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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殇》


佟福来初遇沈钺之

1925年的北京,大街小巷一派祥和气氛,文化人,三教九流齐聚的天桥前门附近。这里因有众多的卖艺人而名闻全国,自徽班进京后,梨园行当更是在北京扎下了根,诞生了不少名家名角儿。

在前门,哈德门,和永定门附近云集了从各地而来的小商贩和各色手工业者,就连拉人力车的车夫也爱周围聚齐儿,较大的车口也有好几处。

深冬的傍晚,大栅栏东的庆乐戏院门口的台阶边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浑身汗水的年轻车夫,他正喝着白开水夹,就着咸菜的大饼,这便是他的晚饭了。车夫吃的津津有味,就好像手中拿着的不是大饼,而是刚出锅的羊头肉似的。

一般来说,他每天□□点钟就会收工回家,每当此时母亲便会下一锅热乎乎的面疙瘩汤给自己,吃了它,就能把寒冷和疲劳一扫而光,对他而言这正是比羊头肉更美味的食物。

饭刚吃了一半,戏院门口就来了一辆崭新的黄包车,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灰色粗呢大衣,头戴黑色帽子的男子。

此人一从他身边路过就飘过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他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沈钺之沈老板,在庆乐搭班子唱戏的名伶。但凡在京城的戏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他这个没怎么进过戏园子的车夫也认得哦。

“ 不用等我了,今天我挺晚的。”沈钺之对包车的车夫说,人家也得养家糊口,一月10块包车费赚的不容易,既然他啥时候出来没谱,就让老刘去再拉点零活吧。

“谢谢沈老板,我先走了。”车夫连连道谢,就麻利的拉起车子去附近找活计了。

沈钺之刚想迈上台阶,就发现了坐在门墩旁边的年轻车夫,对方的眉眼倒是生得挺俊的,就是黑了点儿,难能可贵的是下巴四周没有令人生厌的胡茬,看起来挺干净,挺让人舒坦的,这车夫身形算不上魁梧,却也不算瘦弱,总之是很适中的肥瘦,有点儿筋肉的男人还是蛮合他胃口的!

他对现在的车夫老刘很满意,就是那个邋遢劲儿让他受不了,坐在车上时常能闻到老刘身上的汗臭。

“拉车的,有没有人包你的车?”他拿腔拿调的问。

年轻车夫抬眼傻呆呆的望着他摇摇头,沈钺之这么个红角儿居然和自己主动搭话,他是不是做梦呢?这位在台上化作婀娜多姿,仪态万方的美女,台下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俊朗男子,人家的皮肤好白,看起来比大姑娘的还细嫩呢。

“我包你车,每月10块,今晚你候着我吧?”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句话,车夫就憨憨的说道:“您不用车的时候,我能自己支配么?”对方说话的音调很悦耳。

“你倒是挺会算计,我白天很少出门,晚上都在庆乐戏院泡着,你住的不远吧?”沈钺之问道,不守时的人他最讨厌。

“骡马市,您几点出来?”车夫算计着是否能再接两小活儿。

“十点多,你十点前回来就好,哦……你叫什么?”他总不能叫人家车夫,至少要知道姓氏的。

“佟福来。”车夫答道,但眼睛还是没离开沈老板的俊脸,这么标志的长相,谁不想多看几眼?

好俗气的名字,哎,不管了,姓佟,他记住了。

“我进去了,十点前回来。”沈钺之说完就迈进了戏院门口,快步向后台走去。

虽然沈老板走了,却留下了一股香风,佟福来好半天都没琢磨过味儿来,他能给这么个“风流人物”拉车,也算是光荣,以后和车行的人侃大山,就有吹牛的资本了。

沈老板来到戏院后台,班子里的人就纷纷和他问好。

“沈老板,周先生请您去他母亲的寿宴上唱堂会。”管事老王拿过了红色的请帖,里面把时间地点以及酬金写得清清楚楚。

沈钺之打开扫了两眼就冷冷的说道:“让小慧他们去吧,说我嗓子不舒服,我这戏台上都不怎么唱了,还有功夫搭理他的堂会,给他脸呢!”此人是警察署长的舅舅,在城里开了好几家金货店,仗着家族的根基在北平很是吃得开。

“好,我去安排。”老王说完就跑出去回话了。

“小慧,新戏你们排怎么样了?”他问道,这也是他今天来戏楼的目的。

小慧是戏班里唱旦角的年轻姑娘,她笑盈盈的走过来,回道:“三天后您抽个功夫看看。”

“行,你们就等着挨骂吧,今天这出《玉堂春》,我得从头看到尾。”他还是不大放心现在班子里的年轻人,现在他不大喜欢上台唱戏了,风口浪尖上的,总会招惹是非,他得慢慢的退到台后面,让这些孩子们唱,到时他只要坐着数钱就成了。

“我们等着您骂了!”小慧很了解老板的心思,一定是对方那“飘忽不定”的性子又开始作祟了,总是喊着不再开嗓了,却割舍不了票友们的热情。

不过目前来说,光靠小慧他们还撑不得场子,所以每星期他都得来唱上一两次,有时候是《玉堂春》里含情脉脉的苏三,有时却成了《挑滑车》里英姿飒飒的岳飞,演什么像什么,吸引了北平众多戏迷的支持。

沈钺之是个学戏的好材料,从三岁就跟着母亲学旦角,后来又跟着杨小楼师傅学武生,十岁初次登台唱的便是这《玉堂春》,他演的旦角比武生更受欢迎,但他个人却更喜欢武生这个行当。

“有事儿楼上找我。”他吩咐,然后就穿过走廊,到了戏院的二楼包厢,那里有个他的留位。

他刚坐下一会儿,伙计就端着茶和点心走了过来,和和气气的说道:“沈老板,请。”

“庆子,你帮我盯住了,要是林太太来了赶紧通知我。”他现在被一个小寡妇缠上了,两人只是吃过一次饭,那女人居然认真起来了,还好之前他没一时冲动和对方睡,不然就被吃得死死的了。

“成,今个儿还没瞅见呢,估计不会来了吧。”庆子答道。

“拿着,给我盯好了。”他说完就塞给庆子一块钱,伙计乐的合不拢嘴,连忙说着“是是”就一溜烟跑下了楼。

沈老板夜避小寡妇

沈钺之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喝了两口,庆子就急急火火的跑回来了。

“沈老板,林太太来了,您赶紧撤吧。”他刚去戏院门口瞅了一眼,就看到那个女人下了人力车。

“咳咳……呛着我了,我先走了,让他们有事家找我去。”他避之不及,赶忙仓惶逃跑,火速从后门疾走而出,刚好看到姓佟的车夫要离开,便一嗓子喊住了对方。

“佟……兄弟,赶紧拉我回西四大拐棒胡同,快!”他催促,敏捷的跳上了车。

佟福来觉得这位“佳人”看起来不像手无缚**之力,反倒是有几分练家子气质。

他拉着车,快跑起来,并不算魁伟的身姿在车前稳稳当当的小跑着,轻松娴熟,其实车上的人可不轻呢。

“沈老板,您是不是练过?”他好奇的问,这是他最感兴趣的事儿,除了拉车,存钱,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练拳,每天早晨他都会抽两三个钟头学拳,晚上洗漱完也会再练一会儿。

“跟着舅舅学过些,你喜欢?”他翘着二郎腿大爷一般的问话。

“我是个粗人,就喜欢这些耍把式的玩意儿。”佟福来饶有兴致的说,这也算是他和沈老板能找到的唯一话题了吧?

沈钺之心情忽然好了,因为这个新车夫的脚力快,走得稳,而且身上没有浓重的汗臭,闻起来还有股香甜的味道,就和奶糖似的,让他心情愉悦。但他稍稍一转头,就看到身后跟了一辆人力车,车上坐着的正是林太太,这下可把他吓坏了。

“佟兄弟,赶紧给我进那个胡同,快点儿。”他命令道。

“哦,好。”人家让怎么拉,就怎么拉好了,他加快脚步,拉着车拐进了一条狭长的小胡同,但这么走下去他们是往南呐,岂不离西四越来越远了?

沈老板小心翼翼的偷看后面,林太太仍在穷追不舍,他不能暴露住处。

“帮我甩掉后面的车,随便走哪儿都成,今天我给你一块大洋!”他豁出去了。

佟福来一听一块大洋,立刻来了精神,他紧咬牙关,脚下生风的跑了起来,专往曲里拐弯的小胡同扎,附近他是相当的熟络,,只要出了永定门,再往前就是丰台了。

沈钺之有些坐不稳,赶忙抓住了扶手,他忽然觉得这挺好玩儿的,乐呵呵的叹道:“你跑得真快!”他打算长期雇用这个车夫了,凭这脚力,就算是再多几个小寡妇他也能及时开溜。

车夫边擦汗边往前跑,渐渐的就把身后的人力车甩开了,眼瞅着两人就过了永定河,来到了城外的地界。

沈老板听到他喘了起来,便赶忙说道:“咱们找地方歇会……我请你吃饭,等晚一点儿,你送我回西四,就这儿吧?”他指指路边的一个小饭馆,让佟福来停了车,稍事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车,走到了饭馆内,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佟福来边用毛巾擦汗边走进了饭馆,坐到他对面。

“来,喝茶。”看到对方满头大汗,沈老板就帮车夫倒了杯花茶。

“谢谢!”虽然他很好奇,这位为啥要躲那个女人,但他却知道这话不能乱问,便接过茶杯喝了几口热茶,顿时就舒坦了。

沈钺之却把事情吐露了出来:“刚才跟着我的是个寡妇,死切摆列的要和我好,我就是和她一起吃过饭而已,至于么?”

福来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哦,我说她怎么追您呢?”

沈老板颇有几分得意的拖着下巴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做我们这个行当的,是常有的事,所以我现在都尽量不抛头露面了,惹上这种事麻烦死!”他说完就点了菜,然后便把目光转向了车夫的脸上。

佟福来瞧见他托着下巴盯着自己瞧个没完,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呵呵,你就是黑了点儿,但长得挺俊的。”沈钺之眯着眼睛说,原本他只对细皮嫩肉的梨园小生感冒,但这年轻的车夫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听说干体力活的耐久力都好,他猛然间想入非非,对姓佟的车夫产生了兴趣。

车夫放下茶碗,闷闷的说道:“沈老板,您是不是就喜欢拿我们这些粗人开玩笑?”

他撇着嘴摆手:“我说实话呢,没人夸过你俊么?”

福来摇摇头,家里就他和母亲两人,他又没啥朋友,会有哪个人闲来说这些话呢?

“怪可惜的,你要是早些年遇到我就好了,我教你学戏,多大了?”沈钺之忽然来了和他说话的兴致,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他答道:“二十。”

“哦,不大么,有媳妇了么?”沈老板狡黠的一笑。

说到媳妇,佟福来有点儿惆怅,他挠挠头答道:“我还没存够娶媳妇钱呢,不过快了,娘说只要有五十块大洋就能下聘办喜事了。”

“只要给我好好拉车,就能多存点钱了,你也不用太辛苦,来,陪我喝两盅。”他说完就拿过伙计端来的酒,给佟福来斟上。

“一会儿还要拉车,我就喝一盅。”他说完,几口就把酒干了,就在他抬头的时刻,刚好和沈老板的目光撞个正着,急忙脸红的扭过头。

沈钺之勾起嘴角笑了,他拿起酒杯,就和喝白水似的把酒喝干,笑盈盈的说:“你叫佟……?”

“佟福来。”他拘谨的答道,依然不敢抬头。

“哦,记住了,明天下午五点来我家门口候着,别晚了,要不可没下回。”他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好俗气。

车夫连忙认真的点头,视线不敢再往那张英俊的脸上放,他真怕拔不出来,以前他曾经在戏园子里瞧过一次沈钺之演的《春秋配》,将那楚楚可怜的姜秋莲演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把台下的男男女女迷了个七荤八素,就连他也找不到北了。

至少在台上的沈老板就是他理想中的“媳妇”,哪个男人不想有这么个妖娆多姿,又能莺歌燕舞的娇妻呢?

正在佟福来胡思乱想之际,对面的沈老板却眯起眼睛打起了坏主意,或许今晚他不仅收获了一个脚力好的车夫,还勾搭到一个禁折腾的“姘头”,对此他很期待,枯燥乏味的日子有了些新鲜感!

酒腻子调戏憨车夫

沈钺之有个坏毛病,就是特喜欢借酒撒风,因此他一般情况不和别人一起喝酒吃饭,也较少应酬。

今儿个他就逮着了机会,疯疯癫癫的闹了一路,自始至终,他都是坐在人力车上的,而拉车的人还是佟福来。

靠在车上的沈老板,以男人的姿态唱着《李慧娘》里的选段:

冤枉……冤枉……

可恨贾似道,只为一言便将我杀死。冤枉……

可叹人间事不平,

孤魂怨鬼日益增,

含恨枉死有谁怜,

负屈错杀冤难伸,

某明镜判官是也。

他那如泣如诉的唱腔回荡在深夜的胡同中,听来虽然凄美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呵呵……我唱得好吗?”他得意洋洋的问,这憨车夫刚才在饭桌上害羞的样子,他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沈老板是旦武双绝,梨园独一份儿,您自然唱得好了。”车夫抹着汗回答,眼瞅着就过了前门,再一会儿他们就能回到西四大拐棒胡同了。

车上的人摇头道:“票友都喜欢听我的旦角,我就单单喜欢武生,学旦角纯粹是为了讨好我们家老太太。”

“哦,我听说过您的母亲也是梨园世家出身。”他以前听别人提起过,说沈钺之的母亲当年也是红遍京城的名伶,只要一在台上亮相,台下的男人们就开始喝彩了,是个艳名远播的尤物。

“算是吧……福来,你明日里没事做喜欢干什么?”他好奇的问,男人无怪乎就是那几件事儿,吃喝嫖赌呗。

“学拳,练拳,要么就是帮我娘做些家务。”他如实答道。

沈老板拧住眉毛:“你骗我……你就不喜欢逛窑子,喝花酒?”

车夫憨厚的笑了:“那都是有钱人做的事儿,我穷得连媳妇都娶不起,哪儿有闲钱往窑子里扔,喝酒么,也就是逢年过节偶尔两杯罢了。”

“你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人生在世就得高高兴兴,快快活活的,你看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滋润!”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等戏班子的人都捧起来,他就可以提笼架鸟,过上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日子了,当然,如果再有一两个可心的“姘头”(无论男女),月上柳梢头共享云雨那就更欢乐了。

“我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也挺开心的,可能我是个知足的人吧?”他只要存够了娶媳妇的钱,就算是去了一块心病,只要娘抱了孙子他的人生就能圆满了。

“看来这个话题,我们不适合聊。”他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了解一个车夫的世界的,他一抬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景致,两人拐进了一条很长的胡同,马上就要到家了。

佟福来将车子停在了一个三层台阶的院落前,院子门口蹲着一对几乎全新的石狮子,大门的油漆也是新鲜的朱红色,看起来很是气派。

“扶我下来。”沈老板带着几分醉意说,当然他还没有醉到站不稳的地步。

车夫来到他身边,礼貌的伸出了手将这位搀扶下来,酒气夹杂着古龙水的香味随着夜风吹到了他鼻翼,令他精神为之亢奋。

沈钺之迈下一只脚,故意把身子往前斜,顺势就抓住了车夫的胳膊,将这个人完全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抱着福来的肩膀,笑眯眯的说:“你身上的味儿挺好闻……用什么洗澡的?”

起初车夫并没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就老实的答道:“用胰子洗的。”可当沈钺之的手从他的肩头滑向他的腰际之时,他就开始面红耳赤了,对方将下巴几乎枕在了自己的肩头,还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耳后吹气。

“让我再闻闻……是汗味儿,不过很好闻,像奶糖似的!”他凑近了又仔细闻了闻,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奶香味儿,顺着棉袄的领口使劲的往上窜,香喷喷的勾人欲望。

佟福来很不好意思,只得尴尬的劝说:“我送沈老板进屋吧?”

“好。”进了屋就别想走了,沈钺之乐不得呢!

他掏出钥匙开门,整个身子斜靠在车夫肩头,就像只癞皮狗似的缠着人家。

车夫把他搀进院里,便问道:“哪间屋?”

院子里南北西东都各有一间大房,也不知道这位到底睡在哪里?

他指指北房。

佟福来就推开门,把他扶进了北屋。

“扶我上床……。”他打开灯,房里就亮了起来。

四白落地的墙面,地上铺着讲究的瓷砖,屋里的陈设西洋味儿十足,老实的男人将他掺进卧室,就看到了一张很大的席梦思,被褥的颜色也是淡蓝色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床的外侧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深棕色的衣柜,衣柜旁还有张写字台,整齐的码放着稿纸,窗台上养着君子兰,文竹盆栽和假山盆景。

两人来到床边的时候,倒是沈钺之猴急的扯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压在了软绵绵的床上,他这才使劲一挣,可对方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一抬眼才发现此人的眼底浸着欲望,就像只发了情的公狗!

沈老板把他压在身下,带着一丝笑意问:“你刚才不是被我迷住了么……怎么现在倒是不肯了?”

福来咽着口水答道:“我不喜欢男人。”

“那你是迷上戏台上的我了?”他并不生气,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和他勾搭的男人里,十有□□都是冲着自己旦角的扮相上钩的。

车夫没吭声,他算是默认了吧。

“可惜我只喜欢搞别人,绝对不能被搞……我保证让你舒服。”他话音刚落,就去扯佟福来的棉袄,结果差点让人一拳撂倒,还好他躲得快,滚到了床脚。

车夫有些慌乱的低吼:“别碰老子!”

“身手挺利索的。”沈钺之迅速翻身,一下子就窜到了他的身上,凭蛮力攥住了他的手腕,迅速的在毫无防备的嘴上“啧”的亲了一口。

佟福来只觉得又羞又怒,这家伙顶着他胯骨的东西越发的硬,他不由得呼吸急促,下半身发热起来,这种感觉让他不知所措,一时间竟然忘记发起反攻了。

“你乖乖的陪我玩儿……明早我就给你10个银元。”他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哪个窑子的女人一宿能值10银元?尝鲜价倒也不算太贵,想到这儿他就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但车夫却摆出一副死也不从的姿态,飞起一脚就朝他的裤裆击去,这可是他的命根子,他可还没娶妻生孩子呢。不过是个拉车的,竟然敢朝他的老二下狠手,今晚他要是不折腾死这小子就不姓沈。

佟福来送羊入虎口

沈钺之躲过致命一击便张牙舞爪的攻了过去,他想捏住佟福来的胳臂肘,但这小子却像条泥鳅似的每次都滑溜溜的闪开,反倒是每一招一式都能把他遏制住,让他不能自如的发力进攻。看来这车夫确实是个练家子!

“你有完没完?”福来低吼,他被沈老板缠得心烦,几番折腾已经出了一身的热汗。

“没完!”沈钺之哪肯轻易放手,就像猴儿一样的敏捷的用胳膊抵住了对方的腰身,麻利的将车夫的棉袄扯开,顿时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窜入鼻孔,好似奶糖,甜甜腻腻的。

他一头就扎到佟福来的胸前去了,边闻边用亲吻,碰到左胸的珠蕊便用舌尖绕着胸尖连连吸舔。

佟福来的精气神儿煞那间就被这个动作击溃了,他不由得抓住了身旁的被褥,咬着牙轻哼起来,一股热气随着沈老板的撩拨向全身扩散。

看到此人的反应如此激烈,钺之就暧昧的一笑,右手迅速的拽下了福来的裤腰带,使劲往下扒裤子。

车夫这才惊觉的“啊”的叫了一声,拼命的捂住了裤裆。

“呵呵,你这么怕干嘛,我又不会咬它!”沈钺之觉得他的样子很有趣,硬是要拉扯佟福来的棉裤,几番挣扎纠缠之后,用腿压住车夫的双手,刷的一下把人家的裤子扯到了膝盖之下。

“不……别看!”憨厚的人惊呼,羞愤难当的扭过头,紧紧闭上了眸子。

这小子不紧紧是身材好,有着并不夸张的筋肉,腰身还很纤细,而且胯骨大,屁股也圆乎乎的,捏起来手感不错,他继续向下扫视,呵呵,连那个玩意儿也很可爱呢,粉粉嫩嫩就和少年一样的青涩秀气,而且看起来好像只有一个小蛋这倒是有几分奇怪,不过好像听说有人从小就只长一个的,他也就没太在意,继续往下摸索,在会阴和老二之间有个绵软的地带,正是男人的敏感处之一,只要稍加摆弄就能让男人硬起来。

可他却摸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你?”他惊异的看着身下之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触觉,连忙分开佟福来的腿仔细查看,马上就露出了万分惊讶的神情。

佟福来咬着嘴唇,耻辱的说道:“看够了没有?”

“呃……你是。”他有些说不出来那三个字,但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阴阳人”啊。没想到他能亲眼见到,这是“三生有幸”。

“……有什么好看的,滚开!”车夫低吼,把他一下子推到了床脚,随后便利索的整理好棉衣,棉裤大步迈出了屋子。

沈钺之坐在炕头愣神:“我这是捡到宝儿了啊……哎,佟福来,你等等!”他这才想起来追出去,要是就这么着放此人走了,他得后悔一辈子。

他追到院门口,便看到福来拉起车正要离开。

“我还没给你钱呢。”他笑眯眯的说。

憨厚的人头也不抬的回道:“明天下午我再来要,你还包车吗?”不知为何他没办法再称此人为您了,不过他却单纯的以为刚才的行为纯粹是因为这位喝醉了。

“当然包车了,呵呵!”这人不是脑袋里缺根筋,就是真的太缺钱了。

“下午五点来等你行么?”福来问,他身上的热浪到现在还没退去呢。

“行,我等着你!”沈钺之眯起眼乐呵呵的说,目送着车夫拉着车慢慢的走远了,那雪白的车棚渐渐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佟福来把车锁好,回到大杂院中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但他家的屋子依然点着灯,母亲还没睡,在等他回来呢。

他推开门,说道:“娘,我回来了。”

“我给你下点疙瘩汤去?”母亲正坐在煤油灯前给他缝褂子,看到他回来了,便露出了笑颜。

屋子不大,中间升着炉子,母亲睡里屋的小炕,而他则睡在外屋的大炕上,家里出了一张饭桌,两个衣柜和三个木箱以外,根本没几件像样的家具。

“我吃过了,您别忙了。”他说完就从盆架上拿起脸盘,去院子里的水缸里打了点凉水,回屋对上了炉子上的热水,打算擦洗一下就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天坛和师傅练功呢。

“哦,我给你把褂子补好了,等过年再给你做身棉衣,棉花我都买好了,就是布料还没扯呢。”瘦弱的母亲头发花白,皱纹已经爬上了面庞,她只希望儿子能早日娶妻生子。

福来一边洗脸,一边对母亲说:“您别忙了,我不是还有换洗的么,您眼睛不好,别总做针线活,缝缝补补的我自己也能来。”

“我在没事情做……早点睡吧,我也歇着了。”她从炕上下来,从儿子身边走过,隐约闻到了一股刺鼻香水味儿,难道孩子去窑子里找女人去了?可仔细一闻,这味道和女人的脂粉味儿又不大一样,她便没说什么便回屋去了,福来都二十了想女人是天经地义的,她不应该过问太多,只要能顺顺利利在明年之前存够了娶媳妇的钱就好,她和乡下的媒婆都讲好了,三十个银元就能娶个品貌端正,能操持家务的儿媳。

佟福来洗完脸,便脱下棉衣用热水擦洗身子,他一低头就闻到了古龙水的香味,这都是刚才从沈老板身上染上的,想到这儿他的脸上就一阵发烧,更糟糕的却是他身子的秘密让那家伙窥见了。

可明天下午还得去给此人拉车,男人说话不能不算话,更何况他还没收到钱呢。至于沈钺之调戏自己的事儿,自当是对方喝醉酒失态吧,反正他也没吃啥亏。

他抬起胳膊,用毛巾擦了擦最容易出汗的腋窝,忽然想起对方说的话来了“你乖乖的陪我玩儿……明早我就给你10个银元”,睡一次就10个银元,他这么值钱呢?呵呵,那多睡几次不是连媳妇都有了,不过,他是男人,定然不能陪有老二的爷们睡觉,再说他也不靠出卖皮肉赚钱。

但台上千娇百媚的沈钺之,台下竟然是个如此粗野无礼的男人,这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原以为沈老板是个彬彬有礼,儒雅有涵养的文化人,却不成想是个贪杯好色的下三滥,想到这儿,他不觉有些失落之情!

梨园小生搔首弄姿

第二天下午五点,沈钺之便收拾好步出了家门,刚推开院门,便看到了佟福来正坐在车旁等自己,像是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哟,真等着呢……你先拉我去趟胡同口,我得和以前包车的老刘说说,别让人家白等我。”他笑盈盈的上了车,眼睛却盯着车夫的脸看,这小子似乎不敢抬头瞅自个儿,害羞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我刚才在胡同口看见他了。”福来说着便拉着车跑了起来,可车上的人的嘴就和开了闸似的说个没完。

“为了雇你,我得多给他一月包车费,他也算是帮我拉了小半年的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你长得不壮,力气却不小,每天都练功?”他可是很久没习武了,不是睡懒觉就是搂着美人颠鸾倒凤,真真儿的荒废了不少时间。

车夫不紧不慢的答道:“嗯,要是不练两下子就没力气拉车,而且现在兵荒马乱的,如果不学点儿防身的本事,以后兴许会吃亏。”

沈钺之连连点头:“对,对,你确实应该学防身之术。”长着这么奇异的身体,自然要习武才好,不然哪天碰到歹徒就糟糕了!像他这么彬彬有礼,温柔可心的人不多见,要是换了别人昨晚必然成就“好事”,先来一次再说,呵呵。

佟福来并不清楚沈老板所指何事,把车拉到胡同口的时候,就慢慢的停了下来。

沈钺之走下车,步行到米店前和等在那里的老刘说了几句,又拿了钱给对方,这才又坐回车上,笑眯眯的说:“去戏楼吧?”

佟福来“哦”了一声便又拉着车子小跑起来,路过车夫老刘身边的时候,还被对方狠狠的白了一眼,他并没在意就快跑了几步上了大路。

沈老板把车上的毯子盖在腿上,又饶有兴趣的问:“你就没想过干点儿别的,不用非得靠拉车过活吧?”

“我就有把子力气,别的啥也不会。”他如实答道,今天这位依然是香喷喷的,这到底是什么香水呢,和洋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你识字么?”沈老板并没有啥期望,这些社会底层的苦力,有几个识字的。

“认识的不多,都是我娘教我的。”

听到这位识字,沈钺之就更有兴趣和对方聊天了:“你识字就找个店铺当学徒,再怎么也比拉车强吧,你不应该干这种粗活,坐在店里算算账,写写字才适合你。”虽然拉车的人不算完全的女人,但也不是纯粹的爷们,他忽然生出一股怜香惜玉之情。

车夫淡淡一笑,让过了前面的一辆人力车答道:“当学徒要熬,我娘身体不好,得看病抓药,还是拉车赚钱快些。”

听到这番话,沈老板才微笑着点头,这位还是个孝子,他喜欢孝顺的人,他就是个孝子哦。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前门外,拐进胡同便来到了庆乐戏院的后门。

佟福来停好车,沈钺之便走了下来,脚跟还没站稳,就被身后的一个人叫住了:“沈老板。”

讲话的人肤色雪白,穿着棕色的皮大衣,头戴灰色礼帽,留着时髦偏分,五官俊秀,眉眼细长,说话的语气也斯斯文文的,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几分娘们。

“吴老板,你可是稀客哦。”沈钺之好声好气的说话,这位可是他的老相好,在天乐园驻场的旦角吴璧凌。

“今天我休息,刚好找你来喝茶,走吧?”他瞄了一眼憨厚的车夫便提着长衫的前襟先一步迈进了门内。

沈老板连忙回头对福来说:“晚上十点来接我,你可以忙活去了。”虽然佟福来的身子他想要,可眼前这位送上门儿的万万不能拒绝。

“好。”他连忙抬起车把,打算去附近转悠着找几个活去。

沈钺之和吴璧凌并肩上了楼,直接便坐到了留位上,庆子手脚麻利的给两人上茶,端点心,然后就到楼下候着了,万一林太太来他还得通知沈老板呢。

“你换车夫了?”吴璧凌悻悻的问。

“是,我得换个体面干净的,来,喝茶。”他帮对方倒了茶,便将目光投到舞台之上,大戏没开演呢,台上正有个说书的在讲《三国演义》。

“我找了陈先生写新戏呢,你要不要也拜托他写一出?”他朝对方挑起嘴角一笑,眉眼间的媚劲儿让沈老板心花怒放。

“好啊,得你去帮我说了,他那人古怪,我处不来。”陈先生本是琴师,但最拿手的还是编戏,这人本事可大,精通诗文,熟悉音律,手里还有很多前清那会儿的戏谱。

吴璧凌边喝茶边说:“其实陈先生蛮好相处的,下次我请他去正阳楼吃饭,你作陪就好了,别忘了带上重礼。”

“好,你来安排。”排新戏自然好,他的班子确实不能再唱那些老戏码了,得有点儿新鲜的,这样才能和其他的场子竞争,拉拢更多的戏迷。

“晚上去你那儿?”吴璧凌浅笑盈盈的说。

“成,我还想约你来着,但这个月忙着给小慧她们排戏,就没顾得上。”他这话却有一半儿是假的,前些日子他都在往第一舞台跑,有个唱大鼓的妞儿他特别中意,最近他有空儿就去捧人家场呢。

“切,谁信啊!”他也知道这人没几句实话,不过他们相好这么久了,脾气秉性相投,换个人伺候,那还不一定对自己胃口呢。

“我听说你要娶媳妇了?”沈钺之也是听几个票友说的,但他还没证实这消息是否可靠。

“嗯......我爹娘订下的婚事,你也逃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他最近竟为结婚的事儿伤脑筋,但不弄个孩子出来(还得是公的),爹娘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就算是兔子,也得下一窝小的!

“我爹不在北京,呵呵,他管不着我,管我大哥去吧。”他现在就是乐不得呢,每天日子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但成家之后就不同了,就像脖子上套了个枷锁,横竖都不自在。

“你就过一天算一天吧,等娶了媳妇,绝对把你管得死死的。”他说完便放下茶杯,瞅了几眼台下的表演,顿觉无趣,又将视线转向了对面的男人。

沈老板拖着下巴摆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考虑太多没用处,就和这大总统似的,今天是他,明天还指不定是谁呢?”

“话不能瞎说。”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位的老爹还是张作霖麾下的军长,本应随父从军,但就偏偏爱上了梨园行当,和生母一样是个戏痴,偏爱这声色犬马,虚幻浮华的大戏台。

糖炒栗子收买人心

看完大戏之后,就快十点了,沈钺之带着梨园小生步出戏院后门,佟福来连忙把车棚放下,还在棚子周围挂好了棉帘,今晚北风呼啸冻得人脚丫子都快结冰了。

“璧凌,你坐后面的车吧,大冷天的让小兄弟省点儿力。”他怜惜车夫的身子,于是又给璧凌叫了一辆车。

吴璧凌婉转一笑:“你这悲天悯人的性子还是改不了。”但视线却在车夫的脸上晃了几下,这孩子长得倒是不错,可惜就是黑了点儿。

福来其实力气蛮大,拉两个成年男子不是问题,但既然沈老板一番好意,他也就心领了,一股暖流在他心中回荡,这个人其实心肠不错,就是太好色。

待沈钺之上了车,他便抬起车把小跑起来,不消一会儿便回到了西四大拐棒胡同。

沈老板打开院门,先请吴璧凌进去稍作,然后便把刚要离去的佟福来叫住了。

“这一块大洋你先拿着,等到月底我再给你剩下的,你索性搬到我这里住好了,我这儿的西房可以腾出来给你白住,这样我用车也方便些。”他说完就把钱塞到了车夫手中,对方的手很粗糙,但手指却很纤细。

佟福来把钱收好,有些为难的说:“我和我娘一起住骡马市……要是都搬来您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我倒觉得无妨,但是日常帮我打扫一下院子,做些简单的家事就好。”沈钺之一个人住在小院里有些寂寞,他其实一直想找个老妈子,但又怕下人传闲话,所以就暂时作罢了。

佟福来听到他这么说,便有些动心,每月他们还要缴房租,如果有了住的地方就能多省些钱了,于是他抬起头说道:“要是我搬来您这里就不自己找零活干了,没事我多帮您做些家务,出门我就给您拉车。”

“好,这两天你收拾一下就搬来吧,屋里有家具,你带点儿细软过来就好,我进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他说完便匆忙进了院子,插好了门,兴高采烈的去找吴璧凌调情去了。

福来边走边笑,他觉着能给沈钺之拉车是很幸运的,更何况他自己的车子下星期就能去取了,以后他就有自己的人力车,不再受车行黑心老板的压榨了。

他紧赶慢赶就回到了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母亲。

老太太听了自然高兴,儿子要是能给这样的主子拉车就能少受些罪了,更何况还能住在沈先生家,省了不少开销。她就能早些迎儿媳妇进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两天我们把家当收拾一下就搬过去,妈会帮着沈先生做家务,煮饭的,你给人家好好拉车就成。”她边说边收拾放在柜里的衣物,把原本不多的衣服放到木箱里去,被褥卷成铺盖卷放到车上直接拉走就好,还有一些零碎等明天找到纸箱再拾兜吧。

“行,您别忙了,等明个儿上午我帮您收拾,我要下午才去接沈老板呢。”他依然用热水擦洗身子,等搬了家要去澡堂泡个澡,再理个发,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总之不能给沈老板丢脸才是。

“你不找何师傅练拳去了?”她问,儿子这几年学拳风雨无阻,每天都准时到天坛报到。

“等我回来就帮您……我先睡了。”他洗完脸,便脱下外套躺到了床上,钻进了冰冷的被窝,家里果然应该有个女人啊,至少冬天还有人给自己暖被窝,就算再苦再累也不觉得辛苦了。

母亲一看他睡下,便也不再收拾了,赶忙灭了煤油灯,把火封好回里屋睡去了。

第二天中午,睡得昏天黑地的沈钺之才被吴璧凌给摇醒,他睁开眼迷糊糊的问:“我的姑奶奶,您这是要干嘛啊?”

“爷要去逛东安市场,你请我吃涮肉,给我买礼物,今天是我生日。”他半露酥胸,趴在枕头上使小性子。

“行,行,等我洗漱完的,昨晚榨干我的精气,今个儿又来榨我的钱袋子。”要不是对方提起,他都忘了璧凌的生日了,他披上衣服爬下床,伸了个懒腰,迈着四方步来到了外屋,不紧不慢的倒水洗漱。

这时候,梨园小生已经穿好长衫,来到外屋,拿过窗台上的牙刷和漱口杯问:“你今晚上戏么?”

“明晚,你呢?”他问,虽然伺候这位有些费精神,但他们都能享受愉悦,确实是件乐事,恐怕成家立业之后都还会藕断丝连的偶尔睡上那么一两次,这倒也无妨,呵呵。

“也是明晚,不然怎么敢找你来过夜。” 吴璧凌说完便低下头刷牙,但心里却还为结婚的事发愁,他才二十三,还年轻呢,要是这么早就被老婆孩子拴上,以后还能随便和沈钺之睡么,而且也不能隔三差五的和朋友出去喝酒玩乐,这可是很郁闷的!

“想来就来呗。”他违心的说,一会儿要陪吴璧凌去逛东安市场,这可是个体力活儿。

下午,沈老板和梨园小生在东安市场逛了好几个小时,吃过晚饭他才和此人道别,随便叫了辆人力车回到了住所,但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佟福来。

“哦……我把你给忘了,今天我不出去了,太晚了,明个要上戏,下午三点你就过来吧?”他看到车夫缩成一团在路灯下蹲着,心里怪不落忍的,连忙从纸包里掏出了一把糖炒栗子,塞到了福来的手中。

福来把栗子揣到腰间的口袋里,吸吸鼻子问:“您晚上不出去的话,我和我娘可以搬过来么,这样您明天用车就方便了。”

“行,那我就不出去了,来的时候敲门就好,我回屋歇着了,你也赶紧去收拾吧。”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看到佟福来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像十月里上市的苹果一般,就忍不住笑了,随后便推门走进了院子。

“好,您歇着,我回去搬东西。”

佟福来拉着空车大步往前跑,时不时还将手伸进口袋里去摸那些栗子,这可是沈钺之送自己的,想到这儿他心里就美滋滋的,甚至都不舍得吃这些栗子了,回家给娘吃吧,他尝一两颗就成。

雌雄皆宜生冷不忌

沈老板在北房客厅坐着看了一会儿《申报》,便听到了院子里的叩门声。他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院门口,打开了门,便看到了汗涔涔的车夫拉了很多家当站在了院门前。

“进来吧。”他连忙把佟福来领进门,还帮对方把东西搬到了西屋前。

“沈老板,您别沾手了,我自己来就成。”福来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堆到了门口。

“不碍事儿,你一趟搬不回来吧?”沈老板问。

“我还要去接我娘,打扰您休息了。”福来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匆忙拉着车走了。

沈钺之站在院子里微微一笑,自语道:“你住我这儿,以后就方便了,呵呵!”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怕没机会得手?总之,佟福来很快就是他的人了。

车夫拉着母亲和剩下的家当回到大拐棒胡同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起了洁白的雪花,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老太太一进门就礼貌的和主人问好:“沈老板,扰您休息了,以后有什么活儿,您尽管招呼我就成,洗洗涮涮,做饭什么的,我做起来还是挺顺手的。”

“您客气了!”他瞅瞅这个不起眼的老太婆,虽然她年纪大了,头发花白,气色不佳,但说起话来却温和有礼,走路的身段和姿势都很端庄,像是有教养人家出来的。

“您要是不嫌弃,我就煮点儿面疙瘩去?”她觉着这位应该有吃夜宵的习惯。

沈钺之点头:“那就麻烦您了,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成,您等会儿,福来,娘去做吃的,你一个人先收拾。”他们其实还没吃晚饭,一整天都在整理东西,正所谓的破家值万贯,很多东西都舍不得丢,但又没有用处,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丢了,于是她就叫了个收破烂的把用不上的东西都卖了,因为把一堆破烂放到别人家,主人会嫌弃的。毕竟是寄人篱下,还是要注意些。

“好,我自个儿就收好了。”他搬着箱子来到门口,沈钺之就帮他打开房门,拉开了电灯。

房子是里外两间的,外间刚好有个长椅,铺上被褥就能当他的床了,而里面的小屋留给母亲住。

屋子不小,比他们先前住的大不少。

“炉子没火,你去我那屋捡点儿煤球过来,先把火隆上。”他说道,可能因为长期没人住,屋里有一股淡淡的潮气。

佟福来把箱子搬到里屋的衣柜旁放好,就客气的说:“好,那我去您那儿拿煤球儿,今晚挺冷的。”

沈钺之便带着他来到了北房,递给他一个铁皮桶,捡了几块烧得旺的煤球拿到了西屋,又烧了些报纸,总算是把炉子点着了。

“可算是暖和了,我还有个小暖炉,拿给老太太用吧。”钺之说道,毕竟里屋没有炉子,三九天晚上肯定会冷得受不了的,他屋里就有一个备用的,放在床边,办事的时候就算是赤身裸体也不会觉得凉。

“谢谢您了!”他赶忙道谢,沈老板果然是个大好人。

“没事儿,以后有难处直接和我说,别客气!”他说完这话还故意拉住佟福来的粗手,挑起眉眼笑了笑。

憨车夫害羞的低着头,抽挥手道:“谢谢沈老板。”

“你手都要长冻疮了,擦点油,买副皮手套,要不真可惜了这张俊脸了。”他叹息,要是这孩子生长在富户人家命运也定然不会这么悲惨,但生就这么个身子,又是穷人家的娃,恐怕也就只能做这种苦力来维生了,若是落到窑子那种可怕的地方只怕会更惨!那么说起来,还是佟福来也算幸运了。

车夫不好意思的说:“您别夸我了,我粗手粗脚的,和俊沾不上边儿。”

“哪儿的话,我说你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我能对你那样么?”沈钺之说完就心情愉悦的回到了北屋,他倒是想让车夫对自己投怀送抱,对付打情骂俏没啥经验的人,他还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福来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被母亲的话唤醒:“福来,帮我给沈先生送碗疙瘩汤去。”

“哦,来了。”他来到西屋边上的小厨房,拿了一碗疙瘩汤来到了北屋,拍拍门说道:“沈老板,我进来了。”

“好。”钺之正坐在桌前打算吸烟,看到他端着夜宵进来,就示意让他坐下。

“我娘做的,不知道和不和您胃口。”他把疙瘩汤和筷子摆好,就拘谨的坐到了沈钺之对面。

沈老板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连忙点头:“你娘手艺不错。”这味道让他回想起儿时母亲为自己做饭之时的感受,现在她老人家正在东北和大娘他们一起生活,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北京。

可佟福来却有几分尴尬,索性问:“明儿我三点来找您?”

“嗯,没事儿,就陪我去戏园子后台坐着等我。”他倒是有个跟班的了,以后就不发愁没人和自己聊天了。

“哦,那我回去接着收东西了。”他刚想起身离开,却让沈钺之叫住了。

“等等!”

福来挠挠头,莫名的望着他走到身前,搂住了自己的肩膀。

“让我闻闻。”钺之被他身上散发的奶香深深的吸引住了,贪婪的抱着人家闻了又闻,尤其是出了汗之后,这味道就更浓。

车夫羞红了脸,只能任由雇主趴在他肩头像只狗似的嗅来嗅去,沈钺之的热气吹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就全身发飘,有些站不稳当了。

“好香,要不你晚上和我睡得了?”虽然昨天他刚和吴璧凌欢好一宿,但现在他的□□却又被这味道给煽动起来了。

佟福来这才回过神,连忙推开他慌张的说:“我是爷们,不能和您睡觉。”

“呵呵,和我睡觉的有男有女,只要是漂亮的人儿,我便不在意他是男是女。”他挑起眼角瞟车夫,把人家看得更紧张了,连忙扭过身不敢抬头。

不在意睡觉的人是男是女?他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觉得有几分奇怪,但又讲不出哪里不好,因为在这偌大的京城啥人都有,就算是留恋八大胡同的有钱人,偶尔也会找个“相公”去尝尝鲜儿的。这些人还都妻妾成群,而且女人们对自己的男人和相公欢好从不过问,在她们认为这只不过是“癖好”而已,完全威胁不到她们的地位,反倒是很在意爷们儿去嫖窑姐。

佟福来情迷俏佳人

第二天一大早,佟福来依然像之前一样去何师傅那里学拳了,何师傅师从程氏八卦掌(游身八卦掌)的宗师程廷华,此人曾被清宫大内总管收为养子,得了些宫廷秘书的“真传”因此在京城也是颇有人脉的。何师傅身形健硕,是个重义气的中年男子。

在这些弟子当中,佟福来虽然来的比较晚,但练得却是最刻苦的。

何师傅是个爽朗的汉子,对他也格外的照顾,习武四年已经熟练掌握推﹑托﹑带﹑领﹑搬﹑拦﹑截﹑扣﹑捉﹑拿﹑勾﹑打﹑封﹑闭﹑闪﹑展16个基本手法,他现在刚过了初学阶段,马上就要进入“活架子”的熟练期了,他就盼着师傅能多教些东西给自己,他尤其想学腿法,但不知师傅是否能传授与他。

“八卦掌,走为先,收即放,去即还,变转虚实步中参。

走如风,站如钉,扣摆转换步法清。腰为纛,气为旗,眼观六路手足先。

行如龙,坐如虎,动似江河静如山。阴阳手,上下翻,沉肩坠肘气归丹。

抱六合,勿散乱,气遍身躯得自然。扣摆步,仔细盘,转换进退在腰间。

脚打七,手打三,手脚齐进莫迟缓。胯打走,肩打撞,委身挤靠暗顶膝。

高不扼,低不拦,迎风接进最为先。数语妙诀掌中要,不用纯功亦枉然。”何师傅让院子里的弟子们每日都背诵总决,但个人的资质不同,就算是天天背来,也不见得能在学拳的过程中懂得融会贯通。

弟子们一边背诵一边随着口诀扎马步,按照一定的节奏左右击掌。

偌大的院子里几乎都被弟子们站满了,大家都不畏严寒纷纷只着单衣练拳,身形手法也都有模有样。

约摸十点多,练拳习武的时间算是过了,福来穿好棉袄刚要离开,就被何师傅叫到了北房,师母还帮他泡了茶,笑盈盈的坐在一旁。

“师傅,您叫我来有啥事儿?”他问道。

何师傅笑笑:“你师娘帮你寻了门亲事。”

师母连忙说:“这些弟子里就属你模样俊秀,人老实了,所以我就帮你想着这事儿呢,姑娘的爹娘在哈德门外开了个小茶叶铺,不过那姑娘有点儿残疾,是聋哑,但人生得漂亮。”

福来听到姑娘是哑巴,倒也没说嫌弃,他皱着眉问:“人家能看得上我么?”

何师傅听到弟子这么说,就点头道:“怎么看不上,福来,人生在世不能妄自菲薄,也不可狂妄自大,这才是为人的道理,你虽然是洋车夫,但凭的是一身力气赚钱,乃是光明正大的男儿汉,那哑巴姑娘应该格外青睐你才是。”

“可是......。”他没好意思说出口,他的身子毕竟与常人不同,所以娘才琢磨着从乡下找个姑娘娶进门,这样人家便不会挑三拣四了。

“没什么可是的,你哪天得了空就去哈德门外廖记茶铺看看,姑娘就在店里帮忙呢,若是看不上咱们再等别的姻缘。”师母说道。

福来盛情难却就默默的点了点头,哈德门外廖记茶铺,他要不要这两天过去呢?但这么偷偷摸摸的瞧个姑娘家,他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吃午饭的时候,佟福来便回到了大拐棒胡同,刚进院门,就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喊:“福来,去叫沈先生起来吃饭吧?”老太太一大早去菜市场买了菜,简单的炒了个白菜,又炖了肉,整个院里都香喷喷的。

“好。”他来到北房,敲了敲门。

“谁?”睡在炕上的懒虫问,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我,福来。”他揣着手,站在门口等着,今天真冷,一会儿他得加件毛衣,省的晚上拉车冻坏了。

“进来吧。”沈钺之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边挠前胸边瞅站在门口发愣的车夫。

佟福来傻了,面前的人□□,皮肤雪白,手脚细长,但身材却不纤细,肌肉依稀可见,比自己要壮实不少呢。

“娘叫我和您说可以吃午饭了。”他连忙低下头说话,耳根子却烧得荒。

“哦,等我洗漱完的。”他披上长衫大言不惭的从福来身边走过,但手却不老实的捏了一下人家的屁股,圆乎乎,软软的手感不错。

车夫惊讶的扭过脸看他,他却戏谑的一笑:“男人光着膀子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不是说你也是爷们儿么?”

福来想解释,可却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他“我我”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又不是在澡堂子。”

“澡堂子?那地方你敢去?”沈老板来到盆架前打水漱口。

“我围着毛巾。”他老实巴交的答道,虽然在澡堂里也挺不自在的,但他这样去女的那边怕是更不行吧?

“哦。”钺之一边刷牙一边点头,这倒是个不得已的办法。

“我出去端菜了,您来西屋吃饭吧。”他说道,从沈老板边上过去的时候便下意识的捂住了屁股,生怕人家再捏一下,这个动作倒是把刷牙的男人逗乐了,差点把漱口水直接喝了。

午饭过后,沈钺之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打算给福来加工钱,每月十五块,那五块就算给老太太做饭,打扫房间的薪酬。

下午车夫便拉着沈老板去往前门的庆乐戏院,今晚上演的是《穆家寨》挑大梁的便是沈钺之扮的穆桂英。因为有沈老板上大戏,所以戏园子里坐满了票友,只等着七点开锣呢。

沈钺之坐在后台化妆,福来就呆在一边候着,他还从来没到过戏社里参观过呢,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几个年轻的小姑娘看他憨憨的样子,就在一边掩嘴嗤笑。

“小慧,你们别拿我车夫开玩笑,人家可是老实人。”沈老板对着镜子说道,管事的老王则坐在一旁细心的帮他妆扮。

活泼漂亮的小慧来到佟福来的身边,给他倒了杯茶:“喝点儿水吧?”

“谢谢大姐。”他接过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才不是你大姐呢,你多大?”小慧有些生气,她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二十。”他答道,这姑娘长得真标志,要是他未来的媳妇儿也这么水灵就好了。

“我十九,你得叫我妹妹!”她挑起眉说,随后就坐到椅子上继续化妆去了。

福来傻呆呆的望着姑娘苗条的身姿,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老板冷不丁的瞅了车夫两眼,人家的魂儿都让小慧这丫头给勾走了,虽然此人半男半女,但还是渴望姑娘的柔情蜜意,看来要让福来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清华园泡澡叙闲情

沈钺之披上行头,化完妆,一亮相就把身后的佟福来迷住了,这小子瞪着双眼呆痴痴的盯着自己,就像个傻蛋似的!他心里可得意了,故意拿起鞭子亮了一下身形,浅笑着:问“这扮相好看么?”

“好看,好看!”车夫连连点头,这个男人只要穿上戏服就成了绝代佳人令人不敢直视。

沈钺之全身披挂着蓝色的戎装,两条修长的翎子微微晃悠这定然是活雉**的尾翎所制,头盔下挂狐尾,背后亦是蓝色靠旗,稍稍一动便犹如仙子下凡,英气逼人,完美得令他只能仰视。

“等下去楼上我的位子坐着看吧。”说完他就穿着行头来到了后台的走廊里练起了身形,最近没怎么练功吊嗓,身子都硬了,再这样下去会变笨拙,嗓子也会不亮堂的,不能再好吃懒做,光顾着玩儿了。

小慧今儿个是去丑旦丫鬟的角儿,她换上戏服后,就扭脸对福来说:“沈老板对你够好的,还让你楼上坐着。”

他只得苦笑,但楼上岂是他这粗人去的地方,他站在楼下远远的瞅瞅就成了。

天色一晚,大戏就开场了。

开始都是孟良焦赞的戏码,二人一同去会那穆柯寨的穆桂英。

第三场,穆桂英才同丫鬟(小慧)龙套,女兵,下手一同上场,锣鼓家伙齐响,楼上楼下的戏迷们纷纷喝彩鼓掌。站在一楼柱子旁的福来也使劲鼓掌,他都有两年没进过戏园子了,唯一的一次就是看沈老板演的《春秋配》。

沈钺之华丽的亮相念点绛唇牌:“习练兵戈,深通战策,声名赫,威震穆柯,扶保锦山河。”随后落座。

这出《穆家寨》演的也颇是时候,五卅惨案过后,百姓对外国势力的反抗之声尤为强烈,面对日本和欧美等国的欺压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北洋政府的妥协让生存在底层的人们近乎绝望了。

面对接连不断的军阀战争,呼吁统一的声音也越发的高涨,因此位于南方的国民革命军(南京政府)也在寻找时机进行北伐,10月的长江流域,吴佩孚、孙传芳指挥下的直系军阀为争夺北洋政府领导权,向以张作霖为首的奉系军阀发动了战争,就在歌舞升平的北京城不远处的山海关,锦州,等北方城市,两军对垒混战一直在持续升温,但鹿死谁手还尚不可知。

“我本仙家一门徒,文韬武略世间无。练就连环金锁阵,胜似当年八阵图。奴家穆桂英,我父穆洪,宋室驾前为臣,被奸臣陷害,多亏梨山老母,将奴救去,传授道法。今奉师父之命,命我下山,扶保宋室社稷。临行之时,师父道,奴的终身,应配杨元戎之子,这且不言。看今日,天气清和,不免下山打猎。丫鬟听令。”他念白,眼神扫向观众席,瞥见了柱子旁的憨车夫,心中却有一丝窃喜!但戏台上表演,可不能走神,他马上就把私心杂念抛在脑后了……

散戏后九点刚过,沈钺之在后台匆忙脱下行头,又在管事的帮忙下卸了妆,这才把注意力从新投到坐在小马扎上候着的佟福来身上。

“我今天唱得怎么样?”

福来笑着答道:“唱得好。”

“竟说好话……一身汗,拉我去澡堂子,咱两去泡澡。”武旦的戏都很劳神费力,但唱起来却挺过瘾,他今天也算是演的畅快。

“好,您给我指路就成。”福来很少去澡堂,因为自己的身体毕竟和一般男人不同,他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当然是清华园了。”他可是那里的常客,每次都是雅间伺候,泡澡,搓澡,修脚享受一番。

“哦,知道了。”果然是有钱人,连澡堂子都要挑特等的,像他们这样的洋车夫怎么进得起“清华园”这种奢侈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佟福来便拉着沈老板来到了王府井八面槽的清华园,他本想在门口候着,但却被人家硬拉了进来。

干净宽敞的澡堂子,毫无异味,地砖柜子就连犄角旮旯都一尘不染,每个人都彬彬有礼的侍候着。

“两位,洗澡搓澡修脚。”柜台的伙计朝里面喊道,随后便把牌子的一半交到了两位客人手中。

这时候站堂的伙计赶忙过来伺候,帮沈钺之宽衣的那位还笑呵呵的说:“沈老板,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最近都在清华池洗,犯懒,就没往你们这儿来。”他的眼睛却在打量边上的车夫,瞥着对方栗色的肌肤和筋肉分明的身躯。

“我自己来就好!”福来拒绝别人帮他脱衣服,硬要自食其力,他其实是怕人家发现自己的异常之处,其实不窥见隐私之地是完全不必担心这个的,可这便是他的“毛病”吧?

他利索的脱了衣服,接过伙计拿来的毛巾,围在了腰上,这才和沈钺之一起进了雅间。

雅间内有两个宽大的浴缸,舒服的座椅和茶几,已经放上了热腾腾的水,旁边备了香皂,牙粉牙刷和干净的毛巾,也可以要茶水和点心在包间里享用。

钺之倒是很大方的拽开浴巾躺进了浴缸内,立马闭上了眼睛,边呼气边说:“真舒坦!”

看到伙计出去了,福来才进了浴缸,顿时就让满盆的热水给治愈了,他躺在盆子里,全身放松的舒了口气。

“你和女人睡过么?”沈钺之忽然问道,在他认为这些拉洋车的爷们都有点儿不好的嗜好,比如赌钱,睡窑姐,甚至是抽大烟之类的。

佟福来不假思索的答道:“没有。”这个问题有些令人难堪,但他确实没沾过女人,先前他存钱买洋车,现在他又要存钱娶媳妇,就连洋烟都舍不得抽。

他的脸上便浮出笑意,赶忙转过头望着对方又问:“干嘛不找女人睡觉?”

“我得存钱娶媳妇。”车夫说完便睁开眼,拿起身边的香皂,利索的洗头发。

“哦。”这个答案显然不让沈钺之开心,看样子这人是铁了心的要娶妻生子,满以为自己是十足的男儿汉呢。但长了女人的娇羞之处还能算男人吗,呵呵,他就不信吃不到这只嘴边的“稀罕物”。

处子之身殊为可贵

沈越之扭过头嬉皮笑脸的问:“这么说你还是处子之身了?”

听到这个字眼儿,佟福来就把脸扎进水里去了,这话说得不假,他乃是如假包换的童子之身。

“呵呵,这有啥不好意思的,精贵啊,我就很稀罕!”他说完便从浴缸里跨出来,一把拽住福来的肩膀,在那张薄薄的唇上亲了一口,惊讶万分的人瞪着眼睛瞅自个儿,微微张开嘴像是有话要说。

他索性就钻了空子,将舌头探了进去在福来的嘴里轻轻搅拌,细细的撩拨,果然是个雏儿,连亲嘴儿都不会,呵呵!

佟福来哪里遇过这种事儿,慌张无措的用手撑住浴缸边,要不是沈老板搂住了自己的肩,他就直接出溜下去了。

眼前的人时而是舞台上妩媚动人的美女,时而又变成了俊朗迷人的男子,他都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了,对方亲吻自己的“啧啧”声跃入耳轮,让他得都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见到被调戏的人儿已经迷得找不到北,他就更加大胆的捏住了福来的“七寸”,从底到上的撸了起来,原本萎靡的地方立刻变硬变大,但和他的比起来还要短了不少呢。

一股股热流刺激得憨厚之人小腹阵阵的发紧,他那里被人家摆弄的好像就□□,脑子晕晕的。

沈钺之索性一条腿跨进浴缸,将佟福来抱住,用自己膨胀的那根蹭着对方的老二,尤其是敏感的领口,继续含住那可爱的嘴拼命亲吻,此人喉咙里溢出的“嗯嗯”的轻吟,让他不由得加快力度,使劲的让两人快些出来。

不一会儿憨厚的人腰就向上挺了几下,射了很多在沈钺之的手里,没过几秒钺之也出来了,他这才敢抬眼望对方,四目相交之余,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沈老板这才放了他,笑盈盈的回了浴缸,又继续泡起澡来,就和啥也没发生似的。

倒是佟福来快要羞死了,他连忙扭过身,使劲往脸上洒水,想让自己快些清醒。刚才都是因为太突然才会发生这种事儿的,他不断的自我安慰,却没办法将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抹煞,沈老板究竟想干嘛?莫非逗弄他这个怪物有意思,即便人家喜欢男人,但也不至于找他这样的粗人吧?那天和沈老板回家的吴璧凌不就是个美男子么,他又如何能和对方媲美?莫非说沈钺之腻烦了奶油小生,想拿他这粗汉子开涮?

“福来,你跟我吧?”沈钺之随意的问,他认为“跟”和“约定”不划等号,“跟”只是一种随性而短暂的“姘头”关系,他是有权利随时喊停的。

车夫不吭声,他显然不能答应啊,因为自己可是要娶老婆的,怎么能和男人相好?

“别不说话啊......同意不同意?”他很不耐烦,这绝对不是亏本买卖,他还能白睡此人不成?

福来摇头:“我不和男人睡觉。”

沈老板叹了口气,只得反问:“你要是个纯粹的男人也就罢了,但你......明明不是,唉,得了,得了,不聊这个了。”车夫是一根筋,他今天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人家也不会答应的,还不如等待机会再下手为好,用不了多久福来就会是他的人了,到时候他可是要前后通吃的。

佟福来见他不再说话也就闷闷的洗起澡来了,他还不明白人家早就把自己当成端上桌的盘中餐了。

回到家之后,两人便各自回屋睡了。

但福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在琢磨澡堂里发生的事儿,越想脸就越烧得慌,沈老板问他的式他虽然拒绝了,但却没能抵抗得住对方的诱惑,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

“咳咳......。”母亲忽然咳嗽起来,福来连忙下床,去给母亲倒水,还拿了中药丸进去。

“娘,您还是吃点儿药吧?”他打开灯,把药送到母亲手边。

她把药就着水喝了下去,然后又咳嗽了很久才说道:“怎么睡不着了?”儿子之前都是沾枕头就着的,今晚却翻来倒去的不睡觉,是不是和沈先生出去玩儿太高兴了?

“可能是泡了澡,身上冒汗,我睡了,您也歇着吧。”他来到外屋,又躺到了小床上,明天得再给娘去抓药了,娘的气喘是老毛病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好过,他一直在四处求医,但都没什么结果,只能靠药来维持,这样多少能让她老人家犯病的时候好过一些。

老太太关了灯,便躺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得赶紧给儿子娶个媳妇,这样就算哪天突然撒手人寰,也不会没人照顾福来,她也能走得更安心些!

第二天上午,福来从何师傅那儿学拳回来,就看到沈钺之正在院子里拿着马鞭练身形,吊嗓子,他觉得挺稀奇,便上前说道:“您今天起的够早的。”

钺之放下马鞭,瞥了他一眼:“早起练功呗,你又学拳去了?”

他点头:“是,沈老板,您的拳法是谁教的,我看着像通背拳。”

“臂圣张策师傅传授的,你想学?”沈钺之问,从七岁起他就开始习武了,但这两年荒废了,所以他的体力不如从前好了,得赶紧加紧练习才是。

“哦,果然是名师教的,我不学那么杂,学好八卦掌就成了,我现在刚有些基础,要是乱学其他功夫只会啥都学不好。”他虽然不聪明,但却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某人却不赞同这个说法:“练拳和学戏一样,得博采众家之长,你练练给我看吧?”

佟福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那我就献丑了。”说完就摆好了架势,昂首挺胸,膝盖微曲,双手分开在胸前画圆,然后便一左一右的挥出掌风,步伐也随八卦之变化而游走,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犹如一只翩翩起舞的仙鹤。

沈钺之站在一旁看得仔细,这小子学八卦掌还蛮用心的,套路纯属,身法手法也很优美,他脸上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刚柔并济的内家掌法放到实战上会如何,改天他一定要和此人切磋一番!

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最近几天,吴璧凌一直往沈钺之这里跑,原来是两家剧社打算合演《白蛇传》,吴璧凌扮白素贞,而沈老板则演那遭人恨的许仙。

但这样一来,两个戏社的收入就会大涨,周五,周六在庆乐演两场,而周三和周日则再天乐园演,所以他们便日里排戏,夜里同床,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沈钺之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晚上有美人相陪他倒也没啥不乐意的,只是排戏占用了他大量的休息时间,他也觉得有点儿累,不过眼下兵荒马乱的,很多有钱人都离开了北京,戏园子的票房也都不温不火,为了大家伙的温饱,他也只能忍了。

当初他离开东北的时候可是对父亲说了狠话,不需要家里再接济自己,不过母亲还是会偷偷的送些钱给他,但他一个二十郎当岁的男人若是总吸父母的血还算人吗?

这天晚上,他和璧凌排了戏泡澡回来便急不可待的上床去了。

佟老太太在厨房里忙着做夜宵,他知道沈先生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

福来却闷闷的躺在外屋看报纸,最近沈老板没怎么和自己说话,是不是还为了那天的事在和他生气?

“福来,给沈先生,吴先生拿点儿夜宵过去。”她对屋里的儿子大声说。

“哦,好。”车夫赶忙到厨房里端了蒸好的包子,来到了北房门前,但还没等他开口,屋里头就传出了一阵令人尴尬的声响。

显然是沈老板和梨园小生在办事,吴璧凌妖娆娇媚的□□声撞击着他脆弱的心脏,他差点儿把手里的包子打翻在地。

而屋里的沈钺之看到了窗前的人影,自然知道是福来在门口,就按着床上人儿的杨柳细腰,笑眯眯的说:“把屁股抬高一点儿,让我好好的疼你!”

璧凌乖乖的用胳膊撑住后腰,张大了腿,那个东西就捅得愈发深了,他连忙扬起清秀的面庞抱住了这个男人的背,还眼泪汪汪的恳求:“钺之......用力,我还要。”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他恐怕再也不能像现在一样的随便和这家伙睡觉了。

“肯定会给你很多的!”沈老板咬着牙使劲顶身下的人,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他觉得屋外的人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咋的。

佟福来把包子拿回西屋,就垂着头坐到了床上,母亲进屋看到他的样子便问:“沈先生他们没吃?”

“他们休息了。”他答道,便叹息着躺到床上。

母亲看他不开心的样子就没说什么,把桌上的包子放好,也回屋歇着了。

福来翻身,平躺着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完全琢磨不明白沈钺之的想法,人家到底还是喜欢男人吧?对他这种不男不女的家伙,恐怕也只是一时的兴趣。

可他既然拒绝了沈老板就没必要再这么小家子气了,吴老板和沈老板很般配,两人又能在戏台上合演,也算是神仙眷侣了,他只配在台下给两人鼓掌喝彩。

第二天中午,吴璧凌回自己家去了,沈钺之便独自在北屋吃饭,但整个上午他都没见到福来,便问在里屋打扫的佟老太太:“福来呢?”

“他去何师傅那儿了,他师娘给他说了门亲事。”她很高兴,虽然姑娘是个哑巴,但听说人生得漂亮,还能写会算,若是福来娶了人家日后就有家人照顾了。

他放下筷子,皱着眉问:“哦.....姑娘家事怎么样?”自己还没得着车夫呢,可不能先让女人抢了先,他不由得郁闷起来,看样子不能再干等了。

“家里是开茶叶铺的,不过姑娘是个哑巴,但我们也是贫苦人家,便没这么多的要求了,只要日后她能对福来好,我就放心了。”她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希望今天福来能和姑娘家的人聊得好。

钺之听到老太太这么说便就没再多问,等下午他抽空和那小子聊聊,看看能不能套出点真话,呵呵,反正对方也不会说谎,根本就是个呆子。

过了午饭时候,佟福来才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在院子里练拳的男人。

“福来,到我屋里说话去。”沈老板收了招,和他一同进了北房。

沈钺之关好门,让他坐下。

“您今天不去戏园子了?”

他摇头:“歇息一天,明天要排到很晚,我听你母亲说你今天去相亲了?”

福来摘下皮帽子,憨笑着:“呵呵,我娘怎么啥都和您讲。”

“别废话,人家瞅上你了么?”他拿眼角斜此人,看样子似乎不太顺利哦。

车夫把帽子放到膝盖上低声道:“他家要30大洋聘礼,我拿不出来,刚换了自己的洋车,手里没多少钱了。”

“啧啧......呦,可真拿自个儿闺女当宝贝儿,咱不嫌她哑巴,她家到是漫天要价了,不打紧,你犯不上娶个哑巴媳妇儿,我上回和你说的事儿还算数呢,咱们住在一块儿,每天见面,想睡就睡,要老婆干嘛?”他边说边挑眉,还把手放到了福来的腰眼上轻轻的揉了几下。

他埋着头问:“您不是和吴先生要好么,干嘛还来勾搭我?”

沈钺之板住脸狠狠的掐了他的屁股一下,咬牙切齿的说:“少他娘啰嗦,我和谁睡觉还得你批准不成,我真得意你?”

福来揉着屁股,撅着嘴道:“您要是和吴老板睡就不应该再找别人,这么做不地道。”

他听到这话哪儿能乐意,就白了车夫一眼:“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彼此玩儿乐,你以为是俞伯牙钟子期啊?”

佟福来抬眼瞅他,又低下了头,便忍不住说道:“我没念过书,大道理不懂多少,可这是做人的本份吧,和人相好得专心一意,三心二意不诚恳,两人都朝三暮四还不如花几个钱儿逛八大胡同呢。”

沈钺之听到他说的话,鼻子差点气歪了,他托着下巴阴阳怪气的问:“我还真低估了你,你看起来傻乎乎的,到是挺有点儿心眼儿,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和别人断了才能和你睡?”

“我可没这么说!”车夫捏着皮帽小声道,他哪里敢生出这种妄想来,倒是沈老板想得太多了。

但一旁的钺之却抓心挠肝的,他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他决定和对方上床的时候绝对妥妥儿的“狠狠”伺候着,让这位痛的哭爹喊娘!

吴沈合演惊艳四座

从一月开始,《白蛇传》就开始公演了,虽说沈钺之和吴璧凌并不是像梅先生,尚小云那样数一数二的角儿,但他们也有不少忠实戏迷,两人凑在一起演戏反响自然不错,半月内的票都被抢售一空了。

首演是在庆乐戏院,周五那天座无虚席,甚至卖起了站票,不大的戏园子楼上楼下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但导板一响剧场内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小慧扮的小青和吴璧凌扮的白素贞先后上场,二人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青衫伶俐,让人望去赏心悦目,柱子旁站着的佟福来连忙和众人鼓掌,吴老板的旦角比沈钺之的多了分柔媚,却少了份端庄,他倒是更爱后者的仙子气质。

白素贞唱 :“离却了峨嵋到江南......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这一旁保叔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边好楼台紧傍着三潭;路桥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小青活泼的四处观望随后便说:“姐姐,咱们可来着了!这儿多有意思啊。瞧,游湖的人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白素贞道:“啊,青妹,你我姐妹来在江南,领略这山温水暖,好不爽快人也。青妹,你来看,那前面就是有名的断桥了。”他随后一指远处。

小青:“姐姐,既叫“断桥”,怎么桥又没有断呢?”

西皮剁板响起。

白素贞唱道:“ 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对这等好湖山我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

小青劝说:“姐姐,要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随后白素贞唱道:“霎时间,天色变风狂云暗。”

小青又四处眩么,随后惊喜的说道:“姐姐,你看,那旁有一少年男子往咱们这儿走来,好俊秀的人品哪!”

白素贞顺着小青所指方向望去,不禁唱道:“好一似洛阳道巧遇潘安。”

小青又道:“下雨了,走吧,姐姐!”

小青和白素贞走远,沈钺之扮的许仙便身着蓝衫撑着伞上场,此时台下马上响起鼓掌和喝彩声,支持沈老板的戏迷难得看到这位小生的扮相,都觉得很新鲜。

西皮散板过后,许仙唱道:“适才扫墓灵隐去,归来风雨忽迷离。百忙中哪有闲情意!”

福来从没见过沈钺之演的小生,总觉得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反差,但就是这种反差才让钺之在众多的京剧名伶中脱颖而出,让他显得更加与众不同。唱腔圆润洪亮,听来让人愉悦不已。

这一场《白蛇传》唱下来大概一个多小时,刚好八点过点儿。

沈老板在后台卸妆的时候,福来便很自觉的在边上等着了。

“没听过我唱小生吧?”他站着让管事的老王帮自己脱行头,身后坐着的车夫越看越顺眼,他真是等不及要抱对方上床了。

“没有,您唱得也挺好的,别有一番韵味儿。”他答道。

正在这时,吴璧凌走了过来,脸上的妆容还带着,但已然换好了衣服。

“钺之,晚上要不要去吃宵夜?”他问。

沈老板扭过头来笑了:“今天累了,改日吧,你回家早点歇着,明天还要演一场呢。”

“哦,好。”他的秀眼瞄瞄坐在马扎上的车夫,就失落的到另一边去洗脸了。

沈钺之脱了行头,便来到福来跟前说:“咱们今天早点儿回去,让你娘给我弄疙瘩汤喝。”

“好。”他笑得很开心。

小慧却不适时宜的走了过来,递给沈老板热茶,又对车夫说道:“佟大哥,你可得帮我们伺候好沈老板,要是他病倒了,我们可都没饭折了。”

“人家是车夫,又不是我使唤丫头。”沈钺之有点儿不高兴,小慧似乎对福来有好感,逮着机会就和对方说话,但他也没辙,自己的班子日后还要靠这姑娘撑着呢。

她又帮福来倒了杯茶,半开玩笑的说:“您自个儿住西四,我们大家伙都不放心呢,现在有佟大哥和他娘照顾您,我们都挺高兴的。”沈钺之不仅是她的老板,还是她的恩师,是这个男人把自己从窑子里捞了出来,让她脱离了苦海,有了个糊口的本事。

“我会给老板好好拉车的。”福来朴实的回道。

小慧乐了:“就知道拉车,你就没点儿别的了?”

他不好意思的说:“我会点儿拳术。”

“是嘛?”她饶有兴趣,会拳术的男人能保护家人,能让女人更有安全感。

“可我学艺不精,只是花拳绣腿罢了。”他解释。

沈钺之插了句:“遇到毛贼倒是能应付应付,不过他可打不过我。”他坐下来洗脸,老王把脸盆放到边上,递上了香皂,洗完脸之后他还要擦点雪花膏。

佟福来点头,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他们就比划过了,他确实不是此人的对手。

过了一会儿,沈钺之便和车夫出了戏院,来到了后门。

福来拿着抹布擦了擦车,当他低头查看车子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不知道是谁用刀子把自己的车胎都扎破了,两个车轮瘪了下来,根本就不可能拉人了。

“怎么?”钺之问。

“车胎被人扎了,明天要拿去车场修。”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他直起腰左右查看,但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

沈钺之撇撇嘴:“没关系,咱两叫个车回去吧。”说完就叫了辆洋车,把福来也拽了上去,他也觉得很奇怪,这车可是福来刚买的,此人肯定很心疼,到底是谁这么可恶?

给沈老板拉了这么久的车,还是第一次和对方一起坐车,他很拘束的捏着膝盖,闷不作声。

身旁的男人却眯着眼说道:“以后我让庆子找个人帮咱看着车,就不敢有人再动手动脚了。”

“还是我自己守着安心!”唉,这车可是他拉了一年多车才存出来的钱买的,每天都仔细的擦两次,结果还没几天就被人扎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碍事,让别人看着吧,大冬天在外面怪冷的,我怎么忍心让你冻着呢?一会儿咱两在北屋聊会儿。”沈钺之故意和他靠得特别近,这样就能闻见福来身上的味儿了,就像奶糖一般的甜腻,他真恨不得抱住使劲嘬几口。

佟福来没往别的地方想,还在心疼新买的洋车,却没留意到身边之人眼神中流露出的别样□□。

13耐不住色诱被破瓜

回到家,吃了佟老太太做的疙瘩汤后,沈老板便拉着福来在北屋里侃大山,聊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看到西屋的灯灭才走到门口拉好窗帘,来到福来身边浅笑着问:“今晚和我睡吧?”

车夫皱着眉摇头,怎么他还没忘了这档子事儿呢?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有那么一丁点高兴!

“我的心肝儿,你就别再吊我胃口了。”钺之不想再等了,一路上他都被对方身上的香味蛊惑着,他能忍到现在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福来起身道:“我回屋睡了。”再呆下去恐怕又要被骚扰了,他得赶紧开溜。

沈钺之咬着牙横在他面前,不悦的说:“不行,我今儿都回了吴璧凌了,你要是不陪我睡车也别拉了。”

呃,这人怎么如此卑鄙无耻,他可万万没想到!

他苦着脸道:“您干嘛非得和我这不男不女的人睡?”

“我稀罕你这身子......而且你又是处子,我想当你第一个男人。”他微微一笑,立马就抱住了福来的腰,贪婪的吻着对方的面颊,随后又将嘴唇滑向了耳后,很有技巧的挑逗没有经验的车夫。

佟福来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听到这番话,他就开始紧张了,可他不能和这人睡啊,他生下来就被当成男人养,以后也会有老婆孩子,要是糊里糊涂的就和爷们滚上床,会不会变成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兔儿爷,相公了?不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推开沈钺之,气喘吁吁的说:“我不喜欢男人......您还是找吴老板去吧,要是您不让我给您拉车了,我明儿就搬出去。”

钺之听到这话却更恼火了,他低吼:“敢和老子耍脾气,你不就是比男人多长了个洞么,既然你认为自个儿是爷们就别和娘们一样吝惜贞洁,你要是跟了我,日后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我......真的不能伺候您!”虽然这些话有侮辱人的成分,但他却没太在意,因为沈钺之可是他着迷的角儿啊,就算是个好色之徒,但对他和母亲都不错,更何况他也不想丢了这个差事。

“别废话!”沈老板不耐烦的说,拽住他的胳膊就推推搡搡的把车夫弄进了里屋,按到了床上。

但佟福来却不配合,挥掌就打,他闪过一击,便用蛮力夹住了对方的腰,面目狰狞的说:“以前我要什么人,只要随便勾搭就能上钩,你偏偏软硬不吃,我今儿个还就不信弄不了你!”

“你休想!”福来气不过的曲起膝便要攻击沈老板的裤裆,但却让人家给挡住了,还冷笑着说道:“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和我比划?”说完毫不费力的拽下了他的棉裤,掏出裤子里的物件就贴了过来。

佟福来扭过头,咬着牙:“我原以为你人品不错,谁知你却是个流氓无赖!”

“骂我也没用......别夹这么紧,劈开腿。”他根本就进不去,对方使劲夹着大腿,就是不让他得手。情急之下他只得低头含住了福来的左胸,卖力的吸吮,舌头时而灵活的挑逗敏感的粉蕊,引来身下人连连的娇喘。

他就趁着这个机会抓起福来的右腿,把已经硬了的东西挤到了兰蕊的ru口处,拿捏着分寸轻轻的来回摩擦,虽然他这次算是用强,但却不能暴力到底,要是对方不舒服也不会让自个快活的。

佟福来满脸通红,他哪里被人碰过那儿,奇异的感觉充斥着下半身,被骚弄的部位溢出热流,酥麻无比,而且他还感到那里流出了ti液,他害臊的抓住床单急急的喘息,腰部却不知为何扭了起来。

“别嘴硬了......你下面倒是挺喜欢我的老二,想让我进去呢,你就认命吧,福来,你这身子就是我的!”他趾高气昂的捏着硬朗的地方小心的往里挤,但那里未经人事,哪里能容得下他的家伙,虽然滚烫湿润却咬合得太紧,根本就不让他拜访。

福来痛苦的皱着眉,喉咙里发出难过的“嗯嗯”声,他并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钺之只好把他的腿抬得更高,一边晃着胯一边柔声细气的劝道:“心肝儿,别紧张,要不咱两都不好过。”

他倔强的扭过脸,难受的咬着牙根,但被折腾的地方却钻心的疼,更重要的是有一种屈辱的感觉,但这个男人却很有经验的握住了他疲软的物件,捏着顶部□,这才稍微让他好受了一些。他细细的喘着,脸儿看起来却似秋日里的桃儿一般的可爱,令钺之越发的心动。

过了一会儿,沈老板觉得下面略有松动,就趁着这个机会好不容易的把前端挺了进去,他等不及似的便左右的轻轻摆动起来。

车夫疼得额头冒冷汗,那里就像有个利刃搅着他娇柔的嫩肉,但一阵阵的目眩头晕却让他拿不出全力来反抗,或许这都是因为他对此人有仰慕之情吧?

顾不得说话的男人抱住他的腰,使劲顶了几下,他仿佛听到了花蕊撕裂之声,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果然是被这个人迷住了......

沈钺之欣喜的看到在俩人密合之处渗出了几滴艳红的血珠,这让他亢奋的伏在了福来的身上殷勤的耕耘起来,但福来却怎么也不让他吻了,只是锁着眉头闭着眼,似乎在等待一切结束一般,可他却动得更加激烈了。

福来刚被破瓜的生涩之处,让那滚烫的铁棒倒弄得火辣辣的疼,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分开了双腿,总之,只要让这人出来他就能少受点儿罪......

天色微亮,沈钺之就睁开了眼睛,看到睡在身边的佟福来,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如假包换的处子果然好滋味,那一抹鲜红的血滑落在他身下的情景他恐怕会记一辈子的。

他搂住福来的腰,在人家的背后吻了两口,便自语道:“好可爱的人儿!”虽然昨晚的作为算不上光明磊落,最多勉强是半推半就,但最后还是他胜利了。

佟福来早就醒了,他被折腾得够呛,腰酸腿软,所以只能躺着休息。他听到沈老板的话心中却不是滋味儿,到头来还是让此人得逞了,以后还怎么和这个人相处呢?他还能像之前一样假装啥都没发生过么,他肯定做不到啊!

但他也不能就这样睡到天亮吧,要是母亲问起来他要如何回答?想到这儿,他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干嘛去?”沈钺之很惊讶。

“我回屋了。”福来利索的穿衣服,但刚站起来,腿就酸的要死。

“天还没亮呢,再睡会儿吧?”他赶紧缩回被窝,屋子里好冷。

“我娘会问的。”福来咬着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出北房。

躺在床上的人却叹了口气,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佟福来的第一次算是让他尝到了,可这位显然是生气了,要是再想和这人睡觉恐怕有难度,而且万一福来一气之下不给他拉车了怎么办?他不由得担心起来,一定要不想个法子讨人家欢心才是。

事后倾尽万般温柔

第二天一早,佟老太太起床洗漱,发现儿子还在床上睡觉没去何师傅那儿学拳,便很吃惊,她以为儿子病了,赶忙过去摸他的额头,但并不烫手,哦,昨晚估计和沈老板聊太晚,累了。

她给孩子盖好棉被,就把炉子的火眼打开,又添了些煤球进去,这才穿上棉袄,拿着菜篮子出去买菜。

这时候,沈钺之刚好起来吊嗓子,看到佟老太太还礼貌的问了早:“您起这么早?”

“每天如此,早起买的菜新鲜,咱们晚上吃饺子。”她觉得今天沈先生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福来呢?”他眼睛往西屋里瞄,那个可爱的人儿可算是归了自个儿了。

“还睡呢,我出去了。”她说完就走出院子,关好了院门。

佟老太太刚走,他便耐不住性子钻进了西屋,到了佟福来的床边,搂着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的心肝儿啊......你太美味儿了!”他色兮兮的说。

车夫这才睁开眸子,微锁眉头问:“几点了?”要是这家伙都起床了,那时间肯定不早了。

“八点多,你接着睡吧,今个儿也不用陪我去戏园子了,反正车坏了,就在家歇着吧。”他越发的疼惜这个人了,昨晚使劲折腾人家,要是今天再让人出苦力那他成啥人了?

“哎......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了?”他很后悔,这是他第一次误了学拳,他连忙坐起身,可被□□过的地方却隐隐刺痛,而且似乎流了些液体下来,他咬着牙禁不住抬起头瞪了沈钺之一眼,想到昨晚的事儿他就恼火!

钺之笑嘻嘻的搂着他说:“别生气了,你想要点儿什么,我送你。”

“我啥也不要!”他甩开此人的手,筋骨酸软的走到盆架前刷牙。

“你好好想想,要啥我都送你!”沈钺之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福来只是低头刷牙,根本懒得搭理他,一会儿他得去前门把坏了的车拉到车场去修,最晚明天就能用了。

“要不我给你买件皮袄吧,你身上的棉袄不够暖和。”明天去鸿记皮货店逛逛,给这位挑一身暖和又体面的。

他没吭声,漱完口之后就到院子里打水洗脸了。

沈钺之挠挠脖子,无趣的叹了口气,看来人家还是不买自己的帐,这会不会是欲擒故纵?他望着水井边的人儿,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总之他是不能让任何人拿住软肋的,他要掌握主动,占尽上风。

下午,沈老板照样坐着洋车去了戏园子,他在镜子前刚上完妆,便发现佟福来来到了后台,照样坐在小马扎上等自己。

“我不是让你歇着么,怎么又来了?”他带着责备的语气问。

福来答道:“我把车修好了,晚上拉您回去。”他眼瞅着吴璧凌披着白色的行头来到了沈钺之面前。

“钺之,周老板的堂会你陪我一块儿去吧?”他一个人可不敢过去,那老家伙逮着机会就动手动脚,但周老板却不敢惹沈钺之。

沈老板本不想答应,但他也知道周老板是啥货色,于是只得说道:“你就不能推了他的应酬?”

他坐到钺之边上,把手放到了对方的腿上,撒娇一般的说:“我都推了好几次了,要是再推辞怕会得罪人,你就和我去吧。”

沈钺之叹了口气:“成,我跟你去。”

吴璧凌高兴的贴着他的耳际悄声说:“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好好犒劳你。”

钺之眯起眼睛一笑,但从镜子里瞅见佟福来瞧着他们二人,便转而正色的说:“咱得先把这月的《白蛇传》唱好才是。”他又想起福来说和别人相好不能三心二意的事儿了,再怎么说当着车夫的面儿也不能和其他人太那个了,要不刚到手的“稀罕物”说不定就会飞了。

这一天的戏唱得也算顺利,散戏之后,吴璧凌买了些点心请大家伙吃,可却找不见沈钺之了,他很纳闷便问小慧:“你们老板呢?”

小慧边吃东西边道:“和佟大哥去逛大珊栏了。”

“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他面带愠色,等找到机会可要好好骂此人一顿。

她只好偷乐,但依然说了一句:“沈老板让我和您说一声,他怕皮货店关门,所以就赶紧走了。”其实戏班子里有几个人不知道沈老板和吴老板的关系,但就算是“相好”也不至于像个女人似得斤斤计较吧?

吴璧凌气呼呼的招呼自己的车夫离开了戏院,心里却在咒骂某人,他总觉着沈钺之对那个车夫似乎特别“宠爱”,就连泡澡堂也会叫上那小子,对一个吓人至于这么好么?他琢磨来,琢磨去,便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钺之对车夫动了那个心思,是不是他们已经那个了?

他坐在洋车上脸色发白的拽着腿上的毛毯,那家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毛病又犯了,但这回竟然是个洋车夫,莫非他吴璧凌还比不上一个粗鲁的下人不成?

而此时的沈钺之正带着福来在皮货店里挑衣服,他左挑一件,右挑一件,但都不太满意,最后总算是选上一件棕红色的皮袄,他递给福来说道:“试试去?”

“不了,我有棉袄的,您不用破费。”他怎么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不试我可生气了!”沈老板带着命令的口吻说,不由分说的将他推进了试衣间。

佟福来只好脱了棉衣,换上了漂亮的皮袄,这皮袄里面是羊羔毛的,外面则是上等羊皮,穿上刚好能遮住最怕冷的大腿,还能护住腰身,肥瘦长短也合适,他走出试衣间有些别扭的说:“我穿不习惯,怪不自在的。”

“挺好看的,老板,我要了......再把那双皮手套给我拿上。”他说完就付了钱,然后便让伙计把福来的棉袄装起来,带着他新到手的“姘头”出了门,来到繁华的前门大栅栏,他想找个地方吃饭,弄点滋补的给福来,因为昨晚上床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对方的手脚冰凉,这种女人容易得的毛病,身体异常的福来也有,多吃点儿羊肉就好,小时候他常听外婆和母亲这么说,身子虚寒吃羊肉汤温补最好了。

“我回去拿车,您在这儿等着吧。”福来还是放心不下放在戏院后门的洋车,他可不忍心再让宝贝车子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了。

“今个儿不是说好了不拉车吗,昨晚让你那么辛苦,我怎么忍心还让你拉车,等会儿先找地方吃饭,吃完了咱们再坐车回去。”他说完就拽着福来的胳膊过了马路,准备到正阳楼吃晚饭,那里的涮羊肉想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福来剪不断理还乱

这天晚上,福来回到西屋,母亲便一筹莫展的坐在椅子上叹气。

“娘,您不舒服了?”

她摇头:“没有,就是可惜了你这桩亲事,要是咱们手里再有点儿钱就好了。”哑巴姑娘虽说要三十大洋礼金,但毕竟能写会算,肯定是个持家的好手,总比农村的丫头好多了,更何况农村的媳妇也要五十大洋呢,只是这五十大洋算是买个媳妇儿,人家不能跑,无论如何也得跟着儿子过。

福来却笑了,他坐到母亲身边柔声道:“没关系,师娘说以后还会帮我说媒的,您就别操心了,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老太太点头:“说的是,沈先生人不错,大方事儿少,他睡了么?”

“睡了,我去洗洗,您别瞎琢磨了,早点儿睡吧。”他说完就去倒了热水,一会儿要好好擦洗一番,而且还得把大裤衩洗干净了,因为那上面沾了几滴昨晚的血渍。

“唉......这就是你和那姑娘没缘分吧。”佟老太太说完就进了屋,照这样看,给儿子娶媳妇的事得再等等了。

福来一边在窗前擦洗,一边向北屋望去,里屋还亮着一盏灯,沈老板好像正坐在书桌前写什么。

此时的沈钺之正在给沈阳的母亲写信,每半个月他必然会给家里捎信,否则母亲会担心的发来电报,嘘寒问暖。

他的字写得很工整娟秀,落笔有劲力,就连书信的措辞都很讲究,以前在奉天的时候他上过私塾和中学,算是个很有文化的伶人了。

他在信中写道:

母亲:

儿子近日在忙于《白蛇传》的公演,此次是和吴璧凌一起合演的,我去许仙,他则扮白素贞,这几日的票房甚好,大家也都很有干劲儿,只是稍显疲惫,这大概是因为我之前疏于练功所致,儿今后自当勤加练功才是。

我现在有了自己的车夫,福来和他母亲和我住在一起,将我饮食起居照料得颇为不错,您且放心好了。

您和父亲身体是否安康,大哥在南方前线近况如何?今年过年本打算回奉天,但戏院的老板拜托我多演些日子,一时无法推脱,所以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寻机会回家小住些时日......

他放下毛笔,抬头看看窗外,便披上衣服来到院中,对在西屋擦洗身子的福来招了招手,示意让此人到他屋里坐坐。

佟福来擦完身,便换了干净的衣裤,来到了北屋。

“您找我有事儿?”

钺之给他泡了花茶,然后便柔声问:“我看你今天不太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他低着头:“我没事儿。”虽然现在大腿根儿还有些酸痛,但比起早晨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喝点儿茶吧,正阳楼的涮肉好吃吧?”他们晚饭就是在那里解决的,还带回来一大块羊头肉,明天老太太会用它熬汤给他们喝。

福来点头:“好吃,不牙嗔(就是没那么多筋头巴脑的意思),不膻气,调料也很香。”他还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涮肉呢,以前带母亲下过几次虎坊桥的小馆子尝过涮羊肉,那里面卖的羊肉都是挑剩下的部位,吃起来塞牙,而且还特别腥。

“以后我常带你去,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对我说,我给你买。”他摆出一副“金主儿”的姿态,俨然把此人当成“大姑娘”来对待了。反正他接触的男姘头也都和女人没啥差别,无怪乎要些细软,吃点儿好的。

但佟福来却垂着头答道:“我啥也不要......您别再给我买东西了。”

沈钺之却笑了,边喝茶边道:“我既然要了你,就得大方点儿,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第一个男人么。”

福来很尴尬:“昨晚的事儿您别放在心上......我不在意的,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站着撒尿的,不能和娘们一样矫情,您还是我的老板,我只是您的车夫,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您不用为我做这么多,我受不起。”

呃,这话的意思就是还不买他的帐,沈老板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他放下茶杯挑挑眉:“我的心肝儿喲,你真爱拿搪子,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你想这么玩儿,我就陪你耍耍。”他就不信胡撸不顺这个小车夫!

显然沈钺之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只得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便起身告辞:“谢谢您请我喝茶,我回去睡了。”

“成,这两天好好休息,星期二晚上到我房里来,咱两接着玩儿。”他拖着下巴眉飞色舞的说,对方却像看到妖怪似的逃回屋去了。

他捏着手里的空茶杯,笑盈盈的说道:“呵呵,我还能让你跑了不成?只要老子想玩儿,你这孙猴子就甭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天刚亮,佟福来又来到了何师傅家同师兄弟们一起练拳。

师傅看到他和一个师弟比划,还走过来问:“福来,你昨儿是不是病了?”

“哦,我......发烧了。”他乱编理由。

“集中精神,你气怎么这么散呢?”何师傅说道,福来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心不在焉的,这可不像平常的他。

“是,师傅。”他马上调整好姿势,绕着八卦的阵法和师弟认真的练习起来,但他掌风绵软,不似以前那么有劲力了,马上就让师弟逮着了空子,把他差点推了个跟斗。

“佟师哥,对不住了!”师弟嘿嘿乐着,平日里都是师哥把自己打个落花流水,今天他可算是报了仇啦。

“没事儿!”他笑笑,但却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没了处子之身泄了真气,因为八卦掌本身就是内外兼修的内家功夫,之前他是童子身所以占了便宜,学东西也比其他师兄弟快,私心杂念少,而现在则不然,沈钺之的脸时不常就会冒出来让他分神,他知道这样不好,可又没办法把此人的样貌从心里赶出去,这就是动了凡心吧?

何师傅回到客厅就对老婆说:“福来是不是为了亲事不成在烦恼呢?”

师娘把油条和豆浆端到桌上,低声说:“唉......这孩子也够命苦的,佟大姐把他拉扯大真不容易,我再帮他好好说说,你别急。”

何师傅扭过脸问:“佟大姐身体好些了么?”

