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之迦娜迦娜 - xp1024.com
《英雄联盟之迦娜迦娜》


第1章

童宇鬓角斑白,眼睑深陷,棱角分明的面庞却形同枯槁,颓丧得像一只重病缠身的老猫,浑身提不起筋骨气。

他披着一件军绿色大衣,正当他伛偻身形,清扫着网吧厕所时,一位胖大叔急急走了进来,恶趣味地将排泄物滋了一地,似乎有意弄脏他已清理干净的地方。

胖大叔的手也许不太稳当,一哆嗦,便见他气冲冲地往水龙头赶去,对着童宇骂骂咧咧:“真他娘晦气!”临走前,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童宇平静地面对他人的嫌恶,人生的大起大落带走了他生活的底气,一场没来由的构陷,引起全民对他的炮轰,把以往高高在上、光彩夺目的他从电竞神坛猛然攥入谷底,自此背负沉重的骂名,卑微进土壤里。

然而,时光虚晃,他在世界赛场被人架着离开前往法庭的一幕,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此时的他,与一位四十岁的乞丐无异,除了在网吧清洁卫生混口饭吃,哪还有残留一丝的荣光。

渐至深夜,童宇有气无力地拽着拖把,又开始重新打扫厕所的卫生。当他走出来时,网吧里已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的屏幕上还停留着《英雄联盟》的游戏界面。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磨灭昔时一切的火热。曾经名声大噪的职业选手,也如岁月的风尘一般被历史湮没。但他们和童宇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退役后富贵在身,一世荣华;后者可能连找份像样的工作的机会都没有。

福田市夜色瑰丽,光色如梦,星光、灯光都闪烁着同等的璀璨。童宇推门走上街道,随处蹲在街边,吃着刚从吧台领取的夜宵。相隔不远的高高灯柱的侧沿悬着一块明亮的宣传牌,上面印画着一位衣着干练的中年女人,正对着来往的行人面露微笑。她是福田市下任市长的候选人之一。

童宇朝那宣传牌投去一注短暂的目光,用嘴角扬起轻蔑的苦笑回以画中女子的欢颜,脑海中不禁浮出一个叫“姗姗”的名字,内心一阵抽搐。

任谁发现害过自己的人,如今却混的风生水起,都不会好受。而且,童宇当初如何也想不到,沦落至此,竟是拜最信任的人所赐。

但愤恨转念一扫即空,童宇清楚地意识到,二十年的光阴,不仅是对他身体的迫害,反抗的意志也被残蚀完全。二十年前,对既定的败局,他尚已无力扳回,扫了二十年厕所的他,恐怕余生也只能再与厕所为伴。

不切实际的报复,还不如手上的廉价夜宵实在。童宇吞了吞口水,试图缓解噎住的胃口,却突然被两个壮硕的制服男子拉了起来。劳碌一天的他,拿不出多余的力气挣扎。他手上还捧着饭碗,被人像小鸡仔一样半扶半拎着往一辆车上走去。

路人看在眼里,都觉得是城管在驱赶肮脏的乞丐,没人在意此事。童宇想着呼救,却有一个饱嗝像硬核一样呛在嗓子眼里,让他说不出一句明白的话。只听他“嗯嗯……啊啊……”呜咽了好一阵,眼泪都快急了出来。

车坐的副驾驶上正端坐着一位女子,童宇瞟了一眼她的侧脸,口中立时喊道:“姗姗。”随后条件反射式地抓狂起来,却又被人及时摁住,动弹不得。

那女子转过身来,目光怜悯地望着童宇,用温柔的口吻回道:“童宇,本来不该再打扰你的生活,但过几天市长大选,我最近怎么也睡不着,我不想在这关键时期出现出现对我的不利言论。你应该知道,那些小报记者,最擅长揪出别人的过往。”

“生活?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这他妈是什么狗屁生活。”童宇把最后的力气付诸于嘶吼,嘲讽道:“你也有良心发作的一天啊,知道对我不起啦?你有什么真本事,一个混迹官场的臭婊子,靠着在男人床笫间发迹,还想当市长,真是美得你……”

车内不住地谩骂声中,饱含着童宇承受的二十年冤屈。姗姗一直沉默,像个知错的孩子等待着童宇的平静。童宇骂得累了,在心头积攒了二十年的苦恨一下子全然涌上心头,憋屈得无法抑制,竟放声号啕起来。

“对不起。”姗姗在童宇停下声时,向他低头道歉,眼角中似乎也夹杂着泪水。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带有官场的虚伪。

童宇脑袋轰然,这声“对不起”来得太迟,而且也不足以抚平他所遭受的一切伤害。

疲乏渐渐袭上他的身躯,可能是哭累了吧,也可能是受够了,他在心中想道。空气仿佛被人灌了凝铅,童宇把背部紧贴在座椅的靠垫上,感受着身体正在流失的温度,越来越快。他好冷,呼吸沉重,没有血色的眼皮开始耷拉着慢慢合上,他口中奋力地挤出了最后几个轻微地字眼:“我…绝…不…原…谅…”

说完,童宇手中的饭碗应声而落,被打翻在地的饭菜上还有略微可见的零星粉末。

第2章

是海浪与岩石碰击时翻飞的声音,是海鸥翱翔于波浪上空的清啸,是金色沙滩上人群欢愉的追逐……戏耍的孩子们发出稚嫩的欢笑,相互偎依的青年男女们倾诉着羞赧的蜜语,还有避开骄阳,躲在伞下的中年大叔们释放着舒朗的鼾音……海风卷进童宇的耳里,送来了这些渐次微弱的声响,像是爱人在耳边亲昵的呓语。

童宇模模糊糊中离开柔软的床铺,往窗口靠近。掀帘的一刹那,晨光扑面而来。童宇立即揉开惺忪的睡眼,望见了美丽恬适的海边风光。

福田市靠海,但已在昏暗恶臭的网吧里度过二十年的童宇,何曾有胆量觊觎过在海景房中欣赏这动人的一幕。猛然撞见,不免生出盲人睁眼似的激动,宛如二十年的煎熬终于把他从地狱带至天堂。

一切如梦似幻得像画师笔下描摹的童话场景,童宇无法相信,猛掐了一下自己,用老套的方式,通过疼痛感鉴定眼前的真假。

他推开窗户,感受到潮湿的空气,望见白色的灯塔,点点的帆船,斑斓的海贝,岸边的岩石上是布满嫩茸的青苔,调皮的螃蟹正于沙地上肆无忌惮地行走,还有和谐欢闹的人群……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也是真的!

他跑到镜子前,发现自己还是自己,只是更换了一副年轻的面貌,下意识惊出声来:“这……穿越……还是灵魂穿越……”

童宇极力抑制震惊,心头交织着重生后的欣喜和对未来的茫然。他怀着胆怯,蹑着步子,悄摸地走下楼去。

入眼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穿着休闲衬衫静坐在大厅,戴着黑边眼镜,端着报纸,正细细阅览。望见童宇,便很亲切地招呼他过去。

眼前的这位男人斯文儒雅,童宇又是惊诧,这人竟与他早已过世的父亲一个模样。但看他举止,却绝不是过世老爹一样的苦命人。童宇试探性地喊了声:“爸~”

然而不仅没有回复,童宇反倒是被那位疑似父亲的男人凝视一番,随后被严肃地问道:“你不是童宇?”

那男人合起报纸,挪到童宇身畔,眼神一紧,绽放出锐利的光芒,对视着他。

童宇像是犯错后被逮个正着的孩子,无法承受这把一切看透的眼神,急忙移开视线,回道:“不…不…不,我是,我是童宇。”

这个回答似是未能满足那个男人,他不依不饶地继续逼视着童宇。突然,他猛地抬起双手又用力地摁在了童宇的双肩,嘴角勾勒出可怖的微笑,说:“你瞒不住我,你为何要附身在我儿子身上?快回答。”

童宇吓了一跳,他努力想扯开“父亲”的双手,但无济于事。他隐隐中察觉到眼前这位男人的怒意,心中揣测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位疯子。

“快回答我……”男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这里。”童宇的呐喊声中还附有一丝委屈。

那男人怒气未消,气冲斗牛,也大喊着回道:“鬼东西!我知道你们怕火,我会用最炽热的火焰让你们灰飞烟灭。”

童宇听闻威胁,顿时奋力挣扎,想要逃走,远离这间疯狂的屋子。

正纠缠时,一位兜着围裙的女人走了出来。童宇瞧了一眼,却是如“父亲”一样,这女人也跟前世的母亲相貌神似。

她说:“快别闹了,看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赶紧吃饭,不然要迟到了。”

那男人听闻,兴奋地拿开双手,哈哈一笑,拍着童宇肩膀说:“等下拍摄现场有一幕鬼上身的镜头,我正想着如何编排剧本,小宇配合着我演一出,灵感立马来了。只是,他要再凶一点就更完美。”

听着“父亲”颇觉遗憾的点评,童宇还在云里雾里。只见那妇人给他递来一条毛巾,责怨道:“你看一大早就把孩子吓出一身汗,当父亲哪有你这么闹的,没个正行。”

“鬼上身”“演戏”“剧本”……一连串的词语在童宇脑海中飘过。他单手接过毛巾,默默起身,往浴室走去,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平稳思绪。

另两人望着童宇呆滞的神情和疲惫的身影,见他在屋内寻了一圈,才找到浴室的入口。那妇人瞪了那男人一眼,开口道:“你看看,人都快被你吓傻了。”

那男人尴尬地挠了挠头,很自觉地去往厨房去端菜。

第3章

吃过饭,从屋内出来,那位疯狂的男人已恢复成正常父亲的身份。餐桌上三三两两的交谈,让童宇得知今天还有上学的任务。

童宇坐在车上,由父亲载他去往学校,省了他再去打车认路的麻烦。他正消化着对这个世界的全新认知,与前世的对比下,物品的称呼甚至当下的前沿科学理论都大差不差,基本保持一致性。

地球还是地球,日月也还是日月;汽车副座未绑安全带一样会发出嘟嘟的警报;这里的人们也习惯用红黄绿三色指挥交通;狗依然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发廊门口也总少不了音响的喧闹;福田市作为城市的底限,该有的城隍庙、人民广场一样也不缺失……嗯,国家的执政党不能变……

唯一的不同体现在人性和命运。首富的人选有了出入;擅长借鉴的巨贾不叫TX;能让你低息贷款的不是AL;人们也不用BD搜索问题;这里的“NCMM”名花易主;房产商的公子爷变得低调……

新旧世界的体制和秩序仿佛是从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总有人成功,也总有人失败,只是风水轮流转,以往的河东在这改换成了河西。

一直深沉冥思的童宇听不见父亲的声音,等他醒转过来,就望见父亲一脸愧疚的面容,并对他讲到:“你好像心不在焉,是早晨的事让你受惊了吗?真是抱歉,不该影响你一天的心情,有点自私,对吗?”

童宇笑道:“其实没什么,我想剧作家是会有些……异于常人……的举动。”

父亲答道:“你想说有点‘中二’?”听着童宇断续的表达,自顾揣度着童宇心中真实的形容词汇。

“不,我没那个意思。”童宇辩解道

“没关系,我的受众大多是像你这般大的孩子。创作来源于生活,在某些方面,你可以把我当做同龄的朋友,一个需要你帮助的朋友。”父亲笑着说。

“嗯……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爸爸,你管我叫哥’”童宇联想到前世电影中的经典,不禁脱口而出。

“哈哈,也可以这么理解。”

童宇打了个OK的手势,两人相视一笑。

在汽车的中控屏上,童宇看到了今天的日期,2014年6月23日。前世这个年份自己为19岁,从现在的身份证和学生卡来看,这个世界的年龄也是一样,正处于大一收尾阶段。

“能跟我讲讲你所想的么?”看着又自思忖的童宇,父亲关怀地问道。

汽车正途径街边的拐角,突然一个莽撞的路人不顾交通指示冲上了街道,好在父亲反应及时,急刹之后,险些碰在了一起。

那路人惊了一回,登然凶神恶煞,指着父亲破口大骂。父亲抚着刚被撞疼的额角并不理他。那人见状,久了也觉无甚鸟意思,便也灰溜溜地走了。

汽车继续上路,童宇问道:“明明是他违反规则,怎么能让他理直气壮?”

父亲回道:“人都是越骂越有劲,唯有沉默才是谩骂最好的回击。你看现在不也没事了吗。”

“可如果让你回到十分钟之前,你还会选择沉默吗?”童宇追问。

“当然不会。第一,我会减速,不让事故发生;第二,我会打开手机,下注买世界杯小组赛美国大战葡萄牙2-2平;”父亲又接着说:“第三,如果能回到过去更远一点,我一定不会再演戏吓你。”

“这是你想的全部?”

“自然是。”

“可是有一句话讲‘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如果有人欺负了你,你回到过去不会提前报复他么?”

“嗯?……这应是一个悖论,害你的人在未来,你为何要将罪恶降临在他过去的身上。也许换个方式,他就不会害你。”父亲继续补充道:“如果真能回到过去,我相信就算同一个人,他的过去和未来都应是独立的个体,因为人一直在变。”

“你是豁达的。”

“不,我是锱铢必较的。如果真能回到过去,我想我只管做对的事,不去犯错,努力把自己塑造成想要样子,比如去当演员,而不是剧作家。”

“你想当演员?”

“当然。”父亲向童宇望来诚挚的目光,接着说:“身为作家的敏锐,我能看出来你今天似乎戾气很重,真的鬼上身啦!”

童宇轻笑,没再接话。自从父子二人对话中有了“报复”的字眼,他脑海中时刻联系着姗姗的背影。他想到那个与KM战队狼狈为奸的女人,如何设计将他推向深渊。他还想到了这二十年来的辛酸和悲苦,沉重得已经不能轻易放下。穿越回来,他想活成的样子,也许就是要利用时间差,对伤害过他的人施予严厉的报复。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

“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必将回以凝视。我希望你不要与恶魔为伍。”父亲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般,告诫道。

然而,更深的沉默……

第4章

达到学校时是8点,距离常规的上课时间还有半个钟头。童宇要紧的是找到自己的学院,一路请教问人而来,也不是太难。

“想不到前世一个网瘾分子,居然能混成文艺青年!嘿嘿~”童宇站在艺术学院门口,颇觉玩味儿,随后掏出“童宇”的手机,找到早已保存的课程表,还有对应的上课教室。

艺术学院的建筑设计倒很贴切它的身份,与童宇一路上所见的其他方方正正的教学楼有很大不同,相当别具一格,颇显艺术分量。外观上似一只振翅而起的野鹤,有一半是悬于水面上空而筑,靠着立柱支撑,恰如颀长的鹤腿。两侧则是突兀而出作翅羽状的巨大平台,浮在三层楼的位置,进到里面后,童宇才发现这宽阔的场地原来是舞蹈学生的教室。

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出入,童宇跟着人流寻找着属于表演系的位置。真是到了哪都一样,上辈们未了的心愿,很自然地就会成为下辈们负重前行的接力棒。

表演对童宇并不算陌生的事物,在前世未成职业电竞选手之前,混迹于高分局扮一名演员也是他自力更生的一种有效手段。但毕竟不是正业,事发后,都只成了被人深度挖掘的炮轰黑料。

童宇还是想要找到姗姗,但因为新世界出现的变动,一时把人寻到还不是件易事。尽管姗姗多数应和他一样,此刻正身处在福田市某个未知的角落。

前世这个年份作为学生的姗姗,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在四处奔波谋生?是勤奋的创业青年?是忙于家务的人妇?是众人吹捧的网红?还是那个令童宇憎恨又虚伪的政客呢?

童宇胡乱猜着,他对姗姗的憎恨仿佛在这个陌生世界产生了别样的亲切感。他好像感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虚幻,唯有在想到对姗姗的愤恨时才能触摸到真实。就像渔夫在池中网住的一条大鱼,明知死之将至,却还要对渔网发起一次次的冲击,因为此种行为让它捕捉到残留生命仍有的用处和价值,又是活着的意义。姗姗就是那渔网,仇恨让童宇自愿化成那网中之鱼。

人未找到之前,总归是无计可施。好在童宇的现世家境不错,生存不成问题,倒不必像前世般在网吧风餐露宿。再者还有几年打职业的经验,适应现世以后,少不得要重操旧业,可成不了老爹眼中日日殷切的表演艺术家。

走在教学楼内的回廊上,有几个人热情地从童宇身后赶来。一人把手勾在了他的肩上,一人过来搂住了他的腰,另两人则配合着把童宇往别处拽。童宇自以为是熟人,怕说出“我们认识吗”的提问,多生尴尬,便也一声不吭跟着他们过去。

到了一层楼楼梯口的下方,少有人来,也不会有人注意。为首的是一个略比童宇高些的男子,他点了根烟,开口问道:“钱呢?”

童宇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擂肥。但回到前世,开口问钱的是他才对。虽然在勒索学生的黑料被曝出之前,他差不多已忘得一干二净,但旧景重现,这感觉如火燎般立马涌了出来。他可不怕什么流氓,自己本身也不是善茬。

童宇推开了那老大的手,正欲离开,却又被拉了回去,猝不及防之下,肚子被正中一拳。童宇立时火大,毫不客气地踹出一脚,往那人的裆部踢去。

在场人无不惊诧,显然童宇的变化让他们始料未及,前些次童宇身上的怯懦,今日荡然无存,正套了那句老话“翅膀硬了”。

一声惨叫,当场乱作一团,童宇立刻取下书包,成了手中自由挥舞的器械。周旋一阵之后,童宇听闻有人喊他。众人一起停手,朝那喊声处望去。正见一个相貌平平的男生,环抱着书本路过。

感受到大家集体的注视,那男生缩了缩头,吓得立刻转身,溜之大吉,说道:“认错人,打扰了。”争斗的场面再度恢复。

不久之后,那男生又折回到混乱的现场,身后还领着一位穿着西装、头顶秃噜的中年男子。男生依旧畏首畏尾。那中年男士扫视一周,发现地上躺着两位自顾呻吟的学生,童宇还在拿着书包四处乱舞,严声叱喝道:“快住手。”擂肥众人见是某某主任,也不恋战,撒腿就跑。

那主任来之前情况早已厘清,见人走了,像司空见惯般不闻不问也自忙去了。

那男生走上去,关心道:“童宇,你有受伤没?”

童宇背过包,平静地问道:“我认识你吗?”

那男生笑着回:“可不用这么小气,刚才说不认识你,不立即帮你,那是智取。”

几番沟通下来,童宇得知那男生是自己室友,同班同学,名讳周波鹏。后来处久了,也渐渐发现凡与周波鹏有关的一切几乎都跟他名字一个德行——普通。童宇嫌“波”啊、“鹏”啊合在一起绕口,干脆送了他一个“周伯通”的外号。

对童宇而言,此刻能遇到室友,是大为有用,许多不明之处,也可放心随口开问,便如获至宝般搂上了“周伯通”的肩膀,说:“你以后跟着我,少不得有你的富贵。”

“周伯通”很随和,应声附和道:“好!”也略有感觉今天的童宇,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第5章

上午课程安排还算是轻松,两节课后,余下的便是学生们的个人时间。

十点半,童宇和周伯通从教室出来,约好的是要先回宿舍,让周伯通领带着先去在学校的住处。下到三层楼的位置,路过那间宽敞的舞室,遇见了密匝的人群。课后少了教师的严谨与课堂的纪律,男女学生们也都大着胆子往里面挤去,一起围观着舞房的里精彩的表演。

童宇起初以为是好学的人群,趁着下课时间跑来偷师学艺,直到后来人群中传来了低弱的淫言秽语。

这是来自青春荷尔蒙的表达,声音很小,像是防着别人听到,只愿与熟识的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男性学生们正以这种低沉的语调半遮半掩地透露着对面容姣好的女性身体的喜好,喜欢看到她们的身形被舞服衬托出的诱惑线条,以满足他们夜色来临时的幻想欲望。

人群中散发着猥琐的味道,女性们也似乎享受着引来异性群体的观瞻,不管其目的的纯洁与否,她们都醉心地沉浸于在他人的眼中是以“被期待”的样子呈现,如此她们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别人心中美的表征。

这是一种仅浮在表面的美,一种美的价值是急于得到他人认可的美。

童宇想到了姗姗,她是带着刺的美,她的美是供阴暗、毒辣、自私涂抹的粉脂,再多好看的表象,也都成了华而不实。他怎么也不再想与这些人志趣相投。

童宇拉回了半只脚已跨进人群大军的周伯通,不顾他口中的哭求:“Dar-san,我的Dar-san……”径直下楼去。

不多时,那人群爆出如雷的掌声和欢呼:“Dar-san……Dar-san……Dar-san……”久久未平。

细听下,仿佛还夹杂有歇斯底里的表白:“我爱Dar-san……我爱Dar-san……”

周伯通频频回头,也跟着喊道:“我也爱你,Dar-san……”

不明所以的童宇用四十岁的心境嘲弄着这群失去理智的青年,渐渐笑出声来,暗自忖度着:“这Dar-san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校园明星?”

从楼内出来,日头正盛,扑面而来的燥热,让童宇感受到与前世相同的温度,亲历的体验仿佛从未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有过转换。童宇眼里钻进了“沙子”,他望见了一群熟悉的面孔。还是那群“擂肥”的人,他们此刻在对另外的同学实施敲诈。

童宇远远望见,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想必是一些威胁恫吓的话语。只听周伯通惊声喊道:“老秦。”

那位遭遇勒索的同学正是老秦。童宇向周伯通问明情由,这也是他另外一位室友,是为数不多的电竞专业的学生。童宇仗义凛然,虽却属第一次见面,但既是这幅身体此前的室友,也总觉得该做些什么才符合常理。就像刚才自己遇险时,周伯通搬来了救兵一样。

听闻有人喊他,老秦却反而比此前更慌张了,赶忙挥挥手示意那群擂肥的人抓紧离开。隔得太远,童宇他们瞧不清这些小动作。

童宇气愤地从书包中拿出一本幅面较大的英文课本,捏成筒状,在手中掂了掂,觉得分量不够,另一只手又卷了一本。

为首的老大见童宇冲了过来,并不打算离开,要就地结束此前被人制止的战斗。对老秦说道:“这小子可不像你说的那样老实,从他那讨不来钱,以后我们还是只能找你要。”

童宇不是什么练家子,不过前世在网吧消遣,三天两头就得跟其他混混干仗,一来二去,也自摸索出了些打架门道。只要对方不使明晃晃的刀子,拳脚他都不放在眼里。便是一个打四个,竟也没落了下风。

围观群众很快聚了起来,三楼舞室的窗沿也张望出了许多人头。大家都看清了童宇的生猛。有几个认识擂肥的同学,能看见他们挨揍的一幕,无不为童宇呐喊助威。场面热闹起来,却是没有一人敢前去劝架,便是课堂上挥斥方遒的老师,也只是远远站着,拨通了保安的号码。

一个女孩站在三楼窗口,又往外探出些身子,扶了扶眼镜,想看得清楚些,随后对身边的另一个女孩笑道:“哎,你看那个是不是常给你递情书的男孩,长得斯斯文文,想不到打起架这么厉害,好像是表演班的吧?”

那女孩没有回话,只是再看了一会儿,又专心回去练舞。给她写情书的那么多,她又怎知被问及的是哪一个。她用袅娜的民族舞姿再次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三楼的人群很快转移了视线的战场,从童宇跑到了那姑娘的身上。

第6章

那场架一直打到保安现身之前,童宇反应快,见到制服就溜的没影了。那几个擂肥的家伙就不太好受,受了伤的胳膊还被反拧着押解到保安室,问了一通打架的事由。

为首的老大胆子横,摆着不屑的脸面,瞧不起这群保安,一句话也不说。另几个则稍有怯懦,支支吾吾半天没讲清楚一句话。问同他们打架的是谁,都只说不认识,其实心里都很清楚,只怕喊人来了,又得添一个擂肥的名头,多少也成犯罪了。

童宇一身自在,还与周伯通吹嘘着刚才“以书制敌”的神气。午饭时候尚早,天上高悬着毒热的太阳,地面是翻腾的热浪,他们踩着摇曳的树影前行,童宇说:“你认为我失忆了?”这是课堂上周伯通问他的。

“有点,”周伯通说:“如果你不是在演戏。”

“如果我真失忆了,你会奇怪么?”

“当然啊,这种概率可等同于彩票中奖,很难遇。”

童宇给周伯通递了根烟,他也犹疑要不要同周伯通说明实情。重生只是给了他一次生命的机会,没有很玄幻地赋予他很特殊的功能。他不是孤独的行者,他像正常人一样需要在新世界建立自己的生活,自然也就很需要一位朋友作为他了解现世的“窗口”。以不至于“童宇”身份的陡然变动,让别人对他产生怪胎的嫌疑。如何合理地让这个“窗口”跟他复述以前的“童宇”的日常,失忆还是一个不错的幌子。

“我有些事记不太请了,”童宇说:“你别跟人讲。”

“你真失忆了?”周伯通回:“学校的事你还可问我,例如老秦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刚才那个被擂肥的室友?”

周伯通告诉他,在他豪气万丈,上阵救友时,老秦最早就悄悄离开。老秦原是计算机学院的学生,因家境贫寒,又多有游戏天赋,转投电竞专业。那帮人找他要钱也并非没有道理,他在进入电竞专业前,多在网吧代练接单,日子长了,被“结识”也是正常。

周伯通说:“可怎么会找上你?你是好学生。”

“这种人不嫌钱多,找上谁都有可能,总不可以认为老秦跟他们穿一条裤子。”童宇回道。

周伯通又跟他提了一件事:“老秦人很聪明,也很上进。有次你和他都去参加一场商业创新大赛,巧的是你们的项目都闯进决赛,冠军是一万元创业基金,结果你赢了。但那阵子老秦助学贷款出了问题,急需钱,找你借,可你没借他。我都觉得你太可恨,更何况他本人。”

“那我为什么不借?”童宇也认为这种行为很不友善。

“不知,或许当时你另有用途。”周伯通说:“我担心他穷则思变,‘变态’的变,对你不利。”

童宇反感周伯通诋毁穷人的措辞,他本身也是贫寒出身,前世成名前后,他都经历着社会底层的煎熬,哪怕现世家境殷实,他没有丝毫富人的优越。他对老秦的过往深怀同情,他也不相信自己会厄运不断,又碰上姗姗这类人。

童宇说:“听你的话,我倒有点对他不住。”

周伯通说:“你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似还有话讲,但未急于脱口。

“嗯?”童宇回道:“还有别的故事么?”

“没有……”周伯通利用片刻在脑子想了一遍,都是猜测,也成不了值得笃信的事实,说道:“你该不止失忆,该是脱胎换骨,是失魂。”

“……”童宇迟疑地望着他,周伯通把烟递了回去。

“我不抽烟的。”又接着讲道:“你也不抽的。”

福田大学校外是一条美食街,正是到了开门的点,除了少有的几家网吧通宵营业外,其他店夜间也歇业较晚,直到凌晨,仍可见灯火通明。这是迎合青年们晚睡晚起的习惯,没有哪个不知趣的商人会选择在大学外开间早餐铺。

周伯通应着童宇要求,带他去校外逛逛,听闻他要去网吧这种地方,也见怪不怪,不住劝慰自己不可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他。

这个时候,网吧顾客还少,零星分散着几位昨晚包夜,今晨睡意朦胧的网瘾少年。童宇见了网吧环境布置,赞不绝口,颇有前世打职业时所用训练室的氛围。漂亮的网管小姐提醒他掐灭了烟头,给他卡号充值,见是新客,又做了简单的消费介绍。童宇想也没想地往包间冲去。玩游戏也算是他少有的乐事,自然享受最好的标准。

童宇打开电脑,飞速地启动界面。当鼠标指针移至《英雄联盟》的图标时,他的手顿了顿,心中自问:“二十年了,这款游戏我还能玩出水平吗?”

《英雄联盟》的客户端在桌面上铺展开来,那熟悉的音乐从耳机中传出,童宇流出了泪水。久久,他才发现还没注册可用的账号。

第7章

六月尾部,到了学生们闻之色变的期末季,除了焦头烂额的复习资料开外,还另有两条稍微使人提神的消息。一是艺术学院的学生成功进入全国高校民族舞大赛决赛,为校争光;二是KM战队将会在开设电竞专业的学校招收青训队员,每校仅限一个名额,福田大学也在其内。

童宇买了号在网吧连日上分,时光会遗忘孰能生巧的技能,但不会抛弃与生俱来的天赋。熬过了短暂的生疏期,五天时间,童宇一路冲到了国服rank榜前100名。不错的成绩,但还不足以一鸣惊人。多数电竞圈内人都纷纷猜测该是哪位大神玩的小号,还没联想这斐然的战绩可能出自一位新秀之手。

当童宇在路边接到KM战队的宣传单时,他全身沸腾了,这是他来到新世界后最振奋人心的一次,也是他第一次即要迈出复仇的步伐。他想着他要亲手毁了这个战队。他像是要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先一步步搜刮战队的丑闻证据。当初战队如何利用媒体把他名声玩臭,他也要还施彼身,用媒体将他们一个个打倒;然后再跳槽其他战队,用赛场上的角逐,他会把KM狠狠地踩在脚下。

童宇很快有了复仇的简单构想,进入KM青训队必成了他不容错过的一次机会。他果断联系了赛事方,用带着怒意的笔在报名单上填下了自己的信息。他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老秦。

月底的最后一天,也即选拔比赛的前一天,童宇在和馨饭店与室友约饭。那是一家拥有传统和现代装潢设计的饭馆,处地面积广,店内客座满员,也能很好保持各自独立的空间。童宇第一次进去,就很喜欢这种静谧氛围给他制造的孤独感。只有孤独的一个人,他才没有被人看待成另一个“童宇”的顾虑,在与人交流的时候,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总有种自愧的虚伪,是他在掩盖着另一个“童宇”,还是另一个“童宇”伪饰着他。精神惶惑的况味,在与周伯通相处时,可能获得较轻松。

从学校最里侧出来,童宇走在去往饭店的路上。那是学生宿舍的集中区,毗邻着一片广袤的树林,其间有一部分已成新辟的垦区,一座灰色的大楼框架拔地而起,外面是裹着的施工绿网,最外层是搭筑的漆红的满堂支架。有同学告知这是新建的电竞专业教学大楼。童宇认为这是电竞崛起的象征,大学课程专业的设置也多以就业热门和国家稀缺而定,学校站在学生们谋生的本领考虑,尽量都将其送往有赚头的职位。

童宇到的时候,周伯通已经在等,老秦最后一个来的。饭桌上老秦的话语就像他一天中能和室友碰面的次数一样少,很沉默。

周伯通聊着期末考试的话题,心中有很多忧虑,他对童宇说:“我是羡慕你,期末考试还能在打游戏。”

“……”童宇无奈地摊了摊手,他想周伯通还是不了解他的“失忆”程度,他可不记得什么知识点。

“还有我们的小组话剧,”周伯通接着讲道:“因为你的缺场,我们讨论是让你从主演换成道具,演一棵树,也能跟我们混点分数。”

“……”童宇笑道,他想缺演还能被保留着不被踢出小组,周伯通该是废了不少的口舌。

童宇说:“谢谢,我明天要去参加KM战队青训队员选拔赛。”

“哦……”老秦惊了一声说:“所以才来吃饭,想跟我组队吗?我已经有人了,帮不上你。”

童宇为这提问有些尴尬,笑着回道:“那倒没有,我决定着随机组队,赛事组看的是个人表现,比赛输了也不要紧。”这顿饭,只算是童宇消遣无聊的聚会,还没考虑到上升成求人的“饭局”。

“从来都不打游戏,也是能这么自信么?”老秦也笑着回道,口气中不无讥讽。

童宇感受到老秦的敌视,但还是有足够的大度。他想着此前的“童宇”不借钱的举动,任谁也都会心生怨念,就让责怪当成赎罪了吧。

老秦的冷漠嘴脸,周伯通有些气不过,说:“打游戏有什么了不起,童宇兴许是演艺界的新星,保不齐就能成大名人。”

“当然。家境优渥,还有个‘编剧’老爹,不成明星,我都替他惋惜……”老秦说。

这话题不太愉快,老秦话中带刺,童宇没有接茬。不知周伯通和老秦吵些什么,话锋突然转到高校民族舞决赛上。周伯通拿出一张精心收藏的传单,没有皱痕地铺在童宇桌前,说:“Dar-san为校出战,7月15号去H市参加比赛,我已经决定追到现场,你要去么。”

童宇望着宣传单上印画的女孩,和他前世最后一夜在宣传牌上所见的一样,还是那么的温婉美丽,只是更有年轻的风采。柔和的面颊,开朗的额头,秀嫩的眉毛,挺直的鼻子,精致的下颌,还有乌黑柔腻的长发。童宇停箸,几乎颤抖的手一直无法平静。

“什么Dar-san?于珊珊么?”童宇问道。

周伯通露出邪魅的坏笑,把手伸到了那女孩的肩头下,说:“这还不大么,大珊啊。”

“是叫于珊珊吗?”童宇急急追问,虽然心中已有肯定的答案,但还是想听一听他人言语的证实。

他对这日的场面做过无数次设想,但绝未猜到会来的如此急促莽撞。他的心境除了愤怒还未如期而至,但已充塞着仇恨终将得报的欣喜,还有隐秘的幸福的感慨。

周伯通说:“是啊,你给谁写过情书都不记得了么?”

第8章

约饭最终还是不欢而散,老秦最后来的,却提前擦了擦嘴,以训练为由离开了和馨饭店,好像这次就是为了赶来吃饭而吃饭。

“那一夜惊魂,还记得么?”童宇和周伯通一起走在夏夜微凉的街道上,周伯通随口问道。

童宇摇头,说:“老秦不在,这该是上次跟他有关,而你未说完的故事?”

“以前的事,我以为会没什么,”周伯通说:“但现在久了,老秦对你敌视的苗头丝毫未减。”

“所以为我考虑,还是决定告诉我了。”童宇说。

“去年年末,你在床铺与一条熟睡的蛇共度一宿,我们在七层楼的位置,总不可能是野外的偷摸着爬上去。”周伯通说:“后来,我借用过老秦的电脑,发现有条搜索记录‘易买且没有毒的蛇’,我骇了半天,因为想到宿管来抓时,正说是条没毒的蛇,不打紧。好在它也冬眠,不然被咬,总归是要你难受一阵。这是故意伤害了。”

细细听来,童宇也觉确实可怕,但总也想不出生活中会有这样的人。便是于珊珊对他的迫害举动,也是受巨大利益驱使。那个“童宇”不过是没有借钱,也要受到这般残忍的对待么?莫非真被周伯通言中,确实心理有了问题。

“喝过毒药的人,还会在乎一杯烈酒么?”童宇说:“怎么也是一条无毒的蛇,害不了性命。”这句话说予周伯通听,也是说予自己听。

活着还需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童宇认为当前他要处理的该是于珊珊和KM战队的事宜。

童宇又说:“都这样恨我,为何还要应邀来吃我请的饭呢?”

周伯通说:“这样才是更可怕,明面里一套,背地里又换了另一幅嘴脸,冷不丁地从暗处给你一刀。”

此刻,二人路过一段繁华的店前,这里的灯比别的地方炫彩,也比别的地方引人。童宇听见店内传来球迷的助威呼喊,时而亢奋激动,时而低沉喟叹。菜桌上都是摆满的香辣的烧烤,地上是一只只游弋寻食的野狗。人们少了礼节客套的推杯换盏,只有你来我往的互相灌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客人们跟随屏幕上镜头的拉动和球的滚转一惊一乍,频繁破嗓,难免吸睛。

童宇想到此前与父亲的对话:

“可如果让你回到十分钟之前,你还会选择沉默吗?”

“当然不会。第一,我会减速,不让事故发生;第二,我会打开手机,下注买世界杯小组赛美国大战葡萄牙2-2平;第三,如果能回到过去更远一点,我一定不会再演戏吓你。”

当某种情绪太过强烈时,会让人一叶障目,只关注与该情绪有关的方面,或忽视很多与之相反的事物。再次想到父亲的话,童宇意识到两个问题,一是世界杯,根据父亲讲述的赛程和比分,凭着前世作为葡萄牙球队粉丝的记忆,两个世界在世界杯的进度和赛果上是一致的;二是,父亲是真的爱他,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但转念想到,为什么不呢?自己不也是“童宇”么。如此,这个世界带给他的也不尽是重生后急于报仇雪恨的负面情绪,以前没有享受完全的爱,在这里可以收获弥补。身边的周伯通不也是一个善待他的朋友么?老秦呢?兴许反之是一个需要自己去弥补的人。童宇相信爱能消解恨,诚挚的认错也该获得原谅。如果另一个“童宇”真做了许多愧怍之事,他有义务担责。等一切的仇恨都结束了,他会按照父亲的想法去生活。只管做对的事。老秦对“童宇”的伤害实则过分,但换作他这里,换作其他的相处方式,兴许老秦就不会害“童宇”了。

“竟然错过了。”童宇直叹息。葡萄牙前些天已经出局,除了决赛比分,其余的赛况童宇着实回忆不清,不然赌球是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

周伯通问:“错过了什么?”

童宇说:“没什么,过阵子找你借点钱,可以么?”

“借钱?”周伯通平常家境,想不出宿舍的大款在玩什么反套路,说:“一二百不成敬意,再拿不出多的了。”

童宇笑了笑,正走在路上,迎面撞到了一位美丽的面庞。童宇眼里立时释放出灼热,再也无法移开视线,放松的手掌也被死死攥紧。对那人的情绪,他应早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竟一时又不知如何去做。

周伯通喊道:“于珊珊。”

于珊珊微笑着回应,没有说话。站她旁边的女孩是何文君,对默然的童宇说道:“是光亮太过耀眼,让你什么也看不见了么?”

童宇说:“黑暗中,我也会辩不清方向。”

何文君笑着说:“于你而言,姗姗是光还是暗呢?”

