她点头,便跟女儿、二儿媳妇道:“俺们也上书。”

“不会那么容易。”贺氏环视众位女眷,道:“女官制度提高女子在本朝的地位,吾等身为女子,到时定会向朝廷联名上书支持。”

李晶晶道:“此事应该在上元节之前就会定下来。”

贺氏非常赞同,道:“各国公主与本朝俊杰才子大婚,也是联姻。”

李晶晶跟众位女眷说起本朝要建立女官的事,又道:“各国要把公主送到本朝来联姻,陛下不想给后宫添人,欲将这些公主都封为女官,而后等她们在本朝找到心怡的人赐婚。”

男人、女人、小孩子分成三组泡温泉。

李云青、秦婉静有这样三个好儿子,被长安同辈的人羡慕的不得了。

有了李坤做榜样,他六岁的弟弟李文、李武也很优秀。

他是李家嫡曾孙,由李炳亲自教导,已是文武双全,略通奇门遁甲,本领在同龄孩子当中最高,又是知书达理,性子不急不躁,就算是比他年龄大的孩子都愿意听他的。

他现在还是胖呼呼的,就像李云霄小时候那样,虎头虎脑,特别讨长辈喜欢。

八岁的李坤成了几家小孩子的头。

何敬焱一行六人到达四季庄园时,李家、何庆夫妻、何敬淼一家人、何敬鑫一家人已经在里面玩了半个时辰。

46公主被骗失清白商家子假冒云霄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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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了,单位来了一大堆的人事工资统计报表,弄得我都要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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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一走,牛族的几位长辈就商量派谁入宫向邓芸禀报的事。

这群人都是办案的老手,特意不告诉牛浩犯了什么事,就让他直接去皇宫面对何义扬,根本不给他一点思考编谎的时间。

宣政殿是何义扬的宫殿,比皇后邓芸的立政殿威严权威太多了。

李王府的亲兵自是听出他们拿皇后来压制,冷声道:“奉世子爷之令,我们要带牛浩去宣政殿。”

“浩郎才去了皇后的立政殿,怎么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惹上了官司?”

“请问几位官爷,我们家的浩郎犯了什么事?”

几位长辈傻眼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不过牛族不是普通的皇商,族里出了几个官员,还出了皇后的生母牛氏,底气是很足的。

李王府的亲兵扬起手中令牌,高声道:“世子奉我们王爷之令与大理寺一起办案,这是世子的令牌。”

大理寺的两人一个取出了办案拿人用的令牌高高举起,一个冷声道:“看清楚了,这是我们董大人的令牌,四品及以下官员都能拿得!”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就得何义扬下令才能拿下审案。

“我们牛家虽是皇商,也是皇商,做着正经的生意。你们这样来抓人,可有李王爷、董大人的令牌?”

“你们是谁?”

牛府的几位长辈被下人叫醒了,听说牛浩被大理寺、李王府的人带去皇宫审问,外衣都来不及披,就急冲冲赶至。

李王府的亲兵什么大人物没见过,不会给他任何的颜面,冷声道:“你入了皇宫便知是何案子。”

任谁都不会高兴深夜被打搅了,牛浩还是皇后的堂弟,怒道:“黑灯瞎火雷雨天,你们查什么案子?”

谁知大理寺、李王府来人,以奉旨查命案为由,把牛浩从被窝里面拉了出来。

天黑得可怕,雷雨交加。牛浩躺在床上,却是兴奋的睡不着觉。

他就以为马上就能尚了天竺国公主当上驸马,成为牛族最厉害的男子。

他求了姑姑牛氏,一起进宫说服了邓芸,今日邓芸给他保了媒。

他冒充李云霄骗妮摩拉公主的事,家里的两个小堂弟知道一点,可是被他哄住没有泄露出去。

牛浩一直住在东市旁边的牛府,跟族里的十几位长辈及堂兄弟住在一起。

不过一个时辰,李王府的李炳、太极宫的何冬夫妻便都知晓了此案。

李云青又派亲信去了李王府把此案查到的情况禀报给李炳。

董腾道:“世子爷,陛下下令大理寺办案,下官派两人与您的亲兵一起去拿下牛浩。”

“董老,我派亲兵以办案为由去把牛浩抓了。你与我带着两名宫女,这就去见陛下。”李云青怕牛浩得了消息跑了,立刻下令亲兵去拿牛浩。

董腾感慨长叹一声,道:“妮摩拉公主生前给天竺国王写信,保证给天竺国送去药品、种子,就在今日公主知道了真相,无法向天竺国王交待,认为服毒自尽是赎罪。”

“她这么死了,就让牛浩逍遥法外?”李云青摇头胸口沉闷,心说:这世上怎么有如此之蠢的公主。

董腾见李云青已是气得额头布满青筋,停顿一下,方道:“妮摩拉公主发现被骗,不能当着皇后的面发作,又不想这样嫁给牛浩,回到驿馆无比羞恼之下,觉得此事说出去只能有损天竺国的国威,愧疚之下服毒自尽。”

李云青怒不可遏,道:“牛浩这厮可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世子爷,下官还有话要说,今日皇后召见妮摩拉公主,就是想劝说她下嫁给牛浩。”

李云青便道:“我与你同去见陛下。”

董腾道:“世子爷,牛浩打着云霄郡公欺骗妮摩拉公主,此事下官会上报给陛下。”

李云青冷哼一声,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牛浩便是皇后的表弟又如何?”

董腾目光坦荡,道:“妮摩拉公主生前与牛浩约会六次,每次都带着那两位宫女。今日那两位宫女跟着妮摩拉公主入宫,在皇后的立政殿见到了牛浩,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李云青问道:“确定?”

“正是他。”董腾抬起头来。

李云青曾经从邓十七郎的嘴里听到过几次牛浩的名字,又因着前几年核查木思国的身份,将从天竺国回到本朝的商队查了个遍,当时牛浩就是带着木思国回到本朝商队的少主,所以对牛浩这个人有印象。

他跟邓芸的关系很好,每次回国都给她带回礼物。

牛浩是牛氏嫡亲哥哥的小儿子,记忆力极好,差不多过目不忘,异常聪慧,容貌十分英俊,经商手腕极高。

牛氏的娘家牛族托了牛氏的福,更加的硬气起来,把生意从南做到了北,甚至做出了外国。

后来牛氏又生下邓芸的两个弟弟,有儿有女,地位非常稳固。

不过邓家就缺女孩子,牛氏生了女儿比生儿子还得宠,全家都宠着她的女儿邓芸。

牛氏嫁给邓老六之后,一直没有怀孕,眼睁睁的瞅着六个妯娌生下了二十个儿子,她才怀上一胎,生下来还是个女儿。

邓镜封为国公,遵守诺言,让邓老六把牛氏娶了。

何冬登基之后,不但保留了牛族皇商的位置,还提了族里的几个青年当了官。

邓镜一眼相中牛氏,就把这事当真了。

牛氏那时刚八岁,生得美丽,又是冰雪聪明。

何冬派邓镜去牛族取银票。邓镜无意中说了正在给儿子邓老六找媳妇,族长就开玩笑说把曾孙女牛氏许配给邓老六。

皇商牛族运气特别的好。家族在南方,开朝与定朝交替时,族长看好何冬这支义军,悄悄的捐了十万两银钱当军费。

老祖宗做了首饰、茶叶的生意,得到主人的相助,买卖越做越大,到了第三代还是开朝时出了一个郡王侧妃,就这样托了郡王的关系当上了皇商。

皇商牛族的老祖宗曾是大家族牛族的奴仆,因救了主人全家的命,被赐姓牛,毁了卖身契,改了奴籍成为良籍。

皇商牛族与几百年的大家族牛族有一些关系。

邓芸的生母牛氏出自历经两朝的大皇商牛族。

李云青脸色阴冷,道:“董老说的可是皇后的表弟牛浩?”

董腾低下头来,道:“此人名叫牛浩。他是皇商牛族的嫡子。”

“可查出是何人冒充我二弟?”李云青目射杀光。

他便知李云青会有如此表情,忙劝道:“请世子爷息怒。”

董腾刚才听了此事,也是异常吃惊,怎么本朝还有这般胆大的人敢冒充李云霄,更是惊诧妮摩拉公主竟能上当受骗。

李云青心里大骂妮摩拉公主愚蠢,竟然不都打听一下,就去赴约,活该她被人骗了身子,丢了清白怀了孕!

董腾继续道:“妮摩拉公主去赴约,此人精通天竺语,口若悬河,说是能给天竺国许多的药品、种子,并帮助她回国除掉天竺国王后。妮摩拉公主信以为真,就做了此人的情妇。”

李云青面色铁青,猛的一拍桌子,怒道:“两个多月前,我二弟还在陇北!”

董腾没有坐下,缓缓道:“两个多月前,有人以令弟云霄郡公的名义与妮摩拉公主在已经被封的白云观约会。”

李云青道:“董老请坐下说话。”

董腾快步走过来,肃容道:“世子爷,两位宫女均已坦白,所说内容一模一样,应是不会有假。”

李云青听得眉头紧蹙。原来此案可能牵扯到皇后邓芸,那董腾是皇贵妃的爷爷,难怪李炳叫他赶过来。

“皇后召见公主有什么事,公主出了皇宫之后是直接返回驿馆,还是中间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守门的侍卫说公主从皇宫回来下马车时,脸上有泪痕。”

“今日巳时初,皇后召见妮摩拉公主。公主出了驿馆去了皇宫,午时初返回驿馆。”

守护驿馆的侍卫是定朝的御林军。今日巡逻站岗的二十名御林军挨个被大理寺的人审问了一遍。

李云青派了亲信去听审,时刻掌握案情的进展。

不过书房里有焚烧纸、织品的气味。大理寺的人推测妮摩拉公主在死之前烧了一些信及帕子等物品。

大理寺的人将妮摩拉公主书房、卧房的物品都翻了一遍,找到了几十封定朝帝国才子给她写的情信。

李云青怕出现状况,便留在驿馆等待,让董腾去审案不用陪他。

董腾挥手让手下把两名宫女带去分开审讯,低声道:“世子爷,妮摩拉公主还是本朝的女官,就这么中毒而而亡,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两名宫女面面相觑,而后均是痛哭出声,极为悲伤的叫着妮摩拉公主的名字。

李云青冷声道:“你们若再死,本世子便将妮摩拉公主未婚有孕是个荡妇的丑事传遍天下。你们是她的宫女,她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你们难辞其咎!”