“我前两天在大珊栏碰见她了,还是老样子,但她就怕自己哪天突然不行了,一直拉着我说给福来说门亲事。”她垂下头,有点儿想掉眼泪,佟大姐的命真苦,但好在福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孝顺又听话,没一点儿坏毛病。

他“嗯”了一声,就陷入了回忆之中:

二十年前,佟大姐抱着刚出世的福来来到他们家门口向养父求助,他当时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呢。腊月里冰天雪地的把母子两人冻坏了,养父马上就请大姐进屋,还妥善的加以照顾。

养父告诉他佟大姐本是镶黄旗人,佟佳氏,乃是前清重臣隆科多的直系子孙,但为何落难在外,养父并没有言明,只是安排了住所,每月按时接济,佟大姐会做些针线活,就在琉璃厂摆摊子卖布鞋养活福来,但因为终日操劳,郁郁寡欢就烙下了气喘的顽疾,久治不愈。

他也算是看着福来长大的,这孩子就好比是他的半个儿子一般。

梨园小生醋意大发

一个寒冷的清晨,北京火车站外停了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在车旁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军官,他看到车站内走出的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马上就毕恭毕敬的迎了过去,很礼貌的说道:“佟先生,您怎么一个人来的,这样太不安全了。”

男子笑着摆手:“呵呵,没必要搞这么隆重,走吧,赵副官。”

“是,佟先生。”他打开车门,请中年人坐进车里,随后便坐到驾驶位上,发动了车子。

“安排好我和他们会面了吗?”佟先生问赵副官。

“已经安排好了,等他们到了,我会通知您,您先在湖广会馆住下,我会负责您的保卫和出行。”他说着,便轻松的笑了,五年前在黄埔军校一别就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佟先生摘下眼镜,望着窗外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景色,悠悠的说道:“已经二十年没回北京了,很多地方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赵副官边开车边说:“北京是您的老家,您可要多住些日子,我二十四小时都呆在您身边,想出去随时喊我就好。”

“好,能带我去趟地安门么?”他惆怅的说。

“行。”他马上就在下个路口转了弯,直奔城北。

大街小巷行驶的机动车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洋车,绿色的有轨电车往返于前门和西直门,司机开车的时候踩着脚下的车铃当当作响,所以老百姓把它唤作“铛铛车”。但洋车夫们可不怎么待见这东西,甚至还为了电车抢了他们的生意举行声势浩大的罢工,更有甚者还破坏车站,把电车当成活靶子,以泄私愤!

赵副官开着轿车来到了繁华的地安门,佟先生便让他将车停靠在钟楼下,他下了车四下环顾曾经很熟悉的景色,叹息的说道:“还是变了些,但变化不大。”

赵副官来到他身边,瞅着附近的胡同和店铺,低声问:“您过去住这里么?”

“嗯,不过二十年前就迁到广州去了,房产也变卖了,现在恐怕没几个人记得我了。”他颇为伤感的望着对面胡同里的那个院子,却没有勇气走过去看看,这大概是因为他内心的愧疚之情吧。

“走吧,去湖广会馆。”佟先生说完便坐回汽车里,但心情却有些悲凉,心中却映出一句词来:二十年物是人非,不知故人今何在?

赵副官看出佟先生有些伤感,便没再讲话,他不快不慢的向南开着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虎坊桥的湖广会馆。

但他还没停好车,就看到一辆洋车从他们前面窜了过去,害得他踩了一脚刹车。

他很生气的把车停在会馆门口,将头伸出车窗,朝车夫喊叫:“拜托你看看路好吗?”这些拉洋车的真要命,脑袋里根本就没有交通规则这东西,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车夫停下车,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您了,我刚才光顾着看前面了。”说话的人正是福来,他拉沈钺之来湖广会馆参加堂会的。

“佟先生,您没事吧?”赵副官关切的问。

他和蔼的一笑:“没事,他们也是讨生活,不用太计较。”说完就下了车,站在一旁等着副官给自己拿行李。

但眼睛却在打量面前的年轻车夫,觉得这孩子长得倒是蛮清秀的。

不一会儿,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模样俊美的男子,笑盈盈的和车夫低声说着什么,车夫似乎有些腼腆,只是闷头帮男子拿行李箱,锁好车后,便跟着这个人进了朱红色的大门。

沈钺之扭过头对福来说:“璧凌已经到了,咱们先吃饭,等晚上唱完了泡澡去?”

“哦,我听您的。”他跟在钺之身后,时不时还回头看看自个儿的洋车,自打上回车带被扎,他就落下了毛病,在戏园子坐不了片刻便会到后门瞅瞅情况,生怕他的爱车再次“遭遇不幸”!

今天是京城富豪周先生母亲的六十大寿,他请了吴璧凌,沈钺之的班子唱炙手可热的《白蛇传》,邀请的宾客坐满了整个大厅,全都是有头有脸儿的人物,一般的伶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沈钺之带着福来到了会馆后院,进了一间很大的厢房,戏班子里的人都在里面准备妆扮,看到他到来,便纷纷问候。

“钺之,快过来吃饭吧?”吴璧凌热情的招呼,他正和小慧,管事的老王坐在桌边吃晚饭,但点的都是清淡的菜,因为吃得太油腻会影响嗓子的。

“好,我先洗手。”他脱下大衣,把衣服交给了福来,随后就走到了盆架边,管事的老王马上给他换了干净的温水过来。

“老板,周先生说唱了戏想让您和吴先生过去陪老太太坐坐。”老王道,他知道这位不爱应酬,可该给面儿的时候还是得给的。

沈钺之不耐烦的低声说:“得,得,知道了,反正我帮璧凌挡着那老色鬼就成。”

福来把老板的衣服挂好,又将箱子放到角落里,这才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蹲了下来,大家都忙着一会儿上台,只有他是闲人,帮不上啥忙。

小慧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儿,就过去搬了个凳子给他,柔声道:“你不会自己找个椅子坐啊?”

“我看你们都挺忙的,就别跟着添乱了。”他坐了下来,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等会儿出去找点吃的吧,刚才看到马路边儿有卖馄饨的小摊儿,弄两碗馄饨,再来两烧饼就能饱饱儿的了。

沈钺之一转身,便看到了和小慧说话的福来,他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可当着这么多的人又不好说什么,便悻悻的坐到了梨园小生身边,微笑着的问:“给我点葱爆羊肉了么?”

“唱大戏还吃羊肉,你不怕破嗓啊,喏,先喝杯茶吧?”璧凌给他倒了杯绿茶,随后又帮他盛了碗饭。

“婚事筹备怎么样了?”他问,这位月底就要成家了。

吴璧凌垂着眸子回答:“我妈操办呢,我不管,到时候多喝点儿滚进洞房就得了,反正一觉到天亮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洞房花烛夜,可是小登科之喜啊,你该高兴才是,而且我听说你媳妇是个美人儿呢。”他一边夹菜一边说,却没留意到对方脸上的忧郁之情。

璧凌瞟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甭跟我说这个。”

趁着饭桌上没别人,沈钺之就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我可得说说你了,就算咱两再怎么要好,也不能开花结果不是,身为男人就得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你干嘛不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去,你还比我年长两岁呢。”他原本就不乐意这么早娶媳妇,可爹妈偏偏不答应,唉,他的感受又有几人能懂呢?

钺之摇头:“我和你又不一样了,我有个大哥,凡事他顶着,我暂时想干嘛干嘛,你可是长子,有这个义务。”

“我们家老头子就像让我弄出孙子来,只要有了孩子,他也就懒得管我了,不自由就一两年而已,到时候咱们还能在一块儿。”他说完便朝沈钺之一笑,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承诺,可也算是好了两三年,他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这家伙的,只是此人总三心二意,又爱追寻新欢,但转了一圈儿之后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对此他已经有了经验,所以就算是钺之看上了那个车夫也无妨。

沈老板应酬似的笑了,便把视线转向了坐在角落里发呆的福来身上了,小慧忙着化妆去了,没人和这小子说话,大概觉得很无聊吧?

车夫低头望着地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便听到沈钺之喊自己:“福来,过来吃饭吧?”

“哦。”他高兴的来到饭桌前,却冷不防的让梨园小生白了一眼。

“坐啊,别客气,吴老板又不是外人。”钺之递给他筷子,拉着他坐下。

佟福来别扭的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也不敢去夹菜。

“光吃白米饭干嘛,来,吃菜。”沈钺之温存的给他往碗里添菜,但坐在一边的吴璧凌却看不下去了。

他冷冷道:“我吃饱了。”说完就起身离开,他纯粹是气饱了。

懂事理的车夫拧着眉说:“吴老板生您气了。”

“没关系,他爱耍小性子,一会儿就没事了。”以前他们相处的时候,吴璧凌也常常因为他“移情别恋”而大发脾气,他都自当没看到似的,因为他清楚这不会影响两人继续在一块儿睡觉,但这次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了啥,或许因为福来太“特别”了吧?

佟参谋长老谋深算

傍晚,堂会上的《白蛇传》演到了最□□的部分,断桥上的白素贞,小青和许仙重逢,百感交集。

台下的宾客连说话之时也尽量压低了声音,坐在中间席位上的周先生和其母亲春风满面,周氏在北京是做洋货行的,主要卖东洋进口货,他的儿子周礼夋也是北京的大混混儿,终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挥霍祖产,周先生拿他的独子毫无办法,只得以听戏来抒发心中的郁闷。

白素贞唱道:“哎呀,断桥哇!想当日与许郎西湖相见之时,也曾路过此桥,如今桥未曾断,素贞我,却已柔肠寸断了哇!”

西皮散板响起,又一段忧郁的唱腔响彻大厅,感染了在场的宾客。

吴璧凌泪光盈盈悲愤交加的唱着:“西子湖依旧是当时一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鱼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不由人咬银牙埋怨许郎。”

小青提剑义愤填膺:“这样负心之人,小青早就劝过姐姐舍弃了他,姐姐不听。如今害得你有孕之身,这样颠沛流离,我小青若再见那许仙之面,定饶不了他!”

白素贞又唱:“为姐也深恨许郎薄情无义,只是细想起来,此事也怪法海再三离间,以至如此。”

小青使劲敲锣边:“虽然法海不好,也是许仙不该忘了前情,听信他的挑拨。”

白素贞为许仙辩解:“官人害怕也是常情,还是怪那法海不好。”

小青又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的向着他,难道你的苦还没受够吗?姐姐!”

西皮散板过后,小青唱道:“贤姐姐你虽是真心不变,那许仙已不是当日的许仙。叫天下负心人吃我一剑!”

此时,小青和白素贞停在路边歇息。

西皮散板过后,许仙急匆匆的上场了。

扮许仙的沈钺之心急如焚的唱道:“不分日夜奔家园,一路上寻妻妻不见。”

台下的众人一片掌声,马上就要到最经典的段落了。

正在这个时候,佟先生也从花园里散步至此,身后的赵副官说道:“您觉得太吵了吧,今天是洋货行的周庆富给母亲过六十大寿,八点就结束了,您稍微忍一下。”

“不碍事,京剧我还是很喜欢的,这几个年轻人唱得不错。”他站在门口看台上表演,正旦柔媚多情,花旦俏丽活泼,小生唱腔清脆响亮,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定是现在京城里很走红的名伶。

“我看过他们的戏,正旦是吴璧凌,吴竹馨的独子,小生是沈钺之是范仙娥的儿子。”他也是个戏迷,但却没那么痴狂,因为公务比较繁忙,所以难得有时间去戏园子看戏。

佟先生有些惊讶:“范仙娥可是我们那时候最出名的青衣,京城为数不多的女伶人,她现在也得有四十多岁了,她嫁给沈慕函做妾之后就再没出来唱过,可惜了。”

“当时我年纪太小没听过她的戏,不过听我父亲说,她可是个大美人。”他说道,台上的花旦倒是挺合自己胃口,据说是个新星,艺名叫卢筱慧。

佟先生点头:“嗯,确实是美人儿,只怪沈慕函下手太快了,呵呵,我们还没来得及示好,人家就抱得美人归了。”那时,他也是京城有名的顽主,玩弄风月是他的嗜好,但人过三十便收敛多了。

两人正说话之时,从大厅的人群中走过来一个穿棕红色皮袄的年轻人,赵副官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位就是适才在大门前和他们抢道儿的洋车夫。

福来看到这位军官,马上就鞠了个躬,连忙道歉:“之前在门口实在是对不住了。”

赵副官见他态度很好,就淡淡一笑:“没关系,佟先生也没受伤,以后注意便好。”

福来一听到“佟”这个字儿就倍感亲切,虽然人家未必和自己同姓,或许是另一个童也说不定,但他却觉得这个戴眼镜的老先生很面善,便也向佟先生鞠了个躬。

“我以后会注意的,您二位听戏吧,我去办事了。”他说完就匆忙绕过灰色的大影壁,奔出了会馆朱红色的大门。

“这车夫倒是挺有礼貌的。”佟先生说道。

“北京毕竟是皇城么,不像其他地方的人那么不懂礼节,我带您去吃晚饭吧,改天我请您去天乐园听整场的《白蛇传》。”赵副官说完便带着佟先生出了会馆,坐汽车奔了东安市场。

在车上,佟先生拿起了今天的《申报》,便对开车的年轻军官说道:“先解决眼下最棘手的事吧,孙传芳那里派来的人要马上接上头。”

“好的,您放心,这件事我来办。”他明天一早就发电报联系。

“你这次就和我回广州吧,没必要留在北京了,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出乱子的。”佟先生翻着手里的报纸说,虽然这些消息他大部分都最早知道,但还是有再浏览一下的习惯。

“一切听您的安排,佟参谋长。”虽然佟先生此次是便装出行,但实际上却是国民革命军某师团的参谋长,也曾是黄埔军校的教官,他便是这位一手栽培的。

佟参谋长叹道:“唉,要是荣飞能像你一样我就不发愁了。”他的儿子不喜欢当兵,就爱念书,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他也没勉强儿子参军,就让老大在广州的银行里任职,小女儿已经出嫁和女婿在家里帮着老婆打理商行的生意。

“佟公子是个经商之才,您要是硬让他扛枪杆子,他也不乐意的。”赵副官说完就按了按车喇叭,前面又有一辆人力车在挡道儿,他真是一点儿辄都没有。

佟参谋长放下报纸,有几分无奈:“要是我能再有个儿子就好了,唉……眼下局势未明,没有几个可靠的左膀右臂不行,宇鹏和你都是我的亲信,但光有你们还是不够的。”

赵副官只得安慰他:“其实您这么安排也不错,当兵打仗本来就是把项上人头提在手里过活,荣飞是您的独子,要是有个意外就不好了。”

他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人都不知足,没什么想什么,就算到了我这个年纪也难以避免。”话说到这儿,他就回想起某个要被他遗忘了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或许……但过了二十年,他又到哪里去找呢,更何况那孩子是个“怪胎”,这样的孩子不要也罢,想又有什么用?

但就算是有异常,只要头脑没问题,身体健康,找回身边也会有些用处的,他转过头,眯着眼睛反复思忖,右手手指慢慢的磨擦。

赵副官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佟参谋长一定在考虑事情,也就没再打扰,静静的等着上司发话。

“耀辰,你去警局帮我查个人。”他出神的说道,脑子里还在前思后想。

“行,警局副局长是我熟人,您要找的人在北京?”赵耀辰试探着,他很少看到佟参谋长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

“嗯……她是我妹妹。”他说完就靠在了后座上,闭起了眼睛。

赵耀辰并没多问,依然安安稳稳的开车,他知道这是佟参谋长的私事,不喜欢别人多嘴,他只要听此人的命令行事就好。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佟福来过了十字路口,来到了一家茶叶铺,他要帮沈老板买一斤龙井,还要带些胖大海回去,因为那位最近用嗓子较为频繁,所以需要喝点胖大海润喉。

从茶叶铺出来后,他忽然被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儿吸引住了,这些栗子闻起来很香,他便忍不住买了一斤,赶忙把包着栗子的纸包揣到了怀里,便小跑着回了会馆,坐在厢房里等沈钺之。

而此时,沈老板却和吴璧凌在向老太太贺寿。

“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钺之笑眯眯的说,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吴璧凌也道:“我祝您身体安康,笑容常驻!”

老太太坐在位子上乐的合不拢嘴:“好,好,你们也要生意兴隆,场场爆满哦。”

“借您吉言。”沈钺之说完就瞥了老太太边上的周先生一眼,对方看梨园小生的眼神十分猥琐,让他有几分生气!

虽然吴家早先是混在相公堂子里的伶人,但如今却是正经的梨园人士,前清的时候男旦都会为了生计和有钱有势的人应酬,也有些人为了眼前利益出卖色相,供别人玩弄取乐,但璧凌却不是那种人。

周先生见沈钺之一直在打量自己,也就略有收敛,连忙说道:“沈老板,吴老板今天辛苦了,请去后面歇息用饭吧?”

“周先生您太客气了!”吴璧凌笑盈盈的说,随后便和钺之走出了灯火通明的大厅,往后院走去,但在廊前他们却碰上了个人。

白白胖胖的周礼夋正和一个年轻男子有说有笑的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周公子好。”璧凌赶忙问候。

“璧凌,沈公子,今天辛苦了,这是我的朋友,藤田先生。”周礼夋赶忙把朋友介绍给二人。

叫藤田的日本人很有礼貌的鞠躬,然后便自我介绍:“吴老板,沈老板晚上好,我是藤田修二,日后还请多多关照。”他中文讲得很流利。

吴璧凌细细的打量此人,虽说是个小日本但个子倒是不矮,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起来挺好看,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蛮爱干净的样子。

“您好。”他也客套的说了一句,对方似乎在向他示好,视线都没离开自己的脸。

沈钺之对日本人没啥好感,但也强打笑颜说道:“藤田先生好。”

藤田修二笑容满面的说:“我十分喜欢京剧,改日鄙人做东,请二位吃饭,望请两位务必赏脸。”

呃,还有这么请人的,沈老板觉得有点儿好笑。

“等有时间吧,周公子,我们先回后面歇着了。”吴璧凌说完就仰着头从藤田身边擦了过去,留下了一股芬芳的脂粉香。

望着两位伶人渐远的背影,藤田便依依不舍的叹道:“吴璧凌果然是天姿国色,之前我在天乐园见过他几回,即便不上妆也很漂亮。”

周大公子拍拍他肩膀,小声问:“您看上他了?”

“不敢,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们中国的古话是这么说的吧,伶人之美就在于那种遥不可及的魅力,若是真的玩弄于鼓掌间到会失了风雅之情。”虽然他心里也很渴望,但面对这么完美的事物,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望梅止渴的感触,他倒是颇为享受。

周礼夋表示不理解,他皱着眉道:“京城的戏子多是风月好手,吴老板也是出了名的,要不我给您牵个线得了?”

听到他这么说,藤田修二的脸色略有不悦,他淡淡的说道:“谢谢周大公子的好意,还是算了吧。”这个酒囊饭袋又怎会明白风雅人士的情调,唯美的东西若是囫囵吞枣还有何意思,得慢慢的品味,享受过程才是最美妙的!

回到后花园,沈钺之就对梨园小生开玩笑的说道:“那日本人看上你了。”

“看上我的多了,我都要和他们睡一遍么?”他说话的口吻就像只骄傲的孔雀,至少目前他只中意身边的这个男人。

“呵呵,那到不必。”他进了厢房,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福来,脸上立刻就现出了笑意。

佟福来马上从怀里掏出还热着的糖炒栗子,快步来到沈老板跟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您吃点儿栗子吧?”

钺之很高兴,接过热着的栗子,柔声道:“难得你还记得我爱吃栗子,等我换了衣服咱就回去,乖!”他几乎无视了身边的梨园小生,眼里只有这个憨车夫了。

福来有些害羞的挠挠头:“您之前给过我糖炒栗子的。”那次的栗子他只吃了两颗,其他的都给母亲了。

沈钺之这才想起:“呵呵,你不说我都忘了,等我啊。”他匆忙去后面换行头洗脸了。

吴璧凌上下打量着佟福来,不冷不热的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有心计的!”

福来揣着手,只得苦笑,他知道说错话会得罪人,索性就别多言了。

“碍人眼!”他甩了下袖子,便回到了桌前让人伺候着卸妆,但心里却很不高兴,这两人明明就是搞到一起了,沈钺之毫不避讳的和车夫打情骂俏,这到底什么意思?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得问个清楚。

他麻利的换了衣服,洗干净脸上的油彩,就来到了正在喝茶的沈钺之身前,板着脸道:“和我去后面说话。”

“你这又是跟谁啊?”钺之捋着刘海跟着他来到山水画屏风后。

吴璧凌垂着头低声问:“你是不是又和车夫搞上了?”

沈钺之很不耐烦,但还是陪着笑脸:“别捕风捉影,没那回事儿。”

他抬头盯着对方的脸,努力压低了声音质问:“你蒙不了我,我就不明白了,你要是找个大闺女我也认了,这回居然是个洋车夫,是不是他身体结实,能让你可着劲儿的折腾啊?”

沈老板叹了口气,贴着他的耳际答道:“我的姑奶奶,您就别给我添乱了,陪您唱了一天堂会,您非但不犒劳我,还变着法儿的抓我把柄,得亏您不是娘们,要不我还不得给您拴上?”

“怎么着,我是爷们你就能随便踩鼓我了?”他不能输给个浑身汗臭的车夫啊,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得,得,今儿不和您较劲,累都要累死了!”他不耐烦的转身要离开,却被吴璧凌一把揪住了。

“今儿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走!”他皱着眉低吼。

“没有,成了吧,无理取闹!”沈钺之一时没压住火儿,喊了出来,他很生气的走到屏风前,向福来招招手,示意该回家了。

大家都纷纷朝他们这边儿观望,都不明白这二位究竟闹啥别扭了?

屏风后的人却气得咬牙跺脚……

19半推半就成其好事

深夜,坐在床头给福来做薄棉衣的佟老太太又开始咳嗽,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到外屋倒水吃药,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

她望着窗外北风呼啸的景色,又看看屋里的挂钟,不禁自语:“都十二点多了,是不是又去澡堂子泡澡了?”

但在门口站了好久还是不见两人回来,她便回里屋关了灯睡下,明天一早还要买菜准备饭,再不睡就起不来了。

可躺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忍不住便琢磨起福来的婚事了,要是这块心病去不掉她就每天不安生,明天得去何师傅那儿去一趟,和大妹子商量商量,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来年必须让福来娶上媳妇,这样或许她就能亲眼看着小孙儿出世了。

想着想着她就进入了梦境,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柔声说:“燕儿,爹和娘虽然不在了,但还有哥呢,哥照顾你一辈子!”

她一下子就给吓醒了,全身冒冷汗的躲在被子里打哆嗦,每次在梦中见到那个男人她都惊恐万分,但无论怎么逃终还是不能躲过对方的纠缠,她紧锁眉头,又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

这时候,福来和沈钺之才从院外进来,两人又去泡了澡,身心都很舒畅。

佟福来把洋车拉进院子停好,就进了西屋,听到母亲又在咳嗽,马上关切的问:“娘,您吃药了么?”

“刚吃了。”她答道。

“我给您倒点儿水去。”福来说完帮母亲倒了杯水,端进了里屋。

老太太坐起身,喝了几口,捂住嘴说道:“我没事儿,你歇着吧。”

“哦,我擦把脸去。”他出了屋,关好了房门,便来到盆架前洗脸,可一抬头就看到了沈钺之站在北屋的台阶上朝他招手,这是让他过去呢。

他没多想,就关了灯,和对方进了北屋。

钺之美滋滋的拉好窗帘,柔声道:“今儿个可是星期二,咱两说好了的,你得陪我睡觉。”

福来这才想起这件事,慌张的往后退了一步,苦笑着说:“您还是早点儿歇着吧,今天够累了。”吃一次亏就罢了,要是一次又一次的上当,他不真成傻瓜了?

“我不累……我最近都老老实实的,没和别人勾搭,你不能随便找理由推辞我,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就别害臊了,以后你就会发现那种事儿的乐趣!”他边说边步步紧逼,直把对方逼到了墙角,一屁股坐到了太师椅上,但他却戏谑的低头盯着福来慌乱无措的神色嗤笑,这人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车夫的话还没说完便让沈钺之抬起了下巴,他面色潮红的侧过脸,不敢和对方的视线相交。那晚的情景又浮现了出来,他是如何在这个男人身下辗转喘息,甚至是有那么一点儿快活的!但他却变着法儿的想要忽略,逃避这一切,他觉着再这样掉进去怕会拔不出来,这让他很不安,很焦虑!

“我的心肝儿,别犹豫了,让我好好的疼你,进屋吧?”他看出福来下不定决心,索性就扯住此人的胳膊把人家抓进了里屋,一把就将这个人儿推到了床上。

福来的脑子里愈发的混乱,但还没容他反悔,沈钺之就拽下了他的裤子,叼住了他的老二很熟练的xi吮,他惊的“啊”了一声,胯间泛起的热浪让他筋酥骨软,自然而然的曲起了双膝。

钺之捏着福来东西的根部,舌头却在最敏感的前端来回tian弄,被自己挑逗的人完全失去了抵抗意志,抓着被子舒服的轻哼,他口中的腥膻之气越发浓重,被他吸着的玩意儿也变得硬若铁棒,显然马上就要出来了。

坏心眼的人却不肯这么轻易的就让福来到,更何况一会儿他还要爽快一番呢,他右手伸到了娇柔之处的ru口,轻轻的按摩,只被自己享用了一次的领域需要准备一下才能再次接纳他。

福来的腰猛的颤了几下,就羞臊的咬住嘴唇泄了出来,趴在他身上的男人吐出他的物件,擦了擦嘴角,眯着眼睛说道:“好浓……下面该我了。”

这句话将他从迷乱中拉了回来,他连忙推着沈老板:“我不能让你再玩儿了。”

沈钺之皱着眉很是生气,他掏出自己的那根,愤然的说:“你倒是舒服了,我怎么办?”

佟福来望着此人手里膨胀的东西,也很为难,但他又没办法就这么答应,只得说闭着眼不吭声。人家说的是实情,他不能自私自利的只让别人服务,让对方憋着吧?

看到车夫如此表情,他就笑了笑爬到床头,抱住这个人儿的腰,捏着他的老二慢慢的往里捅。

福来抬起胳膊,抓住了脑袋边的枕头,有些难过的s吟着,尚未适应男人的地方还是不习惯的绷紧不知如何才能让自己松弛下来。

“张开腿……听话,要不你还会疼的。”沈钺之恨耐心的说,他这次不打算像第一次似的猴急。

佟福来很乖的分开了腿,深吸了一口气,随时做好准备承受那利刃搅动xia体的阵痛,但钺之进来的时候他还是耐不住的叫了两声,腰肢挺得笔直。

沈钺之却舒服得要死,滚烫的小径咬得他禁不住的摇摆乱晃,只听得福来阵阵轻喘,和偶尔溢出的“嗯嗯”之声,这音色有几分沙哑却很性感,乍听之下难辨雌雄。他兴奋的把福来的腿撑开,更深的刺入,随后温存的说道:“心肝儿……你太和我心意了!”原本他就是个男女皆宜,左右逢源的博爱之人,碰到此等“稀罕物”就如了他的意,正好省了选择玩伴儿性别的麻烦,男人,女人有的,福来都有,可以满足他的一切需求,何乐而不为呢?

沈钺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chou插的幅度也越发大了。

身下的福来却不怎么好过,隐秘之处被胀大的老二塞得满满的,那里又湿又热,还有一丝刺痛,他整个人都跟着沈老板上下晃动,忽然间,他觉得那个东西突突的跳了几下,煞那间就被注入了一股激流,他刚睁开眼睛就让沈钺之吻了去,顿时就没了半分理智,内心却有一分淡淡的欣慰,他这样“残破”的身子还能让沈老板享受愉悦,他是不是应该开心

钺之松开他的嘴,抽出家伙,微笑着说:“今晚儿可不许走了。”

他摇头,他们的事儿不能让母亲知道的。

沈老板叹了口气,合好被:“那也得先睡一觉再说。”

福来忽然觉得很疲劳,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他默默点头,歪过头闭上了眸子。身旁的男人也躺了下来将一只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腰上。

“真好闻!”沈钺之贪婪的闻着车夫的脖子和耳后,这味道让他特别舒心,甚至有几分的贪恋。

戏院内小慧表爱意

第二天早晨,佟福来就被一股剃须水的味道弄醒了,他揉着眼睛,穿好衣服,便看到沈钺之站在外屋的窗前对着镜子刮胡子。

他走到外面看看墙上的挂钟,才六点多哦,今天怎么这个人起这么早?

沈老板一边刮胡子一边说:“以后我得早起练功了,你是不是要去师傅家学拳?”他放下刮胡刀,洗了脸,然后才转身看福来。

车夫点头:“我回屋了,您今天什么时候出门?”

“三点,今天要上戏的。”他上前抱住了福来的腰,在那张其实很秀气的脸上“呗”的亲了口。

福来默默的推开他走出了北屋,回到西屋洗漱去了,还好母亲睡着没起,不然就穿帮了。

沈钺之却叹道:“唉……真是个榆木脑袋!”他们昨晚明明如此“恩爱”一下床就翻脸不认人,但他倒是觉得蛮新鲜的,喜欢尝鲜儿的他倒是不反感你追我赶的模式,反倒是自得其乐呢!

下午三点,沈老板带着福来坐着洋车去往前门。

福来从专职车夫变成了跟班的,好像每次和此人睡了觉,第二天他就暂时不用拉车了。

到了天乐园戏院的后台,吴璧凌已经开始化妆了,看到沈老板连招呼都没打,还在为了昨天的争吵闹脾气。

“老板,您来了。”小慧瞅出这位和吴老板出于冷战之中,便笑着问好,她中午就来了,一直在后院练功。

“嗯,这些日子辛苦了,等过了这个月,咱们休息五天,我和庆乐的老板说过了。”他体恤班子里的人最近的辛苦,所以适当的放几天假还是应该的。

小慧连忙给他拿来行头,笑着说:“您真好,我们这些日子可真累坏了呢。”

他坐下来,让老王帮着自己上妆,便说道:“应该的,咱得把《白蛇传》唱好了,不能掉了吴老板的架,对吧?”说完还瞅了边上的璧凌一眼,这么僵持着会影响演戏时的情绪,说点儿软话哄哄得了。

吴璧凌扭过身,不去看他,眼睛却在瞄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佟福来,今天此人换了件淡蓝色的棉袄,看起来倒是挺顺眼的,这车夫属于越看越漂亮的类型,眉目清秀,嘴边也没有胡须印,虽然因为风吹日晒并不白净,但这肤色还是蛮健康的。

他知道钺之喜欢的类型,要么是漂亮迷人的,要么就是有气质脾气温顺的,估计是这车夫会伺候人,很得那家伙的欢欣。但这么个土不拉几的粗人在床上也能让钺之爽快,他倒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小慧来到福来跟前,低声问:“佟大哥能帮我拿点儿东西去么,道具都放在后面的小屋里了,一会儿要用的。”

“成。”他痛快的答应了,跟着小慧来到了走廊下面的一个屋里,小慧走进屋,打开木箱,拿出了马鞭,宝剑之类的道具,递给了他。

“佟大哥,我听说你还没娶媳妇,对吗?”小慧的脸上带着厚厚的脂粉,但眼神却有些炙热,那双杏眼像是会说话一般,忽闪忽闪的眨着。

福来抱着一堆家伙事如实答道:“还没,我是个穷拉车的,没姑娘肯跟我。”其实穷倒是其次,主要是他这个身子毕竟有异于常人。

小慧向他一笑,捏了捏他的鼻子说:“你啊,笨死了……只要你有把子力气,还怕饿着老婆孩子不成?”

“话虽这么说,可让人家跟着我受苦,于心不忍哦。”这也是一个原因,所以他一直在犹豫,即便有年轻姑娘向他示好他也不敢主动追求。

她垂着眸子,揪着衣角问:“要是我呢,你乐意么?”

佟福来愣了,他还是头一回被姑娘家这么告白,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答道:“小慧你……这么漂亮,跟我不是……。”

“不是什么呀不是,没你这样儿的!”她说完就撅着嘴跑掉了,好不容易拉着脸讲出来,还让这块木头给拒绝了,她羞死了!

“小慧!”他这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欠妥,连忙抱着东西追了过去。

回到后台的时候,便发现姑娘已经坐到了桌前继续梳妆打扮了,刚才的事儿好像根本没发生似的。

福来把东西放到长桌上,又坐到了椅子上,这时,沈老板的脸基本上画好了,正在穿行头。

他揣着手呆了半晌,想和小慧解释一下,可四周都是人,他又怕别人看到说闲话,毕竟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哦。

坐在镜子前的姑娘的脸依然在微微发烫,身后的年轻男人时不时就朝她这么望,她怎能心安,可一会儿还要上台唱戏,她不能胡思乱想了。

沈钺之换好行头,一转身就发现了福来正打量坐在窗旁的小慧,顿时就锁住了眉头,这小子真不老实,明明归了自个儿还敢勾搭大姑娘?等回家一定得好好收拾收拾此人!

细心的吴璧凌发现了这件甚为有趣的事儿,幸灾乐祸的笑着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唉……这人啊,就是没什么想什么!”说完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用旦角的身形走到门口“咦咦咦,啊啊啊”的吊嗓子去了。

钺之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想发火却得暂且憋着,因为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傍晚,《白蛇传》一开场,戏园子里就沸腾了起来。

坐在二楼包厢里的佟参谋长和副官赵耀辰则一边听戏,一边低声讲话。

“过两天那边就会派人来,您稍安勿躁。”赵副官低声说道。

眼下整个广州已经归了国民政府,北伐的时机越发成熟,现在正是联合其他军阀的时期,孙传芳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对方占据了江南,掌握兵权,又是江苏督办,若善加利用可以牵制住北方的张作霖,但孙传芳是个久经沙场的军阀,对刚失去孙中山的国民政府和其他军阀采取的态度暧昧不明,谈判恐怕是个艰苦的过程。

“嗯,看戏吧。”佟参谋长端起茶碗,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舞台上,但心里却还在琢磨寻找妹妹的事儿。

二人合力制服歹徒

约摸八点多,当天的《白蛇传》算是顺利演出完毕,可回到后台的沈钺之却很不高兴,他卸了妆之后便对等在一旁的佟福来说道:“走了。”连招呼都没和吴璧凌打。

福来看出他不大高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帮他拎着包。

出了戏院门口,沈钺之就冷冰冰的质问车夫:“你是不是看上小慧那丫头了?”

福来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我从没想过。”

“那你盯着人家看?”他有些不大相信。

车夫挠挠头:“我一没钱,二没念过书,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所以小慧那样的姑娘他配不上,假若他们结合,只会害苦了她。

听到他这么说,沈钺之反倒有些怜惜之情,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他对福来说:“咱们回家吧?”随后便叫了一辆人力车,把福来拽了上来。

车棚一放下,棉帘垂下,沈老板就握住了佟福来冷冰冰的手,疼惜的说:“怎么手这么凉,刚才干嘛去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帮老王他们搬行头去了。”

“那事儿不用你管,让他们干,你伺候好我就成了。”沈钺之很喜欢和福来抱在一起睡觉,因为这个人身上的香味总能让他很安生。

佟福来沉默了很久,才低着头说道:“您这么看中我,我很高兴......我......怕您要是哪天厌了我,我就再没办法给您拉车了。”

呃,他倒是没想那么远,但这确实是个问题。

沈钺之把福来的手放在心口上,甜言蜜语的说道:“心肝儿,不让你拉车,我找个粗手粗脚的车夫么,别乱想!”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和车夫分开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是懒得考虑那么多的,人生在世须尽欢么!

佟福来只得苦笑,他真是多余说这话,可就像这位说的,他们两人只不过是玩乐而已,互相取悦对方,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关系十分不牢靠。就算有一天沈老板不再对他这么好了,他还是希望好好的为人家服务,踏踏实实的拉他的洋车。

就在洋车穿过观音寺街的时候,静谧的夜色下突然蹿出两个人影,紧接着就听到三声枪响。

洋车夫赶忙停下车,躲到一边的胡同口观望,还对车上的两人说:“二位爷,出事了,咱先躲着。”眼下兵荒马乱,讨生活都要多长一只眼啊。

沈钺之掀开棉帘,这才看到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旁站着一个军官正向朝这边逃过来的两人射击,两人都拿着枪,其中一个受了伤,一瘸一拐的跑得勉强。

“抓歹徒!”军官边射击边喊,但这两个混蛋已经逃出射程了,乱开枪会伤了周围的百姓的。他正是赵耀辰,要不是他反应快,车里的佟先生可就凶多吉少了。

钺之一听这话,就对身边的人喊道:“你呆着,我出去看看。”虽然四周一片昏暗,但借着路灯他依然能看出来那个军官的黄色军服,定然是奉系的军官,和老爹是一个派系的,他必须帮忙。

福来哪肯坐着,他说道:“我和您一起。”

沈钺之和福来跳下洋车,便朝那二人奔去,两个歹徒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军官,还没回过神就让钺之两脚踹翻,佟福来也过来帮忙,他们二人合力没用片刻功夫就把持枪的歹徒按倒在地。

这时候,三个警察也吹着哨子赶了过来,帮着他们把歹徒捆好押往警局。

一番询问之后,沈钺之便和福来出了警局,正要离去却被身后赶来的赵副官喊住了。

“两位留步!”

“真麻烦!”沈老板叹息着转过头,还以为警察又要问话,他这闲事真不应该管。

但一转头便看到了刚才开枪的军官和一个穿着黑色皮大衣的长者,这个男人大约五十上下,头发花白,中等身材,但目光如炬,气质不俗。

“二位还有事么?”他不禁问道。

赵耀辰赶忙走过来,带着感激之情道谢:“刚才感谢仗义相助,不知两位高姓大名,改日自要登门道谢。”

佟福来看到两人觉着很惊讶,原来是那天在堂会上碰到的,那位先生和他一个姓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音同字不同。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姓沈,他姓佟。”钺之最怕麻烦,但看到对方如此诚恳也就只能应付一下了。

佟参谋长也记起了对面的年轻人,这孩子是个车夫,而身边的人应该是他服务的主子。

赵耀辰听到这话,就仔细打量了钺之几眼,然后才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您看起来如此眼熟,原来是沈钺之沈老板,我听过您的戏,呃......我真是眼拙,竟然没认出来,没想到您身手如此矫健,连我这个扛枪的都自愧不如。”

“您过奖了。”沈钺之向二人抱抱拳,又朝长者点头示意,他觉着这位的地位应该和他们家老爷子差不多,看上去就特有官架子。

“鄙人佟孝桀,最近在北京办事,住在湖广会馆,改天叫赵副官请二位来住处小聚,当面言谢!”佟参谋长微微一笑,他已经知道这个沈钺之的来历了,此人是沈慕函的公子,他有必要好好拉拢的。

“佟先生客气了,天色晚了,我要和福来回去歇着了,您二位也早些休息吧。”说完这话沈老板便带着福来告别了二人,坐着人力车回了西四。

在路上福来还对他说道:“那位佟先生很和蔼的样子。”

钺之却摆手道:“他和我们家老头子一样,是靠枪杆子吃饭的,老江湖了。”

“您怎么知道?”莫非这人会相面?

“我从小就接触他们这样的人,当兵的和普通老百姓不同,特有气势,。”他说着就看了看身边的福来,越发觉得这人儿的可爱了,关键时刻还能出力打倒坏人,这点吴璧凌就比不了,对方遇到这类事件只会像女人一样躲在自己身后,根本不可能挺身而出。

福来挠挠头,不解的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晚上在我屋睡吧?”他已经上了瘾,完全离不开这副奇异的身体了,要是晚上还能搂着睡觉就好了,呵呵!

“不......我会起不来的,今天去师傅那儿练拳,他就骂我来着,说我下盘不稳,还问我是不是昨晚去逛窑子了!”他很尴尬,虽然师傅说的是玩笑话,兄弟们儿都在一旁笑话他,他面子挂不住。

沈钺之“噗哧”一声乐了:“你师傅真厉害,连这个都看得出?”

“我现在气息乱,总是集中不起精神,再这样下去师傅是不会把腿法传给我的,巫山云雨的事还是别做为好,扰人心智。”他无奈的说,可每次都禁不住对方的诱惑陷了下去。

钺之搂着他的腰低声问:“看你一副吃了亏的模样,跟我就这么委屈?”

福来爽朗的一笑:“......您不是说男人之间只是互相取悦,娱乐么,我自然不会在意的!”

福来想开了岂不是更好,他们就可以无拘无束的在一起了。但沈钺之听到这话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还是喜欢“姘头”上杆子自个儿,若是人家不在意,他倒觉得恼火了!

沈老板挺身助小慧

《白蛇传》连演一个月之后,终于在一个周五在庆乐戏院暂时落下了帷幕。戏班子里的人都很开心,因为接下来他们可以稍事休息几天了。

晚上八点多,坐在后台卸妆的吴璧凌刚洗好脸,抬起头,就看到管事的老王抱着一个很大的礼篮进来了。

“吴老板,戏迷送您的,还有张帖子。”老往把帖子递给他,就帮沈钺之泡茶去了。

璧凌看了看帖子的内容:

吴璧凌先生:

鄙人藤田修二,在湖广会馆周先生的堂会上曾有幸一睹您的风采,您和沈先生合演的《白蛇传》实在是精彩万分,令人过目难忘,恳请吴先生和沈先生后日中午十一时赴东兴楼,鄙人做东请二位小酌一叙,恳请务必赏光......

他冷冷一笑,是那个日本人,果然请自己吃饭来了,但他根本就不想去,可这事儿总要和钺之商量商量吧。

于是他抬起头,问一旁翘着二郎腿的大爷:“钺之,那个日本人送来请帖,让咱们去东兴楼吃饭,去不去?”

沈老板抬起眼皱眉思忖了片刻,干脆答道:“找理由推了吧,没兴趣。”虽然日本人现在有钱有势,但他可没兴趣巴结,弄不好落一身骚。

“好,老于,你去向周大公子打听一下日本人的住址,告诉他后天我们不去,就说我们身体欠佳,不便外出。”他叫来了班子里的跑腿,叮嘱了一番,然后才拿起了桌上的茶碗。

“是,吴老板,我这就去办。”老于赶忙转身出去了,周家就在不远处的东单,来回一趟很快的。

沈钺之看看对面的梨园小生,便走过来坐到了他身边,微笑着问:“不生气了吧?”

吴璧凌斜了他一眼,拿着劲儿答道:“我爱搭理你!”

“呵呵,咱两谁跟谁啊......用得着那么多假招子么?”他虽然暂时没了和这位睡觉的欲望,但还是不能得罪了这个朋友的,因为梨园本来就是个行当,大家要标着膀子一块儿干才好讨生活,必须围好了人缘,要不日后有了事儿,谁都不会帮你。

“你那车夫呢,好半天没瞅见了。”璧凌问,整个下午他都没看到福来。

“他去帮我买东西了,过会儿就来。”沈钺之笑嘻嘻的答道。

“哦......陈师傅那儿我约好了,明儿个咱两一起过去,带他老人家到银锭桥潞泉居吃烤肉,陈师傅就好那口儿。”日子一久,他对此人也就不生气了,因为他们今后还得在一块儿唱戏呢,这次《白蛇传》可谓大获成功,两家戏院都等着他们的新戏呢,就连第一大舞台也来了话,让他们今后有了好戏就过去赶场。

“成,明儿我上家找你。”他们吵架归吵架,但多年的情谊可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这种俗世就散伙的。

吴璧凌贴着他的耳畔吃味儿的问:“你还没对那车夫腻味呢?”

“呵呵,我和他没什么。”他不老实的答道。

“哦?那我今儿晚上去你家?”吴老板就要试试,让这家伙不说实话。

沈钺之马上摇头:“别,我太累了,伺候不起您,等过些日子的。”

“呸,过些日子我还就没时间了。”他生气的站起身,招呼自己的车夫回家,懒得搭理这根儿花心儿大萝卜了。

沈老板亲自把吴璧凌送出门,但抬眼就看到周大少和小慧正站在门口说话。看到周某人眉飞色舞的样子,他就觉得事情不妙,这小子八成是对小慧动了心思,他可不能让姑娘上了此人的狗当,于是马上笑容满面的走了过去和周礼夋打招呼:“周大公子,您怎么来了,刚才给我们捧场了?”

周礼夋看到他赶忙上前应和:“沈老板,我刚过来,要请小慧去宵夜呢。”

“哦,我正好没吃,要不咱们一起?”他笑呵呵的问。

小慧不知所措的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周礼夋的人品不咋的,但对她却是出手阔绰,最近送了不少贵重的东西,她再薄人家面子就太不好意思了。幸好沈老板来了,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场面。

“好......好,一起吧。”周礼夋心里自然不痛快,但拒绝对方又不行,更何况人家后台也很硬,得罪不起。

正在此时,福来也拉着车从胡同口跑了回来,看到三人在戏院后门说话,就把车停到了一旁,抹着汗问:“沈老板,您现在要回去么?”

“和周公子,小慧吃夜宵去,走吧。”他说完就上了车,又帮两人各自叫了两洋车,四人这才一同前往王府井。

到了“润明楼”,沈钺之就做东点了菜,然后才对三人说道:“这月底吴老板大婚之喜,咱们一起过去给他道贺吧?”

周礼夋有些无聊,但还是答道:“好,哦,对了,藤田先生不是请两位去吃饭么,二位怎么回绝了?”

“最近太累了,璧凌身体欠佳,我也十分疲劳,只想在家里好好的睡上几天,您和藤田先生道个歉吧。”他说着就给三人倒了茶,又瞅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慧,这丫头只是低头不语,好像很不自在的样子。

当然,更不自在的到是佟福来,因为他上次和小慧的事儿还没绞股清楚呢,今晚又坐在一起吃饭,他都不敢下筷子了。

“好,我一定转告,今天刚好都在,就喝两杯吧。”周大公子给四人倒上酒,然后先站起了身。

三人也纷纷起来碰杯,几乎都是一饮而尽的。

“这酒还不错,就是淡了些。”钺之说道,他瞅了眼边上的福来,这小子也不吃饭,只是傻呆呆的坐着,盯着桌面,和个木头人似的,这是干嘛呢?

“改日我请沈老板和小慧去福全馆吃水晶肘子,那肘子的味道真是香得不得了啊。”他不禁赞道,但眼睛却一直在瞄身边的小慧,这丫头要能当他的姨太太就好了,只是不知道家里的母老虎是否肯答应,不答应也不要紧,他偷偷的养在外面,只要小慧生了一男半女,爹妈一定会乐意劝说老婆让她进门的。

“好,下次就烦劳周大公子做东了。”沈钺之也觉得这饭吃得不是滋味,只想赶紧结束快点回家搂福来上炕睡觉。

佟福来委婉拒交欢

吃完夜宵,沈钺之就推说小慧住在他家附近,便拽着姑娘上了一辆洋车,送她回家了,他自然是不能让班子里的姑娘被人随便占便宜的。

到了胡同的大杂院门口,小慧便下了车,付了车钱,然后才对停在路边的两人说道:“谢谢沈老板帮我解围。”

沈钺之坐在车上叹了口气:“都是自己人就别说客套话了,周大公子的人品你应该清楚,和他搅合在一起你会吃亏的,外面太冷,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等歇息过了再说,我们走了。”

小慧欠欠身便转身进了院子,她真是太糊涂了,但要摆脱周某人的纠缠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谁让她收了人家那么多东西呢?她咬着嘴唇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前,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冰冷的房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没个人影,连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

她关好门,把炉子的火眼打开,随后才开灯,坐到了炕上。现在她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可却也衣食不愁了,用不着靠男人的施舍过日子,可她总要嫁人的。

原本她看上了佟大哥,可人家却不敢要她,她真的很伤心!但这不能怨佟大哥,谁叫她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呢?戏子只是富人玩弄的华丽摆设,和窑子里的女人没啥分别。她没有沈老板的好家事,所以找个靠山还是有必要的吧,要不以后年老色衰唱不动的时候靠什么维生?

她坐在炕头上反复思忖,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嫁人真的行么?谁会要个不会下蛋的母**?即便是佟大哥也不会要她这种没用的女人吧?想到这儿她就凄凉的笑了!

回到家之后,沈老板便拉着福来喝茶,实则是想问问对方和小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福来见他半天没说话,便问:“您有事要讲?”

“嗯,小慧那丫头是五年前我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她一直跟着我学戏,很刻苦,人也机灵。”沈钺之十分正色的说。

福来有些诧异,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也没如此正经的和他讲过话,但这些事为何要跟自己说呢?

他抬起眼瞅着车夫,又说道:“她不能生育了。”

福来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苦涩的问:“您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

“你别和我装糊涂,她这样的身子你能要么,不能要就别惦记人家!”他说话的口气很严肃,他知道即便是福来这样的人也会想要女人生孩子的,因为就算是再穷苦只要有后代就还有希望,或许自己的孩子争气,以后说不定整个家族就发达了呢?

佟福来摘下皮帽,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人家不嫌弃我就算好事了,我还怎么敢挑对方的毛病,要是真心在一起,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

沈钺之白了他一眼,不悦的说:“得了吧你,别净说便宜话,到时候就不是你了,男人有哪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吴璧凌那样的小兔儿他也乐意要儿子的,退一万不,你娘能乐意娶不生养的媳妇进门吗,甭蒙我了!”

福来摇头:“我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我娘不同意,但要是我喜欢对方,这便不要紧,两人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喜欢她?”钺之板着脸问。

他又摇头,喜欢真的谈不上,但对年轻姑娘的憧憬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他毕竟是个二十岁的老爷们啊。

“不喜欢,又不能娶她,就别和她搅在一块儿,走,回屋睡觉去吧?”沈老板殷勤的笑了,这才是重点哦!

佟福来却站起了身,局促不安的答道:“我回屋睡,我娘这两天身体不好,我得守着她,您歇着吧。”说完他便转身推开门,快步回了西屋。

沈钺之挑挑眉,无所谓的自语道:“逃?我看你能逃几次!”虽然今晚孤枕难眠,但来日方长么,佳肴要慢慢品尝才更有味道。

上午十点多,福来便拉着沈钺之来到了三眼井胡同的吴家,但刚进门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正坐在客厅里和吴璧凌喝茶,此人正是藤田修二。

梨园小生看到他进门,就高兴的迎了出来:“钺之,我刚才还念叨说你怎么还不来呢。”一大早他就被这日本人堵在了家里,只好勉为其难的请人进来喝茶。

沈老板眼前一亮,吴璧凌应该很早就起来洗漱了,身上穿着的蓝色缎面貂皮镶边的棉袄,头发用发蜡梳了个偏分,衬着雪白的肤色看起来分外的漂亮,这种只有男旦才有的妩媚气质也很令他喜爱。

“呵呵,我起的晚了些,藤田先生好!”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居然追到家里来了,看来此人的目的真的是璧凌的人。

藤田修二依然是西服革履,整洁精神的打扮,就连小细节也毫不马虎,衣裤上连一点褶子都没有,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他起身鞠躬,向沈钺之微笑着问好:“沈老板好。”

璧凌来到钺之身前,赞叹道:“你今天真精神!”在他眼里,这位大爷总是俊朗迷人,温文尔雅,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儿坏劲儿。

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配以黑色西服看起来时髦潇洒,钺之的身材高大,是个穿衣服的好架子,所以和他配戏的小生,武生要求都很高,至少不能比这位矮才行,穿上靴子勉强只比这位略高而已。

“要去见陈先生么,不好好收拾一下怎么行?”他笑笑。

藤田修二见到两人打算离开,也就不便久留了,于是说道:“我刚好和朋友约好了,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请二位小酌。”

吴璧凌赶忙说道:“我送您。”虽然他并不待见这个日本人,但人家怎么也是自己的戏迷,而且和周大公子还是朋友,所以起码的礼仪还是要讲的。

佟福来就站在门口等他们,他总觉得这个日本人看梨园小生的眼神很怪异,不禁让他想起沈老板每次要和自己睡觉之时的样子,看来这个男人也喜欢兔儿爷,这种雅痞连日本人也有,他倒是觉得有几分新奇。

福来脚伤急刹钺之

待藤田离开之后,两人便坐着各自的洋车来到了后海的银锭桥边,等候住在附近的琴师陈先生。

不一会儿,这位须发皆白的瘦弱老头就背着手穿着一件泛白的棉袄慢悠悠的从北官房胡同走了出来,见到二人便轻轻的招了招手,脸上却不带任何表情。

“陈师傅!”吴璧凌赶忙过去迎接,钺之也随后跟来。

“陈师傅好,今日晚辈沈钺之特来向您讨教的。”他毕恭毕敬的说道。

陈先生捏着嗓子答道:“让你们等久了,嗯,我认识你母亲,我和仙娥是旧识,她现在好吗?”那姑娘离开北京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呢,跟了一个沈姓的小军阀做姨太太,梨园行里的人都为她的隐退而感到可惜,当时能拉的上台面的女旦屈指可数,仙娥原本可以唱得更红的。

沈钺之陪着老先生边走边说:“我母亲很好,身体不错,她住在奉天。”

陈先生转过头对璧凌说:“你们要改的戏,我这里有古本,从里面挑两个便好。”

“麻烦您费心了。”他很高兴,用不了多久戏社就能排演新戏了,其实很多京剧都是根据晋剧,川剧,甚至是评书,小说改编的,其他戏种的改编占大部分,因为那样最为快捷。

五人来到烤肉馆,两位名伶和琴师坐一张桌子,而车夫们则坐在另一个位子上,但钺之给他们点的东西和自己的那桌完全一样,还特意给福来要了碗牛肉汤。

沈钺之给陈先生倒酒,又将大八件的礼盒奉上,当然这礼盒里还有沉甸甸的大洋,接过礼盒的老先生满意的笑了,这两个晚辈倒是挺懂事的。

他连忙说道:“来,你们看看,各挑一本吧?”说完就从随身的旧皮包里掏出几本线装的旧书,全都是手抄的戏本。

沈钺之和吴璧凌挑选了半天,各自拿了一本,将戏本推到了陈先生跟前。

老先生捋捋胡子,笑眯眯的说道:“这可都是别家戏社没唱过的,要等一个月才能重新写好。”

璧凌道:“我们自然会耐心等着,您安心写吧,您辛苦了。”

“好,一月必定能改完。”他觉得这两出戏都挺适合他们的,只不过沈钺之挑的《□□》比昆曲《拜月亭》改编更为复杂,因为它本是一个杂剧戏本,所有的唱词,谱曲都要重新修改,就连戏服也要找人专门画好范本讨论。

“钺之,《拜月亭》还是你我合演吧?”他媚眼如丝的望着身边的男子,虽然他是个爷们,这辈子都没办法和此人成为连理枝,但戏台上扮演夫妻,甚至是拜堂成亲到无妨,多少也能满足他内心的一丝失落之情。

沈老板笑着点头:“好,才子佳人悲欢离合这种戏老少皆宜,人人都爱看。”但他却偏偏喜欢香艳的悲剧《□□》,因为这个戏演起来才有意思,才会引起轰动。

三人在讨论戏本的时候,福来却和吴老板的车夫张大哥聊了起来,这个山东汉子比他年长几岁,身板硬朗魁梧,说起话来都是瓮声瓮气的。

“福来,咱要拉车就不喝酒了,喝点儿茶。”张大哥帮他了好茶,又王铁板上倒了一盘腌好的羊肉,配上洋葱和香菜,孜然闻起来香喷喷的勾人食欲。

“谢谢张哥。”他喝了茶,但还是忍不住偶尔朝对面的三人望去,今天沈老板没怎么和他说话,恐怕又是在生自己的气了。

唉,现在搞得他也有些烦恼,可又和人家睡觉不就真的成了“相公”“兔儿爷”了么?眼前的两个男人才是真正相配的,他们台上能一起唱戏,台下又常有话题,就算是睡觉也会更有情趣吧?

他呢,不过就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还是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吧,就别和沈老板他们捣乱了。

福来拿起筷子夹肉吃,但如此美味的烤肉到了他的嘴里却变得索然无味,但他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必须和沈钺之撇清关系才好,不然最后让母亲知道了实情必然会伤心,动气的!

聊到下午三点多,沈钺之,吴璧凌才拜别了陈先生,各自坐上自己的洋车往回赶。

两人在地安门要分道扬镳的时候,后面车上的吴老板忽然有些忧郁的说道:“钺之,我已经派人给你送婚礼的请柬去了,到时候你可要多陪我喝几杯。”

沈老板扭过头,向他挥手:“好,我一定陪你喝个够。”但璧凌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的矛盾,让他看后心情无法平静,他只得转过头坐好舒了口气,若是两个男人太过重视感情,那就大为不妙了。

他不禁盯着小跑着的车夫,想开口问话,却又抹不开面子,只得暂时作罢。

当两人行至西安门路口的时候,刚好有一辆洋车从边上擦了过去,沈钺之一看才认出那人是以前给自己拉车的老刘,车上没人,老刘用很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佟福来,便大步跑到前面去了。

福来也没在意,依然全神贯注的拉车,他也觉得多少有些对不起老刘,因为自己,人家失掉了一个好主顾哦。

到了大红罗厂,准备拐弯的时候,左边也来了辆运货物的卡车,福来一看这情况便马上靠右闪。可前面的老刘不知怎地突然间停了下来,这个动作太快,福来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但他车上有人定然不能抛下钺之自己躲到一边,只能略微侧身尽全力赶紧刹车,但当他刚要站住脚的时候,老刘的车又往后倒退了两步,恰好撞到了福来的左脚,他顿时疼得青筋直跳,可还是尽全力用右脚着地停住了车。

这时,车上发愣的沈钺之才反应过来,赶忙跳下车跑过来查看。

“福来,你没事吧?”他看到车夫蹲在地下捂着左腿咬着银牙,表情甚是痛苦,老刘这家伙,一定是故意报复的。

但他刚要开骂,老刘就拉着车像兔子一样的溜掉了,临了还幸灾乐祸的说了句便宜话:“对不住了,我没看见!”

“王八蛋!”沈老板本想追上去揍这家伙一顿,但眼下还是福来要紧,他连忙扶住车夫的肩膀,蹲下身摸了摸对方的脚踝,肿得好大,他仰起头问:“我帮你把车锁好,咱去找个大夫看看。”

福来忍着痛答道:“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了。”以前他也受过伤,但都是自己上点跌打酒,没两天就继续去拉车赚钱了。

“那怎么行,我帮你拉着车,到对面那个药店里看大夫去。”说完沈钺之就不顾身份的搀扶着福来,帮他拉着洋车来到了马路对面,把车锁好,然后才走进药店里去看大夫了。

佟先生揭福来身世

大夫给福来青紫的脚踝轻轻按摩了一番,然后又上了药,还很负责的帮他把了脉,随后才说道:“身体虚寒,要注意保暖,不要吹冷风,我再给你开个方子,至少要坚持吃两三副,看看效果,然后再来找我,要是不注意以后会得老寒腿的。”

福来刚想开口,却让沈老板抢了话:“您给开个好方子,我就说他身子寒气大,正好趁这次您给仔细看看。“说完他就拿出了诊金,塞到了大夫手里。

大夫点头:“嗯,不过这位兄弟好像……。”他没好意思把后面的话讲出来,因为他也不敢确定,面前坐着的年轻人身体很特别。

“您有话直说吧。”佟福来淡然一笑,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呢。

大夫只得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身子异于常人?”因为男人是不会有这种脉象的,而对面的人脉细而弱,却好似女人,他在书上曾经看过阴阳人的记载,这种人的脉象和容貌仔细甄别其实很容易分辨的。

福来脸有些红的悄声答道:“您说的没错,我生来就是个半男半女的身子。”他没有必要欺骗大夫,因为人家是在很认真的给自己诊病呢。

大夫和蔼的点头:“那我就写方子了,我之所以问你就是怕有些药用错了,你要是这种体质吃了自然没问题。”说完就把方子用工整的楷体写在了白纸上,交给了药铺的伙计,伙计便按照方子给福来去抓药了。

就在二人在药铺里等着配药的时候,大拐棒胡同的沈宅却来了两个客人。

佟老太太去开门的时候,立马就愣住了,她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面色煞白的说不出话来。

站在门口的正是佟参谋长和赵副官,而佟孝成则面带微笑的说道:“燕儿,二十年没见了,哥很惦记你!”二十年前还是一朵鲜花的妹妹,如今却已经成了面容憔悴的半老徐娘,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心中隐隐刺痛。

佟春燕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个男人,步步后退紧张不已的问:“你怎么来了?”看到他就犹如看到了魔鬼似的,她吓得瑟瑟发抖,手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我要带你和孩子回广州去。”佟参谋长平静的说道,他跨进院子里,环顾四周,好像除了妹妹,并没有其他人在的样子,院子里空荡荡的,院中有一棵榆钱树,东屋的角落里还有口不大的水井,这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宅院而已。

佟春燕猛地摇头,有些激动的喊道:“不,我们不跟你回去,我们和你没关系,你快走!”虽然她很怕对面的人,可为了福来,她必须撑下去,于是她拿起墙角的笤帚一挥,就要赶亲哥哥出门。

赵副官一看这情形就马上护住佟参谋长,劝说道:“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这个女人既然是佟先生的妹妹他便也不能太过分,而且先生的意思是想把妹妹的孩子带回广州,他听副局长说那个孩子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了。

“我和他没话说,你们滚出去!”她咬着牙根子挥起笤帚就往赵耀辰身上打,副官只得用手遮住脸,还要护着身后的佟先生,显得十分狼狈!

正在这时,沈钺之扶着佟福来进了院子,刚迈进大门就看到了这个场面,两个年轻人都很诧异!

“娘,怎么回事…….这两位先生不是上次在警局碰到的么?”福来很纳闷,按道理说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到人家里偷盗吧,是不是有了啥误会?

佟老太太看到儿子回来,才放下了笤帚问:“福来,你的腿怎么了?”她心疼的扶住儿子,估摸着又是在拉车的时候碰伤脚了。

“碰了一下,没事儿。”他憨厚的一笑,却发现佟先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这让他颇为不自在,赶忙扭过了脸。

倒是沈钺之见过大世面,他察觉到老太太肯定认识这个姓佟的老者,于是便说道:“两位先生请屋里坐吧,没啥好招待的,但上好的花茶倒是预备了些。”

赵副官立马松了口气,拍拍满是灰土的军装先让佟参谋长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后面,他也忍不住再次打量了福来几眼,别说,仔细一看这年轻人长得还真像佟先生,不愧是一家人。

倒是佟老太太一时间没了主意,她只得对福来说:“和娘进去,我有话对你说。”

福来“哦”了一声就在母亲的搀扶下回了屋,可他却忍不住往北屋望了几眼,佟先生和那个军官已经和沈钺之进屋坐下了。

钺之从炉子上拿起水壶,泡了一壶香气四溢的花茶,这才给每人都倒上,客气的问:“佟先生,您今天来我这儿是为了上次的事情么?”

佟参谋长黯然的摇头:“唉…….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巧的,但给您拉车的年轻人确实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儿子,把孩子拉扯大的是我妹妹春燕,当年我们全家迁往广州,在路上我和妹妹走散了,她很怨我这些年没来找她和孩子,可我也是有苦衷的。”

坐在一旁的赵耀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原来那年轻车夫不是佟参谋长的外甥,而是亲生儿子,那福来的母亲又是哪位?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大概佟参谋长是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沈老板这才点点头:“哦……原来如此。”这么说,福来根本不是穷人的孩子,而应该是个阔少爷了?不知为何,他却有些接受不了。

佟先生又叹息着说道:“我妹妹这二十年来吃了不少苦,所以希望这次能把他们带回广州一家团聚。”

“广州?”沈钺之很吃惊,那里不是国民政府的所在地么,这个男人莫非是那边的官员?这样一来,福来不是要离开北京了么!他们可是刚开始相好的,他怎么舍得让福来离开自己身边呢?

“嗯,我早在广州定居了,福来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都在广州生活,到了那边我会帮他安置好的,沈先生尽管放心!”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对儿子很照顾,所以就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既然福来是您的儿子,这便是您佟家的家事了,我一个外人是不便插嘴的,但今天大婶对您还有误会,不如您改日再来和她谈吧?”他知道现在老太太是没可能和佟先生冷静谈话的,虽然他是个晚辈,但面对福来的问题他还是必须出面的。

“好,那我们就告辞了,明天傍晚我再过来,福来和我妹妹就烦劳你照顾了,哦,上次沈先生仗义相助,佟某要再向你深表谢意的。”佟先生连忙站起身来向沈钺之道别,他身后的赵副官也深鞠了一躬。

“我送两位出去。”钺之说完就送他们出了门,随后便返回院里,他不禁往西屋望了几眼,佟老太太正坐在屋里和福来说着什么,两人的神色都很忧虑,尤其是老太太眼中却似带着几分哀怨和悲苦。

知身世后万分纠结

福来听了母亲讲的一番话后便神情恍惚的问:“娘,您说的都是真的......他是我爹?”

她愁苦的叹着气:“嗯......他是你亲爹。”虽然这很令她羞耻,悔恨的过往,但生下福来却是件很幸福的事,她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

佟福来坐在床头发愣,刚才佟先生来家里就是为了和自己相认么?

她紧锁眉头捂住脸说道:“他不仅是你爹,还是我的亲哥哥。”虽然这件事难以启齿,可她总要面对儿子的。

此话一出口,福来就更加震惊了,他哑口无言的望着憔悴的母亲,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佟老太太捂着脸又颤巍巍的说道:“你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你父亲十八岁,正是所谓的长兄为父,我们兄妹俩守着一些祖业维生,你父亲后来去了日本留学回国后就当了军官,起初他在北洋政府任职,我们还住在北京,但那个时候你父亲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他把我看成了他的东西,动不动就会对我发火,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结婚有了两个孩子,但还是会和我在一起,没过多久你就出生了......我听说你父亲要把你送到乡下让别人养,就和他闹翻了,偷偷的把你带了出去,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福来听到母亲说的话便慢慢的垂下了头,看来他一出生就是被父亲“嫌弃”的,假如他是个正常的男儿汉,退一万步讲,他哪怕是个闺女,父亲都不可能将他扔在一边,不闻不问。但这不能怪父亲,怪只怪他生成了这幅摸样。

第二天一大早,佟大婶出门后,沈钺之就来到了西屋关切的问躺在炕上的人:“好些了么?”

福来若有所思的盯着屋顶呆痴痴的答道:“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好。”他一夜都没睡好,反复思量昨天发生的事,他突然间有了爹,而爹竟然是母亲的亲哥哥,这便是乱伦啊,所以他会生成这般模样,呵呵,这便是佟家家门不幸,他这样的儿子父亲为何又想要相认呢?他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

钺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娘都和你讲了吧,你父亲的事?”

他眼神空洞的点点头。

“佟先生昨天和我说了,他想带你们回广州。”虽然他并不乐意福来离开自己,但他又怎好阻止这人一家团聚,骨肉相认呢?

福来这才转过脸追问:“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沈老板“嗯”了一声,抚着他的刘海说道:“我不想让你离开,可你爹说他会安排好你的生活,到了广州你就是佟家的二少爷了,再也不用每天辛苦的给别人拉车讨生活了。”其实他还是很为福来高兴的。

佟福来却摇头,他苦笑着回答:“我娘不让我和我爹相认,她更不会让我去广州的。”

“为什么?”沈钺之甚为不解,他真搞不明白老太太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娘不能原谅他,当年爹曾经要把我送给别人寄养。”说到这儿,他就锁住了眉头,但他却不能埋怨父亲的。可母亲却没办法谅解父亲,她认为自己应该和哥哥,姐姐拥有一样的权力,因为他也是佟家的血脉啊。

这下子沈钺之才明白过来,原来老太太是因为这件事在和佟先生生气,换做是他恐怕也很难原谅对方的。可既然佟先生已经说要接他们回广州,就证明已有悔意,无论如何认祖归宗对福来来说都是好事,应该把前尘往事都暂且搁在一边,福来的钱途最重要,拉洋车以后肯定是没出路的。

“你怎么打算的,最后还是要你来决定。”钺之温和的一笑,就坐到了床尾,将福来受伤的脚从被窝里小心的捧了出来,仔细查看,看上去没有昨天肿得那么大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福来扭过头看着他说:“我得陪着我娘,她辛苦的把我养大,我不能让她伤心,得顺着她,否则就是不孝了。”

钺之把他的脚放进被里,柔声劝道:“要是去了广州,你娘有人伺候,病也能好得快些,你得多为将来打算。”

车夫望着他那双精神奕奕的眼瞳,有些犹豫的问:“到了广州一切都能顺利么,我心里没底儿。”

沈老板拧著眉摇头:“这……我也说不好。”福来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佟家的情况现在谁也不知道,或许一入豪门深似海也说不定,毕竟每个家族的情况都不尽相同,倒是有不少兄弟之间为了利益反目为仇的例子,当然他们沈家没这情况,大哥人比较厚道,对他从小就很关爱,而大妈也很疼爱他,每当和父亲争执的时候还会向着自己说话。

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太阳穴,低声道:“要是去广州,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就不好了,我不想碍人眼。”

沈钺之觉得他的说话的口吻就是自暴自弃,便很严肃的说道:“别把事情想得如此糟糕,既然你爹要你和大婶回广州,他便会把事情都安排妥当的。”

佟福来转过身微闭眸子:“还是暂且别谈论它好了,您这两天外出么?”他现在腿脚不方便,没办法给沈老板拉车,这便是他的职责没尽到哦。

他摇头:“不,哪里也不去,在家歇息,你好好养伤就成。”不仅如此,福来本来就是个有钱的少爷,当然不能再给自己拉车了。

车夫听到这话,才踏实下来,点头说道:“好,我再睡会儿。”

钺之帮他盖好了被子这才轻轻的走出了西屋,关好房门,随后便回北房看报纸去了。但他的内心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平静下来,果然要是福来突然离开北京,他还是很不舍得的,但他好意思对人家说你留下来继续给我拉车么?这更不像话,可他又能如何对福来负责,把个男人“金屋藏娇”么?

他放下报纸,摇了摇头,没想到他堂堂的沈二少爷却拜倒在一个车夫的脚下,这可有失他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做人准则。

慈母为福来细思量

佟老太太此时正在何师傅家中,将昨天发生的事向何师傅和师娘娓娓道来。

何师傅听完她说的话便抽起了烟斗,他皱着眉问:“大姐,您打算怎么办?”

“我不能让他带走福来,更不想去广州。”佟春燕咬牙切齿的答道,现在她对那个男人只有恨。

何师傅的老婆雅兰看到她这个样子,只得劝道:“大姐,您也得为福来今后考虑,虽然拉洋车能糊口,但福来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怎么办,您也知道上了年纪的车夫活得有多凄惨,我觉得您应该仔细想想。”

何师傅朝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别再添油加醋的说风凉话了,佟大姐肯定有自己的顾虑,否则怎么可能咬着牙独自抚养福来呢?

佟春燕垂下头,黯然的说道:“妹妹有所不知,当初我几番恳求,他还坚持要把福来送到乡下去,他嫌孩子是累赘,可福来确实是个好孩子啊,又孝顺,又懂事,他凭什么要把孩子丢掉,福来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因此她更加的痛恨哥哥,不仅仅是他夺了自己的青春,还要把他们的亲生儿子扔掉,她怎能原谅这禽兽不如的男人?

何师傅放下烟斗,也委婉的劝说:“姐姐,您容我说句公道话,这件事您应该让福来决定,而且雅兰讲的也有道理,当初是他弃养福来在先,但如今他想悔改,想补偿你们,不如试着给他个机会。”

听到何师傅也这么说,佟春燕就沉默了,每次看到福来因为拉车而累得满身大汗,或是受了伤的时候她真的心疼得要死,但哥哥是怎样的人她却是很了解的,他真的能诚心诚意的善待福来么?她已经风烛残年,没几年活头了,但儿子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她个人的仇怨是否应该暂且放下,试着和那个人谈谈?

回来的路上,佟春燕都在思忖这件事,走进大拐棒胡同的小院之后,沈钺之正在院子里吊嗓子,她连忙说道:“沈先生,我回来晚了,这就去做饭。”

“大婶辛苦您了。”钺之看得出她心事很重,可他是晚辈却不能随便插手别人的家事,只好忍住不问。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说完就进了厨房,先洗了洗手,就开始烧水下面条,但心里却还在挂记福来今后的生活,或许她可以试着对哥哥网开一面让儿子回到佟家,嫂子其实人蛮好,但却一直不知道自己和哥哥的丑事,更不知她生的儿子是哥哥的亲骨肉,应该会善待福来吧?

过了一会儿,锅里的水滚开了她才发觉,连忙往里面下面条,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沈钺之就先一步过去开了门。

哥哥又带着那个军官来了,还笑容可掬的和沈先生问好。

她马上就扭过脸,继续煮面去了,可心里却越发的不踏实起来!

佟先生和沈钺之打完招呼便问:“我想和福来说说话,他在哪个屋?”

“西屋,他脚撞伤了,躺着呢。”钺之说完就带两人进了屋。

推开门的时候福来正坐在床头慢吞吞的看报纸,这些报纸都是沈先生屋里拿过来的,遇到不认识的字他便用字典来查,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会学着认些字,现在读书看报都没问题。

“福来,佟先生来看你了。”沈钺之说着就把佟孝成请进屋,然后便和赵副官一起回了北屋,让父子二人单独聊聊。

福来看到父亲进门就赶忙收了字典和报纸,很紧张的说道:“您坐吧,我给您泡茶。”他说着就要下床,却让父亲制止了。

佟孝成坐到了椅子上,温和的笑着:“你腿不方便,坐着别动,我不渴,昨天我本来就想和你谈谈,但你娘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我才今天过来的。”

他不敢抬头直视生身之父,有些局促不安的抓着被角说道:“她现在好些了。”

“嗯......你娘都和你说了吧,我想带你们回广州的事,你是我的儿子自然要回到佟家的,你哥哥在银行做事,姐姐开了家贸易行,我的意思是想让你跟在我身边,我会送你去黄埔军校的,你毕业之后就是军官了。”他已经给福来规划好了未来,甚至将来毕业之后的去向都考虑得甚为仔细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儿子的神情,虽然他们彼此之间还很陌生,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他认为福来应该会听从自己的教导的。

佟福来听到这番话却有些莫名,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莫非父亲是军人?

看到儿子愣愣的神情,他就舒了口气,只得耐心的又说:“我在国民政府的参谋部任职,所以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做一个优秀的军人。”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如果抓住机遇,说不定就能功成名就,重振佟佳氏一族,所以他需要一个至亲骨肉来帮自己。

福来漠然的望着父亲,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未来就是要和父亲一起奔赴沙场,行走于硝烟之中么?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车夫而已,车夫又怎能飞出**窝,变成英武的神气军官?这简直就是笑话啊!

佟老先生看到儿子的表情,索性坐到了福来的身边,拍拍他的肩:“福来,爹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等从军校毕了业,爹就帮你张罗婚事,给你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儿,早早的为我佟家开枝散叶。”

他埋头答道:“我......还是要问问娘的意思。”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丢下母亲,即便父亲那边给他铺平了道路,往后他可以平步青云,升官发财,但这些都及不上母亲重要。

“我会和你娘谈的,你歇着吧。”佟孝成说完便走出了西屋,来到了厨房。

他看到妹妹正站在灶火前发呆,就柔声问:“春燕,我这次是真心诚意的要接你们回广州的,请你原谅我吧,我年纪大了,只想让儿女都呆在身边,你要回到佟家来啊。”这些年来,他确实总想起离家出走的妹妹,但他却没勇气去找寻春燕,因为他当时还不太明白多一个儿子的重要性,即使这个儿子身体异常,但也总是他的亲骨肉,是完全能够信任的人。现在他终于恍然大悟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带福来回广州去。

前途迷茫尚不可知

佟春燕盯着灶台,冷冷的说:“我不会和你回佟家的,至于福来,你必须善待他,不然我饶不了你!”

“但你不去广州,他是不会和我走的,而且你现在身体这么差,一个人留在北京怎么行,到了广州家里有佣人伺候,你就可以安心休养了,春燕,别宁了,跟哥回去吧。”他苦口婆心的说道。

她慢慢转过身,冷笑着问:“那你怎么和嫂子解释?说他是我和你生的孽种吗?”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夺了她的幸福,禁锢了她的自由,现在还要把儿子也从她身边带走,不怕天打雷劈么?

佟先生叹了口气,深锁眉头的答道:“我会和他们说生母另有其人,是我拜托你在北京照顾福来的。”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应付了,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秋霞也没法子说自个儿,而且福来已经二十岁,生的端正,人也厚道,妻子是不会为难小儿子的,倒是荣飞和晓鸾可能会有点儿难以接受。

春燕转过身把煮好的面盛到了碗里,然后才低声答道:“让我想想。”她现在已经开始动摇了,让福来跟着哥哥确实要比留在北京当车夫强,无论如何孩子也能有个安稳舒适的生活。

“好,我住在湖广会馆,晚上一般都在,今天我先回去了,你要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他用极为温和的口吻说道,随后就来到北屋和沈钺之告别。

沈老板赶忙和赵副官走出屋门。

“佟先生您要走了?”他问道,看样子老人家没和大婶谈妥,否则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嗯,还得烦劳沈老板照应我妹妹和福来,这两天我有些事情,白天都在外面应酬,晚上回会馆休息,等我忙完一定要请沈老板喝酒!”他说道,没想到沈慕函的儿子还是个相当热情直爽的人,没有官场上人的世故老练,呵呵,这也难怪,这孩子是混在梨园里的伶人么,自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官家子弟。

“晚辈真是不敢当,应该晚辈上门拜访才是,我送您们。”说着他便陪着佟老先生和赵副官出了门,将二人送到胡同口,直到他们开车离去才返回院子。

刚进院门,他就瞧见福来拖着受伤的脚来蹲在洋车边用抹布仔细的擦着落在车上的灰尘,认真的样子就像在照料个心爱的人似的。

“福来,你还不回去躺着,出来干嘛?”沈钺之很生气,连忙走上前去催促对方。

可佟福来却憨笑着答道:“我没事,车子每天都要擦的,不擦我就不安心,我爹他们走了?”说道这儿他不禁有些踌躇,按道理说他应该亲自送父亲出门的,可是他就是很不适应,他是不是太不孝了?即便父亲没有抚养他成人,但也是给了他生命的人,他更不能埋怨记恨,但他心中还是有一丝怨气的,他还没办法把佟先生放在”父亲的位置”上,因为父亲对他来说还是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

看到福来锁着眉头的样子,钺之便低声问:“是不是没法子接受佟先生?”

车夫直起腰,愁苦的答道:“......我并不清楚有父亲是何等感觉,也不明白该如何对待他,我只是......觉着惶恐!”

沈老板扶住他的肩膀说:“可能我并不完全理解你,但凡人都会犯错,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就试着原谅他吧,恨只会让人陷入更多的苦痛之中,但学着释然放下会让你活的更愉快些,人不能钻牛角尖,尤其是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更要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心性啊?”所以他就凡事都看得很开,甚至有几分玩世不恭,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绝对是不行的,这只会让人活的更加的疲惫,更加绝望!

佟福来并不是很明白钺之的意思,他眨眨眼闷声问:“您的话太高深了,我不懂。”

沈钺之笑笑:“来我屋里说话吧,外面怪冷的,再说也该吃饭了。”

“哦,好。”福来就在他的搀扶下进了北屋。

不一会儿,母亲也端着煮好的炸酱面过来了。

她给两人盛面,随后便有些没气力的说:“沈先生,您和福来吃吧,我先回屋歇着了,等晚一点再过来收拾。”她心里烦乱不堪,依然拿不定主意,她得好好思量,细细斟酌一番,要把今后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来才好。

“您歇着吧。”钺之自是了解她的苦闷,于是便理解的点点头。

福来望着母亲瘦弱的背影走出了屋子,便担忧的锁住了眉头,就连食欲都提不起来了。

沈钺之便把筷子递给他,耐心的说道:“先吃饭,民以食为天,吃饭最大。”

他这才接过筷子,吃了几口面,便忍不住抬头问:“沈老板,您家里是不是很和睦?”

钺之边吃边到:“还好,我父亲是个武夫一年到头都没几天在家,总是在外带兵打仗,我母亲闲时就唱戏养花,自得其乐活得悠闲自在,我大妈操持家里的大小事,现在还帮着我哥照顾嫂子和侄女,我大哥就跟在父亲身边当参谋,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在北京唱戏。”他时常在信里问候大哥,可却已有几年未见过大哥的面了,今年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回奉天一趟,要是能见到大哥自然更好,不过对母亲和大妈尽孝也是理所应当。

佟福来倒是很羡慕他,禁不住淡淡的一笑:“您从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掌心里,到哪儿都光彩熠熠,备受瞩目,我倒是有几分羡慕呢。”

沈钺之放下筷子撇着嘴角说道:“心肝儿,你哪里知道我的烦恼,人活于世,哪个没有苦恼,你以为我跳出三界成佛成仙了不成?”

车夫木然的望着他,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物还能有啥烦恼的。

钺之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悠悠的说道:“当初我来北京,父亲是断然反对的,不过我大妈和母亲都支持,父亲说唱戏是下九流,被人瞧不起,他的儿子必须活得体面,呵呵......我因为这个和他闹翻了,愤然离家出走,要不是我大哥拦着我父亲,他恐怕早就把我绑回奉天了,到现在我们的关系依旧还是很紧张呢。”

“哦,原来如此。”福来点头道,沈老板和父亲不和,为了唱戏只身一人跑到北京来闯荡,他倒是佩服人家这股勇气,他也应该勇于面对今后的道路,可最关键的是他还不清楚将来要走哪条路......

璧凌大婚醉卧洞房

晚上吃了饭,佟春燕就把儿子叫到了身边,打量了孩子好久才抓住他的手有些愁怨的说道:“福来,娘这几天想了很多,还是觉得你去广州更好,留在北京拉车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可他却猛摇头:“我得陪着您,您在哪儿我在哪儿。”

她抚摸着儿子粗糙的手掌,眼底流露出慈爱的情感,很温和的劝道:“男儿就应当出外闯荡,守着爹娘父母会有啥出息,娘知道你孝顺,可你有个大好的前途要紧,娘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娘会陪着你,照顾你的。”

福来听到母亲这么说他舒了口气,可他内心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即将离开北京,恐怕日后都难见到师傅,师娘和没正经的沈老板了。

“您如果真的愿意让我去广州,我去便是。”但他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可正是所谓的母命难违,看来他日后必须跟在父亲身边了。

佟春燕深知儿子的性格,就和蔼的问:“你舍不得何师傅,师娘吧?”

他默默点头:“嗯......还有沈老板,他对我们很照顾的。”

“沈先生是个大好人,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关照我们,你一定不能忘了人家的好儿,定然不能做忘恩负义啊。”她自然知道沈钺之对儿子照顾有加,等去广州之前要请他吃顿丰盛的才好,日后回了北京自当探望拜会。

福来连忙说道:“我肯定不能忘了沈老板的好,过两天要找个体面的地方请他喝酒吃饭。”

“好,娘这里有钱,你拿些去就是。”说完佟春燕就从自己的枕头里掏出了一个红布包,里面放了这几年来积攒下的几十大洋,她拿了十个给儿子,又叮嘱:“好好的陪人家喝几杯,多多言谢,往后回了这儿要来探望沈先生。”

“嗯,我会的,您放心好了。”他仔细的将钱收到粗布钱袋内,揣进了怀中。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向沈钺之道别的事儿,可心头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得难受,为什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最难以割舍的却是刚刚认识几个月的名伶少爷呢?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吴璧凌的婚事将近,梨园行当的友人都赶来参加,结婚的那天吴家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但新郎官的心情可不咋的,就算是披上新装坐上绿轿子去接住在菜市口的新娘,他脸上也没露出几次像样子的笑容。

一行人吹吹打打花了一个来小时才从南城到了位于城北的三眼井胡同,宾客此时已经到齐,把并不算小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院里搭上了临时的帐篷,烧着炉火,所有的宾客都在棚子内吃喝闲聊,到来的人没有一百余,也足有□□十口子了。

厨子都是从京城有名的餐馆特意请来的,烹饪的也是徽菜,因为吴家的祖籍本事安徽黄山么。

宾客当中,站着两位年轻男子,这便是沈钺之和佟福来,两人依旧是以主顾和车夫的身份前来参加的。

望着一对新人在客厅内向吴老先生和夫人行三拜之礼,沈老板便和福来咬着耳朵说道:“新娘子很漂亮的。”

“您怎么知道?”他不明真相,露出困惑的表情,人家明明盖着厚厚的盖头的。

钺之搂着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璧凌的媳妇儿刘小姐也是梨园世家的千金,北京城梨园行的漂亮姑娘我哪个没见过?”当年他来北京的时候,就曾经特意拜访过几乎所有的梨园世家的前辈,顺便欣赏了一下未出阁的大闺女,哦,就连小媳妇也没放过,所以哪家有美丽迷人的女儿他自然了解得很。

福来很莫名的望着他眨眨眼,这家伙果然是个浪荡公子,要是刘小姐和吴老板没订亲,恐怕就会成为此人的“目标”了。

“呵呵,我对她没别的意思,刘小姐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他的话刚说完,酒席就开始了,宾客们纷纷入席,长辈们上座,而年轻的晚辈们则坐在靠外围的位置上。

沈老板的戏社占了一桌,管事老王,小慧和其他的伶人都有说有笑的喝酒,看到新郎过来敬酒,就纷纷站起身迎合。

吴璧凌很不真诚的笑着,对众人说:“感谢今日来参加鄙人的婚礼的诸位,先敬沈老板一倍,来!”他垂下眸子来到了钺之身前,有些踌躇的和此人碰了杯就将喜酒一饮而尽了。

沈钺之明白他心里不情不愿,便柔和的一笑,轻轻捏住他的肩膀说道:“小登科之喜后,贤弟便是有家事的人了,往后为兄当和你倾力合作,多演些好戏出来。”

“谢谢沈老板关照。”他心里却如煎熬,还抬眼瞥了瞥站在一旁的车夫,看样子人家两位正打得火热呢,因为沈钺之已经很久没和自己睡了。他倒是愿意今晚把新娘子丢在洞房里和这个人去逍遥快活呢,但这不行,他是独子有义务将吴家的香火延续,否则他便对不起父母和两个出嫁的姐姐了。

“不必多礼,我们不是外人。”沈钺之说完就又给自己斟满了酒,和吴璧凌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佟福来默默的看着两人,他总觉着吴老板似乎并不乐意结婚,因为此人的眼瞳中染上了一层寂寥和无可奈何,莫非这个男人对沈老板犹如女子青睐男子一般的挚爱?

梨园小生去别的桌敬酒之后,沈钺之才和众人坐下继续吃饭,可他却忍不住盯着吴璧凌清瘦的背影出了很久的神。

夜幕降临,宾客陆续散去,吴璧凌也被二姐扶进了洞房,他早已喝得脚底发软,头晕眼花了,别说圆房,恐怕就连睡觉都得让媳妇伺候了。

刘小姐刘青莲赶忙将丈夫同二姐扶到床上,掀起盖头说道:“姐姐,您歇着去把,我来就好。”

刘青莲肤色粉白,瓜子脸,一双眸子清澈透亮,眉如新月,樱桃小嘴,颇有几分古典美的韵味,但她身形却略显单薄,并不丰满。就因为这一点吴老太太对她其实不是很满意,风韵的女人才好生养哦,但看在两家至交的份上免了面了合八字的种种老规矩,就这么着把青莲娶进了门。

二姐见她很懂事,便帮弟弟把鞋子脱掉,随后才说:“行,今天他喝这么多,怕是要劳烦你伺候了,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难处尽管和二姐说。”

“谢谢二姐。”青莲笑笑,就给璧凌盖好被送二姐走到了门口。

关上房门之后,她索性取下了盖头,望着床上躺着的男人羞涩的垂下了头,谁知却听到丈夫闭着眼含糊不清的叨咕着:“钺之......再陪我喝几杯,莫要走得太早,我们说好的......。”

她这才回到床边,帮他脱下了棉袄和外裤,扑鼻的酒气袭来,她蹙蹙眉,扭过了脸,看样子今晚她要和烂醉如泥的丈夫睡在一张床上了,不喜欢烟酒的她自是有些烦躁的,可既然嫁了这个人,她就要宽容些,从今往后要和他同甘共苦,共同进退,好好的过日子,这才是为□□的职责。

你情我愿彻夜缠绵

沈钺之和福来从吴家出来之后,就坐上洋车回了西四。在车上钺之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靠在车棚内闭目养神。

福来见他的样子就试探着问:“您有心事?”

他这才睁开眼,凝望着车夫其实很清秀的脸庞答道:“嗯……璧凌结婚,你也要去广州了,以后我不知道要和谁去混呢?”他说完话之后就无奈的笑了,看来他得找个新欢了。

福来揣着手“哦”了一声,他还没正式和沈老板说这件事呢,看来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向此人辞行了。

回到院子里,他先是进西屋洗漱了一番,然后就对里屋的母亲说道:“娘,我去沈老板那屋聊会儿,我得和他说去广州的事儿了。”

佟春燕听到儿子的话,就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道:“嗯,你去吧。”她今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只等哥哥来接她和儿子去广州。

佟福来披着棉袄来到了北屋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敲了敲门。

坐在床头的沈钺之就答道:“进来吧。”他的心情略有些烦躁,可除了睡觉也没啥好干的。

福来走到里屋门口,站在门边踌躇的说:“沈老板,我还没和您说和我娘要去广州的事儿呢。”

他抬起头苦涩的朝车夫笑着:“我都知道了,为了你的前途还是去那边更好,你原本就不应该当车夫的。”

福来不知道如何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了,面前的男人和自己毕竟有过肌肤之亲,他就算再忽略不见,也没办法丢弃心头的抽痛!

看到佟福来执着且热诚的眼神,沈钺之很温柔的挑起了嘴角:“你这么看着我,不怕我再把你抱床上去?”

福来低着头小声答道:“我可以不走的。”他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话的,因为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去广州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沈钺之用胳膊撑着身体,仰起头乐了:“哦,你想用这种方式和我告别?”

车夫没吭声,或许这么说是对的,但除了这幅残缺的身体,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给这个人的了。

沈老板却很犹豫,他怕越和这小子睡就越难从这种困惑和憋闷的气氛中抽离而出,这便是陷入情网的征兆哦。尽管眼前的人看似普通,却又并不普通,是个身体奇异的少爷,有着很好的出身和殷实的家底儿,将来也会和吴璧凌一样成家立业,有妻儿相伴,即便不离开北京,他们分开也是板儿上钉钉的事儿。

两人沉默了很久,福来才挠挠头尴尬的笑了:“我不打扰您歇息了,等明后天,得了空儿请您去喝酒,我回去了。”他说完转过了身,但心脏却“噗通噗通”的狂跳不已,他的主动献身被沈老板拒绝了,真他娘的丢人!

突然,沈钺之猛的起身,一个健步上前搂住了他的腰,轻声说道:“我的心肝儿,你就喜欢折腾我是吧,今晚我可得好好疼爱你,让你到了广州也时常惦记我,没办法和其他男人鬼混。”

福来苦笑:“我不找其他男人。”

“为什么?”钺之让他转身面对自己,捏着他的下巴问,对方低垂眼眸害羞的样子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我毕竟还算个爷们,但您对我这么好,我……愿意。”他的脸蛋发烧,被钺之碰触到的地方似乎温度更高了。

可沈老板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他撅着嘴蹙眉反问:“呦,谁对你好你就和人睡觉,那今后你得和多少男人滚上床?”