于珊珊碰了一下何文君,示意她不要作弄童宇,并对童宇说:“我想和你谈谈。”

第9章

昏黄的灯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摇晃,童宇和于珊珊移步至附近的公园内,小径上铺着鸦青圆润的卵石,两旁是淡色盛放的花。于珊珊着一身黑色的质地滑软的舞服,现着玲珑有致的身形,在迷蒙的夜中若隐若现。童宇故意往她走进,想看清楚些这个可恶的女人二十年前给他的是何等的微笑,一定掩饰着无数的虚伪、狡黠和毒狠。但他未能遂愿,只看到一张温柔青涩没有笑意的侧脸,还闻到轻微地香味,如花一样的芬芳。他辨不清这气味儿的来源,却由这气味穿鼻息至天顶,熟络地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他猛然想到,二十年前,他和于珊珊的相遇也是在一个普通的但又带点味道的夜晚。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于珊珊略带愠怒地说:“怎么不跟我说话呢?”

童宇收敛了这夜色中起伏的心澜,不透任何敌意和感伤,只是静静地回:“我在等你。”

“等我什么?”于珊珊转过头来,用讪笑的表情问道:“还是信中不过全是你精心编造的好听的谎话?”

童宇把精神集中在眼部,盯着眼前的笑容,纯粹的讪笑中似乎还隐藏着别样的情感。是虚伪?是狡黠?是狠毒?好像都不是。是亲切的半开玩笑式戏谑么?好像只有这个形容才算与当下的感觉成为最佳对应。但就是在这亲切的半开玩笑式戏谑下,又是给哪般的坏心思带的面具呢?童宇想着他要是能看得清楚,他便也不是童宇,于珊珊也不是他的黑暗。

思绪百转下,童宇又绕回了仇恨的起点,他在想着又该如何报复呢?是在信任后撕碎她的情感,还是直接的暴力打击。前者是属于精神的灵魂的,后者仅是肉体的。亦或是可以再痛快点,同时用两种手段将她击溃。

童宇噤声,一时在多重选择的矛盾中不愿随便开口,他认为对后半句的作答,是复仇方式的起点。他说:“你不是要跟我谈谈么?”

“啊,是了,我给你准备了决赛的门票。”于珊珊望着童宇原本沉默的样子,回过神来,从包中拿出了一张票来。

“……”童宇接了过去,还未回以感谢,只听于珊珊笑道:

“怎么,说谎的人连自己的谎话也是记不清了么?”于珊珊看着他从未离开自己的痴痴的眼神,又说:“你可是说,我进了决赛,你会有绝佳的法子安抚我赛前的紧张,只求让你陪我同行?”

“有这样的事么?”童宇确实不知,但仍是表现出因故意才不知的样子,轻佻地抓起她的手,问道:“我能猜出是哪种情感让你如此善待一个谎话连篇的人么?”

于珊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握,感到有些慌乱,她慢慢地抽离了童宇的手掌,仿佛是担心太快,而做出的动作充满柔意。她是边讲着话,边从童宇的手中逃脱的。她说:

“不能同行,但请你看我的决赛,你那绝佳的法子还能算数么?”

“你还没回我呢。”童宇说着,又往她脸上靠近了点。

紧张塞满了于珊珊的胸脯,童宇听到了她砰砰的心跳声,这是多么纯真而又美好的情感啊,眼前的是多么可爱又美丽的人。他一瞬间有了复仇计划的笃定,甚至感受到了此刻一切美好的事物终将会破碎后的开心。

于珊珊小声地嘀咕着,没有了此前戏谑的胆量,回道:“是对病人的同情,说谎的病人。”

童宇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说:“那你可得对我负责,你才是我的病因,我再想不出还会对谁说出这无数好听的谎话了。”

于珊珊越发骄矜起来,不敢对视童宇的炙热,也不知回些什么,觉得脸部很烫,把一封信推到童宇的怀中,便腼腆着走开了。

信中是这么说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来看我练舞么?可你为什么羞涩呢?别人能对着我目不转睛,你怎么会用“偷偷”呢?难道真如文君说的,是我的光线太耀眼了?可这耀眼却如何偏偏只会让你感到炫惑,“伤”不到别人的眼睛?还是说如你信中说的,你不想去折取任何一枝美丽的花朵,只有想到将花朵另用他途的人才会毫不在意花的感受?可是,你看往我身上的视线便是折取的动作么?别的男生看我便是要将我折取么?他们又有什么他途?你又是在意我什么样的感受呢?

童宇从信中大致勾勒出此前“童宇”的想法,站在男生的角度,他比于珊珊更能理解透彻“童宇”的爱。于珊珊练舞时,“童宇”也是围观群众,但与别的男生觑出的目光绝对是不同的,那是来源于心底最诚挚的爱意和不愿让美接受一点污染或伤害的保护,那不是简单的羞涩,那是淳朴的爱情已从心底上升至圣洁的精神家园,像是凡人在佛陀脚下膜拜时的崇敬,所爱的人如信仰般庄严不可侵犯,是需要给予足够肃穆和恭谨的爱,过多的眼神都是一种对所爱的人的玷染。但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所以“童宇”只会偷偷地看,不时地看,只有这样才能最正确地表达自己纯粹得没有任何欲望的爱,其他的爱为任何欲望便是对美的事物的摧折,是爱自己才选择爱别人的因果,这是其他男生的“爱”。

第10章

第二天的比赛,上午九时拉开了序幕。共有40支参赛队伍,由段位设限,在征集选手时,许多的爱好者被排开在外,200人的参赛阵容也是很轻松招选齐全。地点被安排在大学生活动室,200个机位布置得井然有序,整齐和大规模的排场,让人很容易联想到KM战队的雄厚实力,却可谓电竞圈人人欲往的发展平台。

童宇在这般略低层级的比赛中并未有敷衍之态,他要攫取的是复仇的契机,对待此类事情,他谨慎得像一只敏感的小鼠,仔细迈出每一个步子,用心注意着任何风吹草动。他把主持人的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主持人讲道:“最终的决赛因只选一人,会采用solo的方式进行,赢者进入KM青训队,败者会有另外的奖励。”

比赛一共进行了两天,童宇一直在不停地更换队友,为了保持队内和谐,童宇始终用“补位”两个字来做选人沟通,也就很自然地稳坐在辅助的位置上。他没有很多话,沉默的外表下是无时不刻的冷静思考。他从选人开始,就已经把精神汇聚在如何表现出色上,视野布控、游走抓人、线上消耗……每一步都力求完美。他并不会自认能力出众而很托大地在坦克型辅助上购买暴力输出的装备,便是他深知这局通过输出型辅助也能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也只会稳中求进。这是他在久经职业赛场上而固有严谨态度的遗留,并非害怕背锅。

辅助的局面到最后一轮5v5才被打破,童宇遇到了一位叫白伊的女孩,能走到这一步的,她也是女性中的唯一一个。初时童宇还稍有期待,待她在首选位上直选了一个布里茨时,说着:“来个强势AD。”童宇便觉大势不妙,而他又恰好被补位在了AD上,被迫与白伊组合在了一起。在对面中路锁定影流之主以后,童宇选择了攻守兼备的探险家——伊泽瑞尔。

果不其然,当白伊操纵着布里茨错失一个Q技能以后,竟还是强上着打一波,成功送掉一血。好在童宇功底深厚,凭着线上不断的消耗,最终还是用双招拿掉了对面的人头。这一轮下来,打成1换1,但线上小兵是往对方塔下赶去的,总体上还是被童宇拿到了优势。就在准备撤退时,下路还未布置视野的河道中飞出一个暗影,童宇下意识地往后走位,避开对面射出的飞镖,然后快速操纵着伊泽瑞尔往对方塔下跑去。此时兵线还没有进塔,他自知已无退路,决定将人头送予辅助,不让中路拿到助攻。怎料对方刺客果断闪现,一个平A将他补掉。

童宇望着眼前的黑白画面,心中啐道:“这样狠的么。”随后往对方中路召唤师瞟了一眼,发现竟是老秦,如此,对这“过分”的闪现也登时有了释怀。

此后,无论白伊说着什么,童宇仅在意自己的操作,一声不吭。当白伊从敌阵中浪完回来,若还有救的希望,他也会花上几秒权衡自己手中治疗技能的意义,便是因为这多余的几秒沉思,让白伊的布里茨一命呜呼,他也只权当做无事发生,把白伊的破口大骂拒之耳外:

“快上啊,你AD这么怂的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治疗呢?”

“我要去游走了,不管你下路。”

……

然后,就跟着打野跑去其他路抓人去了。但很快电脑传来打野辅助在对方中路塔下双双阵亡的消息,童宇却很机灵,也利用着对方下路双人组合大意,冒险越塔,轻松拿下双杀,并一鼓作气,顺势推了对方一塔。

中期团战前,双方优势分别集中在老秦和童宇身上。作为刺客的老秦,时时想着要赶来下路教训童宇。

童宇回城以后,边更新装备边张口说道:“对方下半部野区需要做点视野。”

白伊一声轻哼,笑道:“现在想起我啦,老娘就是把眼乱插,插到对面塔下,也不会给你做一个视野。”

童宇无奈,只得在多余的装备栏上添了一个真眼,像独行侠一样又往下路赶去。他的行踪,似乎还并不打算跟团。

少了视野的提前侦测,童宇很小心地沿着下路外壁走,他还没自信能躲掉对面刺客从草丛飞出来的一套技能。

童宇继续在下路悠闲推线,快进塔时,老秦操纵着刺客从塔后探出身来。老秦并不急于下手,却是站着不动跳起舞来。童宇看着敌友双方在中路难分上下,所有人都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便也让伊泽瑞尔跳起舞来回以嘲讽。

彼时,童宇的挑衅反而更显出色,他边跳边走,而且是往老秦刺客的脸上直接走去。老秦心里乐出了声,立即给出引燃,并开启大招,用禁奥义跨越本就不断缩小的英雄距离,直接化成三道幻影往伊泽瑞尔身上飞去。老秦想着,便是童宇尚存闪现,有两段位移,自己也有足够的条件跟上输出,怎么也能将他一套带走。

童宇不惊不慌,在对方刺客起身一瞬,一个破败扔了过去。等那刺客再从身后出现之时,迅速利用破败得来的移速加成以及对方的移速减损,拉开一段距离。他深知这段时间,老秦耽于自己的位移技能,不会急于用Q输出,自己便也不用急着使用奥术跃迁躲避。

而老秦则因一时贪心,想着打出A-E连招,并没注意自己被挂了减速,等到反应明白时,平A未能打出,E的伤害也被放空。看着伊泽瑞尔头上正自灼烧的引燃,老秦心口稍微一宽,想到好在还有机会。

童宇见对方空了技能,毫不犹豫,一个奥术跃迁穿过野区墙壁,老秦立也刻摁下W,用影分身快速跟进。等到穿墙过来时,却发现伊泽瑞尔身处在亡灵野怪身后,如此便是中了Q技能,伤害也受到了削减。但老秦还是决定堵上一把,趁着对方还在影子飞镖的射程之内,立刻丢出诸刃,并用闪现靠近,打出平A被动。但听得啪的一身,在老秦平A打出之前,禁奥义的印记被再次激活,二段伤害被全然打出,而此刻童宇的伊泽瑞尔只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血线,与此刻的影流之主相差无异。

老秦见大势已去,立刻R回最初的位置。只见影流之主幻成一道黑影,真身便从童宇面前消失。童宇轻轻一笑,当即用闪现跟上,从墙内一侧追了出来,一个Q技能精准地打在了对方身上。

在影流之主的血量被消耗到最后五分之一时,童宇的伊泽瑞尔已经被防御塔击中两次,再追只会同归于尽。童宇开出治疗,及时撤出,并没有跟他互换人头的意愿,而是选择离开战场,以免对方来人追击。

老秦操纵着英雄一边回城一边盯着伊泽瑞尔,非常忌惮童宇时时捏在手中的大招,就在回城进度的最后一刻,他方才松弛稍许,心想可能他大招早便用过了。就在他回到泉水立即点开商店的一刻,屏幕的余角中猛然窜出一道金光,老秦心中大叫不好,可还未关闭商店界面,屏幕已成了黑白,唯剩下从英雄身上刮过的略微可见的弧形残影。也就在这一刻,老秦意识到这局将会面临一个败果,而且是输在自己最恨的人身上,心中顿生不平,霎时转怒道:

“为什么竟连自己最为拿手的游戏也还是比不过他呢?”

第11章

当赛事方宣布晋级决赛的选手时,老秦慌了。他一面听到自己的名字,一面还听到了童宇——这个半道而出的黑马,让他感受到梦想的威胁。以往的经历一针见血,让他对还未开始的比赛流失了能够取胜的信念。他躁狂不安,一夜无法合上双眼,找朋友陪练一会儿,全程却心不在焉,仿佛突然之间记不清所有的对线细节,连躲避普通技能的反应也难以操作。

老秦翻身辗转,望见熟睡的童宇,像有一种望见死神般的窒息。老秦起床,哀颓地走出宿舍,在月光下,他看见了修建中巍峨挺直的电竞大楼,已高出多半其他楼宇,位居于林木之间,成了这片寂静之地的新宠。他当即想到电竞的美好前景,既已决定了在这条道路上倾注一生的心血,怎么能在第一步就窝囊地被人截断手脚,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决赛最后一场Solo是第三天入夜举行,场馆开放,还有荧幕投屏观战,吸引不少场外观众。尽管台下没有摆布太多椅子,但群众用站姿将活动场地满满当当地围挤,像是一群青年人向着同一个爱好举办的盛会。

比赛前的中午时分,放在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童宇醒来,直直身子,接起电话,很意外地收到老秦的约饭邀请,地点还在那家和馨饭店。

童宇匆忙洗漱,看见周伯通空荡的床铺,想着可能已经先去,但等到达时,发现老秦仅是单独找他。桌面上早已上好菜,杯中也是倒满的白酒,坐在桌边的老秦神情严肃,也很焦急,不时看着手机,又望望店外。童宇忆起上次吃饭老秦误以为他要求助的笑话,毫不自夸而言,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只是未经社会的室友,何故制造饭局,真有了困难,也是当讲则讲,直言无妨。

两人喝完了杯中的二三两酒,在微醺中老秦打开了话匣,说:“为什么所有事,你总要走在我前面,我们一起参加赛事,可所有的成绩都是我屈居于你。这些过去的,我也认了,就当你童宇是我的‘天外天,人外人’,以前你强于我,我服输。但今晚的比赛,我不能再输了。”

童宇朦胧中听出老秦的意思,对此前的“童宇”也增进了理解,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令人欣羡的人物,不禁自问自己能够延承好这个身份吗?小混混又能扮好出众的人才吗?除了游戏,他似乎一无长处。

“童宇,你跟我不一样,你不知道没钱的生活能把人逼到什么程度。我们一样大的年龄,为什么你们能够有闲暇遨游天南地北,我却要每天通宵熬夜接单,一天只睡两个小时,结果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还要被别人勒索。”老秦又说,并捋起上衣,露出肚子上的青紫淤痕,接着讲道:“这是反抗的后果。今晚的这场比赛,是我唯一脱离现在困境的法子,你能理解今晚的输,会让我蒙受多大损失吗?”

“是要我打假赛输给你?”童宇说:“我能体会贫穷的困苦,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今晚我也不能输,你的目的不足以成为你干涉他人选择的原因。”

“你有好的家境,好的天赋,你以后大富大贵的法子有很多,而我仅有这唯一的一条路,可你还要来挤占,这样绝情么?”老秦怒道,语气中又包含着委屈和乞求。

童宇想即刻离开,有些事情无法坦言解释,说是为了二十年的报复么?任谁听了也只会是天方夜谭,不过是拒绝帮助的敷衍借口。他想逃避不能施予老秦援手的窘境,对苦衷的含义有了深刻地体味,心道:“当初“童宇”的不借钱也可能是有苦衷在作祟的吧。”

“不帮助便是绝情么?帮助一定要是不遗余力,一定要建立在自己的损失之上么?你这是道德绑架,我没有义务也不会帮你打今晚的假赛。”童宇很激愤,要起身往柜台走去,说:“谢谢你的慷慨,我想这顿饭还是由我来付吧。”

站起身子的童宇很快又瘫软回椅子上,他感慨是现世的酒量太差了么。每多过一秒,他越发觉得昏昏沉沉,眼睛渐渐眯上,这感觉让他想起了前世最后一晚在车上被毒害的恐惧,他又很想扶着桌沿起来,但偏是腰板上使不出劲力,最后干脆地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迷糊中童宇感知到被一个人架着上了楼梯,意图仰视分清是谁的面孔,但脖子仿佛被石膏定住,转动不了任何方向。在一步一步踏着楼梯的颠簸中,他不知被晃醒几次,但也只能凭着余光中扫过的窗外风景,估摸着楼层越来越高,其他什么也不能做。

童宇被重重地摔倒了地上,这是他最后一次微眯着睁开双眼,他看见老秦的背影,模糊的意识给他身体发出挣扎的指令,然而什么也没用,仅是在无限恐慌中死死昏睡过去,依稀听着老秦的话语:“你在这睡一回吧,等比赛过了,你会醒来。”

第12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童宇能睁眼醒来,已看见漫天的星辉。他知道自己在一个高楼的平台上,堆放着施工用的杂货,有水泥堆、铁皮箱、一辆辆斗车……他还看见了黄色高亮的灯光照明了工地的各个角落,听到了嘈杂的机械声。他动下身子,从手掌至胳膊、脚腕至大腿,都像针扎般酸疼,长时未移动的躯干也已开始抽筋。他一步步尝试,想慢慢挪动,却发现有块阴影朝自己遮蔽过来,正上方慢慢出现一个被吊动集装箱,朝他的位置徐徐降落,慌乱和恐惧之中他嘶喊求救,声音很大,但全湮没在机械的喧鸣中。

就在集装箱与童宇仅存在半米的距离,他焦急地撇过头去,仿佛已经感受到被碾碎的疼痛,眼睛噙了泪水,为太多未了之愿默哀。

忽然一阵风刮来,闭上双眼的童宇感到身躯被柔和地托起,有水一样的风裹着他的身子流动,他一直害怕睁眼,怕瞧见临死的异像,仿佛闭上眼睛就能躲避危险,看不见也就成了不存在。

许久,童宇依然能感触到自己的心跳,也没有浑身被重物压碾时的痛楚,他的身躯还是鼓起,没有被轧成肉泥,吵闹的声音也从耳边渐行渐远,现在也完全消失,此前眼皮上隐隐可见的黄色光晕,此刻也全成了黑影。他试着大胆地睁开双眼。

童宇看见了地上的绿草,前边围绕的葱茏的绿林。他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在学校的一个操场,非常僻静。接着他又能站了起来,身体也完全恢复了正常,感不到一丝痛苦的遗留。就在他对自己的瞬移抱有疑惑时,他听见了一道低微沉静的声音,是一个女的。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平静又有些惊异地问道

“……”童宇想了想,他看见了一位穿着轻薄的开衫大衣的白人女子,面庞洁净无暇,脸廓茂美,鼻梁纤挺,下颌清瘦而玉润,有一双鲜亮的蓝底的双眸,在如漆如瀑的长发背衬下,直直站定的身形,带有庄重与威严。

“我能闻到你身上不同的味道,不属于这个世界所孕育。”她又接着说道。

“是你救的我么?你是如何做到的。”童宇更为惊奇地回问道,那女子也随即做了一个轻微抬手动作,只见童宇便轻忽地飘动起来,悬在离地不高的位置,脚下像是有风在涌动,很温柔,该是被她控制着在。童宇难以置信,这是比他穿越更为奇特的事情,他叫了一声:“天啊,这是你的魔术么?我从未见过。”

“你不也是来自其他的世界,没有自己的小把戏么?”她继续问道,像是急于让某个问题及早澄清,以便进行下个提问。

“是的,我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原有的世界也和这里一样,人们没有特异功能。”童宇回道,他往那女子靠近了些,但移速渐缓,没有东西阻碍着,竟是被其看清的美貌震撼后而不敢贸然亲近。这是不同于任何一种鬼斧天工或者人为雕弄的美貌,庄严中绝无雍容的奢华与媚态,反之带有一种真朴;纯粹中又不仅是浑然天成清净,还有一种让人着迷的淡雅,她吸收了奇技淫巧的妙处,容纳了世俗美的精华,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漂亮存于人间,该是来源于神灵的生命。

“这是魔法,不是特异功能。”她正声说道,有些失望,正要离开,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这么说,你不是来自那个大陆。”

“什么大陆,是你原本所在的世界么?”童宇回道,但瞬息之间,一阵风从那女子身上卷过,便见她已消失不见。童宇四处望了望,定睛凝视了黑暗好一阵,意欲再次找到那袭美丽的身影,然而是一无所获的失落。

童宇呆立着,脑中不住回想那女子面貌的每一处细节,想留住她清晰的印象,然而记忆的缺陷始终无法将她完美刻画,但模糊的身影反倒在童宇心中更加地美了。可童宇并不高兴,这种更加地美不是他需要的原有的美,他只愿沉浸在那女子独特的美的身上。

等童宇意识消沉地醒转过来,他才想到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比赛早便过了,还有好多个周伯通和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想必冠军已经加身于老秦。

“真是可恨。”童宇咬着牙骂道,适才的险境让他再添新仇,他回去想找到老秦理论,想在举办方面前指出他的无耻,可一经周折,他才发现这已经是决赛的第二天晚上,他整整昏睡了一天多的时间。赛事方已经撤走,老秦也将行李收拾一空,办了休学,去往KM所在城市的青训队。

当周伯通得知童宇失踪的缘由,他原本估摸着只有于珊珊会让童宇做出迟到失踪的举动。但去找于珊珊沟通时,才发现童宇没有与她会过面。两人一下子紧张起来,一连给他打了好些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正意图报警,童宇又完好地出现了。

第13章

风波过后,童宇有一阵迷茫,他想到电竞圈内的一些事,但凡涉及到利益的争夺,似乎正义、法律、生命都廉价得一文不值,光鲜人的背后到底藏着一些枉为人知的隐闻。平常人也有自己的秘密,但相比权大势大,他们只能包纳住小的错事,但凡再多一点,便需要很吃力地去承受。钱多的人可以随意掌控舆论,时间线再放长一点,甚至能改变一个群体的思维,更别说为自己的狡诈险恶换上正义凛然的伪装。在前世被人构陷时,他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没有人愿意帮他平反,更真实该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帮他。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将他推向深渊的是那双说好要一起牵绊终老的手,这世上还有什么真、善、美可以去追寻么?”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童宇正在和馨饭馆内和于珊珊一起约会,他一只手正抚在那双凝脂般的玉手上,于珊珊看起来也很自然地接受。

童宇这几天主动与她的交集并没白费,他一下课会径直往于珊珊的舞室跑去,在一旁看着她等着她,什么也不做,从以前一个内敛写诗的求爱者,变成了张扬炙热的情种,在她所认识的同学面前大胆表达自己对于珊珊的喜欢。他在于珊珊面前可不抱有“偷偷摸摸,不忍堪折”的暗恋情怀,鱼儿上当之前便要用力挥出自己的钩子。他自信于珊珊是喜欢此前的“童宇”的,他要做的是让潜藏的冰山底部浮出水面,用表白抛出于珊珊可以接受自己的机会。

当童宇从口中缓缓地淌出“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饭馆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再微弱,流到了于珊珊的心里,也被自己清晰听闻。违心的话总是让人别扭,就像对着镜子饰演一个丑角,还没吓跑观众,自己便已被恶心。现实的出镜,不需要观众的评判,自己的道德是衡量演技好坏的标准。当说出的至情的话语未能反照自己真实心境,会迭生出一种尴尬。童宇知道自己不过是走在复仇的路上,撒谎只是一种手段,但根植于潜意识里的性格让他知道骗人总归是不好的。童宇嘴角有过一丝抽搐,却很快又将其抚平。

“真的么?”于珊珊有些犹豫,拧着娥眉。

“当然是真的,没有对你的爱意,我怎么也沉不下心来写那么多情书。”童宇说。

“可你最近没写了,那是不是不爱了呢?”于珊珊又问,但开始有了笑意。

“再多的情书又怎么比得上陪伴,这些天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想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合适地表达我的爱意。”童宇说着,用诚恳急切地眼神望向于珊珊的笑靥,接着讲:“我不需要‘恋人’的虚名,我只是想着能够和你一直在一起,照顾好你便是我余生最大的夙愿。”

于珊珊开始起身,似乎要逃脱童宇的眼神,她脸上又泛起了一抹彤红,轻声说道:“人不能总是自私,绞尽脑汁地提炼情书还是很辛苦,我不想让你为我受这样的累。”

“我很愿意!”童宇认真地回答。

于珊珊没有再说话,低垂着首,看了看表,才讲道:“这么早,我想看场电影,你愿意陪我么?”

“我很愿意。”童宇也已起身,去柜台结了账款,两人一起出了店门。

他们一路上走着,没讲一句话。童宇看了看身侧的于珊珊,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的视角无法看清于珊珊的头部下面埋藏着何等表情。

“难道她一点也不喜欢‘童宇’。”童宇有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想法,其实在一起了于他也是没用的,他需要的是于珊珊对“童宇”真心实意的爱情,有了情感的付出,失去时才会有最深的创痛。当然,这也仅是报复的一个方面,还远不能弥补他前世被夺走的生命。

童宇没再追问,不想别人感到自己烦人,他也静静地走着,很沉默。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两个世界的异同之处,为何父母的职业性格变了,俩人还是能够相处在一起,难道说“爱情”比照自己此前的世界也是没有发生变化的么。他又想到‘童宇’的情书,想到前世自己对于珊珊同样的爱意,如此,好像爱一个人在两个世界之间便是恒定的了。如此于珊珊是真的不爱自己了。在另一个世界要害我的人,肯定是不会爱我的啊。

正在童宇犹疑之际,他略感惆怅,想着到底要如何变动自己的复仇策略,却发现有一双冰冷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童宇本能地停在了原地,听着于珊珊微微嗔道:“你这人就是做事只会做到一半么,我还没跟你在一起,你便不写情书了;我还没答应你,你便也不向我求情了。”

于珊珊一口气说完,立即撇过头去,为正牵着的手害羞,也为这急躁的心意而胆怯,这才是在所爱的人面前最可爱地表现,怎么也比童宇的告白要更加真诚。

童宇这才会过意来,原来不愿自己为写情书所累,其言下之意该是想着和自己陪伴在一起,因为自己胡诌着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合适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复仇的路又步入原轨,心下也开朗起来,童宇很“自然”地搂在了于珊珊的身上,“宠溺”地抱着她,很“亲密”地往电影院走去。

第14章

从电影院出来,初恋的情绪还让于珊珊不免于羞赧,有很多话讲,又不知从何说起。童宇也一路默然地陪着她,想着该怎么才能加深她对自己的爱意呢?他有一个付出等同于在乎的逻辑,自己对某样事物给予越多,自然也就爱得越深,那又如何让于珊珊把最宝贵的东西交付给自己呢?他想着各样的套路和方法,但都因愚钝而遭自己的否决,他想到了用粗暴而又粗鲁的方式,也许最有效,但却发现还没有足够的经验支撑自己的胆量。最后还是用“女孩子的第一次要慢慢来”这种话来安抚自己不安的心灵。

在寂静中,于珊珊找到了话题,问道:“最近考试,有理论课你都拿了零分,是没有去吗?”

童宇前世早已辍学,便是去了,也只能干瞪着卷纸,所以至今仍没参加过一门期末考试,他应声说道:“去了也没用,去了也改变不了零分的状况,啊,也可能蒙对几道选择题。”

“不如这样,还有几门公共课程没开始考,我周末可以跟你补补课,讲讲考试的重点。”于珊珊很是自信地讲道。

“可我这周末打算回家。”童宇说着,看见于珊珊遭拒略显失落的样子,笑出声来,又说:“不过家里没人,比图书馆安静,你还愿意来么?”

于珊珊迟疑一阵,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回道:“好吧!那周末你可以去我家接我么?”

“当然愿意,这是我的光荣!”说着,童宇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将她揽入怀中用力抱住。

于珊珊也终摆脱了羞怯,一路上和童宇腻在一起,说说笑笑。童宇把她送到宿舍楼下,然后看着她不舍地离去,又把她攥回来,吻在了她的唇上,许久两人才分开去。

童宇也往自己宿舍楼走去,他看到了于珊珊对她爱的样子,也许复仇KM的事得搁置一阵,但现在于自己整个复仇计划而言,也是不小的收获了。

当童宇跨进宿舍门内,就听到周伯通的大声喊叫:

“宗成真是厉害,成了全国院校的风云人物。”

童宇听完不知他所言何人,周伯通又跟他细讲,一个宿舍原本四个人,他对面的空床是宗成的位置,大一下学期开始留学国外,近日因一篇学术论文蜚声海外,得了最高成就的奖项。现在学校的媒体都是关于他的宣传信息。

童宇对学术研究不感兴趣,他打开电脑是要搜寻英雄联盟比赛的消息,他不能荒废自己的特长,也不能停下对KM以及老秦复仇的脚步,后又听到周伯通从床上传来的叹息:“老秦进KM出名了,宗成在学术界也是名声大燥,现在你也成了校园红人。”

“校园红人?”童宇听不明白,却收到了周伯通传来的一张照片,正是他刚在楼下和于珊珊亲吻的样子,不禁一阵心惊,感慨校园学生的八卦速度。

周伯通又发出一声微喟:“可是没一个人认识我。”

童宇说:“当个普通人未必不好么,老秦不害你,可却险些害我丢了性命,这你都是知道的。”

周伯通没有回话,童宇反是站了起来,搭在他的床沿上,说:“我不是跟你讲过,跟着哥混,你不会差的。”

周伯通这才嘿嘿一笑,回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我相信你,你比老秦厉害。”说完,他从床上沿着梯子一步步爬下来,拿出了一封聘任令递到童宇手上,并解释道:“这是校电竞协会会长的任职令,听说是KM青训队员选拔赛的二等奖,是上届会长主动提出的。”

童宇想到了主持人所提到的赛前规程,确实提到过SOLO赛输的一方也有奖励。他顺手接了过去,对周伯通说:“你明天也来电竞协会,给你谋个一官半职。”

周伯通自以为他是玩笑之话,可第二天他确实也收到了一张聘任令,是协会战队运营部的部长,是与童宇的任职一同成立的新的部门。按童宇的解释,不需要他会做什么,负责解决战队的生活问题就行,等战队成立,有了赞助,还能领份不多的收入。

第二天,童宇就去了协会,起初没有人愿意服他,但当他说出要一举拿下英雄联盟校园联赛的冠军时,有人愿意跟着他试一试,毕竟他是协会中游戏实力最得到KM职业战队认可的。后来上任会长也站了出来,正式交接了协会工作,对日常事务的处理他希望副会长务必鼎力协助童宇,若是真能拿下大奖,也算能改观一直以来被其他协会称呼为网瘾少年团的揶揄。

在交接会上,童宇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位端坐着的女孩,似乎有些不太乐意,红润的唇角始终向下勾着,不长的头发裹着她纤细的脖颈,睫毛下压着一双灵动的眸子,仿佛时刻迸出她调皮的心思。

童宇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就是上次玩布里茨不给他布置视野的辅助玩家。会长很随和地跟他介绍,白伊是宣传部部长,负责活动宣传以及对外企业的一些沟通工作,具体些就是寻找校内电竞比赛的投资方。

童宇大方地与她握手,白伊低垂着眼梢,略显愧疚,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回握,说道:“请多指教!”

第15章

补课那天,童宇前一晚已回到家中,在召唤师峡谷鏖战到凌晨三点,早上又是从附近沙滩传来的各类声音中惊醒,从窗帘透射进来的金灿的阳光带走了他的昏睡,唤醒他一天的精神。他立着身子站在窗前,看着怡人的景色,想寻个时间也要做一回沙滩上的游人。

于童宇而言,现实中其实也存在很多比召唤师峡谷更为迷人的地方,还花费时间在游戏上,无关乎爱好和执念,更多应是一种复仇的工具。

“今世还是要靠游戏谋生么?”童宇感慨道。老秦的阴影依然残存,尚未完全涉足电竞,便已险些丢了性命,这让童宇的一些长远规划不得不开始踟蹰。

“已经有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境遇,全新的社会,今世还要走回以前的老路子么……那混乱的圈子我还是否有必要去试险……也算是从未来穿越到现在,提前经历的二十年历史总能帮助我做些其他事情……也许等仇恨都结束,我可以全身而退,另谋出路……”

思念及此,童宇立即打住,他又想到前世“二十年”的他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生存,从接触英雄联盟以来,他所关注的也不过是英雄联盟范围以内的事情。一个游戏能对历史有多大改变?他的天赋除了能在这款游戏有所发挥,还能有何种其他作为?

瞬间,童宇又觉得这辈子似乎还是要与游戏牵扯,左思右想下,也不可能按照现今学习的专业,成为一名影视演员(他很有自知之明)。

童宇从沉思中醒来,转过身去,望见壁上挂着的一副海报,那是他昨夜回来在路边相中的一张游戏人物肖像,是处在辅助位置上的风暴之怒——迦娜。无意中瞥见,有非常亲切熟悉的感觉,便花钱将其买下。

此刻,童宇凝神细看,总算意识到这幅海报与谁较为相像。随着那位救过他的白衣女子的形貌在印象中日益模糊,少了细节的禁锢,轮廓之感更为清晰。记忆线条所勾勒出的那位女子的形神与迦娜所表现的如出一辙,她的风之魔法竟然也与游戏中的技能设定完全匹配……还有她所讲过自己来于另一个世界的大陆……

“啊,难道英雄联盟的世界真实存在?她是来自瓦罗兰大陆。”童宇对自己的发现极为兴奋,一瞬之间,又转而颓丧,自语道:“她有来去自如的法术,在这茫茫的人世间,我又如何再能与她会上一面。”

从楼上迷迷蒙蒙地踏步下来,童宇的父母正在客厅里随意畅谈,他们聊着中午的吃食,还有最近上映的影视,看见儿子落寞的身影,便把他喊了过来,问道:“你不太高兴,在想些什么?”

童宇不知该怎么描述,说:“一些诡异的事情。”

“如此我更应该听听,这可是创作灵感不可或缺的素材来源。”父亲笑着说。

“……”童宇不响,顾虑到如何措辞,许久才说:“如果在我们以外,还存在其他的世界,而又有人从其他的世界,穿越到我们的世界……”

还未说完,父亲急急打断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关注我编排的电影,但好像……”父亲从怀里拿出三张电影票,递到童宇手中:“我打算带着一家人去参加今晚首映,这部电影阐述了我对多个世界的所有观点,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我很希望你从我的电影中能找到自己的答案……如果不能发现,我想我现在的认知恐怕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童宇痴痴地拿着影票,上面黑漆的字体印着《异世界之旅》。

“不觉得有趣么?”他父亲笑着说,有些得意,又解释道:“正如我们通过著作与作家交流一般,你通过电影来了解父亲的心思,不觉得有趣么?”他父亲继续笑着。

童宇挠了挠头,对这电影也有些期待,他的经历和处境又如何不能编排成一部电影。他想看看跨越不同世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呢,而救他的那个女子又是如何生活的呢?

童宇以接朋友的理由找父亲借车,在父母的催问下,他只好坦露出女朋友的真相。父母立时沸腾了,他们可要打算好好招待这位即要临门的亲人。虽然只是女朋友的名义,但父母对子女的恋人对象总是怀有过度的热情。

童宇要上楼换身衣服,父亲拉住他,从他手里抽走一张电影票,说:“你的一生会有千奇百怪的想法,这是你的哲思,也许很难被他人理解,但你该和你最爱的人分享。无论如何,她都会站在你的一边,理解你,支持你。尽管很多问题可能找不到答案,但不会因为某个问题只藏在你一个人的心中,而让你感到人生的孤寂。今晚,该是你们两个人的世界,多和她沟通,她爱你,会很乐意接纳你的分享。”

“……”童宇没有回话,径直往楼上走去,他想他有更愿意分享的对象,而且那个人与自己的遭遇更为感同身受。他走进卧室,不自觉地又着迷在墙上的那副海报上,望着它在微风中卷动着的边角,画中的人物也像是有了魔法般有了生气。童宇很想知道她此刻会在哪里,什么时候又能再见一面,心底轻声呼喊着:“迦娜,迦娜。”

第16章

童宇驱车出来时,已有十点,正是温度愈发高涨,空气中有火在燃烧般的炙热。汽车飞速掠过街边的树影,已很难再见到随处闲逛的路人,倒有零散的清洁工人忙碌的身影。他想到自己临死前的身份,在网吧打扫卫生,一时茫然于自己重新活过来的价值和意义。

人这一生不可能全被仇恨覆盖,生存的世界也不可能是唯《英雄联盟》这款游戏独尊。童宇回忆着自己当初打职业的目的,仅是单纯地为了挣钱,如果摆脱了物质生活的困顿,游戏于他而言真的只是可有可无的消遣,他怎么也不会选择进到那个圈子。童宇想到了很多人小时候都有着科学家、艺术家、作家、数学家……的伟大梦想,长大后却成了各自反刍童年生活的一场笑话。生活压力将他们人生的方向扭舵,他们更多的时间是消耗于挣取生存的口粮,这样的日子无法孕育伟大的梦想。

“无论如何要打一辈子游戏那是无聊也是毫无意义的,退役后自己的人生归属又在哪?仅凭着无数的金钱荒淫度日,整日无所事事,那重生赋予自己一生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要不是还有未完的复仇,还不如不要送他来到这个世界,活着总有烦恼,死了一了百了。自己已算是死过一次的人,死亡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抗拒。”童宇一路遐想,跟随着导航的指引,一直往目的地驶去。

汽车在别墅门口停下,近路街沿的风景显是有专人时常打理,没有一丛草木是在突兀的生长,都被休整规矩。树梢上是缀满鲜丽的花朵,地上却干净得不闻一物,它们生活在烈日下,时时享受着人工洒水的浸润。在富人区的日子,也让他们成为了花草中的富贵,与周伯通所讲的“鸡犬升天”同一个道理。童宇想着如果这一生不为钱、不为权、也不为美色,是不是真的不如孤独地死去,那复仇又是在为了什么?唯一的解释似乎也只是让自己心里舒坦些……此外,能填满童宇心灵的就是空虚。

童宇想清醒下自己,这些天他想了太多前世没有考虑到的问题,许久没动用自己的大脑,猛然纠结于一时很难参透的事情,让他劳累得近乎崩溃,他感慨道:“活着不是件易事,重生的定义也许不过是要自己经历第二次痛苦。”

一道靓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童宇的视野,将他从遥遥的思绪拉回现实,那熟悉的面庞也立时唤起了他的恨意,在未完成复仇以前,童宇埋怨自己顾虑太多,重生后其实还有很多复仇计划需要一步步实现——今天就有。

童宇又感到充实起来,他往于珊珊靠近,很亲密地拥抱过后,拉着她上车。

于珊珊一路笑着跟着童宇,听他车上放的音乐,从他的脸上望过去,扫到了窗外炎日下的风景,本来是要开口责备他来得太晚,但现在好像被愉快冲走了一切。

童宇说:“晚上还能请你看场电影么?”