两名宫女抬头望了李云青一眼,却是没有感激之意。

董腾让译官翻译话,道:“这位是一字并肩王李世子,你们的命是他救的。”

几位太医的名誉保住了,望向李云青的目光均是带着感激。

两名宫女醒了过来,以为到了阴间,谁知又活过来了。她们的公主就是付了这种毒,不到半刻钟就死透了,怎么她们活下来了。

李云青取出李晶晶赠给他的两枚内用解毒丸,让太医给她们服下,又取了一粒保命丸让太医用水化开给她们喝了。

两名身着天竺国青色裙子的宫女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黑色的鲜血从嘴里溢出来。

董腾快步跑进偏厅,朝手下及太医叫道:“世子爷身上携带解毒药,你们快让开。”

不远处传来几名太医愤怒焦虑的说话声,滂沱大雨的落雨声盖住了他们的声音,一般人听不到,不过李云青这样的武功高强的人是能够听到的。

“今个真是倒霉之极,竟是碰到了海蛇毒。”

“该死。她们服的毒跟公主服的一样,乃是天竺国的海蛇毒。此毒性极烈,就算解了毒,神智也紊乱成了疯子!”

“她们是公主身边的人,肯定知道公主的秘密,一定要把她们救活!”

“两名奴婢把毒粉藏于指甲。”

“不好了,妮摩拉公主的两名贴身宫女服毒自尽!”

他刚从咸阳城处理完公事回到长安,还没进家门就得了李炳的指令来到这里。

李云青握紧拳头,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当初要嫁给李云青,不成之后又想当何义扬的妃子,天竺国真是可恶之极。只说了两个字,“彻查!”

当今新帝宠爱的董皇贵妃的爷爷——大理寺董腾,面色极为凝重,鞠躬行礼,低声道:“世子爷,宫里来的太医配合大理寺的仵作验尸,发现妮摩拉?西尔玛公主是中了巨毒而死,她已非完璧之身,且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披着蓑衣的李云青沉着脸带着几名亲信走进驿馆。

夜幕低垂,天降倾盆大雨。几百名御林军疾奔而至将驿馆团团围住。

这样一个美丽的公主突然间死亡,不论死因是什么,都令人怜悯痛惜。

长安的少年才子在见过她的芳容之后,对她心生爱慕,写了一些情诗在文人当中流传。

她入乡随俗,参加长安文官派、武官派小姐举办的诗会,还常去观看邓芸组织的女子马球队比赛。

妮摩拉公主感恩何义扬,准备捐出一部分的嫁妆在长安办一座天竺语学堂,定朝帝国的人可以进去免费学习。

天竺国王想让妮摩拉公主入宫做何义扬的妃子,何义扬没有同意,但是为了表示友好,册封妮摩拉当了从三品的女官。

原来天竺国妮摩拉?西尔玛公主出身尊贵,有倾城之貌,自上元节前夕来到长安之后,就住在驿馆之内。

大理寺执勤的官员听到此案,异常震惊。

不到半个时辰,天竺国公主在驿馆卧房里暴毙的案子就被何义扬批给了大理寺查办。

47 恶人自尽难赎罪 公主气皇后 通知

请不要明天早上六点看文。谢!

明天的更新是将会延迟到晚上!

我准备明天送上本卷的结局,打上完结,然后等出版了,把后面的文陆续发出来。在此跟亲们商量一下。请亲们理解支持。每人抱抱。

为此我要付出非常艰辛的努力从头至尾的改文,大幅度的删文,而我现在的工作特别的多,本文又在连载,身体吃不消。

这对于我来说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很珍惜这个机会。

出版现在有六成的希望。

亲们,这两天出版编辑第二次找到了我,跟我商议了《药女晶晶》出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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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很快就到了科考的日子,在和平时期,没有什么比科考更让上至皇帝下至平民更关注的大事,这件丑闻引起的风波暂时就这样过去了。

邓芸在立政殿里煎熬,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董家根本不以为然,仍是跟以前一样低调行事,又特意去跟姻亲打好招呼不得犯罪。

一些官员打听到何义扬没自事情发生后就没有去过邓芸的立政殿,悄悄的暗示董家抓住机会扳倒邓芸,扶董敏当上皇后。

长安的百姓最喜欢听复杂离奇的丑闻,朝廷有意捂着也没用有,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马兰任女官的事跟牛浩与妮摩拉有了一段孽缘先后自尽的事盖下去了。

她知道跟李晶晶的友谊不会再回到从前那样。

她去参加女子马球赛,李晶晶没有去特意避开她。

她给李晶晶带去口信,请李晶晶入宫,想通过李晶晶给李云霄及李家道歉,可是李晶晶以事务繁忙为由没有来。

这几天除了何慎、何安、董敏母女,皇室的人没有一个来看望她。

邓芸感激的点头。

何义芸语重心长说了一堆的句,又道:“芸娘,你跟我的名字都有一个芸字。你与我又成了姑嫂关系。我真的希望这样的关系能够保持下去。”

邓芸面色憔悴,眼睛布满血丝,等着何义芸说完,方道:“姐姐,我是想当面跟霄郎道歉,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我想着珏娘大婚之后与霄郎回皇宫认亲,就跟霄郎说此事。”

何义芸特意去了立政殿,难得没有弯弯绕,开门见山跟邓芸谈心。

何义珏反问道:“姐姐,如果牛浩冒充的人是姐夫,你会怎么对待皇后?”

何义芸愕然。

何义珏问道:“天竺国王派使者秘密到陇北要把妮摩拉嫁给霄哥哥的事,这是本朝的机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两只手掌,牛浩只是个商人,他从谁嘴里得知此事?”

何义芸便道:“此事是牛族的牛浩所为,跟芸娘没有关系。”

何义珏道:“我不请皇后,是因为即将跟我大婚的夫君霄哥哥至今没有得到她的一句道歉!”

何义芸低声问道:“你怎么不请芸娘?”

何义珏的及笄仪式,对她来说这样一个隆重的日子,没有邀请邓芸。

何义扬跟何义珏兄妹感情很深厚。

何义珏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小时候为了何义扬,女扮男装了整整五年,脸上天天抹姜汁,不能多见人,付出了许多。

她为了娘家及母族已经数次惹恼何义扬,内心已经有感觉,长此下去不会有好下场。

邓芸听到这两个消息,觉得牛浩连累了整个家族死不足惜。

牛族被剥夺了皇商的称号,家里面的九成财产被朝廷没收,用来赔偿天竺国,族里所有的官员被免职,男子二十年之内不能参加科考。

何义扬得知此事后,冷声道:“朕原想着要将他五马分尸,以儆效尤。咬舌自尽这个死法算是便宜了他。”

他临死前咬破手指,沾着鲜血在墙壁上写了两首诗,大概意思是来生回报牛族,来生光明正大的追求妮摩拉。

次日,牛浩在天牢畏罪自尽。

一夜之间,御书房就有了几十封弹劾牛族,含沙射影讥讽邓芸,为李云霄打抱平不,为从三品女官妮摩拉被庶民间接害死心怀愤怒的奏折。

那些仰慕妮摩拉公主的才子俊杰,都是有了功名,背后有着权势的家族,听到连见一面都极难的妮摩拉公主如此悲惨的死在牛浩的手里,为此悲怆,心里还有很大的不平衡。

他依仗的不就是牛族是邓芸的母族。

牛浩只是皇商牛族的一个嫡子,连个功名都没有,竟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牛浩冒充李云霄骗了妮摩拉公主清白,并让她怀孕知道真相后羞愤服毒自尽的事,被有心人打听出来。

纸捂不住火。驿馆被封,御林军、大理寺的官员进进出出,妮摩拉公主的死讯传了出去。

何义珏目光崇拜,撒娇道:“好吗,人家就傻了。谁像你这么聪明无敌,头次去北地草原就立下显赫战功。”

李云霄伸手抚摸何义珏的头发,笑道:“我足足等了你六年,你还问我这样的傻话。”

何义珏垂首,低语道:“那你喜欢我吗?”

李云霄反问道:“你看哪个准新郎官不急?除非这个准新郎官不喜欢新娘。”

“你急了?”何义珏菀尔。

“太上皇、太后、陛下可舍不得你早嫁给我。”李云霄微笑,道:“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我妹夫当时数着日子娶我妹妹的心情。”

“我若是早些与你大婚就好了。”何义珏一脸纠结,秀美的眉毛紧蹙,快要哭了。

他与何义珏即将大婚,在这期间出了牛浩的事,真是隔应之极。

李云霄抱着何义珏,柔声道:“牛浩做的丑事已经败露。陛下说会给我一个交待,牛浩不会有好下场。”

“霄哥哥!”何义珏一头扑到李云霄的怀里,表情气恼不已,道:“该死的牛浩竟然冒充你。”

李云霄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吐了一口浊气,却见到台阶下面站着何义珏的贴身太监,显然为了他已在此等候多时。

林海向二人鞠躬行礼,而后恭敬的道:“陛下请您到御书房。”

“李郡公,请留步。”林海快步走向前去,拦住了跟狄玉杰边走边谈论国事的李云霄。

何义扬邪笑一声,挥袖离去,几个官员揣测不了他的态度是否高兴。

早朝散去,有官员为了拍马屁,特意留下来提醒皇帝,三天后沐休,皇后将在长安近郊举行本朝的女子马球比赛。

将近一个半时辰的早朝,没有人官员提到妮摩拉公主自尽的事情。

几个已经告老返乡的官员批评朝廷任命马兰为女官,然而同样是免职数年官声极好的前任湖南道都督郝业,却是用了两千多字的奏折称赞了此事。

刑部的官员在等待大理寺的查案结果,不敢轻易的把此事在朝堂上曝光。

妮摩拉公主服毒自尽的案子因着夜晚一直下大雨还伴着雷声,知道的官员极少。

年青的皇帝坐上龙椅,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而后开始询问六部及各个城府有无事情。

无论何义扬困不困气不气,宣政殿的早朝依然按时进行。

牛氏走后,邓芸把头蒙在被子里痛哭,这是为她自己的蠢,为两个儿子,也为妮摩拉公主母子。

邓芸有气无力的道:“你明个就回河北道,莫让那边的人缠上。”

“我的娘娘,我的太子、安皇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牛氏心一阵绞痛,恨不得扇自己的脸。

“你别再说了。”邓芸摇头,眼泪雨水哗哗的往下落,道:“我如今只求陛下不要迁怒于慎郎、安郎。”

牛氏吓得失魂落魄,道:“娘娘,陛下会不会惩罚你?娘娘,你可是后宫之首,太子的生母,陛下惩罚你,也就是打太子的脸。”

这时,她想起来后怕的打了个寒颤。

刚才她若是冒失的去了宣政殿,那就等于是参政。何义扬定会当着李云青、董腾的面狠狠的羞辱她,甚至要降她的品级。

她幸亏牢记着邓镜在嘱咐,后宫千万不可参政。

邓芸哭道:“牛浩惹出这样大的事,得罪了李王府,还牵扯到两国外交,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做?”