福来想都没想就连忙摇头:“不,我只和您睡。”但话一出口,他就更臊得慌了。

钺之眯起眼,用甜腻的口吻说:“嘴可真甜,男人就爱听这话,来吧……。”他说完就拽住车夫,到了床边接吻,没一会儿就把此人压在了炕上。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那两回,他们两人都全情投入,没有一个半推半就的,不一会儿就除了衣衫赤身裸体的抱在了一块儿,激烈的热吻,抚摸。

沈钺之借着书桌上的台灯望着怀中人儿粉扑扑的面颊,健美的身形既有男性漂亮但却不夸张的筋肉,腰身却似女人般的纤细,尤其是那浑圆的屁股,捏上去肉呼呼的,颇有弹性,令他爱不释手。他便柔声道:“这次我得让你先舒服了。”之前的两晚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快活,而福来看上去却有点儿难受,今晚他就不信不能让此人开心的“嗷嗷”乱叫。

福来温和的一笑,低声说:“我对床笫之事不甚了解,还是沈老板您领着我好些。”事到如今扭扭捏捏已经毫无意义了,他索性抬起了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很大方的将神秘的部位展示给身上的男人看。

面前的沈钺之肤白胜雪,一抹浅笑的望着他,肌肉分明的身体牢牢的将他搂住,即便这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娘们儿也无所谓了。

钺之滑向福来的胯间,很熟练的揉着很羞涩的幽兰,唇舌却在挑弄对方的男儿象征,这让可爱的人儿不知所措的抬起了腰,轻轻的晃着臀部,喉咙中溢出辗转缠绵的哼鸣,伴着阵阵的娇喘让他兴奋不已,就连自己的老二都硬了起来,很想马上进去“玩耍一番”。

直到指尖渐渐的被花蕊浸湿,他才抬起脸爬到福来的身上,攥住那根硬物拨弄着湿哒哒的娇小花心,并不急于进入。

佟福来只觉得被搔弄的地方越发的痒了起来,他半张着嘴唇抱住了沈钺之的肩膀,像是急迫的求欢一般,那双的燕眼半睁半闭,湿润媚人,这姿态可让沈老板爱死了,一口就将他吻了去,亲了好半天,这才按捺不住的把硬邦邦的东西慢慢的塞入。

福来还是疼得蹙了蹙眉,但确实不像头几次那样的不适应了,因为那儿足够润泽,所以疼痛感几乎消失殆尽,即便是钺之开始了辛勤的耕耘,他还是没感到特别不舒服,被占据的甬道越发的热辣滚烫,他很无措的睁开眸子望着不停晃动的沈老板。

一夜温存互诉衷肠

“怎么了,心肝儿?”温柔的人关切的问,稍微放慢了抽 动的频率,但挖掘的深度却增加了。

他咬住牙根儿,忽然摇了摇头,只觉得被摩擦的地方燃起了火焰一般,全身的热量都朝着他们的连接点涌去,他紧张的挺起了小腹,往上送胯,每次被戳弄的时候,那儿就有了回应,一阵阵的抽搐,缩紧,他忍不住“啊”的一声高叫出来!

沈钺之觉得那里已经开始死命的咬自己的老二,就笑了:“舒服吧?”但他却不着急的停了下来,打算过几秒再继续,这样福来就可以再到一次。

福来急促的喘着,点了点头,他羞耻的察觉到他们密合之处流下了很多属于自己的汁 液,甚至将身下的被褥都浸湿了。

钺之坏坏的一笑,一边动着,一边将右手的拇指探入了老实之人的菊xue,压着上面的柔软部分,轻轻拨弄。

车夫的瞳仁立马就染上了一层□□的艳丽,他发现被沈老板手指玩弄的地方竟然也很舒服,情难自控的张大了腿把疼爱自己的东西吞得更深了。

沈钺之拧著眉,闷哼了几声,连连挺腰,这小车夫不消几次就要变成妖精了,他被吸得魂儿都要掉了,老二蓄势待发犹如上了膛的子弹一般随时都能s出来,只是他一再强忍才没先一步泄了,但全身的热量都集中在那里,他可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无奈之下他只好用手指使劲的刮福来的后xue,果然听到了对方绵长的□□。

他心满意足的猛的撞着娇羞的兰蕊,深深的顶了几下,将一股激流灌入了小径内,这才察觉到小腹间沾染上了粘腻的液体,福来的那根就在后面的带动之下竟然也s了出来。

“要回来看我哦?”他捧住车夫的脸儿柔声道。

福来“嗯”了一声,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润湿,他看到沈钺之胸口也渗出了热汗,随着对方的呼吸慢慢的往下淌,漂亮的身姿和雪白的皮肤相得益彰,让他觉得目眩神迷,这个风口浪尖儿上的人居然搂着他共赴云雨,到现在他还是很难相信啊。

沈老板这才开心的抽离了软下来的玩意儿,抱着可爱的车夫进了被窝,还戏谑着说道:“心肝儿睡了……等醒了再玩儿一次。”

福来刚躺好,但湿漉漉的地方让他有些刺痒,只得皱着眉问:“我能擦洗一下么?”

“我给你拿毛巾去。”钺之颇有风度的下了床,到外屋把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浸湿,殷勤的递给了福来。

车夫爬出被窝,跪在炕上,背对着沈钺之有些不自然的擦着下身,他觉得还是回屋睡比较妥当,但却也有些难以抗拒和这位同床共枕的诱惑,因为那种感觉却是无比的甜蜜幸福的。

天色微明,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站在房檐上吵闹,不成想就惊扰了北屋里睡着的二人。

沈钺之搂过福来的腰,贴着他的耳畔问:“饿不饿,我给你买点儿早点去?”

车夫揉揉眼皮,很尴尬的答道:“饿了,昨天的酒席没吃饱。”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总是不好意思下筷子,最后只能勉强混个半饱。

“还早呢,你躺会,才五点多。”钺之穿上青色的长衫,到外屋麻利的洗漱完后便穿好大衣,戴着帽子匆忙出了院门,去胡同口买早餐了。

沈钺之冒着严寒,端着早点返回的之时,忽然听到路边卖报的小孩儿喊道:“号外号外,东北三省宣布独立……”

他连忙掏钱买了一份报纸,便端着早点步入了院门,他注意到头版头条就是这个新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年前奉军刚讨伐了倒戈的郭松龄,张作霖一怒之下将其和夫人枪毙并暴尸三天,北方的局势愈发紧张起来了。日本人,直系的吴佩孚,还有屁股都没坐热的总统段祺瑞和在南方逐渐积蓄实力的国民政府以及麾下的国民军,早晚会有一场争夺主权的大混战,到时候恐怕又会引得生灵涂炭了。但分裂的中华百姓还是盼望统一的,只是坐山观虎斗的帝国列强并不希望中华统一,这样就不便于他们控制,瓜分中国了。

他回到北屋,就把早点放在餐桌上,对屋里的福来说:“若是不累了就起来吃吧,馄饨还热着。”说完便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报纸上了,最近没有收到家里的回信,他是不是要拍个电报去问候一下?

福来也睡不踏实了,他穿好褂子和长裤,披上棉袄来到了外屋,看到面色凝重的沈老板便关切的问:“出什么事儿了?”

“张作霖通电全国,宣布东三省与北京政府断绝一切行政关系,以镇威上将军名义主持东三省军政事务。东三省法团联席会议通电,实行三省联治,推张作霖维持东北秩序,宣布从即日起,北京政府一切命令和约束,概不承认……这下可麻烦了。”他念道,随后就无奈的叹了口气。

佟福来坐到他边上又问:“您是不是担心家里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回去看看吧,坐火车很快就到奉天了。”

“下午我拍个电报去,老帅把队伍都撤回地盘驻防了,看样子马上就要打仗了,你离开北京也对。”虽然他现在是个把政事置之身外的伶人,但毕竟是在军阀家庭长大的少爷,他对这些事还是很敏感的,大战在即的硝烟味儿似乎已经飘散在北京城周围了。

福来皱着眉道:“打仗对老百姓可是苦痛折磨啊,还是不要打的好。”

“所以我才不喜欢跟着父亲当兵,但他们自有一番道理,觉着自己才是中国的大救星 ,可我不信!”钺之固执的说道,毅然放下了报纸,内心还是有些挣扎的,他很担心父亲和大哥的安危。

这些年来,军阀混战带给中华大地的伤害远远多于利益,一介草民的他即便是关心也难改变残酷的事实,所以他索性抛开一切,漠然置之了,他便是鲁迅笔下典型的阿q,但不做阿q他又能做什么?

时代的弄潮儿不过是死得快点儿罢了,他承认他没有戊戌六君子的胸怀和抱负,也没有辛亥革命志士的热血,父亲骂他是个“没有筋骨只爱风花雪月的懦夫”,七年前他还曾因为这话和父亲争执,他辩说京剧是他的挚爱,他会唱一辈子戏的,至于让他当兵门儿都没有!这番话气坏了父亲,直接拿个花瓶朝自己捙了过来,要不是他身手好,恐怕头上早就开花了。

听到沈钺之这么说,福来也想到父亲准备送他去军校的事情了,但他的心态却比对方平和的多,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遵循着忠孝礼仪的准则,总之父母之命才是最大,他还没有意识到成为军人之后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的。

藤田送贺礼表心意

正在两人坐在房内为局势踌躇之时,昨夜醉卧洞房的吴璧凌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坐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睡着的媳妇青莲,顿时觉得有些别扭,连忙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匆忙洗漱了一番,这才狼狈的逃出了新房,来到了院子里。

刚穿过走廊的时候,老李头儿便提着一份装在漆木盒内的贺礼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少爷,有位叫藤田的日本人给您送来的贺礼。”

“哦,他人呢?”通过上次的谈话他倒是觉得那个日本人并不是那么讨人厌了,但昨天的婚礼他倒是没请对方过来,这似乎有些失礼,可礼物是断然不能退回去的。

“走了,而且很匆忙,我还想留他喝茶呢,他说有要是在身,您去东屋用饭吧,太太和老爷还没起呢。”说完老李头儿就将礼物和贺贴交给少爷去打扫院子了,婚礼过后留下满室狼藉他和老妈子得收拾好半天呢。

吴璧凌提着礼物,慢慢的向东屋走去,边走边看手中的贺贴:

吴老板:

在下藤田修二闻听您今日大喜,于是特来送一份薄礼。

但出于各种因素,我还是不便打扰您新婚之喜的,虽说成家立业是每个男儿的分内之事,但我总觉着先生这种犹如仙子一般的人只应被人仰视,远远的欣赏,那些地上的凡夫俗子是配不上先生的,我这么说确实太过猖狂了,但先生给我的感觉就是美得一尘不染的荷花,即便出淤泥也会不染片丝尘埃。

在下愿做先生的戏迷,甚至妄想做您的知己,即便我们只可书信往来,而不能总在一起促膝长谈,我也颇为知足了……

虽然信件的内容看了不免让人起**皮疙瘩,但吴璧凌还是很开心,他算是多了个铁杆戏迷,且这个戏迷还是日本人。他也听说今年春天小杨月楼也要赴日演出了,这是继梅先生之后的第二个男旦赴日演戏,他也想过这些,并在一直寻找机会,所以维系好每个戏迷是至关重要的。

考虑再三,他吃了早饭后,就到书房里研好墨,给藤田修二写了封较为妥当的回信:

藤田先生:

十分感谢您送来的贺礼,但遗憾的却是我起床时您已经离开了,这便是我的失礼!

我深知您几乎场场不落的听了《白蛇传》,您对京剧的热爱令我感动,作为一个东洋人能如此了解中国文化,如此喜欢我演的戏,只言片语是无法表达我内心谢意的,改日定当请您喝茶……

他拿起信反复的看了几遍,书信上用的是娟秀的行书,他对自己的一笔字还是颇为满意的,当年父亲专门找过私塾先生来教自己,写不好就要打手板,他可是怕得要死!但学戏的时候他挨得打却更多,曾经有一次他偷懒傍晚不练功,就让父亲打得屁股开花,要不是母亲拦着,估计会一两月没法子下床的。

现在父母对他管教就松多了,除了结婚这件事催了很多次之外,他和谁来往,去哪里睡觉几乎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戏班子的事父亲还是偶尔过问的。现在父亲已然不唱戏了,但还在收徒弟,有时也会来戏院走走。

他把书信封好,就出了书房将信交给了老李头儿,还叮嘱道:“您把这封信下午之前送到这个地址去,我给您车费。”说完还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塞到了老人手中。

“好,等我打扫完院子就去……少奶奶醒了,等您去给老爷夫人敬茶呢。”他说道,话音刚落,少奶奶青莲就从后院走到了廊前。

吴璧凌有些乱了方寸,他马上来到妻子跟前礼貌的说:“咱们走吧,爹妈都等着呢。”等回了屋子再和青莲道歉吧,昨晚他醉得不醒人事,根本就没和人家圆房,今晚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殷勤万分的对待她,就算是装也得装得像点儿,万万不能让媳妇儿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虽说男旦这行当“兔儿爷”为数不少,但每个人都有家事的,都是私底下暗中来往,多数是为了和有钱人应酬,也有他这样乐在其中的。

青莲很羞涩的应道:“嗯。”就跟着丈夫往前院的客厅走去了,她要给公婆奉茶,还要改口叫二老“爹和娘”了。

吴璧凌和妻子迈进客厅的大门,爹和娘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小两口。

青莲欠欠身,微垂眼帘说道:“媳妇拜见爹,拜见娘。”

笑起来更像是个白胖老太太的吴先生说道:“青莲,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和我们讲。”

干瘦的吴老太太也说道:“嗯,老爷说的是,璧凌你往后可要好好的对青莲,不能欺负她哦。”

“是,娘。”他嘴上答应,但心里却在烦恼,到底怎么做才算是对得起妻子?他觉着不找女人这点儿,自己倒是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做到。

此时,老妈子端过两碗茶,青莲就先后给公公婆婆奉茶,举止落落大方,看起来端庄娴熟,就连站在一旁的吴璧凌也露出了欣赏的神色,尽管他对女人真的毫无兴趣,但爹妈给他找的老婆确实是百里挑一。

媳妇儿奉完茶后,吴老太太就给青莲包了红包,还特别叮嘱了一句:“来年希望咱们吴家三代同堂,我们可是盼着早点儿抱孙子呢。”

新媳妇儿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吭声。

作为丈夫的吴璧凌只得笑得很勉强的说道:“娘,此事不能太急了,我们才刚成亲呢。”都没洞房哪里来的孙子?他虽然是只兔子,但总也得和配偶“吭哧”出一窝儿小的来,这是他身为人子的义务。

吴老先生也点头道:“是,璧凌说的对,你就是太心急了,你们歇着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他其实多少知道儿子的癖好,所以婚礼之时还是有些担心的,但现在看来两人还算相处融洽,反正夫妻的感情是日积月累培养起来的,要慢慢来。他希望璧凌能早日摆脱断袖之癖,体会到妻子的温柔细腻之情。反正,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他相信儿子也能趟过这道坎儿。

“那我们就歇着去了。”璧凌说罢,就和青莲转身出去了。

来到走廊的时候他才低声对妻子说:“昨晚对不住你了,我喝太多了。”

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洞房之夜错过了也没什么,往后他们还要在一起相伴几十年呢,她虽然有点儿害怕,但内心更多的却是新娘子羞涩的期盼。

小酌过后吐露真情

下午,沈钺之便给家里发了个电报,询问父亲和大哥以及家人是否平安,他估摸着明天差不多就应该有回复了。回到院儿里的时候忽然看到那天和佟先生一起的赵副官正在西屋里和福来,老太太说话,只是今天此人穿了便服而已。

看到沈老板进门,赵耀辰赶忙出来问候:“沈先生,打扰了。”

“不必客气,佟先生呢?”他很纳闷。

赵耀辰答道:“佟先生赶回广州了,他有要事在身,我来安排老太太和福来去广州的事。”

钺之这才点头:“哦,你们何时动身?”

“两天后。”他答道。

听到这话沈老板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两天后福来就离开北京了,可他们还没亲热够呢,他笑得很不自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正好这几天我不是太忙,不用每天去戏园子的。”

“好,那就烦劳您再照顾老太太和少爷两天了,我刚好要去采购些东西带回广州去,到汉口我们还得转车才能到广州,一路上的吃的用的都要预备好,老太太身体弱,佟先生叮嘱我去同仁堂多开些药带过去。”先生其实是赶回广州去参加紧急会议了,和孙传芳的谈判终无结果,东北三省又闹独立,冯玉祥决定支持国民军,因此政府方面还是决定三月一过就要坚决的开始北伐,将盘踞于北方的军阀们一举消灭,此次北伐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定能不负众望,取得最后胜利的。

沈钺之想起上次给福来开的方子便说道:“你们少爷的身子也弱,我上次带他去开过一副方子,你也带上吧,走之前我交给他,您一定要叮嘱他按时吃药。”

赵耀辰连忙点头:“沈老板您对少爷真是太照顾了,我已经退伍了,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二少爷和老太太,待到了广州还要给少爷补习文化的。”这是佟先生交给他的新任务,等福来少爷上了军校他再参加国民军,现在一切都以二少爷为主。

“补习文化?”钺之有些不解,福来不仅识字,而且会算账,莫非佟先生还要送福来去留洋么?

赵耀辰耐心的解释:“佟先生要送福来少爷去黄埔军校,不过少爷之前没有念过学堂,文化上要差一些,所以先生就让我来做少爷的老师,给他补习文化,赵某虽然不才,没喝过洋墨水,但也是中学文凭。”

他爽朗的一笑:“赵先生不要谦虚。”话刚说到这儿,佟福来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些愁怨的望着他,大概是在为了两天后的分别而伤心!

“沈老板,明天我能不能跟您去趟戏园子?”福来用温和的口吻问。

“行,咱两下午三点坐车过去。”他以为福来要来听自己唱《穆家寨》呢,但实际上人家却是另有目的。

车夫听到沈钺之答应就说道:“我先进屋帮我娘收拾东西了,等晚上我请您喝酒。”他得找个机会和小慧道别,上次伤了人家的心,他不能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好。”沈钺之压根儿没心情喝酒,他只想趁这两天多和福来同床共枕,以慰藉日后袭来的相思之苦,现在他就开始为此忧愁不已了。

傍晚,赵耀辰离开之后,佟春燕和儿子便把东西都收拾打包了,只等着出发的那天一起拉到车站去。

福来和母亲说要同沈老板出去喝酒,就穿好棉衣推开了北屋的房门,却看到钺之正坐在椅子上闷闷的抽洋烟。

“怎么?”他抬头看车夫,却笑得不怎么自然。

“我想请您去喝酒。”他局促不安的说道,僵硬的站在对方面前不肯坐下。

“酒,我这里有,咱们就在家里喝得了,晚上我要抱你上炕。”他很大方的说,并不容此人反对。

佟福来听他这么说,便坐了下来,垂着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快走,可是听赵先生说,爹要我们赶紧离开北京,他说这里可能会不安全的。”

“你爹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我去拿酒。”沈钺之说完这话,就来到柜子前,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坛三十年的桂花陈酿放到了桌上。

福来笑笑“有酒有菜才好,我去弄两凉菜吧?”说完就走出门,进了厨房。

“成,我还没尝过你手艺呢。”钺之又找出杯子,只等着福来做好下酒菜一起享用。

不一会儿,佟福来便端着一盘糖醋口的凉拌白菜,油炸花生米,和中午剩下的肘子肉回到了北屋,摆上了桌儿。

两人面对面坐着,沈钺之便给他倒满了酒,桂花陈酿不是那么容易上头的,劲儿小,他也希望不要让酒力破坏了美好的夜晚,毕竟酒后的“节目”才是重头戏。

“到了那边要常给我写信,地址你记下了吧?”钺之端着酒杯愁眉苦脸的说,就算是再缺心少肺,但面对和相好之人的离别也还是会不免伤心的。

福来点头称是:“记下了,我们住的地方还在安排,娘说不和爹住在一起,所以赵先生要带我们去广州找房子。”

钺之对车夫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就放下酒杯继续叮嘱:“到了广州要是不适应的,随时可以回来……我不是说你到了那边会过得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怎么好意思直接和这个人说让人家留下来别走,留在北京呢,他能给福来何种承诺,他本来就是吝惜山盟海誓的人啊。

车夫憨直的笑着,喝了口酒:“我懂您的意思,虽然我不精明,但我会留心的。”

“嗯,我听说你有哥哥,姐姐,要想办法和他们相处好,能不能在家里立足和他们有很大的关系,莫要让他们觉得你是为了争家产来的。”在这件事上他就撇的很清,即便是离开家的时候也没拿父亲半毛钱,当然母亲是偷偷给了他一些的。

福来把双手放在桌面上,禁不住问道:“嗯,我知道,我诚心诚意的待人,不要家产便是。”

“别,你不能这么说,待人厚道是你的优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生逢乱世,人心叵测,尤其是嫉妒之心那可是害人的利器,不管你和他们是何种关系,老刘撞你脚踝的那次不就是么,这还算轻的呢,你需记住。”他觉着福来实在是太老实了,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是要让人欺负吃亏的。

佟福来却笑着点头:“您说的是,但我觉着只要真心实意的对别人,人家便也能善待你的,就像您对我一样。”他当然念沈钺之的好了,可却没侧面想想,要是自己真的是个姑娘,可是吃了大亏的,被某人夺了处子之身,一而再再而三的抱进被窝,呵呵,这也就是男人才会如此不在乎的。

沈老板哭笑不得,他托着下巴轻声问:“你觉着我对你好?”

车夫愣愣的望着他,不明所以。

沈钺之又喝了口酒,然后才带着一丝笑意自问自答:“你还真把自个儿当爷们了,别人对你好也不能好到和他睡觉哦,我可想当你唯一的男人呢。”他倒是不排斥福来和女人睡,但男人就不行了,不过人家就要离开北京,不受自己控制了,他还如何约束福来呢?再说此人也没这个必要遵守哦!

福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闷声答道:“我没勇气让其他人见我的丑态,我生成这样您不嫌弃我,还对……。”他话没说完,就让沈老板抓住了手,放在了胸口上。

“……我喜欢,你的身子和你的人我是真的喜欢!”他觉着自己一定是喝多了,可也才两杯下肚啊,但再这么逃避就太虚伪了。

佟福来从未觉得如此幸福过,尽管和他说情话的不是水灵灵的大闺女而是个堂堂的男人,他也高兴得不得了,连忙羞涩的垂下了头,低声说道:“您这么说一定是安慰我,不过我打心眼里高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和我说过这种话呢。”

沈钺之撇撇嘴,叹息着:“我平实说话确实不着四六儿,但我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机会我一定会回北京看您的。”他实实在在的说,眼瞳里的沈老板依然英俊不凡,风流倜傥,即便是过上十年八年也会是男男女女打破了头都要抢到手的目标。

或许他们的分别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奈,就算再情投意合也不能够地久天长,更确切的说这只不过是即兴而来的“露水姻缘”罢了,情话说多了反而会伤人太深!

钺之抓起他结了老茧的手轻轻亲了一口,随后才道:“别忘了你说的话!”今夜他一定会倍加珍惜这美妙的春宵的。

小慧泪湿福来衣衫

第二天中午,刚起床的沈老板就收到了一封母亲发来的电报,将家里的近况用简短的语句告之:

近日剑华重伤于家休养恐会瘫痪,你父安然无恙,家中忙乱,盼钺之早归……

他放下电报顿时就僵住了,大哥受重伤恐怕还会瘫痪?身材魁伟,性格爽朗的大哥若是真的成了瘫子,大嫂和小侄女将来就可怜了!此事一出,他是必然要回去的,等福来和佟大婶去了广州他就立刻动身。

此时,坐在床头看报纸的佟福来问道:“您家里有事吧?”对方的表情无比凝重。

“我大哥受重伤了,我母亲说他可能会瘫,等送你和大婶上火车,我便回奉天,大概要半月才能返回。”他放下电报,就走进里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后天去火车站的时候就把回奉天的票买了。

福来连忙关切的说:“你应该早点儿回去,不用送我们,这可是急事。”

沈钺之摇头,拧着眉道:“不差这两天的,奉天有很多不错的洋大夫,能给好好治疗的。”

“哦,那便好……要不是我脚还有毛病,就可以拉车送您去戏院了,我的车就放在您这里,日后雇个可靠的人给您拉车就好。”他现在还是忘不了自己的职业,还很舍不得他的这辆洋车,但他这辈子估计都没办法再拉车了。

沈钺之苦笑着:“福来,你以后再也不用靠拉车维生了,这其实是好事,还是说你真的特别喜欢当车夫?”

他挠挠头,憨笑着:“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个养家糊口的营生罢了,但是我真的喜欢给您拉车。”这好像很没出息,可却是他的肺腑之言。

沈老板怜爱的把他拽到怀里,抚摸着他的背:“你要是乐意,等改明儿回了北京再给我拉车,我帮你好好的保养车子,等你回来的时候,肯定和新的一样。”

福来听到这话就高兴的笑了,他靠在钺之的怀中提醒道:“差不多该去戏园子了,我换身干净衣服,您等我一会儿。”说完便轻轻推开对方,站起了身。

沈钺之点点头,他打算明天去拍个电报告诉母亲过两天他就回奉天的消息,今天刚好要去戏班子和小慧老王他们交代一下,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样他才能放心。

下午三点多,沈钺之和佟福来到了庆乐戏院,按之前的安排今天是要演《穆家寨》的,但他至少要在奉天呆半个月,这段时间的戏还得烦劳小慧和璧凌照应了,但璧凌大婚还在家中和老婆甜蜜,他怕小慧一个人难以撑起台面来,真是烦恼不已。

沈钺之坐下来画脸,换行头的时候,福来便来到了已经上完妆的小慧身边,带着一抹笑容问:“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姑娘放下镜子,低着头问:“你想说啥?”

“我后天就要去广州了,想和你道个别。”他说话的时候,另一边的沈钺之却在竖着耳朵偷听。

小慧这才起身小声说道:“我们去后边聊吧。”这些日子她前后细思量,觉着上次自己做的事有欠妥当,她太急了,这会把老实巴交的福来吓到的。

两人下了楼梯,来到走廊内,她才摆弄着衣角问:“佟大哥怎么突然要去广州了?”

“我爹要送我去军校。”他答道,现在是一月份,没有生火的走廊里有几分寒冷,喘气都会喷出白色的哈气。

小慧摸了摸发辫,扬起脸问:“你不拉车了,当兵打仗可是很危险的,你还没娶亲呢。”

他爽朗的笑了:“不碍事,我只是先去军校而已,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送你件东西。”他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翠色的兔子玉坠,递到了姑娘手中。

这只小兔子比鼻烟壶略小,静静的趴在她手心中,雕工细致,看起来活泼可爱,她不禁笑着:“你还蛮会挑东西的。”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玩意儿,但她真的很喜欢,可送礼物的人却要远走异地了,想到这儿她就一阵阵的伤感!

“留着做个念想吧,我能认你当妹子么?”他斗胆问,只怕人家姑娘不答应。

小慧把玉坠收好,白了他一眼:“谁稀罕做你妹妹!”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之间没可能了,她顿时很失落。

福来挠挠头,难看的说:“哦……没关系,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今后我就把你当成亲妹子来待。”

“要你做哥哥又啥用,你都不在北京,能照顾到我么?”她鼓着小腮帮问,眼前的人绝对是个靠得住的好男人,但她又深感配不上人家。

他也觉着自己说了大话,但随即又道:“你说的是,我不在北京没办法照顾你,但要是有朝一日你需要我帮忙,我定当尽力而为。”恐怕也只有这么说了吧,小慧戏唱得好,人又漂亮,日后一定能嫁个好男人,恐怕不会劳他出力的。

小慧听到他的话,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她眼眶禁不住湿润起来,便抓住了他的胳膊,难过的问:“你还回北京么?”

他点头:“有机会当然要回来的。”他放不下的人太多了,师傅师娘,面前的姑娘,还有沈老板沈钺之。

她便忍不住掉下泪水来了,情难自控的抱住了车夫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前捂住嘴轻声抽噎。

佟福来虽然不是沈钺之那种老练的浪子,但却因为身子特殊而有着女性的细腻和温存,他连忙搂住小慧,柔声道:“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妹妹可要提防那个姓周的,别让他占了便宜,要是遇到忠厚老实又重情义的男人就嫁了吧,靠唱戏维生老爷们来做到无所谓,但女人就太过辛苦了,我只希望妹妹将来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不再为一日三餐奔波。”

小慧抹着眼泪:“你太坏了……明明就是不想要我,还竟说好话。”

他轻抚姑娘的肩膀,无比温和的说道:“我生若浮萍,不敢耽误你的终身。”他现在都还不清楚未来会是咋样的,怎敢轻易的向姑娘许下承诺呢?

她摇头道:“听说当兵也很辛苦,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就算是上了战场也别冲在最前面,保命要紧。”

佟福来“呵呵”的笑了:“我爹是参谋,他让我以后跟在他身边,应该不会让我上前线的,不必担心!”但这都是他的猜想,实际情况现在还未明朗。

她转悲为喜,擦干眼泪说道:“那就好,佟大哥是个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他放开手,继而说道:“小慧你是个好姑娘,也一定会有好姻缘的。”

她却撅着嘴说:“佟大哥你要娶个贤惠漂亮的嫂子哦。”

“我尽力。”他还没想这么远,眼下更应该考虑的是到了广州之后如何同哥哥姐姐好生相处,跟着赵先生学些文化,早日考入黄埔军校。

傍晚,《 穆家寨》开演后,福来照样还是在一楼的柱子旁站着听戏,台上的人演出的穆桂英雌雄难辨,巾帼不让须眉,唱腔时而嘹亮时而温婉,舞弄红缨枪的飒爽英姿,爱煞众人!

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舞台,将那沈钺之表演的一颦一笑,一招一式,一字一句都看在眼内,记在了心中!

无可奈何被迫分离

星期三,沈钺之便送福来,佟大婶和赵耀辰去火车站,在站台上他依然对坐在火车上的车夫说道:“一定要给我写信,到那边要多注意身体。”

佟福来微微一笑,但心里却是酸溜溜的。

“嗯,等我们住的地方稳定后我就给您写信。”他的喉咙发酸,声音也极尽哽咽。

钺之平静的点头:“好,佟大婶,赵先生你们也保重!”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汽笛的嗡鸣声,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当车子“咔嚓咔嚓”的向前移动之时,福来的眼眶红了,他赶忙扭过脸靠在了窗边,假装拿起了报纸,实则却一直再忍着就要掉下的泪水。

佟老太太察觉到了儿子的神情便起身拿着水杯去泡茶了,她心里却在想前天一早的事儿,那天她起床的时候看到福来没在外屋躺着还以为这孩子去何师傅家了,但来到院子里打水的时候却发现福来正和沈先生坐在客厅里说话,两人好像不太高兴,全都沉着脸。

大概是儿子和沈先生很投缘吧,福来从小就是她一个人带大的,没体会过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这几个月在那个小院儿里他和沈钺之同出同入,肯定已经十分熟络了,她带着福来的这二十年中,经常搬家,因此儿子也没什么朋友,沈先生应该是福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所以福来才这么舍不得离开。

沈钺之望着火车慢慢驶远,就扶扶礼帽,黯然神伤的离开了站台,向售票处走去,他买了张第二天去奉天的火车票,准备回家后再收拾一番,但心情却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

两天后,沈钺之就披着皮大衣提着一只旅行箱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奉天,上一次回来还是三年前的春节了,但他只在家呆了十天便匆忙返回了北京。

相比起三年前来说,现在的奉天显得更加繁华了,越来越多的日本商人涌入奉天,在城内开商铺,贸易行做生意,大发中国人的横财。但也正因为东洋人和西洋人的投资才使奉天越来越发展得像个真正的城市了,繁华的闹市区耸立着各色洋味儿十足的建筑,银行,商店,西餐厅,杂货店应有尽有。

沈家的宅院就位于陆军学堂的南面,这是一座乳白色的三层小洋楼,住了沈家上下七口人和三个老妈子,六个护院的仆从,这座房子是父亲在四年前委托俄国建筑师设计并修建的,洋楼前有个很大的广场,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铺着红色青砖的林荫道边种着梧桐树和枣树,在房前还专门栽上了常绿灌木。

沈钺之刚走到铁栅栏门外的时候,看门的仆人老黄就惊喜的迎了出来,高兴的说道:“二少爷,您可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和太太说一声呢?”他连忙抢过了钺之手中的皮箱,带他进了门。

看到头发花白的老黄,他就倍感亲切,老黄已经在沈家干了十来年,他还小的时候也是对方经常追在自己屁股后头伺候着。

“没关系,我又不是不认识家,我大哥怎么样了?”他现在很难露出开心的表情,因为还不知道大哥的伤势如何。

老黄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大少爷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就昏过去了,家里现在乱得很。”他也记着那个情景,大少爷从车上被抬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纱布,虽然神智清醒,但却动也不能动了,吃喝拉撒都要别人伺候,德国的洋大夫在家里住了半个月才走,现在还是会有两个护士轮流在床前看护,可他听太太说大少爷估计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沈钺之一看老黄的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好,急忙快走几步,跑进了家门。

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的母亲,立刻上前问道:“妈我回来了,大娘和我哥在哪儿?”

她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没有白发,身材匀称,皮肤白皙,只是仔细看来有几似皱纹,五官漂亮精致,还把自己好的基因都传给了儿子钺之。

范仙娥看到儿子,惊喜外分,她赶忙抱住了钺之伤感的说:“在楼上,你父亲刚出门,要晚上回来,他还催着我再给你发电报呢。”她这些日子也跟着大姐操心着急,但最急的还是丈夫,眼看着老大就这么瘫痪下去,沈家的香火不能没人延续啊,所以他才催着自己给钺之发电报的。

沈钺之轻拍母亲的后背,耐心的劝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您别着急,我会帮着大妈照顾哥哥的。”

“你快上去吧,我这两天都没睡好,得先去歇会。”她抹着眼泪,伤感的抬起头,眼中的儿子似乎比三年前成熟了几分,看起来越发的像个好男人了。

“好,您歇着吧。”他说完就脱下大衣和帽子,快步上了楼,来到了大哥和嫂子的房门外。

屋子的门敞开着,床上的男人正是大哥沈剑华,原本硬朗的身体就像个憋下去的皮囊一般僵硬的挺着,本来俊郎英气的脸庞现在看起来却蜡黄枯干,他眼神涣散的盯着天花板,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而坐在床边温柔贤惠的嫂子则在给他读报纸。

“大哥!”他难过的喊道,赶忙跑到了这个人身边,握住了此人的手。

“钺之,你可回来了!”嫂子放下报纸,悲伤的低下了头,她面色憔悴,原本端庄秀美的面庞也老了好几分一般,眼圈发黑,嘴唇苍白,就连头发也是随意盘上的,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细心的梳理。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到自己,就笑了笑,用很虚弱的声音说:“钺之!”现在沈家的担子都转移到弟弟身上了,他觉得很内疚,可他现在就是个废人,就连和老婆生孩子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干不了了。

“嫂子,您辛苦了......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还不清楚大哥是怎么受伤的,母亲在电报里也没解释清楚。

大哥苦苦的笑了,在巨流河和郭松龄的决战中,他不幸被炮弹击中,就这样成了残废,但老天爷却没拿走他的命,这虽然是幸运的但自己却成了家里人的负担,他就像根碍眼的刺一样,每天都躺在这里,让众人参观,他心里断然不好受,但却只能承受命运的残酷安排!

残障大哥了无生趣

“被炮弹打中的!”他看似平静的答道,眼前又闪出了当时那可怕的画面,震天的炮火声“轰隆隆”的响彻云霄,大地在颤动,原本在河对岸的掩体后指挥作战的他成了叛军打击的主要目标之一,爆炸声响起之时,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全身巨痛难忍,足足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才被送回奉天的家中继续修养。

沈钺之紧握着他的手,哽咽着说道:“大哥......你不该跟着父亲打仗,你本应该做个文人。”大哥沈剑华以前很喜欢舞文弄墨,中学的时候就写得一手好文章,但为了支持父亲他就进了陆军学堂,留在军中做副官,以至于后来成了营长领兵打仗。

沈剑华舒展开眉头笑了:“这都是我的命。”他也唯有认命了,但只因为他的残疾要把弟弟再拖入泥潭中,他就于心不忍了,看上去父亲是有这个意图的,至少会先让弟弟赶紧结婚生孩子,否则沈家就无后继之人了。

“我就不信命!”沈钺之忍住悲伤,咬着后槽牙说,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和自己应有的命运抗争,如今也算是在北京的梨园行里站稳了脚,不仅能自食其力,还可以养活班子里的人了。

嫂子红霞见小叔子有些激动便说道:“你们兄弟俩个聊着,我给你们泡茶去。”她说完就起身出了屋,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刚下楼便看到了亲妹妹蓉芮,她手里捧着一本张恨水的小说《金粉世家》,依然是低头看路,行色匆匆的样子,脸上少见笑容,梳的也是时下最流行的“三齐”,身材干瘪,没有女性的曲线可言,普普通通的五官,搭配细小的眯缝眼和黑框的镜片倒是相得益彰,身上的旗袍也是灰扑扑的深蓝色,和蓉芮的年龄明显不符。

“姐,你干什么去?”她问道,姐姐这几天都在伺候姐夫,从早忙碌到晚,就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小侄女也都是她在带着,她觉得姐姐好辛苦,当初还不如不嫁给姐夫呢。

“给你姐夫和小叔泡茶,钺之从北京回来了。”她说完就匆忙下楼去了,小叔子进门连口热茶都没喝上是她照顾不周哦,虽然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若是她不坚持往后闺女小娴该怎么办?假如她倒下了,放弃了,丈夫便只会自暴自弃的。

蓉芮一听到“钺之”回来的,迷茫的眼底即刻闪出光彩,她低下头微微一笑,便上楼去了,来到姐姐和姐夫房门口的时候,她便支了支眼镜,礼貌的说道:“哥哥,您回来了?”

沈老板转过脸,朝李蓉芮一笑:“是,我刚到家,这段时间麻烦你受累了。”这姑娘还在念师范,平时就是个书呆子,每天扎在小说堆里出不来,虽说才十八,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她似乎并不着急,好像靠一堆堆的书就能获得满足一般。

“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回屋看书去了,刚买的小说。”她有些羞涩的欠欠身,便脸红心跳的快步走到走廊的另一头,钻进了房门,关上门之后她就高兴的原地转了个圈儿,细声自语:“钺之哥哥回来了,太好了!”

从七年前她和姐姐踏进沈家,她就喜欢上了二少爷,但她又自知相貌平平根本不可能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不过这却不妨碍她在每个晚上躺在床上对沈钺之进行各种臆想,甚至偶尔还会做害羞的春梦。

昨晚她在老爷和太太的房门口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老爷的意思是想让二少爷回到奉天来继承家业,因为姐夫已经残废了,更不可能和姐姐再生孩子了,虽然这对姐姐来说很不公平,可她却能每天见到心爱的人,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到了下午,身材略胖的沈夫人就从药铺回来了,她给剑华配了些调理的中药,让她听说钺之回来了,一直挂满愁怨的脸上总算是看到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发间隐约能看到银丝,虽说年轻时算不上美女,举手投足却很得体,气质不俗,沈太太本性赵,祖上是奉天本地的士绅,做药材生意,她和沈慕函算是父母给订的娃娃亲,结婚后两人还算感情融洽,连忙上楼来到了儿子的房间。

“钺之,你可回来了,你爹天天都催着我和你娘给你发电报呢。”沈夫人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高兴不已,虽然钺之是仙娥生的,并不是她的亲生子,但也是沈家的血脉,现在沈家只有靠钺之传承下去了。

“大妈,您憔悴多了!”沈钺之急忙起身,抓住了大妈的手,看样子她最近为大哥的事操碎了心。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她随后便望向病床上的儿子,每次看到剑华的时候都难过的要死,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或许将来儿子还能再站起来,至少不用每天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剑华用很微弱的声音问:“您去哪里了?”

“我到药铺去了,刘大夫帮你开了两个房子,等晚上让周妈熬了给你喝,刘大夫说这是补阳气,固肾的。”她带着笑意说道,希望能让剑华开心一点儿,她不想每天都看到儿子苦着脸。

但剑华却无奈的笑着:“其实您不用这么麻烦的。”

站在一旁的沈钺之察觉到了大哥的沮丧和颓废之情,便立马劝道:“虽说西洋医生厉害,但咱们老祖宗的东西也不错,方子要坚持吃,哥,你可不能让大妈的心血白费啊。”毕竟是亲兄弟,他是很理解大哥的想法的,但越是在这种时刻,他就越发不能让大哥丧失生存的勇气。

沈夫人也微笑着说道:“钺之说的是,刘大夫说只要坚持,状况一定能有改善的。”

听到弟弟这么说,沈剑华只得“嗯”了一声,但他内心却是不情不愿的,他觉着这是浪费时间,白费力气,可又不好和母亲对着干。现在,全身上下只有脖子能稍微动动的他,和死人又有何区别?

傍晚,洗了澡之后沈钺之便躺在床上思量最近的事儿,他翻了好几个身,还是睡不着,可父亲还没回来,就算是他们父子关系紧张,他也还是要去问候的,而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作为儿子的他更加不能不闻不问,就算不需要他帮忙也要表达愿意出力的意愿啊!

父子谈话陷入僵局

晚上八点多,一身戎装的沈慕函才从外面回来,他刚进门姨太太仙娥便亲自帮他拿过大衣和帽子。

沈慕函体格健壮,肤色略有些发黄,虽然没有白头发,但额前却已经生出了一条条浅浅的沟壑,尤其是眉骨前端的皱纹更是明显,这都是经常为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物烦心而烙下的痕迹。

但性格果断决然的他是个不会轻易认输的人,即便是儿子被炮弹击中伤残,他也没有落下一滴泪,在人前他虽然显得严肃异常,但他的内心却是孤苦愁闷的,他不喜欢多言,和正房秋霞相敬如宾,不过却没啥话可讲,但与姨太太仙娥倒是偶尔还会诉诉苦的。

“老爷,钺之回来了。”她对丈夫说,但儿子已经回房睡了,大概要到明天一早才能起来。

“哦,赶快让他倒书房去,我要和他谈谈。”沈慕函既着急,又很高兴,他已经三年没见过小儿子钺之了。

仙娥温和的一笑:“他在楼上睡觉呢,刚下火车太累,要不明天一早我再去叫他吧?”她心疼儿子,而且也担心父子二人会因为不愉快的事儿吵起来。

“哦,好吧,等明早。”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儿子沈钺之已经拎着长衫的前襟下楼来了。

“钺之,你不是睡了么?”母亲望着儿子一脸倦意,就很心疼的问。

“还是先和父亲谈话吧,不然我睡不踏实。”他勉强的笑了笑,当视线移到父亲脸上的时候却被这严肃冷淡的面孔给挫败了,不得不收起了招牌一般的笑颜,尽量不让脸上现出任何感□□彩。

沈慕函做了个手势便带着儿子一同走进了书房,仙娥也给父子二人都倒上茶,这才离开帮着关上了门,可还是不放心的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沈钺之刚坐好,父亲就很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这次回来就别回北京了,安心留在奉天吧。”

端着茶碗的他僵住了,缓缓的抬起头来问:“您什么意思?”

沈慕函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后便说:“戏社不要管了,现在你大哥已经成了这样,今后你就要担起长子的责任,沈家如今已是一脉单传,你必须得快点儿成亲,帮沈家延续香火,而且我打算让你去陆军学堂学习,以后代替你大哥跟在我身边,不过我反复考虑了一下,就让你任参谋官,不上前线带兵杀敌。”

钺之是沈家唯一有能力延续后代的儿子了,他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护着,再也不能让悲剧重演了,虽说这次老大受伤残废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算他再狡辩也难逃家人的责难,为此秋霞和他闹了好几次,哭得死去活来,他的心里又怎能不痛?但最对不住的还是儿媳和小孙女。

沈钺之觉得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他想开口讲话,却不知如何反驳父亲,锁着眉头踌躇了很久,才放下茶碗辩驳:“让我成婚我无话可说,但让我参军,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他并没像之前那样暴跳如雷,反而很有耐心的解释:“我带的队伍你应该清楚状况,如果没有自己人帮着很容易被取而代之,甚至是暗算,你擅长和人打交道,能帮上我很大的忙,至于婚事让你娘去操持,其实这两年她一直在给你选,最后你挑个中意的便好。”

沈老板揉着太阳穴长叹一声,随后就皱着眉说:“原来这就是您让我回来的目的,您先是赶紧让我完婚早生娃娃,还硬要拉我参军,您虽然参加过革命,可您却不肯民主,不给儿子们自由,您的脑袋里依然立着块封建的牌坊,您害惨了大哥,现在还要来拉我下水,这根本就没有道理!”

就算是小儿子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沈慕函还是没有发火,他内心有愧,从某个方面讲,儿子说的话确实一点儿都没错,他就是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

“钺之,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这不单单是我的事,而是关乎整个沈家的未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虽然现在老帅腹背受敌,但我们还是挫败了郭松龄,以后东北会更加稳定的,我们沈家在这里扎根也能兴旺起来。”他是老帅的拥护者,但对于少帅也是很恭敬的,因为等老帅年纪大了自然是要让位给少帅的,只不过现在少帅年纪尚青还不能独揽大局,老帅总叮嘱心腹要好好的辅佐,带领少帅。

他沈慕函平时做人很谦卑,低调,遇事不抢功,所以才能平平安安的把脑袋保住,但却因此而屡屡被其他人算计,凡事危险的事都一脚踢给他,到最后连大儿子也搭了进去,他真的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或许早就应该跟着岳父去经商,打什么仗,参什么军呢?但事已至此,他骑虎难下,即便他要告老还乡老帅也不会答应的,更何况他戎马半生为的是啥,不就是要早些熬出头么?中途放弃,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沈钺之苦涩的笑了,随后就面对这父亲说道:“在您眼里根本就瞧不起任何人,先不拿我们梨园行的来说,您觉得无论是经商的还是文人,医生,都比不过军人,手里有枪最了不起,谁都不敢惹!”

沈慕函舒了口气:“这是当然的,就算你到了北京,他们也都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才不敢惹你,你不是也因此受益了么?”看来钺之很难同意他的安排,实在不行就强迫儿子,他现在根本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虽然有几个亲信,但在这乱世也都是人心隔肚皮,郭松龄的事既给了老帅教训,也给他敲响了警钟,所以他必须把钺之弄到身边拉来。当然如果死活儿子都不答应,他也不勉强了,但至少要把钺之的婚事办了,让沈家能早些抱上孙子。

“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曾经向别人亮出过您的名号,这点我承认。”他说完就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刚才他情绪激动了,现在必须冷静一下,如此无理的和父亲说话确实是大不孝了。

沈慕函觉着再这么谈下去又会和儿子吵架,说不定还会控制不住的动手,他可再不能这么干了,他必须学着克制,于是他放下茶碗平静的说:“你考虑一下吧,但相亲的事不能再拖了,你都二十五岁了,早就应该成家立业了,这次回来再怎么说也要把媳妇娶了。”

“哦,我知道了。”沈钺之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只好答应了,对这场危机,他最不能推卸的就是结婚生子的责任,要是他推脱,就连瘫在床上的大哥也不会答应的。

望着小儿子钺之走出书房的大门,沈慕函才算是松了口气,看来儿子是答应要结婚了,至于参军的事还是留到后面慢慢商量吧,毕竟京剧才是钺之喜欢的东西,他虽然看不起梨园行当,但也应该尊重儿子的选择,更何况他自己也是个戏迷,否则就不可能认识仙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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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佟福来委婉拒交欢

吃完夜宵,沈钺之就推说小慧住在他家附近,便拽着姑娘上了一辆洋车,送她回家了,他自然是不能让班子里的姑娘被人随便占便宜的。

到了胡同的大杂院门口,小慧便下了车,付了车钱,然后才对停在路边的两人说道:“谢谢沈老板帮我解围。”

沈钺之坐在车上叹了口气:“都是自己人就别说客套话了,周大公子的人品你应该清楚,和他搅合在一起你会吃亏的,外面太冷,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等歇息过了再说,我们走了。”

小慧欠欠身便转身进了院子,她真是太糊涂了,但要摆脱周某人的纠缠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谁让她收了人家那么多东西呢?她咬着嘴唇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前,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冰冷的房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没个人影,连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

她关好门,把炉子的火眼打开,随后才开灯,坐到了炕上。现在她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可却也衣食不愁了,用不着靠男人的施舍过日子,可她总要嫁人的。

原本她看上了佟大哥,可人家却不敢要她,她真的很伤心!但这不能怨佟大哥,谁叫她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呢?戏子只是富人玩弄的华丽摆设,和窑子里的女人没啥分别。她没有沈老板的好家事,所以找个靠山还是有必要的吧,要不以后年老色衰唱不动的时候靠什么维生?

她坐在炕头上反复思忖,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嫁人真的行么?谁会要个不会下蛋的母**?即便是佟大哥也不会要她这种没用的女人吧?想到这儿她就凄凉的笑了!

回到家之后,沈老板便拉着福来喝茶,实则是想问问对方和小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福来见他半天没说话,便问:“您有事要讲?”

“嗯,小慧那丫头是五年前我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她一直跟着我学戏,很刻苦,人也机灵。”沈钺之十分正色的说。

福来有些诧异,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也没如此正经的和他讲过话,但这些事为何要跟自己说呢?

他抬起眼瞅着车夫,又说道:“她不能生育了。”

福来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苦涩的问:“您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

“你别和我装糊涂,她这样的身子你能要么,不能要就别惦记人家!”他说话的口气很严肃,他知道即便是福来这样的人也会想要女人生孩子的,因为就算是再穷苦只要有后代就还有希望,或许自己的孩子争气,以后说不定整个家族就发达了呢?

佟福来摘下皮帽,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人家不嫌弃我就算好事了,我还怎么敢挑对方的毛病,要是真心在一起,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

沈钺之白了他一眼,不悦的说:“得了吧你,别净说便宜话,到时候就不是你了,男人有哪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吴璧凌那样的小兔儿他也乐意要儿子的,退一万不,你娘能乐意娶不生养的媳妇进门吗,甭蒙我了!”

福来摇头:“我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我娘不同意,但要是我喜欢对方,这便不要紧,两人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喜欢她?”钺之板着脸问。

他又摇头,喜欢真的谈不上,但对年轻姑娘的憧憬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他毕竟是个二十岁的老爷们啊。

“不喜欢,又不能娶她,就别和她搅在一块儿,走,回屋睡觉去吧?”沈老板殷勤的笑了,这才是重点哦!

佟福来却站起了身,局促不安的答道:“我回屋睡,我娘这两天身体不好,我得守着她,您歇着吧。”说完他便转身推开门,快步回了西屋。

沈钺之挑挑眉,无所谓的自语道:“逃?我看你能逃几次!”虽然今晚孤枕难眠,但来日方长么,佳肴要慢慢品尝才更有味道。

上午十点多,福来便拉着沈钺之来到了三眼井胡同的吴家,但刚进门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正坐在客厅里和吴璧凌喝茶,此人正是藤田修二。

梨园小生看到他进门,就高兴的迎了出来:“钺之,我刚才还念叨说你怎么还不来呢。”一大早他就被这日本人堵在了家里,只好勉为其难的请人进来喝茶。

沈老板眼前一亮,吴璧凌应该很早就起来洗漱了,身上穿着的蓝色缎面貂皮镶边的棉袄,头发用发蜡梳了个偏分,衬着雪白的肤色看起来分外的漂亮,这种只有男旦才有的妩媚气质也很令他喜爱。

“呵呵,我起的晚了些,藤田先生好!”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居然追到家里来了,看来此人的目的真的是璧凌的人。

藤田修二依然是西服革履,整洁精神的打扮,就连小细节也毫不马虎,衣裤上连一点褶子都没有,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他起身鞠躬,向沈钺之微笑着问好:“沈老板好。”

璧凌来到钺之身前,赞叹道:“你今天真精神!”在他眼里,这位大爷总是俊朗迷人,温文尔雅,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儿坏劲儿。

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配以黑色西服看起来时髦潇洒,钺之的身材高大,是个穿衣服的好架子,所以和他配戏的小生,武生要求都很高,至少不能比这位矮才行,穿上靴子勉强只比这位略高而已。

“要去见陈先生么,不好好收拾一下怎么行?”他笑笑。

藤田修二见到两人打算离开,也就不便久留了,于是说道:“我刚好和朋友约好了,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请二位小酌。”

吴璧凌赶忙说道:“我送您。”虽然他并不待见这个日本人,但人家怎么也是自己的戏迷,而且和周大公子还是朋友,所以起码的礼仪还是要讲的。

佟福来就站在门口等他们,他总觉得这个日本人看梨园小生的眼神很怪异,不禁让他想起沈老板每次要和自己睡觉之时的样子,看来这个男人也喜欢兔儿爷,这种雅痞连日本人也有,他倒是觉得有几分新奇。

24福来脚伤急刹钺之

待藤田离开之后,两人便坐着各自的洋车来到了后海的银锭桥边,等候住在附近的琴师陈先生。

不一会儿,这位须发皆白的瘦弱老头就背着手穿着一件泛白的棉袄慢悠悠的从北官房胡同走了出来,见到二人便轻轻的招了招手,脸上却不带任何表情。

“陈师傅!”吴璧凌赶忙过去迎接,钺之也随后跟来。

“陈师傅好,今日晚辈沈钺之特来向您讨教的。”他毕恭毕敬的说道。

陈先生捏着嗓子答道:“让你们等久了,嗯,我认识你母亲,我和仙娥是旧识,她现在好吗?”那姑娘离开北京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呢,跟了一个沈姓的小军阀做姨太太,梨园行里的人都为她的隐退而感到可惜,当时能拉的上台面的女旦屈指可数,仙娥原本可以唱得更红的。

沈钺之陪着老先生边走边说:“我母亲很好,身体不错,她住在奉天。”

陈先生转过头对璧凌说:“你们要改的戏,我这里有古本,从里面挑两个便好。”

“麻烦您费心了。”他很高兴,用不了多久戏社就能排演新戏了,其实很多京剧都是根据晋剧,川剧,甚至是评书,小说改编的,其他戏种的改编占大部分,因为那样最为快捷。

五人来到烤肉馆,两位名伶和琴师坐一张桌子,而车夫们则坐在另一个位子上,但钺之给他们点的东西和自己的那桌完全一样,还特意给福来要了碗牛肉汤。

沈钺之给陈先生倒酒,又将大八件的礼盒奉上,当然这礼盒里还有沉甸甸的大洋,接过礼盒的老先生满意的笑了,这两个晚辈倒是挺懂事的。

他连忙说道:“来,你们看看,各挑一本吧?”说完就从随身的旧皮包里掏出几本线装的旧书,全都是手抄的戏本。

沈钺之和吴璧凌挑选了半天,各自拿了一本,将戏本推到了陈先生跟前。

老先生捋捋胡子,笑眯眯的说道:“这可都是别家戏社没唱过的,要等一个月才能重新写好。”

璧凌道:“我们自然会耐心等着,您安心写吧,您辛苦了。”

“好,一月必定能改完。”他觉得这两出戏都挺适合他们的,只不过沈钺之挑的《金瓶梅》比昆曲《拜月亭》改编更为复杂,因为它本是一个杂剧戏本,所有的唱词,谱曲都要重新修改,就连戏服也要找人专门画好范本讨论。

“钺之,《拜月亭》还是你我合演吧?”他媚眼如丝的望着身边的男子,虽然他是个爷们,这辈子都没办法和此人成为连理枝,但戏台上扮演夫妻,甚至是拜堂成亲到无妨,多少也能满足他内心的一丝失落之情。

沈老板笑着点头:“好,才子佳人悲欢离合这种戏老少皆宜,人人都爱看。”但他却偏偏喜欢香艳的悲剧《金瓶梅》,因为这个戏演起来才有意思,才会引起轰动。

三人在讨论戏本的时候,福来却和吴老板的车夫张大哥聊了起来,这个山东汉子比他年长几岁,身板硬朗魁梧,说起话来都是瓮声瓮气的。

“福来,咱要拉车就不喝酒了,喝点儿茶。”张大哥帮他了好茶,又王铁板上倒了一盘腌好的羊肉,配上洋葱和香菜,孜然闻起来香喷喷的勾人食欲。

“谢谢张哥。”他喝了茶,但还是忍不住偶尔朝对面的三人望去,今天沈老板没怎么和他说话,恐怕又是在生自己的气了。

唉,现在搞得他也有些烦恼,可又和人家睡觉不就真的成了“相公”“兔儿爷”了么?眼前的两个男人才是真正相配的,他们台上能一起唱戏,台下又常有话题,就算是睡觉也会更有情趣吧?

他呢,不过就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还是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吧,就别和沈老板他们捣乱了。

福来拿起筷子夹肉吃,但如此美味的烤肉到了他的嘴里却变得索然无味,但他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必须和沈钺之撇清关系才好,不然最后让母亲知道了实情必然会伤心,动气的!

聊到下午三点多,沈钺之,吴璧凌才拜别了陈先生,各自坐上自己的洋车往回赶。

两人在地安门要分道扬镳的时候,后面车上的吴老板忽然有些忧郁的说道:“钺之,我已经派人给你送婚礼的请柬去了,到时候你可要多陪我喝几杯。”

沈老板扭过头,向他挥手:“好,我一定陪你喝个够。”但璧凌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的矛盾,让他看后心情无法平静,他只得转过头坐好舒了口气,若是两个男人太过重视感情,那就大为不妙了。

他不禁盯着小跑着的车夫,想开口问话,却又抹不开面子,只得暂时作罢。

当两人行至西安门路口的时候,刚好有一辆洋车从边上擦了过去,沈钺之一看才认出那人是以前给自己拉车的老刘,车上没人,老刘用很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佟福来,便大步跑到前面去了。

福来也没在意,依然全神贯注的拉车,他也觉得多少有些对不起老刘,因为自己,人家失掉了一个好主顾哦。

到了大红罗厂,准备拐弯的时候,左边也来了辆运货物的卡车,福来一看这情况便马上靠右闪。可前面的老刘不知怎地突然间停了下来,这个动作太快,福来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但他车上有人定然不能抛下钺之自己躲到一边,只能略微侧身尽全力赶紧刹车,但当他刚要站住脚的时候,老刘的车又往后倒退了两步,恰好撞到了福来的左脚,他顿时疼得青筋直跳,可还是尽全力用右脚着地停住了车。

这时,车上发愣的沈钺之才反应过来,赶忙跳下车跑过来查看。

“福来,你没事吧?”他看到车夫蹲在地下捂着左腿咬着银牙,表情甚是痛苦,老刘这家伙,一定是故意报复的。

但他刚要开骂,老刘就拉着车像兔子一样的溜掉了,临了还幸灾乐祸的说了句便宜话:“对不住了,我没看见!”

“王八蛋!”沈老板本想追上去揍这家伙一顿,但眼下还是福来要紧,他连忙扶住车夫的肩膀,蹲□摸了摸对方的脚踝,肿得好大,他仰起头问:“我帮你把车锁好,咱去找个大夫看看。”

福来忍着痛答道:“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了。”以前他也受过伤,但都是自己上点跌打酒,没两天就继续去拉车赚钱了。

“那怎么行,我帮你拉着车,到对面那个药店里看大夫去。”说完沈钺之就不顾身份的搀扶着福来,帮他拉着洋车来到了马路对面,把车锁好,然后才走进药店里去看大夫了。

25佟先生揭福来身世

大夫给福来青紫的脚踝轻轻按摩了一番,然后又上了药,还很负责的帮他把了脉,随后才说道:“身体虚寒,要注意保暖,不要吹冷风,我再给你开个方子,至少要坚持吃两三副,看看效果,然后再来找我,要是不注意以后会得老寒腿的。”

福来刚想开口,却让沈老板抢了话:“您给开个好方子,我就说他身子寒气大,正好趁这次您给仔细看看。“说完他就拿出了诊金,塞到了大夫手里。

大夫点头:“嗯,不过这位兄弟好像……。”他没好意思把后面的话讲出来,因为他也不敢确定,面前坐着的年轻人身体很特别。

“您有话直说吧。”佟福来淡然一笑,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呢。

大夫只得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身子异于常人?”因为男人是不会有这种脉象的,而对面的人脉细而弱,却好似女人,他在书上曾经看过阴阳人的记载,这种人的脉象和容貌仔细甄别其实很容易分辨的。

福来脸有些红的悄声答道:“您说的没错,我生来就是个半男半女的身子。”他没有必要欺骗大夫,因为人家是在很认真的给自己诊病呢。

大夫和蔼的点头:“那我就写方子了,我之所以问你就是怕有些药用错了,你要是这种体质吃了自然没问题。”说完就把方子用工整的楷体写在了白纸上,交给了药铺的伙计,伙计便按照方子给福来去抓药了。

就在二人在药铺里等着配药的时候,大拐棒胡同的沈宅却来了两个客人。

佟老太太去开门的时候,立马就愣住了,她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面色煞白的说不出话来。

站在门口的正是佟参谋长和赵副官,而佟孝成则面带微笑的说道:“燕儿,二十年没见了,哥很惦记你!”二十年前还是一朵鲜花的妹妹,如今却已经成了面容憔悴的半老徐娘,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心中隐隐刺痛。

佟春燕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个男人,步步后退紧张不已的问:“你怎么来了?”看到他就犹如看到了魔鬼似的,她吓得瑟瑟发抖,手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我要带你和孩子回广州去。”佟参谋长平静的说道,他跨进院子里,环顾四周,好像除了妹妹,并没有其他人在的样子,院子里空荡荡的,院中有一棵榆钱树,东屋的角落里还有口不大的水井,这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宅院而已。

佟春燕猛地摇头,有些激动的喊道:“不,我们不跟你回去,我们和你没关系,你快走!”虽然她很怕对面的人,可为了福来,她必须撑下去,于是她拿起墙角的笤帚一挥,就要赶亲哥哥出门。

赵副官一看这情形就马上护住佟参谋长,劝说道:“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这个女人既然是佟先生的妹妹他便也不能太过分,而且先生的意思是想把妹妹的孩子带回广州,他听副局长说那个孩子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了。

“我和他没话说,你们滚出去!”她咬着牙根子挥起笤帚就往赵耀辰身上打,副官只得用手遮住脸,还要护着身后的佟先生,显得十分狼狈!

正在这时,沈钺之扶着佟福来进了院子,刚迈进大门就看到了这个场面,两个年轻人都很诧异!

“娘,怎么回事…….这两位先生不是上次在警局碰到的么?”福来很纳闷,按道理说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到人家里偷盗吧,是不是有了啥误会?

佟老太太看到儿子回来,才放下了笤帚问:“福来,你的腿怎么了?”她心疼的扶住儿子,估摸着又是在拉车的时候碰伤脚了。

“碰了一下,没事儿。”他憨厚的一笑,却发现佟先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这让他颇为不自在,赶忙扭过了脸。

倒是沈钺之见过大世面,他察觉到老太太肯定认识这个姓佟的老者,于是便说道:“两位先生请屋里坐吧,没啥好招待的,但上好的花茶倒是预备了些。”

赵副官立马松了口气,拍拍满是灰土的军装先让佟参谋长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后面,他也忍不住再次打量了福来几眼,别说,仔细一看这年轻人长得还真像佟先生,不愧是一家人。

倒是佟老太太一时间没了主意,她只得对福来说:“和娘进去,我有话对你说。”

福来“哦”了一声就在母亲的搀扶下回了屋,可他却忍不住往北屋望了几眼,佟先生和那个军官已经和沈钺之进屋坐下了。

钺之从炉子上拿起水壶,泡了一壶香气四溢的花茶,这才给每人都倒上,客气的问:“佟先生,您今天来我这儿是为了上次的事情么?”

佟参谋长黯然的摇头:“唉…….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巧的,但给您拉车的年轻人确实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儿子,把孩子拉扯大的是我妹妹春燕,当年我们全家迁往广州,在路上我和妹妹走散了,她很怨我这些年没来找她和孩子,可我也是有苦衷的。”

坐在一旁的赵耀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原来那年轻车夫不是佟参谋长的外甥,而是亲生儿子,那福来的母亲又是哪位?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大概佟参谋长是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沈老板这才点点头:“哦……原来如此。”这么说,福来根本不是穷人的孩子,而应该是个阔少爷了?不知为何,他却有些接受不了。

佟先生又叹息着说道:“我妹妹这二十年来吃了不少苦,所以希望这次能把他们带回广州一家团聚。”

“广州?”沈钺之很吃惊,那里不是国民政府的所在地么,这个男人莫非是那边的官员?这样一来,福来不是要离开北京了么!他们可是刚开始相好的,他怎么舍得让福来离开自己身边呢?

“嗯,我早在广州定居了,福来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都在广州生活,到了那边我会帮他安置好的,沈先生尽管放心!”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对儿子很照顾,所以就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既然福来是您的儿子,这便是您佟家的家事了,我一个外人是不便插嘴的,但今天大婶对您还有误会,不如您改日再来和她谈吧?”他知道现在老太太是没可能和佟先生冷静谈话的,虽然他是个晚辈,但面对福来的问题他还是必须出面的。

“好,那我们就告辞了,明天傍晚我再过来,福来和我妹妹就烦劳你照顾了,哦,上次沈先生仗义相助,佟某要再向你深表谢意的。”佟先生连忙站起身来向沈钺之道别,他身后的赵副官也深鞠了一躬。

“我送两位出去。”钺之说完就送他们出了门,随后便返回院里,他不禁往西屋望了几眼,佟老太太正坐在屋里和福来说着什么,两人的神色都很忧虑,尤其是老太太眼中却似带着几分哀怨和悲苦。

26知身世后万分纠结

福来听了母亲讲的一番话后便神情恍惚的问:“娘,您说的都是真的......他是我爹?”

她愁苦的叹着气:“嗯......他是你亲爹。”虽然这很令她羞耻,悔恨的过往,但生下福来却是件很幸福的事,她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

佟福来坐在床头发愣,刚才佟先生来家里就是为了和自己相认么?

她紧锁眉头捂住脸说道:“他不仅是你爹,还是我的亲哥哥。”虽然这件事难以启齿,可她总要面对儿子的。

此话一出口,福来就更加震惊了,他哑口无言的望着憔悴的母亲,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佟老太太捂着脸又颤巍巍的说道:“你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你父亲十八岁,正是所谓的长兄为父,我们兄妹俩守着一些祖业维生,你父亲后来去了日本留学回国后就当了军官,起初他在北洋政府任职,我们还住在北京,但那个时候你父亲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他把我看成了他的东西,动不动就会对我发火,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结婚有了两个孩子,但还是会和我在一起,没过多久你就出生了......我听说你父亲要把你送到乡下让别人养,就和他闹翻了,偷偷的把你带了出去,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福来听到母亲说的话便慢慢的垂下了头,看来他一出生就是被父亲“嫌弃”的,假如他是个正常的男儿汉,退一万步讲,他哪怕是个闺女,父亲都不可能将他扔在一边,不闻不问。但这不能怪父亲,怪只怪他生成了这幅摸样。

第二天一大早,佟大婶出门后,沈钺之就来到了西屋关切的问躺在炕上的人:“好些了么?”

福来若有所思的盯着屋顶呆痴痴的答道:“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好。”他一夜都没睡好,反复思量昨天发生的事,他突然间有了爹,而爹竟然是母亲的亲哥哥,这便是乱伦啊,所以他会生成这般模样,呵呵,这便是佟家家门不幸,他这样的儿子父亲为何又想要相认呢?他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

钺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娘都和你讲了吧,你父亲的事?”

他眼神空洞的点点头。

“佟先生昨天和我说了,他想带你们回广州。”虽然他并不乐意福来离开自己,但他又怎好阻止这人一家团聚,骨肉相认呢?

福来这才转过脸追问:“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沈老板“嗯”了一声,抚着他的刘海说道:“我不想让你离开,可你爹说他会安排好你的生活,到了广州你就是佟家的二少爷了,再也不用每天辛苦的给别人拉车讨生活了。”其实他还是很为福来高兴的。

佟福来却摇头,他苦笑着回答:“我娘不让我和我爹相认,她更不会让我去广州的。”

“为什么?”沈钺之甚为不解,他真搞不明白老太太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娘不能原谅他,当年爹曾经要把我送给别人寄养。”说到这儿,他就锁住了眉头,但他却不能埋怨父亲的。可母亲却没办法谅解父亲,她认为自己应该和哥哥,姐姐拥有一样的权力,因为他也是佟家的血脉啊。

这下子沈钺之才明白过来,原来老太太是因为这件事在和佟先生生气,换做是他恐怕也很难原谅对方的。可既然佟先生已经说要接他们回广州,就证明已有悔意,无论如何认祖归宗对福来来说都是好事,应该把前尘往事都暂且搁在一边,福来的钱途最重要,拉洋车以后肯定是没出路的。

“你怎么打算的,最后还是要你来决定。”钺之温和的一笑,就坐到了床尾,将福来受伤的脚从被窝里小心的捧了出来,仔细查看,看上去没有昨天肿得那么大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福来扭过头看着他说:“我得陪着我娘,她辛苦的把我养大,我不能让她伤心,得顺着她,否则就是不孝了。”

钺之把他的脚放进被里,柔声劝道:“要是去了广州,你娘有人伺候,病也能好得快些,你得多为将来打算。”

车夫望着他那双精神奕奕的眼瞳,有些犹豫的问:“到了广州一切都能顺利么,我心里没底儿。”

沈老板拧著眉摇头:“这……我也说不好。”福来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佟家的情况现在谁也不知道,或许一入豪门深似海也说不定,毕竟每个家族的情况都不尽相同,倒是有不少兄弟之间为了利益反目为仇的例子,当然他们沈家没这情况,大哥人比较厚道,对他从小就很关爱,而大妈也很疼爱他,每当和父亲争执的时候还会向着自己说话。

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太阳穴,低声道:“要是去广州,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就不好了,我不想碍人眼。”

沈钺之觉得他的说话的口吻就是自暴自弃,便很严肃的说道:“别把事情想得如此糟糕,既然你爹要你和大婶回广州,他便会把事情都安排妥当的。”

佟福来转过身微闭眸子:“还是暂且别谈论它好了,您这两天外出么?”他现在腿脚不方便,没办法给沈老板拉车,这便是他的职责没尽到哦。

他摇头:“不,哪里也不去,在家歇息,你好好养伤就成。”不仅如此,福来本来就是个有钱的少爷,当然不能再给自己拉车了。

车夫听到这话,才踏实下来,点头说道:“好,我再睡会儿。”

钺之帮他盖好了被子这才轻轻的走出了西屋,关好房门,随后便回北房看报纸去了。但他的内心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平静下来,果然要是福来突然离开北京,他还是很不舍得的,但他好意思对人家说你留下来继续给我拉车么?这更不像话,可他又能如何对福来负责,把个男人“金屋藏娇”么?

他放下报纸,摇了摇头,没想到他堂堂的沈二少爷却拜倒在一个车夫的脚下,这可有失他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做人准则。

27慈母为福来细思量

佟老太太此时正在何师傅家中,将昨天发生的事向何师傅和师娘娓娓道来。

何师傅听完她说的话便抽起了烟斗,他皱着眉问:“大姐,您打算怎么办?”

“我不能让他带走福来,更不想去广州。”佟春燕咬牙切齿的答道,现在她对那个男人只有恨。

何师傅的老婆雅兰看到她这个样子,只得劝道:“大姐,您也得为福来今后考虑,虽然拉洋车能糊口,但福来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怎么办,您也知道上了年纪的车夫活得有多凄惨,我觉得您应该仔细想想。”

何师傅朝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别再添油加醋的说风凉话了,佟大姐肯定有自己的顾虑,否则怎么可能咬着牙独自抚养福来呢?

佟春燕垂下头,黯然的说道:“妹妹有所不知,当初我几番恳求,他还坚持要把福来送到乡下去,他嫌孩子是累赘,可福来确实是个好孩子啊,又孝顺,又懂事,他凭什么要把孩子丢掉,福来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因此她更加的痛恨哥哥,不仅仅是他夺了自己的青春,还要把他们的亲生儿子扔掉,她怎能原谅这禽兽不如的男人?

何师傅放下烟斗,也委婉的劝说:“姐姐,您容我说句公道话,这件事您应该让福来决定,而且雅兰讲的也有道理,当初是他弃养福来在先,但如今他想悔改,想补偿你们,不如试着给他个机会。”

听到何师傅也这么说,佟春燕就沉默了,每次看到福来因为拉车而累得满身大汗,或是受了伤的时候她真的心疼得要死,但哥哥是怎样的人她却是很了解的,他真的能诚心诚意的善待福来么?她已经风烛残年,没几年活头了,但儿子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她个人的仇怨是否应该暂且放下,试着和那个人谈谈?

回来的路上,佟春燕都在思忖这件事,走进大拐棒胡同的小院之后,沈钺之正在院子里吊嗓子,她连忙说道:“沈先生,我回来晚了,这就去做饭。”

“大婶辛苦您了。”钺之看得出她心事很重,可他是晚辈却不能随便插手别人的家事,只好忍住不问。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说完就进了厨房,先洗了洗手,就开始烧水下面条,但心里却还在挂记福来今后的生活,或许她可以试着对哥哥网开一面让儿子回到佟家,嫂子其实人蛮好,但却一直不知道自己和哥哥的丑事,更不知她生的儿子是哥哥的亲骨肉,应该会善待福来吧?

过了一会儿,锅里的水滚开了她才发觉,连忙往里面下面条,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沈钺之就先一步过去开了门。

哥哥又带着那个军官来了,还笑容可掬的和沈先生问好。

她马上就扭过脸,继续煮面去了,可心里却越发的不踏实起来!

佟先生和沈钺之打完招呼便问:“我想和福来说说话,他在哪个屋?”

“西屋,他脚撞伤了,躺着呢。”钺之说完就带两人进了屋。

推开门的时候福来正坐在床头慢吞吞的看报纸,这些报纸都是沈先生屋里拿过来的,遇到不认识的字他便用字典来查,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会学着认些字,现在读书看报都没问题。

“福来,佟先生来看你了。”沈钺之说着就把佟孝成请进屋,然后便和赵副官一起回了北屋,让父子二人单独聊聊。

福来看到父亲进门就赶忙收了字典和报纸,很紧张的说道:“您坐吧,我给您泡茶。”他说着就要下床,却让父亲制止了。

佟孝成坐到了椅子上,温和的笑着:“你腿不方便,坐着别动,我不渴,昨天我本来就想和你谈谈,但你娘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我才今天过来的。”

他不敢抬头直视生身之父,有些局促不安的抓着被角说道:“她现在好些了。”

“嗯......你娘都和你说了吧,我想带你们回广州的事,你是我的儿子自然要回到佟家的,你哥哥在银行做事,姐姐开了家贸易行,我的意思是想让你跟在我身边,我会送你去黄埔军校的,你毕业之后就是军官了。”他已经给福来规划好了未来,甚至将来毕业之后的去向都考虑得甚为仔细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儿子的神情,虽然他们彼此之间还很陌生,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他认为福来应该会听从自己的教导的。

佟福来听到这番话却有些莫名,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莫非父亲是军人?

看到儿子愣愣的神情,他就舒了口气,只得耐心的又说:“我在国民政府的参谋部任职,所以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做一个优秀的军人。”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如果抓住机遇,说不定就能功成名就,重振佟佳氏一族,所以他需要一个至亲骨肉来帮自己。

福来漠然的望着父亲,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未来就是要和父亲一起奔赴沙场,行走于硝烟之中么?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车夫而已,车夫又怎能飞出**窝,变成英武的神气军官?这简直就是笑话啊!

佟老先生看到儿子的表情,索性坐到了福来的身边,拍拍他的肩:“福来,爹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等从军校毕了业,爹就帮你张罗婚事,给你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儿,早早的为我佟家开枝散叶。”

他埋头答道:“我......还是要问问娘的意思。”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丢下母亲,即便父亲那边给他铺平了道路,往后他可以平步青云,升官发财,但这些都及不上母亲重要。

“我会和你娘谈的,你歇着吧。”佟孝成说完便走出了西屋,来到了厨房。

他看到妹妹正站在灶火前发呆,就柔声问:“春燕,我这次是真心诚意的要接你们回广州的,请你原谅我吧,我年纪大了,只想让儿女都呆在身边,你要回到佟家来啊。”这些年来,他确实总想起离家出走的妹妹,但他却没勇气去找寻春燕,因为他当时还不太明白多一个儿子的重要性,即使这个儿子身体异常,但也总是他的亲骨肉,是完全能够信任的人。现在他终于恍然大悟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带福来回广州去。

28前途迷茫尚不可知

佟春燕盯着灶台,冷冷的说:“我不会和你回佟家的,至于福来,你必须善待他,不然我饶不了你!”

“但你不去广州,他是不会和我走的,而且你现在身体这么差,一个人留在北京怎么行,到了广州家里有佣人伺候,你就可以安心休养了,春燕,别宁了,跟哥回去吧。”他苦口婆心的说道。

她慢慢转过身,冷笑着问:“那你怎么和嫂子解释?说他是我和你生的孽种吗?”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夺了她的幸福,禁锢了她的自由,现在还要把儿子也从她身边带走,不怕天打雷劈么?

佟先生叹了口气,深锁眉头的答道:“我会和他们说生母另有其人,是我拜托你在北京照顾福来的。”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应付了,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秋霞也没法子说自个儿,而且福来已经二十岁,生的端正,人也厚道,妻子是不会为难小儿子的,倒是荣飞和晓鸾可能会有点儿难以接受。

春燕转过身把煮好的面盛到了碗里,然后才低声答道:“让我想想。”她现在已经开始动摇了,让福来跟着哥哥确实要比留在北京当车夫强,无论如何孩子也能有个安稳舒适的生活。

“好,我住在湖广会馆,晚上一般都在,今天我先回去了,你要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他用极为温和的口吻说道,随后就来到北屋和沈钺之告别。

沈老板赶忙和赵副官走出屋门。

“佟先生您要走了?”他问道,看样子老人家没和大婶谈妥,否则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嗯,还得烦劳沈老板照应我妹妹和福来,这两天我有些事情,白天都在外面应酬,晚上回会馆休息,等我忙完一定要请沈老板喝酒!”他说道,没想到沈慕函的儿子还是个相当热情直爽的人,没有官场上人的世故老练,呵呵,这也难怪,这孩子是混在梨园里的伶人么,自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官家子弟。

“晚辈真是不敢当,应该晚辈上门拜访才是,我送您们。”说着他便陪着佟老先生和赵副官出了门,将二人送到胡同口,直到他们开车离去才返回院子。

刚进院门,他就瞧见福来拖着受伤的脚来蹲在洋车边用抹布仔细的擦着落在车上的灰尘,认真的样子就像在照料个心爱的人似的。

“福来,你还不回去躺着,出来干嘛?”沈钺之很生气,连忙走上前去催促对方。

可佟福来却憨笑着答道:“我没事,车子每天都要擦的,不擦我就不安心,我爹他们走了?”说道这儿他不禁有些踌躇,按道理说他应该亲自送父亲出门的,可是他就是很不适应,他是不是太不孝了?即便父亲没有抚养他成人,但也是给了他生命的人,他更不能埋怨记恨,但他心中还是有一丝怨气的,他还没办法把佟先生放在”父亲的位置”上,因为父亲对他来说还是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

看到福来锁着眉头的样子,钺之便低声问:“是不是没法子接受佟先生?”

车夫直起腰,愁苦的答道:“......我并不清楚有父亲是何等感觉,也不明白该如何对待他,我只是......觉着惶恐!”

沈老板扶住他的肩膀说:“可能我并不完全理解你,但凡人都会犯错,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就试着原谅他吧,恨只会让人陷入更多的苦痛之中,但学着释然放下会让你活的更愉快些,人不能钻牛角尖,尤其是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更要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心性啊?”所以他就凡事都看得很开,甚至有几分玩世不恭,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绝对是不行的,这只会让人活的更加的疲惫,更加绝望!

佟福来并不是很明白钺之的意思,他眨眨眼闷声问:“您的话太高深了,我不懂。”

沈钺之笑笑:“来我屋里说话吧,外面怪冷的,再说也该吃饭了。”

“哦,好。”福来就在他的搀扶下进了北屋。

不一会儿,母亲也端着煮好的炸酱面过来了。

她给两人盛面,随后便有些没气力的说:“沈先生,您和福来吃吧,我先回屋歇着了,等晚一点再过来收拾。”她心里烦乱不堪,依然拿不定主意,她得好好思量,细细斟酌一番,要把今后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来才好。

“您歇着吧。”钺之自是了解她的苦闷,于是便理解的点点头。

福来望着母亲瘦弱的背影走出了屋子,便担忧的锁住了眉头,就连食欲都提不起来了。

沈钺之便把筷子递给他,耐心的说道:“先吃饭,民以食为天,吃饭最大。”

他这才接过筷子,吃了几口面,便忍不住抬头问:“沈老板,您家里是不是很和睦?”

钺之边吃边到:“还好,我父亲是个武夫一年到头都没几天在家,总是在外带兵打仗,我母亲闲时就唱戏养花,自得其乐活得悠闲自在,我大妈操持家里的大小事,现在还帮着我哥照顾嫂子和侄女,我大哥就跟在父亲身边当参谋,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在北京唱戏。”他时常在信里问候大哥,可却已有几年未见过大哥的面了,今年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回奉天一趟,要是能见到大哥自然更好,不过对母亲和大妈尽孝也是理所应当。

佟福来倒是很羡慕他,禁不住淡淡的一笑:“您从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掌心里,到哪儿都光彩熠熠,备受瞩目,我倒是有几分羡慕呢。”

沈钺之放下筷子撇着嘴角说道:“心肝儿,你哪里知道我的烦恼,人活于世,哪个没有苦恼,你以为我跳出三界成佛成仙了不成?”

车夫木然的望着他,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物还能有啥烦恼的。

钺之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悠悠的说道:“当初我来北京,父亲是断然反对的,不过我大妈和母亲都支持,父亲说唱戏是下九流,被人瞧不起,他的儿子必须活得体面,呵呵......我因为这个和他闹翻了,愤然离家出走,要不是我大哥拦着我父亲,他恐怕早就把我绑回奉天了,到现在我们的关系依旧还是很紧张呢。”

“哦,原来如此。”福来点头道,沈老板和父亲不和,为了唱戏只身一人跑到北京来闯荡,他倒是佩服人家这股勇气,他也应该勇于面对今后的道路,可最关键的是他还不清楚将来要走哪条路......

29璧凌大婚醉卧洞房

晚上吃了饭,佟春燕就把儿子叫到了身边,打量了孩子好久才抓住他的手有些愁怨的说道:“福来,娘这几天想了很多,还是觉得你去广州更好,留在北京拉车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可他却猛摇头:“我得陪着您,您在哪儿我在哪儿。”

她抚摸着儿子粗糙的手掌,眼底流露出慈爱的情感,很温和的劝道:“男儿就应当出外闯荡,守着爹娘父母会有啥出息,娘知道你孝顺,可你有个大好的前途要紧,娘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娘会陪着你,照顾你的。”

福来听到母亲这么说他舒了口气,可他内心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即将离开北京,恐怕日后都难见到师傅,师娘和没正经的沈老板了。

“您如果真的愿意让我去广州,我去便是。”但他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可正是所谓的母命难违,看来他日后必须跟在父亲身边了。

佟春燕深知儿子的性格,就和蔼的问:“你舍不得何师傅,师娘吧?”

他默默点头:“嗯......还有沈老板,他对我们很照顾的。”

“沈先生是个大好人,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关照我们,你一定不能忘了人家的好儿,定然不能做忘恩负义啊。”她自然知道沈钺之对儿子照顾有加,等去广州之前要请他吃顿丰盛的才好,日后回了北京自当探望拜会。

福来连忙说道:“我肯定不能忘了沈老板的好,过两天要找个体面的地方请他喝酒吃饭。”

“好,娘这里有钱,你拿些去就是。”说完佟春燕就从自己的枕头里掏出了一个红布包,里面放了这几年来积攒下的几十大洋,她拿了十个给儿子,又叮嘱:“好好的陪人家喝几杯,多多言谢,往后回了这儿要来探望沈先生。”

“嗯,我会的,您放心好了。”他仔细的将钱收到粗布钱袋内,揣进了怀中。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向沈钺之道别的事儿,可心头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得难受,为什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最难以割舍的却是刚刚认识几个月的名伶少爷呢?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吴璧凌的婚事将近,梨园行当的友人都赶来参加,结婚的那天吴家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但新郎官的心情可不咋的,就算是披上新装坐上绿轿子去接住在菜市口的新娘,他脸上也没露出几次像样子的笑容。

一行人吹吹打打花了一个来小时才从南城到了位于城北的三眼井胡同,宾客此时已经到齐,把并不算小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院里搭上了临时的帐篷,烧着炉火,所有的宾客都在棚子内吃喝闲聊,到来的人没有一百余,也足有□十口子了。

厨子都是从京城有名的餐馆特意请来的,烹饪的也是徽菜,因为吴家的祖籍本事安徽黄山么。

宾客当中,站着两位年轻男子,这便是沈钺之和佟福来,两人依旧是以主顾和车夫的身份前来参加的。

望着一对新人在客厅内向吴老先生和夫人行三拜之礼,沈老板便和福来咬着耳朵说道:“新娘子很漂亮的。”

“您怎么知道?”他不明真相,露出困惑的表情,人家明明盖着厚厚的盖头的。

钺之搂着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璧凌的媳妇儿刘小姐也是梨园世家的千金,北京城梨园行的漂亮姑娘我哪个没见过?”当年他来北京的时候,就曾经特意拜访过几乎所有的梨园世家的前辈,顺便欣赏了一下未出阁的大闺女,哦,就连小媳妇也没放过,所以哪家有美丽迷人的女儿他自然了解得很。

福来很莫名的望着他眨眨眼,这家伙果然是个浪荡公子,要是刘小姐和吴老板没订亲,恐怕就会成为此人的“目标”了。

“呵呵,我对她没别的意思,刘小姐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他的话刚说完,酒席就开始了,宾客们纷纷入席,长辈们上座,而年轻的晚辈们则坐在靠外围的位置上。

沈老板的戏社占了一桌,管事老王,小慧和其他的伶人都有说有笑的喝酒,看到新郎过来敬酒,就纷纷站起身迎合。

吴璧凌很不真诚的笑着,对众人说:“感谢今日来参加鄙人的婚礼的诸位,先敬沈老板一倍,来!”他垂下眸子来到了钺之身前,有些踌躇的和此人碰了杯就将喜酒一饮而尽了。

沈钺之明白他心里不情不愿,便柔和的一笑,轻轻捏住他的肩膀说道:“小登科之喜后,贤弟便是有家事的人了,往后为兄当和你倾力合作,多演些好戏出来。”

“谢谢沈老板关照。”他心里却如煎熬,还抬眼瞥了瞥站在一旁的车夫,看样子人家两位正打得火热呢,因为沈钺之已经很久没和自己睡了。他倒是愿意今晚把新娘子丢在洞房里和这个人去逍遥快活呢,但这不行,他是独子有义务将吴家的香火延续,否则他便对不起父母和两个出嫁的姐姐了。

“不必多礼,我们不是外人。”沈钺之说完就又给自己斟满了酒,和吴璧凌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佟福来默默的看着两人,他总觉着吴老板似乎并不乐意结婚,因为此人的眼瞳中染上了一层寂寥和无可奈何,莫非这个男人对沈老板犹如女子青睐男子一般的挚爱?

梨园小生去别的桌敬酒之后,沈钺之才和众人坐下继续吃饭,可他却忍不住盯着吴璧凌清瘦的背影出了很久的神。

夜幕降临,宾客陆续散去,吴璧凌也被二姐扶进了洞房,他早已喝得脚底发软,头晕眼花了,别说圆房,恐怕就连睡觉都得让媳妇伺候了。

刘小姐刘青莲赶忙将丈夫同二姐扶到床上,掀起盖头说道:“姐姐,您歇着去把,我来就好。”

刘青莲肤色粉白,瓜子脸,一双眸子清澈透亮,眉如新月,樱桃小嘴,颇有几分古典美的韵味,但她身形却略显单薄,并不丰满。就因为这一点吴老太太对她其实不是很满意,风韵的女人才好生养哦,但看在两家至交的份上免了面了合八字的种种老规矩,就这么着把青莲娶进了门。

二姐见她很懂事,便帮弟弟把鞋子脱掉,随后才说:“行,今天他喝这么多,怕是要劳烦你伺候了,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难处尽管和二姐说。”

“谢谢二姐。”青莲笑笑,就给璧凌盖好被送二姐走到了门口。

关上房门之后,她索性取下了盖头,望着床上躺着的男人羞涩的垂下了头,谁知却听到丈夫闭着眼含糊不清的叨咕着:“钺之......再陪我喝几杯,莫要走得太早,我们说好的......。”

她这才回到床边,帮他脱下了棉袄和外裤,扑鼻的酒气袭来,她蹙蹙眉,扭过了脸,看样子今晚她要和烂醉如泥的丈夫睡在一张床上了,不喜欢烟酒的她自是有些烦躁的,可既然嫁了这个人,她就要宽容些,从今往后要和他同甘共苦,共同进退,好好的过日子,这才是为□的职责。

30你情我愿彻夜缠绵

沈钺之和福来从吴家出来之后,就坐上洋车回了西四。在车上钺之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靠在车棚内闭目养神。

福来见他的样子就试探着问:“您有心事?”

他这才睁开眼,凝望着车夫其实很清秀的脸庞答道:“嗯……璧凌结婚,你也要去广州了,以后我不知道要和谁去混呢?”他说完话之后就无奈的笑了,看来他得找个新欢了。

福来揣着手“哦”了一声,他还没正式和沈老板说这件事呢,看来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向此人辞行了。

回到院子里,他先是进西屋洗漱了一番,然后就对里屋的母亲说道:“娘,我去沈老板那屋聊会儿,我得和他说去广州的事儿了。”

佟春燕听到儿子的话,就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道:“嗯,你去吧。”她今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只等哥哥来接她和儿子去广州。

佟福来披着棉袄来到了北屋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敲了敲门。

坐在床头的沈钺之就答道:“进来吧。”他的心情略有些烦躁,可除了睡觉也没啥好干的。

福来走到里屋门口,站在门边踌躇的说:“沈老板,我还没和您说和我娘要去广州的事儿呢。”

他抬起头苦涩的朝车夫笑着:“我都知道了,为了你的前途还是去那边更好,你原本就不应该当车夫的。”

福来不知道如何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了,面前的男人和自己毕竟有过肌肤之亲,他就算再忽略不见,也没办法丢弃心头的抽痛!

看到佟福来执着且热诚的眼神,沈钺之很温柔的挑起了嘴角:“你这么看着我,不怕我再把你抱床上去?”

福来低着头小声答道:“我可以不走的。”他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话的,因为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去广州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沈钺之用胳膊撑着身体,仰起头乐了:“哦?你想用这种方式和我告别?”

车夫没吭声,或许这么说是对的,但除了这幅残缺的身体,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给这个人的了。

沈老板却很犹豫,他怕越和这小子睡就越难从这种困惑和憋闷的气氛中抽离而出,这便是陷入情网的征兆哦。尽管眼前的人看似普通,却又并不普通,是个身体奇异的少爷,有着很好的出身和殷实的家底儿,将来也会和吴璧凌一样成家立业,有妻儿相伴,即便不离开北京,他们分开也是板儿上钉钉的事儿。

两人沉默了很久,福来才挠挠头尴尬的笑了:“我不打扰您歇息了,等明后天,得了空儿请您去喝酒,我回去了。”他说完转过了身,但心脏却“噗通噗通”的狂跳不已,他的主动献身被沈老板拒绝了,真他娘的丢人!

突然,沈钺之猛的起身,一个健步上前搂住了他的腰,轻声说道:“我的心肝儿,你就喜欢折腾我是吧,今晚我可得好好疼爱你,让你到了广州也时常惦记我,没办法和其他男人鬼混。”

福来苦笑:“我不找其他男人。”

“为什么?”钺之让他转身面对自己,捏着他的下巴问,对方低垂眼眸害羞的样子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我毕竟还算个爷们,但您对我这么好,我……愿意。”他的脸蛋发烧,被钺之碰触到的地方似乎温度更高了。

可沈老板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他撅着嘴蹙眉反问:“呦,谁对你好你就和人睡觉,那今后你得和多少男人滚上床?”