“当然,”于珊珊说:“是要俗套地请自己女朋友看恐怖电影么?”

“如果你想看,能陪你都是我的光荣。”童宇平静地回道。

于珊珊听闻有些骄矜,掩着嘴偷偷笑着,没有回话。

就在汽车驶到童宇家前,童宇迈步要先去开门,于珊珊却忽然牵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道:“你家里真没人么?”

童宇眼神左右晃动,随后弯下身来,紧盯着于珊珊不安的俏脸,坏笑道:“当然不是真的。”

又想到不能因欺骗而引起于珊珊的反感,后又解释着说:“迟早都是要见的,我希望你能早些适应。”

“可你早说些,我今天还没……。”于珊珊话未脱口,便被童宇攥着手拉近屋子里来,正巧碰上一对中年夫妇,最终轻声发出了“准备礼物”的话语。

来不及羞怯,于珊珊即刻躬身喊着:“叔叔阿姨好!”

童宇父母也很有礼貌地回道:“你好,不要客气,先来坐一回吧。”

原先是意图给童宇补习,于珊珊被眼下的光景完全打乱了主意,拘谨地坐到童宇身边,客气地回答着童宇父母的每一句问话。其间受到夸奖时,感到紧张和羞恼,原先与童宇相牵的手,此刻也不知该放在哪里最合时宜。

聊过一个钟头,童宇母亲要准备午饭。童宇想着总算可以与于珊珊独处,便要拉着上楼跟她亲密一回,却被于珊珊温柔地甩开,随即看着她也往厨房去了,然后听到母亲笑着要“驱逐”这位客人出来,但他从门里望去,始终是于珊珊在给母亲打下手的身影。

童宇呢喃道:“这样会表现么?”

父亲说:“知书达理,人也漂亮,看得出她很喜欢你。”望了身边的童宇一眼,又说:“你这沉默的性子,是她追的你么?”

童宇说:“你也觉得她是喜欢我的?这总归是好的。”童宇笑了起来,他人口中的肯定远比自己的感觉真实,更能让自己信服,接着说:“不,是‘童宇’追的她。”

第17章

吃过中饭,父母在屋内歇了片刻,借口出去逛逛。童宇从沙发上站起来,把车钥匙送到父亲手上,于珊珊也跟着立在他的身后。童宇转过身,拉着于珊珊上楼,轻声笑着,说:“该给我补习了。”

于珊珊裙幅摆动,童宇跑得太快,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她喊着童宇慢些,一面已跨进童宇的卧室。

童宇屋内没有太多的布置,柜子,床铺,桌台都是一致的木色,一张深灰的毯子平铺着覆住床沿的边角,在那右手附近则安放着一个几台,上面有一个玻璃制品的烟灰缸,在上方是还未及时拔掉的充电器,连接着的线缆钻到枕头下面。留给窗口前方是很大的空荡,那是桌台原本的位置,后来成了童宇欣赏海边风光的障碍,就被移到了另一侧墙壁,与进门处隔得不远。整间房布置简约,也节省清扫的麻烦。在屋内抽烟的人,烟灰容易飘散至四处,大抵受前世工作的影响,童宇很看重自己生活环境的卫生清洁,也时常注意开窗通风,借用湿润的海风清走房间的异味。于珊珊进来时,望着屋内的清净素雅,里面还飘着纯木的馨香,适才的紧张也即刻柔软下来,身体也觉得舒服。

门缝传来了轻微的声响,不经意间房门已被童宇合上。童宇没有第一时间来照顾于珊珊,而是独自踱到窗边,看了看外面。沙滩上浮着滚滚热浪,有反射的金色光线逼进童宇的眼里,他微眯着一会儿,看见晃动的树梢,海风就吹到了他的面颊。童宇抬手搭在窗沿,他的原意不是简单的“补习”邀请,他有自己另外的目的,背着于珊珊,他想安静下来,做一个决定,或是鼓足勇气。

冥思中,于珊珊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身体,她也感受到了这份的静谧,自发地跟了过来,靠在童宇的背上,想看看他在望向哪里。于珊珊闻到了与屋内相仿的味道,她不知是从童宇身体发出,还是家具的木香,淡淡幽幽,很合她的喜好,轻轻说着:“外面有好看的东西么?”

“没有,”童宇转身搂住她,回道:“再有也及不上你的美啊。”

于珊珊从他怀里挣开来,往桌台走去,抽出书本,正要说:“我来讲知识点吧。”屋内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敞开的帘子,正在童宇的手上被拉起,直到最后一丝光线从帘缝中溜走,整间屋子都没入黑漆之中。于珊珊惊诧道:“怎么了?要开灯么?”

啪的一声,屋顶的灯具被童宇打开,昏黄的光立时将屋子包裹起来,于珊珊拿着书在床沿安静地坐下,望着一言不发的童宇朝她走来,又问:“不开亮些么?”

“亮些,我想你会害羞。”童宇沉声回道,快速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猝不及防下,于珊珊感到面颊立时发烫,被童宇挑逗的身体也霎时燃起烈火。她有意识接下下来会发生的一幕,呼吸加重,娇喘着气,想要推开童宇。可几番之下,童宇并没有停止动作,被抱着的身体像是束缚着枷锁,不能动弹丝毫,嘴唇依然是被童宇覆着,连求饶的话语也无法说道。

就在于珊珊感觉身体像玉一样化开,愈发软绵起来,童宇抬起了头,停了下来。于珊珊趁隙委屈地求道:“童宇,不要这样。”

童宇看着于珊珊红红的面孔,一副精致无暇的面容,让此刻的他近乎忘掉接下来的动作是隶属复仇的一部分还是从单纯的情欲出发。他顾不得许多,发狂般地脱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结实的臂膀,将于珊珊推倒在床上……

海边的一切又静了下来,屋内也恢复了如初的静谧。

童宇躺在床上,两人抱在一起,任凭于珊珊流出的泪水湿过自己的胸前。

安静,一阵之后,还是安静。童宇想着于珊珊也许会哭闹,但她此刻比自己还要沉默,只是把自己的身体抱得越发紧了起来,埋在他的胸膛不住地流泪。童宇不知要如何安慰,默然等着于珊珊的发话,却在寂静中等来了自己的沉睡。

第18章

童宇距离自己的复仇目标又近了一步。他在影院门口望着于珊珊买水的身影,不时回以她扭头送来的微笑,这笑意中已将刚才全部的泪水抹平。他是没有愧疚与后怕的,他有前世的经验,这于他并非是和于珊珊发生的第一次。

从昏睡中醒来,童宇感受到被人轻轻推着,睁开眼就是接受于珊珊连续的质问。童宇明白她的心境,很笃定地回复她一定会对她负责,童宇说:“我是爱你的,所以我不担心在你面前展露自己的本性;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所以我也愿意在你面前揭穿一切的隐晦。这没什么不好,给我足够的信任,这些事情的发生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也没认为不好,我有自己的思想。但是将来的事于现在就发生,总会让人产生不安的恐惧。”于珊珊始终低着头,像是丢失宝贵的东西,自认该受到惩罚一般。

童宇倒有些得意,他眼中所看到的是于珊珊正懊悔的样子,而印象中显现的则是前世“于珊珊”正经受着自我精神的鞭笞,这是灵魂的惩罚;适才强行夺走了于珊珊的第一次,童宇所认为的是对前世“于珊珊”肉体的伤害。但这样还远远不够,于珊珊身上背负着的是关乎他性命的血债,“于珊珊”的也好,于珊珊的亦是。

不自觉中,童宇深层次的意识其实已经有了于珊珊是两个不同人概念的区分,但缺乏报复的空虚,使他用理智又将两人的身份强行撮合在一起,无论是时空关联、血缘、亲戚……,任何一种解释的合理性都不重要,他需要的是于珊珊就是“于珊珊”的结果,对于珊珊的报复,自也是对“于珊珊”的报复。

谁都愿意把快乐建立在仇人的痛苦之上,二十年的折磨,让此刻的童宇像个艺术家一样细细品味着当前的快感,但很快他又有了更好的规划。童宇安慰开导她:“你爱我么?”

“自然。”于珊珊回道,开始把注意放在童宇的眼睛上,听说这能很容易看出他人话中的真诚。

“如果好事提前来了,不又是多了件好事么?人生苦短,我们就应该提前享受我们之间的爱情,这没什么不对,你倒应该夸赞我敢于迈出第一步的勇气。”童宇在说着的时候,回想着自己曾经爱“于珊珊”的感觉,这能让他表演的语气以假乱真。

于珊珊听了,有些相信。童宇话中的逻辑仿佛是正确的,她开始拷问自己的惴惴不安,是否太过于情绪化。心中想道:“我和童宇是相爱的,为何要让第一次的紧张来给我们的爱情徒添阴影。无论什么事,第一次总该是有些消极情绪,就像第一次在台上表演舞蹈,自己颤抖得连步子都走不稳。第一次的不安是该有的,也是不该有的,但第一次更该是美好的,值得今后深刻回味。”

童宇的话让于珊珊把此前的恐惧剥离透彻,让她觉得惶惑终得大悟,她看到了自身恐惧后面潜藏着“第一次”的幸福与意义。她将童宇抱紧,对视的眼神,使她不自觉地将香唇送到心爱的男孩的脸上。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去亲吻童宇。

两人在床上又是纠缠一番,时间很快就走到晚上。客厅的古钟在整点时分敲响,童宇和于珊珊正好下楼来,他们微微整理着装,便相拥着出门去。

童宇在于珊珊买水的间隙,独自思考着接下来的复仇行动。于珊珊不时回眸的笑容是她深陷爱情的表征。

“她现在是需要自己爱的,如果不给她,她一定会很难受。”童宇想着。

但大家都明白时间是治愈创口的良药,一段恋情的失利又如何能坏其一生。仅是失恋作为的报复手段,是幼稚的,童宇所认为的是远不能与自身所受的伤害对等,他要想一个更严厉的法子。

此前在与于珊珊的对话中早也有了主意,但是于法律有所抵触,他要犹疑如何做到完美,毕竟还未有过犯罪的经验。童宇又想到了很奇怪的一个词语——学习,他开始发现自身知识的欠缺,真的除了会玩游戏,好像再一无是处。没有知识,没有技能,就没有手段,哪怕是不太光明的手段。干大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属于自己的智慧。

童宇自问道:“我有什么呢?本能的游戏天赋?这又能算什么,游戏无非是他人罗列无数规则的组合,自己玩得好,仅凭天赋就能随意做出厉害的操作,都无需大脑的思考。”童宇意识到这也该是他前世未能意识到学习重要性的根源,似乎做好一件事情并不需要太费劲,他接着想到:“因为不思考,所以对知识意义的界定是相当模糊的,也不能体味到知识的用处和它带来的好处。‘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受原来是这般真实……自己前世在游戏中表现出色,回到现实中的事情却都成了一塌糊涂,大概都和自身智慧和知识相关。”

童宇发出一声慨叹:“终究这个世界是现实还不是虚拟的。”

于珊珊看见了观影的名称——《异世界之旅》,也若有所思地回道:“有学者就在质疑世界的现实性,兴许在另一个世界眼里,我们就成虚拟的。”

“真实还是虚幻呢?这于我并不重要,我生活在有你的世界,我也只需在有你的世界好好生活,这就是我的真实。”童宇其实想到的是仇恨,他从另一个世界来,现今的世界是真还是假是未可知的,但报复都是他必须去做的,报复后的快感也是真实的。

于珊珊以为童宇又在说些好听的情话,挽着他的手,又含羞地靠在他的肩上,于她而言,童宇就是她判定世界真实性的标准,是她需要好好生活的图腾。

第19章

在复杂的心境中,童宇看完了整场电影,内容讲述的是一个叫云水的男孩,在多个世界之间穿越寻找爱人的故事。但在旅途中,他还做了很多其他的事,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很多的人。其中最辉煌的是在一个落后的世界中,帮助起义军战胜残暴的权贵。这场战争让他耽误很多年,但他又不能毫不在乎的撒手。他还在许多奇怪的世界穿越,有的世界存在文明,也居住着和人类同等的生物,但是他们不会讲话,他停下来,把语言散播给他们;他又来到了一个绝大部分被水源覆盖的世界,他教会岸边的人们伐木造船,如何用磁场在茫茫水域辨别方向;他也遇到了病菌横行的世界,他又用知识给他们制作了许多抗菌霉素……大部分功绩都能让他在每个世界获得安稳舒适显赫的一生,但他仍选择执着地往前走,完成某些事后,他便不做任何回首,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始终寻找自己爱人的影子。云水最后来到了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世界,那里漆黑如墨,寂静似深海,整个世界都只飘荡着他极力呼喊爱人名字的声音。也就在这时,云水生命恒定的时间到了终点,他孤独地倒在了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最后也没能再见上心爱的人一面,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但云水知道她一直相伴在自己一生的左右。

童宇看出了这是一个普通的寻爱不得的悲剧故事,他佩服云水在诱惑面前的坚决,再好的报酬也阻止不了他前进的动力,但他不明白多重世界的设定是有何种关联,直到记起此前在于珊珊跟前捏造的一句好听的谎话:“有你的世界就是真实。”这竟与云水的行动不谋而合,用来描述云水在多个世界之间的穿越最为贴切,可这也还只是一个爱情故事,能教会他领略什么真谛呢?

童宇的脑中不自觉地闪过“迦娜”的身影,那个在夜色中救过他一命的女子,不知何时深刻地钻进了他的心里,他也很想再遇上她一次。顷刻间,童宇仿佛对云水寻找爱人的心境能有所感受。

其实童宇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定义一个称谓,总觉得是与她之间的关系更亲切。当然,“迦娜”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契合她如神灵生命一般的名字。

从影院出来,童宇看着四散的人群,索性时候尚早,要在附近找些吃食。

门口是往下的石阶,在过道上挤满了招揽乘客的司机,有一位高个子的服饰非常显眼,一身红色西装的打扮,里面衬着白色的衫子,没有系领带,脚下是一双圆头的皮鞋,裤子也是耀眼的红色。童宇很讨厌这种颜色,尽管那年轻男子有着很受欢迎的外观,他也提不起好感。

童宇眼神在那男子身上稍有滞留,那男子注意到他,竟也奇迹般地向他走来。童宇没在意他的动向,正要离开,听到那男子发出的问候:“你好啊!”

声音是怪异的高亢,不似礼貌性地问候,有几分挑衅的成分。童宇则傻愣地站着,这种不一般的声音像是命令一样喝住了他。那男子一步一步地跨上石阶,直接从童宇手中拉走了于珊珊,童宇正想做些什么,于珊珊赶紧介绍道,这位红色西装的男子是她哥哥于晋,该是来接她回家的。

于晋靠近童宇,神色严肃,在他耳边用低沉又冷静地口吻说着:“我知道你的来历,你最好老实点,离开我妹妹,这个世界有专门组织治理你们。”

童宇很是惊诧,这是他第二次在这个世界被人指出了秘密,第一位是“迦娜”。

“难道说她哥哥于晋也如‘迦娜’一样?”童宇想着,可转念又觉不对,接着想道:“他说话的口吻,是以当前的世界自居,他就是属于这个世界……治理我们的组织?难道是专门治理来自其他世界的人的组织么?”

于珊珊看着童宇呆滞的神情,以为是被自己哥哥吓到了,一面安抚了一下童宇,一面又急忙拉着她哥哥离开,以免再生事端。

童宇沿着街道随处走着,路过一家家餐饮店的门口,现也无心停下来照顾此前已有的空腹。这位突然出现的红色装扮的男子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危机感,原本已快融入这个世界的童宇,在秘密被人道出以后,又让他站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缘。不是他不能接纳这个世界,而是那男子的话中之言明确表达着这个世界有人在排斥着他。

于晋在讲道组织时,用的是“治理”二字。这在童宇听来是极为冷酷的词汇,就像治理灾害,遇到不好的事物,人们才习惯用治理。

“我能给这世界造成危害么?”童宇自嘲起来,他自认一个只会打游戏的男孩对这个世界无法构成威胁。

“‘迦娜’呢?”童宇又想到另外一个和他同类的人,童宇此时想到了她的魔法——御风之力,接着想道:“这种超人的能力,某种程度也应属于不稳定因素。那么组织治理的便是‘迦娜’这类特殊的人了。”

推理到‘迦娜’的危险,童宇心中郁满忧虑,但很快又因无计可施而感到焦躁不安。他直直往前走着,却莫名被人用力撞了一下。那人是从童宇后方顺路走来,能察觉出这纯属故意之举。童宇看见他也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只是颜色换成藏青,服饰略显敝旧,身材也不显那么高大,与适才于晋的冷峻相比,他看着非常随和,而且始终保持着笑容,像是从未与不快乐打过交道。

“只是,他为什么要故意撞我呢?”童宇想着,看着他此刻正步调一致地与自己并肩同行。

第20章

“你可发现异样?”西装男子在走了几步后,对童宇讲道。

“……”童宇不解,对他身份展露出怀疑。

西装男子补充道:“有人在跟踪你。”童宇条件发射,想立即转身探查,却被西装男子猛然搭上肩膀的左手掰回了视线,听他接着说:“准确的说是有两个人在跟踪你。他们要是知道被你发现,保不准到可就不止跟踪这么简单。”

“……”童宇又想回眼望望,却感受到脖颈完全被西装男子制住了,这强壮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动弹,他想停下脚步,可身子还是会被西装男子单手的力量推着往前行进。

“你是谁?”童宇问道。

西装男子依旧笑着:“是谁不重要,跟踪你的人训练有素,在普通人眼里算是硬茬,但于我不值一提。”

“什么意思。”童宇问。

“首单生意,收你一万,那两人我帮你搞定。网银、现款都可以。”西装男子若无其事,继续笑着。

童宇首要反应是遇到骗子,他看着来往的行人,这里人流密集,他不认为西装男子有胆量为他的拒绝而恼羞成怒。再过前方,有一个十字街口,会有交警助勤,附近还有很多商场的保安。童宇直接回道:“不需要,方便的话,把你的手从我肩上拿开。”

西装男子没有强迫童宇的意味,将一张名片塞进童宇的口袋,用优雅的笑容说着:“希望你还能主动联系我,说明你那时还是安全的,再会了。”

童宇没再说话,看了名片上写着“净悟”,像是和尚的法名,下方则是一串数字号码。童宇没在意,当场选择扔掉。事后,童宇好奇回身,想看看是否真的有人在跟踪着他。但后方的行人大多匆匆,没有怪异的样子,也没有注视着他的人。童宇仔细看了片刻,就去买些吃的,径直回家去。

晚上童宇很累,跟父母略微寒暄几句,便去睡了。

童宇躺在床上,眼睛微微眯起,原本漆黑的房间还能望见的零星白光也渐渐消逝殆尽,他感到自己沉入了浓浓的墨色之中,像是掉入沼泽之地,越挣扎陷得越迅速。身子不住往下坠着,突然,他发现了亮光,等完全看见时,他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未知的荒原,空气中是飘散着的灰烬,地上的杂草弥留着被大火燃烧过后的萎颓。童宇不能忍受这里的残败,吹来的风很轻,但有刺鼻的腥味和尖锐的吼叫。他开始在暗沉的天色中往前狂奔,他闻听到身后的嘶吼,望过去时,云幕上正伸出一副恶魔的脸面紧追着他。童宇拔足提速,恐惧催逼着他的步伐,他越跑越快,可后面那张巨脸也越追越快,马上童宇的整个身体要被那张巨脸吞并,可天空中忽然飘下大雨,那团云雾聚成的怪物立刻被冲散去。童宇抬头望了望黑云搅动的天空,感受着越下越大的雨水,朝他面上直扑过来,从一点一滴到瓢泼如瀑,他的意识也在雨水的击打下逐渐清醒……

童宇突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气,他知道是个噩梦,但心头还沉浸在适才的恐慌之中,许久他才发现周围环境的变化。这里并不是他的卧室,这是一间空空如也的黑屋,仿佛在视线不及的角落时刻都有伸出恶魔爪牙的可能,而他正被人束缚住手脚,困在一张椅子上绑着。

“这还是梦么?”童宇想着,感受到面上还有雨水的湿润。这时却有两人走进了屋子,打开了一盏暗灯。

向童宇走进的两人胖瘦一致,戴着墨镜,穿着便装,像盯着小丑一样地看着他,其中有一人直接问道:“你也不属于这个世界?”说着,拿出了一张照片摆在童宇面前。

童宇看清照片上的正是“迦娜”,又听那两人问道:“她在哪?”

“我不知道。”童宇回着,意识到这两人该是于晋提到的治理他们的“组织”,而他是绝不愿看到“迦娜”遭受他们的迫害的。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其中一人说着,面目狰狞,脾气暴躁,几乎用最大的音量吼道:“还想活着离开,就告诉我们。”

“……”童宇不响,他也很想追踪到“迦娜”的线索,他对“迦娜”的踪迹也毫不知晓。

“告诉我们吧,从那夜你被她救起,我们听到了你和她的对话,你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好在你什么也不会,我们也不想伤害‘普通人’,毕竟我们的出现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另一个人放轻声音,很温和地讲道。

这舒缓的音调让童宇在陌生的环境感受到些许温情,但又觉得眼前的两人一唱一和像是在表演相声。

“可我真的不知道。”童宇说着。

“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暴躁的人甩下一句狠话,气愤地走了出去。

温和的人则接着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观察你几天,你有家人,也有心爱的人,我想你肯定不愿他们受到另一个世界未知力量的伤害。”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又对童宇讲道:“当然,你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受到我们的伤害。”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童宇被他威胁着,焦躁起来。

第21章

那两人是绝对相信童宇知道真相的,其中温和的人又耐心跟童宇解释着说:“可能你还不清楚,组织和‘她’有过交手,她一旦使用特殊能力,我们就能大概率检测出她的位置。这些年她一直躲着我们,却为了救你,暴露行踪,要说你们没关系,很难让人信服。”

童宇第一次了解到有关“迦娜”的过往,听闻她和组织之间有过纠缠争斗,也为她紧张了一回,好在当下她是安全的。童宇说:“你们既然可以检测出来,为何要逼问什么也不清楚的我,她总有使用魔法的时候。”

温和的人嘴角微动,墨镜下是隐藏着对目前势态的严肃,回道:“因为时间紧急。”他把脸往童宇凑近,接着说:“她知道我们追捕的手法,已很少再使用自己的能力,但她为了救你……”

话未讲完,那暴躁的人提着一个皮质箱子走了进来,提着嗓子很是不悦地讲道:“跟他啰嗦什么,吃点苦头,就什么都会吐出来。”

温和的人退开两步,自动给他让道。他在童宇脚下放下箱子,摁下密码,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些工具器材还有电子仪器。他拿起一把小巧的钳子,尖头处还略有清晰可见的斑斑血迹,对童宇说着:“这是用来取出人体指甲的,无论是手指甲还是脚指甲,这东西都非常好用,你要试试吗?”他又拿出一支笔状物,接着说:“它原本是一支纹身笔,不过我们喜欢在人体更柔软的地方刺字,比如你的眼球、舌头,或者是你的小老弟。”他用眼神瞥了一眼童宇的下体,露出可怖的笑容,顺手又换了一件小刀般的器具,说着:“这玩意就比较高科技,它能切除一切的肉质,但不会损坏骨头分毫,你想让你身体哪个部位变成白森森、血淋淋的样子,可以提前请求一声,我们会尊重你的意见。”说完,他又去取出那个盒状的仪器,突然想到了什么,感叹一声:“啊,上次有人嘴硬,整个小腿的肉都被割完了,其间昏厥几次,还好有这个人体供电仪,只要他一闭眼,仪器就会运作,然后他马上变得清醒,让他时刻保持着疼痛感。庆幸的是,在我们精心养护下,他最后还没死掉,不过大腿以下全是白骨,就有点难看。”

那暴躁的人没再一一介绍下去,右手摊在箱子上面作“请”的手势,很“礼貌”地对童宇问道:“那么,您选择从哪个开始?”

童宇已被吓得不轻,口中一遍遍抓狂地重复着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身体如何也扛不住这非人的折磨。死亡的逼近让他突然想到前世被药物毒害的一晚,原来能安详地死去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件事,相比眼前的两人,于珊珊的狠毒也不过如此。

暴躁的人反而平静地说起话来,淡淡道:“你好像很会打游戏,如果在你手上动工,对你损失会很大吧。”他拿起钳子工具,接着说:“我们也很人性,知道你的手宝贵,那先从你的脚指甲开始,每隔十分钟拔掉一个,这样可以有效避免你疼痛神经的麻痹,也就是一百分钟之内你要是还不交代,那我们也保不住你的手。”

童宇发出“不知道”的声音已经没有作用,没人关注他的动静,除非他能讲点其他的。暴躁的人已经逐步脱掉他悬在半空的鞋子,先从右脚开始。童宇想象到指甲从肉体剥离的场面,已经提前感受到可怖,浑身抽搐起来挣扎着。但他全身主要关节全被绳索制约着,如何扭摆,他的身体也只能小幅动弹,椅子依然安稳如山。

钳头已经碰到了童宇的脚尖,紧接着是看着大拇指的指甲被它紧紧夹住,然后是感受到指甲被强力向外拉扯。撕裂的疼痛是一下子传至全身的,当童宇有感觉时,指甲与肉体还未完全脱离。童宇脸色霎时惨白,叫声连连,适才还能扭动的身体,现在大脑全被剧痛填塞,再无法发出任何动作的命令。脚趾上还有肉被指甲连带着慢慢勾起。童宇有过指甲断裂的体验,但绝没经历过如此长久且更加痛楚的体验。那人剥离指甲的手法似乎是在享受剥离的过程,而非期待将指甲拔掉后的结果。

第一个指甲还未完全去掉,望着脚下不住渗出的鲜血,童宇几近晕厥。但很快,他发现直接睡去是不可能的,每当他要一闭眼,便有电流传到他的身上。他睡倒的欲望越强,电流也便越大,直至后来,人体供电仪已不再是柔和地提醒他保持清醒,而演变成另外一种责罚。

在紧急关头,童宇想到了“迦娜”。这与他第一次遇险不同,那一次他是完全绝望的,他不知道有什么人可以对他施予救助,带他脱离困境。但现在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他已有了希望和寄托,在希望的酝酿的下,走向绝望比直接绝望更能让人悲切、失落。童宇对于“迦娜”能否到来是忐忑的,总的来说,疼痛让他对一切可能的帮助都深怀期待,他不知道再这般折磨下去,他的生命还能撑住多久。然而这次没再发生奇迹,“迦娜”也没有再出现。

温和的人说:“国外有机构已经跟她接触过,如果让他们提前研制出新式武器,国家安全的沦陷你也拿不到好处。还是告诉我们吧。”

说完,那暴躁的人已迫不及待地开始从童宇脚上取下第二个指甲。童宇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脸上挂满疼痛的泪水流往地上,与他的血肉相和在一起。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直至右脚的指甲全部被拔出,童宇才猛然想到什么,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找我,她好像急于找到属于她那个世界的人,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

暴躁的人停下动作,露出一口被烟熏过后的黑黄的牙齿,发出瘆人的笑声。童宇以为自己说出的信息能作为换取不被折磨的筹码,却不知在暴躁的人眼中,被看成他忍受不住疼痛才渐趋松口的征兆。

温和的人继续追问:“你们真的不认识,她如何知道你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偏为何要救你。”

童宇有气无力地答着:“味道……她说过我身上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味道……救我也只是为了问我一些问题……”

“问了什么?”温和的人不依不饶,暴躁的人则再次捏起钳子,夹紧童宇左脚拇指的指甲。

第22章

“你们不是听到了我和她的对话吗,”童宇发出竭力的嘶吼,但很快又委下身来,用微弱的声音接着回道:“问我是不是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接着她就消失了。”

“就这样?”温和的人又问道,并不相信童宇的话,认为他一定有所隐瞒。

就在要对童宇左脚施加暴虐时,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直接问道:“你们干什么?”声音沉稳,充斥着愤怒。他望见童宇脚下汇聚的鲜血,又接着说:“我接到上峰命令配合你们工作,可没答应帮助你们杀人,便是审讯犯人,你们的组织纪律允许你们这样对待平民吗?”

那温和的人浅笑,回着:“纪律?在未达目的之前,任何东西都是无足轻重,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中年男子并不服气,厉声说道:“我是福田市公安局局长,你们要在我眼皮底下杀人,就算总统给你们撑腰,我也要按法律治了你们,马上停止你们的暴行。”

那暴躁的人贸然被人打断了施虐的动作,变得更加心烦,他原在一旁反复掂量着自己手上的钳子,听见那中年男子的狠话,忍不住要上来跟他打斗,却被温和的同伴拦了下来。

那温和的人笑着说道:“休息一下吧,给白局长一个面子。”

被称作白局长的中年男子,又开口说道:“剩下的工作你们必须讲明来因,”他指着座位上已快奄奄一息的童宇,说着:“或者拿出他犯罪的证据,否则你们无权再羁押任何一个民众。”

那暴躁的人大声嘲讽道:“想知道来因,你也配么?”

听到白局长的责令,温和的人也收敛笑容,冰冷地说着:“白局长还是狭隘了,建议你不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连将军的传话你也是要拒绝么。”说完,两人便径直走了出去。

白局长回身喊住他们:“不告诉我来因,管你什么将军的命令,这地盘上的安全我来负责,不然,你们再动他试试。”

那暴躁的人很快转过身来,一个箭步从门口越过白局长,等接近童宇时,他已将钳子高高举起,直接插在了童宇的大腿上。一声凄惨的叫声从童宇口中发出,并让他彻底地晕死过去。

这是对白局长当面的挑衅,他做完这些动作,跟在那温和的同伴后面,很潇洒地离开了。白局长只能恨恨地咬着牙,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看着童宇又一次遭受非人的折磨。

白局长现在很后悔为那两人将童宇带到这里提供便利,他先是接到一个熟识将军的电话,求他帮忙而已,对方所述是因为福田市未在事先考虑的布防范围,许多地方准备不够周到,希望他能施以援手。他抱着军警一家亲的态度,很欣然地接受了下来。而现在逼供的状况是他全然未能预料的,而且也无收到童宇的犯罪证明,再加上这两人举止残暴,他开始怀疑自己帮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又跟将军通了电话,但对方似乎无意回应,只让他继续帮忙,其余不做任何答复。

白局长赶忙走到童宇身边,趁着他晕睡过去,将钳子用力拔出,血水立时汩汩流淌。他先忙于给童宇止血,用布条将伤口暂时封住,随后出去巡视那两人的动静,发现他们已往外出去。他想也没想便直接给童宇松绑,将童宇整个身体扶了起来。

此刻的童宇再使不出任何力气,全部重量倾倒在白局长的身侧,鞋子是无法再穿上了,他就这样光着脚一步一步地下了楼梯。他用最后的意识细细数着,自己是被关押在7层楼的位置。

出到楼外来时,白局长将童宇扶靠在墙上,将一粒药丸送到他的嘴边,说着:“这是微粒肾上腺素,本来是用于警员受伤时止痛,你现在吃了它,大概有十分钟的药效,你必须利用这时间走到红石路公交站口,我在那里已经给你安排人接应了。”

童宇吃下药,意识稍有恢复,身上的疼痛也逐趋减缓,他问道:“那你呢?”

“孩子,走的时候不要报警,不要跟任何身边的人讲话,忘了今晚吧,有些机密不仅是你一概未知,我也被蒙在鼓里,先别说你很难在他们的统治下把事情闹大,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有违逆的想法,你和我都很难收场,置身事外是你唯一自救的法子,我会留下来再跟他们谈谈。”白局长关切地回道。

事态紧急,童宇心中有很多疑问,白局长话中之意是在表明“组织”属于官方群体,从行事作风来看,似乎太过不择手段。新的认知并未对他产生强烈的冲击,他始终认为任何国家和谐表象下均是暗流涌动,第一次与“组织”的接触,只是让他以前的观点变成了现实。他没想过与之作对,但转念又觉仅是自己妥协,似乎并不能让对方满足,毕竟这是一个因他这类人而专门成立的组织。童宇又问了接应的人,白局长回他是一个会帮他处理伤口,并且会保守秘密的人,让他尽可放心。

临行前,白局长夸他是个能人,遭受这般折磨,竟还能保持神志清晰,没被逼疯,非常人所及。童宇轻微一笑,在嘴角上扬的刹那间,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毕竟已经是第三次接近死亡,有过这般经历的人,还会被什么逼疯呢?

童宇一瘸一拐地走着,沿着白局长的指示缓慢地往目的地移去,心中把白局长的名字默默记了一遍。

两人的动作是在一条暗巷里进行,两侧都是高楼,在不远处的一栋屋子的窗口内,有两个戴着墨镜的身影紧盯着他们的举动。

那暴躁的人说道:“李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那温和的人回道:“阿潘,但凡有别的法子,我是绝不同意你这般残忍的手法,别忘了建立‘组织’的目的,也别忘了我们的初衷,我们所保护的就是他这类普通人。”

“可他要是知道那女的下落呢?”阿潘有些着急,又问道。

“我看过他的档案,没有经受过特殊训练,这个年纪他的身体如何能承受这样的痛楚,除非他是真的不知道。”李哥回道,不等阿潘讲话,他又接着说:“总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继续监视着他吧。本来问不出什么,也迟早会放了他,但绝不是现在。‘组织’最不能忍受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你有其他的事要做了。”

第23章

日子再无法像此前那般宁静了。一直以来,童宇的心里是将复仇计划视为自己在新世界的人生开端,目前没有一样是成功了的。于珊珊的杀害、KM的构陷、老秦的威胁,现在又新添了“组织”的困扰,他不知何时自己的一生完全陷入了仇恨的混沌,是因为当初自己的选择么?