牛氏哭着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娘娘,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邓芸一字一句的道:“娘,你以后还是少进宫里。”

此时,牛氏若再是给牛浩求半点情,邓芸跟她的母女之情都会淡了去,便是这样何义扬说的那些打脸的话都让邓芸对牛氏有了微词。

牛氏已经懊悔无比,含泪唤道:“我的娘娘,我的儿,我错了,我昨个就不该听了牛浩的话进宫来为难你。”

邓芸摇头道:“我若是不召见妮摩拉,她就不会见到牛浩,也不会气得回去后吞毒自尽。她怀着身孕,那可是一尸两命。”

牛氏以前没有听过邓芸说跟何义扬之间的事,这是头一回。一时不知道怎么劝慰。

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内心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这才当了皇后不到百日,何慎立为太子还不到百日。

这次何义扬会怎么惩罚她们母子?

上次她办错事,何义扬数月不进她的院子,连何慎也不理会。

邓芸气极而泣,喃喃自语道:“难怪昨个午饭、晚饭,陛下都没有在我这里用,连慎郎也不见,晚上就宿在董敏那里,原来是恼怒我给牛浩保媒的事。”

“我的天啊。”牛氏缓过神来,见邓芸已气得浑身颤抖,忙上前去揉她的胸口。

可是妮摩拉公主有着那样的身世,在天竺国受了许多的委屈,此时身在异国被骗失去最珍贵的贞洁名声,连带着让天竺国蒙羞,自认罪不可恕,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回到驿馆斟酌之后服毒自尽。

若是换成别的公主,要么当场拆穿牛浩,要么出宫后派人把他杀了,而后打掉胎儿。

邓芸以为妮摩拉公主是惊诧,压根没有想到妮摩拉公主发现被骗强行压抑着内心无比的愤怒。

当时妮摩拉公主见到牛浩的表情,开始是惊喜,等着听到他的真实身份,表情就变成古怪。

邓芸在牛氏、牛浩百般劝说下,就把妮摩拉公主召进宫来。

牛浩再三保证,一定刻苦读书,抬高身价。

牛氏就说,再过些天就是科考,牛浩去参加县试考个秀才,这就有了功名,三年后再去考个举人、进士,有了官身,不就能够配得了妮摩拉公主。

妮摩拉公主虽是身份尊贵,可到底是个离家在外的少女,没有长辈把关,喜欢上牛浩也有可能。

一些民间的话本,好多都说高门的小姐喜欢上低门的少年。

牛氏觉得牛浩是绝世的美男子,懂天竺语,又会经商,是个人才,而且还是邓芸的表弟。

邓芸不相信。牛浩便说妮摩拉公主跟他早在天竺国就认识,在长安又见了几面,双方都觉得合适,这才来宫里求邓芸帮忙。

牛浩当时信誓旦旦,说是只要妮摩拉公主一见到他,肯定会同意婚事。

原来昨个一早,牛氏就带着牛浩入宫来求邓芸。

邓芸面色愠怒,气得叫道:“好一个牛浩,我们把他当亲人,他为了阴谋得逞,竟是把我们都给算计进去!”

牛氏已经吓得傻了。

宫人跪下便将去宣政殿发生的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包括给林海塞银票。

邓芸仍在听着牛氏反复哭诉牛浩被抓入皇宫的事,心里开始对这件事情当中的董腾起了疑心。

宫人见林海摇头,跪下谢恩,而后拿着油伞匆匆跑回立政殿。

林海若是不收银票,怕邓芸猜疑,只能收下了,道:“陛下盛怒之下,皇后……”

宫人捂着脑袋哎哟叫了一声,反应倒是很快,赶紧拿出一张银票塞给林海,面带感激陪着笑脸,道:“多谢林总管。”

林海自是不能向邓芸的宫人泄露这件事。

大理寺、李王府的人已经去了那座宅院袍搜取罪证。

牛浩前两次去跟妮摩拉公主约会,先去宅院穿上官袍,而后去白云观。

官袍就放在了白云观旁边的一座宅院里面。

牛浩的贴身随从供出牛浩为了让妮摩拉公主相信,特意偷偷制了一身紫色官袍,还从侧面打听了李云霄的爱好,处处模仿。

林海猛的拍了宫人脑袋一下,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宫人震惊之余,问道:“证据都有吗?”

林海悄然无息的追了过去,急匆匆拉着宫人到远处,低声道:“牛浩冒充霄郡公骗了妮摩拉公主清白,妮摩拉公主已怀有身孕,发觉被骗,羞愤之下服毒自尽。”

宫人见何义扬挥手,只能失望的退下。

何义扬俊脸怒气腾腾,喝道:“牛氏白天进宫,晚上又进宫?朕的皇宫不是牛家的园子,想何时来就何时来,想插手管什么事就管什么事!”

宫人头垂得更低,轻声道:“刚才牛夫人入宫面见皇后娘娘。”

何义扬挑眉道:“皇后如何知晓牛浩入宫了?”

董腾眉头一蹙。李云青心里冷笑。

外面的宫人轻手轻脚的进来跪下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听闻牛公子犯了事被带进宫里,想过来当面质问牛公子,请示您看行否?”

何义扬阴声道:“堂堂的公主,被一介白丁算计失了清白怀了孽胎,还要被逼着下嫁给这个令她丧失尊严的白丁,她但凡还有点志气,就不会苟且偷生?”

牛浩一怔,抬起头来,失声问道:“公主自尽了?”

突然间李云青开口,轻声道:“陛下,牛浩并不知妮摩拉公主怀有身孕服毒自尽的事。”

何义扬冷声道:“妮摩拉是天竺国的公主,也是本朝从三品的女官,你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丁。你就算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小人该死。”牛浩鸡鸡啄米般重重磕头,铺着波斯国华美地毯染上了他额头上的鲜血。

董腾更是像个驼鸟一样缩着脖子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他克制着暴怒的情绪,在刀尖浪口上磨练了这么多年,懂得很好的掩饰,浑身上下没有泄露出半点杀气。

李云青双拳紧握,恨不得上前打死这个无耻卑鄙的少年,但是这里是御书房,一切都得听何义扬的。

何义扬岔话道:“借?你这是盗,是污了李云霄的名声,是犯了本朝的律法!”

他认罪了,并且认为自己该死。

他的声音干净,像深山清澈的泉水,让人能够解除戒备心。

一瞬间,牛浩像失去了许多的血液,面色苍白,跪下磕头,道:“陛下,小人错了,小人该死。小人一直仰慕妮摩拉公主,可是持拜帖求见未果,只有借了霄郡公的名号。”

何义扬死死盯着牛浩,大声喝道:“谁给你的胆子冒充李云霄郡公!”

谁能想到这个生着这个谪仙般外表的少年有着一颗肮脏阴狠的心。

任何人光看少年的外表,第一印象都会认为他是个很善良纯真的人。

李云青目光落在几人当中气质不俗容貌极为英俊的少年身上,这个人竟是有潘安之貌,身材修长,皮肤白净,墨眉将要入鬓,一双龙睛明亮清澈,根本不像心术不正之人。

不多时,牛浩及他的六名随都被带进了宣政殿。

“她蠢的已经死了,人死了还能负什么责任?”何义扬气得指尖发抖。

李云青听到天竺国要向定朝要赔偿,忍不住道:“陛下,妮摩拉受骗自尽,她自己也有责任。”

“朕能不怒吗?”何义扬一掌拍在桌上,震碎了一个茶杯,杯里的茶水落到桌下,道:“妮摩拉是天竺国的公主,也是本朝的三品女官,就这么死了,世人怎么看本朝?天竺国定是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狠狠敲朕一笔。”

董腾低声道:“陛下息怒。”

何义扬英俊的脸上邪气腾腾,气极了倒是冷笑一声,道:“他自认为这一步步算计的天衣无缝,只要妮摩拉下嫁,阴谋就不会暴露,岂料妮摩拉服毒自尽!”

李云青见状,知道不用多说一句,何义扬也会重惩牛浩。

董腾面色严肃,心里预测牛浩的下场。

何义扬已经在董敏的宫殿安歇了,被案件折腾起来心情不算好,当听说牛浩冒充李云霄时,就已经气愤填膺,后来听到牛浩算计邓芸,就彻底爆发了。

子时,风雨交加,宣政殿偏殿传来何义扬怒不可遏的叫骂声,“他好大的胆子,冒充我妹夫去骗妮摩拉的清白,利用芸娘的权势逼妮摩拉就范!”