福来想都没想就连忙摇头:“不,我只和您睡。”但话一出口,他就更臊得慌了。

钺之眯起眼,用甜腻的口吻说:“嘴可真甜,男人就爱听这话,来吧……。”他说完就拽住车夫,到了床边接吻,没一会儿就把此人压在了炕上。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那两回,他们两人都全情投入,没有一个半推半就的,不一会儿就除了衣衫赤身裸体的抱在了一块儿,激烈的热吻,抚摸。

沈钺之借着书桌上的台灯望着怀中人儿粉扑扑的面颊,健美的身形既有男性漂亮但却不夸张的筋肉,腰身却似女人般的纤细,尤其是那浑圆的屁股,捏上去肉呼呼的,颇有弹性,令他爱不释手。他便柔声道:“这次我得让你先舒服了。”之前的两晚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快活,而福来看上去却有点儿难受,今晚他就不信不能让此人开心的“嗷嗷”乱叫。

福来温和的一笑,低声说:“我对床笫之事不甚了解,还是沈老板您领着我好些。”事到如今扭扭捏捏已经毫无意义了,他索性抬起了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很大方的将神秘的部位展示给身上的男人看。

面前的沈钺之肤白胜雪,一抹浅笑的望着他,肌肉分明的身体牢牢的将他搂住,即便这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娘们儿也无所谓了。

钺之滑向福来的胯间,很熟练的揉着很羞涩的幽兰,唇舌却在挑弄对方的男儿象征,这让可爱的人儿不知所措的抬起了腰,轻轻的晃着臀部,喉咙中溢出辗转缠绵的哼鸣,伴着阵阵的娇喘让他兴奋不已,就连自己的老二都硬了起来,很想马上进去“玩耍一番”。

直到指尖渐渐的被花蕊浸湿,他才抬起脸爬到福来的身上,攥住那根硬物拨弄着湿哒哒的娇小花心,并不急于进入。

佟福来只觉得被搔弄的地方越发的痒了起来,他半张着嘴唇抱住了沈钺之的肩膀,像是急迫的求欢一般,那双的燕眼半睁半闭,湿润媚人,这姿态可让沈老板爱死了,一口就将他吻了去,亲了好半天,这才按捺不住的把硬邦邦的东西慢慢的塞入。

福来还是疼得蹙了蹙眉,但确实不像头几次那样的不适应了,因为那儿足够润泽,所以疼痛感几乎消失殆尽,即便是钺之开始了辛勤的耕耘,他还是没感到特别不舒服,被占据的甬道越发的热辣滚烫,他很无措的睁开眸子望着不停晃动的沈老板。

31一夜温存互诉衷肠

“怎么了,心肝儿?”温柔的人关切的问,稍微放慢了抽 动的频率,但挖掘的深度却增加了。

他咬住牙根儿,忽然摇了摇头,只觉得被摩擦的地方燃起了火焰一般,全身的热量都朝着他们的连接点涌去,他紧张的挺起了小腹,往上送胯,每次被戳弄的时候,那儿就有了回应,一阵阵的抽搐,缩紧,他忍不住“啊”的一声高叫出来!

沈钺之觉得那里已经开始死命的咬自己的老二,就笑了:“舒服吧?”但他却不着急的停了下来,打算过几秒再继续,这样福来就可以再到一次。

福来急促的喘着,点了点头,他羞耻的察觉到他们密合之处流下了很多属于自己的汁 液,甚至将身下的被褥都浸湿了。

钺之坏坏的一笑,一边动着,一边将右手的拇指探入了老实之人的菊xue,压着上面的柔软部分,轻轻拨弄。

车夫的瞳仁立马就染上了一层□的艳丽,他发现被沈老板手指玩弄的地方竟然也很舒服,情难自控的张大了腿把疼爱自己的东西吞得更深了。

沈钺之拧著眉,闷哼了几声,连连挺腰,这小车夫不消几次就要变成妖精了,他被吸得魂儿都要掉了,老二蓄势待发犹如上了膛的子弹一般随时都能s出来,只是他一再强忍才没先一步泄了,但全身的热量都集中在那里,他可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无奈之下他只好用手指使劲的刮福来的后xue,果然听到了对方绵长的□。

他心满意足的猛的撞着娇羞的兰蕊,深深的顶了几下,将一股激流灌入了小径内,这才察觉到小腹间沾染上了粘腻的液体,福来的那根就在后面的带动之下竟然也s了出来。

“要回来看我哦?”他捧住车夫的脸儿柔声道。

福来“嗯”了一声,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润湿,他看到沈钺之胸口也渗出了热汗,随着对方的呼吸慢慢的往下淌,漂亮的身姿和雪白的皮肤相得益彰,让他觉得目眩神迷,这个风口浪尖儿上的人居然搂着他共赴云雨,到现在他还是很难相信啊。

沈老板这才开心的抽离了软下来的玩意儿,抱着可爱的车夫进了被窝,还戏谑着说道:“心肝儿睡了……等醒了再玩儿一次。”

福来刚躺好,但湿漉漉的地方让他有些刺痒,只得皱着眉问:“我能擦洗一下么?”

“我给你拿毛巾去。”钺之颇有风度的下了床,到外屋把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浸湿,殷勤的递给了福来。

车夫爬出被窝,跪在炕上,背对着沈钺之有些不自然的擦着□,他觉得还是回屋睡比较妥当,但却也有些难以抗拒和这位同床共枕的诱惑,因为那种感觉却是无比的甜蜜幸福的。

天色微明,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站在房檐上吵闹,不成想就惊扰了北屋里睡着的二人。

沈钺之搂过福来的腰,贴着他的耳畔问:“饿不饿,我给你买点儿早点去?”

车夫揉揉眼皮,很尴尬的答道:“饿了,昨天的酒席没吃饱。”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总是不好意思下筷子,最后只能勉强混个半饱。

“还早呢,你躺会,才五点多。”钺之穿上青色的长衫,到外屋麻利的洗漱完后便穿好大衣,戴着帽子匆忙出了院门,去胡同口买早餐了。

沈钺之冒着严寒,端着早点返回的之时,忽然听到路边卖报的小孩儿喊道:“号外号外,东北三省宣布独立……”

他连忙掏钱买了一份报纸,便端着早点步入了院门,他注意到头版头条就是这个新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年前奉军刚讨伐了倒戈的郭松龄,张作霖一怒之下将其和夫人枪毙并暴尸三天,北方的局势愈发紧张起来了。日本人,直系的吴佩孚,还有屁股都没坐热的总统段祺瑞和在南方逐渐积蓄实力的国民政府以及麾下的国民军,早晚会有一场争夺主权的大混战,到时候恐怕又会引得生灵涂炭了。但分裂的中华百姓还是盼望统一的,只是坐山观虎斗的帝国列强并不希望中华统一,这样就不便于他们控制,瓜分中国了。

他回到北屋,就把早点放在餐桌上,对屋里的福来说:“若是不累了就起来吃吧,馄饨还热着。”说完便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报纸上了,最近没有收到家里的回信,他是不是要拍个电报去问候一下?

福来也睡不踏实了,他穿好褂子和长裤,披上棉袄来到了外屋,看到面色凝重的沈老板便关切的问:“出什么事儿了?”

“张作霖通电全国,宣布东三省与北京政府断绝一切行政关系,以镇威上将军名义主持东三省军政事务。东三省法团联席会议通电,实行三省联治,推张作霖维持东北秩序,宣布从即日起,北京政府一切命令和约束,概不承认……这下可麻烦了。”他念道,随后就无奈的叹了口气。

佟福来坐到他边上又问:“您是不是担心家里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回去看看吧,坐火车很快就到奉天了。”

“下午我拍个电报去,老帅把队伍都撤回地盘驻防了,看样子马上就要打仗了,你离开北京也对。”虽然他现在是个把政事置之身外的伶人,但毕竟是在军阀家庭长大的少爷,他对这些事还是很敏感的,大战在即的硝烟味儿似乎已经飘散在北京城周围了。

福来皱着眉道:“打仗对老百姓可是苦痛折磨啊,还是不要打的好。”

“所以我才不喜欢跟着父亲当兵,但他们自有一番道理,觉着自己才是中国的大救星 ,可我不信!”钺之固执的说道,毅然放下了报纸,内心还是有些挣扎的,他很担心父亲和大哥的安危。

这些年来,军阀混战带给中华大地的伤害远远多于利益,一介草民的他即便是关心也难改变残酷的事实,所以他索性抛开一切,漠然置之了,他便是鲁迅笔下典型的阿q,但不做阿q他又能做什么?

时代的弄潮儿不过是死得快点儿罢了,他承认他没有戊戌六君子的胸怀和抱负,也没有辛亥革命志士的热血,父亲骂他是个“没有筋骨只爱风花雪月的懦夫”,七年前他还曾因为这话和父亲争执,他辩说京剧是他的挚爱,他会唱一辈子戏的,至于让他当兵门儿都没有!这番话气坏了父亲,直接拿个花瓶朝自己捙了过来,要不是他身手好,恐怕头上早就开花了。

听到沈钺之这么说,福来也想到父亲准备送他去军校的事情了,但他的心态却比对方平和的多,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遵循着忠孝礼仪的准则,总之父母之命才是最大,他还没有意识到成为军人之后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的。

32-39

32藤田送贺礼表心意

正在两人坐在房内为局势踌躇之时,昨夜醉卧洞房的吴璧凌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坐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睡着的媳妇青莲,顿时觉得有些别扭,连忙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匆忙洗漱了一番,这才狼狈的逃出了新房,来到了院子里。

刚穿过走廊的时候,老李头儿便提着一份装在漆木盒内的贺礼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少爷,有位叫藤田的日本人给您送来的贺礼。”

“哦,他人呢?”通过上次的谈话他倒是觉得那个日本人并不是那么讨人厌了,但昨天的婚礼他倒是没请对方过来,这似乎有些失礼,可礼物是断然不能退回去的。

“走了,而且很匆忙,我还想留他喝茶呢,他说有要是在身,您去东屋用饭吧,太太和老爷还没起呢。”说完老李头儿就将礼物和贺贴交给少爷去打扫院子了,婚礼过后留下满室狼藉他和老妈子得收拾好半天呢。

吴璧凌提着礼物,慢慢的向东屋走去,边走边看手中的贺贴:

吴老板:

在下藤田修二闻听您今日大喜,于是特来送一份薄礼。

但出于各种因素,我还是不便打扰您新婚之喜的,虽说成家立业是每个男儿的分内之事,但我总觉着先生这种犹如仙子一般的人只应被人仰视,远远的欣赏,那些地上的凡夫俗子是配不上先生的,我这么说确实太过猖狂了,但先生给我的感觉就是美得一尘不染的荷花,即便出淤泥也会不染片丝尘埃。

在下愿做先生的戏迷,甚至妄想做您的知己,即便我们只可书信往来,而不能总在一起促膝长谈,我也颇为知足了……

虽然信件的内容看了不免让人起**皮疙瘩,但吴璧凌还是很开心,他算是多了个铁杆戏迷,且这个戏迷还是日本人。他也听说今年春天小杨月楼也要赴日演出了,这是继梅先生之后的第二个男旦赴日演戏,他也想过这些,并在一直寻找机会,所以维系好每个戏迷是至关重要的。

考虑再三,他吃了早饭后,就到书房里研好墨,给藤田修二写了封较为妥当的回信:

藤田先生:

十分感谢您送来的贺礼,但遗憾的却是我起床时您已经离开了,这便是我的失礼!

我深知您几乎场场不落的听了《白蛇传》,您对京剧的热爱令我感动,作为一个东洋人能如此了解中国文化,如此喜欢我演的戏,只言片语是无法表达我内心谢意的,改日定当请您喝茶……

他拿起信反复的看了几遍,书信上用的是娟秀的行书,他对自己的一笔字还是颇为满意的,当年父亲专门找过私塾先生来教自己,写不好就要打手板,他可是怕得要死!但学戏的时候他挨得打却更多,曾经有一次他偷懒傍晚不练功,就让父亲打得屁股开花,要不是母亲拦着,估计会一两月没法子下床的。

现在父母对他管教就松多了,除了结婚这件事催了很多次之外,他和谁来往,去哪里睡觉几乎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戏班子的事父亲还是偶尔过问的。现在父亲已然不唱戏了,但还在收徒弟,有时也会来戏院走走。

他把书信封好,就出了书房将信交给了老李头儿,还叮嘱道:“您把这封信下午之前送到这个地址去,我给您车费。”说完还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塞到了老人手中。

“好,等我打扫完院子就去……少奶奶醒了,等您去给老爷夫人敬茶呢。”他说道,话音刚落,少奶奶青莲就从后院走到了廊前。

吴璧凌有些乱了方寸,他马上来到妻子跟前礼貌的说:“咱们走吧,爹妈都等着呢。”等回了屋子再和青莲道歉吧,昨晚他醉得不醒人事,根本就没和人家圆房,今晚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殷勤万分的对待她,就算是装也得装得像点儿,万万不能让媳妇儿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虽说男旦这行当“兔儿爷”为数不少,但每个人都有家事的,都是私底下暗中来往,多数是为了和有钱人应酬,也有他这样乐在其中的。

青莲很羞涩的应道:“嗯。”就跟着丈夫往前院的客厅走去了,她要给公婆奉茶,还要改口叫二老“爹和娘”了。

吴璧凌和妻子迈进客厅的大门,爹和娘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小两口。

青莲欠欠身,微垂眼帘说道:“媳妇拜见爹,拜见娘。”

笑起来更像是个白胖老太太的吴先生说道:“青莲,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和我们讲。”

干瘦的吴老太太也说道:“嗯,老爷说的是,璧凌你往后可要好好的对青莲,不能欺负她哦。”

“是,娘。”他嘴上答应,但心里却在烦恼,到底怎么做才算是对得起妻子?他觉着不找女人这点儿,自己倒是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做到。

此时,老妈子端过两碗茶,青莲就先后给公公婆婆奉茶,举止落落大方,看起来端庄娴熟,就连站在一旁的吴璧凌也露出了欣赏的神色,尽管他对女人真的毫无兴趣,但爹妈给他找的老婆确实是百里挑一。

媳妇儿奉完茶后,吴老太太就给青莲包了红包,还特别叮嘱了一句:“来年希望咱们吴家三代同堂,我们可是盼着早点儿抱孙子呢。”

新媳妇儿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吭声。

作为丈夫的吴璧凌只得笑得很勉强的说道:“娘,此事不能太急了,我们才刚成亲呢。”都没洞房哪里来的孙子?他虽然是只兔子,但总也得和配偶“吭哧”出一窝儿小的来,这是他身为人子的义务。

吴老先生也点头道:“是,璧凌说的对,你就是太心急了,你们歇着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他其实多少知道儿子的癖好,所以婚礼之时还是有些担心的,但现在看来两人还算相处融洽,反正夫妻的感情是日积月累培养起来的,要慢慢来。他希望璧凌能早日摆脱断袖之癖,体会到妻子的温柔细腻之情。反正,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他相信儿子也能趟过这道坎儿。

“那我们就歇着去了。”璧凌说罢,就和青莲转身出去了。

来到走廊的时候他才低声对妻子说:“昨晚对不住你了,我喝太多了。”

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洞房之夜错过了也没什么,往后他们还要在一起相伴几十年呢,她虽然有点儿害怕,但内心更多的却是新娘子羞涩的期盼。

33小酌过后吐露真情

下午,沈钺之便给家里发了个电报,询问父亲和大哥以及家人是否平安,他估摸着明天差不多就应该有回复了。回到院儿里的时候忽然看到那天和佟先生一起的赵副官正在西屋里和福来,老太太说话,只是今天此人穿了便服而已。

看到沈老板进门,赵耀辰赶忙出来问候:“沈先生,打扰了。”

“不必客气,佟先生呢?”他很纳闷。

赵耀辰答道:“佟先生赶回广州了,他有要事在身,我来安排老太太和福来去广州的事。”

钺之这才点头:“哦,你们何时动身?”

“两天后。”他答道。

听到这话沈老板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两天后福来就离开北京了,可他们还没亲热够呢,他笑得很不自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正好这几天我不是太忙,不用每天去戏园子的。”

“好,那就烦劳您再照顾老太太和少爷两天了,我刚好要去采购些东西带回广州去,到汉口我们还得转车才能到广州,一路上的吃的用的都要预备好,老太太身体弱,佟先生叮嘱我去同仁堂多开些药带过去。”先生其实是赶回广州去参加紧急会议了,和孙传芳的谈判终无结果,东北三省又闹独立,冯玉祥决定支持国民军,因此政府方面还是决定三月一过就要坚决的开始北伐,将盘踞于北方的军阀们一举消灭,此次北伐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定能不负众望,取得最后胜利的。

沈钺之想起上次给福来开的方子便说道:“你们少爷的身子也弱,我上次带他去开过一副方子,你也带上吧,走之前我交给他,您一定要叮嘱他按时吃药。”

赵耀辰连忙点头:“沈老板您对少爷真是太照顾了,我已经退伍了,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二少爷和老太太,待到了广州还要给少爷补习文化的。”这是佟先生交给他的新任务,等福来少爷上了军校他再参加国民军,现在一切都以二少爷为主。

“补习文化?”钺之有些不解,福来不仅识字,而且会算账,莫非佟先生还要送福来去留洋么?

赵耀辰耐心的解释:“佟先生要送福来少爷去黄埔军校,不过少爷之前没有念过学堂,文化上要差一些,所以先生就让我来做少爷的老师,给他补习文化,赵某虽然不才,没喝过洋墨水,但也是中学文凭。”

他爽朗的一笑:“赵先生不要谦虚。”话刚说到这儿,佟福来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些愁怨的望着他,大概是在为了两天后的分别而伤心!

“沈老板,明天我能不能跟您去趟戏园子?”福来用温和的口吻问。

“行,咱两下午三点坐车过去。”他以为福来要来听自己唱《穆家寨》呢,但实际上人家却是另有目的。

车夫听到沈钺之答应就说道:“我先进屋帮我娘收拾东西了,等晚上我请您喝酒。”他得找个机会和小慧道别,上次伤了人家的心,他不能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好。”沈钺之压根儿没心情喝酒,他只想趁这两天多和福来同床共枕,以慰藉日后袭来的相思之苦,现在他就开始为此忧愁不已了。

傍晚,赵耀辰离开之后,佟春燕和儿子便把东西都收拾打包了,只等着出发的那天一起拉到车站去。

福来和母亲说要同沈老板出去喝酒,就穿好棉衣推开了北屋的房门,却看到钺之正坐在椅子上闷闷的抽洋烟。

“怎么?”他抬头看车夫,却笑得不怎么自然。

“我想请您去喝酒。”他局促不安的说道,僵硬的站在对方面前不肯坐下。

“酒,我这里有,咱们就在家里喝得了,晚上我要抱你上炕。”他很大方的说,并不容此人反对。

佟福来听他这么说,便坐了下来,垂着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快走,可是听赵先生说,爹要我们赶紧离开北京,他说这里可能会不安全的。”

“你爹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我去拿酒。”沈钺之说完这话,就来到柜子前,打开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坛三十年的桂花陈酿放到了桌上。

福来笑笑“有酒有菜才好,我去弄两凉菜吧?”说完就走出门,进了厨房。

“成,我还没尝过你手艺呢。”钺之又找出杯子,只等着福来做好下酒菜一起享用。

不一会儿,佟福来便端着一盘糖醋口的凉拌白菜,油炸花生米,和中午剩下的肘子肉回到了北屋,摆上了桌儿。

两人面对面坐着,沈钺之便给他倒满了酒,桂花陈酿不是那么容易上头的,劲儿小,他也希望不要让酒力破坏了美好的夜晚,毕竟酒后的“节目”才是重头戏。

“到了那边要常给我写信,地址你记下了吧?”钺之端着酒杯愁眉苦脸的说,就算是再缺心少肺,但面对和相好之人的离别也还是会不免伤心的。

福来点头称是:“记下了,我们住的地方还在安排,娘说不和爹住在一起,所以赵先生要带我们去广州找房子。”

钺之对车夫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就放下酒杯继续叮嘱:“到了广州要是不适应的,随时可以回来……我不是说你到了那边会过得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怎么好意思直接和这个人说让人家留下来别走,留在北京呢,他能给福来何种承诺,他本来就是吝惜山盟海誓的人啊。

车夫憨直的笑着,喝了口酒:“我懂您的意思,虽然我不精明,但我会留心的。”

“嗯,我听说你有哥哥,姐姐,要想办法和他们相处好,能不能在家里立足和他们有很大的关系,莫要让他们觉得你是为了争家产来的。”在这件事上他就撇的很清,即便是离开家的时候也没拿父亲半毛钱,当然母亲是偷偷给了他一些的。

福来把双手放在桌面上,禁不住问道:“嗯,我知道,我诚心诚意的待人,不要家产便是。”

“别,你不能这么说,待人厚道是你的优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生逢乱世,人心叵测,尤其是嫉妒之心那可是害人的利器,不管你和他们是何种关系,老刘撞你脚踝的那次不就是么,这还算轻的呢,你需记住。”他觉着福来实在是太老实了,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是要让人欺负吃亏的。

佟福来却笑着点头:“您说的是,但我觉着只要真心实意的对别人,人家便也能善待你的,就像您对我一样。”他当然念沈钺之的好了,可却没侧面想想,要是自己真的是个姑娘,可是吃了大亏的,被某人夺了处子之身,一而再再而三的抱进被窝,呵呵,这也就是男人才会如此不在乎的。

沈老板哭笑不得,他托着下巴轻声问:“你觉着我对你好?”

车夫愣愣的望着他,不明所以。

沈钺之又喝了口酒,然后才带着一丝笑意自问自答:“你还真把自个儿当爷们了,别人对你好也不能好到和他睡觉哦,我可想当你唯一的男人呢。”他倒是不排斥福来和女人睡,但男人就不行了,不过人家就要离开北京,不受自己控制了,他还如何约束福来呢?再说此人也没这个必要遵守哦!

福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闷声答道:“我没勇气让其他人见我的丑态,我生成这样您不嫌弃我,还对……。”他话没说完,就让沈老板抓住了手,放在了胸口上。

“……我喜欢,你的身子和你的人我是真的喜欢!”他觉着自己一定是喝多了,可也才两杯下肚啊,但再这么逃避就太虚伪了。

佟福来从未觉得如此幸福过,尽管和他说情话的不是水灵灵的大闺女而是个堂堂的男人,他也高兴得不得了,连忙羞涩的垂下了头,低声说道:“您这么说一定是安慰我,不过我打心眼里高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和我说过这种话呢。”

沈钺之撇撇嘴,叹息着:“我平实说话确实不着四六儿,但我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机会我一定会回北京看您的。”他实实在在的说,眼瞳里的沈老板依然英俊不凡,风流倜傥,即便是过上十年八年也会是男男女女打破了头都要抢到手的目标。

或许他们的分别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奈,就算再情投意合也不能够地久天长,更确切的说这只不过是即兴而来的“露水姻缘”罢了,情话说多了反而会伤人太深!

钺之抓起他结了老茧的手轻轻亲了一口,随后才道:“别忘了你说的话!”今夜他一定会倍加珍惜这美妙的春宵的。

34小慧泪湿福来衣衫

第二天中午,刚起床的沈老板就收到了一封母亲发来的电报,将家里的近况用简短的语句告之:

近日剑华重伤于家休养恐会瘫痪,你父安然无恙,家中忙乱,盼钺之早归……

他放下电报顿时就僵住了,大哥受重伤恐怕还会瘫痪?身材魁伟,性格爽朗的大哥若是真的成了瘫子,大嫂和小侄女将来就可怜了!此事一出,他是必然要回去的,等福来和佟大婶去了广州他就立刻动身。

此时,坐在床头看报纸的佟福来问道:“您家里有事吧?”对方的表情无比凝重。

“我大哥受重伤了,我母亲说他可能会瘫,等送你和大婶上火车,我便回奉天,大概要半月才能返回。”他放下电报,就走进里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后天去火车站的时候就把回奉天的票买了。

福来连忙关切的说:“你应该早点儿回去,不用送我们,这可是急事。”

沈钺之摇头,拧着眉道:“不差这两天的,奉天有很多不错的洋大夫,能给好好治疗的。”

“哦,那便好……要不是我脚还有毛病,就可以拉车送您去戏院了,我的车就放在您这里,日后雇个可靠的人给您拉车就好。”他现在还是忘不了自己的职业,还很舍不得他的这辆洋车,但他这辈子估计都没办法再拉车了。

沈钺之苦笑着:“福来,你以后再也不用靠拉车维生了,这其实是好事,还是说你真的特别喜欢当车夫?”

他挠挠头,憨笑着:“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个养家糊口的营生罢了,但是我真的喜欢给您拉车。”这好像很没出息,可却是他的肺腑之言。

沈老板怜爱的把他拽到怀里,抚摸着他的背:“你要是乐意,等改明儿回了北京再给我拉车,我帮你好好的保养车子,等你回来的时候,肯定和新的一样。”

福来听到这话就高兴的笑了,他靠在钺之的怀中提醒道:“差不多该去戏园子了,我换身干净衣服,您等我一会儿。”说完便轻轻推开对方,站起了身。

沈钺之点点头,他打算明天去拍个电报告诉母亲过两天他就回奉天的消息,今天刚好要去戏班子和小慧老王他们交代一下,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样他才能放心。

下午三点多,沈钺之和佟福来到了庆乐戏院,按之前的安排今天是要演《穆家寨》的,但他至少要在奉天呆半个月,这段时间的戏还得烦劳小慧和璧凌照应了,但璧凌大婚还在家中和老婆甜蜜,他怕小慧一个人难以撑起台面来,真是烦恼不已。

沈钺之坐下来画脸,换行头的时候,福来便来到了已经上完妆的小慧身边,带着一抹笑容问:“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姑娘放下镜子,低着头问:“你想说啥?”

“我后天就要去广州了,想和你道个别。”他说话的时候,另一边的沈钺之却在竖着耳朵偷听。

小慧这才起身小声说道:“我们去后边聊吧。”这些日子她前后细思量,觉着上次自己做的事有欠妥当,她太急了,这会把老实巴交的福来吓到的。

两人下了楼梯,来到走廊内,她才摆弄着衣角问:“佟大哥怎么突然要去广州了?”

“我爹要送我去军校。”他答道,现在是一月份,没有生火的走廊里有几分寒冷,喘气都会喷出白色的哈气。

小慧摸了摸发辫,扬起脸问:“你不拉车了,当兵打仗可是很危险的,你还没娶亲呢。”

他爽朗的笑了:“不碍事,我只是先去军校而已,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送你件东西。”他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翠色的兔子玉坠,递到了姑娘手中。

这只小兔子比鼻烟壶略小,静静的趴在她手心中,雕工细致,看起来活泼可爱,她不禁笑着:“你还蛮会挑东西的。”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玩意儿,但她真的很喜欢,可送礼物的人却要远走异地了,想到这儿她就一阵阵的伤感!

“留着做个念想吧,我能认你当妹子么?”他斗胆问,只怕人家姑娘不答应。

小慧把玉坠收好,白了他一眼:“谁稀罕做你妹妹!”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之间没可能了,她顿时很失落。

福来挠挠头,难看的说:“哦……没关系,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今后我就把你当成亲妹子来待。”

“要你做哥哥又啥用,你都不在北京,能照顾到我么?”她鼓着小腮帮问,眼前的人绝对是个靠得住的好男人,但她又深感配不上人家。

他也觉着自己说了大话,但随即又道:“你说的是,我不在北京没办法照顾你,但要是有朝一日你需要我帮忙,我定当尽力而为。”恐怕也只有这么说了吧,小慧戏唱得好,人又漂亮,日后一定能嫁个好男人,恐怕不会劳他出力的。

小慧听到他的话,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她眼眶禁不住湿润起来,便抓住了他的胳膊,难过的问:“你还回北京么?”

他点头:“有机会当然要回来的。”他放不下的人太多了,师傅师娘,面前的姑娘,还有沈老板沈钺之。

她便忍不住掉下泪水来了,情难自控的抱住了车夫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前捂住嘴轻声抽噎。

佟福来虽然不是沈钺之那种老练的浪子,但却因为身子特殊而有着女性的细腻和温存,他连忙搂住小慧,柔声道:“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妹妹可要提防那个姓周的,别让他占了便宜,要是遇到忠厚老实又重情义的男人就嫁了吧,靠唱戏维生老爷们来做到无所谓,但女人就太过辛苦了,我只希望妹妹将来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不再为一日三餐奔波。”

小慧抹着眼泪:“你太坏了……明明就是不想要我,还竟说好话。”

他轻抚姑娘的肩膀,无比温和的说道:“我生若浮萍,不敢耽误你的终身。”他现在都还不清楚未来会是咋样的,怎敢轻易的向姑娘许下承诺呢?

她摇头道:“听说当兵也很辛苦,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就算是上了战场也别冲在最前面,保命要紧。”

佟福来“呵呵”的笑了:“我爹是参谋,他让我以后跟在他身边,应该不会让我上前线的,不必担心!”但这都是他的猜想,实际情况现在还未明朗。

她转悲为喜,擦干眼泪说道:“那就好,佟大哥是个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他放开手,继而说道:“小慧你是个好姑娘,也一定会有好姻缘的。”

她却撅着嘴说:“佟大哥你要娶个贤惠漂亮的嫂子哦。”

“我尽力。”他还没想这么远,眼下更应该考虑的是到了广州之后如何同哥哥姐姐好生相处,跟着赵先生学些文化,早日考入黄埔军校。

傍晚,《 穆家寨》开演后,福来照样还是在一楼的柱子旁站着听戏,台上的人演出的穆桂英雌雄难辨,巾帼不让须眉,唱腔时而嘹亮时而温婉,舞弄红缨枪的飒爽英姿,爱煞众人!

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舞台,将那沈钺之表演的一颦一笑,一招一式,一字一句都看在眼内,记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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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正旦 俗称“青衣”,因所扮演的角色常穿青色褶子而得名。主要扮演庄重的青年、中年妇 女,表演特点是以唱功为主,动作幅度较小.行动比较稳重。念韵白,唱功繁重。如《三击掌》中的王宝钏、《二进宫》中的李艳妃、《桑园会》中的罗敷女等。

35无可奈何被迫分离

星期三,沈钺之便送福来,佟大婶和赵耀辰去火车站,在站台上他依然对坐在火车上的车夫说道:“一定要给我写信,到那边要多注意身体。”

佟福来微微一笑,但心里却是酸溜溜的。

“嗯,等我们住的地方稳定后我就给您写信。”他的喉咙发酸,声音也极尽哽咽。

钺之平静的点头:“好,佟大婶,赵先生你们也保重!”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汽笛的嗡鸣声,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当车子“咔嚓咔嚓”的向前移动之时,福来的眼眶红了,他赶忙扭过脸靠在了窗边,假装拿起了报纸,实则却一直再忍着就要掉下的泪水。

佟老太太察觉到了儿子的神情便起身拿着水杯去泡茶了,她心里却在想前天一早的事儿,那天她起床的时候看到福来没在外屋躺着还以为这孩子去何师傅家了,但来到院子里打水的时候却发现福来正和沈先生坐在客厅里说话,两人好像不太高兴,全都沉着脸。

大概是儿子和沈先生很投缘吧,福来从小就是她一个人带大的,没体会过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这几个月在那个小院儿里他和沈钺之同出同入,肯定已经十分熟络了,她带着福来的这二十年中,经常搬家,因此儿子也没什么朋友,沈先生应该是福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所以福来才这么舍不得离开。

沈钺之望着火车慢慢驶远,就扶扶礼帽,黯然神伤的离开了站台,向售票处走去,他买了张第二天去奉天的火车票,准备回家后再收拾一番,但心情却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

两天后,沈钺之就披着皮大衣提着一只旅行箱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奉天,上一次回来还是三年前的春节了,但他只在家呆了十天便匆忙返回了北京。

相比起三年前来说,现在的奉天显得更加繁华了,越来越多的日本商人涌入奉天,在城内开商铺,贸易行做生意,大发中国人的横财。但也正因为东洋人和西洋人的投资才使奉天越来越发展得像个真正的城市了,繁华的闹市区耸立着各色洋味儿十足的建筑,银行,商店,西餐厅,杂货店应有尽有。

沈家的宅院就位于陆军学堂的南面,这是一座乳白色的三层小洋楼,住了沈家上下七口人和三个老妈子,六个护院的仆从,这座房子是父亲在四年前委托俄国建筑师设计并修建的,洋楼前有个很大的广场,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铺着红色青砖的林荫道边种着梧桐树和枣树,在房前还专门栽上了常绿灌木。

沈钺之刚走到铁栅栏门外的时候,看门的仆人老黄就惊喜的迎了出来,高兴的说道:“二少爷,您可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和太太说一声呢?”他连忙抢过了钺之手中的皮箱,带他进了门。

看到头发花白的老黄,他就倍感亲切,老黄已经在沈家干了十来年,他还小的时候也是对方经常追在自己屁股后头伺候着。

“没关系,我又不是不认识家,我大哥怎么样了?”他现在很难露出开心的表情,因为还不知道大哥的伤势如何。

老黄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大少爷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就昏过去了,家里现在乱得很。”他也记着那个情景,大少爷从车上被抬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纱布,虽然神智清醒,但却动也不能动了,吃喝拉撒都要别人伺候,德国的洋大夫在家里住了半个月才走,现在还是会有两个护士轮流在床前看护,可他听太太说大少爷估计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沈钺之一看老黄的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好,急忙快走几步,跑进了家门。

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的母亲,立刻上前问道:“妈我回来了,大娘和我哥在哪儿?”

她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没有白发,身材匀称,皮肤白皙,只是仔细看来有几似皱纹,五官漂亮精致,还把自己好的基因都传给了儿子钺之。

范仙娥看到儿子,惊喜外分,她赶忙抱住了钺之伤感的说:“在楼上,你父亲刚出门,要晚上回来,他还催着我再给你发电报呢。”她这些日子也跟着大姐操心着急,但最急的还是丈夫,眼看着老大就这么瘫痪下去,沈家的香火不能没人延续啊,所以他才催着自己给钺之发电报的。

沈钺之轻拍母亲的后背,耐心的劝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您别着急,我会帮着大妈照顾哥哥的。”

“你快上去吧,我这两天都没睡好,得先去歇会。”她抹着眼泪,伤感的抬起头,眼中的儿子似乎比三年前成熟了几分,看起来越发的像个好男人了。

“好,您歇着吧。”他说完就脱下大衣和帽子,快步上了楼,来到了大哥和嫂子的房门外。

屋子的门敞开着,床上的男人正是大哥沈剑华,原本硬朗的身体就像个憋下去的皮囊一般僵硬的挺着,本来俊郎英气的脸庞现在看起来却蜡黄枯干,他眼神涣散的盯着天花板,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而坐在床边温柔贤惠的嫂子则在给他读报纸。

“大哥!”他难过的喊道,赶忙跑到了这个人身边,握住了此人的手。

“钺之,你可回来了!”嫂子放下报纸,悲伤的低下了头,她面色憔悴,原本端庄秀美的面庞也老了好几分一般,眼圈发黑,嘴唇苍白,就连头发也是随意盘上的,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细心的梳理。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到自己,就笑了笑,用很虚弱的声音说:“钺之!”现在沈家的担子都转移到弟弟身上了,他觉得很内疚,可他现在就是个废人,就连和老婆生孩子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干不了了。

“嫂子,您辛苦了......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还不清楚大哥是怎么受伤的,母亲在电报里也没解释清楚。

大哥苦苦的笑了,在巨流河和郭松龄的决战中,他不幸被炮弹击中,就这样成了残废,但老天爷却没拿走他的命,这虽然是幸运的但自己却成了家里人的负担,他就像根碍眼的刺一样,每天都躺在这里,让众人参观,他心里断然不好受,但却只能承受命运的残酷安排!

36残障大哥了无生趣

“被炮弹打中的!”他看似平静的答道,眼前又闪出了当时那可怕的画面,震天的炮火声“轰隆隆”的响彻云霄,大地在颤动,原本在河对岸的掩体后指挥作战的他成了叛军打击的主要目标之一,爆炸声响起之时,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全身巨痛难忍,足足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才被送回奉天的家中继续修养。

沈钺之紧握着他的手,哽咽着说道:“大哥......你不该跟着父亲打仗,你本应该做个文人。”大哥沈剑华以前很喜欢舞文弄墨,中学的时候就写得一手好文章,但为了支持父亲他就进了陆军学堂,留在军中做副官,以至于后来成了营长领兵打仗。

沈剑华舒展开眉头笑了:“这都是我的命。”他也唯有认命了,但只因为他的残疾要把弟弟再拖入泥潭中,他就于心不忍了,看上去父亲是有这个意图的,至少会先让弟弟赶紧结婚生孩子,否则沈家就无后继之人了。

“我就不信命!”沈钺之忍住悲伤,咬着后槽牙说,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和自己应有的命运抗争,如今也算是在北京的梨园行里站稳了脚,不仅能自食其力,还可以养活班子里的人了。

嫂子红霞见小叔子有些激动便说道:“你们兄弟俩个聊着,我给你们泡茶去。”她说完就起身出了屋,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刚下楼便看到了亲妹妹蓉芮,她手里捧着一本张恨水的小说《金粉世家》,依然是低头看路,行色匆匆的样子,脸上少见笑容,梳的也是时下最流行的“三齐”,身材干瘪,没有女性的曲线可言,普普通通的五官,搭配细小的眯缝眼和黑框的镜片倒是相得益彰,身上的旗袍也是灰扑扑的深蓝色,和蓉芮的年龄明显不符。

“姐,你干什么去?”她问道,姐姐这几天都在伺候姐夫,从早忙碌到晚,就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小侄女也都是她在带着,她觉得姐姐好辛苦,当初还不如不嫁给姐夫呢。

“给你姐夫和小叔泡茶,钺之从北京回来了。”她说完就匆忙下楼去了,小叔子进门连口热茶都没喝上是她照顾不周哦,虽然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若是她不坚持往后闺女小娴该怎么办?假如她倒下了,放弃了,丈夫便只会自暴自弃的。

蓉芮一听到“钺之”回来的,迷茫的眼底即刻闪出光彩,她低下头微微一笑,便上楼去了,来到姐姐和姐夫房门口的时候,她便支了支眼镜,礼貌的说道:“哥哥,您回来了?”

沈老板转过脸,朝李蓉芮一笑:“是,我刚到家,这段时间麻烦你受累了。”这姑娘还在念师范,平时就是个书呆子,每天扎在小说堆里出不来,虽说才十八,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她似乎并不着急,好像靠一堆堆的书就能获得满足一般。

“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回屋看书去了,刚买的小说。”她有些羞涩的欠欠身,便脸红心跳的快步走到走廊的另一头,钻进了房门,关上门之后她就高兴的原地转了个圈儿,细声自语:“钺之哥哥回来了,太好了!”

从七年前她和姐姐踏进沈家,她就喜欢上了二少爷,但她又自知相貌平平根本不可能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不过这却不妨碍她在每个晚上躺在床上对沈钺之进行各种臆想,甚至偶尔还会做害羞的春梦。

昨晚她在老爷和太太的房门口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老爷的意思是想让二少爷回到奉天来继承家业,因为姐夫已经残废了,更不可能和姐姐再生孩子了,虽然这对姐姐来说很不公平,可她却能每天见到心爱的人,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到了下午,身材略胖的沈夫人就从药铺回来了,她给剑华配了些调理的中药,让她听说钺之回来了,一直挂满愁怨的脸上总算是看到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发间隐约能看到银丝,虽说年轻时算不上美女,举手投足却很得体,气质不俗,沈太太本性赵,祖上是奉天本地的士绅,做药材生意,她和沈慕函算是父母给订的娃娃亲,结婚后两人还算感情融洽,连忙上楼来到了儿子的房间。

“钺之,你可回来了,你爹天天都催着我和你娘给你发电报呢。”沈夫人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高兴不已,虽然钺之是仙娥生的,并不是她的亲生子,但也是沈家的血脉,现在沈家只有靠钺之传承下去了。

“大妈,您憔悴多了!”沈钺之急忙起身,抓住了大妈的手,看样子她最近为大哥的事操碎了心。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她随后便望向病床上的儿子,每次看到剑华的时候都难过的要死,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或许将来儿子还能再站起来,至少不用每天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剑华用很微弱的声音问:“您去哪里了?”

“我到药铺去了,刘大夫帮你开了两个房子,等晚上让周妈熬了给你喝,刘大夫说这是补阳气,固肾的。”她带着笑意说道,希望能让剑华开心一点儿,她不想每天都看到儿子苦着脸。

但剑华却无奈的笑着:“其实您不用这么麻烦的。”

站在一旁的沈钺之察觉到了大哥的沮丧和颓废之情,便立马劝道:“虽说西洋医生厉害,但咱们老祖宗的东西也不错,方子要坚持吃,哥,你可不能让大妈的心血白费啊。”毕竟是亲兄弟,他是很理解大哥的想法的,但越是在这种时刻,他就越发不能让大哥丧失生存的勇气。

沈夫人也微笑着说道:“钺之说的是,刘大夫说只要坚持,状况一定能有改善的。”

听到弟弟这么说,沈剑华只得“嗯”了一声,但他内心却是不情不愿的,他觉着这是浪费时间,白费力气,可又不好和母亲对着干。现在,全身上下只有脖子能稍微动动的他,和死人又有何区别?

傍晚,洗了澡之后沈钺之便躺在床上思量最近的事儿,他翻了好几个身,还是睡不着,可父亲还没回来,就算是他们父子关系紧张,他也还是要去问候的,而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作为儿子的他更加不能不闻不问,就算不需要他帮忙也要表达愿意出力的意愿啊!

37父子谈话陷入僵局

晚上八点多,一身戎装的沈慕函才从外面回来,他刚进门姨太太仙娥便亲自帮他拿过大衣和帽子。

沈慕函体格健壮,肤色略有些发黄,虽然没有白头发,但额前却已经生出了一条条浅浅的沟壑,尤其是眉骨前端的皱纹更是明显,这都是经常为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物烦心而烙下的痕迹。

但性格果断决然的他是个不会轻易认输的人,即便是儿子被炮弹击中伤残,他也没有落下一滴泪,在人前他虽然显得严肃异常,但他的内心却是孤苦愁闷的,他不喜欢多言,和正房秋霞相敬如宾,不过却没啥话可讲,但与姨太太仙娥倒是偶尔还会诉诉苦的。

“老爷,钺之回来了。”她对丈夫说,但儿子已经回房睡了,大概要到明天一早才能起来。

“哦,赶快让他倒书房去,我要和他谈谈。”沈慕函既着急,又很高兴,他已经三年没见过小儿子钺之了。

仙娥温和的一笑:“他在楼上睡觉呢,刚下火车太累,要不明天一早我再去叫他吧?”她心疼儿子,而且也担心父子二人会因为不愉快的事儿吵起来。

“哦,好吧,等明早。”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儿子沈钺之已经拎着长衫的前襟下楼来了。

“钺之,你不是睡了么?”母亲望着儿子一脸倦意,就很心疼的问。

“还是先和父亲谈话吧,不然我睡不踏实。”他勉强的笑了笑,当视线移到父亲脸上的时候却被这严肃冷淡的面孔给挫败了,不得不收起了招牌一般的笑颜,尽量不让脸上现出任何感□彩。

沈慕函做了个手势便带着儿子一同走进了书房,仙娥也给父子二人都倒上茶,这才离开帮着关上了门,可还是不放心的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沈钺之刚坐好,父亲就很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这次回来就别回北京了,安心留在奉天吧。”

端着茶碗的他僵住了,缓缓的抬起头来问:“您什么意思?”

沈慕函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后便说:“戏社不要管了,现在你大哥已经成了这样,今后你就要担起长子的责任,沈家如今已是一脉单传,你必须得快点儿成亲,帮沈家延续香火,而且我打算让你去陆军学堂学习,以后代替你大哥跟在我身边,不过我反复考虑了一下,就让你任参谋官,不上前线带兵杀敌。”

钺之是沈家唯一有能力延续后代的儿子了,他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护着,再也不能让悲剧重演了,虽说这次老大受伤残废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算他再狡辩也难逃家人的责难,为此秋霞和他闹了好几次,哭得死去活来,他的心里又怎能不痛?但最对不住的还是儿媳和小孙女。

沈钺之觉得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他想开口讲话,却不知如何反驳父亲,锁着眉头踌躇了很久,才放下茶碗辩驳:“让我成婚我无话可说,但让我参军,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他并没像之前那样暴跳如雷,反而很有耐心的解释:“我带的队伍你应该清楚状况,如果没有自己人帮着很容易被取而代之,甚至是暗算,你擅长和人打交道,能帮上我很大的忙,至于婚事让你娘去操持,其实这两年她一直在给你选,最后你挑个中意的便好。”

沈老板揉着太阳穴长叹一声,随后就皱着眉说:“原来这就是您让我回来的目的,您先是赶紧让我完婚早生娃娃,还硬要拉我参军,您虽然参加过革命,可您却不肯民主,不给儿子们自由,您的脑袋里依然立着块封建的牌坊,您害惨了大哥,现在还要来拉我下水,这根本就没有道理!”

就算是小儿子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沈慕函还是没有发火,他内心有愧,从某个方面讲,儿子说的话确实一点儿都没错,他就是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

“钺之,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这不单单是我的事,而是关乎整个沈家的未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虽然现在老帅腹背受敌,但我们还是挫败了郭松龄,以后东北会更加稳定的,我们沈家在这里扎根也能兴旺起来。”他是老帅的拥护者,但对于少帅也是很恭敬的,因为等老帅年纪大了自然是要让位给少帅的,只不过现在少帅年纪尚青还不能独揽大局,老帅总叮嘱心腹要好好的辅佐,带领少帅。

他沈慕函平时做人很谦卑,低调,遇事不抢功,所以才能平平安安的把脑袋保住,但却因此而屡屡被其他人算计,凡事危险的事都一脚踢给他,到最后连大儿子也搭了进去,他真的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或许早就应该跟着岳父去经商,打什么仗,参什么军呢?但事已至此,他骑虎难下,即便他要告老还乡老帅也不会答应的,更何况他戎马半生为的是啥,不就是要早些熬出头么?中途放弃,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沈钺之苦涩的笑了,随后就面对这父亲说道:“在您眼里根本就瞧不起任何人,先不拿我们梨园行的来说,您觉得无论是经商的还是文人,医生,都比不过军人,手里有枪最了不起,谁都不敢惹!”

沈慕函舒了口气:“这是当然的,就算你到了北京,他们也都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才不敢惹你,你不是也因此受益了么?”看来钺之很难同意他的安排,实在不行就强迫儿子,他现在根本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虽然有几个亲信,但在这乱世也都是人心隔肚皮,郭松龄的事既给了老帅教训,也给他敲响了警钟,所以他必须把钺之弄到身边拉来。当然如果死活儿子都不答应,他也不勉强了,但至少要把钺之的婚事办了,让沈家能早些抱上孙子。

“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曾经向别人亮出过您的名号,这点我承认。”他说完就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刚才他情绪激动了,现在必须冷静一下,如此无理的和父亲说话确实是大不孝了。

沈慕函觉着再这么谈下去又会和儿子吵架,说不定还会控制不住的动手,他可再不能这么干了,他必须学着克制,于是他放下茶碗平静的说:“你考虑一下吧,但相亲的事不能再拖了,你都二十五岁了,早就应该成家立业了,这次回来再怎么说也要把媳妇娶了。”

“哦,我知道了。”沈钺之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只好答应了,对这场危机,他最不能推卸的就是结婚生子的责任,要是他推脱,就连瘫在床上的大哥也不会答应的。

望着小儿子钺之走出书房的大门,沈慕函才算是松了口气,看来儿子是答应要结婚了,至于参军的事还是留到后面慢慢商量吧,毕竟京剧才是钺之喜欢的东西,他虽然看不起梨园行当,但也应该尊重儿子的选择,更何况他自己也是个戏迷,否则就不可能认识仙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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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通知从9号,10号停更两天,如周四收藏已够500,周四入v入v第一天连更三章(每章节5000字)入v后恢复日更。

38初到广州诸多不适

在路上颠簸了好几天之后,佟福来和母亲,以及赵耀辰来到了繁华热闹且富庶的广州。

福来觉着这里的空气很湿润,虽然现在是一月底,但这儿就像是北平的春秋天一般,气温不高不低,很舒服,穿个毛衣和外套足以御寒,只是他对当地的粤语极为不适应,压根听不懂。

而且广州给他的感觉是时髦,洋气,大街上的很多年轻男子都会着西装,这大概就是他们的便服,只是有时候却偶然会发现他们脚下蹬的不是西洋皮鞋,而是中国布鞋罢了,还有为数不少的人上衣着西服,□却着中式的腊肠裤,这种中不中洋不洋的打扮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虽然广州的气温不低,但年轻人们都喜欢戴围巾,各色围巾充斥着大街小巷,无时无刻不向福来提醒着他来到了南国的大城市广州。

赵耀辰给他们安排的临时住处就在沙面岛附近的公寓内,这里住的多是外国人,很少有中国人在附近出没。沙面岛四面环水,绿树成荫,环境优雅,倒是很适合佟老太太修养。

这套公寓是西式风格的,刚好有三个独立的房间,而且还有外国人最习惯使用的卫生间,而非恭桶,痰盂,安装了白色的陶瓷马桶,只不过尚不能自动冲水,而需打水来冲洗,浴室甚至还有洗澡的浴缸,当然水还是要自己烧的,公寓每天都有老妈子过来打扫两次,不需烦劳佟春燕动手。

不过这样的环境对于佟福来来讲却已是帝王般的待遇了,但只稍作休息了三天,第二天赵耀辰就带着福来上街去了,到吉祥路去逛百货店,服装店,佟先生特意叮嘱了要给福来买些新衣服,得让儿子从车夫变成体面的佟家二少爷。

自始至终赵耀辰都扮演着跟班的角色,抢着提东西,但拿主意的也是他,因为福来好像并不具备足够的审美观,挑的衣服都透着一股市井贫民的土气,这也怪不得二少爷,人家根本连学堂都没上过,哪里会有审美意识?

在洋服店里换了一身灰色呢子西服,搭配浅黄色的领带,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瑞士的银色手表,脚上穿着黑皮鞋的福来看起来就像另一个人似的,刚理过的头发上带着香香的发蜡,但从不用发蜡的福来却觉得特别别扭,总是想去挠头发,但又怕破坏了新做的发型。

他站在镜子前,拉了拉领带,很为难的皱着眉头,他总觉着这种衣服不适合自己,可赵先生说了,有时候去参加一些特殊的聚会是很需要的,有钱人必须注重仪表仪容,就算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要学着适应。

“不错,广州的千金小姐一定有不少愿意嫁给您的。”赵耀辰望着眼前的男子露出了笑容,佟先生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子,荣飞少爷也生得俊朗潇洒,而二少爷虽然经历过多年艰难生活的磨砺,但毕竟是佟家的骨血,五官比大少爷更加精致,秀气,尤其是那双像姑娘一样的杏眼,只要细细打量就很难从对方的眼瞳中□,二少爷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出众的,但只要仔细端详就越发觉着漂亮,让人过目难忘。

福来“呵呵”一笑,扭过脸说道:“怎么可能,千金小姐都喜欢留过洋,有知识的富家少爷,我连一天学堂都没念过,配不上她们的。”

“话不能这么说,很多有作为的人都没念过书,更何况佟先生不是叫我来帮您补习文化么,咱们有半年时间呢。”他说完便看了看手表,也差不多该到回去的时间了,老太太等着他们吃饭呢,明天一早佟先生就会过来带二少爷到佟家见夫人和大少爷,二小姐。但他也为福来担心,因为二小姐和大少爷都是很有心机的人,二少爷憨厚浑朴恐怕会被他们排挤,因此佟先生特意叮嘱了一番,要在身后给二少爷出谋划策,有情况随时告知。

福来听到他这么说,忽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或许听从父亲的安排也不错,要是有了文化日后就算不拉车,也能有个谋生的本事,他一定要刻苦些,多学有用的知识。

“赵大哥,咱们差不多该回去了,我娘说今晚做了莲藕排骨汤和叉烧肉,她说要犒劳您,多谢您这几日的照顾。”佟福来的肚子已经饿了,娘的手艺这么好一定能让赵大哥胃口大开的,在北京的时候沈老板就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还说娘绝对有做餐馆大厨的水准。

“好,走吧。”说完耀辰就提着两大包衣服和福来走出了洋装店,来到了繁华热闹的吉祥路。

这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与北平有所不同的是,广州有更多的外来人士,甚至是外籍人士,除了粤语之外,还能听到熟悉的北方口音和其他省份的各色乡音,但居住在广州的人无论是神情还是精神状态都要比传统甚至是有些闭塞的北京人活跃,生动得多了,人们更乐意享受生活,抽出时间娱乐放松,而并不乐意过多的关心政事。

在大街上,佟福来却发现,好像周围的人都在打量自己,莫非他脸上有什么东西?看自己的不乏很多年轻女子,有些大胆开朗的还朝他别有心思的含情微笑。

赵耀辰叫了辆洋车,就带着二少爷上了车,随后便笑着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只要换身行头您就成了上等人,人们看您的眼光就变了,少爷您要适应新生活,学会做有身份的人,这本来就是您应得的。”这几日的相处让他更加了解了福来和佟老太太,老太太含辛茹苦的养活二少爷,过着贫寒艰难的日子,如今也该是他们享福的时候了,其实就这件事上来说他还是有些埋怨佟参谋长的,但二十年前,佟先生不过就三十而已,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大概也有不得以的苦衷吧?总之评论他人的是非是不好的,更何况佟先生还是他的恩师。

车上的福来目光却在注意给他们拉车的中年车夫,看到对方戴着瓜皮帽,呼哧带喘跑在前面的样子,他就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北京拉洋车的生活来。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分量不轻,他完全能体会车夫辛苦异常的感受,特别想下来再雇一辆车。

“赵先生,能不能让我再雇个车?”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太近,他不忍心看着洋车夫受这么大的累。

耀辰望着他憨厚的神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当然可以了......车夫麻烦您靠边停一下。”他连忙说道,等车夫在石桥上靠边停下他就自己下了车,招呼了后面的一辆空车坐了上去,两人这么一前一后的跑在路上,约摸半小时后就回到了公寓。

佟春燕一看到他们进门,就笑脸相迎:“赶快洗手吃饭吧,我和徐阿姨学着煲汤,也不知道好不。”她已经和打扫的老妈子熟识了,徐阿姨每天都来和她聊天,主要是这位大妹子是山东人,她们讲起话来没有隔阂,互相都能听得明白,也有可聊的话题。

赵耀辰把买来的东西放好,才说道:“麻烦您受累了,我本想找个老妈子来做饭的,可又怕您吃不习惯,北方人会觉得粤菜偏甜又油腻,所以还是自己做着吃顺口。”

福来脱下新买的黑色羊毛大衣,去卫生间里洗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都觉着陌生,就好像穿了套蹩脚行头的丑角似的,但这就是爹娘要他变成的样子,他作为人子必须尽孝,不能干有违父母意愿的事儿。

当他擦干手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远在奉天的沈钺之,不知道对方的家人怎么样了,也差不多是时候该给沈老板写信了,虽然人家不会及时回复,但只要回到北京就会给自己回信的,而且他们的公寓里装了电话,联系起来很方便的,想到这儿他的脸上就浮现了笑容

与此同时,在惠爱路的一幢红色小洋楼内,佟家却陷入了一场风波之中,风波的男主角便是佟先生佟孝成。

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等着佟先生说话,长子佟荣飞刚从银行下班,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妹妹晓鸾拽到了走廊里,还神神秘秘的说:“哥,快过去,爸爸有话要跟我们说。”

佟荣飞身材高挑,皮肤偏白,儒雅俊美,虽说是单眼皮,但看起来却另有一番魅力,在广州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总爱梳偏分,每天出门都会用头油或发蜡细心的维护发型,并且一年到头都穿西服,对于长衫和短褂可是丝毫都爱不起来的。

因为人家可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学士,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他不太认可那些土生土长的精英人士,不管是政客,军阀,还是文人,富商,他觉得这些人都很不入流,话语之间只透露出本人的无知狭隘和脑子里顽固不化的封建残余渣滓。

总之,他是很看不起这些乡巴佬的,但无可奈何之下他还是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回国就职,不过他清楚这只是起点,而非终点,二十四岁的他还有大好前途呢,父亲从军从政,他做金融,妹妹经商这便是所谓的珠联璧合的最佳组合。

荣飞望着烫着卷发穿藕荷色旗袍的俏丽丰满的妇人,皱着眉问:“有什么大事?”

晓鸾欠着脚尖趴在他耳边说:“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私生子,说是姑妈一直在北京养大的。”

荣飞的脸色大变,低声问:“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母亲了,她昨晚一直躲在房里哭,大概是不相信父亲会做这种事吧?”她自然是站在母亲一边了,而且家里多个人,就会多一分是非,她最怕的还是父亲把贸易行的买卖交给私生子,那她和丈夫鸿海就白忙活了,要是父亲这么安排她就要去闹的,她可不能吃亏!

他皱着眉,连忙抓着妹妹下了楼,低声说道:“这不重要,哪个男人没有风流史,但我们多个弟弟这就严重了。”姑妈失踪二十年突然出现,他觉着这根本就是坏事,更没心情去庆祝亲人团圆,他想到的只是父亲会如何安排那个私生子的未来,此人会不会威胁到他的利益,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肯定的,谁知道那个私生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嘟着嘴,刚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抽雪茄的父亲,和一旁一声不吭的母亲。

母亲周桂娟低垂着头,虽然身材消瘦,容貌普通,但贵在皮肤白净,气质算得上十分出众的,当年也是北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嫁给父亲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发迹,只是靠着祖业过着小□活罢了。母亲嫁过去还带了不少嫁妆,都用在了自家的生意上,后来父亲去留学也是靠母亲的支持,可以说没有母亲就没有现在的佟家。

兄妹两人一言未发的坐到了对面的意大利天鹅绒沙发上,老妈子于婶就端来了茶和点心,然后便识趣的离开了,她看得出老爷心情不好,夫人也在闹气。

佟孝成放下雪茄,不紧不慢的对儿女宣布:“明天我就带福来到家里来,一是见见你母亲,二是来和你们打个招呼,你们都是亲兄妹,往后还要团结一致重振佟家,你姑姑今后会带着福来在别的地方住的,我会安排他去上军校,咱们家的生意还是让晓鸾打理,至于荣飞还是继续留在银行供职,等日后有了机会再做打算。”他自然知道两个孩子的想法,所以一定要把福来的安排讲清楚,二儿子并不是为了来和荣飞,晓鸾争家产的,而是来帮自己忙的。

听到这儿,性格率直的晓鸾便很认真的说道:“我们听您的安排就是。”她可算是松了口气,原来父亲是要私生子去参军哦,那么对她和哥哥来讲就谈不上任何的威胁了。

但荣飞可不这么看,他觉得妹妹太幼稚,太没见识了,所谓人心隔肚皮,即便是父亲以后安排对方参军走仕途,那该拿到的家产人家也不会放弃的,谁会嫌钱烧手,除非此人是傻蛋!

可他又不能不表态,只好点头说道:“无论如何也要叫姑姑和二弟来家里吃顿团圆饭,对吧,母亲?”他知道现在最不高兴的就是她老人家了,但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认了,更何况父亲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做儿女的明面上不能违抗,可私下里却要谨慎提防的。

周桂娟听到儿子这么讲,也就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她明白这样闹下去对自己不好,但既然春燕他们要单独住,她也就没必要再斤斤计较了,更何况孝成也不是个做事没分寸的人,她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不给丈夫颜面。

佟孝成看到儿女和妻子都点了头,就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又说道:“福来出来广州,对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你们还要多耐心的指点他,要尽到哥哥,姐姐的责任,如果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要多提点他。”

“这当然了,我们都是同胞手足么,父亲您尽管放心好了。”荣飞说完就瞧了瞧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多了,今晚他约了朋友应酬的再不走恐怕就要迟到了。

佟先生看到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今晚老大恐怕又要不归家,他索性转头对妻子说:“荣飞的婚事也该斟酌一下了,二十四岁该娶妻了。”他一是着急要孙子,二是怕荣飞一天到晚在外瞎忙活女人,染上恶习,这可是千万要不得的。

桂娟温和的答道:“我已经在看了,不过荣飞对这些姑娘都不满意,还是要找个喜欢的人才好。”

佟荣飞满脸堆笑的应付:“母亲说的对,要是碰到适合的姑娘我必定是要赶紧结婚的,可是见过的都不太合适。”结婚?拉倒吧,这么早结婚他以后还有自由么?现在多好,他想睡哪个就睡哪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逍遥快活,而且他觉着男欢女爱不过是一时的中意罢了,很难长久,一旦失去了新鲜感就索然无味,所以至少他得找个让自己很有兴趣的女人才好,这也不能算是挑剔吧?

“你总有的说,要是不让你母亲操持,自己去找一个给我们看看?”他很不喜欢老大说话的口吻,透着一股洋派作风,结婚是严肃的事情,不门当户对哪里会有幸福可言?而且婚姻就是一桩交易,婚姻好的男人一生都能受益,所以荣飞的妻子一定要符合他们佟家的“需求”,当然福来也是一样的,尽管那个孩子身体有异样,但并不妨碍结婚生子,总之,佟家的后代越多越有利。

佟荣飞却很痛快的答应了:“行,我一定找个令父亲母亲都满意的儿媳。”但他还真没碰到那样的女人,可他是佟荣飞哦,招招手有哪个女人不主动送上门来,他至今还没遇到过拒绝自己的姑娘呢!

39虚情假意疲于应付

星期天清晨,刚过八点,佟孝成就来到了公寓,帮福来挑选了一套米白色的呢子西装和银色条文领带,又叮嘱耀辰给儿子打理头发,这才来到妹妹的房内和她谈话。

佟春燕还是没给哥哥好脸儿,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今天特意换了件绿色的缎面旗袍,平常不加装饰的发髻还别上了青色的点翠珠花,脸上淡淡的扑上了粉,涂了点很紧俏的口红,这是福来昨天特意给自己买的,听说是美国进口货。

她冷冰冰的说道:“我们得把话说圆了,你怎么和嫂子的讲?”

他坐到妹妹身边,很温柔的答道:“我说福来是我和一个年轻姑娘生的,对方现在早就嫁人了,你帮我把孩子带大的。”

“嗯,好,就这么说,反正我和福来不跟你们一起住,我觉着这儿挺好。”她不想招惹是非,只想安宁的过日子。

佟孝成看着妹妹憔悴的面容,又禁不住自责,二十一年前,是他因为一己私欲将已有了心上人的妹妹强行占有,怀上了福来,可以说妹妹的一生都毁在了他手里,所以他就多补偿母子二人吧!

“行,我答应你......要是你觉着无聊,我就过来陪你,家里有电话,找我很方便。”这话说得厚颜无耻,但他觉着妹妹对自己至少还有亲情,他当然不敢再奢望别的了,而且他们现在都老了,早就没了曾经的热情,对这种事慢慢的看淡了,但二十多年前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佟春燕白了他一眼:“我一个人很好,不用你来陪,福来会照顾我的。”她哪会再和这个男人搅在一起,她老了,不再是二十几年前的年轻姑娘了,想到这儿她就往边上挪了挪,不想和身边的男人离得太近。

“好,咱们走吧。”他说完便站起身,来到了客厅,福来正和耀辰等着呢,儿子看起来很俊秀迷人,虽然做了几年洋车夫,可身板却很挺拔,这都是因为坚持习武的关系,他听耀辰说这孩子每天早晨六点都会准时起来练八卦掌,福来若是穿上军装就更会添几分风采的,他很期待儿子成为军官的那一天。

他说道:“耀辰,你开车吧。”

“好,礼物我也准备好了。”赵耀辰很懂人情世故,他帮福来和老太太挑选了些礼物送给夫人,滋补药材,京八件,上好的茉莉花茶。

佟孝成满意的点头,把妹妹和小儿子交给这个年轻人他还是很放心的,日后耀辰也会被他委以重任,但主要还是帮着他们佟家做事。

三人坐着黑色的轿车来到了惠爱路的沈宅,车子刚开进庭院,夫人桂娟和女儿晓鸾亲自出来迎接,两人都特意打扮了一下,看起来贵气十足。

当四人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沈夫人先迎过来对小姑子说:“春燕,这些年来你辛苦了,福来长得可真俊气!”她虽然嘴上称赞,但心里却很不舒服,虽然她无奈之下认可了这人的存在,但并不代表她就能诚心诚意的接受了,而且面前的年轻人五官俊秀,身材匀称,笑起来尤其好看。

佟春燕拉住她的手,温和的说:“嫂子,咱们都是一家人,福来今后还要你和荣飞,晓鸾照顾了。”她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从嫂子的眼底她隐约的看出了怨愤之情,但为了儿子她也只有忍了。

“大妈好,姐姐好!”佟福来鞠了个躬,他觉着沈夫人和姐姐都在仔细的打量自己,这让他颇为不自在。

晓鸾也虚情假意的过来拉住了福来的胳膊,笑眯眯的说:“弟弟别见外,大哥一会儿就回来,等中午咱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我们昨天就开始准备了,姑姑,您老人家。”丈夫在福建办货,要下月才回来,都是自己在盯着贸易行的生意,现在她又多了个事情,就是陪母亲分忧解难,出出主意。这个私生子面似老实,但必然是个两面三刀,八面玲珑的人物,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看到二姐对他如此热情,福来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二姐,往后我还烦劳你照应了。”

晓鸾笑而不语,就将目光转向了姑姑。

这时候,佟春燕也赞道:“晓鸾真漂亮,今年二十二了吧?”她觉着这姑娘很精明,自己离开佟家的时候,这孩子刚学说话,走路还不利索呢。

“是哦,我都成家了呢。”她答道,虽然心不在焉,却要耐心的应付,但她对姑姑可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所以就更谈不上亲情了。

佟夫人拉着小姑子的手热情的把他们带进洋楼的大门,她心里却在琢磨别的事儿,二十一年前丈夫对自己说小姑子要去天津亲戚家住几个月,回来的时候就抱着了个娃娃,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孩子是春燕的骨肉,所有人都避而不谈,谁不成想这孩子竟然是丈夫和别的女人厮混的孽种,小姑子实在是太厉害了,不仅包庇那女人,还帮着养孩子,她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这才是她恼火的缘由,在丈夫眼里她始终是个外人,而亲妹妹才是最可信赖的。

佟福来打量着这所房子的环境,觉得犹如进入了“天堂”似的,这里比他们住的公寓大得多,三层式的小洋楼,外墙是粉红色的,花园的外围有高高的灰墙和洋味十足的铁栅栏门。

洋房的窗户是纯白色的,院子里种着桃树和精心修剪过的月季花,蔷薇,只是尚未到开花的季节,看上去有些萧条。

进到房子里面,他的视线就被客厅里全套的意大利木制家具吸引住了,地上铺着红色的波斯地毯,不管是茶几上,还是柜子上都摆着盆景和鲜花,两个老妈子正在客厅里忙碌,隐约还能闻到檀香味,这才是富人住的地方哦。

可赵先生叮嘱过他要落落大方,不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就算是装洋蒜也得淡然处之。

佟孝成对儿子说:“福来,坐我旁边来。”他要给小儿子在家里树立威信,福来就是二少爷,是他亲生儿子,而且还是妹妹含辛茹苦养大的。

“好,父亲。”他坐到佟先生身边,但还是忍不住紧张,只得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握着。

对面的佟夫人,姐姐和母亲却在低声谈话,但他却没见到大哥,听赵先生说大哥是个纨绔子弟,但留过洋,很有学问,说话油腔滑调,叫他一定要留心,别在大哥面前乱讲话。

此时,赵耀辰则坐在车里等候,他倒是很为福来少爷担心,但有老爷在身边应该不会有啥大问题的,他趴在方向盘上抓过了今天的“广州日报”,想看一看本地的消息,但还没看完一个新闻,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车铃声,门口停着一辆洋车,从车上下来个身着浅灰色西服的年轻男子,此人正是佟荣飞,看样子又在外面风流快活了一宿,正春风满面的哼着小曲儿大步走进门来。

荣飞看到车里的赵耀辰,便笑着招了招手,他见过这个人几次,是父亲的心腹手下,莫非老爹让此人跟着那个私生子了?看来他真的不能等闲视之,一会儿就去会会佟家的“二少爷”。

佟荣飞进了门,便看到父亲和一位面容俊秀的青年低声说话,而母亲妹妹也在和苍老的姑姑谈话,表面上气氛好像还不错,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有笔小算盘,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神情,热情非常的走上前对佟春燕说道:“姑姑,都二十年没见您了!”

“荣飞成大小伙子了!”她以前还曾帮着嫂子带侄子呢,那时候荣飞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如今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了。这孩子留过洋,又深得哥哥的“真传”一定是个精明得不得了的人,福来一定会吃亏的,所以她才坚持不在佟家住下来,因为离得远是非就会少,对大家都有好处。

“您走的时候我还是小孩子呢。”他说完便来到了父亲和弟弟身边,友好的伸出了手。

佟福来打量着戴金丝边眼镜的大哥,愣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和对方握了握手,谁知却让大哥很热情的拥抱了一下。

“福来,你长得太像父亲了。”他称赞道,这个私生子除了肤色偏深之外,看起来倒是很俊美,眼眉却更像年轻时的姑姑。

“听父亲说,哥哥是留过洋,见过大世面的,往后我还要多和你学习。”福来中肯的说道,大哥这才松开胳膊,朝他点了点头。

“不用客气,都是亲兄弟么。”他说着就坐到了弟弟身边,心里却算计着找些什么话题来闲扯,反正只要撑过吃午饭,这个人和姑姑就该回去了,到时候再和妹妹,母亲聊聊,顺便探听一下父亲的真实想法。

谈话持续到中午十一点多,佟家的人便来到餐厅去吃饭了。

为了不露怯,福来听从母亲的叮嘱吃饭尽量不发出声音,也不随便乱讲话,反正八旗子弟的家族是很讲究这些个老礼儿的,他虽然之前是个出卖体力的洋车夫,但现在他必须转换角色做福来少爷了。

果然,在吃饭的时候一家人没有一个讲话的,这气氛令人极为不舒服,福来很怀念在北京和沈老板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生活,那时候他们经常有说有笑的在北屋一同吃饭,但美好的日子却一去不复返了。

午饭过后,佟春燕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嫂子,侄子,侄女,然后佟太太也作为长辈送了福来礼物,她自然帮儿女各自准备了一份儿,瑞士手表,英国进口的手杖,还有很漂亮的礼帽,彰显佟家的大方和阔绰。相比之下,佟春燕送的东西就显得廉价一些了,不过她就算心里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荣飞,晓鸾带着福来到楼上中式风格的书房,房间足有二十余坪,两扇很大的窗户朝阳,地上铺着深绿色的地毯,挨着雪白的墙壁陈列了三个红木书柜的藏书,从古代的文史,典籍,到国外的著作应有尽有,但福来的目光却被宽大书桌上的地球仪吸引住了,他觉着这倒像是学堂里才有的东西。

书桌的对面靠门的位置摆放着一大一小各一的黑色皮沙发,足够四个客人促膝长谈的。

荣飞让老妈子给福来端来英式午茶,然后就和和气气的说道:“我在广州住了二十年,对这里相当熟悉,以后我带你去各处玩玩好了。”他其实是想趁这个机会找到福来的弱点,这样他就可以防患于未然了。

晓鸾也帮腔:“是啊,弟弟,你跟着大哥去熟悉熟悉广州,顺便认识一下那些场面上的人,虽说父亲让你参军,可还是要和那些达官贵人搞好关系的。”这也是父亲昨晚反复叮嘱的,虽然她不耐烦,可还得答应不是,这件事刚好让大哥去处理,她就省的操心了。

佟福来喝了两口茶,小心的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淡淡的一笑:“大哥来安排就好。”他自然不知道大哥是个花花公子,出入的也都是舞场,夜总会那样的风月场所,也不明白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种种规矩,但赵先生叮嘱过,要尽量迎合哥哥和姐姐。

“我去安排,下周刚好有个聚会,我带你去好了,那边有很多朋友的。”他笑眯眯的说,主要是有很多名媛美女,他怎能放弃这么好的猎艳机会?或许这个“弟弟”见了女人比自己还要亟不可待呢,男人有几个不好色,除非是真的没能力!

晓鸾坐在一旁打量“私生子”的侧脸,觉着他长得比大哥更像父亲,可眼眸中却透露着一股不自信,她索性试探着问:“弟弟之前在北京哪所学校念的书?”

这个问题赵先生教给他了,所以他就假装轻松的答道:“我上的是私塾。”

“哦……父亲应该让你去留学的,到国外转转见识不一样啦。”她心里却带着嘲讽的意味,别看她是姑娘家,但也上过女子中学的。

福来只得笑而不语,心里却很失落的,在哥哥姐姐都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庶日子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了,十七岁之前在餐馆里做跑堂,后来就开始拉洋车了。

“其实念什么样的学校确实不重要,不过有机会我倒是要带弟弟你出去看看的,对了,下月我们去趟香港吧,那里是英租界,有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儿。”他几乎每月都会去香港看看,偶尔还能钓到金发碧眼的洋妞儿,不过洋妞睡睡就罢了,真的要结婚还是得娶本分的中国女子,面对婚姻这么严肃的问题他倒是并不糊涂的。

佟福来点头:“好,我不懂英文,还要多麻烦大哥了。”

佟晓鸾挑着嘴角插了一句:“不用客气啦,都是一家人么。”虽然对方穿着入时,可还是遮掩不住身上的土气,她一会儿可要和母亲,大哥好好的发发牢骚。

下午四点多,佟春燕便带着儿子,坐着轿车返回沙面。

一路上,赵耀辰都在问福来情况,看样子一切都很顺利,至少太太和大少爷,二小姐表面上还过得去,这都是因为佟先生在一旁坐镇,但有朝一日要是佟先生过世了,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少爷非但不会分得半毛钱家产,还会被佟家完全排斥,所以眼下必须让福来快些自立,等能够自食其力之后,就算是不要祖产也能过得舒舒服服,这样便是最好的。

佟春燕坐在后面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她觉着侄子,侄女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还是少踏进那个大门为妙,至于哥哥给福来日后的安排她也必须仔细考虑,要是让儿子做危险的事,她定然不允许!

回到家,福来便钻进房间,拿出钢笔和信纸,迫不及待的给沈钺之写了封信,告诉对方自己的近况:

沈老板:

见信好,我来广州已经第五天了,今天刚刚见过了哥哥姐姐和大妈,他们对我和母亲十分和蔼,还送了些昂贵的礼物。

广州和北京果然不同,这里的人都讲粤语,我根本听不懂,但也有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给我家做帮佣的大婶就是山东人,母亲经常和她聊天,心情和气色也都好了起来,我无聊的时候便看报纸和书籍,都是赵先生给我买来的,他是个很好的人,稳重成熟,总是叮嘱我应该注意什么,他说最为精辟的一句名言就是“言多必失”,所以我现在都尽量少说话,多听别人说的。

父亲和赵先生为了让我做体面人,给我买了很多衣服,多是西服,也有长衫和短褂,母亲还把我过去的衣服几乎都丢掉了,我倒是觉得甚为可惜!

沈老板在奉天过得好吗,您的大哥是否康复?我想听您讲讲那边的事情,不过还要等些日子才能收到您的回信吧......

他放下笔,叹了口气,自己的字迹虽然还算工整,但离漂亮还是有距离的,以后他还要多多练习才是。尽管对新生活适应还需要一段时日,但他最不高兴的却是无法和沈钺之随时见面了,他们总算是友人吧,而且此人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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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劳燕分飞各有麻烦

吃过晚饭之后,佟荣飞,晓鸾便和母亲在三楼的小客厅内低声聊天,谈话的内容都是围绕佟福来和姑姑的。

桂娟心烦的托着下巴,皱着眉道:“他们送的东西真不入流,难道不知道我们佟家在广州是很有身份的人么?”她可是给丈夫面子做足了,大大方方的送上了手表,木质手杖,礼帽和洋服,哪样不是高档洋货?看看小姑子给的是啥,人参鹿茸那些东西家里有的是,她才看不上呢。

晓鸾拉住母亲的手说道:“您不要在意啦,他们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那个福来只念过私塾而已,连中学都没上过,不值一提的,我看父亲只不过想找个跟班的,至少比用外人放心。”

荣飞站在窗前抽烟,他扭过脸说:“你可别想得这么简单,若是将来他跟着爸爸,比我们还要占便宜的。”虽然他很讨厌军队的人,可现在的世道却是他们最有权力,说不定那个私生子赶上机遇,到会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呢,更何况还有父亲从旁推波助澜。

“不要再谈那个人了……你们姑姑才难对付呢,她一直和我说福来如何懂事孝顺,只字不提以前怎么和你父亲瞒着我养私生子的事,好像理所应当似的,气死我了!”她现在胸口还发闷呢,还好他们没有住在家里,若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她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荣飞掐了烟,坐到母亲对面:“您不能总忍着,应该和父亲抗议,不要和他吵架,要表明您的立场,不卑不亢,您接受了私生子是您的大度,但也不能让他们骑在头上欺负,这样父亲会念您的好,凡事能多考虑您的感受。”爹娘闹不和对他们来讲绝对不是好事,所以得委婉的劝解才是,虽然他也不想再看到佟福来这个人了,但他再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儿子,法律上是有权继承家产的。

桂娟听到儿子这么说,便放下托着腮的手,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不想这些了,明天晓鸾陪我去按摩师傅那里,我现在全身都难受……荣飞,你爹催你婚事,你可要抓紧,最近别总在外面过夜,小心他发脾气!”

佟荣飞伸了个懒腰,无所谓的答道:“我会留神的。”今晚没有聚会,但过几天就有个派对,他可是不能不参加的,因为李公子专门为自己约了董小姐,人家姑娘可是极少在外抛头露面的,要说整个广州城哪个姑娘够得上做他妻子的标准也就唯有那位小姐了。

星期一清晨,佟福来照常六点便起床,洗漱之后,他就换了灰色的长衫来到公寓楼下的花园内练拳。

一般他都会坚持打上两个小时再上楼,之后冲个热水澡,再跟着赵大哥上课,按照父亲的吩咐,他还必须学英文,而且这周就会有英文老师每隔一天来给自己上课,虽然这无异于拔苗助长,但谁让他是个白丁呢?所以唯有更加努力才能追上鸿儒,别无他法。

他最喜欢历史,和地理,至于算数和语文倒是不太感兴趣,可为了下次给沈老板写信语言能够更加优美流畅,他还是耐心的在学,晚上睡觉前也会在灯下练字,字是人的半个门面,若是能写得一手好字,将来也能谋到好出路的。

正当福来站在树荫下,打着堪称优美的游身八卦掌之时,一位姑娘从马路对面的洋房小跑着朝这边过来了,妙龄女子身上穿的红色衣服很奇特,不仅十分贴身,而且还紧绷绷的,这便是俗称的运动服。

姑娘肤色粉白,圆圆的脸庞配上清秀的眉毛和清澈如水的明眸,小巧的鼻子,红润的朱唇,体形十分匀称,俨然就是典型的南国美人,她脑后扎着一根长长的马尾,随着她奔跑的姿势活泼的摆动着。

她跑到林荫道上,好奇的打量着在一丝不苟练拳的佟福来,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就轻盈的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佟福来也没在意,心中一边默念口诀,按照师傅传授的要领练习脚法,在离开北京之前,何师傅特意将八卦掌的七十二暗脚传授给他,虽然时间紧凑,但他却牢记于心了,他这花架子经过苦练便能真正的硬朗起来,实战的应变性提升了一个档次,说不定下次和沈钺之切磋的时候便可以和对方抗衡了。

过了一会儿,姑娘跑了个来回,香汗淋淋的来到了他身边,慢慢的停了下来,边舒展胳膊边调整呼吸。

他倒也不受影响,继续挥掌,踢腿,但因为套路尚不纯属,显得很吃力,劲力更加使不出,他必须熟能生巧,早早的将脚法牢记于心。

“你打得是什么拳?”姑娘用粤语问。

福来听到她和自己讲话,便暂时收了招式,疑惑的皱着眉:“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广东话。”

她婉转一笑,用带有南方口音的国语说道:“你打得是什么拳,挺好看的。”

他这才如实答道:“八卦掌。”

“哦,我听过的。”她抬起秀眼,大大方方的观察眼前的人,觉着这个小伙子长得蛮俊俏的,身材适中,腰杆笔直,尤其是那双燕眼更是深邃迷人,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北京很多人都练八卦掌。”他察觉到到这姑娘在盯着自己看,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刚搬来这里吧,以前我没见过你。”她今天起得有点儿早,而且不按照老路线从北边慢跑,而是来了洋人公寓附近。

“我们上星期刚从北京来的,姑娘也住附近?”他这才关注起人家的长相来,这可真是位佳人,落落大方却不轻浮,一看便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有钱小姐。

“我住对面的那幢房子。”她指了指道路另一头的黄色洋楼,住在附近的人基本都知道董家,看来这个人果然是个外来户哦。

“哦,你每天早晨都会跑步么?”他很新鲜,而且并不明白姑娘家为何要像男子一样锻炼身体。

“对哦,我叫董佩芸,你呢?”她没多思量就将这句话讲了出来,但又有几分后悔,一个姑娘家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矜持了?

“佟福来。”他觉着姑娘很健谈,就没有顾及的和人家聊了起来。

两人坐在花坛边闲谈一会儿,佩芸才先一步告辞,临走之前还特意说道:“明天见。”说完就挥手,过了马路。

福来目送着她走远,才返回公寓,推开家门的时候,母亲正要出门买菜,看到他进门便叮嘱道:“刚才荣飞来电话了,约你这星期六和他出去参加聚会,你和他讲话的时候要留神。”她毕竟是活了四十几年的人了,从谈话间就能察觉到荣飞是个油腔滑调的纨绔子弟,她怕侄子把儿子给带坏了。

“我知道,您放心好了。”他说完就进屋洗了洗手,随后便回到了客厅,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信寄出去两天了,过了年也差不多能收到沈老板的回信了吧?

佟春燕瞅瞅儿子,就拿着菜篮子下楼了,她刚对周围的环境熟悉,已经知道去哪里买菜了,但能和自己说上话的人却不多,所以觉得有几分寂寥。但为了儿子,一切都值得,她也得适应广州的生活才好。可能是这里的空气比北京清新,她来广州之后还没怎么犯过病,新开的方子吃了之后病状确实有所改善。

此时,赵耀辰也洗漱完,抱着一摞书本走到了福来身边:“上课吧,二少爷。”

他尴尬的凝住眉:“您别叫我二少爷,就叫我福来好了。”他到现在都不适应这个称呼。

“好,福来,咱们上课了,抓紧时间,下午英文老师就来。”虽然二少爷没上过学堂,可人却不笨,记东西很快,就是对音乐,画画之类的没感觉,毫无艺术细胞,但这和当兵八竿子打不着,所以并无大碍。

他赶忙打开房门,拉开了窗帘,让明媚的阳光照进屋里。

“算数的口诀都记下了,今天我就来考考你。”赵耀辰说完就拿出了一份抄写好的试题,递给了福来。

他坐好后,就用出铅笔在草稿纸上慢吞吞的算了起来,虽然还不太熟练,可是他却做得很仔细,加减乘除母亲以前教过自己,但对小数点却不甚熟悉,更没接触过数学公式这东西,但这些却是一个参谋应该掌握的,数学好的人逻辑思维能力都很强,这样便能很客观的分析当前情况做出最为合理的判断。

赵耀辰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倒是觉得佟先生能有这么个踏实忠厚的儿子实在是幸运,但凡是在某个领域有作为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木讷,不过他们专注钻研不受花花世界诱惑的精神倒是甚为可贵的。

当佟福来在广州开始新生活的时候,远在奉天的沈钺之却在忍受人生中最憋屈的时光。

他好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似的,没了自由,每天除了和大哥坐着聊天,就是跟母亲切磋京剧,他成了个吃闲饭的人,百无聊赖,很是郁闷!

吃了午饭,钺之就进了大哥的房间,嫂子红霞刚帮哥哥擦洗完,就对他说道:“小叔子,你坐着吧,我刚好要带孩子出去买东西。”

“嫂子放心好了,我会守着大哥的。”他觉着嫂子真是个好女人,大哥瘫痪之后,她毫无怨言,一心照顾,这便是他们沈家的福气!

等妻子关好房门离开,元气恢复一些的沈剑华,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般蜡黄了,但说话的声音依然虚弱异常。

“爹和你讲了吧,让你去陆军学堂的事?”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没办法呆在父亲身边,根本就放不下心,在北京的弟弟自然不知道军中的种种黑幕和混乱,他想和钺之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父亲必须有个心腹办事才好。

他坐下来答道:“说了,他让我好好考虑,但结婚的事必须快点定下来。”这才是烦人的地方,最近母亲没做别的,一直在拿姑娘们的照片给自己看,边展示告诉他对方的家事喜好,但没有一个他瞅得上眼的。

剑华“嗯”了一声:“找个媳妇儿好,像你嫂子一样贤惠的……虽然我没权利要求你听从爹的安排,但大哥想求你,现在大战将即,父亲没有心腹是很难稳固地位的,咱们沈家本就算不上人丁兴旺,能信赖的人就更不多了,我希望你能呆在爹身边,他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

沈老板捂着头沉默了好久,才问道:“要是没人在父亲身边,父亲就会有性命之忧么?”

他长叹一声哀求道:“现在的军阀根本不讲仁义,倒戈,弑主屡见不鲜,加上东北又被日本人垂涎,他们两次都要除掉老帅,虽然吴佩孚和我们算是握手言和了,但还有南方的国民军,冯玉祥若是真的支持了他们,情况就危险了,如何生存下去,万一……奉系倒台,我们的退路呢,这些都要有人随时和父亲讨论,他人耿直,不善于处理这些繁琐的事,钺之你脑子灵,又善交际,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的,更何况父亲也不会让你去上战场指挥作战的,他只是要你做副官而已。”

沈钺之抬起头,望着床上的男人,苦笑着:“从小到大我最听你的话,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退路么?”但他放不下北京的戏班子,大家都指望着跟他混出头呢,他花了七年才熬到如今,让他就这么丢了,放弃了,他哪里舍得!京剧是他最喜欢的,他愿意为了唱戏忙碌一生,即便自己不再开嗓,看着班子里的人演戏也是种莫大的享受,特别有成就感,因此他以前的生活是快乐满足的,但日后呢?他不敢想象。

剑华自然理解弟弟的想法,温和的又说道:“父亲总说你忤逆不孝,那是他不够了解你,其实你心地很善良,就算大哥我利用你的弱点好了,跟父亲去参军,快些成家立业吧,至于北京的事可以托付朋友,你不是有个好友吴璧凌么,他能把你的班子都接收过来吧?”

他点头:“能是能,不过觉着可惜,都是我一步步带出来的人,花了无数心血。”

“等日后天下太平了,你再唱戏也不晚。”沈剑华觉着自己的话特别假,但他也没有办法了,说服弟弟参军才是最紧要的,因为这事关沈家和父亲的将来。

沈钺之梳理了一下刘海,强打笑颜:“别这么说。”但凡关注政事,有文化的人都看得清楚,这根本就是个乱世,一旦踏入兵戈之地就很难再回到过往了。

沈剑华闭上眼睛,紧紧的拧着眉头:“要是我没残废就好了,你照样还可以过从前的生活。”

“没关系,我会替大哥好好的呆在父亲身边的。”他说完这话,便上前帮哥哥挪了个位置,用枕头垫着侧面,让剑华能侧躺着,否则的话很容易生褥疮。

待嫂子回来后,沈钺之才回到了房间,但屁股还没坐热,母亲就兴冲冲的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照样捧着一打照片,又是给自己说亲事了。

“钺之,今天我从陈太太那里拿到了一个姑娘的照片,你肯定满意。”仙娥坐到床头,拉着儿子将两张照片放到了他手中。

沈钺之本来没在意,但看到一张穆桂英扮相的相片之后就将目光转了过去。照片里的女子无论是眼神,还是架势都颇有一番韵味儿,绝对是个京剧的票友,他又抽出姑娘的便装照片,对方着长袖旗袍,留着一根长长的麻花辫,面容清秀,虽说身材偏瘦,但却是个俏丽的淑女,她端坐在太师椅上,后面的布景是一个山水画的屏风。

见到儿子在端看照片,她又说道:“她叫吴叶岚,家境算不上太富裕,父亲是经营布店的老板,家里三个兄妹,她是老大,年龄稍微大了点,二十岁了,不过和你挺般配的,师范学校毕业,现在是小学教员,很迷京剧了。”她开始还有些犹豫,觉得女方的家境一般,但因为吴家都是戏迷,所以才勉强答应下来,而且吴小姐的母亲很乐意这门亲事,一直在说好话。

沈钺之放下照片,淡淡的说道:“那就见个面吧。”反正是要结婚的,就得找个能谈得来的对象才是,至于家境到不重要。

“好,我去约吴小姐。”她刚想下楼去找人通知吴家,就被儿子喊住了。

“妈,我同意去陆军学堂了,不回北京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会儿就给吴璧凌写封信,拜托他照应戏班子里的人,不能让大家伙儿没饭哲。

仙娥赶忙转过身,惊讶的问:“真的要跟着你爹去军队?”其实对于儿子改行做军官这事,她心里可是一万个不乐意的,虽然梨园行不入流,但也没有性命之忧啊,倒是军旅生涯危险万分。

“我不能把责任再推给大哥了,都是他的付出我才能自由自在的过了七年。如果再不承担下来,天地难容,就算是回了北京也会被朋友和班子里的人指责的。”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万般无奈,但却别无选择。以前的逃避都是因为哥哥的辛苦支撑,而如今那个人倒下了,他便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她抱着胳膊,摇了摇头:“其实妈不想让你去军队……可你父亲又不能没人照应,但既然你决定了,我就不再说什么了,陆军学堂听说夏天才能招学员,就用这半年把婚事办了吧?”希望儿子能快些找到未来的儿媳,而这个吴小姐看来是大有希望的。

“好,如果吴小姐人品没问题,能和我谈得来,就找个黄道吉日把婚事办了。”他现在纯粹是破罐破摔,尽管现在心里惦记的是福来,可他却没办法娶个男人做媳妇。面对婚姻他和老相好吴璧凌一样的无可奈何,总之,已经到了他该担起家族重担的时刻了。

41台下多了个痴情种

还有几日便到春节了,北京城依然是热闹非常,虽说现在局势紧张,但茶楼和戏园子里依然还有很多客人。

吴璧凌坐在梳妆台钱洗干净脸,就对身边的跑腿说道:“帮我去买份夜宵,要热的馄饨。”现在刚八点,他打算去泡个澡,但却不能像从前一样的晚归家了,因为妻子会等他回去的,虽然这感觉不错,可他更多的还是不自在。

“好的,吴老板。”跑腿的小伙子立马就拿钱出了门,但迎面就看到了戏院的张老板。

张老板瘦高个儿,四十来岁,戴着酒瓶底一样的眼镜,手里总拿着鼻烟壶,他笑眯眯的来到吴璧凌身边,低声问:“周先生又要办堂会了,他的孙子满百天,想请您去唱戏。”他知道如果没有沈钺之相陪就难请得动璧凌,但周某人可是戏院的豪客,他是不能薄这个面子的。

“您帮我推了吧,我才刚结婚,忙着呢……等下次有机会的!”他挑起眉眼一笑,便披上了大衣,拿了洋烟走出了门。

张老板的脸就像被浆糊粘住了一般,很不高兴的硬着头皮给周老板回话去了,要不是看在老吴的面子上,他才不会对这小子和颜悦色呢,但是没有办法,就是有为数不少的戏迷买这只“兔儿爷”的帐,他的戏院还得靠此人撑下去,所以只能忍忍了。

吴璧凌来到戏院后门,刚迈下台阶点了支烟就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向他走了过来,礼貌的鞠了个躬。

“藤田先生!”他的烟还没沾到嘴唇,就惊呼出来,之前还说要请人喝茶,他却因为烦乱的事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吴老板,我又来捧您场了。”他抬起头,望着眼前披着白色羊绒大衣的“美人儿”心中却在狂跳不已,这位确实是天生的“尤物”,就连捏着烟的姿势也如此漂亮。

“谢谢您……我最近实在是太忙,所以没抽时间请您喝茶,实在是不好意思!”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但有了家室之后就是这样的,不能再随意支配时间了。

“没关系,我理解您,要不我们就到前面的茶楼坐一会儿吧?”他知道人家刚做了新郎官,有漂亮的妻子相伴,自然会忘记其他事情了,可他却听说吴璧凌喜好的是男人,中意的对象正是沈钺之,莫非那是谣传?