童宇想到父亲那句话:“如果能回到过去,就选择去做对的事。”仇恨肯定不是正面的事情,在任何一个常人的认知中,仇恨是要被排斥和净空的。童宇摇晃着麻木的身躯,暂时的药效,让他隔绝了非人的疼痛,他思索着,于他而言,什么是属于他自身对的事呢?童宇从每个年龄开始算起,自问道:“童年做个乖孩子,在学校当个好学生,出了社会努力工作,回到家里孝顺父母……”他有一系列的印象,但发现对人生的回忆,他似乎只能记起一个梗概,其他生活的细枝末节,他没有一样是能想起的。正如他能想起他不是一个好学生,可他记不起在学生阶段具体做了什么事,又是什么样的事情导致他成为坏学生的前因,是一瞬间,还是日积月累?童宇想到了自己在以往世界生活的四十年时光,惊觉到原来它对自己的影响和新世界是一样的陌生。可他的“失忆”是有原因的,他意识到自身在以往世界的生活是于被动中度过,他从没想过一生要去做些什么,又该如何去生活。这种迷糊的生活如何能容纳刻骨铭心?而这些问题则全是他在来到新世界后必须并且有过的思考。童宇泛起悔恨,他想着自己前世要是努力想过这些问题,也不至于走向最后的悲剧,但似乎一切都是天意的安排,今世又何尝能将悲剧逆转呢?前世是一场稀里糊涂的悲剧,今世自己有了思考,有了选择,却也正因如此,又在步向一场悲剧的路上,因为仇恨和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身份,让他的心理在获取正常生活面前都已经有了畏惧。但不能有仇恨,不能去复仇,于他一个被杀害后又重生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应该去做的事呢?童宇想不出那属于自身对的事。

童宇走过街道上一段段被灯光照成昏黄的路面,不时听见野鸟的凄叫,再没听到一个人声,看到一个人影。药效也逐渐从他身上褪去,大腿处还在淌着血的豁口和脚趾的疼痛又悄然剧烈起来,他紧绷着瘸拐的身体,奋力地往目的地走去。

肉体的折磨让童宇联想到适才对他施虐的二人,他们像魔鬼一样猛然将他带到地狱,逼迫他接触另一种恐惧黑暗的生活。那对魔鬼的仇恨也算是不对的么?他一时恍然,欣喜于发现完全将仇恨定义为错误的谬论,他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备受冤屈的可怜人,每一次的遭遇谋害都是坏人的暗算,自己的复仇计划不过是“还施彼身”,是一种嫉恶如仇的正义,他就是在做对的事。童宇这样想着,也近乎喊出了声:“我会复仇,于珊珊、KM、老秦,还有‘组织’里的那两个人,我都要报复。”

意志力的集中让童宇的疼痛有了减缓,仇恨的亢奋亦如止痛的药效,但身体终究是再不能过多承受,他觉得步伐越来越沉重,视线也越发模糊,在快接近白局长指示的地点时,童宇的身躯便要往地上倒去,好在被突然伸出的一双手扶住。

童宇在昏迷中听见一个声音,那人支撑着他的身体,说着:“早让你破财消灾,现在倒受罪了。”童宇对这人有些印象,睁了睁眼,他还是穿着原来的西装,嘴角依然挂着笑容。

在车途的颠簸中,童宇被送往一个未知的方向。夜本是寂静的,但他渐渐听到了夏夜的蝉鸣,还有风在树林中剐蹭的声音,这是在城市所不能有的。当童宇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处在木屋内,他躺在床上看见了床头的输液点滴,他想去找寻那个穿西装的男子,想到他叫“净悟”,口中便虚弱地喊着:“净悟。”但许久才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长发披肩,带着一副银丝眼镜,上身是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下身是一件宽松的运动休闲裤,用粗狂地声线回着:“他出去了。”说话时,男人一直低着头,并戴上了卫衣的帽子,仿佛怕人看清他的面貌,又说:“你醒了的话,等他回来,就送你离开。”

“你是谁?”童宇问道。

“这跟你没关系,”那人转过身去,要走出房门,又停下步子说:“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工作,但你不用感谢我,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直接到这里来找我,当然这都是交易,你出钱,我出力。”

那男子介绍他自己是从事侦探一类事务,解谜是他的强项,破案、寻人、跟踪,他总能找到好的法子,另外他也会承揽一些尸检的杂活,但也仅在实在缺钱时才会去碰那恶心的尸体。他其实不愿做这类事,他有医生的技能,但从事医生需要执照,这又是他没有的东西,便是临时医生,也没人会愿意让他做,倒是尸检,会有人请他以侦探的身份介入,他总能在尸体上找到一些其他法医所不能察觉的线索,久而久之,倒也时时有人找他帮忙。

童宇并没有在意他的工作,也不会想着自己今后真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他的协助。他又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第24章

“7月12号,不用感谢我!”那人回着,童宇听不出他重复话语中的含义,但比之前一句,他感受到那人传达出来的冰冷。

“谢谢。”童宇说。

“我说了不用感谢,你觉得过意不去,就拿钱作交换。”那人有意提高音量。童宇则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叫弄得有些惊慌,那人像是愤怒,但愤怒又绝不仅是音量的增大,说话的语调也会附有感情色彩的变化,而这是那人一如既往的平淡冰冷的语调所没有体现的。

童宇没再追问下去,也没深究那人是否真的愤怒,见他走出去的身影,又开始独自想些什么。他在自己心中开始将复仇顺序排列起来,由易到难,他认为个人还是好应付的,先从于珊珊,然后是老秦,再接着KM,最后是“组织”。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既是死过一次,那些曾经带给他伤害的人,就再没有什么是可以拿来威胁他的了,还有什么能比人的生命更诚贵?不过,“既是死过一次”对他还有另外的意义,他不再畏缩,他愿意将生命作为复仇赌桌上的筹码,像他的能力可能永远也无法完全报复“组织”,但他拼了命也要让“组织”不爽快一次,值不值得已不在他的考量范围,报复现在是他最想去做的事情,报复也是他感悟到自己重生的意义,为了这个人生的真谛,任谁也是可以不计代价的。

净悟是在午饭后回来,童宇中午喝了粥饭,饱腹感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还能被事物充实,那夜噩梦带给他的惊恐,现在有了体力支撑的慰藉,勉强也缓和了恍惚的神经。他想去点支烟歇会儿,就见净悟笑着走了进来,说着:“你倒是恢复得挺快,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

“谢谢你救了我。”童宇感激道。

“这是白局长的功劳,要是在我第一次找上你,我们便达成交易,后面也少了这许多麻烦。”净悟笑着走到他的床沿,又自嘲道:“万事开头难,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单生意,就这样失败了。”

童宇没有体会到净悟自嘲的语境,也没有感受到他于失败后的落寞,言谈之间更多显露的是不在意,像是在陌生的他俩之间随意聊到的一个话匣。

“啊,白局长,他在哪?”童宇惊呼一声,记起那夜白局长闯进屋内的谈话,猜疑他和“组织”大概也存在某种关联,但又想到临别前他提到“自身也被蒙在鼓里”,一时对当晚白局长的出现蒙上一层迷雾。但总算是救过自身性命,童宇是一个敢于极力复仇的人,自然对于救命恩情也是必报的。

“不太好。”净悟还是笑着,从口袋中拿出报纸,说:“我想你需要看看这个,这是在你受伤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尽管大众都信以为真,但有不同经历的你,该是有其他的答案。”

童宇摊开报纸,眉头紧拧,在那张《福田日报》的头版头条上印着这样几个漆黑的大字:

“市公安局局长白寿涛贪污受贿于凌晨畏罪自杀。”

标题的正下方是白局长躺在血泊中的遗照,正面朝上,头骨有开裂的痕迹,面色可怖,嘴大张着,像是临死前被突然惊骇了一下。

童宇指着照片上被拍摄下来的楼宇,它们的模样与童宇那夜在昏暗的小巷中所瞥见房子的轮廓是高度重合的,他惊道:“我知道这是哪,他不会在这里自杀。”

“报纸中有细节透露,他是从七层楼的位置跳下去的,那里人迹很少,到中午才有人发现。”净悟稍微收敛了笑容,表现着对死者该有的尊重。

童宇一时有了去揭发真相的冲动,但又记起白局长的告诫,“组织”连市局局长都能差遣,其实力的庞大更是不可推论。他们既能掩盖事实,肯定在应对揭发上也留有足够的力量来应付,如何能辩驳斗争得过他们?童宇只能在心里为白局长默默叹息,他想此刻不能做些什么,但今后总要为了白局长为了自己去与“组织”拼一次性命。他背负的仇恨也不再仅是孤独地出于自身遭受的伤害,他想白局长的魂灵也一定在支持着他今后对“组织”该会有的报复行为,白局长如此光明的身份都与他走到了一起,那复仇还不是一件对的事情么。

就在这时,屋外有传来戚戚的哭声,是个女孩的声音。童宇觉得该出去看看,便让净悟扶了他走出门来,他这时才发现整栋木屋的结构。他先是从自己的屋内出来,进到一个厅堂,没走几步就看见右侧是通往屋外的大门,而在厅堂的另一侧也是一间极普通的卧房,厅堂的后方是辟出一间作为厨房的小屋,在那里还有通往二楼的梯子。童宇从大门出了屋来,看见四下全是葱茏的绿树,而房舍正是被这些大树伸展的枝叶遮盖着。童宇又听到哭声是从二楼出来,便让净悟再带他上楼去看看。弯过一道斜上的楼梯,木板在童宇的踩踏下渗发出吱呀的声音,但其厚重的观感,还是让他感觉踏实。楼梯的上方已清晰可见是木制隆起的屋顶,楼梯的尽头处则是一道敞开的小门,童宇望过去,便看见二楼再没有其他房间,而全是露天的宽阔的阳台。

童宇被搀扶着走到平台上去,视野被周围的密林收缩起来,似乎只能望向上下贯通的天空,像是坐井观天,视线被四下污黑腐烂的井壁遮挡,只得时时注意从井口射入的光亮。童宇感受到压抑,他那郁满仇恨的心境还不能品味这隐士一般居所的清雅,尽管他在理智和认知上一直欲图纠正自己的烦闷,但始终无济于事。

而此时,正有两个熟悉人影立在阳台上,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还是紧紧地裹在头上;另一个则是掩面的女孩,在听到童宇上楼的动静时,转过身来,与童宇四目相接,对望的两人都立刻惊了一回。而童宇脑袋中也有了两个想法:

“怎会这样的巧合?”

“我或许该早就想到。”

第25章

两人很自然地迟疑,都惊讶于对方不该出现在这密林里。净悟先是在童宇耳边打破沉默,轻声介绍着说:“她就是白局长的女儿白伊,她来这是送钱的。”

童宇一下子就能听出送钱的意味,该是白局长交待给她支付净悟他们实施救助和医治的费用。童宇心中想的是白伊也该知道他受伤的事了,兴许也从他父亲口中得知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如此,这让童宇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父亲的死多少是有他的牵连,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呢?

童宇小声问道:“她也了解她父亲的事么?”想去探测白伊是否也明白她的父亲绝非死于自杀。

“你是说那晚的事么?”净悟说着:“是我带她来的,一路上她的反应倒像是相信父亲可能会自杀,但怎么不愿相信父亲贪污受贿,以此推测,她该是不会知道那晚的事了。”

正在这时,白伊递了两沓钱给那个穿戴着连帽卫衣的人。净悟说:“其中一份是白局长安排我去接你的酬劳,另外一份该是白局长想让我们保护他女儿安全,不过这些钱的原因白伊都是不知道的。”

这句话却让童宇感到好奇,白伊不知道这钱的用途,又是如何会来送钱的。净悟告诉他,他们和白局长有过很多交易,平常干了活,都是事后结清,一般都是他亲自来送,但这次有些意外,没等到他来,只能去他家里,也是这才知道了他的噩耗,不过他该是那晚叫我们去接你的时候,也跟他女儿交待过酬劳的事。

净悟说:“白伊知道他父亲平常会跟些人有往来,当我去谈酬劳的事,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L作为他父亲最后一个联系的人,她想来见一见。”

L自然指的是那个穿戴着连帽卫衣的男人,白伊跟他说了很多话,问了很多问题,L都只是淡淡的寥寥数句。当白伊开始哭泣,他也立时住口,把钱揣入口袋中,静静等着她,不愿与她做过多交流,也不直接无礼地走开,仿佛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结束。

后来,净悟又告诉他,白伊父亲因工作会与一些人结仇,为了保护女儿,这第二份钱该是他早已准备好给我们的。

“那么说,你们是有活要做了?”童宇问。

净悟说着:“已经在做了。”一面示意童宇看看L,接着讲:“白伊要求来这无非是想问问他父亲临死前的事情,但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我们什么也不会告诉她。”

童宇认为,作为死者的亲系,总归是要知道真相,他不懂隐瞒如何能给白伊创造安全,“组织”已经杀害了白局长的性命,而且做得如此完美,真要对白伊不利,那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桩小事。童宇在净悟的话中感受到他们好像知道很多事情,而且对于事物的猜测极为敏锐正确,比之常人的思维,他们运转得更为迅速和聪敏。

净悟又说:“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不利,想想你为什么会被‘天启’的人盯上,他们也不杀害你,把你折磨成这样,还不是想让你吐露一些他们需要知道的信息。”

“可是作为女儿,总要明白父亲的死不是么?我们是知情者,在道义上是有告诉她真相的义务。”童宇力争着。

“可知道又能怎样,”净悟回着:“知道后立刻会有因发现无能为力而感到的痛苦,倒不如稀里糊涂地活在一场梦里,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

净悟的话刺到了童宇心中的痛点,在“组织”面前,他又何尝不是无能为力。但人的心思往往是不由控制的,知道一切的白伊可能无法为父亲复仇,但再也无法忘去的报复,会让她在心灵上备受痛苦的拷炼。在恨这件事情上,如果做不到彻底地排解,那受尽一生折磨的还是选择要去仇恨的人。童宇也慢慢理解了净悟的用意,又转到了另外的话题,问道:“对抓走我的人你们该是有了解的,他们的组织是叫‘天启’么?这么一来,那你也是知道我的来历。”童宇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想到自己重生穿越的秘密竟是暴露的如此之快,这与他前世所看过的影视剧情区别太大,一般穿越到过去的人,不都是能引用未来已知的文明成果在过往的世界被奉为天人么,到他这,却成了被针对甚至是被谋害的孽根。

“是有了解,至于你的来历,你能被‘天启’抓走,便足以成为我推测的依据。”净悟说着,看见童宇在笑,也笑着讲:“不过你的来历也不是什么奇事,我相信这些都是科学见闻中的漏洞,需要人们慢慢去弥补。我还可以告诉你,像你这类人并不在少数。”

这个消息倒未能让童宇感到新奇,当他知道组织的存在时,便能猜测出还有很多与他又相同来历的人。

“只是,会不会有人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呢?”童宇嘀咕着,这是一件值得他去非常期待的事情,异地的孤独寂寞很容易在与同乡的会面中消解,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存在,童宇想着与他有相同的归属,他俩的关系一定会相处的极为融洽和谐。

“这并不是一件完全否认的事实,只是存在的世界种类和数目都是庞大的,这是件极小概率的事。”净悟说。

这个观点让童宇耳目一新,净悟对他这类人仿佛有着十分透彻的了解,童宇一时怀疑他会不会也是来自其他世界,一个有着更高文明和更高科技的世界,所以让他才有了如此丰富的认知。

童宇还想再打听些什么,L和白伊朝他们走了过来。净悟咧着嘴角,保持优雅的笑容,小声提醒道:“记住,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童宇点了点头,已经赞成了净悟的观点,同时也为他们的负责有所打动。不知他们曾经和白局长有过何种交易,但在主顾死后,现在这种情形,他们完全可以拿了钱,然后什么也不做,毕竟白伊对钱的用途是一概未知的,没人会去追究。可他们依然执行了原先的约定,在细节上做出了再好不过的考量。

第26章

白伊走来时,哭声已经止住,揩干了脸面的泪水,她率先问童宇,说:“你怎么在这,好多天你都没去社团了。”白伊与童宇的交集仅存于电竞社团了,其实童宇是好多天也没有去到学校,被突然问及社团有关的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学生的身份。

时隔才不过几天,但给童宇的经历是有颠覆性的,以往的生活是属于常人的平静,这几天的遭遇却给他未来的日子涂抹了诸多悬疑、惊奇甚至惊悚的色彩。如果童宇是冒险家,他一定乐于现在的处境,但童宇在复仇完以后,原定也是要归于平淡,他也只想与一个正常人一样在这个世界生存。

童宇临时编了句谎话,说是在附近林中游玩,不慎受伤,被净悟他们发现带到这来的。白伊也并没有与他再做过多闲谈,家庭变故让他此刻沉重的心境什么也装不下,她落寞地从童宇跟前走过,踩着木梯,临转下楼时,才回过身来,对L说:“我父亲让我好好谢谢您,这几天来,他压力一直很大,但我相信他绝不是一个贪污的人,其中一定有故意陷害。”

L沉着音调,尽量掩饰着自己不耐烦的心态,说:“人都死了,再去查清楚了,又能怎样?既是有人故意陷害,那人也会极力阻止你接近真相,你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你父亲身后的名声真比你性命还重要么。”

“可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父亲跟我提到过你。”白伊继续哀求,又有了流泪的迹象。

“这是没有必要的。”L坚持拒绝她的请求。

可童宇突然讲道:“会的,白局长是个正直的人,他如果是被陷害,大家一定愿意还他一个公道,L一定是会帮忙的。”

L抬起头来,瞪了童宇一眼,对他的插话感到不满。也就在这一刻,童宇看清了L的面貌,明亮矍铄的眼神像是在他脸上闪耀的星辉,如刀削成的精致五官更是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初时童宇以为他戴帽子是为了遮蔽面貌的瑕疵,却想不到掩藏的是一副美丽的面孔,可这样让童宇更为奇怪了,再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藏匿的行为。

白伊说:“真的么!”

这次净悟和童宇都齐齐点头,L又转身回到阳台去了,白伊也安心地下楼去。

净悟对L说:“人的情感是精神的支柱,认清父亲死亡的事实是白伊的执念,你公然拒绝她,我怕她一下子真接受不了。我们要照顾她的安全,除了要顾及来自他人的伤害,还要避免她受到自我精神的创伤,拿了钱,就要好好办事,不是么?”

说完,便是三人长久的沉默。童宇想着,净悟理解了他的用意,他感到很欣慰,不免对他生出些好感,认为他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从以往的接触来观察,净悟可能从事一些打打杀杀的工作,但秉性总是好的,不然关心一个人不会如此细致。

虽然在白伊跟前说了些让她好听的话,但事实的情况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她父亲是天启杀害的,罪名也是天启随意安排的,根本无须再多做调查。可让白伊知道了又能怎样,她什么也做不了,反而会因知道太多而引起天启的注意,这于最后却是害了白伊。

如今告诉也不是,不告诉也成了一个难题,但三人的愿望中都是不愿白伊搅入到未知的生活中来。L和净悟自然是拿钱办事,他们领取了报酬,照顾白伊是他们必须履行的义务;而在童宇,他的命是白局长救的,能为他女儿做些什么,也算是能答偿点恩情。

一时的糊弄虽能蒙混过去,但日子久了,白伊逼问得急迫,再没法什么也不去给她透露,因为每一次谎言都会更加地脱离实际,破绽的几率也就越大,总有一天是会被人识破。唯一能有效的是让白伊忘却此事,不再去追问,可这又是何等的奇迹,他们三人都清楚这是不会发生的。

现在的压力主要在L身上,他是白伊请求协助的对象,也是白伊等待父亲真相的寄托。L其实想过突然消失,别让白伊与他有碰面的机会,这样自然省略了去费心解释撒谎的忧虑。但在听了净悟的话后,也对白伊可能发生的精神创伤关心起来,并不能真的一走了之。

L说:“她真有这种执念,我们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得知真相不过是时间问题。”说完,他就转身下楼了。

童宇在净悟的搀扶下也往楼下走去,对净悟说:“如果循序渐进,也许到时候白伊了解了事实,可能对她已构不成坏的境遇了。”

净悟笑着,很是笃定:“那么你说的那个时候,一定是她懂得放下的时候。”

童宇顿住身子,说:“你的意思,在仇恨面前不会放下便只能促成坏的境遇么?”

净悟说:“别人伤害了你,你用同样的伤害去报复他,你和他都不是在做好事,为何要期待能有好的境遇呢?”

童宇不敢苟同净悟的话语,甚至有些轻视,觉得他把个人的仇恨看得太过轻巧。童宇认为有了爱就有恨,既然能去喜欢一个人,那发生伤害一个人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合理的,更何况如果复仇的目标是个恶人,那结果怎会不是好的。童宇对净悟说:“你没有过经历,也不是当事者,自然能说出这样通畅的劝慰话语。”

净悟摇了摇头,又扶着童宇继续走路,没再接话。

第27章

童宇完全清醒了,白伊在把钱交付给L以后,也了却了父亲的遗愿,L像大哥一样吩咐净悟送他们一起回去,净悟也很听话,唤他们两人一块上车,但童宇拒绝了,他执意要先送白伊回去,称自己还未完去康复,回去了许多事务行动起来也不方便。可最后还是在当天就被送走了,只是没有与白伊同路。童宇想像着和白伊坐在一起会是一件让他极其煎熬的事情,他为自己在此处的出现已经在白伊面前说了谎话,要是在车上被问及有关他父亲的话题,出于要对她隐瞒的初衷,他不得不又编造更多的谎言,虽然欺骗是善意的,但总会让童宇内心惭愧和自责,白伊已经承受了丧父的痛苦,还要让她一步步活在谎话当中,这在道义上,童宇无法接受,他没有法子做出改变,只能尽量选择回避,让自己不要成为编织谎言或者说“织梦”的参与者。

送完白伊,净悟就回到山林的木屋中,他也以为童宇因有病缠身,不急着回去。但与他聊完一阵之后,童宇主动提出离开。童宇整理思绪,清楚地明白这个地方还不是他现在该来的。这间木屋的出现是有“天启”组织的牵连,他在这里每多耽一刻,便在“天启”管理的隐匿世界中越陷越深。这是一个潜伏在平静社会表面下的混乱世界,童宇知道自己因为对“天启”的报复总会有接触这些混乱的一天,但绝不是目前的时候。他现在的复仇矛盾还是不适合与组织正面交锋,他需要循序渐进,这阵子,他还是要先回到这个世界的正常生活中去,处理其他的仇恨目标。所以越早的离开,有助于让他保持一个常人的心态去与表面的世界融洽相处,这些心理的影响,自然是为了保证他行为的合乎逻辑与道德,不至于在复仇的路上迷失自己的人格,这于他最后想要回归平淡生活的愿望是有帮助的。

但其实事件对人的影响,往往是不能自知的,有些致人发生潜意识里的改变,更是根深蒂固和影响剧烈。童宇不会对自己的前后行为和想法去做对比,只是日子隔得久了,接触新的事物越多,就发现回到原来的生活是越发艰难的事。这艰难也是他所唯一能感触的,也是他能以“命运摆布下的合理”这种观点接受自己的改变。

那天下午,童宇和净悟聊到很多,童宇对“天启”有更深的了解,甚至对净悟和L的身世,也得到对方毫不保留的透露。在童宇发现,他自己能成为净悟和L认可倾诉的对象,主要还是得益于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身份,像是一张通行证,表明童宇有资格了解和进入到他们的世界,那个平静表面下混乱的世界。

净悟笑得很和善,对童宇说:“你不用在意L冰冷的态度,他对谁都是一样。按理来说,你们该是互相同情的,你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童宇有些惊讶,他所认为的是净悟不属于这个世界,说道:“你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么?还记得曾经有另一个世界的人问我,即是来自其他世界,会不会有些特殊能力,但我什么都没有,L的能力是什么?”

“我不是来自其他世界。”净悟笑着回答,思索了一回,又接着说:“我理解你所讲的特殊能力,但其实在这个世界是特殊的,而于他们的世界,只是普通的属性,这个属性正如你现在的世界没有特殊能力是一个概念。那么L也有他所属世界的所包含的属性,在他原先的世界是不足为道的,但在这却成了突出的表现,那就是他智商很高,对新事物学习接受快,这也是他为何总是一副冰冷样子的原因。”

这句话倒让童宇有些不能理解,为何智商高的人要比常人严峻冷酷。童宇沉默,没有说话,挠着脑袋,继续自己的思索。

净悟说:“他的智慧对这个世界的感悟,认为情感是多余的,大家的所有处事规则,都是有利益的挂钩,所以他追求自己心目中认为更本质的东西,也就是金钱。”

“这是什么话,他既是绝顶聪明的人,该不用担心挣钱的法子才是,为何要这般藏头藏尾,躲在这山林里,好像总是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哈哈,你别忘了‘天启’的存在,你们可都是要被管制的人,而L又更加特殊,你绝对想不到,他因为脑子灵活,也曾被邀约加入到组织去,但他后来发现这是一个专门对付他这类人的组织,也就当即决定离开了。现在‘天启’四处找他,还想借凭他的智慧,来管制其他世界的人,做事自然会畏缩一点,不能光明正大。但其实他也绝不是什么纯粹的唯利是图的小人,挣钱不过是他想找份事做,总闲着也是会很无聊的。”

童宇听完,也是很惊奇,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些想法,认为在日后报复“天启”的路上,也许并非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人与他同仇敌忾,毕竟像他这类被“天启”管理和压迫的人不在少数,眼前的这二位该也可能成为他一同合作的对象。

童宇对净悟说:“你为何能跟他走到一起,我对自己的身份都很保密,除你和组织之外,属于这个世界的可是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

“……”净悟稍作沉默,表情也转之严肃,讲到:“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是组织的人,曾经是。”

第28章

“……”童宇没声响。

听到这,童宇对他们何故了解组织有了合理解释,但也有了新的疑虑,他不太清楚净悟他们对组织现在怀有什么心态,也不知他们目前和组织存在什么样的联系,问道:“那你又是为何离开组织?以组织的社会地位,你应该能获得不小的保障。”

净悟举起手掌覆在脸上,想起了一些不愿提及的往事,用沉重的音调回着:“你说的没有错误,组织后面是有强大的军政支持,但L让我知道了一些残忍的秘密,他们的不择手段是非人性,而我又不能做什么,只能选择离开。”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块胸牌,银质观感,上面刻有一个盾牌图案,图案内部又有一个球形标志,不很清楚,但能轻易联想到是地球,下面则是印着净悟的名字。净悟接着说:“如果以后,你能遇到带着这种胸牌的人,离他远点,他要是想抓你,而你又逃不掉,那就束手就擒,这样能少受些痛苦。”

这块刻有净悟名字的胸牌被转到童宇手中,童宇细细看了一回,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倒让他想到了国外军人作战时所佩戴的身份铭牌,以免牺牲死,让幸存的战友易于辨别身份。

童宇将牌子还给净悟,说:“谢谢,我会记住的。”

净悟担心他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就说:“那天跟踪你的人,其中有一个也有这种牌子。”他又指着童宇的伤口,说道:“折磨人的手段只是他们的副业,他们更厉害的是群体作战能力,我是说与特殊能力的人作战。”

“那么他们单个能力该是会差点的吧?”童宇问道。

净悟又恢复了笑声,似乎听出了童宇话中的目的,说着:“别想太多,便是再有一百个你同时向我发起进攻,我也是很好应付的。在你做傻事之前,得想想组织力量的恐怖。也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组织在与其他世界的人做斗争,其实也收获了不小的技术进步。他们一旦抓住了特殊能力的人,第一步就是进行研究试验。”

与此说来,童宇反而对自己处境倒也放心了,他虽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并没有超人的特殊能力,不必担心会被抓去试验。听到净悟又说:“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早些出现在他们监视的范围,以免他们怀疑你有其他不良的打算,然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当个普通人就行。人的一生也就短短几年,等你再懂事些,你就发现你的来历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正在体验和经历的当下,这才是真实。”

这句话提醒了童宇,他看准了时间,最终让净悟送他回去。那时山林中光影已经暗了下来,有起风的痕迹。童宇坐在车内,望着摇曳树梢,以及掉落的树叶,感觉到车外的风速是不断增强的,再到后来,已经有风卷的沙石砸在了车的四周,发出砰砰的声响。

今日还是个不错的天气,向晚时,天边还是能望见娟美的红霞,现下的大风是不应该发生的,童宇认为很是怪异。

只见净悟猛地停下车来,对童宇提醒着说:“你先别动。”随后就跨下车来,往风来的方向看了片刻就朝那里赶去,很快消失在路边的林中。

童宇瞥见净悟跑动的速度,这才发现适才他的话语更加让人信服了,这种超人的能力克服一百个他是很轻易的,力量的悬殊类似神与人的差距,是无可去比较。

这让他想到自己今后对组织报复的艰巨,可虽然打又打不过,但如果什么也不做,心里实在饱含着太多的不甘。人在困难面前很容易退缩,童宇对组织的报复还是产生了一些畏惧的阴影,他想着净悟的话,去过一过常人的生活,不要去与组织抗争。

净悟曾是组织的人员,这个提醒也可算是组织的提醒,童宇觉得这兴许是命运给他的眷顾,为了让他去做真正对的事,都接收到来自敌人的提示。

命运的安排人是无法挣脱的,就像童宇决定不了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一般。一开始童宇想着殊死一搏也要让组织不痛快一次,但现在伤口的愈合,身上痛楚的减轻,让他又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仇恨,觉得此前的想法有些太不理智,甚至感受到现在的恨意相比被折磨的当晚,也有了削减。

“就要这样放弃吗?”童宇内心还在挣扎,要自己推翻自己的决定,远比由别人来推翻的更难。别人能够借助自身不同的经历所提供的观点可以理解成为指导,但童宇现在的反悔只会是被自己认为懦弱,而且这个决定的改变仅是短短几天的过程,童宇对自己的善变有一种焦虑在作祟,他担心反复无常是一个人迷失的启端,自己也维护不住自己的决定,那又如何谈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童宇想放弃了,但又有一面人性在抑制着他,在给他不断灌输不能畏惧的理念。如果继续报复,童宇还能看清自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如果退缩,那他对自己的定义又是变成模糊的了,像与前世一样活得糊涂,“自己是谁?或是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的问题又一次失去了答案。

风还在车旁急剧转动着,童宇感受到车身在风中摇晃,而且摆动幅度不断增大,直到轰然一声,整个车身全被掀翻在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童宇在车内跟着旋转,等风稍微停了的时候,他从倒着的车身内爬了出来,他想不到在路上还会发生什么,便也跟着净悟跑走的方向缓步跟了过去,想着要是再起风,还能倚仗去抓住林中粗壮的枝木。

但这总归不是办法,可要是净悟在童宇的身旁,净悟的能力是完全可以保护住他。童宇也便开始急切地想要找到净悟,一直往林中深处走去。

等他越过林中的一个小坡,往下望是一个山坳时,童宇也看见了净悟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女性,像是一道风影直立着,给人一种无尽的神圣与庄严,让人不敢轻易逼近。童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轻揉捏了一下,发现那人却是他近日不知如何才能再见上一面的“迦娜”。

第29章

童宇看见净悟和迦娜在聊着什么,同时看到他们的脚下还躺着一个身体。童宇不知道迦娜和净悟有着什么关系,想到刚才的怪风天气该与迦娜的风之魔法有关。童宇把关注点转移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这个地方是很偏僻的,而且能与迦娜一同出现,这对于童宇而言,那人肯定不会只是一个莫名的路人。童宇凝神仔细瞧了一下,想辨清他的生死,但除了看见那人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色西装外,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可这身衣服足够让童宇想起些人来,这不是他喜欢的颜色,而且这个装束他也并非第一次瞧见。

就在童宇想走下坡去和净悟打声招呼,他感受到双足被未知的力量提起,然后整个身躯便往净悟那极速飞去。童宇知道这是迦娜御风的力量,他刚一触地,是直接被放在了净悟和迦娜二人的中间的位置,童宇第一次有了和迦娜较为亲近的距离。听到迦娜对净悟说:“这就是你说的客人?”

“嗯,”净悟回着,又说:“L绝非是不想帮你,只是他确实无能为力。”

“我知道,所以这次来是要问他其余的事情。”迦娜说,随即向童宇投来一注目光,想到什么,接着讲:“我发现这里来自另外世界的人越来越多,如果不能让这里的时空回正,让他们回到原有的世界去,新旧之间的矛盾,该会毁了现在的世界。”

“是啊,要是这里的人有你这样的意识,那一切也都好办了。有L这样的聪明人,如果再加上他们物力和技术的支持,还怕找不到一条回去的路么?”净悟说。

童宇在一旁听着,也能了解大概。他突然心头一紧,想到天启要抓迦娜的事情,对迦娜关心道:“有人想要抓你,你要当心,上次有人把我抓去,就是拷问你的下落。”

迦娜并不在意,但眼神中还是透射着止不住的寒芒,回了一句:“我知道,他们一直都想找到我。”

净悟却开着童宇玩笑,说:“那你可是告诉了他们什么?”

“啊,我什么也没说。”童宇急忙回道,不想被人误会了什么。

“说了也不要紧,她能凭风来去自如,便是知道了下落,他们也没有好的法子能抓住她。”净悟安慰着说。

童宇却有些着急,以为净悟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又解释道:“我一直想着如何能再和她见上一面,可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如何会向别人透露?”

“我们相信你。”净悟说,笑到:“可你为什么想要跟她见上一面,难道你也想抓她么?”

“这……”童宇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紧张到忘了是迦娜当初救了自己,不然可以用谢恩的话圆说过去。

净悟倒是转移了话题,向迦娜问道:“怎么会在这里被人盯上了,我接童宇来时,特意甩开所有跟踪他的人员,这里该是很安全的了。”

“天启的人能力有所长进,可能是最近救他时,用过一次魔法,然后便让他们找到了些线索吧。”迦娜说话间隙,又瞄了童宇一次,示意净悟自己曾救了他。

“还有这事。”净悟说。

迦娜的话语却是提醒了童宇,童宇说:“对了,就是这样我才想再见她一次,跟她道谢。”说完,转身对迦娜说道:“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的救命恩情。”

这一次,迦娜再没有理会童宇,这让他有些失落。忽听到迦娜对净悟说:“地上的人如何处理?”

净悟弯下身子,将那人翻了过来,童宇立时惊诧道:“这人我认识的。”

净悟却笑着说:“认识的话,你以后也得离他远点,这人对你很危险。”说着,净悟从那人身上摸索到一个物件,当时也就从他怀里拿了出来。

童宇看到是一个净悟适才跟他提到过得胸牌,上面的外观纹路和图案都与净悟的一致,除了名字换成了于晋。净悟低声说道:“他也是‘曙光’计划的人么,怪不得刚才打斗得这般激烈。”

只见净悟又站了起来,有些触景生情地感慨道:“我们也快走吧,刚才的大风,该是暴露了你的位置。”净悟原意是想将于晋杀了,但发现他的身份后,想起了自己曾经可怜的遭遇,起了恻隐之心,觉得于晋可能也跟自己一样不过是被组织想方设法把控的可怜人,就决定放过他。

站在一旁的迦娜也没再过问,她也不会去杀于晋,要是有意,早在打斗时,她时时都能找到机会。迦娜虽然来到了另外的世界,可她并不没有丢弃自己原有世界的身份,她总是记着自己作为一个城邦百姓的守护神灵,怎么能对一个普通生命用以杀戮;人是有罪恶的,但他们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迦娜还是要往L的住处走去,净悟说:“你的问题还是留着下次再问他吧,L可没有你这样的神力,遇到天启的人,他是没法逃过的,你也不想再用一次魔法与天启的人争斗吧。”迦娜这才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一阵风来,随后她就突然地消失在树林中。

当时于晋也只是晕了过去,净悟带着童宇离开,并没有再去管他。来到路旁,净悟看到被风掀翻的汽车,无奈一笑,又在童宇面前展示了一次惊人的力量,他很轻松地将汽车抬回原来的样子。

路上,童宇问了些问题,童宇说:“L怎么办?”

“已经通知过了,有备选的逃走计划,不用担心。”净悟说。

童宇听到L的撤离,第一时间想到了白伊的问题,她还在极力求索着父亲死亡的真相,要是下次再来山上找L谈话时,什么也见不到,该会如何伤心。童宇有些同情这个女孩,这次山上的相遇,童宇已经不能在白伊身上观察到昔日调皮的心性,觉得她成熟了,但这个过程对她还有她身边的人,都会很突兀的吧。

童宇说:“对了,刚才那人她叫什么?”

“‘迦娜’啊,你玩游戏,应该很熟悉的。”净悟坦然回道。

第30章

我们会常常佩服有着丰富想象力的人,每个人都有大胆去想的权力,但有些东西他能想到,她也能想到,单你就想不出来。多数人还是一样的聪明,想象不出并不足以证明你是愚笨的,只是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也即想象的输入有着差距,产出自然也会有变化。

一个游戏的制成是无数天马行空想象的集合,其设计师的想象来源也需要从他自身的经历出发,那《英雄联盟》总设计师鬼蟹的经历也是异于常人的。

净悟说:“瓦罗兰大陆是真的存在,游戏的设计师就是从那穿越来的,迦娜刚才不还说这里来自另外世界的人越来越多了么。”

童宇说:“你是说‘鬼蟹’来自瓦罗兰大陆?”

“鬼蟹?”净悟缓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说:“你原来的世界叫鬼蟹,我们这里叫‘保兰’。”

净悟又解释着说:“一开始我也奇怪为何会存在这许多不同的世界,后来加入组织,了解到‘平行宇宙’。你知道,我们一直以为平行宇宙间是相似的,但其实不是。以前,我们总认为个人的抉择对未来的指向是单一的,但在平行宇宙里,也就是说存在很多个你去做抉择,自然也就产生了许多不同的结果,这也导致了平行宇宙间的差异性。说得有些复杂,这么讲吧,假设所有宇宙的起点都是零,不同宇宙的人类在历史上的选择代表的是1、2、3……,每次选择做一次相加,那结果是不是很难再相等。”

童宇说:“所以为什么有的世界有神力,而有的世界还是很普通么。”

净悟说:“对的,所以有的世界有另一个童宇存在,而有的世界你已经消失了。”

童宇又问:“可时间为什么不一样,我原来的世界相较这里领先了二十年。”

净悟说:“时间单位是人为制定的,表面上有着差异,其实没有。这么跟你讲,两个世界都走了一百年时光,但因为人为因素,其中一个世界可能已经计数为101年,而另外一个还是99年。”

童宇说:“但我是灵魂穿越,我来时,发现身体确实也是年轻了二十岁。还有这幅身体原有的灵魂又会去哪呢?”

“原有的灵魂会去哪,我也不清楚,也许跟你一样到了另外的世界。至于年轻二十岁,我想该是族系代际因素差异造成的,比如你现在爷爷晚出生几年之类的。”净悟回着,又对童宇开起玩笑,说着:“L跟我说过,灵魂穿越的例子很少,甚至灵魂的存在证明于L而言都是个难题。不过,这样一来,从来自另外世界的人里面,你也不是普通的了。”

“……”童宇没有说话,他在想存在于两个世界的人到底会有着何种关联,比如他原有世界的童宇和现在的童宇。

“两个世界同一个人会有关系么?”童宇问。

“当然,”净悟说:“不然你的灵魂为何还是会穿越到‘童宇’身上,虽然我无法解释缘由,但肯定存在着牵连,就像宇宙中一些恒定的规律一样,只是还未被发现。”

听到这里,童宇稍微放下心来,他本身也是早已意识到两个“于姗姗”之间的差异,但还是决定了要将报复释放在现世的“于姗姗”身上。而此刻听到了净悟的解释,平行宇宙的人是有关联的,这为他的报复又提供了理论支点,他还是能从这场复仇中找到快感。

童宇又问道:“迦娜不还有问题要找L么,你们走了,她又知道上哪里去寻你们?”

净悟说:“她的感知力能让她知道哪些人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不同世界的人,于她而言,‘味道’是不一样的。”

记起那晚被迦娜救出危难时的谈话,童宇很快明白过来,他对迦娜还有许多的好奇,想去知道她更多,但与净悟的谈话已经够长了,他不知再做讨论,对方还会否愿意回复,也就一时选择闭口。直到过了一阵,汽车驶到童宇家门口,才又将童宇的疑问激发出来,他问道:“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想拉拢客户,自然得对客户有充足的了解。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你也知道我的能力。”净悟又递给童宇一张名片,说:“L应该跟你谈过我们的业务范畴了,总感觉我们以后会往来很多,可以给你个友情价。”

童宇说:“友情价,那我们算是朋友了么?”