牛氏心砰砰的跳,直觉牛浩惹了天大的祸事,穿了诰命夫人的朝服,就直奔皇宫。

邓芸的生母牛氏正好就在长安,还没有回河北道。牛族的人骑马到了邓府把事情说了。

48 皇后连降三级为妃 云霄大婚晶晶有喜 结 局!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长安远郊灞河边空旷的草地,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女子马球赛。

参赛的两方,穿着深紫衣的武官派的众位小姐,穿着大红色的是文官派的众位小姐。

武官派当中骑马奔驰最快,抡马杆打马球狠准稳的就是嫡公主何义珏。

皇室派未成亲的小娘在长安的极少。何义珏就归到了武官派。

这是她大婚之前最后一次参加两派小姐的活动。

为了能够取得胜利,她今日全力以赴。

众位小姐骑马奔跑,个个英气飒飒,紧张的比赛、强烈的荣誉感已让她们抛下了往日的矜持与娇羞,叫喝声此起彼落。

场地外的设有供家眷观看比赛的桌椅,桌上摆着水果点心等吃食。

董敏带着何安、何湘湘、何玲玲坐着观赏马球比赛,不远处坐着何敬焱一家五口及李家的女眷。

何敬焱昨个半夜刚从陇北到的长安,就是为了参加李云霄与何义珏的大婚。

一家人来得比众人都晚。

何安跟董敏打了声招呼,就兴奋的跑去跟何敬焱一家人坐在一起。

何湘湘、何玲玲老实的坐在董敏身旁,不时的往李家那边瞅瞅。

贺氏让贴身奴婢去给李晶晶传话,“刚才听闻董皇贵妃称皇后身体抱恙,安皇子未在她身边侍疾,前来观看马球比赛,传出去不好。”

李晶晶轻叹一声,走到贺氏跟前,俯在她耳边低语道:“科考邓族的姻亲凤族、孙族子弟联手作弊,被考官发现,先是威胁,而后贿赂,遭到考官举报,取消科考资格,并通报全场。这是今个刚发生的事,皇后怎会有心思来观看马球比赛?”

凤族就是邓镜唯一的妻子凤老夫人的娘家。

孙族是邓镜的长儿媳孙氏的娘家。

今年的科考主考官是礼部尚书狄玉杰,考官都是由他从各城府抽调过来刚正不阿的官员,根本不吃凤族、孙族软硬皆施的那一套。

贺氏面色微变,冷声道:“凤族、孙族可是打着皇后的旗号威胁考官?”

李晶晶点头,道:“他们在考场高声叫嚷,弄得在场的考生、侍卫人人知晓。”长叹一声,感慨道:“这种姻亲不如不要。”

贺氏目光平静,道:“大家族人口繁多,姻亲也就多,不可能姻亲家族的人个个都是好的,要杜绝这种事,只能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搁在前面,胆敢打着皇后的名号做恶事,那就要承受皇后的怒火。”

李晶晶问道:“娘,你是说这件事,皇后应该站出来重重惩罚凤族、孙族的人?”

贺氏道:“自是如此。不然邓族那么多的姻亲家族,回头个个都打着皇后的旗号为非做歹,皇后还能保住后位吗?”

李晶晶若有所思,道:“娘说的是。女儿受教了。”

贺氏又道:“皇后接二连三的被娘家姻亲家族的人牵连,只有狠狠的出手一次,把姻亲家族全都震慑住,杜绝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李晶晶若是在以前,肯定会去进宫给邓芸复述贺氏的话,然而有了牛浩冒充李云霄的那件事,跟邓芸生了间隙。

贺氏见爱女表情有些纠结,道:“皇宫里面拥有大智慧的人多着呢,肯定有人献策或是点拨皇后。”

李晶晶缓缓道:“只是皇后未必听得进去。”

贺氏菀尔,自信的道:“但凡牵扯到科考的案子,那是万众瞩目。你瞧着吧,明个弹劾皇后的奏折就会多得把皇后逼着出面重罚那些人。”

李晶晶低声问道:“那会不会废后?”

“废了还可以再立。”贺氏眼睛里闪烁睿智的光芒,道:“只要邓族忠心耿耿,太子没有大错,皇后不会失势。”

马球赛结束,不出意料的仍是武官派胜出,何义珏一人就进了四个球,整个人被激动欢呼的众位武官派小娘抬起来抛向天空。

“本朝最厉害的马上军队就是虎奔军!”

“今个焱王带着亲兵来了。姐妹们,想不想跟焱王的虎奔军打一局马球?”

“姐妹们,我们去向护国公主请求,让她同意焱王派虎奔军跟我们打一局!”

众位武官派小娘高声大喊,把文武派小娘也都唤过来。

“既是要跟虎奔军比打马球,我们必须派出最厉害的队员!”

“真是好巧,我们两派打球最好的今个都在场。”

“八公主,您是护国公主的弟妹,你去跟她说,她肯定不会拂了您的面子。”

“八公主,我出一千两银钱当彩头,如果我们输了,这银钱就归虎奔军。”说话的是长安的新贵江县公府里的江小姐。

她家族祖上是商人,开朝时曾经是当上二十几年的皇商。

她爹儿时身体不好,被她爷爷送到道观习武,没想到是个练武的奇才,少年参军当了军官,后来进了龙腾军,前几年当了大将军,在灭倭国、破高丽国时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县公。

她爹从倭国、高丽国抢了不少财宝。她娘的娘家是大皇商,陪嫁很多。爹娘对她很宠爱,光是给她三个商铺,每个月能进近千两银钱。

她这次是想看看虎奔军到底有多么厉害。

何义珏认为这群小娘分明是送上门找虎奔军去虐,眯着眼笑问:“清娘,你确定是一千两银钱?”

江小姐才十二岁,性子比较单纯,便道:“公主,一千两银钱不够,那就两千两银钱。”

何义珏拍了拍江小姐的香肩,缓缓道:“我算是知道了,你是真的有银钱!”

李晶晶见何义珏带着十几个跟她一样香汗淋漓的小姐浩浩荡荡走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得知了缘由,反问道:“你们要跟虎奔军将士打马球?确定?”

众位小姐便道:“护国公主,清娘愿意出两千两银钱当彩头。”

“护国公主,您是不是觉得两千两银钱少了?”

“不少。”李晶晶菀尔,道:“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办一次诗会花销才二、三百两银钱。你们现在打了马球,彩头就是两千两。真是有银钱。”

“今个你们刚比完一场都累了。虎奔军跟你们打,就算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明日约在这里比赛。”李晶晶见众位小姐都是眼睛一亮,又道:“我替虎奔军出份彩头,四季盛开的玫瑰、兰花种子各一包。如何?”

长安最奢华的不夜庄园有一片五亩的玫瑰园,一年四季绽放,便是白雪皑皑的天气也开的灿烂艳美。

有人出五百两银钱买一株玫瑰都买不到。

兰花是本朝的名花,与梅花、水仙、菊花并称花草四雅。没有一种兰花是一年四季常开。

不夜庄园里面有三十四种兰花,每种都是四季开放。名气之大,已传到国外去了。这样的兰花,两千两银钱都难求一盆。

“太好了!”

“您真是雅气,彩头都用的是花种子。”

李晶晶听到众位小姐的恭维声,只是微笑,见江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里微微一动,看来这里面有事。

何敬焱早就不耐烦的带着四个小家伙去了李家那边。

李晶晶跟众女说好了,就走到何敬焱跟前,柔声道:“她们想见识一下虎奔军的风姿。你就满足一下她们的好奇心。”

何敬焱点头道:“好了。为夫知道了。”

李曼曼特意好心的跑过来,小声道:“姐姐,姐夫跟她们比打马球,输赢都会被人笑话。”

李晶晶伸手捏了捏堂妹有点婴儿肥可爱的小脸,“明个你就知道了。”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千百年来,科考是百姓眼中极为庄严容不得半点亵渎的事。

长安科考县试、府试同时进行。

岂料县试竟是闹出科生舞弊、威胁利诱考官的丑事,并且牵扯到了册封不满百日的皇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愤怒大骂。

皇后邓芸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千万人被骂的对象。不但是她,便连皇室挑选皇后的眼光也遭到质问。

当初何义扬的亲事是何冬亲自定下来的,也是何冬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旨。

母仪天下,做为本朝女性标榜的皇后应该是慕容英那样的女子,而不是邓芸这种上位不到百日接二连三跟丑闻沾上的女子。

之前牛浩与天竺国公主丑事闹起的风波,快要平息了,如今又掀起了起来,而且比事发时凶猛的多。

黄昏时分,宣政殿御书房的弹劾邓芸请求废后的奏折已经高达百份。

文官派一直对于本派的女子落选太子妃的事耿耿于怀,这下抓住了机会,就算不把邓芸拉下后位,也得把本派的几位小姐塞进皇宫。

此时如果何慎已经成年,文官派不敢闹得这样凶。

何慎今年刚八岁,一直平淡无奇,没有做过一件夺人眼球光彩的事。

何慎就跟多年前的何义扬一样,文武百官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在盛大的仪式看到过他,再就没有别的。

立政殿内气氛极为沉闷压抑,四位宫人先后去宣政殿打听,带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坏。

邓芸入宫九年,这是第一次被卷入如此之大的**,也是头一次面临后位不保的险境。

她最大的依靠何义扬已经连续数日没有出现在立政殿。

太监尖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太子殿下驾到。”

何慎穿着明黄色的太子朝袍,小脸板着,小小年龄就有了威严。

他快步走进偏殿,见邓芸坐着默默哭着,想到宫人刚才说的话,压着怒火,叫道:“母后,事到如今,您可曾派御林军去重惩那些诋毁你名声的考生?”

“慎郎,这件事与我无关。”邓芸起身迎了过来,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丝毫不知道这件事。”

何慎环视周围跪下的宫人,大声嚷道:“那些恶人打着你的旗号去威胁考官,这是藐视您的威严,也是令父皇威严扫地。您不出面重惩那些恶人,世人怎会知道你与此事无关?”

大宫女忍不住磕头道:“太子殿下,之前奴婢已经向皇后建议,请她立刻派御林军去杖打那些考生。皇后怕这样会让国公夫人、世子夫人接受不了。”

何慎仰视着邓芸,叫道:“您担心她们接受不了,谁来担心您接受不了?您若是被父皇废了后位,您叫儿臣与安弟如何接受得了?你已经为了娘家失去了我的小弟弟,还想把我与安弟都失去吗?”