“好。”吴璧凌没多想就和这个日本人走到了胡同口的茶楼内,进了一个雅间。这里的环境算不上高雅别致,但打扫得很干净,雅间是用木质屏风隔开,梨花木的桌椅,茶具都是紫砂的,为了让客人暖和,还专门在桌上放了个小炭炉。

两人点了毛尖和点心,这才开始闲聊。

藤田先说了声:“失礼了!”说完就摘下眼镜,取出干净的眼镜布颇为仔细的擦着上面的水雾。

吴璧凌喝了口茶:“您之前总坐在二楼的雅间吧?”他有好几次都看到了对方,但却从未打过招呼。

他带好眼镜答道:“是,我喜欢安静的欣赏您唱戏,楼下比较吵闹。”他不太喜欢中国戏迷大声喝彩鼓掌的样子,就算看到再精彩的表演他也不会过分的表达,最多只是笑笑罢了。

“戏迷们热情么。”璧凌觉着这人似乎不大好相处,他们之间这么坐着谈话恐怕就只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下回了。

藤田专情的凝视着对面人儿柔声问:“吴先生新婚生活很幸福吧?”

他勉强挤出笑容来:“还好,就是过日子。”虽然结婚也算不上太坏,可他却套上了枷锁,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为青莲考虑,算是多了个牵挂吧。

“我听说您的内人是刘家的千金,刘老先生的武生可是京城一绝。”他对京剧颇有研究,有名的梨园世家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青莲是吴璧凌早就订好的未婚妻。

“岳父现在已然不唱了,改行做生意了。”他原以为此人只是迷恋京剧的外在皮毛,没想到还真的下了一番功夫呢。

“我听说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刘小姐配不起您,主要是您太过耀眼,让您的夫人黯然失色。”吴璧凌完全就是为了戏台而生的,即便是卸了妆容,换上便装依然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这恭维的方式璧凌真有点儿吃不消,他委婉的说道:“您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妻子青莲确实是美女,他没有丝毫的不满意,但本身就有几分自恋的他,也觉着普通的女子不过是庸脂俗粉,没有惊为天人,魅惑众生的气质。戏台上的他却能做到,戏迷票友们为他痴迷的眼神,为他疯狂鼓掌叫好的样子,让他无比愉悦兴奋,这感触恐怕只有同为男旦的沈钺之才能和他产生共鸣。

他抬眼看看藤田,立马就被对方的视线抓住了,莫非这个人能剥去他浮华的外壳看到他龌龊的本质?他连忙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眸,假装淡漠的拿起了茶杯。

“吴老板理想中的人是什么样的?”藤田修二微笑着,他猜测那个沈老板恐怕就是吧?那个男人长了双桃花眼,一看就是个万花从中走的蝴蝶,很难为一个人做停留的。

吴璧凌抬头想了想:“恐怕只有戏台上的那些人才算得上吧。”存在于戏曲世界中的众多鲜活人物,敢爱敢恨,敢作敢为,他从小耳读目染,无论那些京戏中的人物是否真的存在于世,但也算是给他并不丰富的内心带来了多姿多彩的乐趣,所以唱戏既是他的职业又是他的精神支柱。

“沈老板不是么?”他趁热打铁的追问。

璧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悠悠的说:“钺之是很有魅力的男人,但不足以托付终身。”他也是很明白这一点的,等有朝一日那个人成家立业了,他们之间的“亲密之事”也就宣告结束了。

这么说他听到的消息是可靠的,吴璧凌真正喜欢的还是男人,他的眼瞳中忽然闪出了一丝异样的神采。

“看来沈老板辜负了您。”藤田修二说着,之后便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可吴老板却狡猾的笑了:“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们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了,我是比较了解他的。”虽然他喜欢和男人睡,但也不会随便就把这种事往外说的,更何况此人还是个没啥交情的日本佬。

藤田听他这么说便顺势给了个台阶:“我是开玩笑的,我对您的所有事都很好奇,希望能了解您,不知道下次是否还能有机会和您坐在一起聊天。”吴璧凌对自己毫无兴趣,怎么才能让这位美人上钩,这可是个大难题。

一晃就到了腊月二十七,广州城沉浸在过年的红火气氛中,一年一度的春节花市又要开始了,整个春节海珠附近的花市都会开门迎客,家家户户都会出动去购买鲜花,盆景和各种观赏植物,这期间也是走亲访友,聚会小酌的高峰。

这天,佟荣飞带着福来到东林寺附近的一所豪宅参加聚会,据说举办人是当地李姓富商,他的公子是荣飞的“狐朋狗友”之一,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追女经验。

这所宅子也是三层的,但要比沈家的洋楼规模更大,因为李老板广姨太太就有四个,而且还生了九个子女,想让十几口子人都住下的房子面积自然不能太小。可这所洋楼却并非纯粹的西洋式,而是颇有几分南洋的色彩,色调为暗红和米白,柱子和窗户都用了原木来制作,能清晰的分辨出木头的纹路,走廊和客厅内也铺着木质地板,家具也多为竹木所制,房内陈设着山水画,盆景和瓷器,偶尔会在房间里发现从未用过的壁炉,西洋挂钟等西洋装饰物。

荣飞领着福来先是见过了李先生和几位太太,然后才带着他来到了二楼的宽大书房,这个房间少说百余平方,完全是西式装潢,只是没有铺设地毯,窗台下摆着一台留声机,里面播放着西洋的爵士乐,年轻人坐在沙发上边听唱片,便喝**尾酒和好友们闲聊。

“荣飞,你可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李云建连忙上前招呼,他是李家长子,日后是要继承船行的生意,只不过他和荣飞一样都是贪图女色之徒。也都在英国留过学。此人看起来其貌不扬,身材矮胖,长了个肉头鼻,小小的眼睛倒是奕奕有神,他喜欢穿浅色的西服马甲配以深色西裤,口袋里总放着个金怀表。

“我去沙面找我弟弟了……云建,这是我弟弟福来,往后还要多照顾他,他刚从北京来广州,对这里很不熟悉。”他向好友介绍,可眼睛却瞄角落沙发上和两个姑娘聊天的董小姐不放,曾经在其他聚会上见过她几次,但每次过去说话对方都爱答不理的,实在是令他恼火!

佟福来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李大哥好。”他其实很不自在,因为所有人都在打量自己,为了让自己不紧张他只得面带微笑,实则咬着牙根子,只希望能快点儿结束这次社交活动。

“没问题,福来,以后你多和荣飞参加聚会,我们帮你引荐广州的士绅名流,用不了几个月你就都认识了,来,我们去那边喝酒。”他领着两人坐到了沙发椅上,佣人马上就端过了调好的红色**尾酒,名曰新加坡司令,通体透明的高脚杯上装饰了两颗熟透了的樱桃,酒液中放了冰块,闻起来有水果的清香。

三人各取一杯,没尝过洋酒的福来不着急喝,静静的坐在一旁观察李少爷喝酒的样子,他发现人家不会去吃樱桃,光饮酒,而且也不像北京人喝白酒似的“啧啧”咂么滋味儿,就像喝水一般淡定。于是他也仿效着去做,这样便不会出洋相了。酒入口甜润冰凉,就像是饽饽铺里卖的果味儿糖水似的,倒是不难喝。

42只盼那鸿雁早来到

李云建端着酒杯小声对荣飞说:“董小姐我帮你请到了,就看你的了。”他知道这位一直因为追不上她而烦恼,所以就让母亲去向董夫人递的话,人家这才肯给面子来的。

荣飞低着头说道:“她看都没看我一眼!”他哪里配不上这丫头,他好歹也是个喝过洋墨水的学士,英文流利,见识广博,而且还很有鉴赏品味。董家就算再有钱也只不过是跟着洋人屁股后面的一只哈巴狗罢了,董老头仗着有美国人撑腰做起了洋药的买卖,后来还开了一家医院,院内的大夫好多都是洋人,每天都门庭若市车马喧,生意好得不得了。

“别急,你先过去打个招呼。”李云建觉着他太着急了,女人只要多追追,多送礼物就到手了,没有姑娘能禁得起男人软磨硬泡的。

“好。”他刚要起身,忽然看到董小姐朝他们走了过来,难道是要和自己打招呼?他连忙整理了一下领带,打算热情的问候一番,可姑娘却朝弟弟福来走了过去。

“福来,真巧哦。”董佩云穿了一件紫色的长袖蕾丝连衣裙,长长的秀发盘了起来,发髻间插了根很漂亮的玛瑙簪子,看起来雍容华贵,又不落俗。

佟福来连忙起身问好:“董小姐……是很巧,这是我大哥荣飞,李少爷您肯定认识了。”他也学起场面上的客套话了,赶忙向大家闺秀引荐。

佩云很吃惊,她万没想到福来是花花公子荣飞的弟弟,怎么兄弟两人会差距这么大呢?莫非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佟荣飞的脸色忽的很不好看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问:“董小姐,你怎么认识我弟弟的?”他想知道的是这个“土豹子”是如何勾搭到佩云的。

那个姑娘就不是池中之物,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很多男人都没办法攻陷她,于是就使劲的说董小姐的坏话,诸如“目中无人,骄傲自大,自以为是”,甚至还有更龌龊的谣言,说董小姐不喜欢中国男人,专爱混身都是毛儿的洋人,因为洋人的那里大。

董佩云答道:“我们住得很近,有时早锻炼的时候会碰到。”这几天她都会特意到花园里和福来聊一会儿,她觉得这个男人实诚稳当,虽说见识不多,可心肠倒是很不错,因为她见过福来帮附近的老太太提东西还将阿婆送到了家门口,否则那次她也不会主动过去搭话的,她很在意人的德行,这也是父亲教给自己的,说择友优先考虑的便是品格端正,诚实可靠的人。

“哦,原来如此。”这下佟荣飞的脸上才浮出了笑容,既然都是巧合他就没必要计较了。

边上的李云建赶忙说道:“佩云,和我们三个聊聊吧,你可是很难请到的稀客。”

董佩云也没推辞,就坐到了福来身边的沙发椅上,饶有兴趣的问:“我比较忙,空闲的时间不多,所以就很少参加聚会了,你们兄弟两人怎么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广州?”她话一出口才觉得甚为不妥,可她就是想知道真相。

佟荣飞抢着回道:“福来从小跟着姑妈住在北京,最近才来广州的。”

他倒是不想抢大哥的风头,索性打算闭上嘴不讲话了,“言多必失”这个词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这仿佛是个信号灯,不停在闪着,随时都提醒他不要轻易发言。

她“哦”了一声,便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静静的做听众的神情,好像福来并不喜欢这种场合,这点倒是和她一样呢。

四人闲聊了一会儿,董佩云便对憨直的人说:“福来,陪我去花园里走走?”她很理解这个男人的无奈,他们就像在喧闹的化装舞会里素面朝天,便装出场的过客,所以她想逃开,顺便也帮福来一把。

“哦,好……大哥,李公子,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他说完便起身和董佩云并肩走出书房,下了楼。

“嗯,行。”荣飞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他们刚离开,李云建便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你弟弟实在是厉害,董小姐这么难搞定的都手到擒来了?”他虽然和佟荣飞表面上是朋友,但暗地里却对此人的狂妄自大烦透了,可他们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这是必要的交往。

“还不一定呢!”荣飞的心情可想而知,但他也知道佩云是个什么样儿的女人,那些谣言丝毫不能动摇他追求董小姐的信心,当然,这多半是为了满足男人的征服欲,每次把追求的目标搞到手,他就无比的得意,还会在好友们面前炫耀一番,这可是社会精英分子应有的魅力!。

来到楼下的花园里,佩云就坐到了凉亭的椅子上,傍晚外面空气新鲜,多少还是有些阴冷的,毕竟广州的冬天算不上太温暖。

看到姑娘冷得缩肩膀,他就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坐啊别站着。”她往右边挪了挪,让福来坐到了自己旁边。

佟福来温和的问:“你也不喜欢聚会?”

“当然,要不我怎么拉着你出来呢,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她抬头仰望朦胧的月色和漫天银色的繁星,深深的舒了口气,看来还是她的个性有问题吧?要不然怎么所有的人都能在热闹的场合与众人同乐,而她就是无法全身心的融入其中呢?

“董小姐在广州朋友很多吧?”他是个初来乍到的异乡客,而这位姑娘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董佩云摇头:“其实我没几个朋友,我平常爱运动,游泳,晚上一般写东西打发时间,其实我们有些相似……你和荣飞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吧?”她愈发觉得这兄弟二人不相像了。

“嗯。”他如实回答。

“难怪你们不像,我不喜欢你大哥,他和那些公子哥一样,整天就知道插科打诨,追女人,而你总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不过你也不能太规矩了,这样有谁会喜欢上你?”她开玩笑的说着,隐约看到福来露出羞涩的神情,这倒是很可爱呢!

他垂下头不好意思的答道:“有过的。”他指的自然是沈老板,但如今他们却无可奈何的分开了。

“哦,是嘛,她是什么样子的?”她很好奇,原来佟大哥已经有心上人了。

福来捏着手答道:“他是个梨园行的角儿,现在在奉天老家呢。”

“那你们不是分开了么,你肯定要回北京看她的吧?”原来这个男人喜欢的是伶人,这可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梨园行的都是风口浪尖上的弄潮儿,对方必然是个美人儿。

“有机会我会回北京的。”他每晚都会想起沈钺之,此人眯着眼睛的坏笑和凝视自己的神情,还有很会撩拨人情绪的双手和嘴唇,甚至是他们肌肤相亲的种种片段,他已然成了思春的娘们,翻来覆去的躺在床上睡不着,羞于见人的地方总是传来阵阵的热浪,每当此时他就会越发的思念沈老板。

佩云会心的一笑:“看来你很喜欢她,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你的心上人。”她到要看看对方有啥本事能把佟大哥栓得这么牢,就算是她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嫉妒之心吧。

这倒是为难了他,他只得苦笑着答道:“等有机会的……可能他也会来广州的。”他听说过梅先生曾在广州演过几场,所以沈老板或许能来广州,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过是暂时团聚,用不了多久就又会分开各自在不同的地方生活了。

董佩云柔声道:“我希望你们早日团聚,别再分隔两地了。”

福来挑起嘴角笑了,虽然他知道不能奢望,但即便是奢望他也要大胆的妄想一番,他只盼着能早日收到回信,现在沈老板一定在忙着照顾受伤的大哥和家人一起准备过年吧?

正如佟福来所想的那样,沈钺之现在正和母亲,大妈,嫂子一起准备着过年,几乎每天都要跟着她们去处买东西,充当跟班。

这天下午,他更进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北京的吴璧凌打来的。

“钺之,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退出梨园行,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全国巡演的么,你把以前说过的话都当饭吃了么?”吴璧凌是在邮政所给他打的的电话,他的脸都被对方给气青了,一宿都没睡好。他们两人能否一起睡觉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的合作唱戏了。

沈钺之坐到沙发上,揉着额头苦恼的答道:“我信上都说了,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所以,我只能舍弃北京的戏社了。对不起,璧凌,班子里的人还得请你多加照料,小慧那丫头麻烦你收下她,她肯吃苦,以后必然能出头的。”他觉得很对不住吴老板,当初他来北京白手起家,四处碰壁之时就是这个人第一个向他伸出了援手,就算是他们日后再无“瓜葛”但依然还是很好的朋友,并不会因为□之事就会坏了交情的,他们可是挚友和戏台上的最佳搭档哦。

吴老板咬着嘴唇,很不客气的骂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责任的汉子,谁知你只是市侩之人,你的班子我会接下来的,但你做的事我却没法原谅,你好自为之吧!”他气得想直接挂上电话,可在奉天的男人却用恳求的口吻求了他。

“璧凌,你骂我我无话可说,偌大的北京城算得上我真正朋友的唯有你和福来,我想拜托你到我家里去看看,老王那里有钥匙,若是福来给我写信麻烦你转到我奉天的住址来,我这段时间恐怕很难回去了。”他惆怅万分的说道,福来一定给自己写了信,正眼巴巴的盼望着回信呢。

吴璧凌听说了福来被父亲相认去广州的事,他也了解沈钺之的寂寥心情,于是便吃味儿的说:“你倒是挺会安排的……不怕我偷看?”

“看就看吧。”他苦笑,福来不是个能讲出肉麻话的人,信上恐怕也就是常规的嘘寒问暖罢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想看看那个人亲笔所写的字迹。

璧凌冷冷的捏着电话:“我才没这个闲工夫呢,我要回戏院换行头了,今天要唱苏三,有事给我写信吧。”他不能再聊了,已经四点了,六点开场可不能耽误。

“好,今晚我给老王和小慧都各写一封信,把事情交代一下,你忙吧,福来的信一定要帮我转过来,多谢了,再见!”他说完便挂了电话,但心里却放不□在广州的福来,可他现在的状况已经是混乱不堪了,根本就帮不上人家啥忙的。

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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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藤田智救梨园小生

吴璧凌挂了电话,付了话费之后便心事满腹的走出了邮电所,来到了寒风呼啸的大栅栏。

已有不少做买卖的人离开京城回老家过年了,往日的繁华似乎已去,四周都萧索而凄凉,即便是开着门的店铺,老板和伙计也都懒洋洋的趴在柜台内,没了做生意的精神头。

就连戏班子里的人也如此,懒洋洋的不出全力,让他发火骂了好几次,尤其是一起合作的小生,上台走神不说,还会弄错唱词,若是钺之的话必然不会犯这种没水平的错漏。

他回到戏院后门,刚要进去的时候,又看到了藤田修二微笑的面庞,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藤田先生。”问候是必须的,他不能得罪“戏迷”,这些人都是衣食父母。

“吴老板,我听说您要去参加周先生初一的堂会,那天我也会去的。”他客气的说,到时他定要敬这位几杯酒。

“哦,原来如此。”他原本想推了堂会,可周老头直接把请柬送到家里,还是亲自和老头子说的,他是骑虎难下了。

“咱们堂会见,您忙吧,打扰了!”他说完便鞠了个躬,就像对一个淑女似的向吴璧凌投去殷勤无比的目光,这火辣辣的视线马上就和“美人儿”通上电了。

梨园小生扭过脸,不再看他:“好,感谢您又来捧场!”他逃也似的进了门,心慌慌的,面颊有些发热,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说几个月不碰男人就憋得不行了,见到年轻顺眼的爷们便禁不住引诱,他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自贬身价只会令人轻视。

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周先生举办堂会的日子,他包了湖广会馆的大厅,无论是戏台还是来宾的席位,楼上楼下都挂着红灯笼和绸带,就连桌布也是崭新的,图案为黄色的金鱼数尾,象征金玉满堂,周老头儿把这次堂会和孙子的满月酒一起办了。在菜色和细节上都特别准备了一番,川鲁粤俱全,邀请的宾客比上回老母亲大寿的还要多,足有三百余人。

跑堂的和厨师都忙忙碌碌的准备晚饭,虽然刚过五点但却已经有些宾客上门了,主人为他们准备了上好的普洱和点心。

而班子里的人还和从前一样在后院准备,今天他们唱的是《西厢记》,但小生的角儿却不是吴璧凌最钟爱的沈老板,而是另一个专门请来的小生,但比他班子里的要好多了,至少不会唱错戏词。

六点整,酒席开始,周先生叫儿子周礼夋抱着刚过百天的小孙子岳晨出来见客,每个来宾都随了红包,说了祝福的话。

但周先生却因为今早的抓周而烦恼,岳晨抓的居然是女孩子的胭脂盒,他就怕孙子以后和儿子一副摸样,只会喝花酒厮混,但夫人却安慰“这都是抓着玩儿的,老爷别往心里去,不准的。”

席间他还是坐着叹气,直到京剧开演,吴璧凌饰的红娘迈着小碎步,身着紫红色女帔上场,他紧锁着的眉头才稍事舒展开,可这位“美人儿”却从不肯买他的帐,每次都推脱应付,就是不让他一亲芳泽,但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红娘唱道:“风静帘闲麝兰香散,启朱扉我这里摇响双环。绛台高金荷小银缸犹灿。”随后向闺房内望去。

红娘说道:“哎呀,小姐敢情她又睡了。”

随后才开口唱:“贤小姐拥绣衾春睡方酣。玉钗横宝髻偏乌云乱挽。”然后埋怨道:“小姐,你好懒哪!”

她又唱道:“梦沉沉哪知道日上三竿?”随后便用白皙的手把小简藏在梳妆盒内。

此时扮崔莺莺小慧着蓝色的女帔莲步轻移走上台来,忧郁的念着:“十分心事一分语,尽夜相思尽日眠。”唱腔稍嫌稚嫩,没有吴老板和沈钺之那么气定神闲,端庄稳当,略微有些不自信,但这次堂会也是吴老板特意为她安排的,她倍加珍惜机会,最近一月都每天从早练到傍晚,很下了一番功夫。

红娘急扶崔莺莺坐妆台旁,崔莺莺发现信,拆开兴奋地看。

红娘捧茶上。

崔莺莺见红娘有相轻之意,不觉怒形于色。

红娘大惊:“哎呀,糟了。”

崔莺莺面有愠色:“红娘过来。”

红娘慌忙答道:“有。”

崔莺莺指书简:“这是哪里来的?”

红娘犯了难:“这——。”

坐在宾客席位上的藤田修二,几乎对眼前的美味佳肴不闻不问,自始至终都在看吴璧凌绘声绘色的表演,他很喜欢“美人儿”的这股浪劲儿,所以红娘倒是更适合璧凌,殊不知在戏台下除去衣衫之后又会是何等倾城倾国的艳姿。

但从周某人的口中得知,吴璧凌是个风月好手,当年是被个军阀给捧起来的,后来就勾搭上了沈钺之。对于这些闲言碎语,他都尽量充耳不闻,因为他只相信看到的。

一场大戏唱完,堂会算是接近尾声了,无奈之下卸了妆换上便衣的吴璧凌就在周公子的软磨硬泡下来到了大厅陪周先生喝酒,顺便还给小公子包了个红包。

他到周老头儿的桌前之时,藤田修二也在场,正在和周先生聊生意上的事。

“吴老板,快来和我们喝两杯。”周先生按捺不住的上前拉璧凌的胳膊,让他坐到自己身旁。

梨园小生笑得像朵迎风微颤的白玫瑰,他轻轻推开老头儿的手,柔声道:“这回您可别埋怨我了,来,我敬您一杯,祝周家的生意来年更兴隆,小少爷健康聪颖!”他心里却是烦得要死,可脸上依然要保持美丽的笑容,随后就斟好酒一饮而尽。

周老头儿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干了一杯。

坐在一边的藤田修二却默不作声,只是在细细的打量这两人,偶尔假装夹几口菜。

周礼夋趁着这机会便对父亲说:“爹,我去找个朋友聊聊。”他惦记的可是小慧那丫头,趁着姑娘还没走,他得赶紧找机会拉住,拐去茶楼单独聊聊,然后再送她回家,说不定晚上就能得手了。

“好,别回去太晚。”他瞅了一眼儿子,又将视线移到吴璧凌的脸上去了,他赶忙给这位“佳人”倒上了酒。

璧凌歪过头,望着日本男人笑眯眯的说:“我敬藤田先生一杯,还没和您喝过酒呢。”前两天在戏院后门他走得匆忙,确实是失了礼。

修二马上端起酒杯,很礼貌的说道:“鄙人三生有幸,我先干为敬。”他将杯中的酒一滴不漏的饮尽,就又看到周老板给璧凌满上酒,这老王八到底安了什么心?

梨园小生原本就不胜酒力,五六盅下肚之后,顿时觉得头昏脑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就用胳膊撑着沉甸甸的身子,脚跟发软的说:“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吴老板,我送您回去吧,我开了车来的。”周老头儿不失时机的扶住了吴璧凌,心里却乐开了花,今晚他可算是找到机会下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藤田忽然扶扶眼镜猛地起身道:“周先生您不用麻烦了,我就住在地安门离吴老板家很近,今晚风大,这种体力活就交给我吧。”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眼神却射出两道寒光。

这可把周老板吓住了,他的买卖还需要仰仗这个日本人,若是得罪了就不好办了,即便是另找合作的日本人也需要时间啊,这次就算了,他忍了!没想到这个倭国人也对吴璧凌有兴趣,他今晚忍痛割爱让藤田这孙子先尝尝“美味”吧!

于是他把要讲出的话咽了进去,忙不迭的说:“那就感谢藤田先生了!”

“在下告辞了。”他扶着吴璧凌的肩膀,慢慢的向门口走去。

周老板见他们走远,才低声骂了一句:“别让这小蹄子把你吸干了!”他听说沈钺之要退出梨园行了,吴璧凌恐怕很寂寞,急迫的要找个年轻爷们来满足欲望,他年纪虽然大了,可靠着补药还能扛枪上阵的,绝对不会比藤田差。

藤田把吴璧凌送到门口的轿车旁的时候,吴老板的车夫老张连忙拉着洋车跑了过来,用带着山东口音的国语问:“老板,您要坐汽车回去?”

梨园小生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手:“你先回去我和他一起。”他双眼发花,一步没走稳就倒在了修二的怀中,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儿和烟草的清香,这不由得让他惦记起在奉天的沈钺之来了,这忽的让他心情很低落,烦乱。

日本男人和气的对老张说:“我会把吴先生送到家的,你安心回去吧。”可是他却不大想见到璧凌的夫人,但没办法,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说到做到。

“麻烦您了,我走了老板。”张大哥这才拉着车过了十字路口,往北新桥的家赶去,他要陪着父亲,老婆和两个孩子过年呢。

藤田修二一边扶着吴璧凌站不稳的身子,一边掏出钥匙开车门,可他刚把钥匙□钥匙孔内的时候,璧凌突然抱住了他的腰,埋怨道:“你这没良心的就算你不和我睡了,也不能扔下班子里的人啊,他们跟你好几年了,你不怕个个都骂你么?”

看来吴老板是把自己当成沈钺之了,他只得转过身扶搂住了吴璧凌的腰,耐心的劝说:“我送您回家,您喝多了。”虽然被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滋味很不好受,但这可是他头一回听到人家的肺腑之言,此人和沈某的关系匪浅,绝不是谣言了。

吴璧凌抓住他的胳膊,秀眼中闪动着泪光,他已然把面前的人当作某个家伙的替身了。

“你不是说不回北京了吗,怎么又来烦我,你这个人真是。”璧凌再也说不下去了,紧紧的缠住藤田修二,抱着对方的脖子将那滚烫的唇送了上去,纠结无比的吻着。

日本男人起初有些惊讶,但面对“美人儿”如此煽情点火的进攻也就闭上眼睛安然笑纳了。

45亦真亦假暗生情愫

凌晨时分,吴璧凌就让恼人的头疼给弄醒了,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觉得冷得要命,这才又缩进了被窝里,可屋子里却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儿,周围一片昏暗,看不清环境,但他绝对不在自己家里。

他下意识的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于是慌忙叉开腿,向gu间摸索而去,那里柔软且半张着,沾着黏糊糊的t液,连忙惊恐万分的转过了头,他只记得在周老头儿堂会上喝多了的情景,不会是被那老家伙给弄了吧?他禁不住的恶心,虽然他不是女子,不必在意贞洁,但他也不是“人尽可夫”的y娃d妇。

当他看到枕边睡着的人之时,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和他同床共枕的竟然是那个日本男人。

“怎么不睡了?”璧凌的动作吵醒了藤田修二,他连忙打开床头的花型台灯,温柔的端看床上的“美人儿”。

这时吴老板才看清楚周围的陈设,这间房子似是刚刚粉饰过不久,墙壁雪白无暇,地下铺着铜色的木地板,床前放了一块两米见方的蓝色波斯地毯,床是西洋式的席梦思,四围垂着白色的纱质床幔,看起来华贵无比,床垫软软的,被褥都是很干净的水蓝色。在大床对面的桌子上放了一只三寸高的狐狸翠色玉雕,它昂首挺胸的半蹲着像是在眺望远方,被放置在一个红色的小软垫之上,玉雕的近前还拜访着一只白色的香炉,这大概是日本人崇拜的神明吧?两个衣橱摆放在房间的最南侧,衣柜边右面有个穿衣镜和木质的枣红色挂衣架。

“我……头疼,喝多了。”吴老板连忙背对着此人解释,脸上却在发烧。

“我给你倒杯茶。”日本男人坐在床头披上了宝蓝色和服浴衣,来到外屋的客厅泡茶,然后又点了小炭炉,过了半天才托着一个白色的瓷盘回了卧室,把炭炉放在床边,又递给美人儿茶碗:“喝点热茶能好受些。”

吴璧凌爬出被窝接过了茶碗,喝了半杯,这才觉得舒服了几分,他问道:“几点了?”

“两点半,你不会现在就想回去吧?”修二皱着眉问。

他摇头:“不,明早再说吧。”头痛欲裂,浑身乏力,腰也有点儿疼,他不想再折腾了,更何况这还会搅了藤田休息。

虽然是酒醉失态才和这个人发生了关系,但欢好之时被敲碎的片段跃然于脑中,就想电影似的反复播放着。

是他把藤田当做沈钺之勾引,先亲人家,然后又在车里抚摸,有哪个男人能禁得起这诱惑?到了滕田住的小院之后,他主动宽衣解带先把人家压倒在床上乱吻一气的,即便是两人开始办事的时候,也是他抬着水蛇腰主动坐上去的,许久没被慰藉过的rou体确实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总之,藤田修二让他很快活!

“你也累了,睡吧。”说完日本男人就关了灯躺了下来,但却发现吴璧凌还是愣愣的坐着,好像在琢磨什么事。

“哦。”他把茶碗放到床头柜上,这才慢慢的躺了下来,可还是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和这个男人在床上“玩乐”的情景。但重要的是今后该怎么办,藤田毕竟是他的戏迷,而不是沈钺之那样的同行,若是传扬出去,他的名声就受损了,到底要怎么处理才好?

就在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对策的时候,藤田修二却先开口了:“吴先生,您喜欢的果然是沈老板……今晚是我趁人之危了,我向你道歉,不过我真的很开心!”他原以为要等很久才能一亲芳泽,但谁知他的运气却不错,正好赶上了昨晚的机会,他算是得偿所愿了,不过他却不觉得这就是终点,而只是他和吴璧凌的起点,有了这次的倾情交流他们的距离会被拉近的。

呃,这人果然是个异类,怎么还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吴璧凌嘴角轻轻的向上一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现在他怎么也要表明态度,至少应该说句话安慰一下,毕竟几个小时前此人为他提供了“令人舒适惬意的服务”。

他低声道:“我喝多了,你没有责任。”

“但我可以直接送您回家的……面对您的时候我没办法像个正人君子,想得都是很龌龊可耻的事。”他觉得自己还是配不起吴老板的,虽然他还算有些家产,可比他预想的程度还是差了很多,他想做的是关东第一富商,所以才远渡重洋来中国经商的,而在北京城他却遇到了这个风骚入骨,惊为天人的白玫瑰。他在台下仰望着,欣赏着,胸中涌起的欲望和憧憬让他枯燥无味的生活注入了无限的热情和期盼,恍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国中生似的。

吴璧凌背对着他说道:“男人和男人睡在一起只是互相娱乐,无需认真。”

但藤田却很执拗,他翻过身抱住了“美人儿”,有些急迫的说:“我对您并非玩乐。”他不知道这么解释是否能把心意传达,因为他早已陷入情网无法自拔。

这话却让璧凌有些害怕,他转过身望着修二踌躇的面庞,委婉一笑:“这么说只会让我诚惶诚恐……现在还早,不如我们再来一次好了。”他其实是想用这个办法堵住日本人的嘴,更何况他最不相信的就是海誓山盟了。

藤田也松开了皱着的眉头,马上就将璧凌压在下面,稍加摆弄nan根就硬朗如铁,在xue口摩擦了一会儿便缓缓的顶了进去。

璧凌张大了腿,享受的哼了起来,忘我的勾住了日本男人的脖子,摆着细腰迎合,滚热的幽深被巨杵撞得火花四溢,似乎要爆炸开来,他抚上了自己的物件,微启唇瓣上下t弄着,想让前后都能获得极致的k感。

但这个男人毕竟还不熟识,他只得眯起眼睛把藤田想成沈钺之,但是两人的攻陷自己的方式明显不同,沈钺之喜欢一边说甜言蜜语一边办事,而藤田则始终不发一言,可每个力道都拿捏得很精准,绝对是情场老手,默默注视自己的双眼热诚温柔。这让他十分焦虑,只好又睁开了眸子。把藤田当成钺之的替代品是不公平的,他就算是做“biao子”也得显得坦诚些。

过了一会儿,藤田觉着含住自己东西的小径忽的“突突”跳了几下,便赶忙集中劲力使劲摩擦juxue上面的柔软地带,□的频率虽然降低了,却因为太过猛烈的撞击让吴璧凌把持不住的尖叫,原本白皙的肌肤也因为即将到来的g潮而染上了甜腻的桃色,宛如四月里盛开的杏花一般。

“我要s了……啊~!”璧凌高喊着,右手拿捏的器具已然喷出了白色的zhi液,溅落在他的小腹之上,他还没来得及体味余韵就让后面传来触电一般的感觉抛入了九霄云外的天国,连忙抬起臀部使劲加紧藤田的物件,舒服得弓起腰身,勾紧脚趾。

藤田修二趴在他身上调整着呼吸,随后才拔出□,平躺下来,打量着枕边的吴老板,有些没自信的问:“以后还能来我这里么?”

璧凌微闭眸子柔声道:“我若是不答应你能放过我么?”他最害怕的就是流言蜚语,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这……若是以此威胁您就是无耻小人了,但我宁可做小人而非君子。”他回答得极为巧妙,因为他猜出吴老板还没下定决心。

吴璧凌侧过身用手枕着脸蛋说道:“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在日本一定有很多相好的吧?”

藤田转而一笑:“吴先生高看我了,平日里我除了看京剧和忙着生意之外几乎没什么爱好,当然偶尔还是会和中意的对象睡觉的,不过都直是短暂的关系。”

“哦?”那还口口声声的发誓,他也不过是过客而已吧?男人说的话果然都是骗人的,就连他也会偶尔在妻子跟前说些情话,这都是为了拉近关系而已,不可当真。

“当然,我对您是很在意的,绝不是儿戏。”藤田修二说完就帮璧凌盖好棉被,又将此人搂到胸前,吻吻“美人儿”的额头。

这般温存却是梨园小生很少享受过的,他知道这个男人至少在此时此刻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可肉体的新奇感又能维持多久?三五月,半年?最多不需一年就会慢慢的淡了,直到不相往来。他已经习惯了,及时行乐,不问将来才能更潇洒自在。

第二天一早,藤田修二就开着车把吴璧凌送回了家,很巧的却是昨天下午青莲回娘家了,他算是躲过了一番盘问,心里好生欢喜!

但在前院看到父亲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了,因为以前父亲曾经旁敲侧击的讲过,不要和男人走得太近,他自然清楚父亲的用心,可还是一次次的管不住自己。

“上哪儿去了?”吴老爷子背着手问,他看得出儿子昨晚没休息好。

“去了个朋友家,我喝多了。”他笑眯眯的答道。

吴老爷子望望大门口开走的汽车,就板着脸说:“以后不能这样,赶紧回去洗个澡。”老头儿隐约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膻气,立刻就猜到了缘由,但这种事明说不好,等找机会再和儿子谈吧。

“好,我回屋了。”他也知道身上肯定有味道,连忙溜回了屋,打算收拾收拾就去清华园洗个澡去。

46无可奈何必须娶妻

星期天下午,难得是个好天气,明媚阳光洒在大道上,让原本冷飕飕的空气也荡漾着暖流,仿佛在宣告着春天已经来了。

而这天刚好是范仙娥带着儿子和吴小姐相亲的日子,两家人在小东门外的宝发园订了一桌酒席,溜肝尖,溜黄菜(豆芽**蛋),溜丸子这些看家菜必不可少,当然还要有好酒下菜才行,不过今天只有吴太太和小姐在场,所以他们只点了花雕而已。

仙娥为吴太太和吴小姐叶岚斟酒,然后便很热情的笑着说:“今天咱们就算是小聚,让钺之和叶岚见个面,熟悉一下,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

身着藕荷色旗袍的吴叶岚害羞的低着头,压根不敢正眼看沈老板,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沈钺之是京城名伶,她一个平凡的女子要是能和这个男人结为伉俪也算得上是高攀了。无论是学识,相貌,还是家庭背景沈钺之都无可挑剔,更何况范阿姨还说过,以后钺之要去陆军讲武堂学习,未来是要做军官的,这倒是打消了她之前的顾虑,因为梨园行毕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行当,好比一潭浑水,踏进去的人岂有不湿鞋的,男人很难在那种环境下洁身自好。不过既然钺之已经离开了戏台,就无大碍了。

“姐姐太客气了。”吴太太边说边观察对面的沈钺之,这小伙子似乎有些腼腆,除了进门之时问了好之外,始终都一言不发,还以为梨园行的人都很放得开,没想到是蛮守规矩的,希望他们两家的亲事能谈成,女儿早些嫁出去他们老两口也就放心了!

沈老板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有些烦闷,他看得出来吴家的姑娘是个本分人,知书达理,性格比较温和。可啥话也不说确实不太合适,他只好举起杯对吴家母女两人说:“我向伯母和叶岚敬酒,住您家的生意兴隆,一家和美,这就算我给您和小姐拜了个晚年。”今天已经是初七了,年也过了一大半,可他还是没收到福来的信,会不会是璧凌忙得把转发信件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谢谢沈少爷叶岚,快给沈少爷敬个酒。”她喝完杯中的酒后,连忙提醒身旁的女儿,姑娘家矜持端庄是美德,但闷葫芦就不好了,搞不好会错失姻缘的。

吴小姐这才起身,抬头说道:“沈少爷,祝您往后一帆风顺,大有作为。”她觉着说这番话较为妥当,毕竟从伶人到军官是个重大的转变,应该多鼓励人家才是。

沈钺之笑笑:“多谢吴小姐,我定当记下!”这姑娘果然是念过书的,颇有些头脑,不过他却对往后的军旅生涯提不起兴趣,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前行了。

仙娥看看两个年轻人便对吴太太说:“妹妹,明天要是没事做,就到我那里喝喝茶。”她觉着儿子八成是看上叶岚了,这门亲事有戏。

“好,那下午一点我到府上。”她心里自然很高兴,如果不出意外这门亲事应该能谈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是天作之合啊。

沈老板垂下眼皮,夹了两口菜,却还是放不下在广州的佟福来,莫非是福来没给他写信?人家已经不再是洋车夫,而是阔少爷了,自然会有新的朋友甚至是心上人了,人是善变的,即使是福来那种憨直的家伙也会被花花世界所诱惑,这次倒是他犯了傻,成了痴情种哦!

有些沉闷的相亲结束之后,沈钺之便和母亲坐着轿车返回了沈家的宅子,刚回到家母亲就把他拽到了楼上的书房内,迫不及待的问:“你是不是还要单独和吴小姐见个面?”年轻人现在都喜欢恋爱,不像他们老一辈的,只听从父母和媒妁之言,应该多给他们相处的时间。

钺之摇摇头:“我认为没必要,您就和吴家直接提亲好了。”

“哦,好。”她很意外,没想到儿子答应得这么痛快?以前提起婚事的时候钺之总是推三推四,可这次怎么如此干脆,难道只是为了给丈夫一个交代么?

她锁着眉问:“你真的喜欢吴小姐?”

“只见一次面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觉得她能做个好妻子,反正我必须结婚,对象是谁无所谓,以她家的情况来看应该会对这门亲事满意的,这样总比娶个门当户对的要好些,我不会让个悍妇做媳妇儿的。”他说完就舒了口气,至于婚前的单独相处他倒是觉得没有必要。

范仙娥连忙劝道:“就算再急也不能娶个不喜欢的女子入洞房啊,娘知道你的脾气秉性,婚姻之事不可草率,你从陆军学堂毕业后再结婚也不迟的。”

他却轻松的摆摆手:“不必了母亲,就按照我说的办吧,我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适合我,相处等到结婚后再来也不迟的。”这只是他说服母亲的藉口罢了,眼前摆的就算是碗黄莲汤他也要勉为其难的下咽,父亲和大哥都想让他早日成家,早为沈家添丁,他也知道自己没时间再耽搁下去了。

她听到儿子这么说只好“嗯”了一声,便烦闷的走出了书房,刚来到走廊却看到老黄拿着一封信跑上了楼。

“二夫人。”他向仙娥问好。

“怎么这么急?”她随口问。

“有二少爷的信,少爷特意叮嘱我如果来信要马上给他。”他老实的回话,然后就小跑着进了书房。

范仙娥也没在意就下楼去了,她打算找姐姐商量一下钺之的婚事和聘礼,让姐姐拿主意,毕竟人家才是沈家的大房。

老黄把信递到沈老板手中的时候,他就发现对方耷拉的脸立刻映出了笑容,这一定是少爷的朋友寄来的。

“老黄,谢谢你。”沈钺之看到信封上恍若小学生的字迹,就高高兴兴的捧着信回了房间,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坐在床头读了起来。

知道了福来的近况,他也算是松了口气,看来佟先生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至少表面上佟家人算是接受了福来。

他赶忙坐到写字台前,拿出纸笔,研好墨,写了回信:

福来:

见信好,你可知我等你的信等得有多急切么?不过拿到你的信之时,所有的愁云惨雾都消散了,但还是渴望能见到你的样貌,甚至是将你再次揽入怀中,你憨直的笑容,朴实无暇的言语都让我念念不忘,这绝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表达的。

现在且来说说我的近况好了。

我大哥已然全身瘫痪,恐怕以后只能让嫂子来伺候了,我便因此受了牵连,父亲说要让我早日成婚,还叫我去陆军讲武堂学习,日后跟随他做副官。

当我知道实情之后本是坚决不答应的,但大哥却苦苦哀求,因为能为沈家传宗接代的男丁只剩我一个了,我断然不能再自私下去,无法游戏人间了。

可让我丢了北京的戏社,不再上台唱戏却是极为残忍的,但我又能如何?再像从前一般和父亲闹翻,愤然离家么?于是我只得忍了,这是为沈家,为了大哥,也为了父母亲人。

今天母亲带我见了个女子,对方才貌还算不错,人也端庄贤淑于是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心里还是颇为不乐意的。不过我更无法推脱的却是这个责任,于是也就面了“恋爱”这种麻烦事,总之是要结婚的,索性就是这位姓吴的姑娘好了。

你在广州现在过得如何,是否有了新的意中人?若是女子我倒可以接受,但要是男子我断然不许,不要忘了我们在床上讲的那些情话,你说过不和别的男人睡的。

至于你信上提及的烦恼,我身在奉天却爱莫能助,这实在是煎熬。

人活于世就似在戏台上表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要学会应变贯通,淡然接受,无论周遭的人是怎样看你,待你的,一笑而过好了,你是有肚量的男儿,所以便不要放在心上,那不过是唱大戏罢了。当你觉着心中不平,又没人可以交心的时候给我写信便是,我为你分忧,帮你解难。

总之,要快快告诉我你的近况,盼你早日回复!

沈钺之上

他封好信,按照福来的地址写到信封上,便匆忙走出屋子,打算亲自将信塞入邮筒之中,刚好家门口就有一个,大概明早就会被邮递员取走,七天左右便可到达广州了。

傍晚吃过饭,蓉芮还没回房就被姐姐拽住了,她笑盈盈的说:“妹妹,明天你带小君一天,我要和大妈二妈去买东西。”

“哦,姐夫有人照顾么?”她难得看到姐姐露出笑容,家里有什么喜事?她支支眼镜,颇为不解。

“有小叔呢,小叔终于要娶媳妇了,把大妈二妈和公公高兴坏了!”她也为钺之的婚事而开心,算命先生说今年沈家有灾星入门,所以办个喜事来冲一冲是最好的。更何况沈家现在还没有男孩,这个责任就得让小叔和未来的弟媳来承担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连丈夫都笑了起来,还说一定要让她准备一份厚礼给弟媳呢。

蓉芮一脸冷漠的“哦”了一声,便低声说道:“行,明天我带着小君。”内心却掀起了巨大的风浪,她喜欢的男人才刚回奉天一月有余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她的美梦这么快就要碎掉了,这让她心如刀割,痛苦难忍,她到要看看嫁进沈家的女人到底是何种模样,比她强在哪里,凭什么要和她来争夺钺之哥哥!

47可怜福来身怀六甲

过了十五,年就算都过完了,佟福来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同赵大哥一起学习,早晨则在小花园里练拳,偶尔会和董小姐碰到聊上一会儿,两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董小姐常常告诉他广州的趣事,哪里有美食,哪里好玩,哪里能买到有意思的东西之类的,他都一一记下,打算和母亲空闲的时候出去逛逛。

父亲偶尔会过来看看,但每次只呆一两小时就离开了,有时还会穿着军服,大部分时间着长衫。但母亲对父亲依然冷漠,不怎么和父亲讲话,不过他倒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差,至少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气色好了,脸上也常见笑容了。

他近几天却有些不适,尿频,总是睡不醒,偶尔还会反胃。这天早晨,母亲从外面买了肉肠粉回来做早点,便唤他来吃。

刚看到桌上的食物之时,他又开始犯恶心了,赶忙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刚好撞见赵大哥从屋里出来。

“福来,你不舒服么?”他关切的问。

“没事。”福来说完就关好门,埋下头向水槽吐了起来,似乎把昨晚吃的东西全都从胃口里倒了出来,以前他中暑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应该找点藿香正气丸吃,可现在还不到三月,天气不热,他怎么会中暑呢?

佟春燕擦干净手,把洗好的水果放到盘子里,然后就走到卫生间门口问:“福来,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吃坏东西了。”他漱口之后,便推开了门,但嘴唇却发白,就像是生了重病一般。

“一会儿我带福来看看医生去吧,路口药铺里面有大夫坐堂。”赵耀辰边吃边说,他知道福来十七岁就开始拉洋车,身子骨说不定烙下了伤痛,所以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便不能耽误,必须去看医生的。

“不用了,我吃点儿药就成。”他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又觉得看医生没必要,更何况还会浪费钱。

母亲却摇头:“还是和耀辰去看看的好,顺便再帮我抓些药。”她也觉着这几天儿子的脸色不好,而且起的比之前晚了,有时候她出去买菜福来还在床上睡呢。

“行,我去。”既然娘这么说了,他就别再拒绝了。

“福来,吃饭吧,等吃了饭,咱们就去药铺。”赵大哥连忙招呼他过来坐下。

但佟福来却没胃口,看到油腻的肉肠粉他又有点儿想吐了。

坐下来吃早饭的春燕看到他捂着嘴的样子却锁起了眉,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中午,赵耀辰和福来到了药铺,先给老太太抓好了药,就来到大夫那儿号脉。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一边号脉一边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浓郁的广东口音说道:“这位......身怀有孕了。”

不懂广东话的福来自然没听明白,而一旁的赵大哥却愣住了:“您说什么?”

“这位怀孕一月有余了,他身体有异常人。”大夫说道,虽然这种人极为稀少,但他行医四十余年却偶然遇到过一位,这个年轻人是第二个。

“赵大哥,大夫说了什么?”

赵耀辰这才瞪着眼答道:“大夫说你怀孕了,可你是个男人啊!”男人怎么会怀孕,他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认为一定是这庸医胡诌。

佟福来怔住了,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沈钺之笑盈盈的面庞忽然浮现眼前,莫非他这残障的身子真的能孕育生命?而孩子还是沈老板的骨肉,这到底是喜事还是祸端他无从判断,更多的则是茫然无助……

“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少爷可是男人!”赵耀辰朝大夫吼叫,要不是看这老头年纪大他还真相给对方两拳头呢。

大夫只得叹了口气:“鄙人行医四十余年,第二次遇到你们少爷这样的世上有人天生具有男女的特征,有些还能和常人一样生育子女,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奇特的事。”

福来垂下头,咬着嘴唇说:“赵大哥,大夫没说错......我真的可能有了。”

赵耀辰张目结舌的愣在一旁好久说不出话来。

此时,大夫却已经开始写方子了,他把抄好的药方拿到佟福来眼前用不熟练的国语说道:“这是安胎滋补的药方,你要注意休息,养好身子,等下月再过来,我会帮你继续调养的。”

“谢谢您。”他却是百感交集,不自觉的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已经有了个活泼可爱的小生命,即使这个孩子生就“残缺”之身,他也会像母亲一样不辞辛苦,不离不弃的抚养孩子长大的。只是他很担心父亲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想到这儿他就焦虑起来,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的。

回到公寓之后,福来就把母亲叫到了自己房里,将这个意外的消息告诉了她。

老太太的脸沉了下去,好半天没吭声,过了很久才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办?”她自然猜到了孩子的父亲是哪个,除了沈钺之还有谁?怪不得沈老板会对他们母子两人如此关照呢,这都用儿子的身体换来的,她忽然间觉得很悲伤,这大概是就她应得的报应吧?

“我要生下来。”福来坚定的说道,而且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佟春燕垂下眼皮,默默的点了点头:“妈知道了,我会和你父亲谈的......可即便你要生下孩子,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沈老板,那样你的前途就毁了,懂吗?”儿子身体的秘密千万要守住,尤其不能让嫂子,侄子侄女知道,那样的话福来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的,注定终身都活在众人的嘲笑中,小外孙也会因此而遭到歧视和白眼。

“可是......。”他觉得不告诉沈钺之有些不妥。

佟春燕是过来人,她完全能体谅儿子的感受,她拉住福来的手劝道:“沈老板对你不差,可他能娶你做妻子么?你父亲既然让你回了佟家就是要把你当做继承人了,你不能让他颜面无光,娘会帮你照顾孩子的,放心吧。”如果让沈钺之知道了这件事只会让家里乱成一团,她不能冒这个险。

听到母亲这么说,他只得惨淡一笑:“我懂,我毕竟是个男人,不能光为自己考虑。”可这就意味着他要做孩子的父亲,还需要编造孩子母亲是某某人的谎言。

她握紧儿子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喜欢沈老板,但你们是没办法在一起的,娘不想让你受委屈,所以早早断了才好。”

福来听到“断了才好”这四个字就犹如万箭穿心,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他和沈钺之最终的结局,但即便是美梦也别让他醒来的这么早,他还没来得及体味真正的幸福,就已然迎来了痛苦和无奈的别离。

他垂下头,捂住了脸却不愿在母亲面前掉眼泪,但事到如今他唯有独自吞下苦果了,从今往后孩子便是他活下去的支撑。

第二天早晨,福来就收到了从奉天来的回信,当他看到信件的内容时,心里就更加难过了,他的鼻子发酸连忙扬起了头。母亲说的对,沈老板果然是要成家立业的,这是他们身为男子的责任,即便是他这样的“怪物”也会有那么一天,看来还是断了的好,这样就再无牵扯了,可他哪里下得了这个狠心呢?

可沈老板依旧惦念着他,还想着自己,他觉得这就够了,如今人家要娶妻生子,他至少要说些祝福的话吧?

百感交集之下,他便拿出了钢笔,在信纸上慢慢的写了几行字,但却觉得不妥,连忙揉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内,这样反反复复了四五次之后,他才算是把较为妥当的回信写完了:

沈老板:

今天早晨刚收到您的信,听闻您要娶妻我感到很高兴,只可惜身在广州不便参加您在奉天的婚礼了,谨此表示祝福,祝您和未来嫂子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我的状况面前还不错,依然跟着赵大哥和英文老师学习,我觉得自己不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唯有加倍的用功才是。

您要离开梨园行做军官的事我感到很意外,可如今沈家也唯有靠您了,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我想吴老板和小慧他们是能理解您的。希望不久的将来能看到您英姿飒爽骑在骏马上的样子,那时候说不定我也是一名军官了......

他封好信,披上衣服下楼,准备把它投到楼下的信箱内。

但刚到客厅就听见了母亲和父亲谈话的声音,两人好像起了争执,母亲明显不示弱,一直在朝父亲咆哮。

“生下孩子又怎么样?”佟春燕瞪着哥哥,她觉着这个男人和二十一年前一样,还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佟孝成却皱着眉吼道:“他今年是要进入黄埔军校的,我已经给他报了名,这件事传扬出去,我们佟家的脸就丢尽了。”

她叹了口气:“不会有人知道的,军校明年再去也一样啊,我带着福来搬到乡下去住,那里没人认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姓佟,佟家多个孙子难道不好吗?”她能读懂哥哥的心思,知道他一直盼望着抱孙子。

佟孝成一听,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发火:“那个男人是谁,总得让我知道吧?”虽然福来二十年不在身边,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哪个家伙干了这么无耻的事?

“沈老板的。”佟春燕没打算隐瞒,而且她知道哥哥不敢对沈钺之做出格的事,毕竟人家是奉系军阀的儿子。

佟孝成呆了半晌,便走到窗前悠悠的说道:“难怪那小子对你们如此照顾。”知道了实情他反倒是放心多了,至少外孙有个出身不错的生父,这层关系说不定今后还能派上用场,生就生吧,自当佟家多了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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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送子苏绣聊表心意

福来偷听了父母的谈话,这才放下心来,他摸摸肚子,低声自语:“娃儿,爹会好好照顾你的。”在他指尖和腹部接触的地方溢出了一丝暖流,这是他和孩子才能懂得的温情,九个月后娃娃就能面对面的和自己交流了,那将是多大的欢乐啊。即使他再也不见那浪尖上的蝴蝶男沈钺之,再也无法和那个人温存的共度良宵,但人活于世总是痛苦多于快乐,总会有遗憾和缺失,他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更不敢奢望再多的幸福了。

说完这番话,他就披着大衣下了楼,给沈老板发信去了,可光送信不送份贺礼是不应当的,他还需准备一份礼物才是。

于是送完信,他就直接去了董小姐的家,按响了白色铁栅栏的门。

老妈子把他领进客厅之后,他就坐在法国进口的木质沙发上等候,沙发异常柔软,扶手包着棕色的牛皮,抹上去也是软乎乎的。茶几也是配套的边角雕刻着玫瑰花纹,上面放着几支黄色的郁金香。客厅内陈设的多是油画和古董,倒是少见金灿灿的俗物,看样子主人是品味不错的人。

这时,佩云从楼上走了下来,高兴的说道:“福来,你可是稀客,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她刚才还在楼上写作,正发愁没有灵感呢,就听到老妈子说佟先生来了,于是赶紧换了件能见客的紫色旗袍走出了书房。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朋友要结婚,想请你帮着挑件礼物。”他自知审美观念不佳,于是就来请教董小姐。

佩云痛快的答应了:“行,现在去吗,你的朋友是男子还是姑娘?”

“男子,二十六岁,是梨园的伶人,以后要改行做军官了。”他答道,虽然他拿不出昂贵的礼物,但也得略表心意的。

“哦,走吧,我让司机送咱们去荔湾的上下九。”她知道那里能买到价格实惠又好的东西。

“谢谢。”他就知道佩云会帮这个忙,而且女孩子总能知道很多男人不了解的绝佳购物去处。

“谢什么,咱们都是朋友了,刚好我也写不出半个字来,和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她说完这话就接过了老妈子递来的白色大衣,披在了身上和福来一同出了门。

两人在陶陶居吃了午茶后,便在附近繁华的商业区溜达,佩云把他带进了一个门脸不大的老旧古董店,她说父亲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只会推荐好的货色给他们,绝对不会以次充好。

不过福来却很为难,因为橱窗里摆放的都是看起来很贵的东西,估计他一件都买不起,他不好意思的对老板说:“老板,我买不了昂贵的东西。”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拿了十几个大洋,早知道应该多带些的。

中年老板摸着胡须笑了:“好,既然是结婚的贺礼,送古董不太合适,我这里有件苏绣,你看看,原本是我要拿去送人的,不过既然是董小姐的朋友,我就让给你了。”

老板说完就从身后的木柜里取出一副一米多长的圆形黄色苏绣,上面刺着的是麒麟送子的吉祥图案,手工细致,绣面生动有趣,用了金线和银线镶边,看样子也是价格不菲哦。

佩云看到他皱着眉头就大方的说道:“没关系,我带了些钱,不够我帮你垫上,主要是你觉得是否合适……我倒是觉得不错。”她很喜欢上面的小男孩,白白胖胖笑容憨厚可爱的,手心里托着一朵莲花,骑着蓝色的麒麟腾云驾雾从天而降,苏绣的外围还镶嵌着象征福寿的云朵花边,更显得精美别致,一定是位苏绣老师傅的作品。

“等回去我就还给你。”他也觉得这件礼物很喜兴,于是便决定买下来了。

老板给了个最低价,他身上带的钱刚好够,等拿到包好的礼物后,他就高兴的走出了古董店,但却不知沈钺之是否会喜欢这件“薄礼”。东西送到奉天一路颠簸,还是选不易破损的物件为宜,等日后沈老板有了孩子之后他再补送一份大礼就好。

在回来的路上,佩云问福来:“佟大哥好像认识很多北京伶人呢?”

“其实不多,有几个而已。”他把装着礼物的盒子放在膝盖上,却因为晕车而有些恶心,只要向后仰头,这样才不那么难受了。

佩云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景色悠悠的说:“我还没去过北京,很多有名的文人都住在那里,很想去拜会他们呢。”她最近在一些报纸期刊上发表了散文和短篇小说,算是个文坛新秀,但她觉着自己的文章都没有“筋骨”,不过是些风花雪月,无病□的肤浅玩意儿,她对此很不满意,却无法挣脱这个无奈的框框,毕竟她的生活阅历还很浅薄。

“等时局再安稳些再去也不晚。”他说道,现在到处都人心惶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真的打起仗来。

她点头:“我父亲也这么说,他原本还想去北京开家药店的,可也怕打起仗来,所以就暂时没这个打算了,我希望国民军能胜利,至少这些年广州是大有起色的,中国以后可能会迎来三教九流都能和睦相处的社会吧。”她的想法虽然幼稚,却是当今知识阶层的一致愿望,虽然某些进步份子说这是奢望,但每个人内心深处多多少少还是带着些渴望的,都希望能亲自鉴证中国的复兴和强大。

“洋车夫和富人都公平的世界么?”他苦笑着问,对此他是没有信心的,尽管赵先生也让他读了《三民主义》,这对于还未脱离洋车夫意识的他来讲却有些范范了,几乎就是高谈阔论,难以施行。但他却觉得首先解决教育才是国之根本,下层劳动者普遍目不识丁,哪里谈得上国富民强,要想实现富强就必须先武装百姓们的头脑,让民众都能掌握知识,加大技术人才的培养,让中国也有能造出先进飞机,火车,轿车的科学人才。莫要让一切都依赖进口,就连洋车也要用日本产的,这简直就是落后国家的悲哀。

“是,我和父亲去过一次美国,我觉得那个国家真得很好,虽然只有百余年历史,但人们都很自由,每个人都能做喜欢做的事。虽然他们也有穷人,可就是和咱们这里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或许以后她就能明白吧,父亲却说这便是“现今最极致的民主自由”了。

福来听到她的话,也颇有兴趣:“不知道我能不能有机会去美国看看?”恐怕没有吧,他以后要做的事太多了。

“一定会有的。”佩云笑得犹如一朵盛开的茉莉花,清纯动人。

佟福来望着她俏丽的脸庞,不由得叹道:“你今后定能嫁个好丈夫。”董小姐性格好人漂亮,又有知识,所以才会对选择男友这个问题分外的慎重。尽管大哥厚着脸皮追求,但佩云依然不理不睬,这都是因为姑娘很有心机,能识破男人虚伪的面具。

“呵呵,我知道,算命先生讲过,我要到二十五岁才能嫁人呢,所以我不着急。”她觉着生命中的那个男人尚未来到,所以她必须耐心守候,女孩子是万万不能草率的。

福来点点头:“有时候听听他们的话也蛮有用的。”以前母亲也找过人给他算命,但那个瞎老头只说自己将来能有一番作为,其他的一概都没说,母亲追问之下,他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现在他的命运也算是发生了转变,或许他真的能有作为,能为佟佳氏做出些贡献。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之时,沈钺之的婚期也定了下来,下月的初五是黄道吉日,所以婚礼便定在那一天了。

沈钺之收到了福来的回信和贺礼,他总觉得福来好像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似乎是报喜不报忧,于是他赶忙研好墨,故意挑了两张粉红色的信纸,很顺畅的写了几行娟秀的字:

福来:

谢谢你送来的苏绣,我甚为喜欢!我已经把它放到玻璃框内挂在了卧房内,每天都会抬头看看,总觉得这小孩子的眉眼和你有几分相似,呵呵,这大概就是睹物思人吧。

你真的一切顺利么?一定要把所有的遭遇都讲给我听,千万不要避而不谈,更不要将我当做外人。

八月我就要去陆军讲武堂学习了,到时候可能会忙起来,你什么时候入学?佟大婶身体可还好,听说广州湿热,眼看着就要到夏天了,你们要注意身体才是。

这几天家里人都在给我忙活婚事,到处都乱七八糟的,我懒得去管,基本上都是母亲和大妈在操持,不说也罢。

你最近有什么新的见闻,说来给我听听,我还没有到过广州,以前也曾和璧凌商讨过去那边巡演的事,但一直未能成行,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那里探望你的!但今年恐怕是抽不出时间了,唉,唯有让这些文字化作思念寄与你……

写完信后,他便抬头看了看那副“麒麟送子”的苏绣,之觉得分外的好看,越发的顺眼,那个小娃娃和福来有几分神似,笑起来颇为单纯可爱!

49何时能抱得美人归

阳春三月,广州已是阳光明媚,一片温暖繁荣之景了。

佟福来依然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每天都会用六个小时来学习,却是教书的赵耀辰偶尔会露出异样的神色,趁佟二少爷低头写字的时候就会傻呆呆的盯着人家看。

这天下午,福来正趴在书桌上做数学测试题,他写完之后就抬头问:“赵大哥,我写完了。”他这才发现耀辰正目不转睛的自己。

赵耀辰“哦”了一声,慌忙接过试卷,拿着笔批改,可脸上却在发烧。最近这几天他都在琢磨福来少爷的事,原来少爷是个半男半女的阴阳人,还能怀孕生娃娃,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非常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哪个,显然少爷有难言之隐,他又不好开门直接问,这感觉让他抓心挠肝的,福来少爷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憨厚的人问道,这几天对方不像以前是的常和他聊天了,好像故意在回避自己。

耀辰低头批改试卷,随后便苦笑着回答:“是......我想问你点私事,不过又觉得不应该开口,所以很为难。”

“您说吧,只要我知道一定回答。”福来很单纯的答道。

他放下钢笔,将双手摊在桌面上,压低了声音问:“能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么......他对您做了这种事,难道不该负责吗?”

佟福来苦涩的笑了:“赵大哥,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我毕竟是被当成男儿养大的,任谁都没办法娶个爷们儿做媳妇儿吧?至于孩子的父亲......他是个好男人。”

听到少爷这么说,赵耀辰就垂下了头,他踌躇万分的说道:“要是我能早些跟在您身边就好了。”尽管福来这么解释,他却能察觉到对方隐藏的悲苦情绪,这丝伤感是从那双忧郁而迷人的眼瞳中流淌出来,直接渗入了他的心底,让他感同身受,或许福来有他的打算,这是少爷的私事他不应该随便插手的。

佟福来听到他这么说,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怀孕让爹娘,甚至是赵大哥都跟着操心劳神,他实在是个不懂事的混蛋。

“我会精心将孩子抚养长大的,即便他身边只有我一人,也不会让他觉得孤单,一定要让他快快乐乐的。”他望着赵大哥单纯的笑了,虽然他才怀孕不到两个月,可他似乎真的能感觉到小娃娃在一点点的长大,这种喜悦之情不言而喻,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赵耀辰却叹了口气,只得继续批改试卷去了。前天佟先生吩咐他去中山的乡下找个安静的小院落作为福来和老太太新的安身之处,他们打算四月份就搬去乡下远离喧嚣的广州,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福来少爷身体异常,身怀有孕的事,让他全权负责少爷和老太太的安全。

而且要在少爷临产的时候悄悄的送到博济医院去待产,因为那里的洋人大夫艺术高明,甚至可以用开刀的方法来解救生命垂危的难产产妇。

1926年3月12日,冯玉祥国民军与奉军作战期间,两艘日本军舰护卫奉系军舰进入大沽口,并炮击国民军,守军死伤十余名。国民军开炮自卫还击,将日本军舰逐出大沽口。事后,日本认为国民军破坏了《辛丑条约》,与英、美、法、意、荷、比、西等7国公使,于16日以公使团名义向北京政府发出“最后通牒”,提出拆除大沽口国防设施的要求,并限令48小时内答复,否则以武力解决。同时各国派军舰云集大沽口,用武力威胁北洋政府。

听到这种消息,几千名群情激昂的群众有组织的在□进行集会和示威游行,要求觐见段祺瑞和,贾耀德,但由于偶然的“身体接触”引发了骚乱,因此警卫开枪还击,最终演变成了小规模的武装骚乱,导致47人当场死亡,伤200余,死者中有女子师范大学的学生刘和珍,令人气愤的是后来军警在清理现场之时,竟然将死者的财物甚至是衣服全部掠去,这便是近代史上著名的“三一八”惨案。

3月19日贾耀德内阁对“三一八”惨案负责,引咎辞职,段祺瑞则下令抚恤。3月23日北京各界爱国人士齐聚北京大学操场,为亡灵们举行追悼大会。鲁迅提携挽联:“死了倒也罢了,活着又怎么做。”后又就此惨案连续写了七篇檄文。由刘半农作词、赵元任谱曲的哀歌唱遍京城。

强大的民意压力迫使段祺瑞政府召集非常会议,通过了屠杀首犯“应听候国民处分”的决议;京师地方检察厅对惨案进行了调查取证并正式认定:“此次集会请愿宗旨尚属正当,又无不正侵害之行为,而卫队官兵遽行枪毙死伤多人,实有触犯刑律第311条之重大嫌疑。”这也算是为那些在天的亡灵讨回了一点儿公道吧?

在这种局势之下,京城的娱乐业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戏园子茶楼里不像往日那样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了,有些生意不好的戏园子索性暂时歇业,落得个清闲。

吴璧凌将沈钺之的班子收下之后就忙着排演新戏《拜月亭》,他打算四月一日再开演新戏,这期间若有堂会唱唱便是,其他的时间就在家休息。

而令他有点儿郁闷的却是藤田修二忽然不见了踪影,自从那天清晨分别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莫非是占了便宜之后溜之大吉了?还是他缺乏魅力?他百思不得其解,偶尔还会在排练的时候分神。

“吴老板,喝茶吧?”小慧帮她泡好了茶,递到了他手中,他们已经从早晨排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会儿都累坏了。

“谢谢。”他坐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喝了两口茶,脑子里却还在琢磨那个日本男人的事儿。

小慧坐到他身边,关切的问:“沈老板可还好?”他们大家都想知道此人的近况。

璧凌答道:“正准备大婚呢,他挺好的,让我给你们带个好。”他每星期都会和对方通个电话,也都是三言两语,因为电话费实在是过于昂贵了,多数时间还是写书信告之情况。

“我们大家买了一份贺礼,还得请您帮着寄过去,明个让老王给您送去。”小慧也为沈钺之高兴,男人成家立业是大好事,就是不知道嫂子是个啥样的女人,她颇有几分好奇。

“好……最近姓周的没来烦你吧?”他关切的问,小慧也是他今后要培养的角儿,他不能让姑娘出了差池才是。

她温和的摇头:“我拒绝了他几次,最近就不来找我了。”虽然周大公子显然很生气,但她真的不能再贪图小便宜了,即便是跟了对方她也最多是个没有地位的姨太太,而且她不能生育的话只会被周家的人看不起,到了人老珠黄的时候就惨了。还是自食其力多赚钱,日后做些小本生意的好。

吴璧凌这才放下心来,小慧是钺之交给自己的人,他可不能照顾不周的。

这时候,拉洋车的张大哥忽然捧着一个黄色的纸箱走进了门。

“吴老板,藤田先生送来的。”他在门口见到了那个日本男人,对方好像有急事,把东西交给自己就匆忙告辞了。

“他人呢?”吴璧凌忙问,接过了沉甸甸的纸箱,打开来看,里面装了各色漂亮的布料和一堆好看的珠花,从风格和质地上来看都是东洋上等货。

“去天津了,说三天后回来。”他答道。

梨园小生“哦”了一声就把盒子放到了一边,他原本以为藤田修二已经被自己迷住了,却不成想人家反倒是将了自己一军,这让他有种挫败的感觉。不过就是个长得俊的东洋男人罢了,他想要多少都有,何必把精力浪费在一个人身上?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让对方玩弄于鼓掌间,他就非得让藤田拜倒自己脚下不可。

小慧和几个班子里的姑娘则凑过来欣赏稀奇美丽的日本和服面料,发出赞叹,这些料子摸起来手感细滑,光泽又柔美,拿来做戏服或者是旗袍再合适不过了。

吴璧凌把心一横,索性说道:“你们拿去分了吧。”若是自己收了,倒显得他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了,他可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男人。

“谢谢老板!”小慧和两个姑娘开心得不得了,急着去瓜分盒子里的好东西去了。

他托着腮帮,端起茶杯,连忙对坐下来歇脚的车夫说道:“张大哥,明天你帮我去买顶进口的呢子帽,等后天送到藤田那里去当做是回礼,要灰色的。”藤田也比较爱灰色系的东西,大衣,西服也都是偏灰的,送礼要投其所好么,况且那家伙穿灰色西服确实蛮精神的。

“成,明天我去办。”老张觉着吴老板和那个日本人好像走得挺近的,大概是因为沈老板不在北京,寂寞难耐了吧?他自是知道主顾爱和男人睡觉,不过日本男人总是不太合适的。

50新婚大喜染上晦气

四月初,沈家上下都忙着为二少爷欢天喜地的筹备婚事,而只有一个人高兴不起来,那就是蓉芮。

最近几天,她除了帮着照顾外甥女,就是躲在屋里写东西。

她趴在写字台上怒着嘴唇,斜着肩膀,奋力的用钢笔在纸上描绘着一个充满了她臆想的故事,给《小说世界》期刊写的梗概和大纲她是这么介绍的:

范二少爷是军阀之子,起先在北京城靠唱京剧自食其力的生活,他一直对老家的平凡女学生小梅情有独钟,并暗暗发誓成为全国红角儿的时候便会风风光光的迎娶小梅,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范家大少爷随父征战阵亡,范老先生就将远在京城的二少爷绑了回去,要求他不再唱戏,强迫其参军,还要娶个素未蒙面门当户对的陌生女子为妻,可怜有情人终不能相爱相守,范二少爷郁郁寡欢,想要冲破家庭的束缚和心爱的姑娘小梅私奔……

她把人物介绍和大纲写完,就冷冷一笑,下面才开始写正文,她会把这本书写得比《金粉世家》更精彩的,因为这是她创造出来的自己和钺之哥哥的二人世界,至于那个未来的二少奶奶她才不会买帐呢!

“荣芮,出来一下,给姐帮个忙。”红霞敲敲妹妹的房门,手里提着几个红灯笼,打算把楼下的客厅妆点得喜气一些。

“来了。”她连忙把稿纸收到抽屉里,快走几步给姐姐打开了门。

红霞笑盈盈的说:“走,帮姐和王妈把灯笼挂上去。”

“您自己去不就成了,我要读书呢。”她不想参合任何与婚礼有关的任何事宜,还不如让她去伺候瘫了的姐夫呢。

红霞皱着眉低声说道:“你总躲在房里不出来可不成,咱们毕竟是寄人篱下,该帮忙还是要帮忙的。”

“哦,知道了。”蓉芮只得关好门,跟着姐姐下了楼,刚好看到沈钺之坐在沙发上打电话,难得看到他脸上露出笑脸。

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二少爷身上,全然忘了自己的使命。

沈钺之正和吴璧凌通话呢,听说戏班子里的人给他寄来了贺礼,他很高兴,又打趣的问:“你和青莲处的好么?”他不在京城,璧凌必然会找新的相好了。

吴老板站在电话前,叹了口气:“还好吧……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人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自然能猜出对方的想法。

钺之笑着点头:“呵呵,既然知道就说吧。”

“算有了吧。”他说的自然是藤田修二,至少他对此人的外貌,涵养和体力技术都相当满意。

“恭喜,能被你看上的绝不是等闲之辈,有人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他讲的都是肺腑之言,吴老板是他多年的好友(床上伴侣),对方是很需要被男人呵护的,且没有人恭维便会“枯萎”的类型。

“少说酸话,你和福来怎么样了?”上次他遵照这位的命令转发了信件,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书信往来。

“每星期都会写信,只是不能见面很是郁闷。”其实他是有些失落的,福来上次来信说他和大婶要搬去乡下休养,要明年春节才能回广州,这期间大概不会每个星期都能及时回信了,更重要的是在字里行间他完全看不到福来对自己的思念之情,好像他们根本就只是好友一般。

“不见面总会淡了的,你要是真喜欢他就抽时间去趟广州,好了,不聊了,我们送的贺礼三四天就能到了,就不赶过去喝你喜酒了,大家会正忙着排演《拜月亭》呢,不说了,再见!”他挂了电话,付了花费之后便抬眼望了望电话所里的绿色挂钟已经五点钟了,差不多该回家吃饭了,晚上他还要唱一会儿的。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藤田那家伙该从天津回来了吧?

沈钺之也放下了电话,扭过了头,这才发现大嫂和蓉芮正吩咐老妈子们在客厅里挂红灯笼和大红绸,顿时叹了口气!

蓉芮这才转过身假装整理篮子里的红绸,实际上却在琢磨刚才二少爷说的话,莫非钺之哥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人还在北京或是其他的地方?她怎么从来没听别人说过,既然有了心上人又为何不娶对方,非要和那个姓吴的女人结婚,莫非在京城的相好是个戏子?这就难怪沈老爷子和大太太不乐意了,虽说二太太也是伶人出身,可毕竟跟着沈老爷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必定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她垂下头,下意识的扯着手里的红绸,她唯有在小说的世界中才能和钺之哥哥长相厮守么?

三天后,婚礼热热闹闹在奉天的沈家宅内举行了,城内的士绅,富商和军中要人都来道贺,将原本宽敞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的,沙发茶几和其他摆设都撤到了楼上,楼下成了婚宴的举办之处,放眼望去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头戴凤冠,身披嫁衣的漂亮二少奶奶和帅气的新郎沈钺之在宾客们面前向双方父母行了三拜之礼,随后又在众人的祝福下喝了交杯酒。

就在大家伙都向两人道贺的时候,蓉芮却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角落里盯着吴叶岚的一举一动,嫉妒已经把她整个人点燃了,所有的人都在夸赞新娘子实在是漂亮,气质高雅,和二少爷十分般配。

她却打算把小说里的二少奶奶描写成一个靠化妆打扮遮掩丑态的胖女人,而且还贪财没念过啥书。

“吴小姐是师范毕业,文化高,一定能和钺之好好过日子的。”红霞赞道,她却为躺在床上的丈夫难过,原本这么高兴的喜事也应让剑华来参加的,可他却只能独自呆在房间里听着楼下宾客们的喧闹。

蓉芮没吭声,转头对姐姐说:“我有点儿累了,先回去休息。”

这时,外甥女却缠住了她:“姨妈,你带我去楼上玩儿吧?”她不喜欢外面吵吵嚷嚷的环境,只想让姨妈给自己讲故事听。

“行。”她带着外甥女上了楼,红霞又呆了一会儿也回去照顾丈夫了。

她打开门的时候,剑华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比起刚回到奉天之时,他看起来精神状况大有改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脖子和肩膀依然有了些知觉,大夫说或许以后依然不能走路,但至少坐起来还是大有希望的。

“楼下很热闹么。”他说道,今早钺之去接媳妇之前先来他这里坐了一会儿,他觉得弟弟今天特别英俊。

“是啊,来了好多客人,只希望他们早点生个孩子。”她帮丈夫翻了个身,擦了擦后背的汗。

说道这儿,剑华也表示赞同:“这可是沈家最重要的事了。”只是弟弟和弟媳不是恋爱结合,因此还需要相处一段才能真正和睦呢。

“说的是!”她坐到床头,握住了丈夫毫无知觉的手,虽然剑华今后可能还是只能依赖她照顾,但只要他活着,自己就很安心,她不想今后独自拉扯女儿,只要丈夫还在身边,她总是有活下去的勇气的!

酒席过后,沈钺之就和妻子叶岚入了洞房。

两人在床头呆坐了一会儿,他才尴尬的说道:“咱们睡吧。”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福来笑得憨直的面庞,他第一次把对方抱在身下尽情“欺负”,以及吻着福来的感觉冲击着心房,他从不知自己也会为一个人用情至深的。

她摘下凤冠放到桌上,羞涩的回身答道:“……我帮你端热水过来洗漱。”

“好。”他觉得两人就像住在一间旅店内的主人和客人,明明认识才一月却转眼间成了夫妻,果然是他破罐破摔,懒得再和父亲争辩了?果然是他成熟了,脆弱了,胆小了,考虑得越来越多了吧?但他总要有妻子,总要有孩子的,早早的如了父母亲人的愿为好,这样他就可以在众人面前扮演“孝子”了。

等妻子进了卧房之后,他就洗了脸,泡了脚,叶岚在旁边把他伺候得很周到,待床帐合上,关了灯后,他就帮新婚的媳妇除去了衣衫。但脑子里还是会出现福来的样貌,他只得锁著眉,硬着头皮俯下了身……

深钺之的房间一边挨着大哥和嫂子的卧房,一边则是书房,就在他和妻子洞房之时,趴在书房的墙根儿下偷听的蓉芮可是要被活活气死了。

虽然她只能靠贴着墙根儿听到一点点轻微的动静,但这声音也足以让她妒火中烧,对二少奶奶充满恨意了!

她咬牙切齿的离开书房,回了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只棕色的小木头人,在那木人的背后用钢笔写下了吴叶岚三个字,随后就翻出剪刀,狠狠的往木头人身上不断的戳着。

“让你和我抢钺之哥哥,扎死你……老女人!”她觉得自己比对方年轻,文化学识又相当,为何沈家就选了吴叶岚而单单忘了她呢?她有哪里差劲了,更何况她的姐姐红霞为沈家不辞辛苦的伺候姐夫,又有谁真心的为姐姐着想了,她越想越恼火,越愤恨,巴不得亲手弄死二少奶奶!

51福来喜得贵子天禹

第四天的傍晚,藤田修二就来戏院后台亲自拜访吴璧凌了,他头上戴着的礼帽正是昨天收到的回礼。

原本正打算回家的吴老板看到他干净整洁的样子之前的抱怨也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让跟班的给日本人泡茶,随后就把班子里的人给打发走了,当然,明天依然要照常排戏的。

两人坐在安静的大屋子里相对喝茶。

璧凌才垂着眼皮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修二一本正经的回道:“我在南满铁路等着接货物,然后又去了趟天津谈生意,刚好把手里的货卖掉了一半,算是小赚一笔。”

“哦我还以为你又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呢。”他浅浅一笑,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生意人当然要以赚钱为主,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次要的,他不是也总把京剧摆在首位么。

藤田赶忙紧张的摇头:“我对您是很认真的,只是我必须以生意为先,没有尽早和您辞行的确是我想的不够周到。”他有些后悔,走之前再怎么也应该和璧凌讲清楚的,结果差点闹出误会,真是得不偿失。

吴老板挑起没笑着说:“我知道了更何况咱们也必要讲这么多虚头八脑的,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好,我请您吃烤鸭吧?”他问道,看样子他还没被璧凌讨厌,以后说不定还能再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吃点清淡的好了,我找地方,走吧。”他说完就披上了白色的大衣和日本男人并肩走出了戏院的后台,来到了有些寂寥的胡同里,因为受到最近事件的影响,很多人都不敢出来乱逛了,生怕枪炮不长眼误伤了群众。

两人到了胡同口,刚好有辆洋车不长眼的冲了过来,藤田修二连忙将“美人儿”抓进怀中,闪到了一边。

吴璧凌这才回过神,他抬眼望着日本男人的脸,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道:“谢谢!”

搂着璧凌肩膀的藤田低头凝视他勾人的桃花眼,柔声道:“这是我应当做的,您没事就好。”只可惜这个人有了妻室,要不他一定要将吴璧凌“金屋藏娇”,好好的疼爱呵护的。

但吴老板毕竟是个风月好手,他见过男人的殷勤,当年那个军阀追求自己的时候要比藤田修二更花心思,每次见面必然赠送贵重的礼物,甚至还给他置了一处产业,就是现在吴家所住的宅子。但是他其实都不太看中这些的,他只想找个知冷知热,可心的男人为伴,以前他认为那个是沈钺之,但他发现那只是错觉,沈公子只把自己当成能一起睡觉的挚友,而非可以互诉衷肠的情人,或许这个藤田修二可以?但他已然不能轻易相信人了,因为男人之间的关系总会有终结的那天,到时候各奔东西,忙着养家糊口,飞黄腾达,就像他和钺之一样。

不过,眼下他也没有能看得上的男人了,且和这家伙相处一段再说吧?他轻轻推开藤田修二,扭过脸问:“一会儿到你那里坐坐?”

“当然可以。”他受宠若惊的答道,可今晚估计璧凌不会和自己过夜的,因为人家毕竟有年轻的妻子在家里守着,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开心,他也曾听说有人为追求吴老板一掷千金包场三天,但却连人家的手都没碰到,而他呢只不过是因为赶上了好机会,若是没有周先生的堂会,他现在恐怕也只是个坐在台下的普通戏迷罢了。

进入五月,搬到中山乡下的佟福来,母亲和赵耀辰已经适应了乡村的生活,这里虽然没有五光十色的商店,餐馆,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却有着清新的空气和优美的山水。

他们住的小院子围墙很高,是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古厝,主人因为去南洋经商因此拜托有人出租,刚好那个友人认识赵耀辰,所以就顺理成章的租了一整年,只是为了不让少爷的事情透露出去,佟老太太要亲自料理家事了,不过她却乐呵呵的,比住在公寓里的时候还要开心,甚至还在院子里养了几只母**,每天都拿新鲜的**蛋给福来弄了吃,说是自家养的**才放心,才够营养。

而福来的肚子也渐渐的大了,入秋之后甚至要穿很宽松的衣服才敢偶尔出门溜达溜达,这还生怕被人怀疑,没一会儿就匆忙和母亲回到家中,无奈的只好坐在院中仰望星空,但他却觉得只要孩子平平安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洋医生说预产期是十二月初,但到了十月三十号的深夜,福来就被一阵剧烈的腹痛弄醒了。

佟老太太听到儿子的□声,赶忙跑进来问道:“福来,肚子痛么?”

“娘我底下流了好多水。”他有些木讷的说,嘴唇发白,浑身发抖,完全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怕是孩子出了啥问题,可肚子却依然抽痛不已,想起来却没有力气动弹。

“羊水破了,耀辰,赶紧开车去,福来要生了。”她惊恐万分,连忙拿来毛巾给儿子擦汗,手忙脚乱的帮他穿衣服。

赵耀辰一嗓子就让老太太喊醒了,他连忙穿好衣服奔出房门,来到后院开车子。

这时候,佟春燕也扶着二少爷出了门,慢慢的坐进了车里。

耀辰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观望福来痛苦的神情,生孩子的确是件苦差,他越发觉得少爷可怜了,到底是哪个男人干了这么混账的事啊?此时,他忽然想起福来经常给奉天的沈老板写信的事,莫非孩子的父亲是那个招蜂引蝶的沈钺之?

他不禁咬咬牙,若真是那家伙他见面的时候肯定要揍此人一顿,无论对方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让少爷独自受这份儿活罪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们便到了医院,医生护士齐出动,将佟福来推进了手术室。

而老太太和赵耀辰则坐在走廊里等候,过了很久,手术室内才传出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佟春燕喜极而泣,忙着擦眼泪。

耀辰也感动得眼圈发红,连忙劝道:“咱们应该高兴,可惜佟先生在前线作战,不能亲自过来,他知道了一定也会开心的。”北伐战争已经打响,在蒋中正的领导下国民军胜利在望,北洋军阀步步败退,现在形式越发明朗了,只需要收拾掉奉系的张作霖,中国就能实现统一。

她连连点头:“是,你说的是。”哥哥也希望能早点抱上孙子,虽然福来生的孩子本应姓沈,但他们却打算当成孙子来养,哥哥临走前连孩子的名字都给起好了,男孩就叫佟天禹,女孩就叫天妤。

洋医生推开产房大门将一个很稚嫩且幼小的生命包在了白色的毛毯中,笑盈盈的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恭喜二位了,是个正常的男孩虽然是早产,但是很健康。”她在中国行医十年,还是第一次为□人接生,“产夫”身体好,特别能忍耐,原本比一般产妇要小的产道能够顺产已经是奇迹了。

护士把全身被汗水浸湿的佟福来推了出来,老太太抱过外孙来到了儿子身边,又忍不住老泪纵横的说:“你看,天禹真可爱。”

福来望着只有四斤多的小宝宝,虚弱的问:“娘,爹也会高兴吧?”

“嗯,会的,他可喜欢男孩儿了。”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掀开毛毯看了看外孙的小嘘嘘,这才踏实下来,这孩子的确是个百分之一百的男娃娃。

赵耀辰觉得少爷的面色苍白,就上前关切的问道:“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我去买来。”

“谢谢赵大哥,我现在只想睡觉。”他尴尬的说,生孩子比拉洋车辛苦多了,看来他要睡上一两天才能恢复过来吧?

“行,你休息吧。”耀辰不由得笑了笑,便和护士一同送福来进了单间病房,他们打算在医院住三天就回乡下休养,当然还需要找个靠得住的奶妈来才是,因为少爷似乎不大有可能亲自哺乳。

从天禹出生的那天起,福来的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就连佟老太太也跟着沾了喜气,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找来的奶妈姓张,人老实本分,除了喂奶,还会帮着做些家务,这让佟春燕省了不少心,她打算过年的时候带张奶妈回广州,接着照顾小少爷。

福来白天依旧跟着赵大哥学习,晚上就和宝宝玩儿一会儿,直到睡觉,出了月子之后,他又恢复了习武的习惯,因为怀孕而长了赘肉的地方很快就瘦了下去,看来学武的好处不仅可以防身健体,还能减肥。

1927春节过后,佟福来和母亲,赵大哥带着天禹和奶妈返回广州的沙面公寓,准备参加明年初中央陆军学校(南京本校)的入学考试,文化补习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这一阶段主要是学习英文,物理和化学,每个周末赵耀辰还会带福来去打靶场和跑马场学习射击和骑术,对于这部分的学习内容福来可是相当感兴趣的,他很细滑骑马,也很爱射击,最爱摆弄各种各样的枪支,拿起来就爱不释手的。

佟先生在前线拍了电报说要福来和老太太准备六月份迁往南京,因为国民政府已经决定定都南京了,佟家所有的人也会陆陆续续到南京去,他还打算推荐长子荣飞到政府的金融机构去任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福来赶紧成为军官,占到好位置。添了第一个小孙子(实际是外孙)的事,他也份外的高兴,只等着夏天的时候能亲自抱抱小天禹。

52男人以续香火为大

1927年夏天,沈钺之正式从奉天的陆军讲武堂毕业了,此时,战火已然烧到了张作霖的家门口,匆忙之下他和孙传芳组成了联军一同抗击势不可挡的国民军。沈钺之的父亲也带兵调往了北京驻防,而他也要随后前往,在此之前需要更加努力造人。

结婚一年多,还没有为沈家添丁,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不是应该增加和妻子同房的次数?面对生孩子的事儿,老婆叶岚比他的压力更大,他应当倍加体谅才是。

这天下午,他正在书房里看闲书,母亲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低声问:“钺之,娘想和你说件事。”

“您说吧。”他放下手里的《镜花缘》,让母亲坐下。

仙娥坐到儿子边上,低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叶岚?”

“您怎么这么说?”他苦笑,原本就谈不上喜欢,现在依然如此。

她面露难色,但这毕竟事关沈家延续香火,索性就直接说出口得了:“你们同房的次数应该多些,要不娶姨太太好了,娶个喜欢的姑娘做小吧,我去说服叶岚,你大妈和父亲也不会反对的。”

他苦苦一笑:“您别胡思乱想了,我没有喜欢的女人。”男人倒是有一个,只不过他们现在仅仅是书信往来的好友罢了。

她皱着眉道:“总之,沈家就靠你了,妈知道你放不下京剧和那些梨园行的朋友,可这不是没办法么。”

“我懂,我会和叶岚增进感情的。”他指的是夫妻亲热的事,这么讲母亲会明白的。

“行,你还要在家里呆些日子,等下月去北京的时候,带点儿东西过去,送给以前班子里的人,往后要是天下太平,你还能接着唱戏呢。”她乐观的说,不过哪里都在打仗,她也就是在睁着眼说瞎话罢了。

“我这辈子也就是扛枪的命了,我都认了,您就别再安慰我了。”他虽说还不适应军中的生活,但他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已经学会了忍耐,适应了戴着面具阿谀奉承讨生活,无论是在梨园行还是军阀当道的奉天只要他挖空心思多维护人缘,以后定然能站住脚的,父亲直率的个性得罪了不少人,他还需要各个击破,慢慢的去调和关系,可父亲带兵打仗的能力却是奉系军中数得上号的,即便是和父亲结下梁子的对头也不得不承认。

仙娥拉住儿子的手,带着歉意说道:“你是个孝顺的儿子,你父亲每次打电话来也常常这么说,他说以前是错怪你了。”

沈钺之握住母亲的手,温和的一笑:“我爸特别要面子,他是不会对我讲这些的,不过听您这么说我确实很开心。”

正在母子两人讲话的时候,儿媳妇端着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妈,钺之,我送茶过来了。”

“进来吧。”仙娥说道,她其实对叶岚很满意,只是这孩子有些不爱讲话,总是静静的坐在客厅看书。

叶岚把茶盘放到桌边,就看了一眼俊美的丈夫柔声说:“钺之,你有封信,我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了。”

“哦,我去看信。”他猜到一定是福来寄过来的,索性丢下母亲和老婆回房去了。

仙娥连忙对儿媳说道:“叶岚,咱娘俩待会儿。”她想随便和儿媳聊聊,也好知道人家对儿子有什么不满,给他们小两口调解调解。

“我正好也想和您说件事儿呢。”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也是她今早刚知道的。

“说吧,妈听着。”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这时,在卧房拆开信的沈钺之心情可是好得不得了,他已经半个月没收到福来的信了。在白色的信纸之上落下的字迹不再是小学生一般的笔记,而是刚劲有力的楷体,信上的语句也越发流畅通顺了:

钺之:

已有半月没有给你写信了,因为最近繁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忙着搬家装修新房,还要和母亲,赵大哥出去采购,呵呵,我头一次觉得住进新家是件这么麻烦的事,但是住进去之后就是另外一番感受了,这个家就是自己的窝,一个避风的港湾,能和家人在一起格外的幸福!