净悟回道:“对你这么了解,还不够做你朋友么。”

两人相视一笑,童宇给自己点了根烟,又往净悟递了一根。但是净悟只是当场接了过去,并没有点燃,他说他要急着去找L,照顾他的安全。童宇有些后悔起来,责怪自己车内太过客气,不然从净悟口中一定能得知更多关于迦娜的信息,他甚至还可以问一些自己想知道又能放松氛围的问题,比如迦娜的世界会有情感么?神会愿意降低身份和普通人相爱么……但转念,童宇又认为这些问题还是不妥,净悟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到时可能会被嘲弄一番,反而让自己深陷尴尬。

童宇握着手中的名片,他在车上也已经想清楚了一个问题,在接下去的复仇中,于晋会是横亘于他和于姗姗之间的极大障碍。而且他原先也自恼于没有足够的能力通过犯罪的法子来实现快速的报复,现在净悟的出现,倒将这两个难点全部廓清了,只要给了钱,好像再需要去等的就是一个好的结果。

可钱又要从哪里去寻得呢?童宇在脑海中搜寻最近的游戏比赛,一边又往家里走去,他想也许可以从游戏奖金中慢慢积攒。

童宇刚一走进客厅,发现屋内灯还是亮着,还能听到父亲传来高亢的欢呼声。这已经是快接近凌晨了,按理早该是休息的时候,他好奇父亲会在做些什么,后来走进时,看到电视上正播放着世界杯比赛。童宇脑海像触电般闪过一道灵光,急忙问父亲说:“阿根廷和德国还在么?”

父亲说:“在啊,而且是很有可能进决赛的两支队伍。”父亲注意到童宇的伤势,又问:“怎么受伤了?”

童宇现编了几句谎话,说是不小心摔倒,医生让他回来歇息几天。父亲也就没太在意,相信童宇是成年人了,该处理好自己的小病小伤,便又重新投入到观赛中。

“阿根廷:德国——0:1。”童宇想到这个2014年世界杯决赛时比分,钱的问题似乎也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

第31章

在消失的这几天里,最关心童宇行踪的是于姗姗和周伯通。虽然童宇是在家中被带走,但组织在潜入抓人时,处理非常妥善,父母于第二日未能看见童宇的影子,自以为他先去了学校。

于姗姗和童宇玩了一天,因为哥哥于晋的缘故,他似乎并不喜欢童宇,也不赞成她出来跟童宇闲玩,在周末的第二天也就把她守在家里。等她再去学校时,却怎么也联系不上童宇。初恋中,恋人的离奇失踪给于姗姗带来了极度恐慌,因为了解还不够透彻,能猜到可能是童宇对这段恋情的回避。着急的她最先能想到的是用电子通讯,但结果是了无音讯的,她用了所有的网络通讯方式,都是一样的结果。后来,她又求助于周伯通。周伯通的想法是以为这几天童宇和于姗姗腻在一起,当被问及时,也慌了手脚,匆忙中就想到打电话到童宇家里,但童宇的父母似乎还并不知道童宇消失,他们出于对童宇父母的照顾,也就没再多讲,并未告知童宇不见的事情。

周伯通又想到了可能性地点,他去电竞社,后来又去了附近的网吧,但都找不见童宇。那一夜当他和于姗姗垂头丧气地从学校周边的最后一家网吧出来时,其实童宇也正好回到家里。

因为这几日的折磨,加上身体的伤势,让童宇很快感受到疲累。而当童宇把手机接上电源时,又看到了周伯通和于姗姗的多个未接来电,这一幕的情形让他想起被老秦陷害的一晚,也是这两个人一直在关心着他。周伯通是一个值得用心去对待的朋友,童宇心里很是清楚,但于姗姗的问题,让他又有了为难。他心里将前世的于姗姗分成了构陷他前后的两个阶段,而现世的于姗姗正让他想起了构陷发生前所有过的一段热恋时光,那时的于姗姗也和现在一样,关心他,照顾他,一心为着他好。

人总是习惯于沉溺和幻想好的梦境,童宇也对过往的迷恋多花费了些时间,他设想着假如前世的于姗姗一直对他是好的,他们的结果该是很让人羡慕的。但最后于姗姗却是喜欢上了权势,他也沦落成一个悲惨的垫脚石,被人狠狠地踩进泥土里尘封,掩埋。这次童宇不再纠结对于姗姗的报复,前后的对比提醒了童宇,人心是会变的,现在的好也许会在时间的发酵中糜烂,别人也许不会,但原有世界的于姗姗会,两个世界因存在关联,那现世的也会。

第二天,童宇在早餐时,父亲跟他说了句话,告诉他有朋友打电话到家里询问他的情况。童宇很快意识到父亲说的是谁,只是昨晚太累,还没来得及回复于姗姗和周伯通,便深深睡去。当他在饭桌前再次拿起手机时,他和周伯通先通了电话,告诉了他在家里的境况,等到通话结束,他本想直接给于姗姗再打过去,但看见7月13号的日期,又直接犹豫下来,反去问父亲世界杯的比赛境况,父亲告诉他晚上凌晨三点,阿根廷和德国队决赛。

童宇回到了房间,他在床沿走了一回,显得有些急躁,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拿出了手机,又将净悟递给他的名片拿了出来,对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你好啊,这么快就找我做事了么?”净悟说着,轻快的语调让童宇很容易浮现他欢笑的模样。

“你知道我是谁了?”童宇问。

“当然,早说了我对你很了解。”净悟回着,又说:“什么事。”

童宇迟疑很久,他适才已经整理好的心绪在面对提及自己要杀人时,竟又忽地慌乱起来,片刻才说:“我要一个人的性命。”

“……”这次反倒让净悟有了沉默,许久才又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们杀人,但我们也有为人的道义,不滥杀。”

这声拒绝,童宇有些不知所措,紧张中突然想到了于晋,说:“她是于晋的妹妹,就是昨天在林中被你打倒的那个人,她跟组织也有关系的。”

“可是我所知道的,你跟她属于恋人关系。”净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话语中的虚假。

童宇急声道:“那只能说明你跟我一样都被她骗了,我不知道她来到我身边有何种目的,但我总归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处于我的对立面,会做一些对我不利的事情,我必须先发制人。”

“嗯……”电话那方又是一阵沉默,这让童宇更加焦躁起来,他想再补充些论证,来阐述于姗姗对他是有害的,却又担心言多必失,被净悟发现撒谎。

“好吧,谈下价钱。”净悟总算有了回应。

童宇稍稍收敛了不安的心绪,说:“十万,怎么样。”

“友情价,可以了,那么时间呢?”

“今晚,凌晨四点,福田大学附近和馨饭店。”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童宇立刻挂了电话,紧绷的神经立刻有了松弛,他全身倒在了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传来了响声,童宇顺势接过了电话,发现是于姗姗打过来的,他很欣然地按下了接听,因为于他而言,他还有约于姗姗在和馨饭店见面的任务。

于姗姗似乎有些生气了,说:“你这几天去哪了,为什么不找我。”

童宇说:“不小心摔了,去医院住了几天,手机没有充电。”

于姗姗说:“可你好了,还是先给周伯通打了电话,我为什么没有接到通知呢?”

“……”这倒是童宇没有想过的问题,这电话原意该是他自己打过去的,可能于姗姗率先从周伯通那里知道了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所以着急先打了过来。童宇赶忙解释道:“我打过了,却没有通,可能打错了吧。”

“是么?”于姗姗不太信任,对这迟来的电话还是有着介怀,后又问道:“你伤的怎样?”

“倒也没事,今晚凌晨四点,我能约你见面么?我想让你陪我看球赛。”童宇回道。

于姗姗也很想与这位突然消失的恋人见面,便也接受了下来。童宇之后要做是去下了赌注筹码,买了德国队赢,他用现钱粗略算了一下大概能挣十万,这也正好是他开给净悟的筹码。但当童宇事后突然想起自己的作为时,一个于他能挣更多钱的机会,他竟然只想到挣十万就满足了,感到很是奇怪。不过,渐渐也就发现,当个人能完成一件自己心愿已久的大事时,钱的多少真的已经微不足道,毕竟挣钱的目的也是花费在事务上。

第32章

选在和馨饭店作为结束于姗姗生命的地点,是因为不远处就有一间酒吧。童宇想着去这种地方观看球赛,还是较为让人信服的,再一个这种人流聚集的地方附近,本身也不太安分,为这种不太光彩事情的上演选衬出一个合适的背景,让童宇的内心稍感和谐。

童宇当晚回到了学校,凌晨三点是球赛开始的时间,他根本没有心思把视线放在观赛上,他喝了点酒,随后就在酒吧和净悟会了一面。

一身黑色西装,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的中年男子走到了童宇的桌前。在纵情放松的氛围里,这样的装束是显得格格不入的,但净悟一点也不在意,默默接受着众人不时投来怪异的目光。净悟开门见山说道:“钱呢?”语气却听不出他有多急需的样子,像是例行公事的一个步骤,讲得略微生硬。

童宇指了指挂在壁上的荧幕,说:“靠它了,等德国队赢了,兑了奖,就有钱给你。”

“条件可没允许你能赊账。”净悟说:“而且,你又怎么知道德国队会赢。”

“在我原来的世界,2014年的世界杯就是德国队拿的冠军,而且当时也是在与阿根廷比赛。”童宇自信地回着。

净悟佯作惊讶了一回,提醒道:“可你别忘了平行世界的差异,有相似的地方,但也有不同之处。”

“可我对这次赌注很有信心。”童宇将杯中的酒喝得彻底,又喊服务员送来了一杯。他心绪很急躁,想快些把眼前的事情了结。

净悟没再争辩,说:“有她照片么,我要再确认一遍。”

童宇便给他看了照片,又低头看了看表,催促他道:“我想你也该行动了,她很有可能提前到了,这么大的事你也总得有所准备才行。”

“不急。”净悟笑道,也喊来了一杯酒,说:“距你身后十米的地方,有个穿着白T的男士在我们聊天短短几分钟之内看了你16次;还有你左手边穿着粉色服饰的陪舞女郎,看到她手中的戒指没?”

童宇转头投去视线,却又听净悟说:“那是一个微型摄像头,记录了你一举一动。”净悟不紧不慢地说着,喝了口酒,又说:“还记得我说过你被组织监视了么?”

童宇点头。

净悟说:“记住,别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做一些傻事。于姗姗的事,我会帮你解决,但今晚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童宇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延迟行动了么?”

净悟说:“得看情况。其实在你身后的白T男士是有同伴,在我进来后不久,他便出去了,至今也没有回来。”

童宇听不出他想表达什么,见到净悟已经要起身离开。临走前,净悟告诫他,说:“在这里呆着,哪也别去。”

当净悟在童宇视线中完全消失,童宇意志消沉,又埋头喝起酒来。他虽然对净悟的临时变卦颇有不满,但心情倒是通畅许多。他不断反刍自己心绪的变化,责怪自己竟是这样的心软,他原先认为放弃复仇是懦弱的,现在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仇恨终将得报时,自己又无故有些害怕起来,甚至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向他发出质疑,这样的复仇方式会不会太过残忍。

童宇记起了自己倍受折磨的那天晚上,如果今天的复仇对象是当时那位暴戾的施虐者,他想自己一定可以手起刀落。那又是什么让他对于姗姗有这多纠结的情绪呢?毕竟后者是真正地夺走了他的性命啊。

突然,身旁有人振臂高呼,有人扼腕叹息,他定了定神,听到有人在喊着:“阿根廷万岁……阿根廷万岁……”从他身旁走过的服务生也在说着:“总算踢完了,前期双方情况焦灼,好在临结束时总算有人进球了。”

童宇赶忙往荧幕望去,又听到解说在讲着什么:“恭喜阿根廷队赢得冠军……”

童宇拉住服务生,问道:“球赛怎么这么快结束了,不是三点才开始么,现在也不过打完了一场的时间。”

服务生显出不解的样子,回着:“不就打一场么,一场45分钟。”

童宇急了:“不是有上下半场么?”

服务生以为他喝醉了,也从没听过上下半场的概念,回着:“先生,您喝多了,只有一场。”

“差异……差异……”童宇顿时想起了净悟的提醒,现今比赛的结果也完全不同于他以往的世界。

得知已经输掉比赛的童宇,陷入了沉默,他反复咀嚼着那句话:“平行世界之间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差异。”他又想到自己适才对于姗姗奇怪心绪的思考,苦于无从究查原因的他,仿佛立刻有了较为明晰的线索。

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日越多,了解的东西越全面甚至越隐秘,他就越无法把原先的世界代入到现世中来。尤其是在得知组织的存在时,他的世界观是有颠覆的改变。他以前会认为自己是奇特的个体,自己是被命运选中的唯一重生的人,上天让他再活一次,就是要弥补他的遗憾。但现在全不一样了,他并不是唯一,这里有多的是来自另外世界的人,这也让他得知了多个世界间的差异性。以前虽然他自己也能隐微感到这个世界是有不同之处,但和被他人告知起来,后者更是能让他信服的。

童宇口中喃喃着:“对了,是差异。”

他无数次思考过两个于姗姗之间的关联性,她们两人身世差异真的是明显的,他曾经意识到了,只是在复仇的快感下,他用理智强行将这些差异掩盖起来,将两个于姗姗揉合在一起。如果说两个人的生活环境完全是不同的,那性格又怎么会完全一致,前世于姗姗喜欢追求权势,但现世的于姗姗还只是个爱跳舞的女孩。

这让童宇又回忆起于姗姗跳舞时的美好样子,这是前世于姗姗所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的。两个人的形象,前世的留给他的是恶念,而现在的已经有了向善的雏形。他似乎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了,疯了一样地往外面冲了出去,他担心净悟已经处理完自己的私事,要去对于姗姗下手,他必需得赶去制止他,或者带于姗姗离开那个危险的位置。

第33章

夏夜微凉,偶有疾驰而过的汽车从童宇身旁跑过,在萧条空荡的马路上纵情速度,拉着轰鸣的尾声。从酒吧内出来时,仅有他一个孤单的身影,吧内的客人全部沉迷于宿醉,他们欢呼,他们慨叹,在欢喜和消愁中连续狂饮。

童宇也跑得很快,他不知于姗姗会不会已经提前来了,也不知净悟有没有加快行动,在未知和忧心的困扰中,凌晨的睡意全被惊醒,他又加快了步伐。

路旁的绿化带,不知何时被移植成连绵高大的树木,童宇知道和馨饭店的位置和方向,但视线却被葱茏的枝叶遮挡,他在极目远眺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听闻那边传来了一些声响,像是有人在黑夜中点燃了炮仗,但并不能看见绽放的美丽烟火。

等童宇能完全看清和馨饭店的景象时,他已经完全震惊了,有红黑两道影子正围着酒店跳跃追打,他只看清红色的被黑色的在追逐,分不清谁占了上风,因为当黑色的正挥出一拳往那前方跑动的红影击打过去时,眼看就要拳身相撞,却被那红衣有惊无险躲过一回,拳头打在了墙壁上,沙石飞溅,与刚才的“炮仗声”发出了相同的响亮,一个深陷的坑洼也立时展露在墙壁上。这一拳之下,虽是未能如愿,但两人都行速放缓,给了童宇看清面貌的机会,二人正是净悟和于晋。在他们追逐途径的方位,和馨饭店的壁面早已面目全非,全是中拳痕迹,两人实力也可算是旗鼓相当了。

这种打斗还是童宇第一次望见,他感觉到自己站在这里处境的危险,但还是停下身来,探查于姗姗的身影,可什么也没瞧见。心想于姗姗该是还没有来,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起净悟在酒吧内告诫他不要走动的话语,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童宇却又听到了两个声音,心头也跟着一紧。

净悟把于晋慢慢逼到死角,眼看这出手的一拳,他无从再可逃脱时,却又被他侧身躲过,一拳还是打在了石壁上,发出了轰隆的声响。他自认于晋的速度和力量是不及他的,但在敏捷上,于晋的反应比他略高一筹。

在“曙光”计划里,组织找到了基因融合的技巧,他们抓到了来自另外世界的一个“石人”,用他身上的基因造出了许多“曙光”战士,使人类的力量和速度有了突飞猛涨,也有了与其他世界具备特殊能力的人抗衡的方法。但基因融合对个体特质尤其考究,不能承受的人会像被注入毒药一样,瞬时死亡,而能承受下来的,还需要通过基因融合度的难关,融合度越高往往意味着能力也是越强的。净悟当时有了五成,而眼前的于晋最多也才不过三成。

这被躲过的一拳制造的声响,与另一个声音几乎同时发出。就在童宇已经转身的时候,他听到了于姗姗紧张的声音:“小心!”,接着童宇已经被扑倒在地,童宇回过头来,于姗姗正躺在他的身上,头部却流着红色的鲜血,俨然昏厥了过去。

原来,于姗姗早便来时,也被眼前打斗的景象惊骇住了,想着逃脱,可又生怕自己的异动惊扰了怪客,只敢静静地躲在一旁的大树后面,这个位置也恰好处在童宇的视野盲区。

命运是不可捉摸的,一些小的细节总能带来令人发叹的巨变。于姗姗一直注视那追逐的二人,但如漆的夜色,以及那两人的迅速,让她始终瞧不清自己哥哥的面貌,不然对怪客的恐惧也不至于让她小心到不敢立时离开。虽然亲人离奇的出现还是会让她惊骇,但在害怕中更多的是能给人以温暖(这所以在她看到童宇时,又有勇气冲了出来),她也许就有勇气迈着步子离开,然后与童宇相遇,共同跑到安全的位置,两人也都能相安无事。

可就在于姗姗往童宇跑去时,那挥空打出的一拳所击起的石块是往童宇身上飞去的。于姗姗看清了一切,想喊他躲避,自己也跟着本能地扑到他的身上,帮他挡下了飞石。

童宇早也接触过这些特殊的能力,见到后等调整了心绪,也就没更多的惊惶,可能是净悟的在场给了他的安慰,也有于姗姗的舍身给他的感动,他第一时间就大声喊出了怀中于姗姗的名字,这声呼喊也即时停住了还在打斗的二人。

于晋发现自己的妹妹,率先过来,从三层楼的位置一跃而下,毫无阻隔。于晋一手推开童宇,想把于姗姗放到自己的怀中,却被后来居上的净悟抢了先,他把于姗姗快速挟在自己的身前,对于晋说着:“还想你妹妹活着,就把东西交出来?”

于晋急道:“你先放了她。”童宇也在一旁帮劝:“别伤害她。”

童宇的话让净悟狐疑起来,想说着:“不是你要我杀了她么。”但转念想到让于晋得知这个秘密,对童宇肯定是不利的,出于对朋友的考虑,也就闭口不提,转为严肃,对童宇说:“关你什么事,你还是别参与进来。”又对于晋说道:“你是曙光的人,我曾经也是,你们对待罪囚的手段,我也是会的,你想让你妹妹连死也不痛快么。”

于晋没再多话,对曙光的手段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当即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球状物质,说着:“你来拿。”

净悟没有动静,反是对虚空喊了句:“来拿吧。”紧接着迦娜就出现在了童宇的视野,从于晋手中接过那个小球。

童宇对那小球是一无所知的,后来因为要告知净悟放弃对于姗姗的杀害,在会面中不经意谈起,才得知是一个能量球,配合仪器的激发,可以增加人体对其他基因融合程度。原理也无从谈起,是国外一个生物研究机构的试验成品,虽然与组织无从关联,但对曙光的人是有利的,迦娜便抢先行动,将它偷了出来,也算是对组织壮大的抑制。

迦娜突然对净悟说道:“这人诡计多端,你不想些办法么?”

“什么办法。”净悟回着,又说:“这是你们“百客”和天启的矛盾,我不会把自己卷进来。”

迦娜说:“L迟早也会加入我们,只有组织才能与组织对抗,你不为他考虑么?”

净悟说:“正是为他考虑,所以我才不会去碰天启的人,免得惹火上身。还有我也不建议你们现在就把天启逼急了,毕竟‘百客’也才刚成立,经不起大风大浪。”

第34章

“百客”的存在是童宇第一次听说,但从迦娜的话语中,他也能猜出该是由其他世界的人共同组成反抗“天启”的组织。他隐隐中感到一丝兴奋,原来与组织的复仇,是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相帮,他似乎也在这个世界可以有了另外一种归属。

于晋倒是很安静,他是听过“百客”的,但也只是组织的猜测,其存在还没有显要的证据,如今算是确凿了。

听得迦娜又说:“我们在这里不想跟任何人作对,我们只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她忽然对童宇说道:“你愿不愿意回到原有的世界,可以加入我们。”

迦娜说的还是那般清冷,像晨露滴进了寒冰里,说的虽是拉拢的话,但看不出有求人的意味。童宇倒是惊奇,能被迦娜问话,这原本也是他不敢想到的事情,灼热的眼神一直盯在迦娜的身上。他的内心怂恿着他快点答应加入,但他的理智很快又征服了自己。他自卑于自己什么能力也没有,进了“百客”又能做些什么,而且听说“百客”现在境遇也并不好,贸然进去,反是成了迦娜的累赘,他不愿意自己在迦娜面前展现无用、懦弱的一面,回着:“这恐怕有点困难。”

说完,童宇也记起“百客”的目的是回到各自原有的世界,而他本身肯定是不愿再回去的,因为那里的他已经被于姗姗所杀害。如此一来,他倒是在做正确的决定。

迦娜感受到他灼热的凝视,神的感知力让她察觉到别样的情感,但她并不回避,在遭受拒绝后,立即转了身去,对净悟说:“要是那天我狠点心,直接杀了他,就不会有这多事,他倒是会装晕,行窃手法了得。”

净悟说:“不止是行窃。”说着,从身上取下一个微小的定位装置,对于晋讲:“这个还给你,人倒是聪明,可你在曙光,到后面只会害了你自己和关心你的人。”

说完就和迦娜一同离开,在转身的一刻,童宇心里却又突然失落起来,有点自责刚才不够果断,其实内心还是有着加入“百客”的想法,这样怎么也和迦娜接触的机会是要多些的。

突然,迦娜停住步子,转回身,往于晋走去。于晋有所警戒,但身体却无从动弹,只感觉周身有风在飘过。迦娜把手覆在于姗姗头上片刻,童宇望见刚才的伤势正渐趋愈合,淌着的鲜血也已止住了。迦娜说:“我无意伤害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包括属于天启的你。”

说完便一去不再复返,倒听得净悟跟迦娜说着什么:“没想到你还会有治愈人的魔法。”迦娜没有回话。

在迦娜消失的片刻,于晋的身体也恢复了自由,他感受到魔法的强大力量,也终于明白组织为何要苦于抓住刚才那个女人的原因,如果能获取她的基因,与人体相结合,那曙光又会迎来如何的突破呢?但于晋不能理解刚才的打斗,她为何不使用魔法,她该是也在附近的。

其实迦娜的考量,是不愿再把自己的位置暴露在“天启”的面前,以免多生事端。适才的救人之举也是她遵从内心的呼唤所致,而这也是来到新世界后,她日益责备自己的根源。有时候善因反而得了恶果,尤其是这里的人非要将她强行拉入到这个世界的纷争中来,她觉得对普通民众的同情会逐渐伤害到自己。

于晋将妹妹赶紧送往了医院,童宇还不是需要他去应付的对象,曙光的战士只与有特殊能力的异世界的人抗衡。但后来从天启收集的情报看,在今晚打斗之前,童宇是有和曙光的叛徒净悟见过面的,而且于姗姗的出现总不该是巧合,她和童宇的关系做哥哥的是有了解的,他想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

那时,天启对童宇的监视还只停留于日常行动,对他电话以及网络通讯的控制还在布施当中,不然童宇以后也许就不会那么庆幸被于晋轻易放过。

第二天童宇醒来,已是下午2点,他很想询问于姗姗的境况,但不知她哥把她带往了哪家医院,跟她打了许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在童宇下床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腿伤有了明显的改善,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虽然伤口还在愈合,但走路已不再瘸拐。他想该是受到昨晚迦娜魔法的影响,不禁对她又多添一份感激,但二人之间的差距在他心中也是越发深刻,任谁在一个能力极强的女人面前也是会自卑的。

童宇洗漱完,坐在靠椅上长叹一声,望着老秦原先的铺位,说着:“姗姗的事也只能这么结束了,那下一个老秦呢?你想踩在我身上去打职业,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不多时,周伯通回了宿舍,他说去教务处帮童宇查了成绩,挂掉的科目有四门,都是因为缺考,全拿了零分。

周伯通说:“你这样很容易被劝退,老师对你的期望可是很大。”

“劝退?”童宇初次听说这个概念,问着:“是让我退学么?”

“当然。”周伯通说道:“如果补考再不能过,等待你的只有退学。”

“但我听说过可以休学的吧,如果去打职业。”童宇问。

周伯通点头,也为他上次遭遇老秦的陷害感到惋惜,不然他相信童宇现在真的可以打上职业。

周伯通说:“你现在还有其他的方法去打职业么。”

童宇回道:“有的,只要在高校联赛上表现出色,很有希望进职业战队,不过打完高校联赛起码要花费半年时间,暂时休学希望不大啊。”

这是让童宇感到头痛的问题,他其实也并不想退学,这于他前世是一份未曾有过的经历,他的内心还是期待的。而且最近的体会也让他真切地意识到学习是真的有必要的一件事。起初是因为在对付于姗姗时,想不出好的计策而感到知识的受限;后来跟L的相处,在得知迦娜也需要向他的高智商求助时,也曾让他有过要学习的念头;就连昨晚的能量球,听来好像也是人类自身研制的,正中了知识就是力量的格言。

童宇说:“有法子通过补考么?”

周伯通说:“作弊?代考?”

童宇险些在其中选了一个,却又听到周伯通的告诫,任何一种方式被抓,那退学是真的再无法挽回的了,学校很看重学生的学风考纪。

最后童宇无奈,只能谨慎行事,距离开学重考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怎么说也是在给他机会。

童宇决定选择自己去考,学习难的不是从零开始,于他而言,学习本身就是一件比去打游戏职业还要难以完成的任务。

第35章

下午,童宇想去一次电竞社,出任会长以来,他还没有真正为协会做过什么工作,协会于他而言也是一个组织的存在,他也就下意识想到了“组织”这个词语,同时也想到了天启和百客,他的知识储备还不足以让他概括出“人具有社会性”这类精简的准则,但也渐渐明白,人一生的不同阶段或是不同人的一生,就取决于他所隶属的组织,家庭是、校园是、社团是、企业是,还有等等,人这一辈子总是无法孤独地活着,要在不同的集体组织间跳跃,那构成一个组织的成员也不可能全是精英,组织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成员的恶劣,便一事无成,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成其为恶劣了。

思绪的反转,倒也让童宇懊恼起来,或许昨晚就该答应迦娜的邀请,加入百客当一个混子也罢,在哪一个组织不也一样呢,起码他能帮助自己,就像电竞社能给自己的职业之路提供帮助,在校队的选择上,他还能说上一些话,那百客对他的帮助,童宇至少还能想到两点,一个是对抗天启,一个是与迦娜走得更近。童宇也许还是会在迦娜面前深处卑微,但并不妨碍他想靠近些仰视。

童宇在校园的道路中穿梭,发现这些地方才不见几天,却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以前被学生们踩平的草地,又开始移植上新的绿草,并一一安置了“勿踩草坪”之类的告示牌,还有许多原本荒芜的土地,现在也开始逐层种植上花树松柏之类。暑期已经来临,不少的学生也开始陆续归家,一些修剪的器械可以无所顾忌地制造着喧鸣的闹声。童宇记得以前走在这条相同的路上,并无这许多绿树的遮阴,现在却处处都是阴凉。他想不出学校到底要干什么,这美化环境的工作简直有了奇效,整个校园都块被改造成一座幽静的森林了。

周伯通是一直跟着童宇,电竞社战队的工作是由他负责的,他说他同宣传部在这些天已经招揽一些候选人,并按个人rank分数排好了花名册,剩下的是甄选工作,需要身为会长的童宇来决定。

至于战队成员的选择,童宇有自己的法子,前世的职业经验给他在电竞社的工作提供了很多帮助。他比较看重选手心态,其次是意识,再然后是个人操作,团队的配合可以等后期的磨合。

童宇说:“既然是校队,我是要带他们出现在公众视野的,选手个人素养很重要,一方面他代表的是学校的文化和教学质量,其次人品太差也很容易影响队员的合作,喷子是一律不能收的。”

这是他在前世与多名职业选手相处得来的教训,那时电竞产业也才刚刚兴起,职业选手的前身多是文化水平不高的网瘾少年,个人素养很低,影响个人发展那属于活该,但在职业赛场上败人品影响团队发挥那就是作孽。

周伯通说:“你能想到这一点,真不简单,要是校队成员因个人问题影响了学校声誉,校领导真有可能拿整个电竞社开刀。”

童宇点点头,又听得周伯通说:“现在校园面试都流行无领导讨论,这种面试很看重应聘者的沟通能力,我建议可以试一试,在相对宽松的氛围,让他们表达真实的自己,刚好我还认识几个人力系的同学,可以请他们帮忙。”

童宇没有接触过无领导讨论,本来是想自己亲自面试来考验选手心态,但似乎自己并没有面试他人这方面的经验,听周伯通讲的自信,倒也可以一试,便把面试的事情交给他去处理了。

其实,一回学校童宇就想到去电竞社,他还有另外一个打算,他想看看白伊的近况,也想再去了解她一下,希望自己还能有帮助她的机会,毕竟是她父亲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童宇和白伊的初识,并没有获得太多的好感,对于游戏中的任性是可以反映到生活中来的,所以童宇起初认为白伊会是一个被骄纵惯了的女孩子,但现在,他对白伊只有无限的同情、可怜和关心。

安静的氛围最是容易滋生人类心灵的罪恶,童宇和周伯通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一个学生的身影。二人还是像正常一般地走着,突然,从路边的大树后面窜出四个灰头土脸的人,也是学生模样,童宇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人的一生会遇上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人,算不上相识,也算不上陌生,但只要在你和他之间发生过故事,有过一段牵连,那极有可能成为个人某段时期命运催化的关键。

童宇望着眼前曾擂肥过老秦的四个人,自嘲以往还为老秦出过头和他们打架。这是在他不知擂肥的细节前提下,他要是弄清老秦因为没钱再给别人,而把自己指成他们的擂肥明路时,他一定能对老秦的阴狠有更深刻的认识。

那为首的一个人说道:“真巧啊,要怎么做,不用我们讲了吧。”说完,四个人阻住了童宇的去路。

童宇没有正眼与他们对视,微仰着头,用嘲讽的口吻说着:“上次一个打你们四个,是不长记性,还是根本就没脑子。”

那为首的人出手将童宇推了一下,力道不小。童宇因腿伤还未痊愈,险些摔倒在地。这个行为让他立时怒不可遏,想要打回去,却被周伯通用力拉着。

周伯通得知的消息是童宇这些天受了伤一直住在医院里,他为童宇身体考虑,愿意给些钱打发他们离开,并已经做出了掏钱的动作。

童宇说:“你不能给他们,有了这一次的放纵,肯定还会有下一次,你会成为他们眼中另外一个老秦。”童宇身上是没有钱的,用处全花费在了世界杯的赌注上,而且就算有钱,也决计不会砸在这群人的手中。他一面阻止着周伯通,一面也意识到自己腿伤的问题,想着逃脱的法子。

但那群人等的很急,看到周伯通是想要去掏钱的,却听了童宇的话,半天也没能取出来,便有人直接拿手去摸索他的口袋,有两三百的现金。童宇看见了,要去那人手中抢回来,却被众人合力推倒在地,就在他们不再纠缠,打算离开时,有人从身后喊住了他们。

于晋还是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色西装,挺着笔直的身躯,神情严肃,往童宇这里走来,冷冷地说道:“把钱还给他们。”

第36章

那四个人如何会听从于晋的吩咐,也只望了这个“亮眼”的男子一回,就要离开。于晋拦住了他们,立马也就起了冲突。很自然,那四个人快速地被一一放倒在地上。于晋本身没有目的要伤害他们,也不会使用基因融合后的力量和他们打斗,只用了一些在入伍时训练的格斗技巧,把他们打服了,收回了钱,就让他们走。

童宇经过了那次残忍的刑讯,也见识过了更为暴虐血腥的手段,刚才被那些人围堵推倒时所呈现的怒气是由内而发的,望着他们连续被于晋打倒在地,但他已并不能感到满意。

于晋对童宇说:“跟我走一趟,有事问你。”说着,已把钱递到周伯通的跟前。

童宇有些话不方便让周伯通听见,让他拿了钱先去,等他走的远了,对于晋说道:“问什么?昨晚的事?”

于晋没有回他,只是用不太善意的眼神望着童宇。童宇有把握能猜出他心中的疑问,又说:“我知道你们组织实力雄厚,便是让一个活人消失那也是很轻易的一件事。这样吧,你再把刚才那四个人好好教训一顿,我就诚恳地回答你的提问。”

这样和组织的人讨价还价,童宇也不知当时何以有此种底气,可能是那些日子积攒的怨气太多,而恰好又在那四个人身上找到了合适的发泄理由;也可能是见识过更凶狠的手段,导致一般的打斗已经没有了报复的感觉。

于晋来之前,也在组织里做过童宇的功课,知道他有被李哥和阿潘刑讯逼供过,听到他对组织的说法,也并不感到惊讶,倒是突然畅快许多,都是明白人,自然再不用去伪装什么来突显自己的正常。

于晋说:“你都知道,就不应该再谈条件。”

童宇说:“你也都知道,这是我第二次接受你们组织的提问,你们还有更残忍的法子让我开口么?”

刚才在童宇面前很是威风的四人,被于晋制服后,现在正按抚着身体的疼痛处,慢慢地走在前面。于晋看了一眼他们,说:“怎样你才能满意。”

童宇说:“随你的便。”上一秒,他还想狠狠地报复他们,但在听到于晋的答应后,又突然想到了组织折磨手段的残忍,一时又有了同情。

人们每经历一次讨厌的事情,对讨厌事情的接受程度也是逐渐增加一点,但很难在接受上达到饱和,童宇也是这样。他一方面有了上次刑讯经历的影响,一方面也不是完全能赞成在他人身上施以痛苦的折磨。

只见于晋已经一个箭步跨了过去,抓住其中一个人,说着:“我看到了,刚才你是用这只手拿的钱,对么?你不知道这是犯法的行为么?”说完,于晋双手用力,那人手臂就被折成了两截,接下来,就是惨叫和昏厥。剩余的人则被完全吓住了,不敢再动,倒是那为首的还有点情义,过去扶住了他,喊着“弟弟”之类的话。于晋眼神肃杀,立刻又望向另外一个人,正要冲过去时,却被童宇叫住了。

童宇被他的行为骇得不轻,这里毕竟是学校,与血腥的行为太有冲突,这对他比那晚在黑屋里遭受阿潘的折磨更有强烈的震撼,所以片刻间才让他有了这许多矛盾的心理:想别人接受更严厉的报复,但心里终究又没能忍受下来。但事情还是发生了,对别人造成了伤害,自己也再次目睹了血腥。

童宇说:“我们走吧。”

至于事后如何去处理,童宇一点也不太担心。组织能将白局长的死变成完美的畏罪自杀,那他们一定也能为了一个优秀战士而布置一场完美的骗局。他想到最残忍的结果,就是那四人会莫名死去,成为永远也不能被侦破的悬案。但之后有一次在网吧时,他看到了他们其中的人还有好好活着的。

童宇跟着于晋一路走着,校园里还是一样的清净,偶尔有学生骑车经过,但也是须臾间便消失在视线里。于晋已经帮他解决了难题,现在他如果反悔的话,心里怎么也是要背负愧疚的,况且于晋是组织的人,他能想到言而不信会给他带来何样的悲惨结果。他点了根烟,礼貌性也给于晋拿了一枝,却遭到了拒绝。看到于晋提手推开的动作,让他竟有一股格外的严肃与尊重,让他感到了一个有纪律性组织的威严,像是军人所特有的。

于晋拿出一张照片问道:“你认识他的吧。”童宇看出了是净悟,不过是另外一套装束的样子,穿着迷彩的军服,正笔直地站着。

于晋等他的答复,像是在做着试探。童宇也不是没想过说不认识,这样能省很多麻烦,但他知道自己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昨晚与净悟的会面,已经暴露在组织的视野。童宇说:“认识。”

于晋问:“他在哪?”

童宇回:“不知道?”