他在东宫读书,是从授课的大学士嘴里得知了此事。

让他痛苦的事,大学士上了奏折参他的母后,并且非常冷静的告诉他,他的母后不配母仪天下。

他赶过来,亲眼看到邓芸像个木头一样无动于衷,内心开始绝望。

邓芸见何慎一屁股坐在靠椅上无助的哭了,顿时心就刀割一样,像是决定了什么。

她冷声道:“传本宫的命令,三百御林军去牢房里将诋毁本宫名誉的考生全部杖死,将他们的尸首弃在凤族、孙族府门前,转述本宫的话,再有下次,将家族门匾摘了,没收财产,全族迁出长安。”

邓芸出身将门,从小习武打猎,敢杀死山里的野狼,不是文官派手无缚鸡之力娇小娘。

既然要重罚凤族、孙族的考生,那就下一次狠手,也算是给娘家其他的姻亲一个警示。

“儿臣就等着母后下这道命令。其实儿臣可以下,但是这样就不能证明母后是清白的。”何慎抬起头来,看到得是邓芸表情已经恢复平静的脸。

宣政殿内的御书房,何义扬正在眉头紧蹙跟李云霄商议国事,听到何慎去了立政殿,邓芸就发威狠下心肠处死娘家姻亲的那些考生,只是挑一下漂亮的眉毛。

李云霄进言道:“陛下,皇后这样做,总算为皇室挽回了一些颜面。”

何义扬反问道:“三个时辰之前,她就得到了消息,到现在才下令做这件事?”

李云霄轻叹一声。

何义扬气道:“我许她后位,让她生两个儿子,封长子为太子,宫里只有一妃。我待她不薄。可是我登基不瞒百日,举办首届科考,她娘家姻亲家族的人就在县试出了这样的丑事,她迟迟不处置,文武百官弹劾她逼我选妃的奏折堆满了书桌。她就是这样对待我?”

李云霄问道:“陛下若是废了皇后,置太子于何地?”

何义扬愁得连声叹气,道:“你说的正是我犯难的事。小胖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陛下若是选妃就是退让,这一步退,后面就得处处退。”何义扬摇头,道:“臣绝对不赞成陛下选妃。”

何义扬感慨的道:“小胖子,你说到我心坎去了。”李云霄回到长安之后,何义扬总算有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

李云霄道:“看来陛下已有了决定。”

何义扬反问道:“你猜猜我会怎么做?”

李云霄一本正经的道:“可是要将皇后降品级?”

“小胖子,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对,蛔虫。”何义扬上前用力拍了拍李云霄结实的肩膀。如此睿智冷静文武双全的男子才配得上他那美丽聪慧高贵的妹妹。

李云霄在心里暗道:我是蛔虫,你也是。缓缓道:“上次天竺国公主的事,陛下没有责罚皇后,这次是要一并处罚?”

天竺国妮摩拉公主兼着定朝从三品的女官,身份特殊尊贵。邓芸仗着皇权要让妮摩拉公主嫁给连功名都没有的牛浩。

何义扬不惩罚邓芸,就等于赞同她的做法。

李云霄就知道何义扬不是不惩罚邓芸,而是在等着在适当的机会,要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何义扬点头,道:“你觉得如何?”

李云霄便道:“虽然这是陛下的家事,然是本朝的国事。陛下英明。”

当晚,何义扬等着御林军从凤族、孙族执行差事回来,便下旨将邓芸连降三级,变成了邓淑妃,主管六宫的凤印收回交由董敏掌管。

邓芸跪下接了旨意,之后就是失魂落魄,难受的都哭不出来。

大宫女战战兢兢将装有凤印的紫檀木盒呈上。

林海眼帘低垂,双手接过,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邓芸面无血色,失声问道:“小林子,陛下可曾有什么话对我说?”

林海稍一迟疑,低声道:“陛下说,她即是三个时辰之后才做出决定,那我就……”

邓芸脑袋嗡嗡作响,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两旁的宫人连忙扶起她,“娘娘。”“淑妃娘娘。”

邓芸性子以前在娘家时,没有姐妹,连堂姐妹都没有,被全家的人宠上了天,在武官派时,因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跟她身份同样是国公小姐田素素性格温婉,秦婉静内敛,其余的小姐都比她身份低,就都听她的。

她便是封了太子妃,也是在侧妃之上。时间久了,她就养成了处处拔尖的性子。

如今她刚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不到百日,就连降三级,排名比董娟差整整两级。

她一实半会很难承受。

林海前脚离开,何慎、何安后脚就闻讯从太极宫里赶过来。

何安见邓芸躺在床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像是要死了,哭道:“母妃,您别难过了。”

何慎急道:“母妃,您不要怨父皇。父皇若不这么做,宫里就要添新人了。”

何安抱着邓芸的手臂,道:“是啊。刚才我跟太子哥哥在皇爷爷、皇奶奶那里,听他们说许多官员联名要在明个早朝进言,让父皇纳十几个妃嫔充实后宫,压压您的锐气。”

邓芸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哭出声来。

何安拿着帕子给邓芸擦眼泪。

何慎大人似的摇头,道:“母妃,您哭也不能改变事实。您还是坦然面对。”

大宫女在一旁低声道:“淑妃娘娘,您看是不是明个搬出立政殿?”

邓芸这才在立政殿住了不到百日,刚办过不到四次宫宴。

她知道如果不搬出去,明个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的官员肯定会借机做文章。

她艰难的点头,收了眼泪,道:“今个就搬。我去承庆殿请示皇贵妃。”

现在戌时初,离董敏母女歇息还有两刻钟。邓芸带着何安去求见。

董敏刚拿到凤印,还没来得及让宫人保存起来,见邓芸憔悴的一下子老了几岁,关切的问道:“芸姐姐,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快召太医来瞧瞧。”

“我的身子没有事,就是心里不舒畅没有睡好。”邓芸定定瞧着董敏,在她发面盆似的大胖脸上没有看出半点的得意与嘲讽,也没有一丝的高兴,就跟平时一样。

董敏不再劝了,问道:“天色已晚,宫里的东西有一些比较贵重,宫人来回搬动,打碎了不太好。你看,搬家的事改在明个早朝之前,如何?”

邓芸一听有道理,便点点头。

董敏胖呼呼的手拉着邓芸的小手,请她坐下来说话,细声细气的柔声问道:“芸姐姐,空闲的宫殿当中,明庆殿离陛下的宣政殿最近,你与安郎搬过去住如何?”

按照朝规,淑妃有特定的宫殿。只是王淑妃没有被封为太妃,人又远在千里外的金城。

董敏未给王淑妃打招呼,就不能让宫人动王淑妃的东西把邓芸安置进去,是以推荐了明庆殿。

何湘湘伸手摸摸何安的包子头,问道:“安郎,你怎么哭了?”

何安瞪了何湘湘一眼。

何湘湘不以为然,在何安耳边小声道:“安郎,你不要怕。没有事的,一切风浪都会过去。用不了多久,你会和邓姨重新回到立政殿住。”

何安气道:“你骗人!”

何湘湘伸手捏捏了何安的小耳垂,神秘兮兮的道:“真的。你等着瞧吧。”

何玲玲拿出帕子给何安擦眼泪,而后跟他脸对脸。

何安见何玲玲成了对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玲玲张开双手抱住何安,大人似的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道:“安郎笑起来真像父皇啊。”

何安能感觉到同父异母小姐姐的善意,坏笑一声,猛地抱紧何玲玲,用鼻子蹭她的脸,把刚流出来的清鼻涕涂在她的脸颊。

何玲玲尖叫一声,推开何安,小脸表情古怪,“啊!安郎好恶心,把鼻涕涂在我的脸上。”然后就哇的哭了。

何安咯咯咯大笑,还朝何玲玲做鬼脸。

何湘湘嗔怪道:“安郎,你真是顽皮,把玲娘给弄哭了。”抢在宫女之前牵着何玲玲的手带出去洗脸。

邓芸便道:“安郎,你怎么欺负玲娘?”

何安低头不吭声。他曾这样对过何盈,结果被她按在座椅打了一顿。何玲玲就知道哭,没有何盈厉害,这样以后长大了会被人欺负。他得把何玲玲教得厉害些才行。

董敏不以为然,问道:“安郎,明个我去瞧看虎奔军将士与长安文官、武官派小姐打马球,你要去吗?”

今日上午她奉邓芸之令去观看马球比赛,当时邓芸没有让她带上何安,她也没有主动开这个口。

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了,所以就主动询问何安。

“我想去看,可是我又放心不下我的母妃。”何安犹豫不决。

“安郎,你去吧。”邓芸见四岁的儿子说出这般令人感动的话,很是欣慰。

宣政殿的一个模样瞧上去十分机灵的小太监进来,跪下道:“皇贵妃娘娘,陛下稍侯就过来就寝。”

邓芸都不记得怎么走出的承庆殿,只记得董敏没有半点刁难她,还让她住进了明庆殿。

邓芸回想起正月时对董敏母女不管不问,将心比心,若现在换成她是董敏,肯定会在这次报复回来。

半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何安焦急稚嫩的声音在黑暗里飘散,“母后!”

宫人听到说话声,忙去把宫灯点上。

邓芸坐起来,柔声问道:“安郎是做恶梦了吗?”

何安眼角有泪水,紧紧抱着邓芸,哭道:“母后,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邓芸搂着小儿子,哄道:“我不会死。我会一直陪着你与慎郎。”

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日子的夜晚,偌大的宫殿,陪在邓芸身旁的是年幼柔弱的儿子。

清晨,定朝帝国的早朝,已经得知邓芸被降为淑妃且正在搬出立政殿的众位文官,不再针对她,而是劝说何义扬选妃。

何义扬高声道:“朕有两位妃子,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儿女,后宫无须再添新人!”接着,下旨给几位叫唤最凶的文官,每人赐了一名妩媚漂亮的宫女。

天竺国公主自尽、科考考生舞弊威胁考官的丑事以邓芸降为淑妃在朝堂上正式的拉下帷幕。

太极宫的偏殿内,何冬正在与李炳下着棋,得知了早朝的事,均是欣慰的点头。

李炳问道:“您现在可否对陛下放心?”