你已经从讲武堂毕业了,是否要和叔叔去北京?这些都是我的臆想,要是回了北京你就又能和大家伙儿见面了。我只能呆在南京了,恐怕以后也不会离开这里,虽然我们在打仗,可这却不妨碍你我之间的友情。

明年初我也要进军官学校了,现在最恼人的还是英文,我的英文老师约瑟夫说,我现在的水平也就是个小学生,但我已经很努力的在背单词了,可还是觉得词汇量不够,每次和外国人讲话的时候都反应不过来,巴不得随身带一本英汉字典,随时都能拿出来翻看。如果要让我的英文合格,恐怕太阳也要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父亲却给我提了个新的要求,他说英文学得差不多了之后,让我去学日语,我听到这句话就犹如被雷劈了似的,差点昏过去。父亲对我的期望很高,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高的,于是我快乐却也痛苦着

沈钺之笑着收好了信,把他装到了一个铁皮的盒内,这里面都是福来给自己写的信,一个盒子已经快盛不下了。

他拿出钢笔和信纸,刚要落笔,就听到母亲说话的声音。

“钺之有喜事,大喜事。”仙娥兴奋的推门而入。

他转过头问:“怎么?”

“叶岚她有了!”她高兴的说,这下他们沈家就有希望了。

沈钺之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开心,他笑着说道:“这下您放心了吧?”

“还没,得孩子生出来,我们才放心,不过你可以早点儿动身去北京了,我和你大妈都会好好照顾叶岚的。”她已经让儿媳去和姐姐回话了,这下老爷也能安心了。

他点头:“好,麻烦您和大妈了。”这样他也能走得放心些,或许下次回来他就抱着自己的儿子了,哪怕是闺女也不错。

当两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恰好路过的蓉芮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原本她还暗暗笑话二少奶奶是只不会下蛋的母**。但刚才的话却让她彻底掉入了冰窟窿里,她彻底绝望了!

蓉芮带着一颗破碎的玻璃心逃回了房间,反锁上了门,她奔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稿纸和钢笔,在被该得乱七八糟的小说原稿上又写下了几行字:

这个又丑又没修养的女人在某一天终于向全家大声宣布,她怀孕了,怀了二少爷的骨肉,但却没有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祝福她,因为她平实待人刻薄,斤斤计较,但她却不知道背地里人们都在说她的坏话

她打算把新想好的情节加入小说中,她就不信这次还会被编辑部退稿!至少在当今的文坛,女作家还是稀缺物品,尽管她才十九岁,涉世未深,但她就不信比不过现在崛起的新秀佩云,她的文笔甚至还要超过那个被人捧上天的美女作家佩云,那个女人还不是仗着家里有钱打通了人脉才能爬到那个位置的?总之这本《鸳鸯梦》一定会红遍中国的,到时候她就是能和张爱玲媲美的北方女作家了。

八月份的广州,是又湿又热的雨季,而在佟家的宅子里却开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异地搬迁。

佟太太站在客厅里吩咐下人把楼上书房里装箱的书运到外面的卡车上,今晚就会直接背上南京了。

“老赵,你动作麻利一点儿,别把箱子里的瓷器碰坏了。”她皱着眉说道,虽说有几个佣人是要带着一起走的,可这个老赵上了年纪,干活不利索,纯粹就是光会吃饭不会干活,等搬完东西给他点钱辞退了的好。

“是,夫人。”老赵很费力的背着箱子下楼梯,汗水渗透了短挂,但为了给一家老小赚点饭钱,现在兵荒马乱再找个合适的生计不容易,他怎么也得咬牙坚持着,虽然今后要去南京生活,可还是可以给四川的亲人寄家用,他已经四十八岁了,还能干几年呢,往后还不是回老家种地。不过现在能赚钱,就多赚点吧!

小鸾看到母亲横眉竖眼,就走过来劝道:“妈,别动气,坐下歇歇。”说完便拉着母亲坐到了沙发上,为她倒了杯凉茶。

“这么多家当都要搬走,真是烦死我了,你哥哥还是整天不着家,在外面疯跑,他就不知道现在需要人帮忙盯着么,婚也不结,那个土豹子都和外面的女人生了个娃娃了,想起这事我就要气死了!”她喝了两口凉茶,但火气还是降不下来,天禹可是佟家的长孙,占尽了便宜,老爷也很喜欢那孩子。听说母亲是个唱戏的戏子,呵呵,真好笑,那种女人能生出什么好种来?不过是野种生下来的小野种罢了。

“您别气,他们毕竟是外人,爸爸分得清,我哥其实最近就在忙着追女人的,虽然董家的千金看不上大哥,但刘先生的长女条件也不差,刘先生将来也要进入政府的,对咱们家可是大有好处,爸爸也很支持呢。”她只能宽慰母亲,虽说刘小姐相貌平平,但贵在有个好出身哦。

“他总是干了件正经事,你们也得抓紧了。”她也希望能快点儿抱小外孙,女婿常年在外面跑,总把女儿留在家里,聚少离多,为佟家付出的很多,等到了南京她还要和老爷美言几句,索性让女婿也到南京任职好了。

小鸾羞涩的垂下头“嗯”了一声,后天丈夫就回来了,他们要好好的甜蜜一番才是,她也很想快点儿要孩子的。

53重返北京感慨颇多

九月初,沈钺之回到了阔别一年多的北京,面对熟悉的风景他却感慨颇多,曾经熟悉的前门戏园子,经常逛的东安市场却已物是人非。

白天他都跟在父亲身边处理军务,晚上就会约上旧日好友小酌几杯。这天傍晚,吴璧凌便在东来顺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璧凌比从前更妩媚了,理着漂亮的偏分,露着精神好看的额头,用眼含秋水来形容他的眼睛绝对不过分,穿的是真丝质地的白色长衫,但看起来却是无比的性感。

“来,干杯!”他忙给沈某人斟满酒。

“谢谢,看样子你和新相好处得不错?”沈钺之笑着说。

“还好吧。”吴老板现在相当滋润,家有温顺的美貌妻子,外面则有个年轻力壮的多金相好,只要有闲工夫就会来捧自己的场,他现在比从前更走红,两家戏园子每天都有戏唱,但他把小慧捧成了天乐园的红角儿,如今这个姑娘可以独自挑大梁了。

“他是什么人?”钺之很好奇,他们好歹也相好一场,至少要让他知道对方是谁吧?

吴璧凌放下筷子,挑着眉望着身穿笔挺军服的男人,冷冷说道:“你见过,藤田修二。”

“呃,日本人!”沈钺之惊呼出声。

“怎么?”他不解。

沈钺之沈副官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问:“你为什么非和他睡,中国男人就没好的了?”

吴老板瞟了他一眼,有些生气:“谁让你跑回奉天的!”

“这和我回不回奉天没关系,日本人的手伸得太长了,要是擦枪走火和咱们干起来怎么办?”他身在东北自是看到了日本人在北方的所作所为,上次郭松龄倒戈,老帅是借了日本人的东风才转危为安,趾高气昂的入主北京的,老帅以个人名义和日本人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现在日本人天天都在琢磨着如何将这个协议变成政府之间的合作条款呢。

“这和藤田有关系么,他又不是当兵的。”吴璧凌毫无政治头脑,他也懒得去管国家大义,反正他就是个唱戏的伶人罢了,他不敢自称爱国,也没能力爱国。

沈副官摘下军帽,整理了一下发型,小声说:“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这么和你讲好了,岳飞抗金的故事你总是耳熟能详的吧?和金国人交好的有好下场么,就算是没直接干系的也被说成了汉奸,历史便是前车之鉴。”

吴璧凌却满不在乎:“别为我瞎操心了,赶紧去南京追你的小车夫吧!”但他心里倒是有几分在意的,不过藤田修二只是个普通的日本商人,哪里和政府扯得上关系?钺之怎么变得疑神疑鬼的,看来做了军官就要多留几个心眼吧?这么活着可真够累的。

他喝了口白酒,长叹一声:“现在不是时候,更何况福来的父亲还是那边的官员,我们之间走动不大合适。”这件事着实令他苦恼,他可不是那种占了人家清白身子就拍拍屁股跑掉的混账,但福来却没给自己机会。

“呵呵,你现在就是一副官僚嘴脸,实在是看不惯!”吴璧凌觉得沈钺之变了,这大概是他没办法原谅此人丢下戏社和京剧去继承父业的选择吧?

沈副官只得继续喝酒,随后苦笑着说:“我不敢和班子里的人见面就是害怕大家骂我,劝我回来……你们怨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都是我的错!”可其中的苦涩却只有他尝,他就是那个独自吞苦果的倒霉蛋儿。

“躲没用,小慧他们都吵着要见你呢,你躲得过去么?”他又帮钺之斟上酒,随后自己也喝了一小盅,今天就算是醉了也没事,可以去藤田那里过夜,因为青莲在娘家坐月子,呵呵,他总算是为吴家弄出了一个胖孙子,所以爹娘都懒得管他,对他在外过夜视而不见。

“能躲一天是一天。”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也差不多该回去歇着了。

“着急回去?”吴璧凌问,以前这个家伙可是不到凌晨不肯散场的。

“你还以为是唱戏的时候么,我每天天亮就得起来,陪我爹去军营。”他说完就戴好军帽,站起了身。

吴老板有些无聊的托着下巴:“你先走吧,我还没吃饱呢,改天到戏园子找我去,和大家见个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行,等我忙过了这阵儿的。”他挥手告别,匆忙下了楼,来到了黄昏的大栅栏。

他刚上了一辆洋车要离开,就看到对面的街头晃晃悠悠的走来几个军人,为首的那个人他认得,是杨某人手下的一个姓王的旅长,此人目不识丁,举止粗鲁,吃得滚肥溜圆,也是土匪出身。

王旅长身后跟着两个排长,都是他的远亲,他朝洋车上的沈副官招招手,就歪过头低声对两个表弟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沈军长的戏子儿子来了!”

沈钺之也知道这家伙没说自己好话,但还是礼貌的摆摆手,就让车夫跑了起来,他懒得搭理这群人渣,王旅长的靠山杨宇霆自视甚高,桀骜不驯,早晚被收拾,不足畏惧,他更没必要和这伙人为伍,免得日后被牵连。

“表哥,这小子仗着沈老头儿有兵权,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才当兵几天?”身材瘦小的大表弟说道,一会儿他们哥三要去八大胡同的窑子里玩玩儿,顺便抽几口大烟。

王旅长“哼”了一声:“屁都不懂的小鬼,真要打起仗来,还不得吓得尿裤子?”他就看不上这种仗着爹妈混日子的混蛋,这种货色还是擦脂抹粉上台装女人,当兔儿爷合适。

“呵呵,表哥说的是。”小表弟其貌不扬,眼睛总是睁不开似的,他虽然不抽大烟,但离了女人不能活,老家有两个媳妇,生了四个娃,当兵纯粹是为了跟着表哥混点钱花。

“走,别理这小白脸。”王旅长带着两个表弟溜溜达达的钻进了热闹的杨梅斜街,他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脂粉味儿。

在千里之外的南京,颐和路上有一幢二层的红转灰瓦的小洋楼,坐落在这个优美的住宅区之中,虽然不太起眼,看上去却格外的别致,透过铁栅栏能看到一个不大的小花园,栽种着一株一人多高的桃花树和很多盆栽月季,还有一个小小的大理石喷水池,看样子应该是给小孩子夏天在里面玩耍用的,这里便是佟福来和母亲的新住所。

此时,刚过了晚饭时间,福来和父亲坐在二楼的书房里谈话,目前佟老先生暂时住在家里,等大妈和哥哥姐姐都来南京的时候再搬走,对此,佟春燕也没提出异议,但依然不怎么和哥哥说话。

“福来,你收拾收拾和我回趟北京。”佟孝成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些日子他都在参谋部开会,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好,何时动身。”福来并没问为什么,因为父亲是国军的人,有很多机密的任务,所以他从来不去刨根问底。

“后天,你跟着我多学学,我会告诉你要做什么的。”这次他的目的是初步和奉系接触,听听他们的条件,如果谈不妥再做其它打算也不迟。

“好,我会尽力学的。”他有些紧张,虽然现在他不是没文化的人了,但他所学的东西都是一年多拔苗助长的成果,还没有实际演练过。

佟老爷子说完这番话,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放着一支柯尔特政府形手枪,精致的胡桃木手把,复古的流线型枪身,看起来优雅又透着一股冷峻的杀气。

“这把枪你收好,危险的时候防身用。”他知道小儿子学会了用枪,而且枪法不错,耀辰还夸福来的眼神好,连移动的靶子也能射得中,就是对英文应付不来,对无理化学之类的工科毫无兴趣,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实际办事的能力。

福来自然很喜欢这把枪,他开心的接过来,放在手心里欣赏着,抚摸着,随后才问:“赵大哥也去么?”

“他自然要去,我已经让他去参谋部报道了。”现在耀辰算是完成了任务,福来已经从一个底层劳动者蜕变成名副其实的佟家二少爷了,绝对可以信任的人,而且他相信危难时刻这孩子绝对会挺身而出为他挡子弹的,当然,应当用生命守护自己的人不是亲生儿子,而是耀辰,他是不忍心让亲生儿子为他流血牺牲的。

“赵大哥还是穿上军装俊气。”他说完这话就把手枪放进铁盒中收好,此时母亲抱着不满一岁的儿子天禹走了进来。

儿子瘪着嘴,伸出小手说道:“爹......!”他要抱抱,每天看不到父亲就会不安焦虑,甚至还会“哇哇”的大哭大闹。

“乖,爹来了。”福来慈爱的笑着,接过了母亲手中的儿子,抱在怀中轻轻的晃着拍着,缓缓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佟孝成看着白胖可爱的娃娃也赞道:“这孩子越长越好看了!”天禹的皮肤犹如女孩子一样的白净,果然是沈钺之的骨肉,鼻子和眉毛和父亲一样漂亮,长大了绝对是个千里挑一的美男子。

佟春燕转身望着哥哥,低声问:“你们要去多久?”

“大概要小住半个月,我们不在的时候,你要保重身体。”他想和妹妹多说些温存的话,可她每次都不给自己好脸儿。

她这才转身对儿子福来说道:“到了北京别忘了给你师傅,师娘买礼物,明天跟娘去选些特产吧?”

“好,多买些。”他想到要去戏班子里看望小慧和老王,听说他们已经跟着吴老板干了,小慧今非昔比已经是天乐园的角儿了,有时候还会被报纸采访呢。

不过坐在椅子上的佟老先生却另有一番打算,国民政府知道张作霖是个不好对付的硬骨头,在北方的势力已然根深蒂固,东北的局势相当的复杂,日本人,苏联人都盯着那里的利益,即使换了个新的主人,也未必能搞得定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对张作霖应该首先考虑招抚,而非直接动武。

54暮然回首君心依旧

三天后,福来和儿子天禹依依惜别同父亲,赵副官在母亲的目送下坐着轿车直接去了火车站,后天就能到北京了。

这天下午,在军营外的办公室内,沈钺之正和父亲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过两个月你要不要抽时间回家陪陪叶岚?”沈慕函知道媳妇儿怀孕了,但儿子要留在军中陪着自己,他倒是非常过意不去。

“没关系,现在正是紧要时刻,我需留在您身边,要不大妈和母亲都会不放心的。”他说完就帮父亲倒了杯茶,现在他们做的事情就是日常的训练,还有负责北京的守卫和安全,以防万一。孙传芳,张宗昌还指望大帅在关外的三十万兵力,但北洋军阀的境地都是岌岌可危的,这个位置怕是张大帅也坐不了几天了。

“我听说南京已经派人过来和大帅秘密谈判了,我们只需等着便好。”他虽然主张拥兵强权,但也明白这场仗还是不打为好,现在国民军的气势如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相比之下北洋军处处都出于略势。

“哦?那就是有希望和平解决了?”这倒是件好事,不过条件不大好谈拢的。

“其实大帅心里很明白,这仗打不得,但总要等适当的机会才好,国民军也如此,争得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他点了支烟,皱着眉吸了好几口,这些年断断续续的参加很多战斗,队伍里的兄弟累了,他也累了,他倒是宁愿不再打仗,不过这却是极为不现实的。

“我觉得也是,我们在东北的三十万兵力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区区十几万兵力的国民军不是我们的对手。”他妄下定论,马上就被父亲断然的驳回了。

慕函叼着烟摇头:“国民政府是美国支持的,实力不可小看,无论是蒋介石还是蒋中正都不是好对付的人物,更何况还有民众的舆论倒向。”

“哦,可大帅不是也有日本人的支持么?”他毕竟才二十六岁,还没有父亲的老辣,看不清大局。

“我以前和你讲过的,日本人野心太大,他们和苏联,英美不同,这点张大帅也讲过,对于日本人要利用,不能被他们任意摆布。”日本人一直都想拥立满清王室,企图建立满洲国,让满洲独立,但都以失败告终,因为张大帅是不能愿意让别人做自己主的。

这便是外交的智慧,沈钺之觉得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于是便低声说道:“要不我去打探一下消息吧?”

“嗯,多留意,北京城内三教九流都能听到些风声,你那些梨园行的朋友说不定比我们的消息还要灵通呢。”那些唱戏的伶人常与声名显赫的富人要员来往,常常能打听到特别的消息。

“明天休息,我去趟戏园子。”沈钺之打算请班子里的人吃饭,顺便让璧凌帮着留意消息,再也没有人比吴老板更合适了。

“好,跟我去军营里看看吧。”他不放心军士们的训练,在这件事上儿子还帮了些忙,从陆军讲武堂上学到的东西都用在了实处,以前他从来没在意过,出操,例行的训练都很松懈,现在大战将即更要抓紧才是。

沈钺之扶正了军帽,跟着父亲出了屋,来到了门外的操场上,一队队的士兵正在空场上操练,不远处的打靶场也忙忙碌碌的,看上去总算是像一支正规军的样子了。

沈慕函手下的兄弟大多是东北河北招募来的,以前多是农民和穷苦人,大部分都是文盲,更谈不上什么战略眼光和执行力,靠的都是几年来在一起碰撞出的“义气”,但这显然是不行的,在战斗中这种无组织,无纪律性的缺点暴露无遗,他的队伍需要统一化的训练,而教官就让自己的儿子来担任好了,只是现在钺之还没能让兄弟们信服,这是需要时间来慢慢磨合的,他不着急,只是怕钺之失去信心。

“你先不要直接插手他们的训练,先把这些团长,营长搞定,然后我再出面叫他们和你开个会,把你的训练计划提出来,这样他们也比较好接受。”他边走边说,钺之和大儿子不同,总喜欢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特别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说怎样的话,剑华则喜欢默默的做听众,私下里悄悄的提醒他,也算是各有优劣吧。

“我已经和几个军官私下里吃过饭了,大哥和他们的关系不错,所以他们冲着大哥的面子也是支持我的,其他的我会慢慢的相处。”他觉着这并不是难事,虽然这实在是个装腔作势的苦差事,但他也只能咬着牙干下去。

星期六下午五点多,庆乐戏院门口停下了一辆洋车,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灰蓝色缎子长衫的年轻男子,他买了今晚《拜月亭》的戏票,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走进了戏园大门内。

虽是故地重游,但他却已是另一番样貌了。

佟福来提着长衫的下摆,上了楼坐到了走廊拐角的一个位置上,点了一壶大叶茶和两盘点心,随后就像其他戏迷一样边吃东西边等着六点钟的大戏开演。

他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茶,朝楼下的戏台上望去,一年多以前他还是个啥也不懂的洋车夫,而现在却已是佟家的二少爷,天禹的爹了,三百多个日夜,回想起来就好似昨天一般……

晚上八点多,这一天的《拜月亭》算是顺利的演完了,这种喜气洋洋的戏码在如今的年月倒是很受欢迎,吴璧凌的班子这边唱着《拜月亭》,另一边的天乐园却在演《苏三》,挑大梁的便是后起之秀小慧。

下戏之后,大家伙儿都在后台卸妆,吴璧凌刚洗完脸就看到一身戎装的沈钺之走了进来。

“沈老板!”管事的老王认出了他,高兴的走过去问好。

“老王,我今天是来请大家吃饭的,可别叫我沈老板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还不如叫他沈中尉的好。

“钺之,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吴老板示意让他坐到自己边上,看来今晚他又要晚回家了,还好没有约藤田,不然又会被那家伙抱怨了。

“早说了要请大家吃饭的,今天正好没有别的安排就过来了。”他坐下,老王马上给他端来了茶,还乐呵呵的说道:“您说巧不巧,我刚才还在二楼的雅座见到福来了呢。”

“福来?”沈钺之的心脏像是被蜜蜂给蛰了一下似的,差点从椅子上兴奋的跳起来。福来怎么可能在北京,会不会是老王认错人了?

吴璧凌也很吃惊:“老王,他人呢?”

“他说去天乐园找小慧,一会儿就过来。”老王说道,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福来穿上好衣服就变成了阔少爷,就连说话的口吻和姿态都变了,整个人充满了自信,但眼神却依然是那么的温和。

“他怎么会来北京?”钺之愣楞的自语,他在考虑要不要亲自到天乐园去找福来,可又怕和福来岔开,只好耐着性子老老实实的坐着等。

璧凌低声说:“大概是来玩儿的吧,他可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沈钺之捏着手指,垂着头思忖了半天,还是对梨园小生说道:“我去天乐园找他们好了,要是福来和我走岔了,一定让他等我。”他说完就要起身离开,但佟福来却已经和小慧有说有笑的从门外走进来了。

当福来看到沈钺之的瞬间之时,就像是被一根红线给牵住了似的,移不开视线,他的眼瞳中映出了这个男人俊美的容貌和健硕的身形,那些个火热的夜晚和温存的甜言蜜语依稀在他脑海中闪过,这恍若梦境的重逢让他呼吸急促,心跳不已,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只能泰然处之,而且他们也不再可能有什么交集了。

“沈大哥,我听小慧说你在北京,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因为人家年长五岁,现在他们又不是雇佣关系了,所以称大哥较为合适。

钺之的目光黏在了佟家二少爷身上,福来变得更好看了,比从前更有韵味儿就想朵盛开的橙色君子兰,他身上的美不似吴璧凌那般招摇,妖媚,而是温润如水,暖融融平易近人的,细细品味自会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我刚要去找你们,一会儿我请大家吃饭,我们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喝酒了。”他说道,可看到福来和小慧亲密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嫉妒起来,莫非自己还比不上这小丫头?

小慧看到自己的“恩师”和前老板,也很高兴,她笑盈盈的上前说道:“沈大哥,我前两天还想吴老板抱怨您不来找我们喝酒呢,今天您得多喝几杯,大家伙儿都没喝着您的喜酒,您今天可得补上。”她觉得沈老板变成神气的军官更有男人的魅力,她倒是更喜欢现在的沈钺之,而不是那个整天忙着勾三搭四的花花公子。

沈钺之爽朗的一笑:“好,我自然是要多喝的,只不过我酒量不好,各位点到为止吧?”他的目的可不光是为了喝酒,还得让璧凌帮自己打探点儿消息。

福来把手里提着的箱子放到桌上,对戏班子里的人说道:“这次我给大家带了点儿土产过来,请大伙儿尝尝。”说完就把里面的东西分给了每个人,但他却知道身后的男人在盯着自己,那视线仿佛能把自己的衣衫烧穿似的,让他坐立不安,踌躇不已。

吴璧凌来到沈钺之边上,贴着他的耳轮说道:“这下你的相思病有救了。”

他苦涩的一笑,但却觉得眼前的福来变得有些让他不敢随意轻薄了,他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总之这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55-61

55倍加珍视无比疼惜

看着福来给大家分礼物的样子,站在一旁的沈钺之却在暗暗叹息,他们这算是意外的重逢吧?但往昔美妙的回忆撞击着他灰暗的世界,他枯萎的心灵又重新鲜活而美好了,但这快乐的时光却注定是短暂的。

随后,一行十来个人便到了正阳楼吃涮肉,坐了满满的两桌。

沈钺之给大家敬了一圈酒之后,才回到了座位上,他的左边坐着吴璧凌,右边便是佟福来,他倒是落得个左拥右抱的好位置,只可惜哪个都不属于他了。

福来表面上若无其事,还偶尔和小慧聊天,但心里却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儿,他想起母亲和父亲反复叮嘱自己的话,一定不能把有了天禹的事儿告诉沈钺之,尤其是父亲,已经完全把天禹当成了佟家的孙子,万一让沈家知道这孩子的存在,恐怕会掀起无尽的波澜,把两家人的平静日子都搅合乱了,更何况,钺之已经有了个知书达理的贤妻。

“佟大哥,你在南方还适应么?”小慧好奇的问,她听说江浙一带乃是鱼米之乡,富庶美丽,但长这么大她除了去过几次天津参加堂会都还没到过远地方呢。

“还好,不过总是惦记着北京,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还有你们这些朋友呢。”眼前的姑娘更加自信成熟了,不再是那个因为示爱被拒而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了。

她放下筷子带着向往之情说道:“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南方看看。”她现在算是有了点儿名气,以后要是有机会也会像那些梨园前辈一样去上海唱戏,她现在只想把戏唱好,成为大红大紫的角儿,这已然成了她的生存目标了。

看到福来不理会自己,沈钺之只得和吴璧凌说话去了,他咬着耳朵对梨园小生说道:“帮我留意下城里的消息,你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接触多,可能会比我们早听到风声的。”

璧凌一边夹菜一边淡然的说:“嗯我会留心的。”他大概知道钺之想打听什么,但他的朋友中少有混迹军中的人物,商贾居多,不过这些油头滑脑的商人也是有很多消息渠道的,他们偶尔会在饭局中透露一些。

“我和我爹住在西四,晚上一般都在,有时间过去喝茶吧?”他说完又瞧了眼身边的福来,对方似乎也有心事,对满桌的酒菜似乎毫无兴趣,只是偶尔会夹两口菜尝尝。等会儿吃了饭,他一定要单独和对方聊聊。

“行。”吴老板知道他可能没什么时间,除了陪着家人老婆,还得应付藤田那匹饿狼,他都□乏术了。

饭差不多吃到了十一点,大家才相继散去,先把小慧送进院门,沈钺之才转身对福来说:“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佟家二少爷淡然一笑:“你挑地方吧。”他也想和这个男人多说说话,虽然他们现在能谈及的话题好像已经不多了。

“要是去我家呢?”沈钺之也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但他却真的很想这么做,现在他就住在福来母子两人以前住的东屋,北房让给父亲了,不过父亲睡得比较早,应该不会知道他带人回去过夜的,而且老爹也不会管这种事的。

福来却很淡定的答道:“到你那儿会聊太晚的,还是附近找个地方坐坐吧。”他婉转的回绝了此人的邀约,回西四的小院和沈老板旧梦重温?弄不好他又会怀上,他明年就要去陆军学校了,再生孩子父亲一定会暴怒的。而且人家已经有老婆了,他可不能当“狐狸精”,再说也没这么丑的狐狸精吧?

钺之倒没急没恼,只好乖乖接受:“好,附近有个打烊很晚的饭馆。”

他带着福来穿过胡同,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琉璃厂,这里有个专做面条的小店,门脸不大但是味道还不错。

两人要了一壶茶,几个凉菜,便坐到了角落里边吃边聊。

“你怎么突然回北京了?”沈钺之问。

“刚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二来是帮我母亲来买药的,同仁堂的大活络丹南方不多见。”他自然不能说是父亲过来办事的,更何况沈某人还是奉系的军官,老子还是个军长。

“哦要呆多久?”就算今晚没机会,那他至少可以奢望明晚后晚吧?虽然这么想很无耻,龌龊,可这真的是他内心的渴望,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不超过半月就要回去。”他吃着只有津京地区才有的心儿里美萝卜,觉得还是这个味儿地道,虽然南方的蔬菜更多,但萝卜却没有这般甜脆可口。

“你住哪里,过会儿我送你回去。”他觉着送福来回去是自己的义务,但人家可不是吴璧凌那样需要人来呵护的“小娘们儿”,至少看上去是个极为硬朗普通的男人。

“湖广会馆,不用送了,我又不是大姑娘。”福来笑笑,但心里却有几分开心,看来钺之还没有忘了自己,还是那么的细心体贴。

“你有没有找个姑娘做情人?”沈钺之随口一问,佟先生应该会安排婚事给福来吧,虽然这位身子特殊,可总也算半个男人,不会耽误结婚生孩子的。

“没有,我忙着学习,没时间考虑,我爹说等我从陆军学校毕业了就给我安排婚事,现在不急。”父亲已经郑重其事的和他谈过了,会找个品貌端正的女子给他做媳妇儿,帮着抚养天禹,男人不结婚不行,那样根本没办法在社会上立足,而且也必须有个女人为他操持家务,以后他跟着父亲南征北战,把儿子和母亲独自留在家中,没人照顾他们总是不行的,他会放不下心的。

沈钺之把筷子停在半空中,惆怅的叹道:“还是从前好,咱两都无牵无挂,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福来只是望着他没搭话,静静的喝着茶,他明白这个男人的苦衷。

沈中尉放下筷子,凝望着福来秀气的面庞,小声问:“没和别人睡吧?”

他默默摇头。

钺之很开心,傻笑了一会儿,便自顾自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跟别人。”福来还是他的,至少曾经是他的,往后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

“沈大哥,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么,经常写信,互相说说心事,偶尔我也会给你打电话的,不过电话费实在是太贵了。”他旁敲侧击的提醒人家别再胡思乱想,他们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

沈钺之板着脸道:“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就算是打电话也没见面好。”他也要耍耍脾气的,因为再不耍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机会了。

“只要有时间我会回北京的。”福来觉着他在情绪承诺,但有时候人就得说些善意的谎言,而且只要目的是好的就不算谎言,至少母亲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沈中尉“呵呵”一笑:“你也学会说谎了。”钱能改变一个人,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对于福来的改变他就无法欣然接受。

佟二少爷又沉默了,好半天才温和的问:“嫂子是个很好的女人吧?”他希望能有个人能细致入微的照顾沈钺之,就算他们这辈子只是朋友,此人也是他儿子的亲爹,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了。

他答道:“是,贤惠温柔,而且我要当爹了。”这算是一年多来最让他高兴的事儿,原来有孩子是这么的幸福,他都快等不及了。

福来的眉头微微一颤,马上就挤出了笑容:“恭喜了,希望第一胎是个男孩儿。”但他心头却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天禹是他的儿子,管他叫爹,他就不应该有过多的奢望了,而且他和沈大哥早就已经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了,虽然偶尔会像现在一样停下来小聚一番,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沈钺之倒是很大方的说道:“姑娘小子都一样,只要是我的种,我都一视同仁,但我爹可希望是个小子。”有没有儿子都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

这话倒是说道福来的心坎里了,他相信如果有那么一天,当沈钺之知道天禹的身世,也一定会善待儿子的。

“你是个好男人,一定会让嫂子和孩子幸福的。”佟福来的鼻子发酸,其中的苦涩却只有他一个人来吞咽,这大概就是命吧?他本就是个不该出生的人,在母亲的牺牲和呵护下长大成人,认识了沈大哥得到了人生中最甜蜜的一段回忆,还意外的收获了天禹,他不后悔,更不会自怨自艾,哪怕今后只有他独自一人承受风雨,经历磨难,为了爹娘儿子他也要挺下去,努力的回报他们。

“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能有个好女人来陪着你男人可不行,我不答应!”他依然以福来的男人自居,福来要好好的,快快活活的,即使他们不能经常见面,即使他再也不能把憨直的“车夫”压在身下。

佟福来苦涩的笑着,他没办法接这个话茬,但心里却暗暗的答应了。

56暗暗下决心不放手

聊到过了午夜,沈钺之才依依不舍的和佟福来走出了饭馆,但还没等憨直的人招手叫洋车,他就死拉活拽的把福来抓进了一旁的小胡同里,挤到墙角凑上前狠狠的吻了几口。

福来只觉得那张温柔的嘴在极尽可能的用这种相对文明的方式来抚慰他,舌尖在他的口腔中横冲直撞,攻城略地,扫荡着他的唇齿,撩拨着他似乎已经沉睡的欲念,但这却是远远不够的,此人想要的更多,对方牢牢的扣着他的肩膀,将胯贴了上去,包在军裤下的东西没一会儿就鼓鼓囊囊的了,他察觉到了钺之的兴奋之情,但他却不能再草率了。

他使劲推开沈中尉,粗喘着低吼:“沈大哥,我在信上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以后只是好友,请不要对我再做这么没有分寸的事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右手下意识的扶住了粗糙冰冷的墙壁,因为眼前的男人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嘴角在微微的抖动。

钺之咬着牙根子吼了回去:“当初我们说好的,你只和我一个人睡,你成了佟家二少爷我就碰不得你了我就不信这个邪。”他怒气冲天,使出劲力要再抓住福来,可却让人家巧妙的躲了过去,几个来回之后,他才发现这小子的功夫精进了,脚法比之前更加灵活,但他却越发的恼火,可越是着急就越摸不到福来。

佟福来和他纠缠了一会儿,终于被抓住了空档,再次顶到了墙上。

沈钺之逞强的捏着他的下巴,钳着他的腰说道:“倒是有进步了,但还逃不出我手心儿。”

福来不想再和这家伙玩儿老鹰抓小**的游戏了,于是正色的说:“你就算绞尽脑汁,费尽力气我也不会再和你睡了。”他不能再给任何机会和暗示,他们好不容易扯远的距离断然不能再纠缠下去。

听到此人这么说,沈中尉的顿时沉下了脸,他所幸质问:“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我们就不能做好友吗,在你眼中我只是个陪你睡觉的娘们儿?”他激动的甩开昔日的沈老板,他希望他们不再是“姘头”宁可退而求其次的做朋友甚至是知己,因为好友之间是要互相尊重,彼此帮扶,不离不弃的。

沈钺之愣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亦或是他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因为他和吴璧凌甚至是其他人就是这么相处的。

他垂下头思忖了片刻,随后才慢慢的扬起脸,凝视着在昏黄路灯之下的那双眸子,苦笑着说:“是你想要的更多了但你知道我没办法给你。”即便是福来,即便是纯粹的男人和他加深感情之后也会索求的更多,这不是福来的责任,怪只怪他一人。

佟家二少爷也呆住了,真的是他想要的更多了?做知己比做姘头难,他们必须肝胆相照不计回报的付出。他要的不再是几夜风流的烟花债,而是坚如磐石的关系,因为他们不能像普通男女一样结为夫妻,更不能和女人一样的被钺之宠溺,于是也唯有做个好友至交了。

“福来,你学精明了,或许你从来就不是傻人。”他说完就伸手抚摸着福来看起来无比可爱的面庞。从前,他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以为可以万花从中走,风流快活,然而他却跳入了福来温柔的陷阱无法潇洒的抽身了。

佟福来垂下眼皮,小声提醒:“沈大哥,我要回去了。”再耽误下去,他怕自己扛不住诱惑,禁不起软磨硬泡。

沈钺之舒了口气,只得先一步走出了胡同口。他帮福来找了辆洋车,先目送着对方离开,自己才上了另一辆车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坐在洋车上的沈中尉烦乱无比,久久不能平静,只得点了支烟,福来变了,不再是没有立场任由他摆弄的小车夫了,如今人家是堂堂的佟少爷,但这和他们两人相好有直接关联么?哦,他忽略了一点,福来必然要娶妻生子的,人家不会丢下老婆孩子和自己鬼混的,福来就是福来,单纯执拗还有点儿死心眼,但也正因为这种独特的个性他才会如此着迷的吧,他就是喜欢上了这个看似憨直却很会拿捏分寸的人儿。

第二天早晨,福來刚起床,就让父亲叫到了房里。

“明天和我去趟新华门,要和杨宇霆交涉,原本我是想直接和张作霖谈的,但他现在不能见我,所以就让自己的手下出面,你和耀辰一起跟我过去,学学如何谈话办事的,只管听着便好,不要插嘴搭话。”佟孝成说道,虽然之前他曾带福来参加过几次场面上的聚会,但如此重要的事还是第一次让儿子“观摩”,他给福来安的头衔是秘书,日后便是参谋官了。

“嗯,我知道了。”他看到父亲的脸色有些灰暗,就知道最近几天老人家肯定是在忙着公事,作为儿子他却帮不了什么忙,真是惭愧。

“昨天你回来的似乎有些晚,我和耀辰都睡了,是不是去何师傅那里了?”他随口一问,但看到儿子脸上掠过一丝惶惑不安,就觉得事有蹊跷。

福来坐在父亲身边如实答道:“去戏班子里了,刚好碰上沈老板请大伙儿吃饭,所以回来晚了。”他不敢欺瞒父亲,要不是父亲的照顾,他怎么可能安心的生下天禹呢?

佟老先生拧着眉,低声提醒:“不能让他知道天禹的事,要和他保持距离,你现在是佟家的二少爷,要清楚自己的立场。”但他却没生气,因为儿子和奉系的人走动说不定会打听到一些重要的消息,而且沈钺之也不是个奸猾之人,虽然平日里风流浪荡,但却颇有正义感,所以对于儿子和沈钺之的关系他才没有坚决果断的反对,更何况这个沈钺之今后还是很有用处的。

“爹,我知道,我和沈大哥现在只是朋友。”他昨晚想做朋友的建议可是遭到了强烈的回绝。

“嗯,我知道你有分寸。”他不想过多的干涉儿子的私事,更何况沈钺之毕竟是天禹的父亲,他看得出福来对那个男人是动了心的,他是过来人,自然能理解情到浓时不能自拔的感觉。

“爹,那我回房看书了。”福来正在读《三国演义》他已经着了迷,把关云长视作了榜样,每天都要捧着书入睡才肯罢休。三国时群雄割据,各据一方的格局,总让他联想到如今的局势,所以这本书才最值得一看。

“好,今天没什么事就好好休息吧。”佟孝成说道。

儿子离开自己房间后,他却又抽着烟斗冥思苦想,他要把想说的话拟好,反复斟酌,总之要不卑不亢,既让张作霖感受到诚意,又不能让这群奉天的土匪瞧扁了。国民政府才是中国的统治者,北洋军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历史必须沿着新的轨迹前进。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占好应得的位置,他不能把赌注压在一个人的身上,即便蒋介石将来会得权得势当上国民政府的最高统帅,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压了筹码,他只需要安静的做份内的事就好,现在表态太冒险。眼下党内因为争权夺利相当混乱,国内的形式也很复杂,他必须沉住气不急着站队,等情况明朗之后再做定夺,一时的吃亏并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出头之日了,他是个相当有耐心的人,为了一个目标可以运筹帷幄十几年,所以几个月他自然等得起。

而在另一边,沈钺之却整夜没有睡好,他翻来倒去的在床上折腾到凌晨才睡着,今天是休息日,他不需早起,所以就睡到了下午一点多才萎靡不振的从床上起来,这时候父亲正要出门去见朋友。

“爸,您去哪里?”他端着漱口杯来到院子里,边刷牙边问。

父亲穿着沈蓝色的长衫,提着包走到门口,对他说道:“我和朋友约了饭局,要晚上才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了。”

“哦,好。”他倒是不担心父亲的安全,因为外出都有专车接送,还有两个卫兵跟随,他不需操心。

目送着父亲出了门,他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昨晚和福来的谈话算是彻底失败了,他还得找机会解释啊,毕竟他不想失去最知心的情人,可怎样才能让福来放下架子和他重归于好呢?他觉着以前惯用的伎俩似乎不大好使了,因为人家也不给他施展的机会,若是不单独相处,他恐怕就连佟少爷的衣襟的沾不到。

他冥思苦想都不得其解,刷完牙之后便蹲在水井边洗脸,人越是烦恼的时候就会越发的想用快捷的方式舒解情绪,但现在他已经是军官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的登台唱戏了,若是还能在台上唱戏,博得戏迷喝彩,被众人青睐,他便能舒服些的,只可惜就连这个最起码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乍眼看去,他是个不缺胳膊腿儿的全乎人,但他的内心却已经残缺不堪了,就连能给他慰藉的福来也和他划清了界限,不再和他共享风花雪月。可他哪里会甘心?想到这儿,他便横下一条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湖广会馆再和福来好好的聊聊,他就不信那小子能狠得下心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之门外。

57赵副官险些诉衷肠

下午两点多,佟福来正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房外的伙计敲敲门说道:“先生,您有朋友来访。”

他放下《三国演义》,走过去开门,便看到了身着墨绿色长衫笑眯眯的沈钺之,这让他眼前恍惚了一下,似乎时光又倒流回他们相遇之时了,这位还是唱戏的沈老板,而他只是个洋车夫。

“没打扰你吧?”钺之问。

福来急忙摇头:“没,进来坐吧。”说完就让他进来,关好了门,马上就去给客人泡茶了。

“你别忙,我不渴。”钺之的视线寸步不离的黏在福来身上,他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套房,刚好分成里外间,外间用来吃饭会客,里面便是卧室,他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里屋的床,好在够大够宽敞。

福来把泡好的茶放到桌上,坐到了沈中尉对面,和颜悦色的问:“你今天不用去军营么?”

“我们也有休息日的,我还怕你出去碰不上呢,昨天我有些话说得过分了。”他需先主动认错,然后再见机行事。

佟少爷温和的答道:“沈大哥没说错,并没有过激之处。”可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对面的男人灼热的视线,他们昨晚的谈话并没有让沈钺之恢复半分理智,反而让对方更亟不可待了。

“呵呵,你这是和我玩儿心眼儿呢?”沈钺之倒是觉得这种游戏挺有趣,但只要最后胜利的奖赏是再把福来抱上床他就有耐心和这小子耍下去。

福来倒也不急,给他斟上茶答道:“没这个必要。”他承认他没有从前坦诚了,但这却是出于无奈,如果暴露了真实想法,他们两人都没办法收拾残局了。

钺之端着茶杯,盯着他看似平静的脸又问:“是不是你父亲说了什么话?”他猜测一定是佟先生不让他们再来往的,因为他们的家族毕竟都各为其主,走得太近了反而容易出事。

他随口答道:“父亲没说什么。”

“我不信!”沈钺之放下茶杯,忽然抓住了福来的手。

他并不挣扎,只是低声说:“沈大哥,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能明白,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沈钺之却走入了死胡同,冷笑着说:“你想娶个漂亮温柔的媳妇儿,过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少做梦……你就算再抵赖,我也是你第一个男人。”说完就把福来扯进怀中,紧紧的拥着,揉着可爱人儿的发丝,闻着福来身上淡淡的乳香。

老实的人依然没反抗,只是静静的任这个男人搂着,沈钺之有些使劲的抚摸他的背,至少这是不带任何轻薄之意的接触,他也很渴望被对方疼惜,但心里却万般纠结,矛盾重重。

“你的心真狠……明明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了,还要夺走我最后的一点儿安慰。”沈中尉把他和福来的感情视作某种精神慰藉,他很依赖这小子用简短的文字来治愈他干涸的心灵,每次接到回信的时候他就高兴的犹如小孩子一般。而现在福来却要收回他唯一的情感依赖,他怎能答应?

佟福来刚想说点儿暖人心扉的话,却听到有人推开了屋门,赵大哥提着几包点心高兴的走了进来。

“少爷,我买了……。”赵耀辰一眼就瞅见了抱着福来的沈钺之,顿时怒火攻心,放下东西就冲了过去。

佟福来一惊,刚要出言阻止就被赵副官拽到了一旁。

“沈钺之……你这个王八羔子!”耀辰抓过沈某人的衣领,把对方推到在地下,挥拳就揍。

钺之惊讶的皱着眉,往旁边一闪,险些被打到最宝贵的脸,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会气冲牛斗的扑过来。

“赵大哥,别打人!”福来自然明白耀辰是在为自己出气,但怀孕生下天禹也不是沈某一人的责任,是他心甘情愿的。

“我就是要打这个负心汉,有种你别跑,混账!”赵耀辰虽然参军十年,但毕竟不是从小习武,他的花拳绣腿敌不过沈钺之长年累月练就的本事,马上就让对方钻到了空档脱身了。

沈钺之敏捷的站起身,拧着眉问:“我们无冤无仇的,你为何动手打人?”他其实也很生气,但看在福来的份儿上,他也唯有礼貌些,暂且忍耐下来了。

赵副官咆哮着:“他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薄,你这下三滥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福来少爷。”

他被骂得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自己娶妻生子赵某才迁怒于他?可两男的原本就没办法结合,这个大个子究竟在琢磨啥呀?

佟福来立马拦住了赵耀辰,对钺之说:“沈大哥,今天你先回去吧,等过两天我去找你,我们再好好谈谈。”他很怕赵副官会把天禹的事一时激动给捅出来,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沈钺之拍拍长衫上的土,不悦的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我还住在西四,这几天晚上我不会去应酬的,我等着你。”但他却隐约觉得这两人有事瞒着自己,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时机,等下次见到福来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看到沈中尉离开了房间,福来才转头对他说道:“赵大哥,这件事不能怪他,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能……生孩子。”他说完这句话就害臊的垂下了头,和一个男人讲这种事实在是不好意思的。

可赵副官显然不赞同,他扶住福来的肩膀,锁着眉道:“您受了这么多苦,他却搂着妻子在奉天逍遥快活,现在您回了北京他脸嘴巴都没擦干净就想来您这里偷腥,他根本是个流氓无赖!”少爷喜欢男人他能接受,但要是这个人渣可万万不行。因为福来身怀有孕之时,常常独自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的寂寥神情他一辈子都忘不掉,所以他是没办法容忍沈中尉再来骚扰少爷的。

福来豁达的笑了,宽容的说:“他毫不知情,况且他是有苦衷的,谁能相信我这么个怪物能生娃娃?”

赵耀辰赶忙捏住了少爷的肩膀,焦急的说道:“您不能这么说自己,您是佟参谋长最宝贵的儿子,是要继承先生衣钵的,您很优秀,您像女子一般的细心温柔,又有男儿的豁达心胸和胆魄,所以,您是非常适合做参谋的。”

佟少爷心里舒服多了,赵大哥才是个温存的好男人,他于是半开玩笑的说道:“嫁给赵大哥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赵耀辰有点儿激动,他差点把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讲出来,他中意的人正是福来少爷这种温和内敛的类型,只可惜他们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只好松开了扶着少爷肩膀的双手。总之,少爷的未来佟参谋长已经规划好了,他会一直的守在少爷身边,默默祝福的,少爷日后一定能过得很幸福,因为他始终相信好人会有好报。

“谢谢赵大哥替我出手,其实我还真希望你能揍他两拳……别的不说,生天禹的时候真是疼死我了。”他松了口气,连忙坐下来喝茶。

耀辰憨笑着挠挠头:“小少爷漂亮聪明让我们都喜欢得不得了,您受的苦是值得的。”他每次去少爷那里,都会抱着小少爷玩儿,天禹正在学说话,总是指着不会念的东西让大人教自己怎么说,但眉眼却太像那个混球沈钺之了,每当想到这事儿,他就替少爷感到不值,同时也更加怜惜小少爷。

福来示意让他坐下,递给他倒好的茶问:“不说我的私事了,明天跟父亲去新华门,所以想请教一下赵大哥,需要注意些什么?”

“哦,其实您只要在旁边听着就好了,参谋长是想让您学习去的,等过个两三年您就能独当一面了,参谋长对您寄予厚望,他总是夸您稳重沉着,不像荣飞少爷那样的浮躁,是个可造之材。”其实他开始也明白佟先生只是想培养一个至亲的助手,但后来就逐渐发现福来的优点,所以便格外花心思的栽培,先生还说只有内敛冷静的人才能在乱世里占得一席之地而不会被对手轻易的绊倒。但二少爷也有缺点,就是人太善良本分,将来恐怕会吃亏的,不过俗话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只要不是无可挽回的错漏,长点教训很有利于人成长,一帆风顺反而不是好事。

“我会认真学习的。”福来点头,谈判是个很考验人智慧的差事,他很欠缺这方面的经验,时常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虽然现在有所改善,但还是偶尔会出状况。

就在福来和赵副官喝茶闲聊的时候,沈钺之却百无聊赖的来到了庆乐戏院,去后台找吴老板大吐苦水去了。

今天演的是票房不错的《白蛇传》,璧凌新搭档的小生唱功身形凑凑合合,反正就是绿叶配红花,只要不出错漏,到也无伤大雅。

沈钺之坐在他身边将方才发生的事悄声和吴老板做了一番汇报,就得到了这么一句话:“你今天帮我个忙好了?”

钺之抱着胳膊问:“什么忙?”

“你唱一出《穆家寨》吧?”吴璧凌知道好友心中苦闷,于是就想了这个方法,而且他也知道钺之的戏瘾犯了。

听到这话,沈钺之转忧而喜,他耐不住性子的追问:“来得及么,我怕不赶趟啊。”唱戏好,只要上了台开了嗓,一亮相,所有的烦恼忧虑就烟消云散了,比任何方式方法都受用哦。

“小慧那边的人能赶过来,他们七点就下戏了,我让老王去准备,再说戏迷们也惦念你了。”吴璧凌看到好友露出了笑容,也算是放了心,可他万万没想到佟福来能狠下心拒绝这个男人,钺之有哪里配不上对方?有了钱和身份就连屁股都跟着高贵起来了么,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以为大家伙儿都把我忘了呢。”京城的梨园行人才辈出,不少他这么个角儿,竟然有人还在记着他,他自然是很欢喜的。

“你可是沈钺之,家世好,样子又俊,想要什么人得不着,别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吴璧凌好言相劝,可此人却还走不出围城。

沈钺之执拗的咬着嘴唇小声说:“我就不信他能一辈子不理我……等着瞧吧,我就要和他睡,而且还得让他哭着喊着挽留我!”虽然这是气话,可却侧面的反映出他内心的焦躁不安,原本是他碗里的东西,现在却不让他吃了,他能高兴得起来吗?

梨园小生只得无奈的叹息,看来他说的话全都白费了!

58二人帐内春情满溢

吴璧凌将整场《白蛇传》唱完后,戏园子里的老板就亲自上台对在场戏迷说道:“为了感谢各位老少爷们捧场,今晚加演《穆家寨》。”

台下的戏迷原本想离开,但一听是这么精彩的武戏就又坐了回去,也不管最后会耗到多晚了。

擅长刀马旦的沈钺之披着女靠登台亮相之时,众人就响起了掌声,有些戏迷认出了他,连忙兴奋的自语:“是沈老板吗他不是不唱了么?”

当沈钺之开唱之后,戏迷们就喝起了彩。

“是沈老板!”大家十分肯定了,纷纷兴奋的鼓掌,已经有将近两年没看到沈钺之的唱的戏了,沈老板的唱腔圆润而洪亮,身段灵活,尤其是唱刀马旦,每一招一式都潇洒漂亮,看了让人大呼过瘾!

沈钺之的烦恼此时此刻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站在这儿依然是红遍北京城的角儿,每一个戏迷的眼神,每一次掌声喝彩都让他无比的满足,这果然是最合适的放松方式,待到有机会的时候他定然还要上台来过过戏瘾的。

这时,坐在二楼雅间里的三个军官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却说起了风凉话。

“沈军长的戏子儿子可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休息天还来戏园子做票友,可真有闲心呐?”说话的人正是王旅长,他今天带着两个表弟和新搭上的相好窑姐桂月来戏园子看戏,居然碰上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他今天可算是没白来。

桂月边嗑瓜子边说:“我还真不知道这沈钺之的老子是个军长呢,不过他以前可是我们那儿的常客。”她倒是没这个荣幸接待过这位贵客,人家也只不过是来窑子里应酬,陪朋友喝喝花酒而已,沈钺之是犯不上花钱找女人,想倒贴的有的是。

“这小子可不像个正经人。”王旅长喝了口茶,瞅着台上的假女人,露出轻蔑的神情,等星期一他可要好好的和军营里的弟兄们说说,沈钺之不爱戎装爱红妆,莫非是个爱男人的兔儿爷不成?

“男人可没正经的,您不也是么?”桂月嬉笑着说,又为王旅长倒满了茶,随后便把注意力集中在戏台上了,这沈钺之还真是个俊得没话说的男人,女人都会梦寐以求的和他过上一夜的。

王旅长搂住她,很不正经的答道:“我要是正经人能勾搭你吗?”他笑笑,就又瞥了台上的沈钺之几眼。

《穆家寨》演完,已经十点多了,而在后台卸下行头和妆容的沈钺之心情却大好,他打算一会儿请吴老板去宵夜。

可这个时候,后台忽然来了位气质不凡,斯文俊朗的男人,他正是藤田修二。刚才他也在台下看戏来着,对于沈钺之的突然“客串”他也感到很意外。

吴璧凌看到自己的相好来了,立刻喜形于色的迎了上去,柔声问:“你不是说今天去天津办事么,怎么又跑过来了?”

藤田和蔼的答道:“早晨去的,下午就赶回来了。”他惦念着“美人儿”想今晚又抱人家睡觉,但沈某的出现显然让他很不悦。

璧凌看到修二的眼神,就知道今晚他又回不去家了,于是只好来到钺之边上不好意思的小声说:“一会儿就不和你宵夜了,我得陪他。”

沈中尉无奈的笑笑:“成,那我一会儿就回家了,今天唱得真舒坦!”他应该感谢好友的建议,让他抑郁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这便好了,那我先走了。”说完这话,吴璧凌就拿起提包和藤田步出门,并肩出了戏园子。

但路上日本男人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坐在洋车上欣赏周围的风景。

璧凌自是知道他不大开心,但又憋着不发问,因为那样反倒是显得他太得意藤田了,在沈钺之身上犯过的错误他可不想重演了,太在意对方反倒容易让人看轻。

回到了藤田住的小院,老妈子给他们开了门,还帮两人烧好了洗漱的热水,泡好了茶,他们便坐在客厅里脱了外套。

但吴老板依然没讲话,他要等着藤田先开口。

等他们都洗漱完,躺到床上之时,修二才低声问:“沈钺之不是不唱戏了么?”

吴璧凌趴在枕头上回答:“他闷得慌就上台过过戏瘾来了,你有意见?”原来这家伙实在吃醋,他觉得很好笑!

“没意见,只是不想让你和他走得太近。”他吃味儿的说,和璧凌相好了一年多,他除了要“谦让”这位的妻子,还得留神别人惦记,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但谁让璧凌就是一朵妖艳欲滴的牡丹呢?

吴老板翻过身,抱着情人的肩膀,嗤笑着:“咱们都说过好几次了,我和钺之现在只是朋友,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他。”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和沈某人各有所长,但单从京剧上来讲他就没办法和沈钺之媲美,毕竟他只是个外行的戏迷,而人家可是行家里手,总能和璧凌有谈不完的话题。

“他现在没这个心思,他心里想的全是佟福来,别人可入不得他法眼了。”璧凌笑着说,随后便在修二的嘴上亲了一口。

听到这话日本男人才不再纠结了,索性滑进被子里,握住了璧凌白又嫩的右脚,先是轻轻的亲了几口,然后就含住了白生生的脚趾,颇有技巧的吸t,这让吴璧凌舒服的扬起了脸,面色潮红的哼了起来。

再也不想等下去的璧凌除去衣衫,微喘着说:“快来吧。”有时候他觉得藤田这男人很坏心眼儿,明明知道他禁不起诱惑,还是会隔靴搔痒的勾搭他的欲念。

藤田爬到他身上,拧着眉冷冷一笑,猛的把吴老板翻过身去,用自己的衬衫利索的绑住了他的胳膊,使劲的从后面分开了他的大腿,捏着bo起的部位,挤到了窄缝的ru口,绕着圆圈慢慢的摩擦。

璧凌慌乱的抓住被子,失声叫道:“不快进来。”他后面瘙痒难耐,但藤田就是不肯马上满足自己,还捏住了他的老二撸了几下,他只得趴在枕头上撅起了臀部,耻辱的随着这个男人的动作摇摆,这便是修二对自己的惩罚,他虽然表面上抗拒,但身体却已经习惯并且适应了,每当被这么刺激的时候他内心就会涌起一股激动的情绪,让他们的房事来得更兴奋,变得高chao迭起。

日本男人这才俯□,把自己的物件塞进去,但却不急着动弹,只是在一个劲儿的撩拨璧凌的男性的象征,不断的按摩ling口。

美人儿连忙扭过头,用湿润的眼瞳望着他喊道:“快动,快!”

藤田修二这才使劲的顶了几下,搞得吴璧凌抬起腰“哦哦“的尖叫起来,半月没有被慰藉的身体饥渴难耐,被攻陷的小xue火烫紧致,不知羞耻的收缩,将另一个男人的物件吸到最深处,这可让藤田没办法再如此淡定了,急不可待的搂住了他的腰猛烈的倒弄着。

他粉嫩的男|器在一次又一次的猛攻下硬|挺挺的左右摆动,他也完全顾不得去抚慰了,因为后面传来的快感足以让他前面激s出来,他更喜欢享受s精之前灵魂被抽离的那一刹那,往往在他能得到藤田的一阵热吻。但是今天的这个体位显然没办法被亲吻,他忽然间有些失落。

藤田修二觉得小腹的热量正在往那一点凝聚,立刻就将璧凌翻转过来,让美人儿面对面的和自己对视,从璧凌的眼中他看到了无限的渴望,于是他就笑笑重新进入了此人的体内,摆起了胯。

吴老板很满足的打开双腿,勾起了脚趾,柔声喘着说:“亲我藤田。”他知道再用不了一会儿两人就会相继攀上高峰了。

他吸住美人的朱唇深情的亲了两口,狠狠的往里刺入,随后又迅猛的拔出,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之后,璧凌就抬着腰高叫着晃起了小臀,与此同时他也按捺不住的将累积了很久的欲念全都灌入了情人的体内

激情过后,吴璧凌靠在他肩头,带着几分抱怨说道:“你以后可不能在随便吃醋了,我现在就你这么一个情人,我也没功夫去找别人。”

藤田听到这话,便皱着眉转过脸对情人说:“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困扰,但我现在已经受不了了,我想让你每天都陪着我,每个晚上都能和你一起入睡。”他知道是他提了无理要求,但他真的不想再这么偷偷摸摸下去了。

璧凌搂着他的脖子,无奈的笑了:“早知道这么麻烦就应该第一次睡了便不再理你。”但他们毕竟已经相好了一年多,有了感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男人不应当太在意这些,不然对两人恐怕都会是个折磨。

“你现在后悔也晚了!”藤田将他搂在怀中,咬着牙说道,他不喜欢再和别人分享吴璧凌,哪怕那个人是璧凌的夫人青莲,他要这个人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不再脱离他的视野范围。

59旧情难舍痛彻心扉

星期一,从军营中和父亲回到家的沈钺之,心情依然不咋的,刚吃了饭他就呆在房里看《水浒》,住在对面的房内的警卫们似乎在打麻将,他丝毫没有心情参与同乐,脑子里想的还是福来,那小子说过要来找自己的,可怎么还是不见踪影呢?要不他再去趟湖广会馆得了,不行,如果再遇到那只“汪汪”叫的疯狗就不好办了,他最不愿意打架,更何况这场架打不好他还会被福来埋怨的。

他边看书边抽烟,时不时还会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七点了,唉,看来今晚人家不会来了。

忽然门外的警卫员喊道:“沈副官,有位姓佟的先生找您。”

他一听马上就从床上蹦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院门口,在一缕夕阳下站着的佟福来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身穿棕色福寿图案的长衫,手里还提着一包东西,应该是送给自己的吧?

“福来,快进屋。”他赶忙把福来领进院子,进了东屋。

佟福来望着熟悉的屋子,笑着说:“你又重新粉刷了?”他们以前放在这里的家具基本都没动,他睡的那张长椅都还在外屋摆放着,就连院子里的那辆洋车也用防雨布盖着,擦得干干净净的。

“一年多没人住,有一股发霉的味道,索性就找人来粉刷了,说不定以后还会继续在这儿住,不回奉天了。”沈钺之沏了茶,随后就坐到了福来对面。

佟福来温和的说:“得把嫂子接过来,让她一个人留在老家不妥。”他很理解孕妇的感受,有孩子父亲陪伴在身边一定会很满足的,而他怀着天禹的时候却是孤独寂寥的,若是没有母亲和赵大哥照顾,他恐怕真的很难撑下去。

沈钺之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要等她生完孩子的,更何况局势尚不稳定,还是等等再说。”

福来的心里却还在琢磨今天上去去新华门和杨宇霆面谈的事,对方很少发言,只是在问他们的条件,似乎要斟酌之后汇报给张作霖,看来他们短时间很难得到准确的答复,父亲说估计过几天就要返回南京了。

钺之凝视着他比从前更加圆润的脸,柔声问:“昨天咱们还没聊完,那个副官就闯了进来,实在是煞风景,你今晚就别走了,和我一起睡吧?”他索性撕掉伪善的面具直截了当的把球踢给这小子,倒要看看对方怎么回答。

佟福来端起茶碗,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陪你闲聊可以,睡觉不行。”他回答的相当干脆,完全不容沈某辩解。

沈中尉摸摸下巴,死皮赖脸的笑着:“咱们当初不是讲好了么,就算以后都结婚有了孩子,还会在一起睡,是你说话不算话。”

“我没答应!”福来抬起眼说道,当时根本就是此人自说自话,但他没有严厉拒绝却是不争的事实。

“真有你的。”他指着佟少爷的鼻子说,可面对一脸正色的福来他却鼓不起勇气上前去调戏,只能坐着干着急。

“这是我给你挑的礼物,那天在戏院里人多眼杂我就没带过来。”他将礼物放到桌上,今天来找沈钺之的目的就是把精心挑选的礼物送过来里面是一件苏州产的蓝色真丝长衫。

钺之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东西,耍无赖一般的说道:“谢了你送什么都没有把你自己送我能让我开心的,你要是真想让我高兴就乖乖脱了衣服自己躺炕上去。”

“你真憋得慌我干脆请你去逛窑子好了。”福来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却有点儿后悔,要是沈某答应怎么办?

“行啊,我正憋得慌呢,看得见吃不到,你还老在我眼前晃悠,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废话少说,走吧?”说完就站起了身,但他心里却很生气,别的没学会竟然学着逛窑子,睡□了?把以前那个单纯憨直的福来还给他!

佟福来没办法拒绝,索性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可脚还没迈出门,就让这家伙袭击了,他不算轻盈的身体几乎被沈钺之抱了起来。

沈中尉就像只红了眼的饿狼,把福来放到里屋的床上就拧着眉压了上去,粗鲁的撕扯着身下之人的衣领。

佟福来几次三番推他不开,只好心一横,掏出怀里的手枪,对准了沈钺之的裤裆咬着牙低吼:“再过来我就崩了你的命根子!”他的肩膀却在微微发抖,若是不表明立场,他这次定然逃不掉又让此人肆意玩弄了。

钺之抬起腰,起初有些震惊,随后反而把下半身凑近了枪口,无所谓的一笑:“你有本事就开枪!”他的心里却快要痛死了,原本温顺憨厚的福来,从不会狠心拒绝自己的福来,现在却成了高高在上凡人触及不得的神仙,他真恨不得把这小子掐死!

福来出神的看着他发红的眼珠,连忙扭过了头,怕再看下去又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沈钺之撑着胳膊,低头凝视原本属于自己的人,意味深长的说道:“是我犯贱!”说完这话他就抱住了福来,但那冰冷的枪口却依然对着自己的关键部位,可他不怕,他知道福来狠不下这个心,而且他察觉到怀中的人在发抖。这果然太糟糕了,福来依旧真心实意的喜欢着自己,他既欣喜又苦涩,到底应该怎么对待这可爱又可恨的人呢?

抱了佟少爷很久,沈钺之才哽咽的说道:“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说完便松开了怀中的人儿,寂寥的坐到了床头。

福来收好枪,默默的望着他很久,想说点儿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讲啥合适。他的心里也堵得慌,但他却知道必须和沈钺之保持距离,而且他万万不能欺负一个可怜无辜的孕妇,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成了□之人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床头的男人,便整理好衣衫走出了东屋,迎着明媚的晚霞离开了沈家的小院,心情却烦乱如麻,总觉得很对不起沈钺之,因为确实是他反悔,是他改变了初衷……

这时,屋内的男人才慢慢的垂下了头,他不知道下次两人再次重逢的时候自己还会不会有今天的理智,但这股揪心的痛又是怎么回事?***,他竟然认真了,而且还是对一个“男人”!

一周后,佟福来便和父亲,赵副官回到了南京的寓所,又过上了平凡而温馨的日子。

他在客厅里抱着儿子来回踱步,天禹握着奶瓶,边嘬奶边对坐在沙发上的老人说:“爷爷,爷爷。”

佟孝成看到可爱的宝贝儿,高兴的说道:“让爷爷抱抱。”

福来将天禹送到父亲身边,就对一旁织毛衣的母亲说:“妈,您能教我织围巾么?”

佟春燕抬眼看看儿子:“你要围巾,给你织就成,男人家不能做这种事。”但她瞅瞅福来,隐约察觉到一丝羞涩,马上就意识到这孩子肯定是要学着织围巾寄给沈老板的,唉,这可怎么好?

佟孝成抱着天禹,充满慈爱的说:“等你长大爷爷带你去西湖泛舟,送你去英国留洋,天禹将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他对外孙寄予厚望,可偶尔还是会担心这孩子的将来,就怕沈家的人有朝一日要把孩子领回去,当然,领去是要有相应条件的,只是他现在却不忍心拿外孙当成交换的筹码,因为他实在是很喜欢天禹,更舍不得这孩子离开佟家。

天禹笑呵呵的摸着外公的脸,用小手捏着奶瓶说道:“爷爷……吃。”

“呵呵,爷爷可不吃这个,天禹吃。”他抱起外孙,推开大门走进了花园,耐心的教孩子学说话去了。

佟春燕让儿子坐到自己身边,从针线篓子里拿出毛巾针,耐心的教给儿子最基本的平针,福来学得很认真,他打算给沈钺之亲手织一条围巾,因为再过段日子天气就要凉了。

刚入冬,怀孕五个月的叶岚已经大腹便便,成了沈家上下最关注的目标,这天下午,她先来无事就来到二楼的书房里小坐,走到露台边的时候,刚好看到窗前的桌上放着一打厚厚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还有很多涂改过的痕迹。

她好奇的扫了几眼,这才发现上面写的是一篇小说,言语和对白略显稚嫩,看上去应该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写的东西。

“你偷看!”蓉芮阴着脸歇斯底里的吼叫,一把抢过了稿纸,抱在怀中,这仿佛是她最见不得人的隐私一般,而且她最讨厌的就是二少奶奶了,偏偏这个人还要偷看自己的小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道歉,大嫂的妹妹是个脾气古怪的姑娘,不爱说话,平时也对自己没什么好脸儿,但大嫂人蛮好,所以她也应该善待蓉芮,不能和对方起冲突。

“就是你故意偷看的,哼!”蓉芮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就抱着稿纸跑上楼去了,每当她联想到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钺之哥哥的就恨不得将那个女人弄死才解气。自从叶岚怀孕以来全家人都围着对方转,姐姐和她都被冷落了,她倒是无所谓,而姐姐呢,姐姐才是沈家未来的女主人。但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反正她和姐姐的生活就是被二少奶奶毁掉的!

叶岚锁着眉自语:“我没得罪她吧,怎么每次见我都和仇人似的?”家里最难相处的就是蓉芮了,但她也没必要为了个外人费心劳神,眼下好好的养胎才是最重要的。

60万般思念化作温情

十一月初,沈钺之收到了福来的信和寄来的暖融融的白色围巾,他原本真的不想回信的,但这都是看在“温暖牌围巾”的面子上,因为这可是福来亲手给自己织的。

尽管是坐在温暖的屋里,但他却戴着福来送自己的围巾,捏着毛笔坐在台灯前给福来写信:

福来:

近来可好?我还是老样子,每天跟父亲去军营重复着发条一般的生活,我现在已经着手训练士兵的新任务了,所以算是有些忙碌的,但忙点儿总比闲着好。

时常想起你的样貌,你的笑容,但你却拒绝和我在一起,你可知道我受了多大的伤害?

写到这儿,他不由得停下了笔,反复思忖这句话是否恰当,但憋在心里他又难受,索性就这么写吧。

沈钺之拿起毛笔,又继续写道:

这两个月我都没怎么睡好,一直都在思量我们之间的事,或许我有些理解了你的想法了,但却无法认同。你担心我对你的感情是一时的□,用不了多久便会消退,我们已然认识两年了,这期间更是聚少离多,可我依然只惦记着你,这珍视在意的情感甚至要比对待真正的姑娘还在意得多,虽然我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你就是让我陷了进去,你大可放心了吧?有这么个傻男人为你牵肠挂肚,日思夜想,说不定你看到信的时候是在偷着乐呢,反正这便是我的心里话,说出来果真痛快多了……

一星期后,收到回信的佟福来也接到了沈钺之送来的蜜饯和点心。

他打开盒子,拿了一个柿饼塞给儿子,随后一边看信一边说:“这是你爸爸买给我们的。”现在孩子还小,他能这么对儿子讲,但孩子懂事之后就不行了。

天禹咬了一口柿饼,觉得甜甜的,于是很乐意的接受了,他还不大明白爹爹的话,可有好吃的比啥都重要。

福来看着信,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怎能埋怨沈钺之呢?更何况他还偷偷的养着儿子,不告诉人家,光这一点就罪无可赦了,若是哪天让沈某人知道恐怕他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张奶妈端着粥走了进来:“少爷,我给小少爷喂粥,您歇会吧?”

“好,刚好我去写封信。”他把儿子送到奶妈怀中,就匆忙进了对面的书房。

佟福来关好门,坐到写字台前,拿出信纸和钢笔,思索了片刻就在纸上落下了几行工整刚劲的字:

钺之:

刚收到你寄来的东西和信,我们都很喜欢柿饼,这味道总让我想起住在北京的日子。

其实最近我也考虑了很多,但总是越想越乱,索性就不想了,我们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相处吧。总之,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可以听你倾诉,甚至是抱怨诉苦的朋友。或许你说的没错,是我想要的更多了,我要的是和你做一生一世的挚友,而不是只有肤浅的肉体关系,这便是我最大的私心。

我觉得你穿军装还是很英武挺拔的,和戏台上的沈老板截然不同,你以后定能成为一位出色的军官。过了年我也要去陆军学校了,你也祝福我吧,毕竟一天学堂也没念过的我心里还是颇为忐忑不安的,总之要先过了入学考试这一关才是。

其实你是个很好的男人,但你是表现得不太认真,容易给人轻浮骄傲的错觉,若你对周围的人都能坦诚些多花心思交流,那你会有更多的朋友的……

他随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两遍才把信封好,披上外套下了楼,刚好看到母亲在和父亲通电话。

大妈,哥哥姐姐都搬来南京了,父亲也就不常过来了,但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碰上星期六总会过来住一天,带着儿子玩儿,偶尔也会和母亲说说话,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幸福,虽然这幸福中还是透着一丝浅浅的缺憾!

“娘,我出去寄信,一会儿就回来。”他说完话就推门走了出去,拐弯的丁字路口就有个邮局,送到那里晚上就可以发出去了。

福来从邮电所走出来之后,忽然想起家里的奶粉没了,他得去买两罐,进口的克宁牌奶粉只有药房出售,国产的奶粉都是豆粉和香精勾兑的,孩子喝了没有营养,贵就贵些吧。

现在他每天跟着父亲去军营,虽然现在百废待兴,一切都显得毫无头绪,但最终的秩序会慢慢建立的,中国毕竟是经过几千年封建王朝统治的国度,人民还不适应新的制度,所以党内普遍的呼声是先让百姓适应新的社会结构,让国民有国民意识和民族自豪感,总之,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依然是基本的纲领。

佟福来走进药房,刚在柜台交了款拿着奶粉刚要离开,就看到一个穿粉色大衣烫着卷发的姑娘神色慌张的走进来直奔西药的柜台。

“麻烦您帮我拿一些肠胃炎的药,呕吐腹泻。”姑娘说完就从皮包里掏出钱,刚要讲话,便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佩云!”福来站在她身旁,友好的笑着问候。

“福来,这也太巧了吧!”董小姐高兴的着,她已经半年多没见对方了,听说福来是跟着父亲一起来了南京,真没想到能在这个小小的药房里重逢。

“我开始没敢认你,你烫发了。”他觉得佩云现在的发型很漂亮,时髦精干,像个大都市的新女性,更有魅力了。

佩云把售货员递来的药装好,又付了钱随后便说道:“我母亲吃坏了东西,我出来帮她买药的,你住在哪里,我去找你喝茶。”

“颐和路56号,伯母没事吧?”他很关切的问,以前找佩云的时候他见过老人家两次,是个很和蔼可亲的人。

“可能是昨天去川菜馆吃多了辣的,肠胃受不了,颐和路56号我记住了,星期六下午我去找你,我先走了,过两天再聊。”佩云虽然很想再和福来说几句,但母亲却在受病痛的折磨,所以她得赶快回去了。

“嗯,你先走吧。”他目送着姑娘出了大门,这才不紧不慢的步行回到了家。

刚进家门的时候,母亲便对他说:“福来,星期五要去你爸爸那儿给他过生日。”她虽然很不想去,但这却是嫂子主动提出来的,更何况哥哥过生日妹妹不去祝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说还有福来和天禹呢,她就算是天大的不乐意也得给个面子的。

“好,我们得准备礼物,您说给父亲买什么合适?”他倒是没有母亲这么抗拒,但一想到要和大哥,姐姐碰面就也开始头痛了。

佟春燕坐到沙发上答道:“我都准备好了,你爸爸爱收藏寿山石,我前些日子买了一块田黄冻,他肯定会喜欢的。”这么多年来哥哥的嗜好就没怎么变过,她虽然恨他,却一直没有忘记。

“哦,我也应该买件礼物的。”他拧着眉头思忖,不知道该送什么合适,一时间便没了主意。

“他只希望你能顺利的考进中央军校,你随便看着给他买就好了。”她觉得儿子已经送了一件最珍贵的礼物给佟家了,那就是外孙小天禹。

她一转头,便听到了天禹说话的声音:“奶奶爹。”天禹刚开始学走路,还走不太稳当,奶妈在一旁牵着他,领着他小心翼翼的下楼梯。

“真乖。”她望着每天都在长大的外孙喜上眉梢,但这孩子越大就钺像亲爹沈钺之了,只希望天禹的性子不要随父亲为好,男人还是要沉稳睿智才靠得住。

天禹下了楼梯,就颠颠儿的走到了奶奶身旁,抱住了***腿想要爬到她的膝上来。

老太太抱起小娃娃,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天禹得快点儿长大,长得比你爹还要高。”福来虽然算不上很高,可也算是中等身材,她希望以后外孙能和亲爹一样高大,因为只要男人高大挺拔就能百里挑一受人瞩目。

福来冥思苦想了好久,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东西,他要找个画工好的师傅画一幅扇面上的山水画,父亲应该会满意的。

“娘,刚才我在药房碰到董小姐了。”他来南京之后还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要是董小姐一家也搬来南京那就好了,至少多了个能聊心事的人。现在赵大哥住进了军营,所以和自己聊天的人又少了一个,他觉得有些寂寞,不过要是佩云也留在南京那就不一样了,佩云算是他交往的第一个挚友。

“哦,那可好了,佩云这姑娘很不错,有学问,落落大方,要是你日后能娶到这么个媳妇儿,我就安心了。”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发现福来惊讶的神情。

他慌忙摇头:“董小姐不可能看上我的,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您想太多了。”

她看着儿子傻乎乎的样子,边哄外孙边说:“娘只是打比方,你的婚事是要抓紧了,你爹前几天还和我提过,说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可以先见见,等你从军校毕业再办婚事就好。”

福来“嗯”了一声就默默的坐到了母亲对面的沙发椅上,谈到他的婚事他就格外踌躇,因为毕竟他不是个完全的男人,有哪个姑娘能接受他这样的身体?即便有能接纳他的,对于天禹的身世他又将作何解释?对于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妻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撒谎的。

61戒骄戒躁重新起航

第二天一早,沈钺之和父亲照常去了军营,但刚到操场他就被父亲手下的团长老赵叫了过去。

“沈副官,有件事我觉得我得和你说。”赵团长年方四十,为人直爽,跟着父亲已经十几年了,是忠实的老部下,所以对自己也格外的照顾。

“您讲吧。”他温和的一笑。

赵团长把他拉到营房的后面,低声说:“第四军的王旅长在到处乱讲你的闲话,我觉得这样对沈副官很不好。”

“哦?那王八蛋说什么了?”他知道此人看自己不顺眼,讲坏话也在他意料之内。

“他说你在戏园子唱戏,还说你……。”赵团长觉得后面的话太难听,所以就没直接讲出来。

沈钺之笑笑:“您说吧,没关系。”

“他说您是兔儿爷,就爱扮女人。”赵团长觉得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沈副官的老婆年轻漂亮,结婚的时候他们都去贺喜了,而且现在已经怀了身孕,正等着生娃娃呢,要说沈副官是兔儿爷他可不信,唱戏归唱戏,台上台下是有分别的。

他舒了口气:“我当是什么难听话呢,等我找个机会和他聊聊,没关系,这是外人对梨园行的误解。”他偷偷在天乐园唱戏的事儿恐怕已经传到父亲耳朵里去了,但父亲却啥也没说,是到了他该主动坦白的日子了。

“别放在心上,我们都对沈副官很信任,有事大家都会帮你,就算是第四军的也不能欺人太甚了。”他们虽然比不上第四军,但也算是奉军里实力数得上的队伍,所以赵团长也很看不惯杨宇霆的手下,他们仗着是老帅的心腹就盛气凌人,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再怎么说沈副官也是军长的儿子,这种尊卑不分的混账应该好好制裁才是。

“不用你们出手,我能解决。”沈钺之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他必须找机会收拾一下这群刺儿头,或者干脆堵住他们的嘴。

当天下午,沈中尉就来到了第四军的营房,把王旅长叫了出来,当然,随行的还有两位犹如连体婴一般的表弟。

“沈副官,这么急找我有事?”王旅长做贼心虚,所以才不敢独自出来,军营里打架的事屡见不鲜,但总不能伤了表面上的和气。

沈钺之彬彬有礼的答道:“我对北京算是熟悉,今晚想请王旅长和二位前辈出去喝酒,能赏个脸吧?”他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打击一下这三个人嚣张的气焰。

王旅长转转眼珠,豪爽的笑道:“好啊。”他要是推辞了便是真的怕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赴约。

“那五点钟军营外见。”钺之说完就朝三人挥挥手,大步回了父亲的办公室。

站在营房外的王旅长瞪着沈钺之远去的背影,对两个表弟说:“这小子耍什么花招呢?”

“估计是想会会咱们,一个臭戏子,不足为惧。”小表弟觉得对方来者不善,反正有他们护着表哥肯定没事儿,三人三把枪,还斗不过一个兔儿爷?

“是,咱们可是第四军的人,怕了他们传出去还了得?”大表弟说完就打了个哈欠,他的大烟瘾又犯了,看来晚上得找个地方抽两口,要不明天非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不可。

王旅长笑笑,随后便叮嘱道:“带好枪,装满了子弹,万一有事也好应对。”

“行,我们再多带一发子弹就好。”小表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虚,他知道沈慕函也不是好惹的,万一把人家的儿子给弄伤了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傍晚,沈钺之便坐着洋车和三人来到了大栅栏,进了一家很讲究的小班院门,门口挂着红艳艳的串灯,门楣边围着彩绸,墙外的镜框内挂着姑娘们的花名,看这气派就知道来往的都是多金的豪客。

王旅长他们最多去个茶室,或者朱家胡同的小院子,让他们来这种大地方可是花销不起的。

沈钺之刚进门脸擦得跟死人一样白的老鸨子就迎了过来:“沈老板……不,是沈副官,咱这儿今天可是贵客盈门啊!”她可喜欢看这位的俊脸儿了,巴不得每次把姑娘踹下去,自己和沈钺之睡呢。

“王妈,把小秀她们叫出来吧,让姑娘好好招待三位贵客。”他笑眯眯的说,偶尔他还是会来这里坐上两三个时辰的,找姑娘们喝喝酒,吐露一下心事,就不那么郁闷烦躁了。

“成,我这就去,您们屋里坐,马上给诸位准备酒菜。”王妈妈说完就到后院忙活去了,姑娘们一听沈钺之来了都巴不得各个出来见客呢,男人长得好就是吃香,走到哪儿都有想倒贴的。

四个人被仆人领进了二楼的别致房间,先上了好茶和果盘,然后四个浓妆艳抹身着旗袍的女子就从门外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沈大哥,真是沈大哥,你可想死我了!”小秀娇嗔着坐到他身旁搂住了恩客的胳膊,有些抱怨的说。

“怪不得我这几天竟打喷嚏呢,原来是你惦着我?”他连忙应付,心里却在琢磨啥时候开口讲话合适。

其他三个姑娘也都很上道儿的服侍三个军官,娇滴滴的敬酒夹菜,香喷喷的玉体和俏丽的脸蛋儿让王旅长和两个小军官被弄得神魂颠倒了。

小秀撅着嘴给他斟酒:“惦记您的人太多了,我都排不上号儿了?”

他却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就有几个混蛋把我说成兔儿爷了,你说不就是爱唱唱戏嘛,演戏入迷也成了错了!”

坐在一旁的两个跟班表弟脸色大变,都下意识的想去摸腰里的枪,可却让表哥瞪了回去。

听到这话,四个姑娘纷纷掩住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王旅长假装没事儿人似的夹菜,他知道沈钺之就算再傻也不会在窑子里闹事儿的。

“他们这话说的太可乐了,沈大哥的花名整个八大胡同都传遍了,说您是兔儿爷真不长眼,您要是兔儿爷那得多少姑娘哭着喊着要跳河啊?”小秀觉着沈某人实在太冤枉,当年这位只要听说哪里有了色艺双绝的姑娘就会争先恐后的跑过来尝鲜儿,当然最后也就来两三趟了事,她们呆的这个院子算是沈钺之走动的比较勤的,偶尔这位还会在院子里款待朋友,应酬名流。

听完这句话,王旅长也假惺惺的说:“沈副官,那些流言蜚语别往心里去,我们都喜欢听戏,唱戏听戏都是嗜好么。”看来这小子是知道他说了坏话,故意在暗示,但他却搞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所在。

“王旅长,在咱们奉军中的可都是北方彪悍粗狂爷们儿,他们这么说分明就是说我不配吃这碗干饭,可我这个人就是不爱服输,干什么都要干出个名堂来。”他边说边盯着王旅长的脸,颇有深意的一笑。

王旅长摸摸胡茬“嘿嘿”笑道:“沈副官虽然参军不久,但有沈军长的栽培肯定会如日中天,后来居上的,以后说不定兄弟们还得仰仗您呢,来,我敬沈副官一杯!”

两个表弟一听大哥这么说,连忙举起杯祝酒,但后背都不由得冒出冷汗了。

沈钺之也举起杯很正经的应和道:“借您吉言,咱们都是奉军的同仁,当为大帅全心全意的效力,流言不理便罢,待到上了战场立了功才是最好的证明,往后沈某还需仰仗王旅长和前辈们的指点呢。”

他的眼瞳中充满了自信,不再像以前那般的犹豫,或许从此时此刻起他才下定决心去做一个合格的军人,是时候向梨园生涯说再会了。这大概和福来的鼓励分不开,他希望再和那小子重逢的时候两人都能有崭新的面貌,都在各自效力的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成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好丈夫,好父亲。

“好,干了,哈哈!”王旅长说完先一饮而尽,他不由得仔细打量着这个后生晚辈,看来是他小看了这个人,沈钺之非但不是软脚虾,还是个有头脑有胆识的家伙,说不定将来会有一番作为的。

从轻吟小班儿喝完花酒出来,王旅长就带着两个表弟溜溜达达的走在胡同里,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心情倒是挺愉悦的。

“表哥,要不要去烟馆抽几口?”大表弟的烟瘾还在发作中,无精打采只想靠嘬一口来点儿精神。

“今天没心情,我得早回去睡了,明天还要出操,再起晚了可不饶你们。”王旅长觉得是该让手下的兄弟们好好练练了,再这样懈怠下去到了打仗的时候铁定吃不消,打了败仗都要被军法处置的。

“姓沈的小子怎么办?”小表弟不明所以。

王旅长背着手,叼着牙签答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人,是我小看了他,以后该怎样就怎样吧,别和他作对。”

“哦。”小表弟挠挠头,望了望大哥觉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

大表弟朝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别乱说话,随后又打了个哈欠,眼泪就跟着“哗啦啦”的淌下来了。

“沈军长的队伍每天出操训练,急行军,我们也应该学学……老三,你赶紧把烟戒了。”王旅长说道,他也怕打仗啊,这一打仗就要见血死人,要是兄弟们天天抽大烟,还能扛得动枪杆子,保得住脑袋么?

大表哥“啊?”了一声,戒烟?这不是要要他的命么,表哥的头莫非让驴子踢了?

62-67

62满月婴孩无辜丧命

1928年春天,佟福来顺利的考入了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这所学校的教学以及诸多方面都延续了黄埔军校的传统,虽然校舍简陋,条件艰苦,但他却对周围的环境充满了新鲜感,他将在这里度过两年的学习时光。

初入学校,福来面临的是为期三个月的新兵军训,以前赵副官对他进行过基本的训练,加上他平日里锻炼体能,算是把这段最艰苦的时刻扛了过去。

每天天不亮起床,在库日炎炎下,操练队列,几公里的急行军都没能让他趴下,同宿舍的几个男生脚底下都长了水泡,痛得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抱怨,福来却因为之前拉过洋车,腿脚都磨出来了,所以这点儿苦没能把他难倒,只是不能每天见到儿子和母亲让他很不适应,只能用周末的时间回家和亲人团聚。

不过洗澡和上厕所却成了他最纠结的两件事,上厕所还好,主要是洗澡,每次他围着毛巾进去冲澡都会让澡堂里的让你多看几眼,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只是觉得佟福来不爱说话,比较讲卫生,其他的倒是和常人无异。他和同学们保持着距离,从不会和他们一同逛街,出游,老是形单影只的。

就在福来入学后不久,东北境内却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件,北洋政府的大帅张作霖在二次北伐的形式所迫之下于6月3日匆忙离京,途径“三孔桥”时被日本关东军埋下的炸药炸成重伤,回奉天大帅府之后就于当天不治而亡了。

这下奉军全都乱了套,年仅二十七岁的张学良不得不担起了奉军最高领导的责任。驻扎在北京的军队也迅速撤回了奉天,沈钺之便回到了阔别半年多的家中,和妻子与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浩海团聚了。

虽然现在局势相当特殊,但沈钺之却能暂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和父亲一起在家休养,眼下少帅自是没有心思和南京政府打仗的,是时候坐下来好好的谈条件了。和南京代表接触之后,张学良决定从七月份开始停止对南京政府的一切军事行动,拒不理睬日本方面的“干涉”,并宣布绝不妨碍统一。在英美的支持下,日本被孤立了,蒋介石踏出了统一中国的最后一步,登上了他政治生涯的最高峰。

形式急转之下发生了巨变,好在不用打仗了,这对于奉军上下的兄弟来说应该是件大好事。

这天下午,坐在窗前看书的沈钺之忽然听到楼上一阵骚乱,他连忙放下书,跑上了二楼。

他来到卧房的时候,看到妻子叶岚瘫坐在地,哭得死去活来,母亲和大娘也站在小床边掉眼泪,不明所以的他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浩海……不行了。”母亲哭得肝肠寸断,她们赶来的时候孩子的已经没了呼吸,小手冰凉。

他往后倒退了一步,连忙跑到孩子的床前,看到了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的婴儿一动不动的躺在襁褓中,已然没了生命的鲜活颜色,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尊血肉做的冰冷雕塑。

叶岚更是后悔不已,坐在地下肝肠寸断的哭嚎:“都怪我……没看好,都怪我!”今天奶妈刚好告假回家,于是她独自照顾儿子,她在楼下厨房吩咐厨子准备午饭的时候就出了事。儿子突然窒息了,她连忙叫来了婆婆和大妈查看,但两位长辈一看这状况只是捂着脸痛哭,她们知道孩子已经没救了。

此时,洋医生赶到了,带着一个护士跑进了卧房,给孩子检查了一会儿之后也难过的摇了摇头,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双眼通红的沈钺之还保有一分理智,前几天医生刚刚给过满月的儿子检查了身体,说孩子很健康的,怎么莫名其妙就会丧了命呢?

“婴儿是很脆弱的,身边不能离开大人,即使是被褥没盖好也能把孩子憋死。”医生假设,但他毕竟不是警察,没办法做出判断,可这孩子明显就是窒息而死的。

就在一家人因为小少爷突然死去伤心不已的时候,躲在房里的蓉芮却坐在床头捂着嘴笑得癫狂,她没想到自己只用被窝捂住孩子的口鼻一会儿,那小玩意儿就没了气,虽然这是杀人,不过她杀的只是个叶岚生的“孽种”,一个根本就不应该出生的“孽种”,所以她没有错,更不会有负罪感,她最大限度的惩罚了那个可恶的女人,让对方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

但她却有点儿担心被人怀疑,不过她确信没人看到自己溜到了二少爷的房里。想到这儿,她就笑不出来了,连忙从床上站了起来,在房内来回乱走,紧张的咬着嘴唇,不行,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

就说要去南方找工作,她还有点儿私房钱的,够她用些日子,总之要赶紧离开奉天。

蓉芮慌忙从床下拿出旅行箱,把柜子里的衣服和杂物匆忙收拾了一番,尽管她一再的对自己说弄死小少爷是“替天行道”但孩子死前挣扎着摇头的样子她依然没办法忘掉,她开始控制不住的打哆嗦,拿在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蓉芮,开门!”红霞焦虑的敲着门,她要陪婆婆去给小少爷筹备后事,女儿和丈夫得麻烦妹妹来照顾了。

她赶忙把箱子塞到床下,走过去给姐姐开门。

红霞皱着眉说道:“小少爷没了……我得和婆婆筹备丧事,你帮我照顾一下,别忘了给你姐夫翻身。”她觉得弟妹实在是太可怜了,刚才哭昏了过去,幸亏大夫帮着急救才醒了过来,他们沈家究竟惹了哪位神灵?老爷,大夫人,二夫人都是善良的好人,怎么家运却如此的不好呢?她只希望菩萨保佑,能让弟弟和弟妹能快些再生子嗣,为沈家延后。

“哦,知道了……姐,我打算去上海找工作,我有几个同学在那边的小学堂做教员。”她说道,虽说她成绩不算优异,但在上海谋个差事还是没问题的。

“老爷说会帮你安排的,干嘛非要离开奉天?”红霞自然舍不得妹妹,从小到大她们姐妹两就相依为命,一天都没分开过,她很担心心智不成熟的妹妹能否独自生活,所以才一直不肯放手的。

蓉芮咬着嘴唇低声答道:“我不想再寄人篱下……这里让我透不过气来,我讨厌呆在奉天!”

红霞愣住了,她从没听妹妹讲过这样的话,她们爹娘去世早,老家也没什么亲人了,可以说除了沈家她们无处可去,但妹妹的心情她却能理解,但蓉芮在上海能活下去么?

“你有住的地方吗?”红霞问,她知道这一次恐怕是留不住妹妹了。

“我可以住在我同学那里,我想明天就离开,不想看着他们哭哭啼啼的。”她心里有鬼,自然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大家给“孽种”办丧事,而且她没有胆量给被害的小少爷烧香放供品。

红霞叹了口气,只得说道:“好吧,你把在上海的地址留给我,到了那边一定要给我写信。”这便是女大不中留,蓉芮已经二十岁了,也到了可以独立的年龄了。

蓉芮点点头:“嗯,姐姐,你去忙吧,我会守着姐夫的。”她心里也很舍不得姐姐,可又怕事情败露,如果有人发现是她弄死了小少爷恐怕真的会把她活活打死的!