于晋又问:“你们昨晚如何见的面。”

童宇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诚恳是对朋友的背叛,他有些跨不过自己道德的门槛,但最后还是说道:“电话联系。”

“你现在约他出来。”于晋有些迫不及待,但童宇却说:

“我答应回答你的问题,可没答应听你的差遣。如果没有问题了,我想你该让我走了。”

童宇想离开,于晋直接扣住他的手腕,面貌凶狠,说:“你也想和刚才那个人一样么。”

童宇思绪百转,着急想着解脱的法子。突然,他记起了昨晚净悟和于晋的对决,于晋是处于下风的,这么一来,就算约净悟出来,他也有法子逃开;而且就算现在打了电话,那在他出来之前也可以偷着给他传输提醒危险的信息,让他做着准备就好了。但其实,另一方面童宇也想到了就算净悟是不怕于晋的,可组织抓人怎么会只派一个人去和他作斗,总之通知了他来,就是把朋友净悟推倒了危险的边缘,这是不忠诚的。只是个体在做抉择的时候,无论是偏向正义还是邪恶,心中总是能编撰到合适的理由。所以理由说教辩解都是无意义的,关键还是最终的选择以及之后的行为。

第37章

童宇忧心忡忡,还是选择打了电话过去。他想到了在电话中直接向净悟呼救,但顾忌于晋可能会突然发疯般将他撕碎。当于晋站在他的身边时,他的暴力始终威胁着童宇不敢有任何作为。

电话通了,还没等童宇开口问候,净悟说:“让我猜猜,这时候组织的人应该找上你了,是吗?”声音中带有笑意,像是看穿了一切阴谋时的自信。

于晋竖起指头,在童宇眼前比划了“一”字,轻声说:“一分钟,我需要一分钟。”他想让童宇拖延时间。

童宇面对净悟的提问,于晋的威胁带给他内心的矛盾,他想说,但还没有充足的胆量。这一次,他才真切体会到,生命对他的重要,在死亡边缘徘徊次数越多的人,不是变得越来越不在乎,而是越发地懂得生命的金贵。他被老秦陷害,被组织拷问,都让他与死亡擦肩而过,而与今天不同的是,前两次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只是凭着本能表现出对生命的追逐,这一次,有了思想和意识的参与,成就了他的灵魂对生命的认可,一如在当生命与对朋友忠诚发生相冲突时,他选择放弃了后者。

童宇说:“不是,我想约你见个面,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净悟短暂地沉默,又说:“是么?但L在我的旁边,他告诉我电话被人追踪了,一分钟后,我的位置就要暴露。”

童宇说:“你是知道我一直在被人监视的。”听到净悟的反问,童宇有些慌神,但又立刻补充道:“明天上午能来找我么,我在7号广场等你,那是你第一次碰上我的地方。”

“你太急了,如果你的电话也被监视了,那我们的通话内容也不再是保密的。”净悟说:“真有需要见我,我会挑时间找你的。”说完,电话就被中断,结束时,刚好不到一分钟。

童宇一方面赞佩净悟的警惕和果决,一方面又担心于晋会在自己身上发泄不满。他反复咀嚼着此前与净悟的对话,发现净悟仿佛已经知道了他不忠诚的行为,而他像是一个罪人正接受着净悟审判。他想着下次不知何时的会面,真不知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净悟,毕竟他自身行为卑鄙,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去陷朋友于不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才有的作风。

尽管还能找到万种理由为求生的本能辩解,但那都是对他自己而言,对朋友,那是绝对的伤心和悲哀。童宇现在能做的,只能默祷净悟的理解和原谅。

电话结束时,于晋倒显得平常,微喟一声,说:“早料到他会发现。”之后又对童宇严肃地讲道:“在他来找你之前,不要耍花招,我们会一直盯着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童宇这才放松下来,也明白在净悟未与他见面之前,组织是不会对他采取行动的,可刚要离开时,又被于晋喊道:“离我妹妹远点。”

听到于晋提及于姗姗,他的心里有了一阵暖流,之前,他强行让现世的于姗姗成为了仇恨发泄的对象,现在则仅有对她的愧疚和感动。童宇说:“她身体怎么样了?等她身体好了,我会跟她分手的。”童宇知道自己是不爱现在的于姗姗的,他只是纠正了自己仇恨的心态,怎么也不会接受和一个与仇人具有相同面孔的人去谈恋爱。而且他已有自己心念的对象了,他已经完全不能摆脱她的身影。

于晋说:“最好是这样。”说完,两人就分别了。

童宇还是往电竞社走去,周伯通看到他来了,关心地询问他。童宇不知怎么解释具体的经过,只说了穿着红色西装的是于姗姗的哥哥,就忙着去处理电竞社的一些事务。童宇在电竞社工作了一个下午,都没见到白伊的身影,偶有听到同学们的议论,大意是什么局长落马,跟白伊有关系之类。童宇一听也都明白,并不去参与话题,只是心忧白伊会一时想不通透,做出一些傻事。他在工作之余翻看了白伊的个人资料,找到了家庭住址,心里想着寻个机会去她家看看,以会长关心下属的名义,怎么也不会突兀了。

在暑期之前,周伯通拖他人力系的同学做完了无领导面试,也算是选出了四个符合童宇要求的组队人选,这又让童宇感受到知识的魅力,同时为他暑期的补考复习注入了动力,学得好的东西,真是能给工作生活带来很大帮助。他请求周伯通,说有时间一定要跟他朋友见一次面,好好感谢他一番。

周伯通在电竞社的工作也算开始步入正轨,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童宇的请求,不过暑期到了,得等到开学才能找到机会。

童宇对暑期做了大致简单的安排,白天去图书馆复习,让周伯通辅导他,划些重点之类,很多知识他都缺乏理解的理论基础,能做的其实也只是死记硬背;晚上,他和四个队员一起组队训练,童宇知道他们一直处于钻石分段,怎么也上不去时,就主动替他们把号打到王者,一段时期下来,虽然从不指望他们上分,但和王者也能比拼个五五开的水平,非常能混,这也很符合童宇的要求,毕竟都不是职业玩家,将要参加的也只是高校联赛,不需要太高的期待。

起初,童宇因挂念着净悟不知何时会去找他,时有忐忑,等暑期过了大半,仍没有他现身的迹象,心理压力才稍有放松,想着净悟可能知道处境的危险,不方便冒险过来,也有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他的背叛,对他极为失望,见面也就再也没有必要。不管怎么,童宇在想到净悟时,总是会有着惭愧和自责的心绪。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净悟,但童宇觉得见面也是非常值得希冀的,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挽回净悟的机会。

九月初,在开学前夕,学校已经组织完了所有课程的补考,童宇并没有白费一个暑期的努力,所有课程均获得了通过。此时,高校联赛也开始进入了初选阶段,在开学周里,童宇迎来了与另外一所大学的第一场对决,成绩以完胜告终,此后更是连连告捷。学校也逐渐开始关注此事,在官方网络平台,都有大肆宣传,童宇在学校也有了不错的名声,这为他后来的申请休学提供了不少便利。

凡涉及与其他高校竞争的,基本都能为校争取荣誉,一时间,校方为施以鼓励,在电竞社投入了相当的运营经费,并将社团集体改迁到新建的电竞专业大楼,所有设备办公设施全部换新。但就当时的情况而言,童宇执掌的电竞社已经不太缺钱,与学校联系紧密的企业最爱这类有名声的赞助来拉取学生的信任和消费,在他们得知福田大学有校队要参加高校联赛时,就已经主动来与童宇谈判。这些本该都是由宣传部部长白伊负责,但开学至今,童宇就没再见过她的身影,原意是想抽空去她家里一趟,但白天学习,晚上训练的安排,让他再抽不出多余的精力,所以一直延期到获得高校联赛首胜,童宇也没能兑现心中的意愿。

第38章

那一阵子,童宇和队员们也越发熟络起来,在对抗竞争比赛中的协同配合使他们将游戏中的相互信任转移到生活中来。获得高校联赛首胜的当晚,童宇带他们去吃饭,同行的还有电竞社的成员,他在街边一列林立的酒店里最终还是选择了和馨饭店。

童宇清晰地记着,和馨饭店在上次净悟和于晋的战斗之夜中早已千疮百孔,但现竟也恢复了全貌,且有明显大肆装潢过的痕迹。这是一个和平年代,那晚的动乱是能引起大众不小的注意,但组织的力量很快将消息抹平。论如何去控制媒体,如何去引导大众焦点,这于有政府背景支撑的组织而言,也并不是太难去办到的事情。就连现在,若非童宇当晚亲历了现场,他能知道的信息也不过是和馨饭店换了个老板,在经营者的变更下,原建筑的装潢和重修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有了施工的掩护,那夜墙上壁面的坑坑洼洼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进到店前,门口悬挂着显眼的招聘启示,新开业的和馨饭店利用着学校资源,想再多招些兼职服务人员。童宇略微看了一眼,就想到人事招聘一方面的东西,立刻也是想到了周伯通上次介绍过他的人力系的同学,现在正值开学,是该让他安排一次见面了,就跟周伯通私下提起此事。

那晚,氛围很是活络,有着四十岁年龄心境的童宇和一群大学生聊得很投机,场面不时传来笑声。他并不觉得眼前的人哪里幼稚,反倒是在谈吐之间,有很多值得他去学习的地方。现在身边的人是他以往的日子很少去接触到的,前世的辍学的经历,让他对这帮人还埋有讽刺的情绪,甚至在自己一度因游戏而扬名时,更加跋扈,他从不认为读书厉害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但他现在想来,跟一个读书人相处可能没有变化,但融入到一群读书人里面去时,那可能代表的是另外一种阶层。和以前他所交往的网瘾少年相比,感觉还是让人有很大不同,这种不同是向上的、积极的,是让人更加舒服、欢悦的。

队里面有两个是电竞专业的学生,席间提到过上次KM选拔青训队员的比赛,自然也少不了要在老秦的身上费些口舌。按理,男生作为同班同学之间是鲜有误会的,有不合的地方,也多是能有包纳,不会常挂在嘴边,也不会暗地里去使些心眼。但这两人口径是出奇的一致,他们对老秦的态度也是愤愤不满。其中有一人说道:“老秦性子软糯,可这人阴险,他起初被邓益辉那帮人擂肥,后来没钱给了,反倒成了邓益辉的马仔,把班上同学出卖个遍,谁身上有钱,好欺负,平常在哪上课,他都跟邓益辉讲得清清楚楚。”

有人反问他怎么知道这些隐秘。

他说:“老秦被选上青训队员那晚,我们全班都去为他庆贺,因为高兴,喝多了酒,在我扶着老秦回去时,他就口不遮拦地全讲了出来,当时还提到了童宇的名字,说什么他走后,还要让邓益辉他们多找童宇的麻烦。”他当时还不知道童宇是电竞协会的会长,经过数月的相处,现在往事重提,不由得朝童宇看了一眼。

童宇说:“这么说,我被擂肥也是老秦安排的?”

“安排也谈不上,邓益辉那帮人怎么会听老秦的吩咐,也不过是老秦告诉他们谁有钱,然后就顺水推舟……”他说着,开始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讲述的故事像是一幕黑帮的电影,有了背地使诈,甚至有了社会暴力,可是它却滑稽地发生在校园里了。

当电影中的相似情节发生在现实生活里,再严肃,再离奇,也都只成了人们眼中的一场闹剧,在场外人看来,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不真实得让人笑讽的欢乐元素。

大家听完老秦的事迹,发出阵阵的唏嘘,童宇对这个自私的人,早已享受过他的阴险,并差点丢了性命。他没法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现在笑一笑就结束,甚至目前,还只是一个开始。

酒桌上,童宇找机会跑到包间的阳台上点了根烟,他想到自己的穿越故事一直以来都像是一场奇幻的梦境,不仅有真实的生活,更有神秘的力量,不知觉中,自己就被卷到社会争斗的暗流去了。像是电影里的主角,在大家都还过着普通的日子时,自己像是天选之人,接触到了完全颠覆的世界。但这种不同并不能带来何等的优越感,他还太弱小,反倒是知道越多,压力也就越大。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回身往包间里看去时,白伊一身服务员的装束出现在大家的视野。童宇看着她急急地放下手中的菜碟,立刻就跑了出去,像是不太愿意被熟悉的人看到她工作的样子。童宇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也就跟了出去。

在和馨饭店的后巷里,童宇找到了白伊,那时她已经蹲在地上抽泣了一小会儿。童宇走到她的身边,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安抚她的自尊,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等白伊抬起头来,反是被白伊问道:“你来干什么?”

童宇说:“看看你。”

白伊没有再说话,站起身,揉揉还泛着泪水的双眼,想掩饰哭过的痕迹,就往店里面走去。

童宇也没有去挽留她,他一时觉得自己该有很多话去跟白伊讲,劝慰她好好生活,好好振作,不要再为她父亲的事情担心……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甚至不知以何种身份去跟她做更贴心的交流,毕竟白局长救过他性命的事,白伊是不得而知的。现在,童宇有好朋友的心态想去关心白伊,但白伊还只是把他当作生活中的一个路人,最多的关系也不过是电竞社一同工作的同学而已。

第39章

童宇带着苦恼回到了包间里面,他想到了那晚对自己用以不同方式逼供的“劝说者”和“施虐者”,要使白局长真正得以鸣冤,从直接上谈,那就是让“劝说者”和“施虐者”以命抵命;从间接上谈,便是要把“天启”组织的真相公之于众,向群众阐明那晚发生的一切,真正的罪魁祸首该是组织。

拳脚上的反抗,童宇是能力不足的。但在后者上,童宇试图揭示组织的想法也没有立足的余地,要想将如此的天方夜谭传播到大众的认知范畴,且不说在一个政府管制舆论的国情里是极为困难的,他所要揭露的内容也只会让人把他看成是神经病。

束手无策所带来的无力感,让童宇有意识地想起了“百客”的存在。现在没有迦娜在他的面前,因担心帮不上忙而有失颜面的顾虑也稍微减轻,再考虑是否加入的事情,他觉得这是无需犹豫的了,只要他还有对抗组织的念头,他找不出还有第二条能对他有所帮助的道路。

童宇与同学们一起喝酒,心中也做好了决定,等下次遇上迦娜,他会主动申请加入“百客”。

对于组织的复仇,即是对白局长恩情的报答,也是了结自己的私怨,可白伊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这并不能弥补她的创伤。除了告诉她真相以外,童宇想另为她做些什么,为人的道义,让他在看到恩人的子女受苦时,他是无法袖手旁观的,所以,他想跟白伊有一次坦诚的对话,至少是要了解她所遇到的困难,以便自己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酒精的作用倒是给童宇提供了很大的勇气,刚才在面对白伊时心态的迷茫,一下子就在晕沉中消弭得一干二净。他在结束宴会后直接跑到了后厨里,看到白伊忙碌的影子,上前拍拍她的后背,讲道:“我们谈一谈吧。”

白伊察觉到他身上的酒意,果断回绝了他,说:“我在工作。”

童宇经受不住厨房里烹饪的油烟味道,立时拉着白伊,就要带她出去,他的行为已经不太受到理智的控制。

白伊受到惊吓,一时也脱口喊出了声:“你要干什么。”

其余的工作人员也是循声齐齐望了过来,多数人第一反应还不是赶来相救,驱逐这名未知的醉客,他们拿着忙活的工具,呆呆地站着,静观其变。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穿着正装的女士走了进来,在门口站定,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被挡住去路的童宇,在嘴角勾勒出一个轻视的笑容,大家都喊她“王经理”。

童宇也把眼神回了过去,看向那个女士,朦胧中有感觉是遇到了一张曾有相遇的面孔,只是在哪见过、叫什么之类的信息是再也想不出来的。童宇在她有些艳媚的面孔上停留了好一阵子,也注意到了她身上美感与力量兼具的线条,像是一个修炼瑜伽的人,同时热衷于暴力的武术。

王琳问他:“你要做什么?”

童宇说:“我想跟白伊谈谈。”

王琳问白伊说:“你们认识么?”

白伊回道:“同学。”

王琳笑了笑,说:“那你去跟他谈谈吧,免得他喝醉了在店里闹事,又是不小的麻烦。”随即侧身靠在了门缘处给童宇让路。

白伊没有说什么,听从了经理的安排,只是甩开了童宇拉着他的手,先出去一步,童宇则跟在了她的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童宇说:“我知道你父亲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还活着,我希望你能振作下去,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

白伊在童宇提到父亲时,额上紧皱,发出一声寒笑,说:“你不知道,还有,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帮助。”

自此,童宇还是担心着白伊会有一些轻生的念想,他其实真是不了解白伊的,真有不想活命人,一定是自暴自弃,是不会为了生计而开始做着兼职工作的。

童宇感受到了白伊不太友好的态度,而且在不能言明他父亲是为解救自己而牺牲情况下,贸然提出给予帮助却是一个太过仓促的决定。

童宇说:“你认识L,我也认识他,是他让我多关照你的。”

白伊这才回过身来,像是听到了她较为关心的话语,问道:“你说L么,他在哪?我前些日子去山上找他,但他已经不在了。”

童宇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上次你走后,他好像就搬离了位置。”

白伊叹息一声,显得失落。童宇知道她想找到L的目的,说:“其实你大可不用找他证明什么,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他肯定不会为财利所动。”

“你这么相信他么?”

白伊的问话让童宇很是惊讶,又听到白伊说:“我看了所有对他指控的证据材料,每看一次,我对父亲的怀疑就更深一分,我实在找不出里面存在不合理的证据。”

童宇没有讲话,只是对白局长的命运感受到无限的悲哀,他在子女心中留下的该是英雄的榜样,现在却遭到不公的猜疑。童宇把白伊带到一块公告牌前,上面是印刷的红榜,有很多人的名字,其中就有白局长的。这张贴出来的都是为学校绿化所做了社会捐款的人,童宇说:“如果你父亲贪污成性,他又怎么会做这些毫无意义的捐钱行为。”

白伊眼中已经开始润湿,她的心里也是不愿意相信父亲的罪业,但无数事实的证明又该拿什么去推翻呢?

她说:“捐款也可以是为贪图名声,这与腐败与否没有关联。”

童宇想极力为白局长正名,情急中想到了政府内部的权力斗争,他说:“证据也是可以捏造的,你父亲位置敏感,平常总该会有得罪的人,一定是他们陷害了你的父亲。”

白伊哑然,这些其实都是她曾考虑过的原由,但即是陷害也要有陷害的证据。再者,父亲有敌人,那肯定也有他的朋友,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他呢。白伊看了童宇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对父亲会有这样坚定的信任。

白伊说:“你不用说这种话哄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说完,白伊就要回店里去。

童宇听她语气稍有转和,又喊住她说:“你缺钱么?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工作。”

第40章

高校联赛之间的对抗地点通常是选择在校内举行,再过几天就到了福田大学与另一所院校进行淘汰赛的日期,比赛地点是定在福田大学,相关的现场准备自然也是由该校的电竞社全权负责。童宇想给白伊安排的工作是一个解说的职位,这在童宇的观点里,职位的利润收入都很可观。在童宇的再三劝说下,白伊有些不太自信,但最后还是接受了去尝试一下。

童宇说:“不用担心看不懂比赛,这些天我对各校的实力水平都有不错的了解,我可以带你先看看过往的比赛视频,跟你讲讲他们BP和团战的思路。”

讲完这些话,童宇渐渐体力不支,身体的醉意像是漫起的湖水将他全部淹没。他想呕吐,蹲在路边,白伊走过来询问他的境况,他挥了挥手,以为自己没事,但最后竟直接昏睡了过去。

童宇是在医院中睁开了双眼,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病床上的。他看到窗口处站着一位穿着正装的女士,正背对着他漫无目的地注视着窗外的风景,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那女士回过头来,把眼光扫到童宇身上。童宇看着她的面孔,想起她是和馨饭店的王经理,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也不想在这,但你食物中毒,我的饭店总得担点责任,而且还有些善后的事要跟你讨论一下。”王琳无奈地摊手,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仰着头打了一个哈欠。

童宇看清王琳疲惫的脸庞,在她抬头的一瞬,也看到她脖子上有一条项链,不知坠着什么饰品。童宇也不好再去做深入的观察,那饰品是被王琳纳到了的衣物里面。童宇说:“你昨晚没有休息么?”

王琳说:“医院有些复杂的流程,忙到后来,也就没打算回去了,索性等你醒来。”她抬起自己健美的胳膊,看了看腕中的手表,又说:“我该去给你找护士了,你稍等片刻。”说完,王琳起身离开了房间。

食物中毒这类事是第一次发生在童宇身上,可能是酒精麻痹了他身上当时的痛感,所以一直没有察觉,再等到他一觉醒来时,病痛也被清理干净,童宇也就没有往心里再多想些。他想王琳找他,该是要他不要乱说饭店的坏话吧,出了这样的事,多少都会损毁店家的声誉,童宇认为也许还能讹上一笔钱财,自然也不是漫天喊价,但真要是对方有意提出封口费,他是很愿意配合的。这笔钱要如何去用,童宇也有自己的盘算。他拿起手机,打了几通电话,解决了让白伊解说比赛的问题,就在他要将确切的情况再反馈给白伊时,窗口的帘子被风卷动了,童宇有意识地停止了手中的拨号动作,转头望向窗外。

童宇在期待着……

人的一生像是一根链条,一环扣着一环,每一环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有时候很难去评判单个环节的好坏。醉酒总不是件好事,生病也不是,但要是没有昨晚的肆意,要是没能被送到医院里,童宇也不会发生这种期待,更不用说会有期待成真的美好。

想象着和迦娜的每一次相遇,童宇都深处在奇幻的境遇之中,总是在不经意间,两人才有了碰面的机会。

窗外的风还在飘着,但有些短急,突然,一个白影悬在窗外的空中,是迦娜飞掠的痕迹,时间虽只数秒,但有一个动作给童宇带来了很大的触动,更加坚定了他要加入“百客”的决心。

那是迦娜的笑容,她微微扬起的嘴角,是对着童宇病房的屋内笑的,当时的房间就他一人所在,童宇心里想着,当时的迦娜还能对着谁笑呢?不禁有些痴愣起来。

这时候,有人轻拍了童宇一下。童宇晃神回过头来,有些许慌张,发现是王琳进来了,也在笑着。童宇认为该是王琳注意到了自己发呆的样子,又想担心她会不会是看到了刚才的迦娜,就问道:“你看到了么?”

“什么?”

“哦,没什么……”

其实,这是多余担心的,任哪一个平常人看到迦娜,都一定会是惊讶而绝非笑得很开心。

王琳说:“护士等下就来。”

童宇应了一声,想继续刚才未完的电话,却听到屋外的走廊上有跑动的声音,他和王琳都是往门口望去,一个身穿红色西装的男子立时出现在了门前。

于晋的出现,童宇第一反应他该是追寻迦娜来的。

于晋在屋内停留片刻,望了眼王琳,又望向童宇,他显然是放弃了再去与风的力量角逐速度,他说:“既然你在这,跟我去见姗姗吧,有些话你早些跟她讲清楚。”

童宇讶异,迦娜的治愈魔法不是早该让于姗姗恢复健康了么?还是说她最近又是病了。猛然,他意识到这两个月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于姗姗是爱他的,却安静了一个暑假,没再去找他。如果于姗姗身体早便好了,事情该不会是这样的。

身子并无大碍的童宇也就起身跟于晋走了,他让王琳留在房内等待护士。童宇走在于晋后面,两人并没有说话,于晋也没有去问净悟的事,至于于晋要求他等下对于姗姗所说的话,他心里很是清楚要表达什么,但在措辞上似乎遇到了难题。

被乱石击中的那一夜,受罪的该是童宇,但于姗姗帮他挡住了。这本是需要他去感恩的事,但转眼之间,却要回以对方伤害,童宇多少有些自责,因为报复的目的,他去追了于姗姗,又跟她发生了关系,等最后他彻悟过来于姗姗并不是他心中想要报复的对象时,造成的过错终成了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去,而且将来,在马上要相遇的时刻,他也已经无法控制还要去对她造成伤害。

童宇一直想着的是去报复别人,在这一刻,他所认为自己也成为了一个活该被仇恨的对象,感受到一种苦楚的无奈.这不禁让他站到了自己复仇对象的角度思考一些问题,心中慨叹道:

“他们在对自己迫害时,是不是也会有这种心虚呢?”

第41章

医院电梯人群拥杂,于晋选择带童宇从侧边的楼梯上去。推开白漆板门,声控灯亮起微弱的光束,在这种环境下,童宇仰视到前方于晋健壮的身影,这个和自己目前年纪相仿的男子,和自己的人生悬殊实在巨大。他已经在为国效力,暗中保护人们安全,甚至拥有了强壮力量的时候,自己还只是呆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玩玩网络游戏。

童宇凭着天赋虽能走到这个产业的顶端,混到衣食无忧的程度,但在他当前所接触的世界观面前,不过是一个如花瓶般的梦境,有什么意义呢?在组织的迫害面前,他能拿得出手的难道是用键盘去抵抗?

游戏总是会浪费大多数人的时间,大多数人在游戏里的消耗是没有实际产出的,既然让这多的人力做无需有的损耗,现有的体制又何不禁止一切虚拟的游戏,让人们回到现实。

“大概现实是痛苦的吧。”童宇心中响起一个念头,并作了继续的沉思:“把人们圈在虚拟的世界里,虽然让多数人无法产出实际价值,但也规避了他们将时间花费在危害社会上,而且遵循“二八定则”,社会更多的价值是由少数人去创造,多数人的职位也会随着科技发展而消亡,到时候如何应对成群的无业人士呢?虚拟世界是一个让他们安定下来的不错去处。”

瞬时间,童宇竟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冲动,自己在脑海中推演的“游戏阴谋论”,细品下来,也有它立得住脚的根基。以前看似考虑是否要走职业玩家的道路,其实是在决定他要成为“二八定则”里的哪个成分,是要做有价值的少数人,还是被圈养在虚拟世界的多数。

这在楼梯间一段不长的路途,在他与于晋的默默对比下,有了不小的收获。童宇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说:“你打游戏么?”

于晋一张严肃的脸,继续往前走着,说:“那有什么用?”

“人们需要娱乐。”

“有人以杀人取乐,你也需要么?”

“我想表达的是‘竞技娱乐’,像运动会上的体育比赛。”

“任何有规则的竞技放在自然的优胜劣汰下,都只是一种表演艺术,艺术有用么?”

“我认为有。”

“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活在梦里,表面的和平让他们意识不到生存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就像喜欢娱乐的你等下要是做些让我不太高兴的事情,恐怕你连活着的机会也是没有了,你的娱乐给不了你帮助。”

于晋用冷笑的神情结束了他和童宇之间的对话。童宇又沉默地走在他的身后,不知如何反驳,也不敢去反驳,他想娱乐应该还是生活平衡的需要,但是方式的选择就该视情况而定了,正如他以前也想到过把打游戏当成一种报复老秦的手段,这种娱乐方式是与他的生活相谋和的,但要是放在了他和组织的关系里,这种娱乐方式只会成为他前途命运的阻隔。

两人不一会走到了于姗姗的病房,那是一件布置阔绰的房间,倒也符合了于姗姗家境富裕的身份。进去时,正有几名医生在给于姗姗做着检查,听到他们的口述,于姗姗像是刚醒过来,不是刚睡了一觉,而是昏迷了整个暑期。

于晋惊喜于自己妹妹的苏醒,这像是一件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兴奋地走到于姗姗的床前,说:“你感觉好些了么。”

于姗姗一脸迷蒙地望着他,含糊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想到于姗姗当时头部受创,于晋便问医生他妹妹的病况,医生告诉他可能会是失忆一类的症状,但能否恢复,目前是很难去确定的。

医生随后走出了房门,接下来于晋说道:“我是你哥哥,于晋,能想起来么。”

“于晋……”于姗姗口中呢喃,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她随即注意到了门侧另一位年轻的男子,用着虚弱的声音惊道:“童宇,你怎么在这。”

童宇听到于姗姗喊他,有紧张,有羞愧,微微颤抖着回道:“我是来……跟你说……”

“分手”两个字并未能脱口,于晋打断了他,说:“你先出去。”

于晋的吩咐,童宇还没有本事违逆。他在回廊的长椅上静坐了一会儿,并没有意识到于姗姗失忆的问题,反是因未能讲出让于姗姗伤心的话语而稍有庆幸。

看着来去如潮的医生和病患,童宇想到和于晋适才的对话,人的本能还是想要活命,这是一切活动的前提,是爱恨情仇,是享受是沉沦的最基本要素,但没有人深彻到这一点,只有大病了,才会稍稍感慨:“我要好好活着。”

很显然了,游戏是无法解决童宇今后活命的问题。

童宇把头埋在膝盖上,他想找到一些活命与复仇相和谐的法子,找到一些值得他去寄托去努力的方向。正苦恼时,于晋却突然坐到了他的身边。

于晋说:“姗姗失忆了。”

这个消息让童宇很是同情,又听到于晋说:“她好像只记得你了,她甚至连父母是否还活着的事情都记不清楚。”

童宇听到继续讲下去,看着有些伤心的于晋,不知要不要出言安慰。

于晋又说:“你先别提分手,我怕对她现在的精神状态造成更大的打击。”

说完,于晋就离开了,童宇没有回一句话,只是在末尾处点了一个头,也回到自己的病房去了。王琳一直在等着他,那时候护士也在了,跟他大致讲了一下病情,没什么严重的问题,拿些药物便可随时出院。

童宇并没有想着在医院久呆,但现在却想留下来找个机会再见上于姗姗一面,毕竟目前造成的一切都与他错误的报复是脱离不了干系的。但心中又顾虑于晋会愤怒于他的擅自造访,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换好衣物,跟着王琳走出了医院。

第42章

在车上时,王琳提出了给予赔偿的请求,童宇欣然接受,也没有多费口舌讨价还价,倒是问了一些问题,说:“白伊什么时候去你那工作的。”

王琳说:“有一个月了吧,从我正式经营这家店开始,她就来了,听说是为了学费。”

父亲死后,白伊其实就失去了父母的依靠,在她还小些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又因为父亲有贪污的罪名,死后大多财产已被抄走,所剩无几。而童宇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所认为的是白伊只是在心灵上受到亲人去世的折磨,身体上的苦难他并没有预料。

王琳又说:“啊,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本来就是单亲家庭,现在父亲又不在了,真是苦了她。”

童宇听了,着实为白伊心疼了一回,说:“你怎么知道这些?”

王琳说:“招聘时,个人简介自然要问清楚些。”

童宇说:“赔偿费,你直接帮我给她吧,不用提我,她好像不太乐意同学的帮助。”

王琳答应了她的要求,承诺用奖金的形式按月把这笔钱交到白伊的手中。但学费交付的问题很快就来了,王琳又换了种法子,主动找到白伊,告诉她可以提前预支数月的工资奖金。这让白伊感动了许久,对王琳的好感倍增,日后这也成了她愿意在和馨饭店继续勤工俭学的主要理由,而这里也是童宇常来的地方。

福田大学的淘汰赛拟定在一周后举行,现场解说的席位一共三名,分别来源是比较正规的赛事方指定,筹备方的自选,最后一名则是从现场抽取的幸运观众。

童宇将筹备方的名额给了白伊,电竞社的成员没有多少在意此事的,没有人提出反对的异议,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而在接到赛事方通知的时候,那边同时给出了解说名单,这倒是一件令人出其不意的事情。

赛事方考虑到活动效果,为了吸引更多的学生观众,以至于比赛不用沦落到冷场的地步,他们决定请回了福田大学的校友,现任KM战队中单选手的老秦。

短短数月,从青训队进到战队的第一梯队,这是对老秦实力的肯定。但最近老秦并不太顺心,在国服RANK中,他经常遇到一名ID为“迦娜迦娜”的选手,与他在中路对线时,自己一直处于劣势状态,就算在BP上取优,线上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而更让他郁闷的是,这名玩家一旦排到和自己的队伍,他总是莫名地掉线,从来没连上过。

这次回校解说比赛,老秦当作是出来散心,虽然在行程上他无法做出自我的选择,和KM签订合约后,就像一件被卖弄的商品,但他也不去在意这些了,能有钱挣,他的心里都是愿意的。

童宇不会在这种关头实施报复行动,他太了解职业选手对游戏的看重,他想要剥夺的是他在赛场上比赛的机会。所以在得知老秦成为中路选手以来,他也开始勤练中路英雄,凭他的个人能力,这也并不是太难去驾驭的事情。

有个接车的事情,副社中一直在童宇耳根前吹风,建议他亲自去接。童宇怎么也不会作践自己,一直到老秦上场那天,他都没去见他一面。老秦是在比赛前几天到的,也去了电竞社几次,但那些天,童宇都是把白伊带到网吧里去了。

每一次童宇去和馨饭店要人,不知王琳是忌惮食物中毒的事情,还是出于对白伊的照顾,店里再忙,她都同意了白伊的外出。童宇在这件事情上,其实内心对王琳也是有着抱歉,他的补偿是多去店里消费。可有几次上网回来,请白伊去和馨饭店时,一到店里,白伊并没有上桌,而是换上了服务员的装束,童宇也并没有强求,归结于可能这几天的相处,还没有解决他和白伊之间的生疏感,不过在有些方面还是有收获的。

游戏作为一种娱乐,在这几天中,童宇不仅教授了白伊一些团战思路,顺便也带她上手操作了几局,遇到顺风或者逆风翻盘的局面,童宇能感受到白伊是开心的,一直以来被父亲的去世所压抑的心境也得到了片刻的疏解。

由于这几天童宇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白伊身上,赛事的筹备没有再去过问,他心里想着一直有副社长在坐镇,他可以省些心思,除了每天晚上有几场队伍训练用来保持手感和配合,他需要回电竞社跑个过场以外,其余时间他断绝了与电竞社的一切联系。直到比赛开始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次隶属于电竞社职责的筹备工作开展的一塌糊涂,连比赛所需的专属服务器和账号即然都不在预备的范围内。每个参赛选手虽然都有自己的账号,但游戏大区都是有着差别的。好在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运营方并没有在符文和英雄人物上收费,不然短时间内弄到十个同一大区且英雄和符文全齐备的账号,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比赛也一定会再作延后。

就这样,在现场的时候,电竞社成员又得多花费一个小时,开始找人凑齐十个同一大区的账号,整个过程的进行,都让童宇感到十分焦躁,有一种小时候不写作业导致第二天课堂交不出东西的困窘。但不同的是,不写作业是对自己不负责,而这次的筹备工作,则是对观赛群众、赛事方、赞助企业、以及参加队伍的不尊重。在焦躁心绪的烦扰下,这也让童宇把心思从以往的电竞台上的主角转变到幕后人员的身上,他想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他的作用也是很大的吧,就算在新世界中扮演一个普通的角色,他也会有许多值得去研究的问题,而这些都是他前世把精力困顿在虚拟世界中所没有去关注过的。

他没有心思去责怪副社长,再多的话语也都是无意义的了,眼前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倒是赛事方有人提了几句,全部的罪过当然还是得让社长童宇承担。童宇默默忍受着,副社长过来跟他解释,说这几天一直跟着老秦,也没办法一直在电竞社工作。副社长埋怨老秦小人得志,很难伺候,整日被呼来唤去,但考虑到他是赛事方的人,不好去得罪,怕影响了学校的电竞成绩。赛后,童宇才知道在他们绞尽脑汁借取账号的时候,老秦几次大骂,要当场离席,却是被赛事方的人求着才留了下来。

第43章

比赛是在学校一处宽敞的礼堂举行,下方是成排的观众席位,台上已经安置齐了十台电脑。在台上的左侧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的中控房间,平常是用于控制舞台灯光、影象和音响等设施,今天则用于解说的席位。白伊、老秦早就在那里了,还有另外一名现场观众也在抽取中,不过都是有内幕安排的,提前已经确定了是某个赞助商家的公子。能知道暗箱操作这件事情的没有几个,包括社长童宇在内也不清楚,倒是负责抽取观众的人收受了点好处。

就在童宇准备好了十个账号以后,他立即回到舞台,期间在狭窄的过道里还冲撞了数名来往的观众和工作人员,不过都只成了说声“对不起”的小事,并无大碍。

等解说和观众都安定下来,接下来是参赛选手们的登场,解说只对选手作简单介绍,没再多耽误时间,就宣布了比赛的开始。台上下一直都很安静,直到进入选人的界面,在音乐的响起下,台下的观众也开始欢呼起来,但无外乎是两个学校的学生为自己学校的代表队伍的呐声激励。

童宇登陆的是自己的账号,而老秦发现他的ID既然是“迦娜迦娜”的时候,霎时间,愤怒和震惊都席卷了他,往昔的种种让他内心的阴暗面在龇牙咧嘴。他想起来福田大学解说之前,战队负责人跟他讲过的话,说他学校还有一名实力不错的选手,只可惜那夜青训队选拔赛他无故缺席,让他这次回校再注意一下,如果实力不错,将他引荐到KM。

当老秦看到童宇也是中路位置时,他隐隐感到了危机的存在,收到了来自童宇的威胁,他想童宇该是不会忘记他那夜的所作所为的吧,如果童宇真被KM招收,KM也许又多了一名厉害的中单选手,但他费劲心思为自己造就的美好生活顷刻间就会崩溃,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促成这件事情呢?可是童宇的厉害总有一天也会被KM发现,他有什么法子去掩盖一个人散发的光芒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熟悉又恐惧的ID让老秦无法释然,在解说的三场比赛中,童宇的表现总是惊人的,这让本就不舒服的老秦越加愤恨起来。

那名现场抽取的观众解说因为游戏实力较差,看不明白战队之间的团战和运营思路,在解说中经常犯些错误,这反倒成了老秦发泄的节点,被冷嘲热讽到极致,大意是不满筹备方在请人解说上不加甄别,什么人都用。白伊好在有童宇几天细心的指导,在发现那名观众解说错误时,都是极尽帮他圆说过去。本就是水平不高的比赛,台下观众也有许多明白的人,听了老秦和白伊的解说,对二人的好感也是高下立判。

不过大家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老秦的“高傲”上,反是在观赛期间相互“人肉”起白伊的来历,什么“美女”“勤工俭学”“落马高官之女”“电竞社部长”的标签一下子在观众间传开,初次解说的白伊在不知觉中竟为自己挣了不少的人气,也为她后续在其他学校的解说做了良好的铺垫。

比赛很快就面临了结束,福田大学在童宇的带领下轻然取胜。老秦是第一个愤然离席的,他想到了前些日子发短信找他借钱的一位故友,觉得现在可以去见他一面了。

白伊第一次上台解说,直到宣布福田大学最终获胜时,她才放下心中的紧张。她总结起这次自己的表现,好在是没有出现过错,但究其原因是少不了童宇的关照的,于情于理她也要当面说声谢谢,或是请他吃饭一类。她从解说间跑下来,但正要去找童宇时,看到观众席里的于姗姗也是在往童宇走去。以前白伊在电竞社时,童宇带着于姗姗去过几次,所以对童宇的女朋友也留有些印象,便立时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这种场面的胜利于童宇而言并不深感荣耀,他转头向解说席望去,看到老秦已经不在,冷冷一笑,心里其实想让老秦知道,他不过是一只被自己玩弄的猎物,自己肯定能追上他并将他斩获,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突然,口袋中有一个陌生的手机铃声传来,童宇摸索了半天,拿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手机,他看着未名的号码犹豫了一阵,最终按下接听。

“好久不见啊,朋友。”净悟说。

童宇惊了一回,笑着说道:“还以为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净悟说:“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会怪我透露了你的号码,不会原谅我了。”童宇歉疚地回道。

“没什么,情况特殊而已。”净悟讲的风轻云淡,却是让人感觉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又听他说:“听着,你现在按照我的指示走出去,我们要见上一面。”

童宇立刻答应了他,净悟给他第一个命令,是走到第三排过道的位置。那时候人群还并未全部散去,礼堂内还是人潮如海。童宇刚下舞台,就在涌动的人流中看到了于姗姗影子,她正笑靥如花地朝童宇这边看来,童宇也迟疑了一阵,将眼神回了过去。

净悟说:“小子,我可没让你看到美女就停下来。”

童宇听到立时拔足往第三排的位置挤去。而这时于姗姗原意是要往童宇走来,看到他的离开,只好停下步子,呆呆地看着童宇的动向。

净悟又说:“好了,在第三排找个空位坐下,弯腰系鞋带。”

童宇一一照做。

净悟又说:“用你的余光往右前方看,有一群和你差不多高的同学也要出去,当他们走到第二排时,你要拉起左边的衣领,低头假装咳嗽,然后起身跑到他们身侧,跟着他们一起出去,速度要快。”

童宇听着净悟的安排,果然右前方有几个谈笑的学生正从这边过道出去,他立时拉起领子,迅速跑到他们左侧,低着头一并出了礼堂。

净悟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大意,监视你的人还在,你先从学校南门出去。”

不多时,童宇就从南门出来,这里平时很少有人过往,今天也并无什么异常,除他之外,他四下再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

净悟说:“别乱看了,他在你左后方的教学楼,第三层,倒数第二个窗户。你可以再往楼顶看看。”

童宇听言,看到三楼的窗口确实有个人影,再往楼顶看去时,有人在上面写生画画,他说:“有人在画画?”