何冬点头,道:“先生,放心了。不过,我不放心慎郎、安郎。此次我与英娘去金城,准备把安郎带在身边,慎郎就交给他爹与姑父教导。”

“霄郎教导太子?”李炳微笑。

何冬便道:“我觉得我的二女婿是大才,有资格教导我的长孙。”

“今个虎奔军要跟众位官员府里的小姐打马球。我要去瞧瞧。你们去不去?”慕容英亲自过来。

何冬见爱妻穿着胡服骑装,英姿飒飒中带着妩媚,道:“我要去问问,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让马背上天下无敌的将士跟长安的娇小姐打马球?”

慕容英没有错过何冬目光里的一丝惊艳,看来听何义珏的建议偶尔穿些奇装异服是对的,笑道:“还不是武官派的那些小娘,以为自己骑术高超,就想比过虎奔军的将士出名。”

李炳目光诡异,道:“这些小娘倒是打得好主意,输赢都有了曾跟虎奔军一战的好名声。不过,据我所知,今个虎奔军参赛的人身份特殊。”

何冬起了好奇心,这就催促着赶紧去。

艳阳高照,碧空无云,清澈的灞河缓缓流淌,宽敞绿油油的草场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来自龙腾军、狮啸军的大将军及三十几位五品以上的军官,涌过去将何冬、李炳围住行礼。

何冬故意板着脸骂道:“你们都跑来瞧虎奔军的笑话?”

龙腾军的江大将军兼县公是个身材矮胖的家伙,眼睛细长,一笑脸上的肉把眼睛挤成一条缝,“太上皇,今个天气好,卑职等人来灞河边晒太阳。”

众位军官纷纷点头。

李炳便道:“天晴龟晒壳。”

何冬哈哈大笑几声,单手背负在众位军官面面相觑的表情中大步流星走上前去。

文官派、武官派的小姐纷纷向何冬夫妻、李炳、何义珏鞠躬行礼。

为了公平公正,这次马球比赛的评判共有三人,梁国公、尚郡公及吕县公。

三位在本朝德高望重已经辞掉军中实职的老人经过商量之后,由梁国公开口道:“这个评判应当由太上皇、太后、李王爷担任。”

慕容英见何冬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冬哥,我不太懂马球,不能当评判,你与先生都是个中高手,就跟他们三人一起当评判,如何?”

何冬与李炳爽快的应了下来。

尚郡公老当益壮,说话声音洪亮,高声道:“马球比赛准备开始,双方派出选手。”

江小姐梳着简单的双丫鬟,鬟用金丝带紧紧缠着,穿着绿色的胡服,长衣长裤,右手持长近三尺的马杆,英气十足,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十名同样穿着绿色胡服十几岁的漂亮小姐。

这一队少女有胆量跟天下骑术最厉害的虎奔军比马球,无论输赢,都觉得荣耀。

她们刚上场亮相,就赢得众人雷声般的鼓掌喝彩。

虎奔军的将军吕道明瞟了得意洋洋的江大将军一眼,高声道:“此次随我们大将军焱王进长安正式在编在册的将士都有要事,今个就派了已经退役归田的老贺领着两位世子爷、李冠军大将军参加马球比赛。”

吕道明在军中的实职官职比江大将军低,然而爵位也是从二品的县公,能够跟他平起平坐。

吕道明认定今日的马球比赛,就是江小姐受了江大将军的指使发动起来的。

一个两鬓白发,身材高瘦,穿着黑衣黑裤,带着黑色幞头,看上去五十几岁,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男子,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如果仔细瞧看就会发现他走路时身体有点失衡,肩膀轻微摇晃。

李炳低声道:“老贺身带残疾。”

老贺身后跟着三个同样穿着黑衣黑裤带着黑色幞头的孩童。

八岁胖呼呼的李坤,三岁带着甜死人不偿命笑容的何煜、何腾。

老贺两手空空,在众人疑惑目光的注视下,坦然解释道:“小人的马杆在马背上面。”

“我爹曾是虎奔军的将军。今个他有事来不了。我替他参赛。”李坤右手握着马杆,一脸肃容,有上战场势不可挡的气势。

何冬指着李坤,自豪的道:“瞧我在位时册封的冠军大将军,已经长成材了。”

李炳道:“是驴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慕容英笑道:“先生把我的乖孙女婿坤郎比成驴马,这可不行。”

何煜、何腾手太小,就把马杆的上半部绑在了右手臂上面,露出下半部能够打马球。

兄弟俩朝何敬焱、李晶晶、何盈、何安坐的方向吐舌头做鬼脸,就像是游戏之前。

何安满眼羡慕,忍不住朝何煜、何腾大声叫道:“你们怎么不叫上我?”

何煜大声回答道:“你骑术不行,怕你比赛受伤啊。”

何安有些受伤,不过想想这是实话。他的骑术连何盈都远远不如,更何况何煜兄弟。

尚郡公问道:“虎奔军就派四人?”

吕道明道:“我家王爷说,这四人足矣。”

众位小姐商量几句,便推出江小姐道:“既然焱王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虎奔军输了可不要反悔。”

“哪来那么多的话。快开始比赛。”吕道明见众位小姐个个兴奋无比,心里期待等会她们大哭。

江小姐高声道:“姐妹们,上马,让虎奔军瞧瞧咱们的厉害!”

何腾一蹦三尺,高呼道:“走啦,打球玩去。”

早就有奴仆将四人参赛骑的马牵了出来。

老贺的座骑是一匹成年的雄汗血宝马,毛色枣红色,迈着轻盈的步伐,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李坤的座骑是一匹雪白的雄千里马,浑身上下雪白,没有一点杂色,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就像是一个绝世的美男子。

何煜兄弟的座骑就是这几个月驯服的滇马,是全场身材最矮,也是最普通的马,不起眼像两个干重活的奴仆。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李坤、何煜兄弟身上,没有人关注平凡无奇的老贺。

长安的马球比赛都有彩头助兴,还有赌局比看客的眼光。

比赛即将开始,有人在场外设了赌局。

皇室的人无一例外的投了虎奔军赢。

何冬把国库都交给了何义扬,不再财大气粗,就把当太上皇的几个月的俸例银钱不到两千两银钱全部押上。

慕容英把大部分银钱都给了木思国及做了何义珏的嫁妆,手里也没那么阔绰,就押了六千两银钱。

李晶晶问清了做庄的是龙腾军、狮啸军的众位军官,如果虎奔军赢了银钱翻三倍,一下子押了二十万两银钱,跟何敬焱笑道:“夫君,这送上门的银钱机会,要是放过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何敬焱挑眉道:“娘子,他们缺什么都不缺银钱。你帮为夫再押二十万两银钱。”

四十万两银钱的赌注,这是长安流行马球比赛以来最大的一笔。

比赛未开始,光是这笔巨大的赌注就让全场人震憾激动。

十一人对四人。

十一人都是女子,但是马术是长安女子当中的佼佼者。

虎奔军的四人当中只有一人是成年男子,还是身有残疾,另外三人都是孩童,就算李坤厉害,只要把他围困住就行了,剩下何煜兄弟就是来玩的。

现场的两队实力悬殊这么明显,何敬焱夫妻为何还要投下如此巨大赌注。

龙腾军、狮啸军的众位军官不由得起了疑惑,甚至心里有点打鼓。

巳时初,场中间的锣声响起,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老贺双手连缰绳都不握着,双腿用力一夹,座下汗血宝马箭般射出。

他根本不去看马球落到那一方,嘴唇一抿吹起了嘹亮的哨子。

哨声破空飘出,只见场上十一位小姐的座骑全部猛的抬起前腿亢奋的鸣叫,这一下子就害得她们当中有三人摔了下来,失去比赛资格。

“老贺吹的哨声有问题!”

“老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令这么多已经驯服过的宝马听他的话?”

“为何李将军、两位世子的马没有撩蹄子?”

全场的人都被一上场就出现的变故震呆了,早就听说虎奔军骑术了不得,从未亲眼瞧过,今天才知道原来军队里面有能用口哨控制宝马的异人。

这一招要是放在战场上,那可是能让敌军的骑军乱了阵脚。

摔下马的三位小姐被清出场地,没有受伤,可是太丢脸了,难过的哭得一塌糊涂。

何盈瞧着她们大哭就嘻嘻的笑。

吕道明那个心花怒放,直接哈哈大笑出声。

何敬焱被何冬召至身边询问老贺的事,高声道:“匈奴大元帅武功极为高强,外功内功皆很厉害,刀剑不入,能以一敌百。当年我受伤追杀匈奴大元帅,连追三百里,屡次被他逃跑。最后一次老贺从中相助,骑马到匈奴大元帅后方,不时的吹口哨让他的马撩蹄子,让他分心,给我制造了机会,一剑刺穿他的头颅。”

何冬问道:“你说的匈奴大元帅可是杀死你二伯的阿拉坦乌拉?”

阿拉坦乌拉是匈奴王朝史上最厉害的大元帅,没有之一。

何夏的武功是何冬五兄弟当中最高,遇上此人,不到二十个回合被斩杀。

何敬焱见何冬想到阵亡的何融目光悲伤,点头道:“是。”

李炳问道:“老贺是不是在那场战役当中受伤?”