但孩子死了,二少奶奶还可以和钺之哥哥朝夕相伴,而她却要畏罪潜逃了,她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值不值?不过后悔也晚了,至少不用再每天听到那个“孽种”嗷嗷的哭闹了。每次小少爷吵闹她就忍不住想要掐死对方,今天她却真的做了,当时她的确很害怕,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快感,甚至爱上了这种感觉,总之,她不是要放弃二少爷,只是暂时的离开而已,二少爷早晚是她的,她死心眼的认定沈钺之终有一天会成为她最忠诚的情人……

小少爷的丧事第二天就开始办了,全家上下都穿着素衣,客厅里挂着白色的绸缎,坐满了来帮着超度的和尚,女人们以泪洗面,男人们则内心痛苦,整座房子里的气氛都很压抑,很阴郁。

沈老爷痛失小孙子一整天都没吃下饭,他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望着小小的棺材,听着和尚们的诵经声,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二儿子钺之身上,这一天儿子都没讲话,眼圈发黑,眼神涣散的盯着地面发呆。

站在灵前流眼泪的儿媳妇就好像掉了魂儿一般,眼窝都凹了下去,看起来更加凄惨可怜,但没人会责怪叶岚的,孙子的丧命纯属偶然。陪在儿媳身边的妻子和姨太太仙娥也伤心欲绝,但她们的眼泪似乎流干了,只是哀伤的陪着二媳妇。

大儿媳则蹲在火盆旁帮孩子烧纸,还准备了很多纸做的玩具,食物,希望小孩子在阴间不寂寞,不孤独,依然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楼上的沈剑华滋味也不好受,女儿坐在他身边抱着玩具娃娃,有些无知的说道:“爸爸,我饿了。”

“等你妈上来的,家里人都在给浩海办丧事,忍忍吧。”他苦恼的叹了口气,虽然现在自己的状况有所好转,但要担负起创宗接代的责任依然是不可能的,现在弟弟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可他却帮不上任何的忙。

“哦,好的。”她的饿得肚子“咕咕”叫,但没人做饭,她也只好忍着了,为什么堂弟会突然就死掉了呢,六岁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63被锁的第86章

入夏之后,11师进入河南境内与冯玉祥部作战,终于在金秋时节拿下了郑州,并受到了蒋介石的嘉奖。

在东北军少帅张学良的支持下,蒋介石与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等军阀的混战已蒋方胜利而告终,蒋介石也兑现了承诺授予张学良海陆军副总司令一职的承诺,原来归了阎锡山的北平也重新回到了东北军的怀抱之中,但当出兵关外的东北军在忙着整编冯玉祥残部的时候,却给了对东北虎视眈眈的日本人可乘之机,又一场危机不久之后将要降临在中华大地之上。

趁着这个机会,佟孝便把晋升为上尉参谋的福来从11师找了个藉口调回了南京,福来因此获得了一个月的假期在家休息,等休假结束后,他便要去国防部报道了。

整整一年的参战经历让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而少见了当初憨直可爱的笑容,佟上校说这是儿子成熟了,可妹妹春燕却不这么看,她认为一定是福来在前线遇到了很多事因此受到了打击,才总是不见笑模样的。

这天中午吃过饭,忧郁的福来带着儿子天禹在花园里看鱼池中的金鱼,母亲便来到了他身边,关切的询问:“你什么时候去北平?”儿子要去北平的消息对她来说可算不上太好,她又要为此担惊受怕了。

福来答道:“明天早晨的火车。”随后便木讷的站在水池边没多讲话。

倒天禹的小嘴却说个不停:“爹,红色的鱼好大。”他可是很高兴的,因为爹终于可以陪着自己玩儿不用再去打仗了。

“和娘说说,你这一年到底遇到些什么事了?”佟春燕温和的问道,儿子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了。

他抚抚孩子的头,才转过身对母亲讲:“我见不得战场上的死伤......留在陌生地方的战友再也不能和我们一同立功受奖了,很多我认识的人死在了前线,有几个是和我同期的朋友,如今大部分同学还在军队里服役,我却躲在南京享清福,要是再有战斗,他们又要上前线,而我呢?”他的声音哽咽了,但母亲的样子却是那么的温柔慈祥,让他再不忍心说下去了,比起部队和战友来说,这个家庭同样需要他,母亲,天禹还有在北平驻防的沈钺之,他们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若是他战死沙场,变成孤魂野鬼那就再也见不到亲人和爱人了。

“我们不想你出事,若你出了事,我和天禹怎么办?”她不能妥协,更不能让儿子再去危险的地方。

面对母亲的责问,他无法做合理的解答,只得默默的垂下了头。

“你父亲和我谈过了,他不会再让你去前线了,最近就会给你安排相亲,今年赶快把婚事订下来,也好让天禹有个娘。”她觉得只有这么做儿子才不会三天两头惦着沈钺之。

听到这些话,福来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起初他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但最近一年来他的想法却发生了改变,或许正是因为沈钺之的话,他才产生动摇了。

带着这种心情,佟福来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带着简单的行李回到了北平,他的落脚处依然是沈家的小院儿。

傍晚,回到家中的沈少校见到了日思夜想一年多的情人,老妈子把饭菜端上桌之后,客厅里就剩下了两个年轻的男人,他们含情脉脉的彼此注视了很久,沈钺之才温柔的举起酒杯问道:“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佟福来望着一身戎装,英挺帅气的男人低声回答:“在信上我都讲了,大概是我不适应前线的厮杀,所以有些消沉。”虽然已经不在部队里了,可他还是难忘那些血腥残酷的场面,甚至连夜里做梦都难逃煎熬。

钺之喝了口酒:“打仗死人是常事,你要学会视而不见,更何况那些都和你没关系了,你今后只要呆在南京就好。”

佟福来夹了两口菜,有气无力的说:“我的好友瑞祥还在服役,上次在郑州的时候他受了重伤,险些丧命,我却一个人回了南京,想起他来我就惭愧!”他就像个逃兵一般,甚至比逃兵更可恶!

沈少校脱了外套,耐心的劝导:“每个当兵的人都会遇到这个阶段,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如此,别放在心上。”他也看得出福来很不开心,但既然佟先生已经把福来调到了南京,那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福来放下筷子问道:“伯父怎么没在北京?”他原以为沈军长也会在这里,不过今天下火车来这里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一个老妈子在院里打扫,院儿内冷冷清清的,那辆洋车依旧停放在树下,看起来就和全新的一样,仿佛时光没有逝去,他们还生活在几年前一般。

“他已经请辞了,不过少帅没答应,所以暂时让他在奉天修养。”自从杨常二人被处决之后,父亲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虽然那二人之前和他们本就是两路的,但听到他们被杀的消息还是给了父亲很大的打击,加之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老人家就更打不起精神来了,所以才萌生退意。

“哦,伯父年纪大了早些回家养老也好,我爹现在还是很操劳,我倒是想能让他早点儿安享天伦之乐呢。”作为儿子更应该为父亲分忧,可就连上战场杀敌这种事自己都犹犹豫豫的,更别提能接替父亲的位置重振佟家了。

“我已经告了假,等下周咱们一起回南京,我想儿子啊!”沈钺之笑盈盈的说着,帮福来倒了半杯酒,他不能让人家喝太多,带着三分醉意上床更有滋味儿,烂醉如泥就不好玩了。

当娘的人“嗯”了一声,端过酒杯喝了口酒,但心里还是有些踌躇,他并没想到今晚等待自己的会是啥,也没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

吃了饭之后,两人就到附近的浴池泡了个澡,随后便一身轻松的返回家中,可沈钺之却不由分说的把他拽进了北房的里屋,利索的关好了门。

“我去东屋睡吧?”福来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可对方却伸着胳膊将他拦住。

“我不能再等了!”沈少校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很可能就永远失去福来了,因为这个人只要回到南京,佟家一定会忙着给对方张罗婚事的。

佟福来还是下不定决心,他低着头思忖了半天才难堪的说道:“你不要弄在里面。”面前的男人已然急红了眼,一副要发情的样子,他断然不能拒绝的。

“啊?”沈钺之迷惑不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子是怕有身孕。他可不管这么多,他必须让此人再生孩子,因为只有这样福来才没办法和女人结婚,至少暂时没办法。

“我不能再怀孕了。”福来不想冒天下之大不为做“危险”的事,更不能让爹娘再度蒙羞。

沈钺之只得嘴上先答应:“好,我会小心的,别让我心急了,快点儿脱衣服吧,你真想让我憋死?”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他就没再碰过别人,只想和福来重修旧好,如今有了机会怎能放过?

福来叹了口气,只好走到床边脱下了淡蓝色的长衫,当他光luo的背影暴露在钺之眼前的时候,一股羞耻感又涌了上来,他们虽然相爱这么久,实际上在一起的次数却数得过来,所以他还没完全适应和一个男人坦诚相见的接触。

“你还是这么漂亮,转过来让我看看。”沈钺之边脱衣服边慢慢的靠近他,心脏“咚咚”的跳得厉害,热浪包裹着他,现在他只想和心爱的人日夜耳鬓厮磨,颠鸾倒凤,期望对方再次受孕给他诞下儿女。

福来羞臊的转过身,不敢抬头,他从不知自己怪异的身体会被另一个人喜爱甚至是欣赏,所以沈某对他流露出一点点喜欢之情他就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了,他又怎会移情别恋爱上他人?

红了眼的沈少校猛的扑了过来把他按倒在床上,近乎于凶狠的吻着他,让他透不过气,险些窒息,他的视线模糊了,眯着眼睛望着发了狂的沈钺之,直到此人的东西猝不及防的闯了进来,他才“啊”的叫了一声,红着脸急促的chuan息,忐忑不安的分开了腿。

“疼吗?”沈钺之知道自己太急躁了,甚至没等这位准备好他就“痛下杀手”了。

福来咬着牙摇头:“还好......慢一点儿就行。”为了不让他紧张,他只能闭上了眸子,可闭上眼就没办法看到心爱的人了,这会让他以为自己在梦境中,会焦虑不安,于是只好眯起眼搂住了爱他的男人。

钺之克制了他过于原始的冲动,低下头温柔的吻着,揉捏着福来的胸jian,让经验不多的人发出阵阵愉悦的j嗔,他这才重新握住老二送到了兰蕊下,缓缓的摩擦,慢慢的往里一点点的挤入。

“你真可爱!”沈钺之见他紧张的发抖,就说了句暖人的情话,可却已经撑着身体准备开始发起进攻了。

福来焦虑的扭过了头,使劲的扣着他的脊背,被s弄的地方奇痒难忍,热浪在他xia体乱窜,y靡的汁液顺着将要被攻陷的缝隙滑落下来,滴在了洁白的被褥之上。

沈钺之察觉到那儿已足够滋润,腰就往下一沉顺势把家伙顶了进去,结果便看到福来微皱眉头哼了几声,咬住自己的地方温热紧致,瞬间就让他回想起了他们的美妙初夜。

64丧子之痛向谁倾诉

七天法事做完之后,沈家人才逐渐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但就在头七过后的第一天,在家里干了十来年的郑妈就把二少奶奶叫到了花园里,犹犹豫豫的说道:“二少奶奶,我有话想跟您讲。”她把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再不说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

“您说吧。”叶岚温和的说,这几天睡不好,吃不好,她还在惦着死去的孩子,可逝者已逝,就算她再痛苦儿子也没办法再活过来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再怀个孩子,可是丈夫似乎没有这个心情,每天都在书房呆到很晚才回来睡觉。

郑妈搓搓粗糙的手,低声道:“小少爷出事的那天,我刚好在打扫书房,我看到蓉芮从二少爷的房间出来,后来我就没在意,我以为她帮着您看孩子呢…结果就出事了。”她也在怀疑,小少爷的死是不是和那姑娘有关,但蓉芮为啥要害死小少爷,这道理说不通哦。

叶岚愣住了,她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场景,那就是蓉芮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儿子,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那个女人讨厌自己,甚至从不和自己说话,虽然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也觉得蓉芮没必要杀死她的儿子,这不合情理,但这话她不得不和丈夫讲出来。

叶岚和郑妈谈完话之后,就来到了书房,推开门对丈夫说:“钺之,我有话要和你讲。”

他正垂着头看《水浒》,听到妻子进来就微微的点了点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僵直的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

她关好门,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不带任何怀疑的说道:“浩海出事的时候,郑妈看到蓉芮进了咱们的房间,她只跟我偷偷的讲了。”

沈钺之垂下眼眸,沉默着不说话,但他的内心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你去问问嫂子,蓉芮住在哪里,我要当面问清楚。”她十分激动的说道,儿子夭折之后,丈夫显得更加冷漠了,她心里自然会有抱怨的,而且她还意识到钺之的心里其实藏着另一个人,所以他们的关系才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

他放下书,用沙哑的声音答道:“蓉芮不会做这种事的,她虽然性格孤僻,但还是个孩子,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并没说是她干的,但是我要问清楚!”她捏着膝盖喊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和丈夫面对面的争吵。

沈钺之看到她颤抖着肩膀神情憔悴的样子,就尽量平和的说:“她刚到上海,等联系上她,通个电话就知道了。”他心里也乱的很,他早已察觉蓉芮对自己的感情,若是由爱生恨倒也不无可能,但那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大嫂的亲妹子,他无法相信,也不愿去相信。他觉得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是不可能如此歹毒邪恶的,就算他这么个老爷们也没办法下手去残害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婴儿。

叶岚却不答应,执拗的重申:“不行,我非要和她面对面问清楚。”她眼里充满了怒火,心中却已认定了蓉芮就是害死儿子的凶手,积蓄在心中的不满和怒火马上就要爆发了。

看到妻子如此坚决,他只得又劝道:“你先好好休息,把身体调养好再说。”叶岚之前已经昏厥过一次了,若是再出差池岳父岳母也会埋怨自己的。

她被孩子夭折的事折磨得歇斯底里了,因为她心底里明白,孩子窒息而死和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她焦虑不安,不断的自责,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不能护着外人,蓉芮根本就是讨厌我,所以才对咱们的儿子下毒手的。”她用尖锐的声音高喊,就连在走廊里的红霞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沈钺之微皱眉头,望着失去理智的妻子,他除了安慰又能做些什么?

“叶岚,别再想这件事了回去休息吧。”他起身来到她跟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妻子靠在他身上悲痛欲绝的掉下了眼泪,抽噎着说道:“为什么要让我的儿子死掉,为什么?”叶岚很明白,只有为沈家生下继承人,她和丈夫的关系才能真正的稳定下来,在此之前她在这个家里就和“客人”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扫地出门”的。但丈夫显然并不喜欢她,对她并不热情,只是默默的在做应该做的事,每次她凝视他之时,丈夫总是巧妙的回避着,她是个敏感的女人心里怎会不明白?

傍晚,妻子终于安静的睡着了,他阴沉着脸的来到客厅,心情无比烦闷,今天爹妈,大妈都去寺庙烧香吃斋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

他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才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长途号码,过了很久他才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有些激动的说道:“福来,我就知道你在家。”

佟福来刚从军校回来,今天是星期五,明后天都休息,他刚把儿子哄睡了,想坐下来复习一下这周讲的课程,结果奶妈就说有电话找自己。

他抱着听筒坐了下了,柔声说道:“我星期五下午会回家的,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他觉得钺之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和自己说,否则写信也可以的。

沈钺之苦涩的笑了笑,靠在沙发上说:“我家里出了事所以很想听听你的声音,让你安慰我。”

福来立刻追问:“出什么事了?”

“我儿子夭折了。”他觉得只有福来才能安慰自己,抚慰他内心的伤口,他真的很想抱着对方,感受福来的体温和那股淡淡的乳香。

憨直的人怔住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可是钺之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寄托着沈家上下的期望,他思忖了好久才温柔的说道:“我知道说什么都没办法让你不难过但是以后还会有的,你要多安抚嫂子,别让她太伤心了。”

沈中尉捋捋刘海,闭着眼睛说:“她刚睡下,情绪有点儿激动,她觉得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还要去上海找人家对峙。”

他叹了口气:“可能是嫂子受了太大的刺激,让她多休息,带她出去散散心吧。”奉军已经准备接受南京政府,让中国实现统一了,原本他还为沈钺之担心,怕对方会被迫上战场,但现在好了,他们再也用不着针锋相对了。

“现在家里乱成一团,我们暂时没心思可我真的很想见你!”钺之压低了声音说道,但这都是他不切实际的臆想罢了,远在南京的福来怎么可能马上同自己见面呢?他果然是疯了!

福来并没有说拒绝的话,但他们见面毕竟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等暑假倒是可能。”但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假期而已,而且他怎么可能跑到奉天去和对方见面呢,那样他的立场不是又动摇了么?

倒是沈钺之抓到了话瓣:“我去南京找你好了,刚好我在休假,你们军校也该放假了吧?”他心情烦躁,出去走走也有好处。

这可怎么好?佟福来慌了神,他真是多嘴,可拒绝对方也要找个理由吧。

“我可能会跟着我爹去办事,没时间陪你游玩。”他说的是真话,而且一旦有闲工夫,他还要陪着儿子和母亲。

“没关系,你晚上总有时间的,白天我自己出去闲逛好了,南京可是个好地方。”他兴奋的说,而且叶岚非要去上海找蓉芮面谈,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拒绝妻子的这个要求的。

佟福来只得叹了口气,勉强答应了:“好吧我们下星期开始放假,你来的时候打电话,发电报都可以,我去火车站接你。”

“不用了,我们得先去趟上海,我妻子要找嫂子的妹妹面谈,我儿子出事的时候,有人看到她在我们房间,结果叶岚就神经过敏了。”说到这儿,他就开始头疼了,虽然他不太了解蓉芮,但他却很了解大嫂,她是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善良之人,即便是蓉芮很怪癖,不合群,身为亲妹妹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听到这句话,福来很吃惊:“嫂子是因为伤心难过,想得太多了。”看来孩子的死对那个女人的打击太大,换做是他恐怕也会崩溃的。

沈钺之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也很伤心,但事已至此,没办法挽回了,或许带她出去走走能让她好些吧?”他不敢肯定这是否有用,但至少应该试试。

福来思忖了一会儿,便说道:“上海是个大都市,有很多女人喜欢的东西,你多给嫂子买点儿漂亮衣服,鞋子,哄哄她,嫂子就不会总想着难过的事了。”他也是从小说上看来的,女人就喜欢被呵护娇宠,虽然他不太明白这是为啥,每次沈钺之和自己讲甜言蜜语的时候,他其实是很开心的。

沈某人却压低了声音问:“我也给你买件礼物,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你不用破费。”憨直的人连忙推辞,他现在根本不缺钱,更谈不上有啥想要的东西,他对物质上的追求是很少的,而且母亲告诫过他,不能过分的贪图物欲,要勤俭朴实,老实本分的做人做事。

65佩云险遭荣飞轻薄

星期天的傍晚,在南京颐和路的南面,也就是佟家的新买的三层洋楼里,正在举行一次聚会,聚会就在后花园举行,吃的是西式的冷餐,喝的也是洋酒,**尾酒,举办人正是佟夫人,她要借这次机会和南京的社会名流搞好关系,顺便显示一下佟家的阔绰和品味。

福来代表母亲前去参加,在聚会上他还碰到了赵大哥,对方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衫和几个军中的朋友聊了几句,就端着酒杯向福来走了过去。

“赵大哥,好久不见。”这位可是他的老师,现在正和父亲一同在参谋部里任职,但他们却少有机会见面了。

赵耀辰望着福来越发有军人气质的面庞很想给少爷一个热情的拥抱,但他却觉得这很失礼,因为福来毕竟是个能生养的“男人”。

佟福来连忙把他带到花坛边的空位上,兴奋的说:“我们都好几个月没见了,我在军校里学了很多东西,考试也都合格了。”他最怕不及格,因为成绩不好是要被淘汰的。

耀辰也笑着说:“参谋长都和我讲了,您要继续努力不能松懈啊,中央军校就是南京的黄埔,一能培养出更多的军事人才。”

“蒋校长去给我们训过话,我相信以后中国会变得强大起来的。”他还不大明白政治为何物,但却已经被教育成一个热血青年了,进入军校之后他才真正的脱离了旧时生活的影子,成了个全新的公民,也有了作为公民的意识和职责,更重要的是有了军人的使命感和荣誉感,希望毕业之时他也能得到和黄埔同窗们一样的“中正剑”。(黄埔军校以及中央军校的毕业生获得的佩剑,校长蒋介石(蒋正中)赠与,但福来的那一期毕业生因为种种原因均没有赠予此剑)蒋中正总司令在北伐时的誓诗词每个军校学员都铭记于心:

我不杀贼,贼岂肯休。势不两立,义无夷犹。我不牺牲,国将沉沦。我不流血,民无安宁。国既沉沦,家孰与存。民不安宁,民孰与生。嗟我将士,矢尔忠诚。

军人就是国家的利刃,一旦国家需要就要不遗余力的抛头颅洒热血,没有牺牲觉悟的人是不配做军人的,但盲目送死的行为更不值得歌颂!当然,后面这话却是赵大哥和自己讲的。

他只得说:“中国的富强不是短时间可以成就的,或许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虽然咱们都是垫脚石,但也要发挥自己的作用才好,到了小少爷长大的时候一定会比我们过得更幸福,我们的付出也就没白费。”

福来连连点头,刚想开口讲话,就被另一边走过来的董佩云吸引住了。

“福来。”面色发黄的董小姐快走几步来到了他身边,赵副官她之前见过,所以也算是熟人了。

“董小姐,你们也搬来南京了?”赵耀辰并不知道佩云一家迁来南京的事,他倒是觉得这位小姐实在是个人物,没到一个地方就能吸引男人们的目光,尤其是站在不远处和朋友们闲聊的大少爷荣飞,盯着姑娘的样子就和饿狼看着小绵羊一样。

“对哦,福来没和你讲吧,赵大哥也在军中任职了?”她觉得这个男子也是很不错的,就是少了几分锐气,太没有野心了,这样的男人将来恐怕不会有太大的作为。

“是,所以不能常和少爷见面了,董小姐有时间就来找少爷玩儿吧?”他很想撮合这对儿年轻人,可二人似乎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只把彼此当成好朋友。董小姐的家事不错,人品好,要是能嫁给福来少爷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我常来找他喝茶呢。”她今天其实不太舒服,但听说福来也会参加,就也过来了,最近她忙着写杂志的小说稿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身心俱疲,以特别想和福来聊聊,疏解压力。

细心的福来发现她嘴唇发白,面色蜡黄,就关切的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脸色很不好看。”

“这些天都在赶稿子,没睡好。”她叹了口气,可杂志社和出版社都在催,她就算是拼了命也得写出来。

赵耀辰索性提议:“你带董小姐去客房休息一下吧。”

佩云也觉得头晕目眩的,于是便跟着福来进了客厅,上了二楼。

佟福来把佩云安顿好,就去了厨房,他想请厨师给董小姐做点清淡的汤粥,如果有天麻和猪脑就好了,天麻猪脑汤补脑养神,熬夜的人喝最适合。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福来就把煮好的粥端到了二楼,他敲了敲门,但没人答应,大概是佩云睡着了,他便推门打算直接进房间,可门竟然从里面反锁上了。会不会是佩云怕人打搅,自己锁的?他正在纳闷的时候,却听到房间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人在里面争斗似的。

“佩云是我,你怎么了?”他觉得有些古怪,连忙大声问。

而房间里的董小姐却说不出话来了,她正被醉醺醺的禽兽佟荣飞压在床上急于向门外的福来求救,双手绑在床柱上没办法反抗,连嘴里都被堵上了手帕,她只能用双腿反击,可这色狼却用体重压着她不让她随意动弹,她用尽全力在床上挣扎,想尽量多发出一点声音,想引起门外福来的注意。

“小□,今天非得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不可。”荣飞气急败坏,不利索的从裤子里掏出老二,掀开了佩云的裙摆,摸了一把姑娘光滑的大腿,随后就要去扯人家的丝袜。

佟福来听到屋里没人回应,但动静还是不大对,索性把碗放到一旁,皱紧眉头,用力向房门撞去,反复了好几次,不算轻薄的木门总算是被撞开了。

福来看到床上的两人马上大喊道:“哥,你干什么放开董小姐。”他简直不敢相信大哥能干出这种苟且之事,愤怒至极的冲了上去将醉鬼推开,一脚踹到了床下。

佟荣飞“啊”的一声大叫,跌倒在地,他酒精战胜理智,哪里还分得清是非,他只觉得弟弟挡了自己的道儿,抢走了中意的女人,这个仇他可是深深的记在心里了。

“别碍我的事儿,她又不是你女人!”佟荣飞从地板上爬起来就要扑上去揍亲弟弟,可还没来得及下手便让福来又一脚踹到了边上。

佟福来赶忙把佩云的手松开,又帮她拿下塞住嘴的手帕,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佩云!”

董小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看到自己脱离险境便委屈的哭了出来,呜咽着:“福来谢谢!”

荣飞好不容易又爬起来想开骂,母亲和妹妹听到动静却从门外跑了进来,她们也被这场面震惊了。

“福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佟夫人有些心虚的问,她发现儿子倒在地上一身酒气,就知道荣飞一定是又闯祸了。这混小子离开女人就不能活吗,明明都已经快要结婚的人了,她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混球?

“大妈我哥他想要玷污董小姐!”他咬着后槽牙说,然后才把姑娘从床上搀扶下来,要不是冲着他们是亲兄弟的份儿上今天他非得把“罪犯”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佟夫人差点气晕过去,还好女儿扶了她一把这才站稳了,她颤颤巍巍的说道:“你先送董小姐回去,我来教训这个混球!”还好准儿媳妇今天没来,若是让那姑娘知道,荣飞的婚事就完了。

福来默不作声的搀着佩云走出了客房,但姑娘却一直在掉眼泪,无助的靠在他肩头,以后她可再也不敢踏进佟家,更不会和佟荣飞那个色狼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她果然应该找个男朋友了,否则遇到了这种事都没人为自己出头,还好有福来这个朋友帮她,今天才算是逃过一劫,可福来却不能成为她的男友,人家是有心上人的,而且还和对方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小娃娃。

“佩云,我知道这么说你会骂我,但我哥刚才确实是喝醉了酒,要是他有清醒着必然不敢对你出手的,我一定让他给你道歉。”他其实是有点儿维护大哥的颜面,尽管对方做出了卑鄙无耻流氓的行径,但好在没有铸成大错,他希望大哥不会因此名誉扫地,他们能和董家私下里了结这件事。

而且,一个姑娘家传出这种“绯闻”对名声不好,大家会因为这种花边新闻而对佩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那些小市民可不管受害者是谁,恐怕还会认为是受害者太过招摇风骚才引来祸患的。

董小姐跟着他来到楼下的花坛边,这才说了句完整的话:“我不会把这件事讲出去的,他不用和我道歉,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畜生了。”她现在还在后怕,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躲进被窝里大哭一场。

福来把佩云送回家后,才赶回了家,现在已经放了暑假,他才有时间和儿子母亲共享天伦,可今天出的事却让他心情很复杂,他到现在还很难相信大哥能做出这种不堪的事来。

“怎么愁眉苦脸的?”母亲抱着天禹来到他身边,关切的问。

他垂着头答道:“今天我大哥喝醉了,差点把董小姐给糟蹋了。”

佟春燕倒是并不吃惊,只是很担心佩云是否受到了惊吓,她边哄小外孙睡觉边低声问:“董小姐没事儿吧?”

“她被吓坏了,刚把她送回家,等明天我过去看看她。”他从母亲怀中接过已经要睡着的儿子,轻轻的拍着天禹的背。

“荣飞很像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总爱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料到他会出这种差错,你大妈肯定被他气死了!”她承认她幸灾乐祸,但这都是大嫂和哥哥娇惯荣飞带来的后果,要是不能给他个教训,恐怕以后还会出事。

福来“嗯”了一声:“大妈说会教训大哥,还好父亲不知道!”父亲虽然更宠爱大哥,但面对这种丢进颜面的事也会对大哥手软的,想到这儿他反倒是为大哥松了口气,重要的是佩云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但此时此刻的佟荣飞在母亲的一顿训斥下,心情可谓是跌落至极点,他反而恨死了突然插一手的弟弟福来,因为他知道以董佩云的个性就算是被自己睡了,也会缄口沉默,不敢对别人乱讲话的,他就是抓住了这点才敢下手,要说他当时确实是有些醉了,但还没醉到失去理智的份儿上,福来真是个眼中钉肉中刺,不仅在父亲面前越来越得势,而且还和心高气傲的董小姐成了知交,他真恨不得拔了这根碍眼的刺,但下手也要找机会的,他会慢慢等待,慢慢的筹划!

66丧子之仇终将得报

七月中旬,沈钺之和夫人叶岚坐火车,踏上了南下上海的旅程,但旅途中两人依旧话题不多,叶岚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始终没办法把蓉芮杀死儿子的想法放下。

四天后,夫妻二人来到了上海,他们先在叶岚的姨妈家安顿了下来,随后便拿着嫂子给的地址找到了蓉芮的住所,那里位于四马路(福州路)附近的石库门弄堂内,离上海出名的烟花巷很近,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环境十分嘈杂。

在杏花楼吃了晚饭后,沈钺之便带着妻子进了小弄堂一路打听才找到了一所不大的房子,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胖姑娘,她一脸茫然的望着两个陌生人问:“你们找哪位?”

“我们是蓉芮的亲戚。”沈中尉温和的答道。

胖姑娘看他容貌俊美,就傻乎乎的笑着说:“我给你们叫她去,她刚回来。”蓉芮还有这么俊秀的哥哥呢,她怎么从来没听对方讲起过,可惜哎,人家都有妻室了。

“蓉芮,有人找你。”胖丫头站在楼梯口,对阁楼上喊道。

蓉芮本打算先睡会儿,半夜起来写小说,忽然听到有人找自己就打了个冷颤,之前姐姐写过信来,询问了浩海出事时的情况,说叶岚要当面和自己问清楚。她做贼心虚,必然不敢和人家面谈,可今天却真的躲不过了。

“哦,来了。”她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便爬下昏暗的阁楼,来到了门口。

看到沈钺之的脸,她的内心就忍不住窃喜,但身后的叶岚犹如利剑一般的眼神却让她怕了,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钺之哥哥,咱们出去谈吧。”她不想让同住的朋友听到自己的私事。

“好,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吧。”他依旧和颜悦色,可眼睛却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蓉芮带着他们来到了巷口的一间小茶楼,三人坐在冷清的二楼开始了谈话。

没等丈夫开口,叶岚就怒目而视的盯着她冷飕飕的问:“浩海出事的那天,郑妈看见你进了我们的卧房,你没有看到浩海有什么异常吗?”

蓉芮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答道:“我只是进去看看孩子而已,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她心里却怕的要死,很担心被二少奶奶看穿,旗袍下的膝盖禁不住微微发颤。

沈钺之也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蓉芮不自然的神态显然是内心有所隐瞒,可没有证据他们不能随便怀疑人,更何况她还是大嫂的妹妹。

听到她这么回答,叶岚显然不满意,她又问:“医生说他是窒息而死的,你真的没发现任何异常?”虽然这么说欠妥,似乎是在旁敲侧击的说此事和对方有关联,但她已然顾不得这么多了。

蓉芮的心脏就像是被一根铁丝提起来一般,她吓得全身冒冷汗,她知道这个可恶的女人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凶手,但她却死也不能承认。

“没有,他在睡觉,我看了几眼就出去了。”她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如果她咬死不承认,任何人都拿她没办法。

“你撒谎!”叶岚大声说,但马上就被丈夫扶住了肩膀,他在示意让自己冷静,今早两人谈过了,丈夫说无论蓉芮说什么都不要和对方当面起冲突。

“我没撒谎!”心理阴暗的姑娘抬头吼叫,她最看不惯这女人少***姿态,现在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婆子,被孩子的死冲昏了头脑,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弄死小少爷真是太好了!她狠狠的打击了对方,挫了这贱妇的锐气。

沈钺之看到她们要吵架,马上站出来调停:“既然都问清楚了,就没必要再反复说了……蓉芮,我们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上海要照顾好自己。”可他心里却也恨不得直接了结了对方,但贸然出手是不行的。

叶岚却不肯站起来,依然瞪着对面的歹毒女子。

沉默了好久,她才在丈夫的示意下走下了楼梯,出了茶楼的大门。

“她心里有鬼!”她使劲的攥着提包的带子,刚才若不是丈夫在身边拉着自己,她早就给对方几个耳光了,但她也明白指出蓉芮是凶手会让大嫂伤心欲绝的,大嫂是个善良的女人,对沈家付出了太多,这也是最近几天丈夫对自己反复强调的,可儿子浩海就这么白白送命了么?莫非她连给儿子讨回公道的权力都没有?

沈钺之却很沉着的问:“你想要我怎么做?”他能理解妻子的痛楚,所以就让叶岚来做决定吧。

“我要她偿命!”她咬着牙说,冷冷的凝视着丈夫的面庞,可钺之却如此的冷静,这反倒让她有几分犹豫了。

“即便是她做的,她也不会承认,我可以杀了她,但我们该怎么向大嫂解释,这件事不能急于一时,让我好好考虑考虑。”他不是不敢杀人,但这么做就太对不起大嫂了,大嫂嫁到沈家这么多年,除了照顾大哥,还对他关照有加,沈家上下都对她称赞有加。如今大哥残废,大嫂非但没有丝毫抱怨,还对大哥不离不弃,他这个做弟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一点儿忙。如果他杀了蓉芮,大嫂一定会伤心欲绝的,这可真是个两难的抉择!

“我们去报警,不用你动手!”叶岚的抓住丈夫的胳膊很天真的说,她的脑子里除了复仇已经什么都装不下了。

“你这是要把嫂子往绝路上逼,还不如让我弄死蓉芮。”他没办法理解妻子的想法,事情如果捅到了警察那里,就会弄得天下皆知,大嫂就没办法在沈家呆下去了。

叶岚愣住了,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她的脑袋里“嗡嗡”的乱作一团,急躁的吼着:“你让我怎么办,浩海不能就这么白白死掉啊!”她抓住丈夫的胳膊,带着哭腔说,她就是想逼丈夫做出决定。

沈钺之沉默不语,只是任由她发泄情绪,也顾不得来来往往的人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了。

回到亲戚家之后,叶岚才逐渐平静下来,她整宿都没睡,反复思量该如何处理这件事。而丈夫却呆在阳台上抽烟看书,实际上也很是烦恼,亲情和仇恨到底如何权衡,真是令人踌躇不已。

第二天一早,叶岚就来到了露台上,对坐在栏杆边抽烟的丈夫说:“快去睡吧?”

沈钺之皱着眉,长出一口气:“想好了么?”他转过脸,望着妻子,看来对方已经冷静多了。

她摇头:“我想在姑妈家多住些日子,仔细的考虑一下。”一旦回到老家,她又会触景生情了。

沈钺之听到她这么说,便赞同的点头:“行,明天我去南京见个朋友,会在那里住几天,等事情解决后再回奉天。”他算是松了口气,但妻子没做出决定前,他还是放不下心来,所以趁这个空档去看看福来吧。

叶岚来之前就听说他要去南京探望一个姓佟的友人,于是便问道:“你要在南京住几天?”

“大概一周,我带些随身的钱应急就好,其他的都留给你,想买什么就买,别舍不得。”他知道妻子是小家碧玉,很会过日子,从不会和他要昂贵的东西,但既然来了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就应该让妻子享受一番,这样就会不总记起儿子夭折的事了。

“好,有事往姑妈家拍电报。”她其实根本没心思去逛街,但姑妈估计会很喜欢的。报仇这个想法还是没法子从她脑子里清除,她承认这是走火入魔,钻了牛角尖,但这却是一个母亲的合情合理的愿望。

沈钺之好不容易挤出点儿笑容,想到能和福来见面,他的心里就荡起一丝暖流。他乱七八糟的心情,总算是能得到心爱之人的抚慰了。而且他也想和福来商量一下,或许那小子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呢。

第二天,沈钺之就乘火车来到了南京,洋车夫把他送到繁华的颐和路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忐忑不安的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便有个三四十岁的老妈子给他开了门,一脸疑惑的问:“先生,您找哪位?”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从门里走出来的佟老太太就抱着天禹发话了:“张奶妈,让沈先生进来吧。”

“好。”张奶妈打开铁门,请他进来,才又仔细打量了沈中尉几眼,这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可真俊呐,估计是少爷的朋友吧?

佟春燕听儿子说过沈某要来南京的事,所以她倒并不是很吃惊的,更何况人家还是外孙的亲爹。但她却担心福来旧情难忘,又和沈钺之搅合在一起。

小天禹看到父亲就笑呵呵的问候:“叔叔好!”他很喜欢眼前的男人,总觉得特别和蔼可亲。

被蒙在鼓里的沈钺之却傻眼了,他并不知道福来有儿子的事,一时之间脑袋反应不过来,老太太抱着的孩子是亲戚的娃娃吧?或许是福来大哥的儿子,可福来的哥哥似乎还没结婚呢。

“钺之!”听到门口动静的佟福来跑下台阶高兴的说道,他这才发现此人正盯着天禹看。眼前的人依然俊美性感,让人过目不忘,尽管神情疲惫,风尘仆仆,在他看来却还是如此的迷人。

“福来……这孩子是?”沈钺之的嘴角微微抽搐,莫非这小子瞒着自己和女人交往过,还生了个白白嫩嫩的漂亮娃娃?

佟福来的心“砰砰”乱跳,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他不好意思的答道:“是我的儿子。”这个谎话他没办法说,因为会被雷劈的。

沈钺之僵住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问:“你动作真快,什么时候娶妻的?”他原本不应该吃醋,但心里却开始泛酸了。更令人气愤的是,福来竟然隐瞒事实。

67再度重逢心乱如麻

“沈先生,进屋聊吧。”关键时刻老太太出来解围,她很担心儿子一时心软把天禹的身世说出去。

“好,佟大婶,您看起来更年轻了。”他觉得福来的母亲看起来气色不错,但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她抱着的小男孩身上。

天禹望着他天真的笑着,伸手要抱抱。

福来只好对儿子说:“来,爹抱,别和叔叔闹。”说完就从母亲怀中接过儿子,领着远道而来的客人进门了,心里却在琢磨如何和钺之解释儿子的存在,但对外他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

福来吩咐下人给沈钺之去准备客房,这才将对方领进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楼下的佟春燕焦虑的望着楼梯口,很怕儿子讲出真话,而且她知道沈钺之的儿子刚刚夭折,沈家自然巴望有个健康漂亮的男孩延续香火呢,但天禹可是他们的命根儿啊,她怎么舍得把外孙送给沈家去养?

沈钺之坐在沙发椅上,望着沉默不语的福来,只得笑了笑:“我得祝福你,你都有老婆孩子了,不过就是觉得太突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又不会怨你!”其实他心里已经在埋怨了,而且还很嫉妒孩子的“母亲”。

“我没结婚,孩子的母亲生完天禹后就离开我了。”佟福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直低头哄孩子。

小天禹嘬着手指,朝对面的男人甜甜的笑着,两个大人的谈话似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才是真正的主角。

沈中尉方才恍然大悟,到底是什么女人把这小子耍了,又一脚踢开,福来有哪里不好?对方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狠下心抛夫弃子!

“她为什么离开你?”

福来搂着儿子轻声答道:“她有自己的追求,我们还是分开好,咱们别谈这件事了,说说你的情况吧,嫂子好些了么?”

“好多了,不过她的怀疑是对的,就是那个姑娘下的手。”沈钺之赞同妻子的看法,他知道蓉芮是做贼心虚,那天她一直都在回避他们的眼神,连腿都在不时的发抖。

福来很震惊,连忙追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捂住脸叹了口气:“她和我嫂子住进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喜欢我大概是由爱生恨吧,我怎么会明白女人的想法?”

福来皱着眉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要报仇,不过我尊重叶岚的意见,只是不能因为这件事伤害到我大嫂,所以我才心烦!”他睁开眼,发现对面的人儿哄孩子睡觉的样子是那么的温柔可亲,他的视线就移不开了,福来肯定是个好父亲,也会是个好丈夫,那个女人实在是太没眼光了,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跟,唉,可福来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是个事儿,总要给孩子找个妈。

佟福来看着怀中昏昏欲睡的儿子,就悄声对他说:“我先把孩子送回房,你等我。”

沈钺之默默的点点头,目送着他走出了书房。

正在这时,佟春燕端着熬好的银耳莲子羹走了进来,很客气的对他说:“喝点儿冰镇的莲子羹吧,客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麻烦您了!”他赶忙双手接过碗放到了茶几上,可老太太却坐到了自己对面,好像有话要讲。

他只得微笑着说:“我来的匆忙,所以只备了点儿薄礼,明天我让福来拿给您,是我们家乡的特产,上好的人参和灵芝。”

“别客气,咱们都是熟人了,但我有句话想问问沈先生。”她想试探一下对方,其实她最担心的到不是这个男人知道天禹的身世,而是此人把儿子又拐上床去。

“您讲吧。”他笑得颇为不自然,老太太望着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

“我希望沈先生把我儿子当成最好的朋友,你们作为朋友交往我不会反对,但是如果您把福来当成闲来消遣戏弄的对象我就不能答应了。”她很严肃的说道,这个男人虽然不坏,但也是个轻薄浪荡的种儿,她不希望儿子的将来毁在此人手里。

沈钺之露出了很好看的笑容,姜还是老的辣,他们的事已经让佟老太太知道了,他故作镇静的解释:“我把福来看作最好的朋友,绝无轻薄之意。”他也得表明立场,要让老太太知道自己对福来是认真的,绝不是露水情缘,睡过了就一拍两散。

佟春燕蹙蹙眉,垂下眸子又说:“但沈先生有家室,你们的来往还是谨慎为好。”她又不忍心让福来和这位断了来往,因为她很明白儿子的心情,福来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沈钺之的。

“谢谢您的忠告,我不会做伤害福来的事的!”他信誓旦旦的说,可自己的行为早已“铸成大错”了。

她苦涩的一笑,沈钺之早已伤到了儿子,而且还伤得很深,但她却无法道破真相,更没办法强烈的指责对方。

福来把儿子安顿在奶妈的房间后,便返回了书房,刚好看到母亲步出门口。

“我娘和你讲什么了?”他问,因为沈某人的脸色不大好看。

“呵呵,没什么,就是给我端了碗莲子羹。”他说着便端起碗来喝了几口,味道不错,很解暑。

佟少爷坐到他对面,表情肃穆的问:“若你不打算把那个女人交给警局自己动手的话,我来帮你。”虽然是杀人,但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钺之是他的挚友,对方要报仇,他定然要帮忙帮到底。

沈钺之愣愣的凝视着他好久,才露出了惆怅的神情:“福来,我怎么能让你手上沾满鲜血?”他眼中福来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他不想让如此美好的人变得和他一样肮脏龌龊。

“你要是真把我当成朋友,就让我帮你。”佟福来十分坚定的说着,根本不容对方拒绝。

沈中尉听到他这么说,只得苦笑:“这是杀人害命,我要是拉着你不就成了不仁不义之徒了么?”

福来拧着眉摇头:“正因为是危险万分的事,我才要和你一起。”这个人不仅是他的至交好友,还是儿子的父亲,他定然不能不帮忙,因为只有他在钺之身边守着他才能完全的放下心来。

他淡淡一笑,颇为感慨的说:“有你这么个朋友,我这辈子算是值了。”所谓的八拜之交也不过如此,他终于得到了能生死相托的友人。

福来却百感交集:“这种事必须让男人动手,嫂子还让她回避为好。”

沈钺之捂着脸,思忖了很久才缓缓的说:“嗯……你越是把我当成朋友,我就越没办法不尊重你…看来我真的不能再和你睡了。”他虽然明白这是必然的结果,可心里还是很难受。

佟福来看似平静,内心却也一阵阵的刺痛,他柔声安慰:“别胡思乱想了,回房睡吧,有什么事明天起来再说。”他看得出对方近来都没休息好,要是因为此事把身体弄垮了就是他的罪过了,他怎么对得起嫂子和沈家的长辈?

“好,我乖乖去睡觉。”他说完就站起身,但望着对面可爱的人却有几分舍不得,索性大步上前猛的抱住了福来,眯起眼闻着对方的乳香,贪婪的抚摩着这副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身躯。

佟福来靠在他肩头,轻声催促:“明天我再陪你,早些休息吧,你的眼圈都黑了。”

沈钺之傻笑着松开了手:“呵呵,我现在的尊荣一点儿都不英俊潇洒,我得睡个懒觉养足了精气神儿,才好满足你这小妖精!”虽然不能和此人亲密了,但开个下流的玩笑总可以吧?

佟少爷白了他一眼,板着脸说道:“别开低俗的玩笑。”

“可惜我就是低俗不堪的人。”他自然有些寂寥,于是便趁机轻轻捏了福来的屁股蛋子一把,手感似乎变得更好了,更加丰满富有弹性,这大概都是此人参加军事化训练之后的结果。

佟福来虽然被弄得面红耳赤,却也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叹着气先一步离开了书房,将对方领到了走廊右边的客房前,便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卧室。

沈钺之冲了澡后便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琢磨最近发生的事,越想就越闭不上眼,福来的房间就在左边的第一间,想到这儿他就抓耳挠腮的更睡不着了。他望着紧闭的门,禁不住长叹,尽管对于福来和女人生孩子的事他依然有些接受不了,但更让他苦恼的却是他们从情人变为挚友的无奈现实。

他哀叹着翻过身,用背对着大门,掏出了裤裆里的东西,闭上眼睛撸了起来,这样他就不会总想着半夜三更爬起来去骚扰福来了,即便他是个下流无耻的好色之徒,也不能禽兽的对亲如兄弟的挚友再下毒手。

而睡在卧房内的佟福来也失眠了,他就算再能忍耐也不是超脱的神仙圣人,总是会有□,会思春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多半强忍,实在忍不住就自己解决。可沈钺之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想到这儿他内心就生出一股羞耻感,尽管小腹之下涌出滚滚热浪,他还是咬着牙躺在床上翻过来调过去的挣扎,钺之的气息仿佛还在他周身飘散。此时,他只被宠爱过几次的深邃忽的燥热起来,就连男人的部位也跟着起立了,福来羞涩的撑开腿,握住了自己的命根,轻轻的抚弄,很小心的碰触着后面的禁地,他的脑子里却一而再的浮现沈钺之迷人俊美的面庞,还有那几个夜晚的甜美回忆,可如今他们却只能用这种尴尬的方式来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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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耀辰一语道破真相

第二天,沈钺之睡到下午才起床,洗漱之后,他就下楼来到了客厅,张奶妈和两个佣人都在厨房里忙活,好像在准备啥似的。

“钺之,晚上我约了朋友过来吃烤肉,我娘给你做了炸酱面,先凑合吃点儿,晚上吃顿丰盛的。”福来领着儿子在客厅里坐小木马,佟老太太则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这看似平淡的生活却让沈钺之觉得很温馨,他小时候父亲常常出外打仗很少在家,所以他几乎就没怎么享受过父爱,所以他才格外喜欢有着慈父之心的福来。

“好,谢谢伯母了。”他坐在餐桌前,拿起了筷子,不时的打量快乐玩耍的天禹,高兴的小娃娃总是会漏下口水,福来则会耐心的给儿子擦干净,就像个母亲般的体贴温柔。

“不用谢,咱们在一起住过,我知道你爱吃什么的。”佟老太太和蔼的笑了,她昨天睡得很晚,一直在听隔壁儿子房间的动静,但好在没发生什么事。

“您做的炸酱面太好吃了!”他说完就低头吃了几口,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天禹已经从木马上爬了下来,穿着开裆裤走到了自己脚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自己。

小娃娃模样俊,皮肤粉白,笑起来特好看,毕竟是福来的儿子,就算他吃醋,也应该抱抱的。

“孩子叫什么名字?”沈钺之看到天禹,就想起自己夭折的儿子浩海来了,他赶忙放下筷子,但还没等他伸手,天禹就抱住了他的腿往上爬,主动的和自己亲近。

“天禹,大禹的禹。”福来看到儿子去找亲爹撒娇,心里颇不是滋味儿,索性坐到了钺之旁边静静的看着父子二人。

沈中尉把孩子抱到膝上,惆怅的说:“要是我儿子没出事就好了,再过一年他也能像天禹这么大了。”

小娃娃坐在父亲膝上并不老实,他扭过脸拉住爸爸的衬衫想要爬的更高,因为爹常常让自己站在膝盖上蹦蹦,或者玩儿“悠悠”(让大人抱着原地转圈儿),所以他也想让这个人陪自己玩耍。

钺之并不明白孩子想干嘛,一脸茫然的问:“你要干啥?”

天禹使劲的够他的脖子,显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他就是想和这个人玩儿么,为何人家不抱自己上去?

“他想站在你膝盖上……别和叔叔闹,爹带你玩儿。”福来要把孩子抱过来,但却遭到了儿子的强烈拒绝。

天禹皱着小眉头说:“不要爹……要叔叔。”

沈钺之帮孩子脱掉小布鞋,然后就把天禹扶了起来,让他站在自己膝盖上乱蹦,随后便笑着说:“你儿子还挺喜欢我的么?”

坐在沙发上的佟春燕心里可不是滋味儿了,她放下毛衣针,叹了口气,就上楼歇着了,这样她就不会跟着瞎操心了。

福来看着父子两个玩儿的高兴,就索性说道:“你帮我带会儿孩子吧,我去厨房看看。”这也是沈钺之的权力,让他们父子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钺之看着小娃娃在他腿上高兴的乱跳便愉快的说:“成,我也学学带孩子。”

日落西山,眼看着天就黑了下来,佟家迎来了两个客人,那就是董小姐和赵副官。

四个年轻人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吃香喷喷烧烤,他们在露台上摆好桌子,点上炭炉,将事先腌好的**肉,羊肉和鱼放在铁丝网上烤熟,搭配凉拌的素菜来吃。

但赵耀辰对沈某人依旧十分敌视,一直不和对方讲话,只顾低头烤肉。

福来赶忙打圆场,对三人说:“钺之是我的挚友,虽然不能经常见面,但一直都是书信往来的。”

佩云已经从上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觉得沈钺之是个不错的男人,气质脱俗,五官俊美,自信且充满了魅力,但就是各方面太突出了,所以总让人觉得很没安全感,不知道此人的妻子是何种心理状态,反正要是她恐怕晚上会睡不好觉,整天都要防着别人来挖丈夫的墙脚。

“我听福来谈起过沈先生,说您以前是梨园的角儿,现在做了军官,我一直想一睹您的风采呢。”佩云有些矜持的说,面前的男子的确赏心悦目,可太漂亮的东西总会让人觉得有毒,因此就不敢轻易尝试了。

沈中尉温和的应道:“董小姐过奖了!”他今天却没有称赞美女的心情,因为他有点儿怀疑小天禹的母亲就是她。这姑娘是当红的女作家,又受过高等教育,见过世面,作风一定很大胆,等找个机会他一定要向福来问个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耀辰忙着往炭炉上放烤肉,根本没有心情闲聊,这个沈钺之简直不知羞耻,被骂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和少爷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吃喝,看来脸皮厚吃个够这句俗话可真是不假。

看样子福来还是没把天禹的事告诉这个家伙,唉,小少爷实在是太可怜了,不过最可怜的还是少爷本人。听说沈某的儿子夭折了,他虽然不该幸灾乐祸,可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董佩云看到福来吃的差不多了,便低声对他说:“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福来,你和我下去谈谈么?”最近母亲已经催着她相亲了,说二十二岁再不谈婚论嫁往后估计就嫁不出去了。她听到这些话,自然急在心里,但却总是挑三拣四定不下来。

“好,咱们去书房谈。”他和姑娘并肩离开露台,一前一后的下了楼梯。

看到这情况,沈钺之立刻皱起了眉,马上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福来和那姑娘绝不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赵耀辰却在一旁说风凉话:“福来少爷和董小姐很般配。”

沈中尉挑着眉冷冷道:“我倒不认为他们合适。”

他抬起头,狠狠的瞪着沈某,厉声质问:“那你觉得福来少爷跟谁合适?”

钺之保持着笑容回答:“他太实在又很内向,自然是要找个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比较合适。”

“少爷找什么样儿的姑娘都没问题,你就省了这份儿心吧!”他冷笑着,又低头继续烤肉了,随后将烤好的肉分给了佩云和福来,就是不给这个可恶的流氓。

沈钺之也按捺不住了,他放下酒杯大声问:“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犯不上冷嘲热讽的,要不咱两干脆干一架?”

赵副官“哼”了一声:“我不和流氓无赖动手!”之前在京城的那次他已经被少爷“教育”过了,说不要他再和沈钺之动手。

“你说谁是流氓无赖,把话讲清楚!”他顿时涌出一股想揍人的冲动,自打入了梨园行,他就不爱打架了,因为那会影响梨园红光角儿的美好形象。

赵耀辰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少爷不让我动你,不过今天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说完就奔过去朝沈某挥拳就打,但没怎么练过功夫的他,出手太慢,几拳下去都没打到对方。

钺之反手一击便将赵副官拿住,推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押着对方的双腿,咬牙质问:“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说!”他觉得其中必有原因,否则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差?

耀辰一边使劲挣扎,一边不认输的喊:“你对福来始乱终弃,让他一人拉扯小少爷,你就是混账王八蛋。”

沈钺之听到这番话就愣住了,这和天禹有啥关系?

“你什么意思?”他捏着赵副官的胳膊问,这家伙分明是话里有话。

赵耀辰脑袋一热索性把秘密和盘托出:“是福来少爷生的天禹。”但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儿后悔了,因为盯着自己的男人表情相当震惊,正确的说是很激动。

“你再说一遍?”沈钺之难以置信,他的双手已经在颤抖了,赵副官的话就像一颗炮弹在他心中炸了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他茫然无措又惊喜不已,但惊喜中却夹杂着恼人的痛楚!

“福来少爷生了天禹他一个人生养孩子有多不容易,作为孩子的父亲你又做了什么,你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赵耀辰对他破口大骂,果然还是说出来的好,至少这个男人不能再推卸责任,抱着睡着玩儿的心态和福来相处了。

沈钺之松开手,锁着眉慢慢的直起了腰,他迷惘的盯着黑漆漆的天幕,自语道:“天禹是我的儿子!”他心里怎能不怨福来,但他却也明白那人是出于无奈,要是当初他知道福来怀了孩子必然不会安份的呆在奉天的。

赵耀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你自个儿看着办吧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其实他真心实意的想让福来幸福,尽管他内心很不舍,但死心眼的少爷却只爱这个混球。

钺之转过身,感激的说:“谢谢你告诉我实情。”他现在必须和福来好好谈谈,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赵副官木然的盯着他的背影,长出一口气,他这么做到底是错还是对?

沈钺之快步走下楼梯,匆忙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佟福来正和佩云聊相亲的事,听到敲门声,便问道:“谁?”

“是我。”他忽然有些口干,心情一时间乱七八糟。

福来随口说道:“进来吧。”他刚才还在劝说佩云去见见相亲的对象呢,但董小姐却在犹豫。

天禹的父亲打开门,对女士礼貌的说:“董小姐,我想和福来单独谈谈可以吗?”

佩云忙点头:“当然可以,那我去露台上吃东西了。”她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有心事,还是别打扰他们说话的好。

佩云离开了书房后,福来很莫名:“有急事?”

沈钺之关上了厚实的木门,转过身面对着他,表情肃穆的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不解的皱眉:“我瞒你什么了?”完全没联想到此人所指的是儿子的身世。

做父亲的人快走几步来到了孩子的“母亲”身边,压低了声音质问:“事到如今还想抵赖?天禹是谁的儿子,是你和谁生的,你如实的告诉我!

69同床而卧诉尽衷肠

呆若木**的孩子娘凝视着孩子爹的面庞吐不出一个字来,莫非是钺之知道了天禹的事?

“回答我!”他很气愤,同时又觉得福来是那么的惹人怜惜,真不知道该拿这小子怎么办。

抱着侥幸心理的福来,没底气的答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是一个女人给我生的,我们分开了。”

“哦…我看不如这样好了,反正你身子特殊,干脆给我生两孩子好了,咱们别浪费时间了,去我房间赶紧办事。”他说话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可眼神却是有些恐怖。

佟福来的脸都吓白了,他此时此刻才明白这个人大概已经知道了真相,他捏住沙发的扶手,尴尬的笑着说:“别开玩笑了,你有老婆,干嘛要让我给你生?”

沈钺之垂下眼帘望着他,挑着眉毛冷笑着捏着了福来的下巴:“哦……原来你真能生孩子,姓赵的果然没骗我,天禹是我儿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小子果然中计了,现在想抵赖都没可能。

他锁着眉,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只得低下了头。事情闹到这步田地,都是他的错,是他偷偷的要生下孩子,还让天禹叫自己爹,他顿时觉得自己其实挺可耻,就像一个小偷借了钺之的种,悄悄的生养,因此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他一人来承担。

“别不说话,告诉我你的想法!”沈中尉逼问,他并不理解“母亲”的感受。

佟福来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后果,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哀求:“求你别把天禹带走……!”儿子已经成了他活下去的支撑点,他真的不能没有孩子。

看到可爱的人儿眼中闪动着泪光,他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慌忙将福来抓进怀中,疼惜的抚着孩子娘颤抖不已的肩膀。

“我怎么有权私自带走天禹……你太傻了!”虽然他确实很想要这个儿子,但做人不能太自私,福来把天禹看成了精神支柱,他怎能把心爱之人辛苦建立起来的家庭秩序无情的摧毁,但能有天禹这么可爱的娃娃,他真的很高兴!

听到钺之的回答,福来这才塌下心来,便轻声说道:“我本想等孩子大一点再和你讲……。”他知道这事瞒不了沈某一生一世,总要找个机会说出来的,可爹娘都舍不得天禹,希望儿子能永远姓佟。

“要是早点儿讲出来,我们还至于闹到这步田地么……有时你心思缜密,但大部分时候却是想得太多了。”有了福来陪伴就算他一辈子不娶妻,父亲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佟福来有气无力的答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面对现实吧。”果然还是他的错,要是他早些讲出来,他和这个男人或许……但两男的怎么可能在一起?钺之的爹娘不会答应,自己的父母也不会同意,那样反倒更糟糕了!

“现实就是你好好的照顾咱两的儿子,顺利的从军校毕业,这样才能考虑以后该怎么办。”他现在不能逼福来,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福来不是大姑娘,而是一个给他生了孩子并且一直爱着他的男人,所以他才难以拿捏尺度和方式。

佟福来却的思绪却是乱糟糟的,他倒是不担心沈家会带走儿子,但却为他们三人的今后发起愁来。

搂着孩子娘的孩子爹低头凝视着他的燕眼,柔声道:“以为两年分开后,我就不会再惦着你了,我虽然浪荡轻浮,但也绝不是无情无义的男人。”

福来的鼻子发酸,不由得将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现在还在念军校,万一又有孩子怎么办,而且你是有妇之夫……。”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提醒彼此要理智,但他已经开始不理智了,因为沈钺之已然用吻封住了他的嘴唇。

沈钺之虽然很清楚他们不能再纠缠了,若他还是梨园的角儿那倒也无伤大雅,但现在身份和职业都不允许他们太随性,而且那样确实对不起叶岚,但面对可爱迷人的福来,他又无法放下,而且怀中的让人可是自己儿子的母亲啊。

他捧着福来的脸动情的吻着,想用这种不越雷池的方式抚慰对方,他头一次尝到爱至痛彻心扉的感觉,几次三番的时间已经搞得他心力交瘁了,但是唯有福来,也只有呆在福来的身边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宽慰和喘息。

过了很久,沈钺之才肯放开佟福来,扶着他的肩说道:“我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强迫你。”

福来这才渐渐的安下心,低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上海?”他已经决定要和此人去复仇了,这个决定是任谁都不能改变的。

“下周一,我不想你趟这浑水。”他还是想劝说福来放弃,但对方心意已决。

“我必须和你一起去,别再纠结这件事了,我得去露台上陪客人说话了。”佟福来说完就想离开,可又让沈中尉拉进了怀里。

“晚上来我房间吧?”他半开玩笑的问。

“你知道没可能。”佟福来很无奈,索性一把推开他,大步走出了书房,但他的心脏却依然在“砰砰”的狂跳,在苦涩和期盼中,他终于得到了沈钺之的郑重“承诺”。

这天晚上,沈钺之又失眠了,他在床上躺了好久,就是睡不着,于是干脆坐起来抽烟,他现在不能和福来亲密还得以朋友相待,这实在是令人沮丧。

抽完这支烟,他就匆忙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佟福来刚刚睡下,他总是习惯性的在睡觉前看看书,而且放暑假之后他基本都是自己带儿子,只有晚上才会把天禹交给奶妈,他很担心正式入伍后会没有时间经常陪伴孩子,这会让他良心难安的。

可正当他就要进入梦想的时候,阳台的门忽然响了一下,他以为是风吹的就没在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可没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个人爬上了自己的床,刺溜一下的钻到了他被窝里。

佟福来这才惊讶的睁开眼,竟然看到了那张标志的俊脸儿。

“你怎么进来的?”他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可沈某却将他按住,似笑非笑的凝望着自己,顿时就让他羞得满脸通红。

“从阳台爬进来的我睡不着,所以就找你聊天来了。”孩子爹说完就开始脱衣服,只要是夏天他就索性裸睡,而福来则习惯穿条大裤衩。

福来有些生气,他以为这位又要死皮赖脸的故技重施,他低声责问:“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能这样么,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搞你,就是一个人睡不着,别闹了,乖乖的陪我睡。”沈钺之把孩子娘揪进怀中,使的趴在人家的胸前劲闻,马上就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还是福来的味道好闻,比任何男人,女人的都让他喜欢。

可被调戏的人却冷静不下来,因为此人可是□呢,就算人家能冷静,他自己也没办法很淡定。这男人还是有擦香水的习惯,他被古龙水的味道搅得没法子合眼,而且他们的□还紧贴着,沈钺之的体温令他心跳不已,慌乱无措。

沈某忽然觉得福来在往后缩,就低下头望着他,疑惑的问:“是不是太热了?”三伏天儿,两个男人抱在一起肯定不会凉快,但屋里还有吊扇,他觉得这个温度挺舒服的。

“是有点儿热,别抱着我,要不我赶你出去。”福来咬着牙说,连忙扭过身不敢面对此人了,他怕太激动有了生理反应。

“哦。”他挠挠脖子,忽然将一只手绕过福来的腰,突然向人家的老二袭击。

佟福来惊慌的护住命根子,怒吼道:“你再这样我就揍你了!”像少年一般的物件已处于要抬头的状态了,再这样下去他可危险。

沈钺之靠过来咬着他的耳朵说:“要不然我帮你好了?”

“不用一会儿就下去了。”他紧闭眸子,沈某人对自己的影响实在太大,只要他们靠得很近,他就会胡思乱想,看来出问题的不仅仅是钺之,他也在摇摆不定。

沈钺之本想再用言语挑逗一番,但想到之前和福来的约定就暂时作罢,老老实实的躺到另一边睡觉去了,只要能睡在一个被窝里他就很开心了,至少福来就他身边,触手可及,想到这儿他的嘴角就浮出一丝笑意,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佟孝成就坐着汽车来到了妹妹和儿子住的小洋楼,给他开门的是奶妈张嫂,怀中抱着正在喝蜂蜜水的天禹。

“老爷,您来了。”张阿姨赶忙嘱咐老妈子给他泡茶,佟老太太和厨子出去买菜了,少爷又没起床,她只好当起了“管家”,叮嘱两个下人干活。

“夫人呢?”他接过茶碗,随口一问,眼睛却只注意心爱的小外孙。

“爷爷,抱抱。”天禹放下奶瓶,就要找外公撒娇。

“哦,来,让爷爷好好抱一抱。”他赶忙喝了口茶,就让奶妈把天禹送到身边,让小娃娃坐到了自己的膝上。

“夫人去买菜了,少爷还没起,家里来客人了。”张阿姨说道,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客人的特殊性,也不知道她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70进退维谷谨慎行之

“谁来了?”他很纳闷,莫非是北京的何师傅?

“是少爷的朋友,姓沈,从奉天过来的。”她说者无心,但听者却有意。

佟孝成的脸色大变,连忙问:“沈先生来多久了?”

“前天晚上到的。”她答道,忽然觉得老爷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正在这时,二楼卧房内的俩人才刚刚睁开眼睛,正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肯起来,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很久,沈钺之才爬到他身边温柔的问:“今天咱们做什么?”

“我陪你到城里逛逛。”福来扭过头,坐在床头穿衣服,但身后的男人却提不起兴致。

“要不咱们带着儿子去外面玩儿吧?”作为父亲他应该尽些义务了,小时候他最渴望的就是能和父亲玩耍,但这却是深藏在内心的痛了,所以他想尽量让儿子多得到自己的关爱。

福来扭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好......我下楼去和娘说一声。”但他的长衫扣子还没扣好,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福来,开门!”说话的人正是佟孝成,他双手背后站在门口,神色十分凝重。

这下可把佟少爷吓坏了,他赶忙对赤身裸体的男人说道:“赶快穿衣服,是我爹。”

“哦。”他这才爬起来,抓过裤子和衬衫,不紧不慢的穿着,他这个做贼的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虚,既然是偷,就要光明正大,否则倒显得更龌龊了,更何况他是真心实意的要对福来和儿子天禹负责,所以他也没什么可害怕担心的。

过了一会儿,福来便走过去开门,有些气弱的说道:“爹,您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他打算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但佟孝成却不想给儿子这个机会,他望着坐在床头若无其事的沈某,就立刻锁紧了眉头,就算福来不是大姑娘,但也不能随便就让这小子睡吧?万一要是福来再有身孕怎么办?

“沈先生,你洗漱之后来书房找我,我和你有话要讲。”既然此人找上门来,那么还是打开了天窗说亮话的好,更何况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沈钺之赶忙笑容可掬的答道:“哦,好的,伯父。”但他心里也没了底,毕竟是他“玩弄”福来在先,不过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给佟先生留个好印象的。

父亲离开后,佟福来却慌了神,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干着急,里面洗漱的人倒是无所畏惧,气定神闲。

“你不要和我父亲吵架,他脾气不好,最不喜欢别人顶撞自己。”福来在尽最大的可能帮助心爱的人,但他也猜不透父亲要和钺之讲些什么,总之肯定是很严肃的话题。

沈钺之放下漱口杯,洗干净脸,这才转头说道:“别担心,你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福来还是太单纯了,他都能简单的分析出老头子要和自己讲啥,最多是要他们注意不能弄出孩子来!

“我知道他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会说很难听的话。”他曾经和父亲深聊过一次,父亲说了对沈钺之的看法,要让他们保持距离,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再发生那种事了。

“说就说吧,反正是我有错在先......谁让我偷了他的宝贝儿子呢?” 钺之擦干净脸,走到福来身边,在他额上吻了一口,随后就大大方方的离开卧室,朝书房走去了。

当沈中尉走进门的时候,佟孝成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他低着头说:“坐吧。”

沈钺之老实的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有些尴尬的等着对方开口。

佟参谋长把报纸放到桌上,很正色的说道:“沈先生,先说说你和我儿子福来的事吧,你们若是正常往来我自然不会阻挠,但要是再和从前一样就不妥当了。”

果然如他所料,他只得笑笑:“这话我和佟大婶也讲过了,我把福来当作挚友,自然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我会一辈子都珍惜他的。”

听到沈钺之这么讲,佟孝成便点点头,但他怎能不为儿子捏把汗,若是福来再怀孕,那该如何是好?难道要退学生孩子去不成,不过这种话他完全说不出口。

“你要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男人得言而有信,你们的事暂时不谈了,我来讲点儿其它的......少帅正在和政府谈改编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他觉得差不多该向沈家暗示了,而且一旦事态发生变化,沈钺之这个棋子就没用了,他和福来付出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虽然这个年轻人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但却是天禹的生身之父,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因此他要多加利用,好好的为自己谋福利,他握住了权势,佟家就会跟着兴旺起来,无论是荣飞还是福来也会受益无穷的。

钺之“嗯”了一声:“听说了,我们都在等着少帅的命令,所以我和父亲都在家中休假呢。”其实奉军的兄弟都对这件事相当的关注,而杨宇霆,常怀荫这些跟着大帅多年的老臣又都不赞成“东北易帜”,所以现在的奉军内部实际上是异常混乱的,老派和新派处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而向来低调的父亲便选择了“回避”。统一的趋势已成定局,谁要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必然成为人人喊打的“千古罪人”,吴佩孚,孙传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人必须要学会“顺应潮流”。

此时佟先生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你们想要另寻他主,我可以作为中间人帮你们协调,现在党国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你们早些行动条件也比较好谈拢,当然我不是想挑拨你们和少帅的关系,只是少帅还太年轻,遇事难免考虑不周,若是大帅还在世我断然不会对你讲这些的,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他觉得这小伙子是个聪明人,应该能领悟他的意图。

沈钺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佟先生叫自己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福来而是为了正经事,他连忙答道:“您的话我会转告父亲的。”

佟孝成又说道:“你和福来也算是有些缘分,所以,我更不能不为你们沈家着想。”他这是旁敲侧击,无论沈钺之是否知道天禹的身世,这番言语都是很受用的。

钺之宛然一笑,连忙迎合:“谢谢伯父为我和父亲的好意,晚辈虽然做不得主,但也会尽力说服家亲的。”其实他也有很多顾虑,读过书的他和父亲对此事有着不同的看法,唇亡齿寒的范例自古有之,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不清现实的人大有人在,这大概就是佛家所说的业障吧?

“沈先生见识广博,若是能来南京发展必会有大作为的,这样你就能和犬子经常见面了,你们二人也能互相提携,共同进取,这是件大好事。”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了,沈钺之果然是个聪明人,和一般的武夫不能同日而语,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虽说倒戈会被世人唾弃,可看看冯某人不是照样混得风生水起么,虽然蒋总司令和那人结拜为兄弟,打仗不是因为结为金兰之好就能化干戈为玉帛的,迫于利益蒋某早晚也会和此人干上一次,到时候孰胜孰败还很难说。

沈钺之笑着点头:“您说的是,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儿,我回去定会和父亲好好谈一次的,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佟先生没必要把他们往火坑里推,这样对佟家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老头儿必然知道自己就是天禹的父亲,他们两家只有利益结合共谋出路才是最合适宜的。

“好,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这些日子福来放假,让他陪着你在南京游览一番吧。”他说完就站起了身,想下楼去看看,这时候妹妹也应该回来了,他想和春燕聊一会,主要还是为了福来和外孙的事儿。

“行,那我去找福来了。”沈中尉舒了口气,快步走出书房回到了福来的卧室。

此时,福来正抱着儿子在床上玩儿,看到他回来了连忙问:“我爹和你讲什么了?”

沈钺之关好房门,坐到他身边望着在床上乱蹦的儿子低声答道:“和我想的一样,他是担心我让你又怀孕,然后我们聊了点儿别的。”

天钺爬到父亲身边,仰着头说:“叔叔,抱天禹。”

他索性把儿子抱到肩头,让天禹骑在脖子上,天禹高兴的笑着。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的踱步,双手小心的扶着儿子,小时候父亲也曾这么哄着自己玩儿,还是孩子的他当时可高兴了。

“小心点儿,别摔着孩子......我爹和你讲什么了?”福来望着父子两个玩耍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沈钺之答道:“你父亲想劝说我们投诚,变成党国的嫡系,当然他这也是为了我们考虑,毕竟现在局势动荡不容乐观。”

福来“哦”了一声,这话父亲倒是从没和自己讲过,但投诚变为党国的核心部队自然是大好事,毕竟他也是党国培养起来的未来军官,自然要为党国着想了。

“我会和父亲说的,你爹讲的很有道理,我也觉着少帅缺乏大帅的魄力和经验,若是不慎走错一步,必会铸成大错,到时候我们这些将士就倒霉了,即便被招安,后娘生的和亲娘生的不可能是一个待遇,我这么讲或许是见利忘义,但这不只是为我沈家考虑,也是为了我们手下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他原本打算逃避,听任命运的摆布,但现在他觉得不能这么做了,为了福来,天禹和军中的兄弟们,他也要说服父亲提前想好退路,千万不能做出追悔莫及的事。

佟福来思忖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说道:“这件事我不方便插嘴,总之你权衡利弊便好,日后若是能和你共赴前线,我定会竭尽所能的协助你,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沈钺之转过身,把儿子放了下来,抱在怀中,凝视着他爽朗的一笑:“有你这句话,我算是没白活!”

福来坚定的摇摇头:“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把你当成什么人,但知己就应该豁出命去彼此帮扶的。”看来钺之已经把自己当成至交好友了,他反倒觉得更加幸福,这种相处的方式才是他需要的,但他果真得到了这个男人的尊重和珍爱么?

71吴少奶奶失踪成谜

就在沈钺之和福来以及儿子天禹在南京享受假期之时,远在北京的吴家却陷入了焦灼,因为三天前吴少奶奶青莲突然失踪了。

少奶奶失踪的当天,说是要去东安市场买些点心,但却一去不回,将一岁的儿子云阳丢给了吴老头儿和老太太,就连整天忙着在戏园子里赚钱唱戏的吴老板也不得不向戏院告了假带着车夫四处寻找妻子的下落,但却寻而未果。

警局已经介入了搜索,但也找不到线索,这还是看在吴璧凌是局长熟人的面子上,才多增派人手去调查的,可半个月都过去了依然没有消息,最后一个看到少***人是在东安市场的大门口,在此之后就再没人说见过青莲了。

烦恼不已的吴璧凌每天都要去戏院里唱戏,还得操心妻子失踪的事情,根本就腾不出工夫来搭理藤田修二,儿子总是半夜三更哭闹着找母亲,弄得新来的奶妈不知所措,全家上下都唉声叹气的,没了笑脸儿。

这天晚上下了戏台,神情疲惫的吴璧凌卸了妆就靠在椅子上让管事的老王帮自己捏肩膀,还不住的抱怨:“你说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是找不见了我就怕她出了事,现在兵荒马乱的!”他都神经了,每天累得半死还要花时间找媳妇儿,今天上台的时候差点失误摔倒,还好前面的龙套帮他挡了一下,他才没出洋相。可孩子不能没娘啊,青莲只要没出事就好,他宁可相信她只是一时气愤离家出走,因为他们成亲以来,他对青莲总是不冷不热的,还总找机会和藤田幽会,虽然这种“应酬”在梨园行并不稀奇,但他也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妻子,只要有时间就会陪着她逛街吃饭,总是耐着性子帮她挑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这就算是补偿了吧?

老王边给老板按肩膀边劝道:“少奶奶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他也觉得不对头,估计是让人给拐了去,只是这话他们都不能和吴老板讲。

璧凌睁开眼,忽然看到藤田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走进了屋子,他现在□乏术,哪里顾得上这位啊,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安抚,顺便也和对方谈谈心事。

“坐吧,等会儿咱们一起吃饭去。”他招呼修二坐下,想再歇一会儿。

藤田穿着短袖白衬衫和深灰色的西裤,照样还是精神帅气的打扮,每次他一上街都会引起姑娘们的关注,但他心里却只有吴老板一人,而且已经病入膏肓,完全就是魔障了。

“不忙,你先休息,我等你。”他能体谅吴璧凌的辛苦,所以每次总是不声不响的等在一边,有时候干脆会拿一本日文小说坐在旁边读,从不和其他人主动搭话。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吴老板才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和藤田一起出了戏院,在洋车上他就和对方诉说了近来的烦恼:“最近没找你是因为我妻子失踪了,全家都在找她,可就是没有一点音讯,唉!”他说完就靠在车上,长叹一声,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和青莲也过了三年,就算是没有感情,也是有亲情的。

藤田扭过脸问:“如果报警了,你就等着警察来处理吧,操心着急也没用的。”

“说是这么说,可她毕竟是我媳妇儿,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他觉着自己是在对牛弹琴,这家伙又帮不上忙,最多只能在床上帮他泻火罢了。

“要是你没心情,今晚我们就早些睡觉,不做其他的了。”藤田虽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毕竟人家的妻子失踪,心情自然好不了,他要是再要求其他的就太禽兽了,但他原本就是一只伪装得很好的禽兽。

吴璧凌抬起下巴望着他的情人,低声说:“我现在心烦意乱,你得好好安慰我。”

他宽慰的点头,原本他没想到此人有心情和自己共赴云雨,看来男人都一样,宣泄□就是最好的发泄渠道。

回到家,吃了老妈子做的夜宵后,璧凌就和藤田进了卧室,两人洗漱之后g便着身子滚在床上,紧紧的拥在一起,发狂似的接吻。

进攻的一方从脚趾,一路亲吻到璧凌的大腿,纤细的腰肢,肩膀和媚人的面庞。他则慵懒的抱着此人的脖子,尽情享受美好的前戏。

藤田揉着他的发丝,一边亲吻他一边问:“要是你妻子不回来,你就打算单身不娶了?”

吴老板转过身,背对着他跪在床头,眯着眼睛答道:“我们做的时候别谈这么恼人的话题帮我一下。”他咬着下唇,轻轻的揉捏着腿间的秘缝,很想暂时忘了青莲失踪的事,可却依旧烦恼不已。

“对不起!”藤田修二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却依然无法安下心来,他之前收买了地痞将青莲绑走卖给了南方的人贩子,现在那个女人恐怕已经在某个不见天日的j院里每天“招待”好几个男人了。他承认他自私邪恶,有仇必报,但凡是看上眼的东西必会想尽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得到,因此青莲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不得不除,起初他想干脆买凶杀人,但反复思忖后还是决定留那个女人一条命,因为她毕竟是璧凌的结发妻子!

藤田修二来到情人身后,先是抹了些口水在将要接纳自己的地方,随后便很有经验的用拇指探进那里,勾着指背,旋转摩擦着一片柔软而湿润的地带,让吴璧凌娇喘连连,齿间溢出轻飘飘的尖锐s吟,配合着他的动作来回的扭摆臀部。

璧凌捏着自己的东西,断断续续的恳求:“不要弄了快把你的捅进来!”他感觉到后面正贪婪咬着藤田的手指,渴求更猛烈的冲击,但藤田似乎没听到似的,依然孜孜不倦的玩弄着他的敏感,这家伙又在犯坏,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使出杀手锏,令他焦躁不已的主动送上门儿,他们越是相处的久,他的这种渴求就越发的强烈。

藤田修二浅浅一笑,这才把准备充分的物件推了进去,几乎是一插到底。这让准备不足的人吃痛的尖叫着,连忙使劲的抓住了枕头,想要往后缩,但藤田却不依不饶的抱住了他的腰慢慢的晃了起来,还用冷漠的口吻说道:“我希望你以后一心一意的和我在一起不和任何人有亲密的关系。”

吴老板咬着牙喘息:“不可能就算青莲不回来,我家也得让我再娶啊啊!”他被贯穿的地方遭到了更残酷的侵袭,藤田正又快又猛的狠狠撞击着,仿佛想要把他倒弄坏一般,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受不了这么强烈的玩弄,他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是你还想着女人!”藤田修二妄下结论被这个人气得七窍生烟,他刚处理了青莲,今后又得面对别的娘们,想到这儿他就要崩溃!

“我没有!”他哑着嗓子低喊,疼痛已经逐渐转化为快感让他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了,他顾不得讲话只是把腰晃得更快,吸着对方的部位也在收紧,□的频率也加快了,仿佛一切的苦恼和烦忧都能被这次欢愉一并带走似的,至少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内不再被苦恼萦绕,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想,藤田都能张开怀抱迎接自己,这种安慰还是不求回报,百分之百的付出。

“那就别这么说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明白么?”藤田修二哽咽了,尽管他为了得到吴璧凌而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尽管他还要伪装善良,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已将这个尤物牢牢的握在手心里,所以他毫不后悔,因为他早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朵娇艳可人的白牡丹!

璧凌把头靠在枕头上,呜咽着:“我明白但我们都是男人啊。”他有过单纯美好的时期,甚至对男人充满了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最后他都只能收拾好支离破碎的心假装无所谓的离开,捧红自己的军阀也罢,至交好友沈钺之也好,他都是一心一意付出过真情的,但所有的付出都换不回真心,所以他害怕了,他宁可用现在的方式和藤田相处,这样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不会太痛苦,又可以伪装满不在乎的挥手告别了。

“男人又怎样?”藤田修二忽然停了下来,这是他们头一次谈到这么敏感的话题,但今晚他一定要弄个明白,这个人到底把自己当成啥了?他不再满足于做此人的玩伴儿,消遣对象,他要的从来都是吴璧凌的真心!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扭过脸颤巍巍的反问:“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才肯满意?”

“我要你从今往后只属于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情人,丈夫,因为我能为你终身不娶。”他下定了决心,自己原本就是家族中的老三,没有延续香火的重任,所以他有把握说服父母,而他在经济上也是完全独立的,不用依附任何人,所以他可以追求想要的生活方式。

吴璧凌傻呆呆的望着他好久,才忍不住笑了,但他的内心却狂喜无比,至少有个男人肯为他做出这种承诺,即便日后不能兑现他也觉得很欣慰,可他真的能接受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首先他无法违抗父母的意愿,其次他更受不了世俗的眼光,他在有妻室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的和男人睡觉最多只会被人说成有“特殊癖好”,而他守着一个男人过生活却是另一回事了,他没有这种惊世骇俗的勇气,更害怕藤田会中途抛下自己组建家庭。

72晓鸾猜疑福来性向

这天傍晚,带着儿子天禹在夫子庙逛了一下午后,福来就领着沈钺之奔了聚宝门外的马祥兴菜馆,尝尝地道的金陵清真菜。

他们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点了“美人肝”,“蛋烧卖”“凤尾鱼”,还要了两个精致的凉菜,但他们都没要酒,大概是因为带着儿子怕喝酒误事,这一点上他们二人倒是达成了共识。

“今天还让你破费,等有机会你去奉天我一定做东请客你先吃,我来喂天禹。”沈钺之帮他倒上茶,就很自觉的抱过了儿子,他虽然没带过小孩,但也知道应该先让儿子吃饱他们才能踏踏实实的吃饭。

福来本想拒绝,但看到此人很高兴,就没好意思扫人家的兴,他拿起筷子先是给儿子往碗里夹了些菜,然后才说道:“他不能吃鱼,会被刺卡到,给孩子吃这些就好了。”

“成,你先吃吧,我喂他天禹,来,吃好吃的了。”他拿起筷子,给儿子夹了两根青菜,送到了娃娃嘴边。

天禹连忙凑过来撅着小嘴吃,结果弄得一嘴菜汤顺着小嘴儿往下巴和干净的蓝色小衫上流,搞得十分狼狈。

看到这情景,沈钺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赶忙从福来手中接过手帕帮儿子擦嘴,这才叹息道:“带孩子真不容易,这两年来辛苦你了!”他只忙碌了一下午,就累得快要虚脱了,看孩子得集中精神,不能走神太久,一不留神孩子就容易出事,跌倒,甚至是让洋车碰到都有可能,所以一定要仔细再仔细哦。

佟福来边吃边答道:“有娘和奶妈帮着照顾,我省了不少心,天禹很乖,一般不会打扰大人,除非是真的饿了,渴了才会哭闹。”他总听母亲说儿子和他小时候很像,就连脾气也一模一样,不过他倒是想让孩子更像父亲,至少不能和自已一样总是把心事憋着不说。

沈钺之喂了孩子一个蛋烧卖,才温和的赞道:“你看他小模样长得多俊呢,要是我爹娘看到天禹肯定会乐开了花的。”

福来啥也没说,就低头吃菜了,他觉得儿子的事最好不要让沈家人知道为好,说到底他还是担心天禹被沈家带走,想到这儿他就忧心忡忡,食不知味。

吃完晚饭,沈中尉就带着福来和儿子出了餐厅的大门,站在路边等洋车,就在这个时候,餐厅附近的路口下来一对儿年轻夫妇,两人手挽手要过马路,但看到佟福来他们之时,那个女子就扯住了身边的男人,低声道:“他怎么在这儿?”说话的人正是福来同父异母的姐姐晓鸾,而她边上的男人便是佟家的上门女婿。

他听到妻子这么说便贴着她的耳朵说:“你弟弟身边的男人是谁,看上去像个人物么。”王玥和福来只见过两次,随便聊了几句,此人谈吐不俗,是有文化的人,话不多,但总能说到点子上和油嘴滑舌的大哥荣飞截然不同,他倒是觉得这个弟弟人还不差,可老婆却很讨厌福来。

晓鸾瞧瞧此人,忽然一惊,马上答道:“那个人不是戏子沈钺之么,我以前在报纸上看过他的消息,他是奉军军长的儿子。”

“哦?弟弟的社交面倒是挺广的,看来被父亲栽培得不错了,他那军校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了吧,不知道能弄到什么样儿的肥缺?”他和老婆特意从另一边绕了过去,就是不想让福来看到,多生枝节。

“他那孩子就是戏子给生的,他当然和戏子走得近了。”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虽然上次是大哥轻薄董小姐在先,可福来也算是佟家人吧,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大哥被打得两天没下床,母亲也很生气!

“那个女人也算待他不薄了,还给他生孩子。”他禁不住叹了口气,因为他们结婚四年却没有一点儿动静,以前是他忙于生意经常在外面跑,现在他被岳父安排在南京的一家银行任职,整天都能和妻子在一起,但却还是不能让她怀孕,他甚至怀疑是他们其中谁有问题,可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让妻子去医院检查,就算是上门女婿他也想有自己的孩子,他倒是很羡慕福来的。

晓鸾听到丈夫这么说,就白了他一眼,先一步走进了马祥兴,她知道丈夫很想要孩子,可她也着急啊,再说没有孩子也不一定是自己的问题,说不定是丈夫不中用!

王玥站在路边看着佟福来抱着儿子在沈钺之的搀扶下上了洋车,就笑着进了餐厅,追上妻子说:“你这个弟弟真有意思。”

晓鸾找了空位坐下,抬起眼皮问:“怎么?”

“那个姓沈的对他蛮照顾,他们俩会不会是一对儿?”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在商场上还有几个“玻璃”朋友,他们虽然都有妻儿,但更喜欢和男人睡觉,闲聊的时候也会告诉自己一些新鲜有趣的事儿。

她冷冷答道:“什么一对儿,你说明白点儿。”

王玥坐到妻子旁边,压低了声音答道:“就是兔儿爷啊,很多戏子都有这癖好,那姓沈的扶着你弟弟上车的样子可殷勤了,福建的赵老板和许老板就是一对儿,我和他们来往多年经常见他们在一起,腻腻歪歪的让人肉麻,我都受不了。”

晓鸾瞅着他半天没说话,一边看菜单一边说:“要他是兔儿爷就好了,大哥得开心死!”

“十有八九错不了!”王玥很肯定的说,福来容貌清秀,温文尔雅却不失阳刚之气,就算是男人也会多看他几眼的,更别说姓沈的戏子了,那位一看就是个风流倜傥阅人无数的主儿。

晓鸾的嘴角映出一丝笑容,她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大哥和母亲,要是父亲知道的话必然会暴跳如雷的!

晚上回到家,丈夫就喊着累先睡了,而晓鸾洗了澡之后便披着睡衣来到了书房,对百无聊赖躺在贵妃椅上看书的大哥说。

“哥,你不用陪嫂子么?”

新婚之喜的荣飞眼也不抬的摆手。

“她回娘家去了,后天才回来,我刚好清静清静,整天除了买东西就是喝咖啡,真是受不了她。”他烦死了妻子小薇的生活作派,可既然成了夫妻就要忍耐,更何况岳父现在也是有权有势,地位不次于父亲,他得借助这层关系爬得更高些,日后在外面找女人就是,小薇么,应付一下就好了。

晓鸾到哥哥旁边,轻声说:“今天我们去吃饭,刚好碰到那个土豹子带着小野种出来,边上还跟着个男戏子,王玥说他们两个是兔儿爷,要是土豹子真是兔儿爷,那可有热闹看了。”

荣飞放下小说,饶有兴趣的看着妹妹,他忽然发现晓鸾穿了件粉色的真丝睡衣,胸部若隐若现,妹妹跟了王玥那个家伙真算是糟蹋了,他不禁惋惜,再怎么说也得找个仪表堂堂,喝过洋墨水的男人吧?不过父亲有自己的打算,说妹夫胆子小,办事仔细,会对妹妹好的。

“有证据么?”他还在为了上次被福来揍的事耿耿于怀,他正想找机会报复“野种”呢。

“没证据,要不我哪天去姑姑那里看看吧,上次福来下手也太狠了,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呢?”她说着,就拿起了哥哥手中的书,发现这是一本外国小说《呼啸山庄》,等哥哥看完,她也瞧瞧吧,最近贸易行不忙,她不用每天都过去,还是在广州生意好,南京这边太萧条了,但愿以后这里能发展起来,变得和广州一样的繁华热闹。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要孩子?”荣飞关切的问,妹妹和妹夫感情还算融洽,妹夫也留在南京任职了,可这一年来还是不见动静,连他也觉得很奇怪。

晓鸾放下书,叹息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怀不上,这应该不是我的问题吧?”

“有问题就看医生,母亲急着抱外孙呢,就连我也在努力!”他颇为烦恼的说,妻子干瘪的身体引不起他任何的兴趣,他还是喜欢丰满的女人,但为了下一代他总得勉为其难的和小薇同床。

她踌躇的摇摇头:“我害怕万一要是我的毛病呢?”

“不会的,你哪里有问题,一定是王玥。”他十分肯定,因为他就连妹妹什么时候初潮都一清二楚,女人有那个就可以怀孕生子的,所以八成是妹夫不正常。

晓鸾扯住他的胳膊,恳求道:“要不你陪我去医院吧,我不想让妈跟着操心,她操心的事儿够多了,正忙着和那些官员太太们打交道呢。”

看到妹妹撅着嘴的可爱表情,他只得点头:“行,这星期五下午我请假陪你去吧。”

“哥,你真好,从小你就最疼我了!”她笑盈盈的抱住大哥的胳膊就像个小姑娘一样的撒娇,完全忘了他们都是成熟的青年了。

佟荣飞慌忙仰起头扭过了脸,因为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妹妹的乳沟,窥见里面的风景了,这让他有些尴尬,只得敷衍的说道:“别闹了,我要去睡了,你也赶紧回房歇着吧。”

“哦,知道了。”她站起身,走出了书房,临关门之前还看了沙发上的大哥,他看自己的样子有点怪,难道是她有啥不妥的?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没穿胸衣,这才合好睡袍匆忙回了卧室,就算是和大哥在一起她也得注意形象,毕竟她早就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了。

73痛下杀手为儿报仇

星期天一大早,沈钺之便匆忙收拾行李不告而别了,他这次回上海就是为了给妻子和死去的儿子浩海一个交代,杀人害命的事他不想让福来也参与,索性便偷偷的离开好了。

佟福来睁开眼的时候,刚过七点,可睡在身边的人却已经不见了,他赶忙穿好衣服到隔壁的客房寻找,发现钺之的行李不见了,就急急火火的跑下了楼。

奶妈正抱着儿子在客厅里吃早饭,看到他神色不安的便说道:“少爷,沈先生走了,他不让我们惊动您。”

福来焦急的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不到七点。”她答道,沈先生走得匆忙,就连老太太也没打招呼,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你和我娘说一声,我要赶去上海,过几天回来,我去帮朋友办事。”那家伙一定没走远,说不定还没上火车,他追过去或许来得及。

“好的,少爷。”奶妈望着他匆忙跑上楼的背影,不由得很纳闷,莫非少爷是去找沈先生了?