净悟笑到:“是的,但他在画板后面拿的可不是画笔。”

这让童宇立刻联想到狙击手的场景,楼顶处视野宽广,又易于藏身,他下意识地慌张起来,说:“我该怎么办。”

净悟安慰道:“不用害怕,子弹是为我准备的。”

第44章

净悟给出指令的最后一程,是让童宇上了一辆公交车。在童宇跨进车门,即要离开学校的时候,他所心悸的狙击枪手,安静得像一只绵羊,并没有将那颗属于净悟的子弹,愤怒地射杀到童宇的脑袋里面。

在车上的最后一排座椅上,童宇和净悟会面了,同行的还有L。那时候净悟的装扮已经把西装脱了下来,跟L穿上了相同的帽衫。净悟笑着说:“少了西装的严肃,还真是不太让人习惯。”

童宇说:“是么?现在的样子,我反而更觉得适合你了。”

L也说:“想着完全从以前的环境脱离出来,还是要从改变自己开始,这是我很早提醒他的。”

净悟有些不自在了,尴尬地岔开话题,说:“来谈谈正事吧。”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球,对童宇说:“还记得么。”

童宇把头点了一下,这是那夜迦娜从于晋手中讨回的能量球,再次出现,便问起了它的来历和其他一些用处。

等净悟解释完一切,又说:“可这是个山寨仿冒品。”

童宇又把头点了一下,回道:“然后呢?”从始至终,他都推测不出净悟找他的用意。如果说这次会面是有必要,童宇渴求的是挽回一个朋友,但净悟冒这大的生命危险也为了同样的目的么?这就成了童宇无法理解的了。童宇想,总不至于让一个毫无能力的他去帮忙找回真品的吧。

却听净悟说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这句话倒让童宇笑了起来,他说:“真是很让人疑惑,连你们的能力都无法解决,有什么理由要将这个任务委托给一个普通人?”童宇又想到一些事情,这个能量球该是在迦娜的手中,又问道:“找到真品,是迦娜想要去做的事情。你们不都是反对加入‘百客’的么,怎么便又对他们的事上心了?”

一直看向窗外的L,突然开口说了一个字:“钱。”后又转过头来说:“她给了我们钱,很多。”

这个解释无法让童宇信服,在他的印象中,净悟和L也不是为了钱什么都会去做,毕竟净悟曾说过,他们可不想卷入到“天启”和“百客”的斗争中。而现实情况,他们的行为完全背离了自己的意愿。童宇想到,还是说他们和迦娜的朋友关系太好了,以致于不愿去拒绝这个请求。

净悟说:“为什么你总要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在这里,你的“异世界”身份是特殊的;而作为一个“普通人”,你又接触了太多这个世界的隐晦,那你也不再是普通的了。”

“可这于我能提供给你们的帮助又有什么作用呢,我总是打不过于晋的,又何谈将真的能量球找回来。”童宇说。

净悟很快地回道:“这样的打斗让你上场,我想我们该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朋友了。”

“可我们不是。”

“当然,我们希望的是你可以接近于晋,帮我们找到能量球的下落。”

“我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第一时间上交给‘天启’组织了。”

“我们也这样考虑过,但有趣的是,‘天启’也在找它。”

“那么说,是于晋私有了它。”

净悟肯定了童宇的说法,讲道:“能量球的使用需要配合专业的技术人员,于晋一时还无法把它用掉。”

能量球是国外一家生物研究机构的成品,谈起他的制作者,这又是一件非常有趣且巧妙的事情。净悟说:“以前,我会建议你过常人的生活,但现在我发现这一切的联系,你都不能再很好地置身事外了,这个能量球的制造者叫‘宗成’。”

“宗成”,童宇默认自己一定是在哪听过,听净悟提醒道:“他是你的室友,在过去一段时间,保送到国外留学了。你可能没见过他,但他可是知道你的。”

净悟还告诉他,现在各国都在争取“宗成”,在能量球的事情上,‘天启’和‘百客’都需要他的加入,而这个人对于晋也有着重要的作用。但不久前,“宗成”却突然离奇失踪,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

听完这位巧合室友的故事,童宇没有回应,他的心思还停留在那句“不能置身事外”上。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巧合所多带来的命运注定的感觉,还真是极大增强了净悟想让童宇帮忙的说服力。

一直沉默的L忽然开口说:“你帮我们寻找能量球,我们会提供报酬。”

净悟说:“也许这不是钱的事,但我们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于晋想通过你来找到我,而你又跟他妹妹是情侣关系,你有很多接近他的机会。”

童宇不响,如果仅是因为朋友,而作出相帮的决定,这个理由太过单薄。很重要的一方面原因,在于他设想的自己会是去做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并不能提供实质性帮助。可如果再添入“迦娜”的分量呢,童宇开始倾向于豁出去的念头了。

童宇心想:“如果只是暗中去摸索,去查探,不要在于晋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目的,那一切也是于我没有什么大碍的。”

这路车程驶了很长,童宇跟净悟他们也聊到很多。在这,童宇又一次问净悟组织为何会追杀他,净悟说这是组织高层的决定,担心他有一天原路杀回,去报复他们,再者‘天启’本来就是隐秘的组织,一旦他失去了管制,他们担心净悟会像定时炸弹一样泄露很多的秘密。

童宇也问道了他们离开组织的原因,他很想知道净悟初次不愿述说的真相。净悟告诉他说,组织的残忍不仅体现在对“异世界”的人,“曙光”战士是它必要去完全操控的强力武器,为了切断战士们回归生活的心思,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毁掉他们原有的一切,包括他们的家人,而净悟在“曙光”战士里面实力尤为突出,也就自然成其为组织高层首要“关照”的对象。

有时候,厉害也不一定是百利的了。如果净悟能力平平,也许他的家人还能平稳地活着,他自身也会继续在“曙光”服役,L想逃出组织也失去了借凭的力量,很有可能倒在了逃脱的路上,这样一来,谁又负责医治好童宇那夜的病症……现在一切的发展真是未可知的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非要界定出是庆幸、是悲哀……但它都已经发生了。按照以往净悟对平行世界的解释,在另一个时空,也许正上演着另外一幕剧情,但于童宇而言,那是没有关系的,生命的意义只存在于当下,任何的多想都是空洞和虚无的。

车窗外已有临秋的景色,童宇心下太乱,根本无意去欣赏,他有意愿去相帮,但对于具体的做法,还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他询问净悟的安排,净悟说:“如果于晋个人占有了能量球,那他在使用的时候,一定不会依靠组织的力量。能量球要发挥最大的效果,在使用前,人体需要大约一周的长期休息,他会停止一切的外事活动,一般是保持睡眠的状态。”

童宇说:“如果他有类似长期休息的现象,是要我及时通知你们么。”

净悟说:“是的,这也是他唯一会将能量球拿出来的机会。”

只是去观察一个人的状态,这似乎并不是很难去实施的行动。如果于晋要选择休息,那家里一定是作为安全位置的首选。现在探查能量球下落的事情已经有了思路,只是如何才能频繁地出入他的家里呢?这又成了童宇的一个困扰。

净悟突然说:“你知道这路车能去谁的家里么?”

童宇摇头,净悟说:“白伊。她现在遇到了困难,有人要从她手中收回她的房产,需要用钱。如果没有房子,接连的打击,想不出她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你在下一站就下车吧。”说完,净悟写给童宇一个地址,又将一包钱递到他的手中。

童宇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皮包,他想起了上次白伊给L送钱的经过。现在,皮包里面的分量是远要多于白伊当初送交给他们的。

是谋利的商贩,还是助人的义士?童宇一下子摸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了,问道:“你们加入‘百客’了么?”

净悟说:“现在的情形,加不加入,我们都是站在‘天启’的对立面。‘天启’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不会任人拿捏。”

L注意到迟疑的童宇,提醒道:“不要多想,考虑到你不会对白伊的事袖手旁观,这钱不过是提前预支你的报酬。”

童宇轻笑一声,有些失落,谁都是希望自己的朋友是富于同情,而绝非冷酷的。

净悟笑着说:“不要沮丧,你换作了白伊处境,我们很愿意出这笔钱。”

L却说:“不,是你很愿意,不是我们。”

……

临下车前,童宇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其实在更早的时间就有跟净悟联系的必要,但担心净悟行踪的暴露,还有另外的种种,就把这件事情一直搁在脑后,但现在能想起来,也是为时不晚。童宇说:“取消我们上次的交易,不要伤害于姗姗。”

净悟笑道,说:“放心,我们知道你没钱了,不会做赔本买卖。”这讲出来,不过是净悟的玩笑话,从那夜童宇的表现来看,在这桩交易上,他早已察觉到童宇反悔的心意。

第45章

从车上下来,童宇拿着钱头也不回地往白伊的地址赶去。一个女孩在成长的过程中突然失掉一切,沉重的打击会将她撕扯得体无完肤。净悟也说,没有了房子,真不知白伊会沦落至何样的迷途。所以,这笔钱的用处是不必说的。

回忆起这些天与白伊相处的样子,她原本可有的丰富情感既然表现得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在童宇面前,她从来没有暗示或明晰过自己正遭遇的困境,总是在合适的时间做着合适的事情,用自然作为隐瞒最周到的伪装。童宇以前就觉得白伊像是长大了,现在看来,她的本质里还有越发的坚韧和独立。

来到地址所指示的街道,在白伊家的附近,童宇看到一群搬家公司的人从她的房子里面进出。童宇没有看错,如果房子被收回,那家具用品一类肯定是往外搬出的,而现在则相反,人们进出白伊的房子,是把家具给送了回去。

童宇径直地往她家里走去,他看到白伊在跟人谈话,两人在说笑着一些东西。童宇打了声招呼,白伊就转过身来。那时候,白伊在谈话中正好挡住另外一名谈话者的面部,现在完全错开了,童宇一下子就辨认出是谁在跟白伊谈话。

那人也不畏惧什么,迈着稳当的步子走上前来,要与童宇行一个标准的握手礼。看着这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男生,从他简致的服饰,还有涂抹着摩丝的背头发型来看,他身上老成的商务风范是与年龄是格格不入的。

那人说话,嘴角给人一个不完全的笑意,但总体给人十分爽快,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或很不痛快。他说:“你好,我叫孔令文。”

听到他的讲话,童宇才全部明白他笑中的含义,里面的自傲和不谦虚是与他的神情如出一辙,好像天生要比人高贵一个等次。童宇没有不喜欢他,倒觉得这样才更符合他的气质,相协调的东西总是能让人捕捉到美感,就像乞丐披上华装也不见得能获得你的尊重。

“我想我是见过你的,你是那位观众解说。”童宇说:“你们之前是认识的么?”

“不认识。”白伊说:“他来找我有事,倒是帮我很大的忙了。”

“这都是小事,我一听到跟你有关,也就赶了过来。”孔令文解释着一些童宇听不太明白的话,仿佛有意强调跟白伊有关,又听孔令文建议说:“这个点,我们可以坐下来吃点东西,慢慢谈。”随后,就见他在搬家工人面前交代了几句。

童宇没有拒绝他的建议,三个人便在就近的一家酒店点了一桌。起初孔令文拿到菜单,是直接推到了童宇跟前。童宇不知自己是太过敏感了,按照三人的年纪,怎么也得依照女士优先的礼节,他不相信这种行为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还是在孔令文的心里,自己已算是一个外人了,所以处处更需要照顾。这未免太过霸道和自我了,那这样他又跟白伊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虽然有一种不太美妙的感受,童宇还是默默把菜先点了,然后是白伊,然后是孔令文。童宇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孔令文哈哈一笑,说道:“是在讲我么?”

这里是没有别人,童宇提问的指向是很明确的,孔令文的说话方式却显得自己的出现再为正常不过。童宇有种古怪的心理,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走到白伊的家里,尽管以前有过打算,不过那也只是打算,但他总觉得在与白伊的关系中,自己该是比孔令文更有优越感的。

听到孔令文又说:“这是件很巧的事,今天解说完,有人跟我汇报要收回一处房产拍卖,房主是白寿涛,福田市前任公安局局长,后来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叫白伊,所以就过来看了一下。”

“汇报”这个词语不经意间透露出许多信息,童宇说:“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解决了。”又笑道:“花了不少钱吧。”这是那古怪的心理在作祟。

“五十万。”孔令文说,这时候菜也陆陆续续上来。

白伊附和着解释:“孔先生给我签了主播合同,让我去他平台直播,给了保底年薪五十万。”

孔令文也说:“这份合同于白伊是有利的,她有解说的才能,以后我用平台的资源再包装她,她肯定会成为一个有名气的主播。”

后来,童宇才知道孔令文家业很大,电竞产业不过是他新入驻的行业,他有钱,但也需要人。不过这保底年薪的数目和房产的价格相等得太过巧合,童宇认为这该不止是为平台招纳一名人气主播那么表面,孔令文肯定是在想着一些其他的心思。

本来童宇的初衷也是往着人气解说这个方向来帮助白伊,现在有人施予援手,他并不有多高兴,反是被人“捷足先登”的落寞感更为强烈。童宇不自觉地讲了一句玩笑话:“五十万就把自己卖了么。”

“可我总得有个房子。”白伊回道,没有抵触童宇的玩笑话。童宇对她的帮助,她还是有着深切的感受。再一个没有这次解说的露面,谁又会给她签约主播的机会。冥冥中是童宇把她从绝境中带到一条开阔的大道上。

童宇伸手把皮包拿到桌上,说:“其实我也有个惊喜。”然后将皮包的链子推开,里面大把的钞票已经在为童宇表达了“我也有五十万”。

三人沉默了一回,氛围有些紧张,这是大家都能感受到的。童宇说:“我不认为你现在就需要依赖宣传炒作的包装,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上去,等你到达那个高度,粉丝和人气都是会有的。”

“童先生说得很对。”孔令文说:“挣人气的方式要因人而定,以白伊的实力,脚踏实地是最好的选择了。”

童宇静待着孔令文的反转,他可不认为孔令文会轻易地放走白伊。孔令文又说:“但游戏的爆火,也就短短几年的光景,不抓紧的话,可能就真的过去了。”

“你这是在拔苗助长。”童宇有些愤怒。

“网红都是一夜成名。”孔令文说:“挣名气可不一定非要走循序渐进的路子,没人会在意她是怎么火的,关键是有人知道了她。”

“这是博取了群众一时的新鲜感,她这样是走不远的。”

“没人说她要走很远,目的是要挣钱。用几年时间挣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这可是多少人的梦想。”

“那根本不是梦想,以钱为目的,那是守财奴。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想要什么,白伊她自己也不清楚。”

“那你以为你是了解她的么。”

两人争吵的话题一直蔓延到白伊的身上,他们都在期待着白伊的答复。白伊说:“合同已经签了。”

孔令文笑着说:“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无条件解除。”一切都是在表现着对白伊的尊重。

白伊说:“不用,我现在的梦想就是挣钱,我管不了那么多。”随后话锋一转,对童宇说道:“你不是我父母,凭什么想要决定我的选择。我是很感谢你的,没有今天的解说,我想没人会注意到我。你也是支持我走这条路的吧,不然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教我呢。”

童宇当然支持她的决定,给她解说今天比赛的机会,除了让她解决当前在金钱问题上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帮助她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热爱的事业。他建议白伊脚踏实地,不是低估白伊的实力,而是需要她一步步了解圈中的事情,等她看清所有世态面貌以后,依然选择对这份职业的热爱,那童宇是没有异议的。只是现在仓促决定,直接跑到电竞圈里的漩涡中心,等事情一旦有了转机,白伊想再脱离,恐怕就没有再周旋的余地。

这是童宇在长期线上的思考,也是出于对白伊的保护,但这种想法其实也让他自身感到错愕,他不得不承认在饭桌上那段时间的对话,一定程度上是受到那个古怪心理支配的结果。话中的对错是无法在出口时验证的,只有去看以后事态的发展,但人们总是能为自己的动机找到百般充足的理由。童宇只是不想白伊跑到孔令文的麾下,他也有方法来建设白伊的前途,现在人不见了,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关心白伊,只是问题发生时,他很难再去把控。

白伊说:“谢谢。”

童宇说:“该谢谢的是我。”隐去了因为他父亲的缘由。

第46章

白伊的前途总体是顺利的,只是该有的事业来得太快了些。也许今后会遇上一些波折,但谁的路途又是至始至终一帆风顺的呢?童宇却一直排斥她和孔令文的合作,像是孔令文以一个狡黠的商人身份将白伊从他身边夺走。他不知该去恨谁,或是恨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不痛快。

最后的结局谈不上不欢而散,因为童宇很快意识到自己情绪的缺陷,他不想白伊以一时的性起而草莽行事,也不愿凭着自己的不畅的情绪而去任性地干涉白伊的选择。童宇把钱收了回去,没有再讲什么,短暂的时间里结束了三人的聚餐。

趁着天色还早,童宇就在街道上走了一回。路上遇到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是往一个地方赶去,初以为只是商家开展的促销活动。后来人群聚集的数目多了,喧闹声也更大,还有人举着旗子,拉着长长的横幅,声势很大,不得不吸引了童宇的注意。那群人堵在商店的大门前,是一家国外的品牌,横幅有着字,大意是“打倒xx,还我‘宗成’”。

看到“宗成”两个字,这件事倒变得有趣起来。童宇原以为宗成的失踪该是一件隐匿的事,不会这样的公之于众。后来跟那群示威的人打了交道,才算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这件事恐怕类似于国家间斗争转变到人才的竞争上了。以前国外会百般阻挠科研人员的回国,但现在,他们却选择直接扣留了。不过宗成也算是一个特例,大众推测他所掌握的技术一定是能促进一个国家的技术革新,或是时代的改变,“失踪”的消息不过是国外势力控制宗成的伪装。

童宇在网上搜索了这件事情,发现就“宗成”的问题竟连外交部也有了声明。这么一说,群众的集体游行也是得到政府的默示许可的了。如果国家也是支持这件事情,那么关联到能量球,“天启”也一定有了秘密的寻人行动。

街道上,示威的声音越来越大,加入人群的队伍也越来越多,童宇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室友有着百般的好奇,但是没有任何情感,所以没有去凑游行的热闹,而是选择回校去了。

学校里也有一些琐事等着他去处理,赢了比赛总少不了的庆贺,还有赛后的收尾事务。但“天启”的人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要童宇为下午的离奇失踪作解释,他们不愿去相信童宇有能力摆脱他们的控制视线,一定是有着“高人”指点。

当时,负责控制童宇的是之前有过照面的李哥和阿潘,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不过这次他们脾气要好上很多,没有对童宇这名诱饵做太多过分的举动。童宇很费劲地解释了他只是去了白伊家里,然后一起去吃了饭。后来在调用的市区监控显示,童宇句句属实,李哥和阿潘也就没再为难。

李哥原名李有生,是“天启”的中层干部,调查科室的主任,非“曙光”战士。阿潘是他从“曙光”战士中借调过来的,对他很尊敬,两人曾经同属一个军区战友,有过生死关系。他的原意是想直接给阿潘申请调令,而非借用,但上级认为是大材小用,不打算让“曙光”的人跑到其他科室。

对童宇的这次审讯,李哥是在教室进行,临结束前,他说:“组织其实是很宽容的,也不会滥杀无辜,你虽然来自其他世界,但没有特殊的能力,也只是个普通人,无法威胁现有世界的安全体系,跟我们好好合作,我们不会伤害你。”

童宇说:“净悟也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并不是宽容的。”

李哥说:“他不一样,‘曙光’战士都是改造人,一旦脱离组织失去控制,他们也是要被根除的潜在危险分子。”

童宇说:“可我认为他并不危险,相比较下来,你们不该是更残忍的么?”

“组织的政策变了。”阿潘突然开口说道:“像你这种什么也不会的小人物,不管是不是来自另外世界,以后组织没有多余精力再管理。只要帮我们抓到净悟,你和组织的关系就干干净净了。”

这句话成了对童宇不小的诱惑,他一直想要着回归平淡的生活。尽管刚被净悟告诫过“不能置身事外”,但他实在也没有什么能力置身其中。其实要把净悟引诱出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他现在只要说有能量球的下落,净悟是一定会想着法子现身的。但这无疑又成为了一次背叛。

李哥补充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个世界够乱了,前不久东昌市发生杀人抢劫的案子,就是”异世界“的人干的。关键是他作案完,像鸟一样地窜到空中,引起不小的恐慌,要不是舆论引导,请人辟谣,人们是感受不到当下和平的幸福。组织的精力有限,光应付这些人就得损耗太多的资源,我们是绝不想在你这种‘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童宇没有声响,能和强敌达成和解,这是谁不会去期盼的呢?他想到“百客”的存在不也是因为“天启”的不妥协而导致的么,为了安全,“天启”不会放弃对异能人士的治理,甚至迫害。但“百客”的人心底里还是想着不要和“天启”发生冲突的吧,他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地去遵纪守法,作出自己的牺牲,只要不发生斗争,他们也有着和平的意愿。只是“天启”为了风险考虑,没有给他们机会,而是破天荒地给童宇这类普通人打开了绿色通道。这也又一次验证了童宇曾说过的,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好的。

“对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你们又如何处理?“童宇说道:”杀害么?。”

“杀害只是一部分。”李哥说:“更重要的是研究,只有找到了差距,我们才有防止被其他世界灭掉的可能。”

童宇说:“也许他们都是意外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会有组织性地突然在这里出现一只‘异能军队’。”

李哥笑道:“你不也说了,只是也许么。”

童宇沉默,点了支烟,就在半天也没有在身上摸索到火时,阿潘竟主动将火递到他的跟前。人的情绪也是很脆弱的,童宇想到当时在被眼前二人刚折磨完时,是对他们何等的仇恨,现在经历了这么一次宽松的谈话,又有阿潘帮忙点烟的影响,他竟发现自己的愤懑奇迹般地减弱了很多。

李哥又说:“好好考虑合作的问题。”然后看了腕上的手表,对阿潘讲道:“你快去赶车吧,难得出来一次,多跟家人相处。”

阿潘随即离开了,这句话却是提醒了童宇,他想到了净悟家人的情况,无意中说道:“就算是你们的人,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吧。”

李哥很诚恳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现在除了合作,对你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你还有别的路可以选么?”

童宇沉思,他确实是没有路可以去选的了,因为除了与组织对抗,等待他的只有死亡,组织怎么会跟他这类人存在和解呢。他跟净悟有过接触,这是组织清楚的。净悟说过被追杀是因为知道组织一些秘密,那么组织又凭什么给予他这大的信任,觉得净悟不会将秘密透露给他呢。而且事实相反,也就在今天,他确实得知了一些组织不可告人的真相。宁杀错,勿放过,童宇相信这是组织能给他的最大宽容了。

第47章

被李哥放走后,童宇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要去处理未能交付给白伊的巨额现款,那个临时联系的电话也是不敢再用了的,被当成废品扔在了无人知道的地方。他很佩服净悟的能力,听净悟说是趁着他在台下借取账号时放到他口袋里的,而这些他竟一丝也未能察觉,手法很是高明。

童宇没有将一大笔的钱直接存进电子账户,一旦信息入网,他想组织的人肯定会怀疑这笔巨款的来历,到时候与净悟接触过的事情也不好再去隐瞒。

当天从白伊处回校时,童宇将提包始终挎在自己身上,包括被讯问后去参加庆贺晚会,他也没能离开这个提包。这笔钱并不算是小数目,不过在童宇眼里,有过职业选手经历的他,曾经的收入水准使他并不太看重眼前的现款,反而更有一种不知如何处理的累赘感,让他觉得不安。

晚会上免不得要喝上一点,周伯通也在,还给童宇安排了一个惊喜。暑假期间,童宇是有要求过周伯通的,希望他能请来那位人力系的同学和他见上一面,而今天,这句承诺总算是兑现了。

人力系的同学叫做齐恒,是个外观看起来腼腆,但其实非常健谈和外向的人,他一见到童宇,倒显得是他更殷切这次的会面。

齐恒说:“你今天赛场表现很惊艳。”

“怎么,你也玩这个游戏么。”童宇笑着回道:“我还以为学习好的人是不爱这种东西的。”

“学习好的人也需要适时的娱乐。”齐恒也笑着讲道:“这个游戏我也会偶尔玩玩。”

“可游戏玩的好的人多数是不会去学习的。”童宇说:“连适时的学习也都觉得是对时间的耽误。”

“所以成长为社会精英的只有少数。”齐恒突然严肃起来:“就是因为多数人意识不到要去学习的重要性。”

“那么你是精英的了。”童宇没有嘲讽,讲得很诚恳。

“不,学习只是成为精英的重要一环而已,还有很多影响因素。”齐恒谦虚起来:“不过不学习的人肯定是要被淘汰的,这可是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

再后来,两人聊到了关于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方面,齐恒说,人文科学其实不是一件太值得去研究的事情,社会和网络游戏之间是有着共同之处,都是由无数规则组成,而规则的制定和作用又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人为因素的影响。齐恒还讲到自己的推断,人文科学探讨的最终本质,可能会回到单个个体,结果绕了一圈才发现所做的功课全是为了研究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服务,这是没有意义的。而自然科学则要宽阔太多,人文科学是在人类世界的内部打转,自然科学则把人类世界放成了一个小点。

齐恒突然停顿了一下,说:“我也不知到该如何去解释这种想法,人类社会千百年来一直在犯一个自我的错误,其实放眼在整个宇宙里,我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物种,尘埃尚且永恒,自认为高等智慧的生命却也不过几十年的光阴。”

童宇在这类问题上是插不上话的,说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也许。”齐恒说着:“但这终归是我不了解的问题,所以这样你该是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学习了,大多数人只是想知道得更多,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其实也就是一个知道得越来越多的过程。”

“那学习于你而言,便是一件对的事情。”童宇说。

“当然,而且这是一件任谁去做了,都不会错的事情。”齐恒很自信地说着,又讲道:“你谈功名利禄,吃喝玩乐,爱恨情仇,它总有两面不同的声音,对错的论据总是掺半。但人类发展至今,还没有谁会站出来对你嘶吼,你不要再学习了。”

这次对话让童宇感触到一些未曾有过体会,齐恒所讲的是有他的道理的。但他还并不能立时下定要去学习的决心,就像有人在呼吁多锻炼身体,你能理解这是一件对的事情,但不到疾病发生或者年迈时,你完全无法意识到它的重要性,缺乏付诸行为的动力。

到了晚会最后,齐恒走上了聚会的中心,他此行是带着目的过来的。齐恒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发放到各位手中传阅。轮到童宇时,他才发现齐恒原来是爱心社的人,这次前来,是要为一名意外事故的同学筹集手术款项。

童宇详细翻看了那份资料,他见到了病者详情,被一张手臂折断的照片完全惊骇住了,那位受伤的患者正是上次他要胁于晋教训的人,只是在受伤缘故上描述为车祸事故。尽管此前遭遇到了这群不良少年不公对待,但此刻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是唤起了童宇的良知。

情绪真是人类的缺陷,丰富的情感也往往成为了自我矛盾的根源。有时候对错真是不好去分辨的,当时因愤怒的发泄造成的伤害,最终却又阴差阳错地成了摇动悲情船只的木浆。当时的自我笃定,最后也成了自我批判。

童宇现在想到的是去弥补,而身上作为累赘的现款仿佛成了他有力的救赎。他私下找到齐恒,说着自己要捐出一个巨额的款项,要走什么样的流程。齐恒先是对他的行为给出了赞许,然后告诉他,兴许他可以去医院走一趟,直接交给院方。

这倒出乎童宇的意料,他是绝不想去医院的,尽管折断手臂的人是于晋,但难保伤者及其亲属会将愤怒发泄在童宇身上。

童宇说:“这钱你替我给他们吧,不要提我的名字。”伸手把提包递给了齐恒。

齐恒很是讶异,想到该是周伯通提前告知了他筹款的事项,不然谁会在身上准备这多的现金。齐恒尊重了童宇的选择,他的目的是救人,至于捐款者的额外要求,他都是能尽量满足的。

当晚回去的时候,周伯通被齐恒邀去帮忙,童宇只好只身离开。今晚给他的震撼是很大的,无论是齐恒的话,还是最后给人的捐款,这都成了他值得沉思的养料。在对的事情上,他的迷茫性似乎少了一点,以前丝毫没有方向的他,现在则有了一点希望的光亮。

他又想到了自己此前的复仇,尤其是对于姗姗的伤害,这恐怕已经成为了无法弥补的了。但弥补真的对过往的伤害有作用么,正如他捐齐了手术的全部款项,那人的手臂就能恢复原样么,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就算能恢复原样,伤害是过去的,弥补是将来的,那在这之间因伤害带来的一段艰难时光又能拿什么去填平?世间不存在后悔药,世间也绝不存在着与伤害完全对等的弥补,做错了事情,你这仅有的一生都会是一个罪人。

“即是这样,与其想着弥补再无可能的过去,倒不如想着今后如何去做对的事情。”童宇口中喃喃。他认为自己再如何也无法成为像老秦或者阿潘那样的人,用他们的方式来回以报复,他想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也会发生无法认同自己的困惑,因为他是童宇,尽管曾经也是浑噩,但本质里还是有着善良的根因。

一直以来,有那么多的人威胁到童宇的生命,但他都坚挺地生存了下来。如果生命的延续是为了让他报复,他反而更不应该报复了,因为“仇人”的目的没有是得逞的,又如何去谈报复仇人。

童宇想到白涛寿,那是个为了救他而被天启杀害的人。这种伤害是已经造成了的,仇人的目的也是得逞了的,这也不该去报复么?转念,他想到这些日子对白伊的帮助,经济的给予、生活的陪伴、职业的引导,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带领白伊从父亲去世的阴影回到了光明。如果说对白涛寿死亡的报复是对过去的弥补,那对白伊的帮助就是选择在今后去做对的事。二者谁的意义更大,童宇心中有了自己的恒定。

弥补有什么作用呢?报复也并不能阻止不愿的事情发生。即使有一天童宇还是要去推翻组织,那么也一定是因为这是一件对的事情,而与报复没有关系了。

第48章

思想越往深邃处徜徉,脚步也不自觉地踏到了幽径上。学校里现在是有广袤的林地的。以前回到宿舍,童宇都是会走在路灯明亮的宽道上,今次却出奇地取道偏僻的捷径。

一直在幽径上走了半程,有冷风袭来,夜树上在发着沙哑的低吟,童宇踩碎了地上枯叶,在静寂中发出一声爆响,惊动了蛰伏在暗处的乌鸦,也收回了童宇的思绪。

生活中总是有许多无理由的抉择,我们作为发出指令的主人,也谈不清它的具体来历。但过分地探讨它的产生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将选择付诸了行动,接下去要做的,是该像个成年人一样面对它带来的影响。

童宇感觉不太妙,这里的漆黑像阵阵的恐惧一样威慑着他,脚下的步子也走得急了。小径边的树很多,枝木很大,少有挤进来的一丝月光照在前方的路上。童宇沿着石铺的羊肠小道一路地小跑,一边喘息着回看,心中的焦躁也像是跑动起来,让心脏不住地剧跳。

突然,童宇清晰地看到有道影子从林中急速窜出,阻住了他的去路,在那影子的身侧还绽着一道狭长的光亮,末梢处还隐微见有闪耀的星芒。

那影子不待童宇反应,直接把刀朝他砍来。童宇凭着本能躲开了,那影子也是立马跟上。几个回合间,童宇真是命大,好几次都是与刀刃掠过。这时,他也是看清了那影子的模样,口中惊到:“你是邓益辉?”

人生诸多事情都是安排得这样的巧妙,童宇想到晚会上他还为邓益辉弟弟的手术捐出了巨额的现款,现在他却是提着刀来和童宇见面。童宇并不知道邓益辉的出现是受到老秦的指使,老秦用手术费和邓益辉做了交换,一个出钱,一个卖命,只要邓益辉不让童宇活着,老秦可以担保他弟弟一切的治疗费用。

童宇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邓益辉的出现是为他弟弟的受伤报仇,冥冥之中,他不仅做了于姗姗的罪人,现在又成了邓益辉报复的对象。以前遭受冤枉,被陷害的童宇是可怜的,而现在他却变成了自己当初最憎恨的模样。

有些人的受伤可以用“活该”劝慰不安的心境,但童宇在看到那张奄奄一息的照片时,内心有了后悔和同情。这份后悔在当初于晋折断他人手臂时,童宇也是有过的。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于晋教训人的手法是过分的。而于晋的过分是有童宇的唆使,于晋的过分也就是童宇的过分。

又是一刀朝童宇劈来,这次运气就有些差了,童宇的胳膊收得太晚,被划出很长一条豁口。血不断地涌出,流出来立时就成了冰冷的。童宇感受到整条手臂传来的凉意,一瞬间竟忘乎了生死,还在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情,只凭着本能在躲避着邓益辉的攻击。

疏忽间,又是一刀划过童宇另外一条手臂,而这次的伤口要更长也更深些,血水如注,衣物也一下被染成可怖的鲜红。童宇的体力在衰减,在伤口的刺痛下,他的动作也慢慢缓和。而一心要掉杀童宇的邓益辉并没有趁势取了他的性命,竟也出奇地停了下来,说道:“我不想杀你的,可你不死,我弟弟是没法活了。”

童宇也有了暂时的歇缓,喘着沉重的呼吸,说道:“你弟弟的手术费用,我可以解决。既然不想杀我,那你也可以不用杀我的。”

邓益辉摇了摇头,说着:“那多的钱,你要拿什么出。”

“我已经捐了五十多万。”童宇看到了还有活命的机会,赶忙解释道:“后续的钱,我会有办法替你弄到。”

邓益辉和童宇的以往只有着欺凌的关系,欺压和擂肥实在无法孕育出邓益辉对童宇的信任,他只觉童宇是在为活命编造一些谎话。再者,他的弟弟留在病床上的时间不多了,即使可以给予信任,这也没有充足的时效条件了。

邓益辉说道:“对不起了。”愤然举起刀要往童宇脑袋上砍去。

这时,有人从树上落了下来,全身围裹着一袭黑色的长袍,脸上也是遮着暗色的口罩。他及时阻止了邓益辉砍出的一刀,并一掌将邓益辉击到了几米开外。

童宇看到那人身形伟岸,异常魁梧,用坚实的身躯挡在了他的前面。他以为那人会是净悟,但那人转过身来了,他从眼神中看出了狞历与凶悍,而这绝不会是净悟的样子。

那人蹲下身子,捏着童宇的下巴,像在辱弄一只宠物,用粗犷的声线讲道:“你就是魂穿过来的人,真是奇了,怎会是这样一个废物。我还想开开眼界,可真够太失望了。”

童宇被那人捏的疼了,口中有微微的呻吟,想去挣脱一下,却发现不能有丝毫的动作。他在余光中瞥向那人脸部,可除了看到宽敞的额面,和短悍的平头,其余再无所获。

霎时,童宇看到那人胸前戴着一块银质铭牌,等到细看清楚时,那上面刻画的图案正是净悟之前给他见过的。他还想起了净悟的告诫,让他远离这些人。

童宇惊道:“你是‘曙光’战士。”

那人发出轻蔑的笑声,说着:“还知道挺多。”随后慢慢地将手掌钳住童宇的脖子,又说:“要不是为了抓住净悟,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童宇倒没有惧他了,在曙光战士面前,害怕是没有用的了。他冷冷地与那人对视,有愤怒,有厌弃,甚至有鄙夷。完全无所谓于那人的威胁。

那人没再管他,而是走到邓益辉的跟前,看看他的身体,捏捏他的手腕,说:“还挺结实,现在有两条路给你,要么死,要么跟着我。”

“……”邓益辉没有开口。

这时,却有另一人又从树上落了下来,也是相同的装束,裹着长袍,戴着口罩。她发出的是女人的声音,劝说道:“马老师,这不合规矩的,他有犯罪的前科,组织是不会接收这类人的。”

被称作马老师的黑衣人回道:“犯罪?小打小闹而已。”

女人说:“组织培养的人,是要考察品性的。”

马老师说:“品性也只是其中之一,但他还有着天然优势。”

“……”女人沉默了一回。

马老师说:“他跟你一样,都是孤儿,没有牵挂。”

邓益辉心中想到的是弟弟的病情,可眼下是再无刺杀童宇的可能了,手术费用恐怕又无着落。一时闻言不禁恼怒,说道:“你才是孤儿。”

马老师故作恍悟,笑道:“忘了你还有个残废的弟弟。”这时的邓益辉已被马老师制住了脖子,整个身躯被提起,悬在空中,又听马老师说道:“你很快就是孤儿了,而且以后你会尊敬甚至是感谢我的。”

邓益辉被完全挟住,双手扭打着马老师的手腕,但毫无用处,等快要窒息时,马老师才将他扔到地上,邓益辉也立时昏厥过去。

马老师对那女人讲道:“去给他弟弟料理后事。”话间看了一眼童宇,说道:“顺便把这废物也送到医院去,他还不能死。”

女人问道:“真要选他了么?”