何敬焱道:“老贺的双臂、右腿及出生入死的座骑被阿拉坦乌拉临死最后一击斩断。”

慕容英恍然大悟道:“我就说老贺双手怎么不握着缰绳,走路摇晃,原来他的双手、右腿都是义肢。”

何敬焱道:“老贺是马上的王,一下子变成残疾,又失去爱马,难过的差点自尽。我把他安置在长安远郊。前些年我娘子让药院给他装了义肢,他恢复了一年,又可以骑马走遍天涯。”

虎奔军退役归田的残疾军人,都在李晶晶的药院免费按上了义肢、义眼。这件事本朝的将士人人皆知的事。

虎奔军的福利是本朝军队当中最好,连御林军都比不过。

何冬望着比赛场上老贺的身影,目光尊敬,赞赏道:“老贺这样的马皇能重新回到马背上,真是件大好事。你们两口子做的好。”

他以太上皇的名义,口头封了老贺“马皇”的称号。

在场的虎奔军将士都替老贺感到高兴,也因与他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为荣。

比赛场上文、武官派小姐的座骑在老贺的口哨声不时的撩蹄子,她们的骑术哪里经得起这么危险的动作,还没有跑满半块场地,就全军覆没摔下马背,失去了比赛资格。

江小姐等人没想到输得这么惨,而且摔下的姿势被这么多人瞧到,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个个哭得稀里哗拉。

吕道明笑得脸都要抽筋了。何盈与何庆肚子要笑痛了。

何义珏做为武官派的成员,强忍着不笑出声,这真是比哭还难受。

比赛场上就只剩下了虎奔军的四人。

老贺骑着汗血宝马到了远处,下令马儿悠闲的吃草。他已经出尽了风头,该轮到三位队友,而后就等着比赛结束了。

何腾大声叫道:“这样进球没意思啦!”

于是,他与何煜开始在马背上秀起了马术,这是他们去年就玩烂了的游戏,那时骑得马可比滇马高大的多,也跑得快的多,远不如滇马矮小、速度慢好控制平衡。

两个小家伙先是单独秀马术,一只脚站在马背上金鸡**,而后在全场人雷声般的掌声中做一个假装摔倒的动作,嗖的钻到了马的肚子下面,又在全场人担心的惊呼尖叫声中从马肚子钻出来飞上马背。

慕容英抚摸着胸口,气道:“这两个小坏蛋,刚才真是把我吓死了。”

曲氏、贺氏、孔叶都吓得差点哭出来。李老实跟何庆都吓得面色苍白。

何冬、李炳却是仰天哈哈大笑。

“太上皇,您与陛下的虎奔军后继有人!”

“敬焱家的两个小家伙太有意思了!”

何煜兄弟都有些人来疯的性子,得到这么多人的掌声,马术耍的更加卖力。

何煜向何腾伸出手来,把他拉了过来。兄弟共乘一匹滇马,又是一轮的秀马术,动作比刚才的还惊险,把现场的人看得手掌都拍红了。

李坤见两个表弟只顾着玩了。他独自一丝不苟的连着十次把马球打进了对方的球门。比赛当然是要先比赢了再干别的事。

何腾踩在何煜的肩膀上,朝李坤朝手,大声叫道:“坤哥哥,你快过来,我们上你的马!”

“我先去确认了咱们胜了。”李坤打马奔到比赛场边,下马快步走至五位评判跟前,鞠躬行礼之后,问道:“请问此场马球比赛,虎奔军是否胜了?”

他的声音被众人为何煜兄弟鼓掌声掩没了。

何冬大声道:“胜了!”

李坤等着其余四位评判都宣布了结果,这才露出灿烂的笑容,把马杆交给随从,跟李炳笑道:“曾爷爷,我去草场骑马陪两个弟弟玩一会。”

李炳点头同意,望着他骑上马的背影,跟何冬笑道:“我家坤郎体型随了霄郎生得胖,性子随了他爹青郎过于沉稳。”

“先生,坤郎是长子,过于沉稳些才好!”何冬话毕,见李炳得意的笑,看来刚才是故意炫耀。

李坤骑着雪白千里宝马,突然间大声唱起了虎奔军的军歌,竟是有股子豪气。

他奔到草场中间,伸手两个表弟拉到马背上面。

三个穿着黑衣的小童共骑一马,而后大秀骑术,帅到让全场人尖叫。

吕道明手放在嘴里吹口哨助兴,又跑去把龙腾军的锣抢过来用力的敲,虎奔军的众位将士高声呐喊助威,让全场的气氛更加的热闹。

李云青曾在虎奔军服役几年,骑术自是很高强,在教导李坤骑术上面也是下了功夫。

李坤的年龄比何煜兄弟大了整整五岁,下盘功夫练得非常扎实。

他站在马背上面摆一个扎马步的姿势,而后何煜兄弟就一跃踩上了他的肩膀,做各种精彩的马术动作。

何冬笑得嘴都合不住了,道:“冠军大将军不错。我的长孙女婿真是个好的!”

慕容英见李炳如同往日根本不接这个话茬,仍是笑道:“坤郎这个长孙女婿我要定了,谁都不许跟我抢他!”

三个小童秀了一通马术,在众人的狂呼喝采声中奔向老贺,把他簇拥着在场上跑了一圈庆祝胜利,而后下马。

四人被虎奔军将士及焱王府的亲兵围了起来。

老贺历经沧桑的黑脸露出笑容,坐下来歇息吃果子。

三个小童被亢奋激动的将士们一下一下的抛到半空中。

吕道明瞟了一眼个个哭成泪人的十一位小姐,坏笑着走到目光黯淡的江大将军与众位军官跟前,得意的高声道:“愿赌服输。我替我们王爷、公主来收赌赢的银票。”

李晶晶瞧着两个汗流浃背脸蛋红扑扑的儿子,心里不自豪才怪,只是怕他们骄傲,嗔怪道:“看把你们给美的,就知道玩了。十个球,你们进了几个?”

“娘,我错了。”何煜低下脑袋。

何腾吐吐舌头,笑道:“娘,我与哥哥下回一定先进球。”

“晶娘太严厉了。”贺氏一把抱起何煜。

李晶晶笑道:“娘,你以前对大哥管教也是很严的。”

吕道明脚下生风,拿着一大摞的银票及欠条,激动的跑至,故意扯着大嗓门高声道:“王爷,那帮家伙可真有钱,赔了一百多万两银钱,仍跟没事似的对着属下有说有笑。”

龙腾军、狮啸军的众位军官听得差点吐血。他们刚才根本没有笑过,这个颠倒黑白的吕道明,真是奇怪他怎么就入了何敬焱的眼呢。

何敬焱问道:“你刚才押了多少?”

吕道明贼笑几声,道:“属下押得不多,也就二十万两而已。”话说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心情真是暴好。

“将军,王爷、公主才押了四十万两银子,你还说押得不多?”

“县公,今个你发了大财,快请兄弟们去不夜庄园喝几杯!”

在场的虎奔军将士纷纷起哄。

吕道明可是听说不夜庄园贵得让人啧舌,才不上这个当,瞪眼叫道:“去去去!我家里好几口子呢,这些银钱得养家糊口!”

他的大媒是几年前李晶晶给保的,娶了金城书院一个博士的嫡亲的侄女。

他今年已四十八岁了,比夫人大了二十五岁。众人都说他是老牛吃嫩草。不过他是习武之人,又曾吃过李晶晶制的含有养颜的药丸,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岁出头。

他夫人幼年丧父,跟着生母长大,成年嫁过一回,并且流过两个胎儿,前夫是掉进河里溺亡,被前夫的家族说成丧门星。

这门亲事是吕道明自己选的,他识得字不多,就想找个知书达理的才女,打听到他夫人的情况,觉得有希望说成亲事。

刚开始吕道明找的是官媒,直接被他夫人的大伯博士拒绝了。

吕道明是个倔驴脾气,又派了三个官媒去求亲,统统被拒之后,难受的喝酒时跟何敬焱哭了一场。

李晶晶无意中从何敬焱嘴里得知了此事,就去找了吕道明夫人的生母,没有用权势去压,而是讲吕道明的为人处事,说吕道明不会纳妾有通房,会像儿子一样孝敬,不让她住在大伯子博士府里,给她养老送终,就把亲事说成了。

吕道明夫人改嫁给他之后,刚开始受不了他的粗鄙,后来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渐渐的接受他,一年生一个,现在有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吕道明对李晶晶的感激那是没得说。他夫人的大伯博士在他被封为县公之后,对他也改变了态度。

吕道明的岳母现在跟他们一家子住在一起,吕道明是个孤儿,待她如同亲生母亲。

这门亲事原先不被人看好,现在谁都说是天作之合。

何敬焱让随从将银票与欠条收好了,见何冬、李炳正在跟老贺说话,便走了过去。

何冬笑道:“贺马皇,你带着虎奔军将士跟御林军打一回马球。”

老贺见何敬焱点头,这才憨笑着点头。

众人心里开始为御林军默哀,不过都非常亢奋,有了马球比赛,就有赌球,赚银钱的机会又来了。

这一天虎奔军的四人组合出尽风头,黄昏时长安城内的酒楼茶馆里面就有说书人讲起四人横扫马球场的故事。

文、武官派的众位小姐输了,还是输给一个残疾人、三个小童,根本得不到荣耀,输也输得不光彩。

江小姐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回去之后,好些天都埋怨出馊主意的生父江县公。

龙腾军、狮啸军的军官原想着借打马球压虎奔军一头,谁知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一百多万两银钱。

江县公赔的最多,整整六十万两银钱,好在打倭国、高丽国得到的财富多,这些就当捐给虎奔军了。

科考三天终于结束了。

贺继业出来后,跟贺氏一本正经的道:“娘,我考得还算凑合。”

贺氏知道这个儿子向来保守。上回县试他也是这样说话,结果考了第一名。

李云飞大大咧咧笑道:“娘,我考得很好。你就在府里等着听儿子中举的喜报!”