马老师说:“出来这么久,就他了。我要让那些老东西看看,不只有军人才会服从命令。”

马老师是“曙光”战士的训练官,“净悟”的事件发生后,他对前身为军人的战士是有嫌隙的。“曙光”战士的培养需要很大的代价,而他们的寿命又是很长,要确保他们长期的服务是很难的。军人们太过至情至性,根本不会完全抛弃自己的生活。现在组织的做法还算隐秘,可等所有真相曝光后,会有无数个“净悟”这样的麻烦。所以他要去做一个改变,培养对象要么从小开始,要么选取至少在家境上是没有牵挂的人。

第49章

童宇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接连的事故让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有了削损。他在医院躺下,再醒来,整整睡了两天。他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刺痛,划开的伤口已被针线缝合,外面是包裹着的纱布。但当他睁眼时,他还是惊讶了一回,他怎么也想不到王琳会出现在他的病床前。

见童宇醒转过来,王琳以为他是参与了一场斗殴,讲了一句:“爱玩游戏的果然没有好孩子。”

童宇不免错愕,但也不去解释,问了她怎么会在这里。王琳告诉童宇住院的经过,医生发现他时,是在大门口的街道上,再根据他的身份信息,查询到以往的住院记录。王琳说:“还记得上次食物中毒么,所以医生就联系我到了这里。”

“那真是辛苦你了。”童宇有些歉意,用微弱的声音回道。

“别忘了还医药费。”王琳递给他一列医疗帐单,又想起什么,说:“啊,这事情我跟白伊讲过了,她等下是会来看你的。”

童宇说:“你告诉她干什么?”

王琳说:“因为我只知道白伊是你的同学。还有,你的父母不去联系一下么?”

要是没有第一次被迦娜相救,后面也不会被组织抓去痛苦地审讯,那么后面一系列的事故也是不会再有发生,童宇还会是一个平常的学生,有着自己正常的生活,出了病患,自然少不了父母的关爱。但现在全不一样了,他又与现世的父母走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以往是人间天堂的永隔,现在都活着,可他所认知的世界让他不能再像个平常人一样与现世的父母相处,谁又不想有个完整的家庭呢?童宇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叫大家担心了。”

白伊是下午来的,同行的还有周伯通,这倒很能接受,可于姗姗的出现就让童宇有些不自在了。

当时王琳给白伊打了电话,随后白伊把消息传给了童宇的好友周伯通,而周伯通又是跟于姗姗较为相识的,因为有童宇的关系,自然就喊了于姗姗一同过来。

事故发生的当天,恰好也是童宇第一次去白伊家里。白伊想起他那天本意是想帮自己,携有巨款在身,现在受了重伤,很直接地联想到童宇或是遭到劫持。这样一来,白伊很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一见到童宇病重的样子,越发内疚起来。

白伊问了童宇很多关心的话,问他还否疼痛,或是有什么想吃的她可以买来,再者有什么其他事情她是可以代为帮忙的。童宇没有回什么,白伊沉浸在对他的歉意里,而他氤氲在对于姗姗的自责中。

过了许久,白伊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还是周伯通提醒了她。今天的于姗姗要安静太多,她一直在看着白伊询问童宇的样子,什么也没做。这时候,大家都清楚地知道的童宇和于姗姗还是恋人的关系。

白伊立时收敛了自己,有意腾出一个靠近童宇的位置,但于姗姗并没有走上前来。沉默了一回,突然很生疏地讲道:“你还好么?童宇。”

这种问话在情侣之间显是过于冷淡,在这声询问下,大家都进入到一种奇怪的空气中。白伊想是于姗姗在生她的气,想出口道歉,又停在了不知如何开口上。周伯通本来也有很多话讲,这么一闹,他也不知如何去说了。

于姗姗感受到众人对她的凝视,顿觉尴尬,可又接着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扬起嘴角轻轻笑着,忽然做起自我介绍,说道:“大家好,我是于姗姗。”

于姗姗有些让人摸不透了,她这个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看出她竟会是在生气,这非同寻常的表现,大家更不明白如何去接话了。但童宇是有一点意识的,于晋说过他妹妹失忆了,只记得童宇。结合于姗姗适才的样子,于晋的话该是确切无误了。

这于童宇无疑成了一个很好的消息,伤痛是无法弥补的,也很难去让一个人产生遗忘。但失忆了,完全和痛苦的过去挥手告别,总归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童宇在心里自责上有了略微减轻,而于姗姗也极大避免了伤害对她的折磨,曾经童宇要纠结如何跟她提出分手的苦恼现在也一并云散。于姗姗已经不知道她和童宇有着恋人关系,那分手完全是一件多余的事情,于姗姗也因此少掉了许多恼恨。

这样,童宇更有必要保持沉默了,他本意是想让大家先行出去,想再休息一回,却听到房外有吵闹的声音。大家也都纷纷望去,偶有看到几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在屋外经过。王琳对这件事情稍有知悉,她此前去医务处缴纳一些费用,听闻护士聊起一件医疗事故。听说在某个病房里,有位手臂断掉的年轻人因医疗设施突然停运,死去了,但当时的设施都是已经给他安顿好的。现在,那年轻人的朋友要把医院告了,索要一些赔偿。

这一听来,童宇就知道邓益辉的弟弟遇害了,组织的手法还是很厉害,近乎欺骗了所有不知内情的人,那邓益辉现在该是被“曙光”战士带走了的。童宇突然想到,那又是谁在索要着赔偿呢。

童宇怎么也不会将老秦联系进来,只是树大招风,老秦当时也是小有名气的电竞新人,媒体很快将这件事情曝光出来,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某选手回校参加活动,为友垫付巨额医疗费用,但院方疏忽,导致病人死亡,几经波折,院方终算支付赔偿……

再后面,就是医患关系紧张之类云云……

童宇不知道院方赔付多少,但实际因为老秦并非直系亲属,院方只是全额退回了他所垫付的医疗费用,后又顾虑到老秦的名气,怕后续的事件影响升级,这才进行第二次协商,又给老秦做了一笔不少的补偿。几经波折下,准确的消息该是老秦赚了一笔死人的钱财,还是得佩服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头脑是好用的。

本就对报复行动有了自我怀疑的童宇,看到老秦为邓益辉弟弟支付医疗费用,更是不知道如何评判自己的作为了。在老秦之前,还有爱心社的齐恒也是想着为邓益辉的弟弟筹集医疗款项。童宇想到,也许老秦只有对他是坏的,对别人还是能保持着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良知。这么一来,他又想到报复,或是具体到报复老秦并不是一件太对的事了。想报复是因为眼睛盯在了别人的缺陷上,但每一个人都是完整的个体,是有着多方面的。抹灭了他的缺陷,需要以忽视别人的优点为代价么。这是不应该的。

如果放过了老秦,童宇对电竞之路也瞬间失去了兴趣。

在病房里,童宇没有精力再去关注这起医疗事故,他很累了,把眼睛闭了起来,大家也顺着他的心思出去。而那时候,童宇已经缺席了两场高校联赛,依赖着替补才勉强打完。失去了核心的福田大学队伍,成绩并不太理想。周伯通本意还想跟童宇谈谈这件事情,因为是他在负责战队的运营。但一见到童宇的伤势,就立时打消了念头,和比赛获胜相比,周伯通并不算热切,他倒更愿意童宇能尽早恢复健康。

第50章

人们当下的行为更多的时候是对未来的一种投资,没有人会作茧自缚,自取灭亡,他所做的总是期待自己能得利的事情。那要决定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这个结论只是到来了未来才会显著,过去中已经出现的对错则只能说是一个参考,这个参考能教会你一些东西,就是有些事情任何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去做了,那就总是不太对的。现在,大多的参考都已经被写到了法律里面,它印证了有些事情不仅是错的,而且你一旦违反了,还要去承担这个错果,接受量刑和惩罚。

童宇虽然没有遭到法院的裁定,但他唆使于晋伤人,总算有了报应。冥冥之中,他在过去又是做了一件错事,而且现在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不对的。

那天晚上,童宇病床前的窗口又有了动静,然后是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病房中,其中有一个是他一直想见到的,另一个也是位女性,年龄看起来像是比他显大,穿着服饰倒有些特殊,身上竟裹着名媛在舞会上才会打扮的旗袍,让童宇一下子联想到民国时期的影星。后来有了交谈,竟发现那人身上还有一种现代女性少有的温雅,不卑不亢,不娇不纵,相处得总是让人很舒服。

迦娜没有说话,先是处理了童宇的伤势,用治愈魔法加速了他手臂伤口的结合。童宇想起曾与迦娜的每次相遇,自己身上总是会带点伤势。在迦娜面前,他的虚弱处境总是让他不安的。

童宇说:“我身边有人监视,你会暴露自己。”

迦娜说:“放心,他们不会知道我来了这里。”

童宇又说:“但你用了魔法。”这是组织侦查迦娜位置的惯用伎俩。

迦娜说:“我现在不是只身一人了,‘百客’里面其他的人能帮我牵制他们。不过,最好我们等下还是换个位置再谈。”

他们选定的位置是在童宇家附近的沙滩上,这时候晚上降温是很厉害的,几乎没有人会往这里靠近。童宇也一直想过要到这海边风光里来休闲,但第一次却是在这凄冷的夜里。虽然是跟着喜欢的人在一起,但迦娜还是给人一如既往的冷漠。

童宇恢复了身体,大摇大摆地出了医院,迦娜她们是先行过去的,说在那里会等着他的。童宇不知道“百客”的人如何去牵制“天启”,但那个晚上,他却实感受到了清净。组织监视他的人,像是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夜晚的沙滩风也是不小的,童宇感受到身体的冷彻,但迦娜和那女性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们的穿着是简薄的,但远比童宇自在。

迦娜说:“你是答应帮我们探寻能量球的下落了?”

“如果净悟跟你们讲过了,”童宇说:“那我想是的。”

迦娜表情微动,眼神像是在夜色中绽放的花朵,她对旁边那人说:“兰英,这样也好办了,这段时间你也有任务了。”

那位女性点了点头,她全名是爱新觉罗兰英。你没有猜错,这就是已经灭亡的清代皇室的专用姓氏,而兰英也正是清室的公主。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没人能清楚,但她原本的世界清代是延存很渐远的朝代,没有任何外族的入侵。

兰英说:“他这样的孱弱,我觉得无法去调查于晋。”这自然说的是童宇。

被人看轻的感觉总是不太好受,而且是在迦娜的面前,童宇更显得无地自容。可他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辩解,无论是客观的实际,还是相对的比较,他跟于晋都是力量悬殊的。就算是眼前评价他的兰英,恐怕也是能轻松将他放倒在地。

迦娜说:“调查于晋,他的身份是好用的,不一定要和于晋正面冲突。我让你教他,是想让他能应对一些小的麻烦,不要影响调查的事。就像那晚他被人刺杀。”

后来,迦娜告诉童宇,净悟和L都出国了,于晋也是,目的是要找到宗成的行踪,她希望能早些把宗成争取到“百客”的阵营,又对童宇说:“你愿意加入‘百客’么?”

童宇早已有过决定,他说他愿意,又听迦娜说:“那很好,我想现在找到能量球是于你更有利的。我们本意是不愿让组织的人强大,但我们很希望这种东西能用在自己的人身上。如果你也愿意成为像‘曙光’战士那样有超人般的力量,你还是在调查的事上多花点心思。”

要变强,这无疑是一件对于童宇极有诱惑力的事情。童宇点了点头,而随后迦娜走了,兰英留了下来。

兰英说:“我很喜欢这里的武侠剧,他们对古代的世界虽然描述的不够准确,像什么‘九阴真经’‘九阳神功’太过浮夸,但基本的飞檐走壁,内功疗伤一类在我们的世界其实是很平常的。这么讲的话,你对我要教你的东西该能有个概念了。”

童宇惊了一回,先是自我怀疑了一阵,他不可认为他能学会飞檐走壁。

“你想学么?”兰英笑了一下。

“想学,但是我可不一定能学会。”童宇说。

“想学就行了。”兰英说:“其实收徒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在我那边,像你这种体质和年纪的,是没有人愿意教的了。”

兰英跟童宇解释了很多,他能学的东西是有限的,制敌技巧,武功招式他都能学,并顺手在童宇面前演示了点穴和擒拿的功夫,但内功是不能去教的,这需要时间的积淀,而且得从小修习。兰英对童宇说:“没有内功,再多的技巧也都是花瓶,不过这里的人没有会内力的,有了技巧,你也能应付很多场面了。”

童宇大着胆子请求兰英跟他演示了一回内力功夫,只见她本是站立,却突然凌空而起,离地六七余米,朝着海面击去一掌,顿时掌风呼啸,水浪滔滔,扬起成片浪花。这令人激动的场面,让大开眼界的童宇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跪下。”兰英突然喝令。

“……”童宇是不太明白的,他可不认为自己是有何种行为惹怒了身前的“女侠”。

“行拜师礼。”兰英有了动作,轻轻拍了童宇一下,他就不自觉地屈膝跪了下来。紧接着在兰英的指示下,童宇又磕了头之类的。

“以后就要喊师父了。”兰英说。

“是的,师父。”童宇说。

“而且你现在是皇室的人了,在我们那边,是能封官赏爵的,所以在行为上,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贵族身份。”

“但这里不是清室的天下了,师父。”

“我知道,所以要是不能回到原先的世界了,我总得为这里清室后裔做些什么,带领他们复清。”

“这么说,师父还是很想回去的。”

“自然,不然我也不会加入‘百客’。”

听到复清时,童宇虽觉得有些好笑,但不知兰英是天真,还是真的有什么大的计谋,便问道:“复清的话,师父有什么好的计划。”

“没有,”兰英说:“但事在人为,为了家族,也总得去做点什么。”

兰英的宗族观念很强,这有了古代封建思想的影子,却是与一位清代社会下人的身份是相符的。童宇说:“师父以后复清大计要是缺钱了,可以这么跟人说,‘我,清廷公主,打钱,复清成功,封万户侯,赐大将军’。”

兰英没有听出童宇的玩笑话,倒认真考虑起来,说:“如果有人有心,愿意资助,可以考虑加官晋爵。”

那天晚上,兰英就开始带着童宇训练,从体力从招式,兰英尽管心思还较为纯真,但在教授功夫时,却有着清晰的思路,童宇也基本一听就会,一看就懂,需要的是反复练习,和实操的熟能生巧。兰英告诉童宇,以后的训练地点都会在这沙滩上,让他不用担心“天启”的人,“百客”会有办法的,他只管大胆地来就行了。于晋出国的时间有限,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提升自己。

自那以后,晚上就成了童宇跟着兰英学习的专属时间,从拳脚功夫到刀剑兵器一类,童宇都有涉猎。也许是兰英教导有方,也有可能是童宇本身为练武好手,短时间内,童宇就有了较大的改变。而在白天,童宇还是像着平常人一样,上学,打比赛,他都没有落下。

第51章

随着身体的日益强健,心灵上也会有些微的变化。之前,童宇有过的理智深思,让他觉得对老秦的报复也没有了那么大的意义,甚至老秦对他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童宇不知道邓益辉的袭击,老秦是幕后主谋),是没有必要去报复的。而现在则是瞧不太起老秦对他的所作所为了,就像有个无理的人咒骂你一句,你也不是次次都要回击一样,这是一种自信的表征。童宇也发现了,他的心态越发趋同于他父亲的观点,就像第一次载着他去上学时,险些与人相撞,他父亲是用沉默回以别人的咒骂,尽管他父亲还处于正义的一方。

在迦娜的帮助下,童宇身子恢复得很好。他又开始在赛场上角逐,手上还是缠着纱布和绷带。为了避免他人怀疑伤口的愈合速度,童宇每天上场的次数是很少的,总是以疼痛为借口,在打完一到两场比赛时候就不再上了。但每天的比赛还是很多的,所以童宇在回校以后,虽然联赛成绩取得了进步,但收效甚微。

其实,要认真找寻童宇下场的原因,怕人怀疑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到“百客”上去了。没有对老秦的报复,他对联赛的动力是不足的。那还有KM的事情呢?当时童宇的思维是已经完全变了的,有了“于姗姗事件”的前车之鉴,他后来对KM做了调查,发现经理已经完全变人了,连队伍成员都有完全不同的组合。不过他也一点都不惊讶了,毕竟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那再去做于姗姗式的报复肯定是不对了的。

现在,童宇的打算就是要等于晋回来,他想找到能量球的下落,想在迦娜面前证实自己并不虚弱,自己也可以是个很有用的人,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种想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表现的心理。

但当时的情形,童宇有些事情是被蒙在鼓里的。比赛成绩日益下降,有一天,周伯通找上他,跟他讲了一个震撼的消息。

周伯通说:“你晚上怎么都不回宿舍了。”

“晚上还是回家调整吧。”童宇抬了抬手,示意自己还在受着伤。

周伯通说:“也好。”

然后周伯通迟疑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了。他说:“最近赞助是有减少的,他们看不到成绩,这你该知道。”

童宇说:“我知道,但电竞社没有举办活动,赞助可有可无。”

“对,以前是的。”周伯通说:“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我以你的名义成立了俱乐部,现在外面的场地设施都要钱。”

童宇一时没能理解,等把细节再了解的清楚些,他一方面是恼怒,一方面又不得不佩服周伯通的能力。周伯通接触战队也才三个月,他既然已经了解学习了俱乐部的运营办法,现在就只差实践了。周伯通还告诉他,他跟赞助商都有沟通过,他们看好童宇,愿意投资。但现在他们担心童宇的伤势和态度,因为拿不出成绩说话,赞助商无法评定投资的收益,很多撤资了。

童宇问:“我觉得你不会有胆量去做这种事。”

周伯通说:“但齐恒有。”

事情的始末周伯通原原本本的交代,齐恒是个很有眼光的人,他认为电竞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市场,等毕业出了社会谋生挣钱,倒不如趁着年轻建立自己的事业。所以他早在暑期时,就说服了周伯通。当时游说赞助商的事情也是由齐恒负责。从现在俱乐部的场地购置、装修、设备来看,他无疑是成功了,赞助商也都愿意掏了腰包。可他们也不是傻子,钱是分期给的,所以现在俱乐部建好以后还存在很多的欠款。当时以童宇的名义成立,未能告诉他,只是单纯地想给他惊喜,没意料到今天成了一个包袱。

童宇很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欠多少。”

周伯通说:“一百多万。”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童宇当时能想到的就是爱心社该有退款的,毕竟邓益辉弟弟已经死了,筹款的费用也没处去用。但这还是有很大亏空。就在这个时候,齐恒恰好也出现在电竞社,正是来还那捐款的。

齐恒进屋就感受到氛围的紧张,想是童宇该知道了一切,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屋外有人讲道:“俱乐部我可以投资,这钱我可以出么?”

大家一起望去,童宇看见了于姗姗,他也没有立时回话,而是想责怪周伯通两句。却发现按照以往自己的设想,其实成立俱乐部也并非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至少即使成立了,也是不会出现这大亏空的。但现在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原因,毕竟在场上打游戏的是他,当时发表豪言壮语要拿冠军的也是他,是他给了众人一个利好的消息,这不得不让人膨胀地去做些什么了。

童宇让于姗姗坐了一回,他先是看了周伯通交上的赞助商名册,他看到了孔令文也在其中,而且也是唯一一个还愿意继续赞助的商户。童宇问:“如果现在成绩恢复了,还能留住他们么。”

齐恒说:“肯定可以,成绩是他们判定投资的重要因素。”

可周伯通说:“但那要等明年了,今年高校联赛,我们学校已经被淘汰了,上午出了积分排名。”

童宇这才发现,时间虚晃,已经到了十月底了。但他不太想去找孔令文继续投资,因为白伊的事情。虽然童宇和孔令文并没有利益的竞争,可心里却有一种较劲的念头。

齐恒说:“其实,这钱我可以补上,毕竟我是始作俑者,该由我来承担。”任谁也没能想到,齐恒竟是孔令文的表弟,家境也是相当的宽裕。这是齐恒随后跟他们解释的。

但其实具体处理的方式,齐恒并不是直接把欠款还上。他给孔令文打了电话,还是以投资为理由,但又有一个要求。他们希望童宇可以在赛场上继续走下去,俱乐部还是属于童宇,他们不过是占有股份。这也不过只是齐恒博弈的一种试探,他想兴许童宇会心软,把这件事情应了下来。如果童宇态度强硬,还是拒绝,他还是有着还清欠款的准备。

于姗姗见童宇迟迟没有讲话,便说:“我可以出这个钱的。”

童宇最终接受于姗姗的话,而于姗姗也第一次对童宇伸出了援手。其实,当时童宇是计划着先把欠款还上,然后将俱乐部场地设施出售,再还给于姗姗的。但发现出售过程需要一个长期的周转,这事情也就不得不一直拖了下去。

童宇陷入了一个境地,他因为自责不太想去跟于姗姗讲话,而又为了接近于晋,他必须得利用于姗姗,这又不得不在于姗姗面前虚伪一次。想到这里,他怀有更深的愧疚了。

这钱的来历童宇有些担心,毕竟数额也不算太小尽管于姗姗家境优渥,那也只属于她的父母。于姗姗却告诉他,她有着自己的收入,目前在做游戏直播,人气很高。

这让童宇很是惊异,让她想到了前世的于姗姗也曾做过游戏主播。童宇不知道现世的于姗姗什么时候接触的游戏,隐隐中感觉到可能是为了他自己。这些日子来,他在游戏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的。按照于姗姗的性格,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弥补生疏感,她真的可能为了童宇去做这些事情,难免让童宇感动。

第52章

有了这样一次来往,于姗姗像是第一次与童宇建立了关系。现在俱乐部很大一部分处置的权利跑到了于姗姗手上,她似乎更有理由出入电竞社了,来电竞社的身影也更频繁。有时候童宇没到,她便先到了;有时候她和童宇一起来,然后离开的时候,两人还在一起。

童宇弄不明白于姗姗意欲何为,她虽然有着俱乐部处置的权利了,但这与电竞社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好在是于姗姗的话并不很多,只是来时帮着童宇做点工作,传个资料文件,提醒他去开会,忙着社团招新……只要她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让不知该讲些什么的童宇感到为难,两人是互不打扰的。

再后来,于姗姗做了一些更为亲近的举动,她会每天给童宇送来早餐。初时童宇明确拒绝了于姗姗的做法,不让她送了。但于姗姗总是表面应承,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能看到她的坚定。这样,童宇本是戒掉过早餐的人,后来早上再保持空腹,他那一天就是没法工作和学习的了。

于姗姗还很喜欢给童宇买些合身和潮流的衣物,特别地沉浸在装扮童宇的行动中。但相比早餐,童宇更不乐意接受她做这件事情。童宇这时候是不愿意跟于姗姗说话的,可还是逼迫着自己跟她谈了几回。然而结局和早餐一样,当面应承了,下一次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而最无奈的是,童宇是无法生于姗姗气的,他连说话的口吻都有种求饶的意味。如果说于姗姗是在报复童宇曾给她的伤害,那她无疑已经做到了。童宇发现醒来之后的于姗姗像是变了个样子,态度上是比以前要果断、独立和更强硬的。童宇想到这就是失忆的病症么。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十一月底,童宇在过去一个月中,是从来没有在沙滩的训练中迟到过的。因为白天会由于姗姗带来些困扰,到了晚上童宇的表情难免闷闷不乐。兰英问他原因,童宇也就诉诸于她。兰英说,如果那个女孩影响到他徒弟的练武,她要去教训于姗姗一顿。很明显,童宇及时地制止了她师父的冲动。

突然有一天,兰英告诉童宇,于晋还没有回国,但是“天启”发现了对童宇监视工作的异常,在监视人员上做了一些调整,童宇再想偷摸着来学习武功是不太可能了。当晚,兰英就和童宇比试,她想看看自己徒弟的训练成果,当然兰英并没有使用内力。在长时间的技巧搏斗中,童宇没有占上风,但也不屈居于兰英之下,两人有来有回,勉强打成了平手。兰英夸童宇,单拼技巧,他现在可以有江湖前二十的地位了。

等兰英离开时,只留了一句:“情谊到此,江湖再见。”

童宇颇有感慨,看着女侠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可怜她了,他想不出清室公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去做,该是会很无聊和孤单的吧,但也随即想到兰英可能有了“百客”的其他任务。

又有了一天,当时已经到了十二月上旬,天气转凉的速度是更加快了。在这个缺乏温暖的季节里,表白似乎成了学校里一种现象级活动。宿舍楼底下唱歌跳舞的,摆蜡烛的,同学们也都见惯不惯了,但是该有的热闹和捧场,大家始终怀有着极高的兴致。但人生十之八九都是不如意,带着希望开开心心地去表白了,往往只换来了遍野的哀嚎。

那天,童宇在宿舍休息,接到了快递的电话,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最近有买过东西。他下了楼来,是一个非常精巧的包裹,他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惊了,里面是一枚璀璨的钻戒,在冬天暖融的日光下,还闪着耀眼的光。他想不出这会是谁给他的礼物,除了于姗姗。

但当他看清了包裹里所有物件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礼物和于姗姗是有着关系的,可收受礼物和送礼的人是需要对换一下的了。

包裹里面有着这样几件东西,戒指的包装盒、一张发票和一封来自商家的信件。

信件的内容倒很简单,无外乎一些感谢信赖和使用的话语,还说着另一枚戒指也已送到他心爱的人手中。童宇有意识到这个心爱的人该是指的自己,那包裹应该是送错了的,这枚戒指应该是在于姗姗的手中才对,有发票的那一份怎么说也是属于买礼物的人才是。但商家为何要用男性的“他”,应该是“她心爱的人手中”才对。等再看到发票的时间的时候,童宇完全错愕了,这份订单是去年就已经购买过了,而且抬头上写的也是童宇,金额为10000元整。

童宇一下子反应过来,记起周伯通曾说过,老秦因为他不借一万元的事始终怀恨在心。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一万元的去处,现在全然明白了。可又有一点让童宇觉得不妙起来,如果这枚戒指送到了于姗姗的手中,他一直以来想维持好的“朋友”关系便如临大敌了,那于晋威胁他去分手的行为又会转而成为一件很麻烦的事。童宇想立刻去找于姗姗,如果她还没有接到包裹,那一切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

但很不凑巧,童宇跟于姗姗打了好多个电话询问位置都是无果,没人接听。他想不到于姗姗会去哪了,有多大概率在电竞社呢?童宇立时动身去点电竞社探了究竟,可并没能找到于姗姗。

突然,童宇有了想法,他想于姗姗可能是在上课,不然也不会接不到电话的。于是童宇就去了学校那间练舞的教室,一个通常会很热闹的地方,而且挤满了欣赏于姗姗舞姿的同学。

童宇到时,却如他猜测的那样,于姗姗正在练舞,但场面就有些冷清,没有人关注于姗姗。其实冷清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因为他很少会去注意这个地方,有了变化也没放在心上。他看到于姗姗好像是在被老师训话什么,一直低垂着脑袋,着实委屈。

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童宇便走进些去听。大意是对于姗姗有着很高期待,但自受伤以后,因为于姗姗的失忆,她连最基本的舞步都想不起来,身体一下子也变得不那么协调,总是把握不好步子的节奏,老师对她很是失望。童宇知道情由,自然能明白于姗姗的苦楚,他看不下去,就直接走过去带走于姗姗。童宇这时已经练就得身强体壮,出现在别人面前,隐隐中就有一种威慑感。老师只是吃惊了一回,骂学生太不像话,也就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被童宇带走的于姗姗洋溢着兴奋,这恰好与童宇当时惆怅和纠结的心境形成了比照。两人都是收到了戒指,不过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童宇说:“你收到了戒指么。”

“收到了。”于姗姗很是激动:“还有你一年前的情书。”

童宇原本并不希望于姗姗能看到礼物,而现实却完全背离了他的想法。童宇说:“那是一年前的了。”在这里有意强调了一下时间,又说:“一年能让人改变许多的。”

“我知道。”于姗姗好像很能理解童宇话中的含义:“人是在变的,以前喜欢的不代表以后就不会腻了。”

童宇也说:“是的,曾经你最信任的人也有可能成为最后伤害你最深的人。许多爱情故事都是这样的结尾。”

于姗姗眉头一拧,好像心中被刺痛了,但口中却转而轻松地笑道:“这戒指是由一对大师夫妻定制的,你来找我,该是要回戒指的吧。”

童宇看到于姗姗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心理,失恋后悲痛欲绝的样子更是没有痕迹,心理也跟着放松了一阵,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于姗姗提出了条件,又说:“戒指还你当然可以,但你得告诉我这是为谁预备的。”

“……”童宇不响,那时的童宇肯定是为眼前的于姗姗预备的,但现在的童宇怎么可能会讲出他跟迦娜的故事。

这时候,于姗姗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猜测起来,说:“我想是上次在医院跟你讲话的那个女生吧。”想了下她的名字,又说:“是不是白伊。”

“这是不可能的。”童宇惊道,立时否定了于姗姗的胡言乱语。

最后,于姗姗还是将戒指还给了童宇。不过童宇的目的并不是为此,他想要的不过是让于姗姗免于误会和他还存在着的恋人关系。童宇离开前,讲道:“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了。”这话一点也不假,把恋人的关系捋清了,那接下来童宇也不存在过多的纠葛。尽管以前伤害她的事情无法去弥补,但童宇能保证今后不再做对不起于姗姗的事。

当然,和于姗姗做朋友,还有更重要的意义,童宇没有忘记利用这段关系去接近于晋。

谈利用可能对于姗姗又不公平了,但这是童宇和她哥哥之间的战争,童宇心中很清楚,绝对不会在利用中,对于姗姗再次造成伤害。

第353章

更早的时候,童宇接到探查能量球下落的任务,他当时能想到的便是利用于姗姗接近于晋。但若还是保持着恋人关系,这肯定是不被允许的。于晋的告诫会让童宇在这段关系中彻底断裂。他和于姗姗一旦有了分手的故事,他想自己也是不会再有勇气去同于姗姗做过多的交往。

以前,是于姗姗时常来寻童宇,童宇则是一直回避着她,想淡化过往的恋人关系。现在,为了任务的完成,或是为了帮助到迦娜,童宇在这段相处中轮转到主动的地位。

童宇开始主动去约于姗姗了,带着她到城市四处闲逛,寻找好的吃食,好玩的地方。最疯狂的时候,两人连续一个星期没有离开对方的视线一秒,连晚上睡觉都挤在一个标间里面。这是童宇和异性之间从来没有过的关系,一切的表相都在明示着他们之间比过往的恋人还要亲密。周围的人是没有认为他们只是朋友的,更不会做分手的无端猜测。这件事情似乎只成了童宇一个人的秘密。

那一阵子,城市的海,山中的花鸟,建筑里的艺术。他们利用闲暇和翘课的时光,踏遍了双足力所能及的全部地域。童宇在这场带有目的性的旅游观光中,不断修复和巩固着这段情谊,自身也在前世未有的体验中,有了新的收获。

当时秋意是萧索的,有初冬便已凛冽的气势。两人看了凋零的落叶,看了枝木和大地上凝结的凄白寒霜;在日出时,他们相拥着感受星辉隐没,淡红的太阳从云层中渗出光来;在山中,他们偏不循规蹈矩,专门挑选无路的地方行进,用眼睛定格未经修葺的风光;他们还喜欢看海,坐在岸边上,看翻白的浪花,用低吟与海风一起和鸣。

渐渐地,童宇慢了下来,也静了下来,心灵之弦竟也能意外地被风景的魅力拨动。以前,他是不能理解四处奔波穿越的背包客,现在则有了新的意识:人生何事不是对时间的消磨,因为追求美景而过上走走停停的日子,一辈子都朝着向往的目标迁徙,这样的一生一定不会有空虚的时刻。

把自己置身在包涵万物的自然中,童宇也有了强烈的卑微之感。曾经苦痛的,困顿的,热情的,欢愉的都被无限地缩小。时间总是在无情地朝前走动,为何要因情绪使然,把自己锁在过去的牢笼。一瞬间,童宇慨叹过往已被自己用大脑的理智重新定义的报复和仇恨,现在又在心灵上接受涤荡。以前是不用去报复了,现在是报复只留下了虚无和忘记。

童宇这样想着,他的身心更加轻快,没有了包袱,他觉得自己能更好地把握未来。在后面的旅行,童宇比于姗姗更加地殷情。他不断地沉浸风景,寻找风景,用一步一步,用全身的感官,去感受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像蜜蜂飞到了花丛,蚯蚓钻进了土壤,骆驼跑到了沙漠,是真实世界赋予了人类生命,为何要自陷于虚拟的禁锢中。

“狗屁峡谷,狗屁联盟,真实世界还有很多意思嘞。”童宇喊了一回,于姗姗则被惊了一回,问道:

“怎么了?”

这时候,童宇他们开始追寻极致的风景,他们在最长阔的大桥上奔跑,在最美的沙滩上嬉戏,在最宏伟的大楼里徜徉,在最热闹的人群中相互寻觅。今天,他们以城市的最高山峰为目标,从山脚下整装出发,按照老路子不走寻常的道路。他们钻过荆棘丛林,涉过清泉净水,往林中的最深处走,往峰中的最高处爬。两人是相互扶持、相互依赖着的,一路上有累的喘息,有惊奇的欣喜。但他们的脚步始终没能停驻,直接走到了被烟霭萦绕的半山上。

那里有一座敝旧的寺庙,是残破和苍老的结合。他们决定在这暂作休息了。童宇回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于姗姗说:“我们该是顶好的朋友了,还有什么不愿意讲的么。”

童宇眼睛转动,说:“我在想我以后还是不要沉迷游戏了罢。”

于姗姗笑着说:“你这样是对的。”

“……”童宇没有回应,但做了一个想再听些的表情。

“我想你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于姗姗笑得更开心了,又说:“不想做,便不做了罢。”

“可这总是有两件事情,不打游戏和打游戏,那其中一件对我而言该是不对的。”童宇说。

“当你想做什么的时候,其实对错已经不重要了,你总会想到借口的。”于姗姗回道。

“你这是诡辩。”

“人人都是诡辩的。凡事都能定义对错,那也恰好证明了事情根本没有对错。世界不因对错而存在,完全是看人怎么去想的了,你又何必去在意对错。”

“那便是什么事都能做了?”

“当然,无非是你的社会地位不够,你总被人管着而已。”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你该问自己想怎么做。”

“可我是被人管着。”

“可你也不想被人管着。”

“是啊,我为什么要被人管着。”

“当你想到这的时候,权力的魅力就产生了,这才是最大的自由。”

突然,有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最大的自由不是来自于解除他人的束缚,而是冲破自然的限制。”

童宇回过头来,是于晋正朝他们走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红色西装的打扮,现在他整个人不由得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怒火。

又听到于姗姗说:“哥,你怎么会在这。”

于晋回道:“我跟着你们来的。”先是柔和,又进而转为严肃,对童宇说:“你好像无视了我对你说过的话。”

有一只手立时伸出,于晋想去擒住童宇的手腕。童宇则有了本能反应,他上抬手臂,曲起腕子,完全止住了于晋的抓手,并扭身抄出右腿,往于晋身上扫去。于晋退而避之,童宇就这般化解了一场进攻。

其实童宇还不想和于晋有着冲突,曙光战士的力量并不能依仗他的技巧去博弈。但一切的拆解动作像是在身体里提前有过的设定,不自觉间就表现出来了。

两人同时惊异,童宇第一次的实战,他对兰英的教授成果是有很大意外的。而于晋诡谲一笑,有些震惊,想说些什么,却被于姗姗拦住了。

于姗姗以为两人是要打斗的,说:“哥,你不许欺负童宇,他是我朋友。”

“我是在保护你。”于晋说。

“可我是安全的。”于姗姗说。

二人僵持了一阵,最后于晋妥协了,他把童宇带离了于姗姗,说要单独跟他谈谈。童宇跟着他进到古寺里面,于晋说:“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过组织对你这类人的最新政策。”

童宇说:“最后会放了我么。”

于晋说:“那么你是知道的。”随即眼神锐利地盯着童宇,又说:“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好像并不打算接受这个安排,和‘百客’的人接触过了吧?”

“……”童宇不响。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于晋说:“你可不要认为组织要利用你抓净悟,我就不敢动你了,那只是组织的想法。”

“可你认为组织最后真的会放了我么。”童宇说

“看样子,你还知道挺多。”于晋笑着回道,又说:“只要姗姗不至于荒诞到非要嫁给你这类人,做个朋友我还是能够接受,你是不敢伤害她的。”于晋讲得很有自信,不打算再跟童宇多谈了。却又忽然提醒道:“想活久点,以后我打你就不要还手,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样子,组织发现了,我妹妹是救不了你的。”

童宇错愕,不清楚于晋为何会提出这样的忠告,这是在帮助他的。童宇问:“为什么?”

于晋说:“当然是为了我妹妹。在我面前,你的命从来都不重要。但我不想看到你的死,给我妹妹造成不好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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