贺氏对李云飞的成绩心中有数,只要发挥正常,中举是没问题,前十名是肯定没有他,便道:“你啊,马上要去陇北官府任官,还是这般的毛躁。”

在等待科考张榜公布名次的期间,新帝何义扬的嫡亲皇妹何义珏与一字并肩王李炳嫡亲的孙子李云霄在长安举行了隆重的大婚。

何义珏的公主府设在何义芸公主府的不远处,面积小却是很精致。

何冬、慕容英为了补偿小女儿幼年时女扮男装当皇子替儿子挡凶险,给她的嫁妆比何义芸的多一些。

李云霄的郡公府就在皇宫不远处,方便入宫跟何义扬商议事情。

郡公府是何义扬赐的,跟以前的李王府一样是个空的大宅子。其实就是之前的田国公府,里面的好东西早就被搬走了。

家具、古董、树木等都是李云霄自掏腰包买的。

他在陇北几年得到的银钱近四百万两,还有几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及一堆昂贵的古董字画,这当中一部分是来自吐蕃国。

他的不夜庄园及生意,这些年赚了几十万两银钱。

李王府给了他一些古董字画,长安两个商铺及六十万两银票,就算把他分出去过了。

他现在拥有的财富比二叔李去病当年大婚时多几倍,以后就算是在长安什么都不做,只凭着商铺、生意就能年收入几万两银钱。

何义芸在瞧看了郡公府的摆设之后,猜到了李云霄家底丰厚,相比之下,秦敏业就是个穷光蛋。

何义芸没有产生妒忌,而是衷心的替何义珏感到高兴。

李王府、公主府均设了喜宴。因为李云霄是尚公主,所以洞房花烛夜在公主府的新房渡过。

次日,李云霄携何义珏先去皇宫太极宫,后去宣政殿,见了皇室的人。

新人中午就在太极宫用的饭。

何义扬、何义芸两大家子及木思国都来到了太极宫。

邓芸借着敬酒的机会,向李云霄慎重的道歉。

李云霄笑道:“芸嫂子,这事你不提,我都忘记了。我饮下此酒,你就别再提了。”

何义珏、李云霄一起敬了董敏一杯。何义珏道:“嫂子,我大婚的事辛苦你了。多谢!”

“你皇帝哥哥说了,一定要让你风光大婚。我只是做了份内之事。”董敏细声细气的说话。

她持掌凤印,宫里公主大婚,仪式的大小事情都要亲自过问。她是个心细如发,又非常内敛的人,做事得体大气。何义珏自是要谢谢她。

何义扬打趣道:“敏娘,你这些天这么操劳,也没见着瘦几斤。”

董敏笑道:“吃得多瘦不下来。”

邓芸心里暗自长叹。她以前真是小看了董敏。她以为董敏不是嫡长女,不怎么懂持家之道,谁知这次把何义珏的大婚操持的一点差错都没出。

如果换成是她,做了这样的大的一件事,不会把功劳推给何义扬。董敏却是说是何义扬下的命令。

这些天她发现了,董敏就算掌握着凤印,也是处处以何义扬为尊,哪怕有不同的意见,也只是婉转的提出来,从未有过正面否定。

她以前总是觉得帝后是平起平坐,没有仰视过何义扬,现在她知道这样想是大错特错。

如果她能重新拥有后位,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何义扬会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给她这个机会吗?

下午,李云霄与何义珏自是去了李王府。

何义珏叫贺氏娘,叫曲氏奶奶,小嘴像抹了蜜,叫得那个甜,走到了李晶晶跟前,笑眯眯道:“我该叫你嫂子,还是妹妹啊?”

李云霄高声道:“她是我妹妹。你当然叫她妹妹!”

“珏娘这下升级了,能叫我妹妹了。”李晶晶见何义珏脸上写满了幸福,打趣道:“那请问二嫂,你何时给我生个小侄儿、小侄女呢?”

“后年!”李云霄大大方方的道:“我决定珏娘头一胎生三个!”

何煜三兄妹围着何义珏又叫又跳要弟弟妹妹,把何义珏羞得脸呈紫红色都要滴出血来。

李晶晶朝向她猛放电的何敬焱笑道:“二哥就会吹牛。”

雨过天晴,春季科考的榜单张贴出来。

木思国在长安县试考取了第二十三名,离他预想的前三名差了很多,非常的郁闷。

长安府试当中,贺继业得了榜首,李云飞考中了第十八名。

三月底,何冬夫妻带着何义荣、何安、木思国,李炳夫妻、李云飞及何敬焱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出长安去了金城。

李云飞住进了焱王府。

何冬夫妻、何义荣、何安、木思国住进了李云霄的府邸。这里离焱王府很近。

李炳夫妻跟二儿子李云病一家住在一起。

何冬不用管政事,每天闲得慌,就潜在心来跟木思国一起搞新奇的玩艺。

他们从朝廷的工部弄出十几个能工巧匠,同时制着几项新玩艺,只要有了进展,就立刻把李炳叫过来显摆。

李炳每回瞧完了都不吭声,等到次日再来就语言犀利的指点出错误,总是能把何冬、木思国打击的肝颤。

时间久了,何冬与木思国发现,李炳的那些精辟的指点大都是出自李晶晶。

焱王府有何敬焱及三个小宝宝的阻拦,何冬与木思国休想去缠着李晶晶请教,只能拍好李炳的马屁,让他接着传话。

慕容英进了李晶晶的药院,全身心的钻研医术,在药院里面没有皇宫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跟几位大医师、大药师相处的很融洽,经常救活患者的性命,成就感比斗倒妃嫔强多了。

她并没有跟何冬说过不让他去瞧看王淑妃的话。

可是何冬就像是忘记王淑妃这个人,哪怕几次在焱王府看到王浩然、王烟雨,也想不起来。

何安时常的在焱王府夜宿,跟三个小宝宝一起读书、骑马,跟何煜兄弟比武,比在皇宫开心许多。

他在给邓芸的信里写金城生活的美好,让她放心不要挂念他,要把身体养好,再给他生个小妹妹。

次年,陇北官府举办玫瑰花会,会期就在洛阳牡丹花会之后的四月中旬。

邓芸得到何义扬及董敏允许,带着何湘湘、何玲玲从长安来到金城看玫瑰花会,实则是看望何安及六位堂兄。

这一年来,她大起大落,终于彻底的通透了,知道了本份两个字。

邓家为了能让邓芸复后,邓镜向朝廷递了奏折,将国公之位传给了二儿子。

邓老大恼怒孙氏的娘家拖了后腿,害他没有当上国公,将孙氏休了,也没有再娶,就守着儿孙过日子。

凤氏跟凤族脱离了关系。

邓家其余的姻亲家族是彻底的老实了,绝对不敢打着邓芸及她的两个儿子的旗号行事。

陇北的玫瑰花会在定朝帝国贵族之间引起轰动,引来了各国的精油大商人,举办的极为成功。

邓芸带着何湘湘、何玲玲返回长安,就得知了董敏有身孕的消息。这次,她很平静的接受了,仍是本份的天天来向董敏请安。

董敏在下雪天生下一个女儿,何义扬给小女儿取名何雪雪。

春天,邓芸怀了身孕,被何义扬下旨提为贵妃。

同时,何义珏给李云霄生了一对龙凤胎,何义扬封李云霄的儿子为郡公世子,封李云霄的女儿为县主。

朝堂上大小事络绎不绝,何义扬与几位亲信大臣一条心,每回都是从容不迫的处置,将定朝帝国治理的民富国强,四海升平,外国各国皇帝常派使者来献礼。

这一年李晶晶二十二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她与何敬焱来到陇北将满十年,再过一年就要离开这里。

何义芸写了几封信,内容都是催促李晶晶赶紧回长安办医药学堂。

何敬海、何融已经离开北地的封地,回到了长安,向朝廷请辞不再要封地。

何义扬不想让两大王府闲着,给他们各指了河北道的一座城府当封地,那里有倭国、高丽国迁居过来的百姓,局势比较乱,需要他们去治理。

何敬海派了世子何武,何融派了世子何敬凡去河北道。

鲁地、北地的百姓,均是写下十几封的万人书,让当地的官员上报至朝廷,请求何义扬把家乡指为何敬焱、李晶晶的封地。

何敬海、何融上了奏折,请何义扬将三分之一的河北道指给何敬焱、李晶晶当封地。这样他们的封地就能沾光,百姓能跟着富裕起来。

“河北道就算了。”何义扬就把万人书直接转给了何敬焱、李晶晶,别的没有说什么。

鲁地是皇室的祖籍。北地是何敬焱得到军神称号的地方。

何敬焱拿不定主意。

李晶晶倾向于鲁地,原因很简单,那里有海,可以吃到海鲜,还可以在炎热的夏天带着儿女在海水里游泳,会是极为惬意的事。

“去鲁地。”

“娘子,为夫觉得你这个决定真是英明伟大。不如为夫今晚好好慰劳你一下?”

李炳得知了此事,非常不悦,立刻把何敬焱夫妻叫到府里来,一本正经的道:“凡依两口子带着几百万百姓在北地眼巴巴的等着你们。你们去北地,我与你们奶奶跟着去!我去了,太上皇与太后也会跟着去。”

“爷爷,太上皇不是跟着你,是跟着太后。我去鲁地,太后会跟去。”李晶晶心里呐喊:我的海鲜,我的海滩!

李炳固执的道:“你们得去北地。”

李晶晶便道:“那两边都不去,我们回长安。”

鲁地、北地的官员轮流的来到金城求见何敬焱、李晶晶。

青州小满镇枣山村何姓百姓受了鲁地百姓的托付,甚至去了长安,求到了庆王府。

于是,何庆、孔叶给何敬焱、李晶晶写信,建议她们去鲁地。

这一日,天降大雪,李晶晶正在跟李炳争吵着何敬焱下一个封地的事,突然间觉得头晕恶心,差点晕倒过去,把李炳吓得手忙脚乱,忙叫药院的大医师过来。

何敬焱正带着三个小宝宝、何安在院子里打雪仗,慌得狂奔到李晶晶身边,“娘子,你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

慕容英笑道:“恭喜你们。晶娘有喜了!”做为第一个知道这个喜讯的人,内心颇为这对夫妻高兴。

何敬焱俊脸的担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巨大的喜悦,朗笑几声,紧紧握着李晶晶的手,激动的道:“娘子,你真是厉害,又给为夫怀了儿女。”

“晶娘又当娘了。”李炳喜不自禁,眯眼笑道:“你们别去北地,先回长安,等孩子两岁之后再去。”

“娘,我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娘,你什么时候生产?”

“娘,我能摸摸小弟弟、小妹妹吗?”

“婶婶,你这次会不会再生三个小弟弟、小妹妹?”

三个小宝宝与何安七嘴八舌的说着,伸出小手放在李晶晶的肚子上。

李晶晶温暖的双手放在了孩子们的小手。何敬焱激动的把大手覆盖上去。夫妻俩均是满脸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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