十五分钟后,福来就提着皮箱匆忙上了洋车,直奔火车站,他让车夫撒开了跑,加了一倍的车钱,这个车夫正是年轻力壮的阶段,跑得相当的快,不消一会儿便来到了闹哄哄的火车站。

他看了看列车时刻表,最近一班的火车要九点才开,连忙买了一张票,钺之应该还在候车室等着上车呢。

福来提着箱子在喧闹闷热的候车室里寻找沈中尉,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此人。

他很生气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沈钺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赶忙抬起头,睁开了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被你追上了,呵呵!”他确实不能牵连福来,因为这个人现在是他最重要而且必须守护的人。

“我早就和你讲过了,你的事我一定要帮忙,给,喝点儿水吧?”他在路上买了两瓶橘子汽水,马上就打开给这个人喝。

“谢谢,赶紧坐下,你头上都是汗,来,我给你擦擦。”沈钺之喝了半瓶汽水,才掏出手帕,叫福来坐到他身边,殷勤备至的帮心爱的人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福来还是有些埋怨他,撅着嘴说:“你根本就不把我当朋友!”

沈中尉哭笑不得:“行,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正因为太在乎,才不想让这小子跟着他去冒险的。

“到了上海,我住旅馆,打扰嫂子怪不好意思的。”他其实没有勇气面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女人,他现在扮演着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但为了保持面子和尊严,必须乔装打扮,假装他和钺之只是知己好友,实则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只不过是在固执己见的守着最后一道防线罢了。

“好,都依你。”他知道福来会很尴尬,毕竟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相好”。

两人在候车室坐了半个小时,就排着队进站上车了。

到上海的时候刚好是傍晚时分,沈钺之先送福来去了住处附近的一家旅馆,给他安顿好之后才提着箱子回到了叶岚的姨妈家。

叶岚看到丈夫回来,脸上算是有了一丝笑容,她和姨妈做了顿夜宵给他吃,待钺之吃完后,便把他叫到了房里,关上门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已经想好了。”

“你说吧,这件事由你来做决定。”他坐在床头,等着妻子发话,但从她的眼瞳中他已经窥见了愤恨和怒火。

“我要她死!”她咬着牙说,只有蓉芮死了,她才能安心,才能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

他点了支烟,用沉闷的声音说道:“好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我和朋友动手,你得回避。”他怕妻子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而且杀人是造业,这个业就让他一人来承担吧。

“让我去,我要看着她死!”她颤抖的喊道,但丈夫却站起身扶住了她的肩膀,似乎在暗示她要冷静些。

“听我的,呆在家里等消息就好。”他好言相劝。

叶岚这才冷静下来:“嗯总之只要她偿命就好,你一定要小心。”

“别担心,我有朋友帮忙,不会有事的。”他指的是福来,如果这次不叫上人家,对方可会记恨自己一辈子的,他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叶岚听说丈夫找了帮手,便松了口气,做这种事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就回奉天,你这几天休养得怎样?”他望着妻子苍白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样子她还是没有放下浩海的事。

她坐到他边上摇头:“总做恶梦,姨妈带我去开了方子,刚吃了一副,还不见效呢,以后会好吧?”

他握住妻子的手,温和的答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她“嗯”了一声,靠在丈夫的肩头闭上了眼睛,虽然钺之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对她,但却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和义务,人不能太贪心,她得知足了,比起其他的女人她还算是很幸运的。

就在沈钺之和福来为第二天的事做着准备之时,住在弄堂里的蓉芮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满处乱窜。

她刚刚辞了学校的差事,现在是闲在家里的无业游民,因为学校里的学生调皮捣蛋,让她受不了,而且其他的老师也惹人讨厌,她完全适应不了那个地方,所以不做也罢,她一定能找到更适合的工作的,上周投稿的小说要是通过,她就能靠写字维生了,到时候求着自己写书的人一定会络绎不绝的。

不过,最近几天晚上她都在做噩梦,梦里总能听到婴儿的哭闹声,这可是把她折磨得要死要活的,每次都是半夜三更被吓醒,会不会是那个小孽种来找自己索命了?她一个大活人还能怕个小鬼不成,她从小就不信邪的,所以她只好借助安眠药,吃了药之后她就能一觉睡到天亮了。

第二天傍晚,蓉芮趴在写字台上正兴冲冲的写着小说,但写了没一会儿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她又懒得自己做饭,不如去巷口的面馆吃碗大排面好了。

她放下钢笔,爬下楼梯,拿上钱包出了门,走出弄堂来到街角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俊朗的男子正站在烟酒店前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低声聊天。

“钺之哥哥,这么巧?”她的脑袋里充斥着浪漫的粉红色,这种巧遇只有在小说里才会遇到,莫非是这个男人被她的真情打动,想要和她双宿双飞了?

“是啊,我也觉得很巧,刚好我约了个朋友,咱们好久没在一起谈心了,不如我请你吃晚饭吧?”他表现得十分温柔,但心里却在琢磨着他和福来商量好的计划,他们蹲了一个白天,可算是等到蓉芮出现了。

“好,我正发愁吃什么呢。”她开心的都要跳起来了,钺之哥哥太好了,没有受那个坏女人的摆布,她认为他们的关系一定能渐入佳境,绝对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只是钺之哥哥身边的男人很碍眼,要是此人消失就好了,不过无所谓了,来日方长,沈钺之必然会属于她的。

当她和沈钺之,佟福来走到巷子拐弯处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路灯还没开,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其他行人。

沈钺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朝蓉芮的后脖埂子狠狠的击了一掌,她便立刻昏了过去,福来赶忙抱住她的肩,低声说道:“把墨镜和帽子戴上,找辆车拉到黄浦江边去。”

他点头:“好。”他说完就从包里掏出墨镜,戴好帽子和福来一起搀扶着蓉芮来到了路边,上了一辆洋车,他们让车停在了一个荒僻的路口的旅社前,就打发车夫走了。

随后才转道往黑漆漆的江边走去,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很顺利的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废弃小码头,在水面很远的地方隐约能看到几艘小渔船和星星点点的灯火,江水拍打岸边的“哗哗”声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沈钺之手脚麻利的把蓉芮的双手捆好,便对福来说:“你去上面守着,我推她下去。”

福来看到昏迷不醒的年轻姑娘,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但毕竟是她杀了钺之的儿子,他作为朋友有必须帮忙帮到底,于是便走上台阶,站在了护栏边,警觉的望着四周,万一看到有人过来好给沈某报信。

沈中尉把蓉芮拖到水边,用尽全力把她推到了泛起微浪的黄浦江中,附近的水很深足有7,8米,淹死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他站在江边静静的看着蓉芮被滔滔的江水完全吞没,才转身上了岸。

福来望着他异常沉静的脸,问道:“处理好了?”

“嗯,咱们走吧。”他舒了口气,搂过爱人的肩膀上了大路,需要再走一会儿才能找到洋车拉他们回去。

佟福来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一抬头就看到了天边划过一道很长的闪电,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来到十字路口,他们就找到了一辆洋车,车夫撑开白色的车棚为二人挡雨,自己也披上了雨衣,迈开双腿大步向城里奔去。

坐在洋车上的沈钺之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依然和福来谈笑风生,但福来的心情可不咋地,他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不过那个女人也是罪有应得的!

“我就说了不让你来,你做不来坏事。”沈钺之舒了口气,靠在车座上,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当年离开奉天去北京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就是他和某个地痞争斗的时候失手杀了人,事发之后他便把对方草草的掩埋在郊外的树林中了,让他一连好几年噩梦不断,吃斋念佛了三年才拜托了那件事对自己的负面影响。所以他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和干干净净的福来截然不同。当兵打仗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就让他来做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吧,下地狱遭受千刀万剐也是自己罪有应得。

74-80

74同床异梦心情寂寥

深夜,上海处在暴雨的袭击下,站在窗前的叶岚望着门口已成汪洋的巷子不禁焦虑的在房内徘徊,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多了,丈夫还没回来,就不由得担忧起来,会不会是他们动手之时出了差池?

正当她焦急万分,不知所措的时候,沈钺之撑着伞回到了姨妈家,他的□几乎都被雨水打湿了。

“姨妈,打扰您休息了!”他很客气的对老人家说,利索的收起了黑色的雨伞。

清瘦的姨妈摇头:“快回屋换衣服去吧,叶岚等你很久了。”

“您睡吧,我回房了。”他把伞放到厨房的水池里,便来到了二楼,推开了房门。

妻子见他回来,立刻转忧为喜的迎了上来:“这么晚,我还担心你呢!”

沈钺之关好门,低声答道:“事情都处理完了,我把她丢进了黄浦江,后天咱们就回奉天,明儿个我去买火车票,早点儿歇着吧。”他说完便脱下湿衣服,拿过了叶岚递来的毛巾擦身,刚才他先把福来送了回了旅馆,两人聊了一会儿,然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姨妈家了。

她望着丈夫矫健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你心里其实有个很在意的人吧?”现在儿子的仇报了,也是她该和丈夫摊牌的时候了。

他停住了穿衣服的动作,颇为不自然的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女人果然都很敏感,他是骗不了叶岚的。

“你应该坦诚些,咱们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商量的。”她最近想了很多,如果丈夫在外面确实有了中意的女人那她索性成全了吧?可她还是心有不甘啊,毕竟她才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媳妇。

沈钺之这才继续扣扣子,低声问:“你一开始就知道吧?”

她靠在床头悠悠的答道:“我们毕竟是夫妻,就算我再不了解你,也是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给妻子吃了一记定心丸,更何况他和福来根本就没有跨越最后一道界限,两人现在只是挚友罢了。

她苦涩的一笑,望着他的侧脸又说道:“即便如此,你的心也没在我身上,我这个妻子算是个摆设吧?”孩子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以前不在意的事情,现在也开始斤斤计较了。

沈钺之穿好衣服,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很坦诚的说:“我不想再瞒你了,他是个男人。”

叶岚很震惊,她原以为丈夫的情人是个北京梨园行的女子,不成想原来是个男人,她有必要和男人争风吃醋么?“断袖”最多只能算是男人的嗜好罢了。就算爱得天翻地覆,也没办法迎娶个男人进门,她还是名正言顺的沈家二少奶奶。要是她连一个男人的醋都吃,那也太没自信了吧?

“他莫非就是帮你动手的那个佟先生?”她猜测,从丈夫的脸上她得到了答案。

沈中尉抓着椅子的扶手,淡然的答道:“嗯,你可以安心了吧,我们不过是朋友而已,没有亲密关系。”

可她却依然垂下了头,郁闷的问:“男人比女人好在哪里?”

他坦荡的回道:“大概是因为彼此更加了解,能无话不谈,也不存在过多的隔膜,互相依托,若是哪天我有了不测,佟先生是完全可以替我向父母尽孝,并且照顾你一生的人。”

叶岚沉默了,原来她自始至终的假想敌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丈夫的知己好友,她整天胡思乱想的是要干嘛呀?即便他们以前有过亲密的举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何至于为丈夫的“特殊爱好”长吁短叹?踏踏实实的做好她的本份,当沈钺之的妻子,沈家的好儿媳就成了。

第二天中午,沈钺之撑着伞去买了火车票后,便冒着大雨来到了福来住的旅馆,明天他和妻子就要坐着火车返回奉天了,趁着这天的闲功夫,他要好好的陪伴福来,多与此人说说话。

福来给他开门的时候,也在收拾东西,爱子如命的他要赶回南京陪伴孩子,还要把这几月来所学的东西复习一下,第二个学期自己就要转为正式生了,他要应付更多的测试和考验。

“我们的车票买好了,你也是明天动身?”沈中尉把伞放在门口,随后进屋关好了门。

福来答道:“嗯,明天一早的火车,我是八点四十分的火车,你们呢?”

“我们是晚上七点的,我去送你,再见面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唉!”他哀怨的说着,顺势就从后面抱住了福来的肩膀。

他轻轻的推开钺之,有些拘束的说道:“等寒假的时候,我去奉天看你吧,只是天禹没办法跟着我一起。”他知道沈某会想念儿子,这是当爹的应有的权利。

孩子爹愁眉苦脸的坐到床上,揉着头发问:“我当然想见咱们的儿子了,可是东北的冬天特别冷,他年纪小会受不了的,你来就好,多给孩子拍点儿照片,要是有机会还是我来南京看你们,不过一年只有一次长假,要是打仗的话,就没办法休假了。”他害怕的就是参战,但眼下兵荒马乱的,局势动荡不安,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少帅就会让奉军的将士出征,为了大家伙儿的共同利益,该出手的时候必须出手,心慈手软是没办法在乱世生存的。

佟福来把行李装进箱子里,望着他踌躇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他坐到心爱的男人身边,柔声道:“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在奉天要保重身体。”

“我会的,天禹就托付给你和伯母了。”他握住孩子母亲的手,深情的说,亲情友情爱恋交织而成的感情让他无比的满足,喜悦,当然更多的还是一股淡淡的忧伤。两年前的某个夜晚,也就是他让福来珠胎暗结的时候,他心中回荡的是即将离别的感伤,那时候他还仅仅只把这个人当成情投意合的恋人,他当时明白他们或许没有重逢的那一天了,但天禹的出现却彻底改变了俩人的关系,他觉得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他要倍加珍惜这份缘!

福来点头道:“别为我们担心,等回了奉天要好好的待嫂子,别到处沾花惹草了。”他还认为沈钺之是从前那个浪荡成性的公子哥呢,但人家已经成熟了,变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沈钺之赶忙解释:“你还当我是梨园的角儿呢?我现在可是奉军的中尉,沈军长的副官,不会做有违身份的事儿,绝对没有和其他人勾三搭四。”看来他给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沈老板的阶段,他得努力改变福来对自己的看法,表现得更像个好男人。

他无奈的笑了:“那便好,沉溺色欲伤身,也别沾上大烟和赌博,军中什么人都有,我是怕你受不好的影响。”这些话是父亲对自己说的,尤其是地方军阀的私人部队,里面的兵士素质大多不高,没受过正规的军事化训练,很多都抽烟,赌博,逛妓院,这不利于高级将领和军官对底下人的管理,有百害而无一利。北伐胜利之后的缩编,就是要把这些不符合要求的军官和士兵都彻底清除,奖优惩劣。

钺之闻到了福来身上熟悉的香味,便暧昧的问:“我不会和他们学这些的,但是想着你打手枪不算过分吧?”

福来皱着眉叹了口气,只好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无可奈何的答道:“这种事情别我和讲,我还能管得了你的老二么?”

“你可不知道在军队里有多无聊,都是臭烘烘的老爷们,根本没几个看的过去的,我这人喜欢什么样儿的你还不知道么?”他爱干净整洁,五官俊美的男人,比如他的前相好吴老板,再比如他最爱的福来。

“总之,你别对谁都发情就好。”因为沈某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只要眉来眼去一番就会有不少漂亮的男女上钩,不过这似乎和自己没关系,管理这个家伙是人家老婆的事,他真是瞎操心!

沈钺之却嬉皮笑脸的说道:“呵呵,我可不会对别人动心思,因为我吃过最好的,那些个凡品根本就引不起我的兴趣,虽然你不乐意和我睡,但却不能阻止我想着你,而且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佟先生日后必然会给福来安排婚事的,到时候他们就都是拉家带口的人了,要是他们又像以前一样的腻在一块儿,或许真的会搅得两家人都**犬不宁,所以维持现状才能让他们相安无事,这么着偶尔说说情话,他便应当知足了。

福来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挣开对方的手很小声的说:“你明白就好,不过你别老这么逗我。”他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在南京家中的时候自己好几次都差点儿“缴械投降”,看来和此人睡一起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他可不能再铤而走险了。

钺之却瞥了他一眼,自语一般的说着:“唉你说咱两这是干嘛呢?”要不是怕福来再有身孕,他可能早就下手了,因为避孕套那东西他实在是消受不起。

佟福来忽然有些忧伤,他只得起身假装去倒茶,但身后的男人却深情款款的望自己,让他颇为不自在,他扭过脸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心情骤然间跌入了谷底,明天他们又要凄凄惨惨的分开了!

75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星期三早晨,沈钺之和妻子回到了奉天的沈宅,他稍事休息洗了个澡之后便敲开了父亲的房门,想和老人家把佟先生的话传达到,因为这对他们带的队伍,甚至是整个沈家都是至关重要的。

沈慕函此时正坐在窗前看报纸,他抬眼说道:“坐吧。”

“爹,您身体如何了?”他和妻子去上海之前,父亲身体欠佳,都是被这动荡的局势给搅合的,老爹整天长吁短叹,却只能袖手旁观,“坐以待毙”。

“你母亲和大妈帮我抓了药,吃了之后精神稍微好些,有事么?”他并不清楚儿子和儿媳去上海所为何事,以为两个年轻人是去南方游玩的,孙子夭折后小两口都深受打击,让他们出去散散心也好。

“您和佟孝成先生是旧识么?”他问父亲。

沈慕函放下报纸,摘了眼睛,皱着眉答道:“算是有些交情,你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那个男人当年在北京也是个“风云人物”,曾追求过仙娥,不过最后是他胜利凯旋,抱得美人归。

“我和他的儿子是好友,这次去南京的时候他特意找我谈了一次,他说可以做中间人疏通关系,帮我们争取到好的编制和位置,当然他没有说得很直接,现在南京政府和军阀们在商议的都是整编,缩编的细节,但传说一直都争执不下,我觉得咱们应该留条后路,南京现在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故,您觉得呢?”他作为儿子自然不能代替父亲做决定,更何况他们手下还有那么多的将士。

沈慕函听到儿子说的话,就沉默了片刻,随后又问:“佟孝成现在是参谋长,在南京很吃得开,他以前就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他的话能信几分?我们可是捏着几万将士的性命啊。”他和那个人几十年没有来往了,完全摸不清人家的底细,他是不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人的。

钺之锁着眉头,抓了抓下巴:“我认为佟先生没必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是考虑到我们两家的利益才这么对我说的。”

“我不知道你和他的公子交情有多深,但如果只是酒肉朋友那就不足为信,官场复杂,得谨慎行之,你没对他做任何承诺吧?”他叹了口气,儿子还是太嫩了,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赶忙摇头:“没有,我只说会把话带到,做决定的人是您不过。”他想继续往下说,但又犹豫了起来。

沈慕函“嗯?”了一声:“别吞吞吐吐的。”莫非是儿子收了佟家的钱财好处?

沈钺之纠结了很久,才抬起头说道:“实话跟您说好了他的小儿子福来是我的相好,我们在北京的时候就认识了,其中有很多过往我就不多说了,但福来的身子有异于常人,半男半女,是传说中的阴阳人,我离开北京之后他就怀了我的骨肉,现在我们的儿子天禹都一岁多了。”

当钺之的话讲完之后,沈慕函就惊呆了!他倒是听说过儿子有“断袖之癖”,却从来没过多的干涉过,不过对于阴阳人生下沈家血脉的事他定然是不能,也不敢相信的。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荒唐,但事情就是这样的,虽然佟先生没把话点破,但他知道天禹的父亲是我,所以他没必要拉我们下水,当然如果能钓上沈家这条鱼,他自然也是很有好处的。”没人会做损己利人的事儿,他们不会,佟先生更不会。

沈慕函带着怀疑的口吻问:“你确定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和对方分开这么久,难免会有别人介入,更何况他压根就不信“男人”能生孩子。

“唉,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他很无奈,只得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照片递给了父亲,这都是在南京的时候他和福来带着儿子去照相馆拍的。

其中有他们抱着孩子的,还有天禹一人的写真。

沈军长拿过照片,仔细的查看,他也被这个小孩子的模样给弄懵了,这娃娃俨然就是钺之小时候的翻版,五官简直是一模一样,连笑起来都很像。

“我时常会看以前的照片,和我小时候很像吧?再有,我肚子上的胎记,我的儿子也有,就是我想抵赖也不行,孩子是在洋人医院出生的,怀孕的时间,生产的时间都有据可查,福来为了生我的孩子受了不少苦,但我现在的状况却没办法全心全意的对他,这让我很无奈!”他说完就抱住了头,不断的叹息,这几天他脑子里装的全是孩子娘和孩子的事,他必须为他们打算好将来,安排好一切,即使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的在一起,他也要尽到男人和父亲的责任。

沈慕函看到“铁证如山”也就没再说否定的话,他反倒是轻松了很多,因为沈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虽然照片上抱着孙子的是个清秀端正男人,但实际上却也是钺之的情人,也算是他们沈家半个儿媳了。他该如何接受佟参谋长的好意?怎样对待这对“母子”呢?

过了暑假,佟福来又回到陆军中央学校开始了新的课程,由于等待广州,长沙校区的学生入学,上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月了,所以实际上第一个学期只进行了三个月的军事化训练,正式的课程几乎都要在九月份展开,课程都安排得相当紧,十二月份的时候还要学员全部编入中央军的师团见习,这对没有当过一天兵的福来来说将是个重大的考验。

虽说不用一天到晚的操练,但他们依然是每天六点就起床,这让很多公子哥儿受不了,更有甚者就连军训的三个月都没坚持下来就草草退学了。

星期六早晨,起床号一吹响,所有的学员就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轱辘下来,匆忙穿好军服,把被子叠得和豆腐块一样的整齐,随后便紧紧张张的跑到水房洗漱。

洗漱完毕后,大家都来到宿舍外面排成几行集合。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教官站在学员面前喊道,向右看齐这四个字一出口,大家都一丝不苟的倒着小碎步调整队形,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五分钟。

队伍调整齐之后,教官又喊道:“向右转,跑步走!”学员们就排着队用整齐划一的步伐向着食堂进发,准备吃早饭。

从进入食堂到吃饭,必须在十五分钟内解决问题,头一个月很多喜欢细嚼慢咽的学员都不适应,经常是吃了几口就被迫离开饭桌了,操练队列的时候因为热量不够而晕倒的事时有发生。

福来倒是很适应这种快节奏,因为当年他在北京拉车的时候,他经常都是抽空买一块大饼,或者几个包子果腹,所以十五分钟对他而言是足够吃饱的。不过这种紧张的气氛,他起初也很不适应,因为大家伙儿都忙着吃饭,根本没人顾得上说话,闲聊,直到吃完饭列队小跑到教室上课的时候学生们才会在课前聊一会儿天。

福来最喜欢的就是地形学和战术学两门课程,这两门课程的教官水平较高,讲课的时候总是能举出生动的范例,这让大家学习起来很有兴趣,地形学教给每个学员熟练地掌握识图、用图的技能和要领,达到行动时判定方位不迷向、到实地能对照地形选准位置、按照地图行进不走错路。为了识图、用图,还必须先了解绘制军事地图的一些基本原理,所以这门课程可谓是寓教于乐,每个人都可以动手绘制战斗时用的军事地图,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一般。

而战斗学则着重教给诸位学员何为战斗:战斗的本质和要素,战斗的特点和规律,战斗的主客观因素及其相互影响,诸战斗队形,军种、兵种在战斗中的地位、作用和使用原则,进攻战斗,防御战斗,移动和移动中的驻止,如何与其他兵种进行合同作战等。可以说这门课程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必备的素质之一,不懂这些就是武行出身的“土豹子”,用教官们的话来讲就是“难登大雅之堂”在日后的军旅生涯中很难得到重用。而不管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还是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日后的“仕途”如无意外,必然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个个都是根儿正,苗红的蒋总司令嫡系,除了进入第1,2,3,9,10,11师之外,还有可能被按插入后收编入嫡系的队伍中,使地方军阀的武装力量逐渐“中央化”,向党国靠拢。

至于一般人厌恶的外语,他倒是算是有些基础,学起来轻松一些,最不喜欢的就是党义和政治训练,枯燥乏味至极。

为了提高学员们的整体素质,能够吸收最先进的理论和知识,军校还特别聘请了德国顾问任教,只是他们上课的时候需要翻译从旁协助讲解,加之讲的都是德国的一些战斗范例和战史,没有足够的代入感,所以大家学习起来普遍都提不起兴致。

在军校学习期间,福来结识了一个很谈得来的好友,此人老家在河北沧州,名叫周瑞祥,他个头不高,黑黑的,身板结实,长着一张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脸,只有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能给别人留下一些的印象,否则他掉到人堆里都会找不到的。瑞祥的家里是当地的富农,因为家有兄弟三人,所以身为老三的瑞祥就投军报国了,念过中学的他原本是要做教员的,可后来因为读了很多热血题材的小说,便认为参军保家卫国才是男儿最高的志向。

因为都是北方人,所以两人特别聊得来,有时候福来还会邀请瑞祥周日去家里做客,瑞祥很喜欢佟老太太亲手做的炸酱面,说只要一吃这个就会想起家乡的味道。

星期天一大早,福来就约了瑞祥一起去家里玩儿,两人不在一个宿舍所以便说好了在学校外的烟酒店前集合。

福来穿着军装站在烟酒店前喝汽水,已到了金秋时节,路上都飘满了黄色的落叶,眼看着一年就要过去了。他伸了个懒腰,看看手表,刚好七点,瑞祥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是赖床不想起来了?

想到这儿,他决定回学校宿舍一趟,如果周某人不想起来,他就自己回家了,难得的休息日还要陪着儿子和母亲呢,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哦。

但他刚刚转过身,要过马路的时候,几个流氓一样的男人忽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76叶岚愧对嫂子红霞

佟福來见他们来者不善,便厉声问:“你们有事吗?”人家何止有事,根本就是没事儿找事儿。

这七个男子中间最高最壮的头目站了出来,用浓重的北方口音不怀好意的说道:“你就是佟福来?”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此人照片错不了。

“是,你们有什么事?”就算是不爱惹事的福来,也能嗅出这些人的目的,他们是来找碴的。

“我们就想会会你,给我上!”头目一声令下,手下的六个人就一起扑了上来,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单枪匹马的福来。

几个人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的落下来,但练过游身八卦掌福来都依靠灵活的身段和敏捷的步子巧妙的躲了过去,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他不会傻到以卵击石的,更何况这些家伙的行为举止就不像好人,万一身上带着刀他一定会吃亏的,这个节骨眼,唯有先防守,然后再找机会逃脱。

就在这个时候,周瑞祥从校门口匆忙的小跑了出来,今早他睡过头了,睁开眼都七点了,想到和福来约好了就赶忙爬起来洗漱。

他跑出校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街角的几个流氓在和好友纠缠,就大吼一声:“福来!”

佟福来听到周瑞祥的叫声,也来不及应和,他现在打得是“防守战”马虎不得,忽的飞出两脚把其中一个凑上来的家伙给踢倒了。

歹徒“啊”的一声大叫,栽倒在地,其他几人一见连忙围拢过来,就在这个时候周瑞祥也奔了过来加入了打斗的行列。

周瑞祥年纪比福来小两岁,以前总帮着家里干农活,因此身子骨也是很结实的,而且沧州本就是武术之乡,几乎家家习武,每个男子都会打一两套拳。他练的是刚柔并济的长拳,他二话不说就把那个带头的人的面门狠狠的给了一记铁拳。

这下剩下的五个人吓得倒退几步,新一横就掏出了怀里揣着的刀子和匕首,再次朝二人扑了上来。

正在这个危机的时刻,刚好有三个和福来他们同期的学生路过,看到这情况就喊道:“佟福来,怎么回事?”

“遇到地痞了!”福来喊道,虽然他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八成是别人收买的,至于收买的人是谁,其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三个同学见状,赶忙跑过来帮忙,都是十□岁,二十多的壮小伙,五个人还对付不了七个流氓无赖么?

但流氓显然有优势,就是他们手中有武器,而军校的学生们则是赤手空拳,空手对白刃。

佟福来趁着流氓们走神的工夫,赶忙跳了过去,一掌劈下,夺过了其中一人的匕首,其他几个人立马慌了神,刚想跑就被未来的军官们拦住去路,只得挥起武器胡乱的猛刺,但每一下都是破绽百出,没扑腾几个回合就被五人擒住,有的被打得口鼻出血在地上疼得打滚,有的则被按在地下不能动弹,这时候军校巡逻的士兵也赶了过来,帮着学生们擒住了歹徒。

把几人送往警局后,福来才和瑞祥一同返回家中,他们商量着下周日请几个出手帮忙的同学吃饭。

坐在客厅里把这番经历讲给佟老太太的时候,她就惊讶的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福来冲了个澡正抱着儿子在客厅里玩,他答道:“没有,大家都没事,找个机会请同学们吃饭,要是没他们帮忙,我和祥瑞恐怕真应付不了。”今天也算是有惊无险,这便是吉人自有天相吧?

周祥瑞正端着碗吃杏仁豆腐,他腾出嘴来说道:“是,那几个人就是南京本地的混混儿,您放心吧,他们惹不起当兵的。”

佟春燕还是很担心,便说道:“真是世风日下,这些人做正经行当多好,非要去做流氓。”她也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要和儿子打架,或许只是看着不顺眼吧?

福来捏着儿子的小手,笑着说:“兵荒马乱,四处都很萧条,可能他们也有难处吧,更何况沾了这行的人要想出来是不容易的。”话虽这么说,但他必须把这件事解决才好,否则始作俑者就不会善罢甘休,会不断的找人来骚扰自己的。

瑞祥插嘴道:“福来,你就是太心软了,这种人不能姑息,总之,将来上了战场别对敌人手软就好。”他觉得这个朋友哪里都好,就是生了个菩萨心肠,男人要狠得下心才能做大事。

他逗弄着儿子,笑呵呵的说:“这大概真是我的缺点,不过我还是能看清大局的。”杀人害命的事他都做了一次了,自从和钺之把那姑娘扔到黄浦江里,他就寝食难安,每天都会关注报纸上的新闻,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消息刊出,但两个月过去了,依然是风平浪静的,大概那个女人真的喂了鱼,沉到江底去了吧?

周瑞祥放下碗对老太太说:“伯母,每次来了您都给我准备这么多好吃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到了福来的家他便能感受到家庭的温馨和暖流,也让他倍加思念故乡了,福来真是个幸福的人有这么慈祥的母亲,还有这么可爱的孩子,看来他毕业后也得赶紧张罗婚事了,有个儿子(闺女)也蛮不错的!

“别客气,你想来就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就好。”她很希望福来能多交几个朋友,行走社会要是朋友不多以后会限制发展,再说儿子有了朋友的陪伴就不会一天到晚想着沈先生了。

与此同时,在北方的奉天,沈家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沈钺之照常每天跟着父亲去军营,晚上就回家陪妻子,多半时间都呆在书房里看书,或者是和母亲去花园里散步,母子两人每天还是会唱上一会儿的,这也算是他的精神慰藉了。

但叶岚却陷入了焦灼状态,因为她每天都要和大嫂打交道,每当联想起她指使丈夫杀了蓉芮,她就良心不安!虽然这只是为了儿子报仇,但看着大嫂红霞为家里忙里忙外,辛勤的伺候大哥的身影的时候,她就更加受不了了,因此有意无意的她总是躲着大嫂,尽可能的不出房门,这倒是引起了红霞的不安!

“你怎么了?”沈剑华靠在床头问坐在窗前发呆的妻子,经过这两年的治疗,他已经能坐起来了,因此精神状态也有所好转,不再每天自怨自艾长吁短叹了。

她回过头笑笑:“没只是在想我妹妹,她好久没给我写信了,而且叶岚最近好像在躲着我,难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她知道上次侄子夭折的事叶岚曾经迁怒于妹妹,但钺之解释过一切都是误会,莫非是叶岚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温和的回道:“别庸人自扰,弟媳可能还在为了浩海的事伤心,你可以找个机会和她聊聊,你们都是女人会有共同话题的。”他并不知道弟弟和弟媳怀疑小姨子对浩海做了手脚的事,以为只是弟媳单纯的受了刺激呢。

红霞点头:“嗯,我会的,你要去厕所么?”整整一上午丈夫还没去一次呢,她知道这都是他为了怕麻烦自己很少喝水的缘故。

“去一次吧。”他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连大小便都没办法自理,那时他真是生不如死,看着妻子含辛茹苦的伺候自己,他就心如刀绞,巴不得马上就去死,可他就连自杀的力气都拿不出。如果没有妻子的精心伺候,每天不厌其烦的按摩,还找来医生天天针灸,他恐怕现在还是个完全的废人呢。

红霞走到床边,把丈夫扶到轮椅上,这时候女儿也推开了房门,高兴的跳着说:“爹,娘,明天二奶奶要带我去棋盘山玩儿。”

“好啊,别给二奶奶打乱就成。”沈剑话望着女儿开心的样子,也露出了笑颜。二娘是个性情温良的女人,虽然是做小,但总能把沈家的上下打典得很妥当,帮了母亲不少忙,她们二十多年都相处融洽,情同姐妹。二娘知道他们夫妻没时间照顾女儿,所以总是尽可能的抽时间带着女儿外出,经常给孩子买些衣服和玩具,解了他们的烦忧。

“待会儿我去二娘那里聊会儿。”红霞说完就推着丈夫出了屋子,来到了走廊里,在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坐在露台上的桌边发呆的叶岚,本想说两句暖人的话,但却怕被人家“嫌弃”只好低着头推开了卫生间的木门。

但不懂事的小女孩却乐呵呵的来到了叶岚的身边,高兴的说:“婶子,明天二奶奶要带我去棋盘山玩儿!”

叶岚这才扭过头,不自然的说道:“是嘛,你得好好玩玩,过些日子就冷了,山上冷,多穿点儿衣服。”

“嗯,婶子不去么?”她天真的问。

“我不去,我身体不舒服不想满处跑。”她望着侄女的脸庞忽然就联想到蓉芮恶狠狠的眼神了,捧在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板上,发出“啪啦”的脆响,碎成了几瓣。

小姑娘傻呆呆的望着地下的碎茶杯,有些不知所措:“您应该找医生来看看。”看样子婶子一定病得不轻,连茶杯都拿不住了。

叶岚很尴尬,她连忙对侄女说:“婶子要回房休息了,你自己玩儿吧。”说完就起身向走廊另一边的卧室走去。

“哦,知道了要是姨在就好了,姨会陪我玩儿的。”她撅着嘴自语,姨已经离开家好几个月了,她心里很是惦念。

叶岚听到小女孩的话,就不由得攥住了右手,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77进退两难无从抉择

最近几天晓鸾显得很郁闷,上次哥哥荣飞陪她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自己一切正常,不能怀孕应该是王玥的毛病,但这话她却不知道如何向丈夫开口。

她皱着眉头,揪着手帕愁眉不展的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只想明天白天去买东西发泄一下,顺便吃个西餐享受一下久违的浪漫情调,可她却不想和丈夫一起,干脆一个人得了,还落得个清静呢。

“忙忙忙,你一天到晚都忙,都有应酬,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把我摆在哪里了?”嫂子小薇在走廊里和哥哥大喊大叫,丝毫不在乎礼仪面子,也根本不把佟家的人放在眼里,即使是母亲在也依然如故。

佟荣飞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他约了几个朋友去舞厅,不在家就看不到这个大小姐了,他也能逍遥自在的游戏人间,当个花花大少。

“应酬么,等下星期我陪你去百货店买东西,我走了!”他嬉皮笑脸的说着,头也不回的迈开步子下了楼。

“你站住,佟荣飞,你给我站住!”她咬牙跺脚的咆哮,但丈夫却头也不回的走到大门口,推开了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的心便“哗啦”一下的碎了,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个百分百的错误。他们刚结婚几个月,荣飞就总是不着家,一有机会就往外跑,她这个做妻子的备受冷落,独守空房,她甚至觉得这么活着特别没意思!

小薇捂住脸扶着楼梯“呜呜”的哭了起来,在佟家她就像个客人似的,没有归属感,她好像回娘家,再也不想踏进这个家门了,可要是闹到离婚的地步她的脸还往哪里搁呢?当初可是她不顾父母的反对非要和荣飞结婚的,就这么着像只斗败了的**一样夹着尾巴逃回去,让她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楼下的晓鸾听到嫂子的哭声就撇了撇嘴,大哥也真是的,就算在外面花,也得安抚一下嫂子吧?这样实在是过分了,她只好起身,走上楼梯来到了嫂子身边,低声劝道:“嫂子,别哭了,是我哥不好,要不我陪你到外面走走?”今天母亲去李局长家和太太们打麻将了,要是她在这事儿就用不着自己操心了。

“不,不用,我要回娘家。”小薇摇摇头,十分沮丧的朝卧室走去,若是荣飞不回心转意,她就不回来,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心软犯贱了。

“哦。”晓鸾想再说两句,可嫂子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只得叹了口气,看样子这回嫂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哥有的受了。若是父亲问起来,恐怕大哥又要挨骂!

此时的荣飞已经和狐朋狗友李云建,对方刚从广州过来,这次是为了谈生意做短暂逗留,下周就要回去了,因此他做东要请这位吃好喝好,玩儿好,虽说现在他人在南京,但日后还是会有机会打交道的,而且一块儿赚钱的机会也少不了。

他和云建坐在舞厅的吧台前低声聊天,两人也有将近一年没见了。

“你是不是还在为了你那个弟弟的事发愁?”李某人问,他知道此人把福来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荣飞端着酒杯答道:“这是其一,其二是我那个媳妇,实在让人受不了,三天两头的让我陪她干这干那,我也有自己的应酬,哪里有时间整天陪着她?”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是真心的喜欢小薇,这就更加提不起兴致了。

他忍不住乐了出来:“呵呵,结婚不是过家家,你太草率了,就算是伯父订下来的婚事,你要是不喜欢对方也别答应。”自己就很聪明,虽然从小就订了亲,但他愣是让父母把婚给退了,娶了个喜欢的姑娘做妻子,现在生活得挺幸福,他不像荣飞长得精神,会追女人,所以也不会浪费时间在女色上面,比起女人他倒是更喜欢赌钱。

荣飞谈了口气:“现在说这些都完了,你讲点儿有用的,行么?”说完就朝舞池里投去审视一般的目光,想看看这舞场上到底有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女人,但和遗憾的是都不和自己胃口。

“行,上次电话里你说找人收拾你弟弟,结果如何了?”他好奇的问,但并非站在朋友角度上,而只是看热闹。

他把脸转过来,捧着酒杯皱眉答道:“别提了,我找的人被他的几个同学给打了,现在还在警局关着呢,就这样还敢和我多要钱,一点办事能力都没有。”

云剑“噗哧”的乐了出来:“你所托非人,那些地痞流氓根本拿不上台面,更何况他们是和一群军官斗,怎么可能不吃亏,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荣飞晃着酒杯里的威士忌,咬牙切齿的说:“我就是一时兴起而已,上次他居然胳膊肘向外拐帮董佩云揍自己,实在是太可恶,必须给福来一个“血的教训”,让他知道佟家谁做主!”

李云建怎会不明白,这小子就是恨福来坏了自己的好事,又受了皮肉之苦,他不禁在心里嘀咕:佟荣飞啊,佟荣飞,你看上去潇洒俊朗,实则就是个绣花枕头,难成大事。

“他不是有个儿子么,你弄不了他,还弄不了那小东西?”云建阴险提醒对方,他就是想看着荣飞越变越坏,这样他就开心,就满意了,呵呵!

荣飞放下酒杯“嗯?”了一声,他忽然觉得朋友讲得很有道理,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出来呢,天禹那小野种更碍眼,拿他报复福来正合适!

就在两个人密谋陷害别人的之时,远在奉天的沈钺之正陪着母亲和侄女在棋盘山下的寺庙里吃斋念佛,今天刚好是休息天,明天一早他还要赶回城里的军营和父亲,以及其他的军官开会。

小侄女睡着后,范仙娥就来到了儿子休息的房内,坐到他身边面带喜色的问:“你爸都和讲了,还把天禹的照片拿给我看了,和你小时候一模样,太爱人儿了,要是我能去南京看看他们就好了!”

钺之笑着说:“等有机会的,我一定带您去南京看福来和天禹,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得留在奉天,至少要等到南京和咱们谈妥之后。”现在还没有达成真正的共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商榷,少帅等着巨大的压力,但保守派却带着头公开反对,另外还有垂涎东北许久的日本人,他们也企图从中阻挠统一,迫不得已“东北易帜”的进程不得不往后延迟了。

她点头:“成,我不急,就是替你高兴,不过这件事千万别让叶岚知道,她会受不了打击的。”她很担心儿媳想不开,不过眼下还是先顾着天禹为好,但还有一件事她很担心,就是佟家会不会舍不得让天禹认祖归宗呢?

他连忙答道:“不会的,您放心好了,虽然叶岚知道我和福来曾经相好过,但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男人能生孩子的,我会瞒着她的。”最近妻子依然心神不宁,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里不出去,他担心长期下去叶岚的精神状态会更不好。

仙娥拉着儿子的手又问:“福来性子是不是特别好?”如果不是脾气相投,儿子是不会对人家上杆子的。

“心胸宽广,懂事温柔,而且和您一样是个菩萨心肠,但动起手来也不含糊,所以我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全,只是他现在还在军校念书,不能每天都回家陪孩子,我倒是怕天禹总见不着娘会寂寞。”他知道儿子最粘福来,一旦很久看不到亲娘就会吵着找“爹”,实则他这个叔叔才是亲爹。

她和蔼的一笑:“小孩儿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更何况不是还有孩子外婆,奶妈带着么,每个星期能和孩子见面就好,骨肉亲情是血浓于水的,就算是你这个从未露面的爹天禹见了不也很喜欢你抱着么,小孩子都认生,要不是亲人绝对不会自来熟的。”钺之小时候就是这样,只要姐姐一抱就会“哇哇”大哭,但换了慕函便马上乐呵呵的张开胳膊要抱抱。

沈钺之回想起在南京的七天生活,就不由得微微笑了:“嗯,儿子第一次见我就不认生,还主动往我身上爬,当时我不明白他想干嘛,福来说孩子要站在我腿上蹦着玩儿,小孩子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仙娥也连连点头:“那可不是,不过只要过了三岁就开始淘气了,人嫌狗不待见,你那时候天天闯祸,把我和你大妈折腾得要命,没少挨你爸的打!”

钺之抬起脸思忖了好久,才苦笑着说道:“我都差不多给忘了,但是父亲打人太狠,有一次要拿鞭子抽我,大妈使劲拉着才让我的屁股没开花但是过了十三岁,他就没再和我动过手,最多就是摔东西乱吼。”

她叹息着:“你爸没念过几年书,不像你有学问,所以你将来可不能和他一样随便就动手打孩子,不过妈想问你一句,你真的就这么和福来断了么?”在这个问题上,她必须不偏不向,既不能对不起儿媳,也不能亏待了福来和小孙子,这可真难办!

钺之茫然的愣了很久,才垂下头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的问题,我也很为难,可是福来不愿意和我好了,我也不能强迫人家吧?”谈起这个话题,他就黯然神伤,他谁都不想辜负,却谁都对不起了!

仙娥望着儿子为难的样子也就不好再刨根问底了,难就难在福来是个“男人”不是“女人”,若是个姑娘家娶过来便是,可这状况该如何是好啊?

78天禹遭遇歹徒绑架

星期六的早晨,张奶妈带着小天禹出去遛弯儿,走到林荫道边的时候,小娃娃就对一旁蹲着的野猫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慢慢的跑过去,想伸手摸摸这只黑色的小猫,可它却“嗖的”一下跳到了树后,扬长而去。

天禹看到这情况就委屈的扭过头,朝奶妈瘪着嘴说:“猫猫走了!”

她慈爱的来到孩子身边,耐心的解释:“猫猫怕人,所以走了,咱们买甜瓜吃去。”往前走正好有个赶着骡子车的农民在路边卖甜瓜,她想买两个回去给老太太和小少爷吃。

“甜瓜?”天禹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所以就更想过去看个究竟了,没等奶妈说话,他便自己个儿往前走去,但还没来到瓜摊前,就被突然跳出来的几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天禹努力仰着头,望着凶神恶煞的带头者,十分不解,年幼的他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危险的。

奶妈看到这情况连忙跑了过来,想要护着孩子,可她还没跑到孩子身后就让两个男人扯住了胳膊。

“你们干嘛,别动孩子!”张奶妈喊道,她知道这孩子是佟家的宝贝儿,而且她照顾孩子这么久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更何况老太太和少爷都待自己不薄,就算是拼了命她也得保护好小少爷。

“让她闭嘴!”带头的大喊不耐烦的说,弯下腰就把天禹抱了起来。

其中的一个男子咬着牙,狠狠的给了张奶妈脑后一拳,直打得她应声倒地,昏死了过去。

两个歹徒随后便跟着带头的慌忙的跑进了岔路口。

这一切都被卖瓜的老农看在眼里了,他看到歹徒们走远马上就奔过来扶起了张奶妈,使劲的掐她的人中和虎口。

“大妹子,你怎么样了?”他看到怀中的女人睁开了眼,就松了口气。

张奶妈还没来得及讲话,她的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个念头,小少爷!她连忙喊道:“看到我家小少爷了么?”

“孩子被那三个男的抢走了,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他说完就扶起了张奶妈。

她眼前发黑,脑袋疼得像要炸开似的,心急如焚的喊道:“大哥,我不要紧,得把孩子找回来!”她该怎么和少爷,老夫人交代啊?

“那也得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去警局。”他虽然不想惹事,但把孩子公然抢走这件事他还是必须站出来说话的。

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蹲在郊外小院子里的佟荣飞却犯了难,他盯着眼前喊着“饿,饿,要吃饭”的侄子急的直跳脚。

“你们赶紧给我买点儿吃的东西来,还有糖果,哄小孩儿的玩意儿都买过来,省得这小崽子闹!”他虽然是想报复弟弟,可也没想把侄子真的置于死地,而且他哪里有应付小孩子的能力?

天禹坐在凳子上眼泪汪汪的喊着要吃的,他虽然和大爷不熟,但也知道对方是自己家的人,对于把他强行抱走的三个歹徒倒是有些认生,只能一个劲儿的拽大爷的衣袖,索要午饭。

领头的大汉“哦”了一声就带着一个手下钻出了屋子,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对边上的小瘦子抱怨:“直接做了完了,啰啰嗦嗦的麻烦,他莫非想敲诈一笔钱不成?”他知道这个男人有钱有势,应该只是单纯的想报复孩子的家属,至于此人和孩子是啥关系,他不想知道,也没必要多问。

佟荣飞撇撇侄子,冷漠的说道:“等会儿,我让人给你买东西吃去了,别闹,再闹打屁股!”之前在自己家的时候,他见过这小崽子几次,每次都是父亲抱着天禹亲热的在家里溜达,似乎很得意这个小孙子。

这孩子不就是眼睛大,鼻子高,长得白净可爱吗?不过是个戏子生的小野种,呃,莫非这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坏人,怎么一直“呵呵”的朝自己乐?他立刻扭过头,不再看侄子。

天禹见大爷不理睬自己,就撅起了小嘴,他肚子好饿,又没人陪着玩儿,自然是不高兴的,他马上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下子荣飞的脑袋可要裂开了,他只得转过身把侄子抱在怀里,学着别人哄孩子的样子晃着天禹,结果小娃娃真的不哭了,笑嘻嘻的抱住了大爷的脖子,很亲密的享受着男性家长的“疼爱”。

做大爷的人闻到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儿,就忽然陷入了儿时的回忆之中,他想起小时候和抱着妹妹的情景,母亲望着他们露出会心的笑容,父亲也会抽空陪着他们兄妹两人去琉璃厂逛庙会,在花园里赏花的美好时光。

那个时候爹妈关系融洽,父亲虽然会偶尔夜不归宿,但对他们和母亲依然关照有加,但当他念了中学之后父亲和母亲便市场争吵,甚至不在一张床上睡觉,他和妹妹也总见不到父亲,因此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母亲独自掉眼泪。

“大大,我想爹爹!”天禹说道,他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大爷(北方习惯叫大大,大爷),或许大大可以带自己去见爹。

佟荣飞低头看着小侄子,叹了口气:“你够幸福了,虽然没有娘,可是你爹和姑奶奶,爷爷都很疼你,比我们小时候强多了,你爹休息天会回来陪你玩的,别着急。”不过明天就是休息日了,他要把侄子留在这里多久?他似乎还没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但现在想也不晚。

天禹吸着手指“哦”了一声,似乎听明白了大人的话,可是肚子却越来越饿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他吃饭啊?

过了很久,带头的大汉才领着小弟提着一大包东西回到了院子,坐在院子里守着的流氓立刻睁开眼问:“大哥,能吃饭了么,我饿了。”

“拿着,包子,凑合吃吧,等回了南京城再吃点儿好的。”他丢给手下三个大肉包,随后就抱着一大纸包进了屋,把买来的吃的放到了桌上。

“先生,您打算在这里呆多久,怎么处理这孩子?”他终于绷不住问,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问题,这孩子穿得好,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娃娃,恐怕对方还是想敲诈吧,既然要敲诈他就得抬高价码了,否则他可不答应。

佟荣飞抱着孩子低声答道:“最多在这里呆两三天,然后把孩子送回城里,我再找个人把他送回家。”

大汉一惊,这是把他们当猴儿耍吗?他们冒着被警察抓的危险把孩子偷过来,就是为了这点儿小钱?这小子脑子有问题吧?

“我就是想让他们**飞狗跳,干着急,再说虐待孩子是会遭报应的,我还想长命百岁呢。”他虽然不是啥好人,可也耳濡目染的跟着母亲念过佛经,知道作恶多端没有好下场,大奸大恶之徒做不得,况且,他也狠不下那个心!

大汉听到他这么说,就“哼”的一声坐了下来,没好气儿的说:“我们兄弟三不关心因果报应,总之这次我们要多一倍的报酬,要是被警察找上很麻烦的,上次弟兄几个就被那些当兵的给揍得不轻,原本我是不想答应你的事的,不过谁让我们缺钱呢?”他说完就抬起眼皮望着佟荣飞,这孩子被对方抱着不哭不闹反而很开心的样子,莫非他们认识?

“行,我答应......来,吃饭了。”荣飞从纸包里拿出包子,掰了一半给侄子吃,他也觉得不应该听李云建的鬼话,现在把孩子弄过来,他还得负责当“奶妈”这到底是为了啥啊?

大汉听到“雇主”答应了,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还客客气气的说:“往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来,小五,吃饭了。”他连忙招呼瘦子吃饭,他还买了猪头肉和酒,晚上无聊就喝两盅吹吹牛,要不在这农村地方非得无聊死不可。

做大大的看到侄子吃得香,也就松了口气,他咬着另外一半包子抱着孩子走出屋门,来到了院子里,坐到了水井边。虽然这是农村,没有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更没漂亮的女人,但偶尔来这儿住上两三天呼吸下新鲜空气也不错,这次就算是自己来“郊游”好了。

就在荣飞抱着天禹在农村小院儿韦“游玩”的时候,佟老太太和奶妈却坐立不安,她们刚刚报了警,现在正等着福来回家。

“夫人,都怪我不好,我没看好小少爷!”张奶妈哭得像个泪人儿,她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的过失,天禹才被坏人给抢走,若是她一直抱着孩子,关键时候呼救,总会有人过来帮忙的,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寄希望于警局的警员们,但她听说这些人功利心很强,没有好处是不会卖力办事的。

“要是我哥在南京就好了,他一定能把天禹找回来,可是他刚好回北京去了,唉......这些人太可恶了,怎么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佟春燕巴不得把歹徒活吃了,要是敢伤了她的宝贝孙子,她一定找那伙人拼命!

就在这个时候,佟福来急匆匆的请了假,从军校赶回了家,给他开门的是厨娘,看到他回来了连忙说道:“少爷,老太太刚报警了,您别急。”

“好,我去准备晚饭了。”厨娘锁着眉进了厨房,也暗暗咒骂绑架孩子的歹徒,即便是为了钱也不能伤害那么小的孩子吧?

“哦,我知道了,您去忙吧。”福来的双目通红,跑进客厅,看到了抹眼泪的奶妈和坐在沙发上叹气的母亲,他觉得不能坐在家里等消息,必须自己出外寻找才是。

“福来!”看到儿子回来,老太太的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妈,您别急,您和奶妈呆在家里等警局的电话,我出去找天禹。”儿子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是钺之的,要是出了差池,他该如何面对那个男人?更何况天禹可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好,有消息给我们打电话。”春燕这才冷静下来,擦干了泪水。

佟福来放下书包,便转身跑出了门,明天休假,瑞祥他们也会过来帮着一起找,但愿今晚能把天禹平安带回家。

79天禹脫險孽緣重現

夜深了,佟春燕和奶妈还坐在客厅里等消息,福来则在外面寻找被诱拐的儿子,偌大的客厅内静悄悄的,唯有壁炉上方的挂钟还“卡啦卡啦”的转动着。

忽然,有人按响了门铃。

奶妈连忙跑过去开门,当她来到花园前的栅栏门那儿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老头抱着天禹站在了大门口。

“奶妈,奶妈!”天禹边困的揉眼睛,边说,之前在农村小院儿里睡觉的时候,他就吵着要找奶奶,奶妈,闹得每个人都不得安宁,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佟荣飞只好和三个流氓连夜把他送回了南京城,还找了个附近做小买卖的老头把孩子送了回来。

“天禹!”奶妈惊喜万分的打开门,抱过了孩子。

“大妹子,孩子是有人托付我送过来的,我也该回去了。”老头儿显然不明真相,根本就没联想不到这孩子是被人拐去的。

“是什么人让您把我们家小少爷送回来的?”她长了个心眼。

“我不认识他们,那我先走了。”老头儿觉得已经没自己的事儿了,就转身离开了。

张奶妈本想再问几句,可看到孩子困得迷迷糊糊就把他抱回了屋里。

老太太见到外孙高兴的立马迎了过来:“是福来找到的吗?”

“不是,一个老头给送来的,好像是别人让他送回来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走了。”她答道,细心的撩起孩子的袖口和裤管查看,小娃娃的身上没有红肿淤青,看来并没遭啥罪。

佟春燕也觉得事有蹊跷,可外孙没事就好,她连忙吩咐:“带天禹去洗个热水澡,就哄他睡吧,我得等福来回家的。”

“好,我这就去。”张奶妈高兴的抱着孩子进了卫生间,这下可好了,要是小少爷找不见,她可怎么向东家交代哦,好人果然有好报,她只希望老太太,少爷,小少爷平平安安的,哪怕让她在这个家里干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老太太坐下来喝了口茶,这才松懈下来,不过有了这次教训他们就得格外留神了,索性找个男帮佣好了,一来可以收拾花园,干点修修补补的体力活,二来可以保护外孙的安全,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过了好久,她才听到了开门声,儿子福来回来了。

“娘,我没找到天禹。”他沮丧的进了门,疲惫不堪的坐到了沙发上,烦恼的垂下了头。

春燕这才从半梦半醒中回过神,赶忙说道:“有人把天禹送回来了我怎么睡着了,你也洗个澡睡吧,没事了。”

听到母亲的话,佟福来简直难以置信:“我去看看孩子。”

“大概已经和张奶妈睡了。”她笑着说,虽然她一辈子没结过婚,但却和哥哥生了福来,能有这么个儿子,又有了可爱的外孙她也就知足了。

福来听到她这么说,还是不放心,他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来到了奶妈的房门口,门半开着,只见儿子正躺在小床里睡得香甜,而奶妈则把天禹手里的奶瓶拿了出来,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他这才放心的露出了笑脸,转身进了浴室,虽说最近遇到了太多的事情,但只要孩子安然无恙,那个人在奉天平安无事就好,他也就不敢再有其他奢望了。

第二天,厨娘就推荐了自己的远亲给佟老太太,家里便来了位身强体壮三十来岁的园丁刘大哥,每次奶妈带着孩子出门的时候,刘大哥就会陪在身边,守护小少爷,这场风波才算是过去了。

不过,罪魁祸首却因为这次“绑架”活动烙下了病根儿,他觉得孩子也挺可爱的,所以从最初的排斥要小孩转变为很想生个孩子,可眼下的难题却是老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而他只你能孤家寡人一般的每天躺在书房的贵妃椅上看书解闷,对于狐朋狗友的应酬也暂时失去了兴趣。

他百无聊赖的捧着外国小说,伸了个懒腰,白天在银行里忙了一天,晚上就不想再出去玩儿了,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和孩子一起玩儿就啥烦恼都忘掉了,天禹还是挺乖的,就是晚上会找家里人,不过哪个娃娃都一样,只要离开家久了就会吵着找家里人。

若是他有了孩子,也会每天喊着“爸爸”吧?不过小薇能生出那么听话乖巧的孩子么,假如脾气和母亲一个样,那他可惨了!

忽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愁眉苦脸的妹妹走了进来,今天她不着脂粉,身上穿的依旧是件粉红色的睡裙,这么完了她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哥,我和他讲了去医院检查的事,本来我是想让他去看医生的,结果他一气之下就离开家了,你说我有错么我只不过是想早点生个孩子。”晓鸾说完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坐到了哥哥边上,她觉得这件事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可不得了,于是只好和大哥吐苦水了。

荣飞放下书,只得坐直了身体,拍拍她的肩劝道:“他就是面子挂不住,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妹妹也够可怜的,明明是个漂亮健康的女子却摊上个有问题的男人,要不干脆离婚算了,反正他是能照顾妹妹一辈子的。

她抹了两把眼泪,又絮絮叨叨的说:“一开始我根本没想嫁给他的,是他拼命追求我,爸爸又觉得他人老实才同意我们结婚的,现在只因为去看医生的事他就和我闹翻了,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是屁话。”

他无奈的苦笑,搂住晓鸾香软的身躯温柔的说着:“对,男人的话可不能信,实在和他过不下去就离婚,哥照顾你一辈子。”

听到亲人的安慰话语,她感动的又要掉泪,激动之下就靠在哥哥的怀里梨花带雨的哭做一团。

这反倒让佟荣飞不知所措了,他不禁回想起十几年前妹妹在学校被人欺负后哭着跑回家的样子,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当然那次他是找了几个朋友到学校去“制裁”了作恶的人,从此以后就再没人敢找晓鸾的麻烦了。

所以,世上谁都不能信任,唯有亲人才是可以依靠的人。

他抚摸着妹妹的肩膀,将她楼得更紧了,可却让他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晓鸾的高高的酥胸正贴在自己半裸的胸膛上,他一时之间把持不住底下竟然硬了,但更要命的却是他非但没有觉得厌恶反而很兴奋。

晓鸾虽然是他的亲妹妹,却也是个娇媚可人的女子,就像朵雨后吐艳的粉红色月季花似的,又香又美,无比诱人!

他的喉咙禁不住发干,踌躇的锁紧了眉头,但一无所知的妹妹依然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哭得伤心,这便更让他心乱如麻了。

“太晚了,你先回去睡吧。”他低声说道,但凡是自己看上的女人他都想尽办法弄到手,趁着他还有一丝理智,赶紧让晓鸾离开视线范围的好。

她摇头:“不,我一个人呆在房里好孤独!”

佟荣飞只觉得全身冒热气,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果然是憋坏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夜总会找个舞女快活呢,也用不着受这种恼人的折磨!

他心一横就用一只胳膊搂住了妹妹的细腰,另一只手轻捏她标志的脸蛋儿深深的吻了下去。

佟晓鸾根本没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直到哥哥的舌头闯进了她的口腔她的身躯才开始微微发抖,可一切都晚了,她被哥哥压在了贵妃椅上,睡裙立马就让他掀开,她想逃跑可就是因为他们是兄妹,她才做不出有力的抵抗,尽管她使劲扭了几下腰,想要叫但还被他吻着,当她终于挣脱哥哥的吻之时,却逃不过下面的进攻,“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晓鸾醒来的时候,发现她依然躺在贵妃椅上,她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而哥哥则披着睡袍坐在地摊上抽烟,她没办法看到他的脸,只是闻到了很刺鼻的烟味儿。

她想坐起来,可腰却没有劲力,双腿之间湿湿滑滑的,被玩弄了三次后已经没力气爬起来了。

荣飞听到妹妹的动静,连忙转过了身,他尴尬的说道:“他没回来,天还没亮,我送你回房吧?”除了装作啥都没发生,他还能怎样?

晓鸾默不作声,用胳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低头整理睡裙,她的羞得都想去跳河了,可谁让“施暴”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呢?想到这儿她就连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很了解哥哥,他是个离了女人没法活的主儿,就让之前发生的事儿都当作一场梦好了,哥哥一定不是故意的。

“哥会对你一辈子都好的。”他信誓旦旦的说道,随后就缓缓的转过脸,猛的吸了好几口烟,虽然先前他曾对无数女人海誓山盟总是赊,但唯独对妹妹他是全心全意的,因为他们是同胞兄妹,这一层关系是任何人都比不得的。

晓鸾还是不讲话,待衣服穿好后,她才勉强站起来,艰难的走到了门口,扳动了门把手,咬着嘴唇慢悠悠的走出了书房,她的视线模糊了,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滑落腮边。

80火灾夺去妻子性命

到了腊月,奉天又变成了冰天雪地的世界,北风“呼呼”的刮着冻僵的大地,东北易帜典礼终于在一九二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在奉天省礼堂举行,奉军和东北的重要人物几乎都参加了这个仪式,唯独杨宇霆缺席。北伐的统一大业,终于在孙中山辞世后的不久完成了。与此同时,张学良通电全国宣布“力谋统一,贯彻和平,已于即日起宣布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改易旗帜”。奉天省公署机关,学校,商店均悬挂青天白日旗,吉林,黑龙江,热河同时易帜,遭遇了百年战乱和外强蹂躏的中华大地,总算是在形式上和感情上统一了。

参加完易帜典礼之后,沈钺之就陪同父亲和少帅以及奉军的一些高级军官吃饭喝酒,差不多到了日落时分才回到家,这几天妻子回娘家休养,他倒是可以安静的呆在书房里看看书,顺便给福来写信。

沈钺之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不小的铁盒,里面放着两年来福来给自己写的信件,他偶尔就会拿出来看看,字里行间都透着人家对自己的真情实感,他觉得很是欣慰。

他把信收好,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

推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沈慕函。

“爸,您有事?”他连忙给父亲搬了把椅子过去,然后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父亲神情凝重,应该说这几天他一直在思忖今后的出路,东北虽然总算是服从了南京政府,但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将稳定下来,相反他隐约觉得今后还会有腥风血雨。

“嗯,我琢磨很久了,今天就是和你商量今后的事,我年纪大了,是该物色接班人的时候了,可现在要是撒手不管,底下的兄弟们一定会吃苦,但我手下的师长还都欠些经验,要是直接升任军长恐怕不能服众……虽然南京答应给我们军费,又不会插手我们的编制,但就怕事有万一,蒋介石想把阎锡山和冯玉祥的队伍中央化,虽然这和东北军无关,但这便是前车之鉴,或许会有一场大战。”他毕竟是混沙场多年的军人,对战争出奇的敏感,甚至可以闻到那股刺鼻的硝烟味儿。不管是北洋政府,还是如今的南京政府无怪乎都是要诉诸于武力还统治地盘,实际并没有在本质上改变“群雄割据”的局面,中国依然处在战乱的边缘。

沈钺之听到父亲的话也忧心忡忡起来,他低声道:“郑师长其实还是可以接任军长之职的,您可以大力培养他。”

他摇头:“郑师长才三十七岁,在这几个师长中年纪最轻,若是让他来做军长会有很多人不服,他压不住底下的人……比起这件事我倒是更关心你的想法和你将来的出路。”剑华受伤之前他也曾想过让长子继承他的职位,但自从剑华瘫痪后他的这一想法就改变了,他想多听钺之的意见。

沈中尉思索了片刻便答道:“我想去南京。”

听到儿子的话,他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松了口气:“至少你没说要回梨园行唱戏。”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不会再做让您为难的事了,只是我在奉天没办法照顾福来和天禹,总是惦念着他们,所以才有这种打算。”

“你一个人去南京能做什么?”慕函问,他的小儿子不仅是个戏痴,还是个多情种。

“我要自己拉队伍过去,这支队伍都由我亲自招募训练。”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今天才把这话讲了出来,在军中也有三年了,虽然没参加过重大的战役,可也参与过几次小型战斗,他并不厌恶沙场生涯,因为在战场上更能体现男人的气概,扬名立万,出人头地也更迅捷。

沈慕函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觉得钺之终于成熟起来了,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就算再迷恋戏台也是有血性的男儿。

“我给你权力,你去招募壮丁大胆的干,但是别让我看到你中途放弃,你可以挑三个下级军官协助你。军费开支不能超过预算,若是超了,要你个人来补缺。”他决定支持儿子,这也算是他对剑华的一种补偿吧。

“嗯,我知道您不会做出违背少帅的事儿,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沈家带多年的队伍归了别人。”他说道,而且他要做配得上福来的男人,更不能让佟先生看不起他。

沈慕函又问:“你要带多少人的队伍?”

“一个独立团。”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一两年内组建一个师是不现实的,新兵训练少说也要三个月。

“野心不小,看你能不能招募来这么多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沈慕函还是很欣慰,这便是儿子想出的退路,他怎能不全力支持?

“我按2000人的编制招兵,不仅仅是奉天,还要去吉林,黑龙江和热河招募,我预计要用掉一个月的时间,营地就用咱们军的仓库来改建好了,这样花费不了几个钱。”他已经算过了军费开支,打算今晚整理一下拿给父亲看。

“你只要告诉我花多少钱,这些钱都花在哪里。列出清单就好。”他说完便点了支烟,抽了两口。

“明天一早我拿给您。”沈钺之信心满满,但摆在他眼前最大的困难就是兵源问题。

一周后,沈钺之就带着一个姓郭的年轻少尉奔了黑龙江,那是他们招兵的第一站就是那里,跑遍了大半个黑龙江的县城之后,他们就进入了吉林,可在长春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封加急电报。

当拿到这封电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沈中尉,您怎么了,家里有事?”郭少尉问,沈中尉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像是出了大事。

他放下电报,眉头紧锁,嘴角抽搐,好久才答道:“我妻子,岳父岳母突然过世了,家里遇到了火灾。”虽然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但他依然不敢相信!

膀大腰圆的郭少尉也是土生土长的奉天人,小沈钺之三岁,也在讲武堂念过书,他们算是校友,平时的私交也不错,他连忙关切的说:“你赶快回家去,这里交给我,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发电报的,别耽误了。”

沈钺之原本想再迟几天走,可妻子那边只剩下一个刚成年的弟弟,一个人肯定处理不了丧事,于情于理他都要回去主持大局。

“好,那下午我就回奉天了,等丧事办完,我再和你一起去热河。”他觉得怎么也要过了头期再回来,可心里却隐约觉得事情很不对头,总之妻子和岳父母的离世实在是太突然了,悲痛之余,更多的则是懊悔,他悔不当初没有更好的对待叶岚,儿子夭折的事对她打击太大,就算是杀了蓉芮报仇,也没办法将那痛苦抽离,可逝者已逝,他也唯有对小舅子多做补偿了。

“不急,家里事要紧。”郭少尉看得出他很伤心,但作为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样想哭就哭,于是便主动的离开了房间,关好了门。

当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沈钺之就无助的坐到了椅子上,紧咬牙关揉着头发,这两年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就连他这个大老爷们也要经受不住打击了,可万一他倒下了,沈家便无人能顶大梁了,所以他根本就不能退缩,撑也要撑过去。

两天后,沈钺之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奉天,见到了忙着帮吴家操持丧事的母亲和大妈,小舅子也从北京的师范学校赶回来,住在他们家中,因为吴家的祖屋已经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即使要重建也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但父亲和母亲说了,让小舅子把沈家当成自己家,还专门为他收拾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出来,逢寒暑假都会回沈家来住。

不过小舅子显然对警局的办事态度极为不满,在沈钺之的疏通下警察们又重新彻查了一遍现场,在一楼的客厅内发现了汽油的痕迹,小舅子明确的指出家里没有骑车,更无需汽油,所以整件事是有预谋的,显然有人故意纵火杀人!

沈钺之也对此深信不疑,他和警长私下里进行了长谈,一旦发现嫌疑犯就交给沈家,他们要“亲自”处理。警长并无异议,但还是提出了一个附加的条件,要等罪犯供认不讳再动手,若是有人故意行凶,它也算是今年来轰动奉天城的一大要案了。

就在警局和沈家忙着缉拿凶嫌的时候,守在家中照顾丈夫的红霞却接到了妹妹蓉芮打来的电话。

她刚想高兴的问候,妹妹却故作神秘的说道:“姐,说话小点声,别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就说我失踪了。”

握着电话听筒的女人尽量压低了声音,她望着上海火车站外忙碌繁华的景象长出一口气,刚到上海的她已经疲惫不堪,九死一生的经历让她更加“顽强”了,在狂风大浪的黄浦江被渔民救上来的那一刹那,她就下定决心要复仇,而且她并不认为这是沈钺之所为,一定是那个女人逼迫他干的,所以她要杀了二少奶奶,只要那个女人还有呼吸,还能开口讲话,她就不得安宁,食不知味,寝不安!

“哦,你在哪里,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她觉得妹妹说话的口吻很怪,但也并没往其他地方联想,因为她压根儿就不相信蓉芮能干得出杀人的罪恶勾当。

“我在外面旅行,所以没和姐姐联系,你不用挂念我,我一切都好,记住别和任何人提起我的事。”她再次强调,可却不能申明缘由。

“你不在学校教书了?”她很担心,妹妹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

“不了,我写稿子赚钱就够了,不需要和那些屁孩子浪费时间,好了,不聊了,有空再联系,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包括姐夫,我挂了!”蓉芮挂了电话,付了电话费,这才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电话局,事情总算都处理完了,接下来该是她圆“作家”梦的时候了,虽然不能去学校教书,但偌大的上海要找个谋生的工作却是不难的,只要能多赚钱,让她变美变高贵,让男人们为她着魔,就算是做舞女她也心甘情愿。

81-88

81千里之外相见不能

很快,一九二九年的春节就来到了,军官学校放了三周的寒假,福来可算是能和儿子,母亲共享天伦之乐了,但过了几天平静愉快的假期生活之后,他却隐约的感到了一丝寂寞和遗憾,时常惦记起远在奉天的沈钺之。他已经一个月没收到对方的来信了,所以心里很是挂念,索性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吧?

踌躇了一整天,吃过晚饭,他才来到楼下拨通了沈家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位年龄稍大的女人,说话的口吻很是和蔼。

“钺之在热河公干,请问您贵姓?”接电话的是范仙娥,她听出了福来的北京口音,所以便随口多问了一句。

坐在沙发上打毛衣的沈夫人抬头望着她,做了个口型“是谁啊?”她也从妹妹口中听说了福来和天禹的事,沈家立马就有了香火传人,所以她的烦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这也算是沈家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唯一的好事吧?她相信厄运终会过去,只要无愧于心总会迎来好运的。

佟福来赶忙答道:“我是佟福来,钺之在北京的朋友,您是伯母吧?”他也是胡乱猜,但这个女子也是北京口音,所以十有□是钺之的生母。

“哦…..你就是福来,姐姐,是福来打来的电话!”范仙娥转头对沈夫人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人家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

“哎,钺之刚好不在,你问问他孩子好吗?”沈夫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坐到了妹妹边上,想仔细听听对方的声音。

“福来,我们都想知道天禹好不好,乖不乖?”她关切的问,隐约听到了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小娃娃的笑声。

他有些紧张的转过身,望着和奶妈和窗前骑木马的儿子,低声答道:“天禹很好,您尽管放心,他听话,很少给大人找麻烦。”不仅如此,天禹还很少生病,一岁半了,就发过两次烧,医生给开了药喝了一两天就有所转好,体质比一般的孩子强不少,这大概是因为在怀孕之初他就开始注意调养身体吧。

“你要多保重,别太辛苦了……姐姐还有事要和福来说吗?”仙娥觉得这孩子果然很懂事,她越发想见见对方了。

沈夫人想了想便说:“我们捎点东西过去,问问福来想要啥?”

“大妈说的听到了吧,她问你们想要什么,我们好给你们捎过去。”她似乎已经把福来当成自家人了,心里开始琢磨送点儿啥给佟家的长辈,福来和最宝贵的小孙子了。

福来本想说句客套话,但却觉得颇为不妥,这反而显得自己太虚伪,于是索性答道:“红药,地瓜干,鹿茸不错,烦劳您们带些过来吧。”母亲的病需要红药,鹿茸,所以带些过来可是很有用的,当然,他更不能推辞的是伯母的好意。

“好,好,我们这两天就带过去,把家里地址留给我吧。”范仙娥很开心,接过沈夫人递来的纸笔,细心的将福来在南京的住址写了下来。

佟福来和钺之的母亲,大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从她们的口中他得知原来是因为叶岚的突然去世,加上公务繁忙,那个人才没给自己写信,他不禁为此人担忧,更为素未蒙面葬身火海的女子惋惜,可想而知钺之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去年痛失爱子浩海,今年妻子又撒手人寰,沈家人都不错,怎么家运却如此之差,莫非真是祖坟风水出了问题?

看到儿子坐在沙发上愣神,佟春燕便走了过来关切的问:“怎么了?”

“钺之的妻子去世了。”他答道,哀伤的叹了口气。

老太太很震惊:“先前不是好好的么,我还听你说他们两口子去上海散心疗伤,怎么说没就没了?”

“嫂子的娘家失火,她和父母都过世了,只有在外省的弟弟幸免于难。”他开始坐立不安,很想到奉天去探望某人,但又怕失了该有的分寸,乱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扯开的距离。

“这也太突然了,沈家怎么这么倒霉!”她也长叹一声,与此同时不禁为儿子捏了把汗,沈先生的妻子过世后,人家可又是单身一人了,若是又来缠着福来可怎么好?

“我想去奉天一趟。”假期过了五天,要是不抓紧时间过去,恐怕就来不及了,因为二月中旬就会开学,满打满算他只有不到二十天了。

佟春燕皱着眉,沉下了脸:“娘不准你去。”这是哥哥反复叮嘱过的,上次沈先生来南京的时候他们就紧张得要死,还好儿子没再怀孕,否则就连学都上不下去了。

福来自然理解母亲的忧虑,他拉着她坐下,耐心的说:“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您放心吧。”

“以前的过往计较没用,然而现在他却是丧妻的人了,假若枕边寂寞再把你害了,你狠得下心打胎么?”儿子心慈手软,总为了成全他人委屈自己,她怎能不担忧?

佟福来涨红了脸,赶忙猛摇头:“不会的,我们真的再没有过。”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和沈钺之的关系,但上次在南京的时候他们确实在一张床上睡了好几晚,只是没发生亲密的接触。

她显然不大相信儿子的话,便板着脸问:“你向我保证也没用,你爹去北京前和我反复讲过,让你和沈先生不能太近乎,你的亏吃的难道还不够吗?”果然是她的孩子,对感情根本就是一根筋。

福来听到这话好半天没吱声,但他却没放弃要去奉天探望沈钺之的念头,于是转而恳求母亲:“娘,我什么时候骗过您,我和钺之现在只是好友而已,您就让我去吧?”

“你把他当朋友,他从没把你当过朋友,你怎么如此糊涂呢?”佟春燕自然看得出来沈钺之对儿子的感觉,某人压抑在心底的欲望却从那双乌黑有神的桃花眼中飘了出来,不断的向福来放电,就连旁观者都无法忽视。

福来苦涩的一笑,只得无奈的答道:“我毕竟和他好过……他有想法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还有了天禹。”这是他推三推四都不能赖掉的“证据”他们曾经相好过,否则怎么会有儿子?

“所以你不能去,若是他妻子还健在,我或许不会阻拦,但现在他是一个人了,妈就你这么个儿子,哪里舍得你受委屈,吃苦头呢?”她不想再看着儿子黯然神伤,夜夜独对孤灯,看来是时候物色媳妇了,这样就能断了他和沈先生的念想,福来姓佟是佟家的男丁,有义务娶妻生子,若是和个男人不明不白的过上一辈子,那定会淹死在众人的吐沫星子里?她必须要让儿子清清白白的做人,堂堂正正的成家立业,获得男人应有的一切!

看到母亲如此坚持,他只好暂时作罢,今天还是别再提去奉天的事了,可他的心里却很不安,如果去不成奉天,至少也要和钺之通个电话吧?那个人现在却不在奉天,而去热河办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这个担忧在当天晚上九点多便迎刃而解了,沈钺之从承德打来了电话,简单的言明了自己的近况,还询问了福来和儿子是否安好,听说天禹差点遭人绑架,他急的从床头跳了起来,双眼通红的追问:“警局没有查到嫌烦么?”浩海遭人嫉杀,妻子又葬身大火,他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格外敏感了,总之,福来和儿子千万不能有闪失。

“没有,天禹外出有刘大哥在身边,应该不会出事的,你不要太担心……而且我也猜到了是谁把孩子带走的。”说到这儿,他就压低了声音,虽然客厅里只剩自己一人,但万一让母亲或是张奶妈听到就不大好了。

沈钺之捏住听筒赶忙追问:“到底是谁干的?”等他忙完了军务,一定要好好的收拾那个人。

“可能是我大哥,之前他骚扰董小姐让我打了一顿,可能心里不服,那次是我下手太很了。”他有些后悔,不过一旦自己真的生气便根本顾不得“点到为止”了。

听到这话,沈中尉并不吃惊,他慢慢的坐到了床上,很严肃的说:“看来我得去见见他,和他打下交道。”

“你可不能和我哥动手,他只是气不过吓唬我而已,虽然他好色,却并不是坏人。”他为荣飞辩解,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津津计较呢?

沈钺之冷笑着答道:“我不揍他,我只是想和他详细聊聊,哦,那个赵副官呢,最近有没有来家里?”他有些放心不下,因为那个人似乎对福来很有兴趣,否则怎么会拼死都要为福来出口恶气?这让他难免有一丝不安,好像有人时时刻刻都在窥探他碗里的美食一般,即便现在他不在南京,也得想尽千方百计把福来看牢了。

“赵大哥和我爹外出办事去了,他好久没来过了……你家里出了那么多事,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别太勉强自己,好吗?”福来关切的叮咛,虽然近期他们大概没办法见面了,但至少还能通电话亲切的谈心。

如此温暖的话语流入了沈中尉的心田,果然还是福来最知心,有了对方的安慰,他这颗沧桑孤苦的心算是得到了最彻底的治愈,即便福来是男人又何妨?可佟家能乐意让福来一辈子不成婚和他这么家伙“厮混”么?

“我能照顾自己,不用为我担心,你要保重身体才是,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替我多抱抱他!”最近几天,他越发的想念“母子”两人了,但是他们远隔千里要见面很难,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慰藉思念之情!

福来“嗯”了一声,安心的露出了笑容,钺之没事就好,只要对方平安,他就算不去奉天也能踏踏实实的呆在南京过年了!

但和孩子娘通完电话之后,沈中尉却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虽然这次儿子没出事,可并不代表以后就能安然无恙,他这个做父亲的应该时常在他们身边照顾呵护才是,不过到底用何种方法才能让佟先生心甘情愿的把福来的一生托付于自己呢?他必须想个权宜之计!

82众志成城大战在即

自打妻子回娘家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佟荣飞却毫无悔意,反倒是特别在一起晓鸾的一举一动来了,妹夫已经三天没有回家过夜了,看来这次他们小两口闹得很凶,他却心中窃喜,甚至想让妹夫一辈子不回来,离婚才好!

不过晓鸾却陷入了痛苦之中,上次被哥哥“欺负”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乐意出门,也不管贸易行的生意了,整天憋在房里不肯出来,有时候就连饭都不好好吃,这让家里的下人们都很纳闷,连母亲也察觉出异样来了,每天都到女儿的房里呆上一会儿,劝她想开点儿,两口子吵架是常事,等女婿气儿消了自然会回来的。

“过几天,我去和王玥谈谈,让他赶紧回家。”母亲安慰她,但晓鸾却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呆呆的望着窗前的一抹阳光。

佟夫人只得叹息,她埋怨那个没本事还脾气臭的女婿,当初她怎么就同意把女儿嫁个王玥了,晓鸾这样的条件找什么样儿的男人不成?

“妈,您别操心了,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她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自己,甚至是爹妈也不例外。

佟夫人见闺女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只得作罢,她离开了女儿的房间,唉声叹气的来到了楼下,这时荣飞刚好下班回来,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抽烟。

“荣飞,你有时间帮我劝劝晓鸾,她总这样怎么行?”她都要为孩子们的家事操碎心了,小薇回娘家,女婿也住在宿舍不回来,要是老爷回来一定又会和自己发火,说是她没管教好荣飞和女儿。她却有苦说不出!

荣飞叼着烟的嘴抖了一下,不自然的答道:“我妹还闷在屋里不出来?”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她还在生气,这可真要命!

“王妈说她一天都没吃饭,我让厨房给她准备点清淡的夜宵。”她无可奈何的进了厨房,想要叮嘱厨子加点滋补的药材炖汤,她的宝贝女儿伤心成这样,她真是气不过,索性把王玥赶出佟家得了!

荣飞匆忙把烟抽完,就脱下大衣快步上了楼,来到了妹妹的房门口。那次之后他没有找到机会和晓鸾道歉,他就是抹不开面子,拉不下这个脸来。

“晓鸾,是我,我进来了。”他不打算征得她的同意便直接推门进了屋,关好门,站在了妹妹跟前。

晓鸾看到他的样子,吓得抱住了肩膀,连忙低下了头。

“别怕,哥就和你说几句话,就算再生气也得吃饭,那天是哥不好,哥给你道歉了!”错在他,是他耐不住□把妹妹给糟蹋了,可他却毫不后悔,甚至觉得晓鸾早就应该属于自己,但这话他却不能和任何人讲。

其实他们旗人,在前清的时候表兄妹,堂兄妹之间也是经常通婚的,所以对于“乱伦”这个词倒是没有汉人如此“抵触”。

她听到哥哥的话,纠结了很久才低吼:“你禽兽不如!”

听到妹妹骂自己,他反而松了口气,他苦笑着说:“我就是禽兽,不过…我也是之前才意识到你已经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哭着来找哥的小姑娘了,你是个成熟的女性了。”他说不清对妹妹的感觉,这种掺杂着欲望,亲情的感情让他几乎发狂,几个昼夜都神魂颠倒,他没办法装作从没发生过,更无法用以前的状态面对晓鸾。

她咬着嘴唇,冷冰冰的说:“你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和爹说去。”她最担心的还是哥哥再次“兽性大发”,那样她不就成了□□了么?所以关键时刻还是把父亲抬出来最管用。

但佟荣飞却没露出一点儿害怕的神情,但到是做好了“从容就义”的准备,他淡淡的说道:“你可以和爸爸讲,要么被他打一顿,或者干脆把我赶出佟家,和我断了关系,反正事情是我做的,我不会抵赖!”但他知道被逐出家门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不过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她听到哥哥如此淡定,就吃了一惊,平常都是欺软怕硬的哥哥在这件事上却显得很沉着,更何况她也没办法对爹娘讲这么羞耻的事儿,只是为了吓唬他罢了。

“爸不会把你赶走的,不如我搬走!”她抬起头,假装冷漠的盯着大哥,其实之前她就想过这个问题,总是住在家里丈夫多少会受气,但母亲就是不同意,现在也该是她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佟荣飞很惊讶,他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了妹妹的手:“别,妈肯定舍不得你,而且我…会很难受,晓鸾,哥是真心实意的待你,甚至比王玥更爱你,就算你以后没有男人,我也能照顾你一辈子,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或许这都是因为从前他总爱轻许承诺,伤了不少女人的心,一切都是报应啊!

“你这个混账!”她激动之下便抬手扇了哥哥一记耳光,但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却跟着痛了起来,为何要让她和大哥发生这样的事啊?她真是痛不欲生,重要的是不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面前的男人了。

荣飞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就跪在地毯上抱住了妹妹的腰,用温和的口吻说道:“都是哥不好,你再打我好了,只要你别再虐待自己,哥让你打……!”说完就把脸凑了过去,等着妹妹出气。

但晓鸾却下不了手了,她扭过脸低声哭了起来,哥哥荣飞只是默默的守在她身边,不再言语,时不时帮她擦眼泪。无可辩驳的事实早已发生,他们回避无能,索性闭着眼睛继续走下去得了。

一九二九年的春天,新军阀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桂系军阀在不满蒋介石北伐之后蒋某人让第四集团军解体,和威胁他们的阎锡山密切合作,撤销武汉,两湖的地方政权的诸多举措,桂系军阀在李宗仁,白崇禧的带领之下发起了反蒋的大战史称“蒋桂战争”,地位尚未巩固的蒋介石不得不匆忙应战,双方在武汉,广州等地展开大战,中华大地又一次陷入了战火之中。

不过这次战争只持续了三个多月便结束了,蒋介石通过收买,拉拢等计谋赢得了胜利,李宗仁通电下野,白崇禧逃往香港,南方暂时得以平静,但战争的阴影却未散去。

一九二九年秋天,佟福来上尉顺利的从陆军军官学校毕业了,调入国防部参谋本部的父亲则把他安排到了私交甚好的陈诚带领的第十一师担任参谋,即可便前往湖北的军营报到,眼看大战在即,佟孝成自然是想让儿子找机会立功授勋,闯出一片天地,然而这一切都是需要冒风险的。他的好友周瑞祥也来到了十一师,带领炮兵营中的一个排。

原本十一师有一部分曹万顺的旧部,长年以来形成了很多不良的习惯,因此陈诚借由这个机会要整顿军纪,将中央军校毕业的年轻军官们编入了师团中,裁遣了不少曹万顺时期的军官,让参谋长罗卓英升任33旅旅长,使11师成为两旅六团制的部队。

在部队中,罗卓英罗大哥作为了佟福来的“师傅”,将一些从军的经历和经验一点点交给了他。

与此同时,冯玉祥的西北军在南路军指挥张维玺的向襄阳扑来,又一场大战将要拉开序幕了。

福来刚进入部队一礼拜,就听到了第四旅在襄阳和西北军作战的消息,借助坚固的防御工事他们没让张维玺部占到便宜,双方相持不下。三天后,独四旅受到友军,第九,十三师的增援在三次总攻之后,张维玺部终于支持不住,开始全线溃退。

这个好消息鼓舞了在后方支持的年轻军官们,一腔热血都想争先恐后的应战,但没有经过真实战场历练的他们显然当炮灰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即使执行任务,都会安排老人带着新人,但受过两年军事教育的军官们成长的速度显然比白丁迅速的多,而且在实战中也能更快的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因此无论是黄埔,还是如今中央军校的毕业生都能在大战之后得到很快的提升,所以每个人几乎都怀揣梦想,做梦都想立功升迁。

这样的念头甚至连福来都产生过,但毕竟他也是有过些经历的人了,在面对虚荣和诱惑的时候抵抗力会强一些,不会像其他的新人似的特别容易浮躁,他知道这些荣誉和地位都是用鲜血,甚至是踩着战友们的枯骨换来的,如果稍微动心思想想,他便能立刻冷静下来了!

沈钺之收到福来的信之时,依然在为组建独立团的事忙碌,一千个兵源已经受了四个月的训练正式入伍了,剩下的新兵依然在招募中,待到来年开春就会完成受训加入军队。

虽然这次的大战,东北军一直在袖手旁观,没有表态,但最终他们应该还是会参战的,他就等着这次机会让初建的队伍拉出去“溜溜”,锻炼士兵和下级军官的应战能力。

但他却不想让福来搀和危险的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儿子天禹不就孤苦伶仃了,他捏着信坐立不安的在营房的办公室内踱步,已经升为少校的他虽然手里有了一千个人,相当于两个营的兵力,却不能保护远在湖北前线的情人,这简直就是最痛苦的折磨!

83临阵倒戈武汉告急

重要通知:今天因為來不及更新全文我放1500字更新和重複更新的1500百字,次日中午前會把更新內容修改過來,為了小紅花請大家理解,謝謝讀者們的支持!

就在中央军被胜利鼓舞之时,11月原本参加征讨西北军的唐生智突然临阵倒戈,在郑州通电反蒋,蒋介石立即命令驻守鄂西的四个师应援,福来所在的11师立刻赶赴平汉路,和一,九师回合北上。

来到北方之后,天气也越发的寒冷起来,12月25日这天更是大雪纷飞,眼看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看样子将士们要在沙场上度过新年和春节了,这不免让人颇为伤感!

这天夜里,正当师长陈诚和几个团长,参谋们在军营内开会的时候,传令兵忽然敲门进来,敬了个军礼,焦急万分的汇报:“报告师长,63团在刘店遭到唐生智两个师的阻击,伤亡惨重,剩下的兄弟已经返回营地了!”

听到这话,大家的面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师长陈诚意思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立刻对手下的团长们发出命令:“让工兵连在营地外再挖一组加深堑壕,营地周围围上铁丝网,把弹药和粮食让管团长你们61团派一个营的人守住仓库,警卫连要增加巡逻次数,侦察连等明晚到唐的营地去执行侦察任务…..医疗营的人都赶去给63团的伤员治疗,罗旅长,你派些人这两天去打扫战场,阵亡的兄弟不能其实荒野,这事儿每个团都抽一个一连过去参与,我过去看看,佟参谋,你也跟我过来。”打了败仗,伤亡过半的队伍士气必然低落,这也会进一步的影响军心,他刚刚把11师整顿得像个样子,不能因为一次败仗就被毁的前功尽弃。

“遵命,长官!”大家应和完,便立刻忙着安排事情,紧急会议就在突发情况之下暂时取消了。

周参谋长带着年轻的参谋福来跟在陈诚身后,随时拿着笔记录师长吩咐下来的事情,而且还要随时提醒,日常的琐事就让副官来操持,参谋长带领参谋官们协助军官打理军务,福来现在被分配到特务营做参谋,其余时间则由周参谋长带着,因为佟先生和陈诚师长私交不错,特意叮嘱了他要好好的锻炼锻炼福来。

来到营房门口,陈诚便皱着眉头推门进去,放眼望着一屋的伤兵残将,和忙碌的军医,护士们,深深的叹了口气。

“师长!”一些受伤较轻的伤员连忙起身敬礼,但却被陈诚喊了停。

“都躺着好好休息,63团辛苦了,吴团长呢?”他没有看到吴良琛的身影,他和吴团长同样是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私交也算不错,所以出于个人感情他也是很为吴团长担忧。

“吴团长在医疗营包扎。”一个中尉军官答道,身边的护士在给他的伤腿打绷带,看样子应该有一段时间动不了了。

“63团的人我会尽快补充上的,他们两个师欺负你们一个团,没什么光荣的,下次一定把他们这群混蛋打趴下,为63团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大家好好休养,需要什么和参谋官讲我会吩咐他们立刻去办的。”他说完就在营房中巡视了起来,时不时还会和伤员们聊上几句,询问之前的战况,这让身心受到巨大伤害的官兵们觉得很温暖,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师长果然是个好长官。

而在一旁看着的福来则把陈诚做人做事的方法记在了心里,他想起离家之前父亲叮嘱的话:要多和陈诚学习,他一样是士官学校毕业,做人做事成熟稳重,尤其是在人际关系上处理得很得当......

陈诚颇受蒋介石的信任,因此他一定能在这个男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的。

“周参谋长,佟参谋,咱们去开个会。”陈诚从63团的营房里走出来,就带这两个参谋进了不远处的帐篷,这里便是临时的会议室了。

帐篷中央放着一个火盆,因此还不算特别冷,三人围坐在火炉旁,边烤火边聊起了军务。

“我打算亲自带特务营和唐生智的队伍干一仗,周参谋长你要领着佟参谋提前部署好,把咱们最精良的武器都用上,再吃败仗的话,军心就散了,这次63团受的打击太大,我们需要一次完胜来鼓舞军心!”陈诚看到满屋的伤员,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虽然打仗就会有损耗,但一兵一卒都是他的心头肉,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要报仇也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可行动,盲目为之只会增加伤亡。

周参谋长连连摇头:“师长亲自率兵不妥,我不同意!”

福来也点头:“陈师长,您若是有了差池,整个11师就群龙无首了,现在是紧要时刻,您更加不能出事。”

八十一回:临阵倒戈武汉告急

就在中央军被胜利鼓舞之时,11月原本参加征讨西北军的唐生智突然临阵倒戈,在郑州通电反蒋,蒋介石立即命令驻守鄂西的四个师应援,福来所在的11师立刻赶赴平汉路,和一,九师回合北上。

来到北方之后,天气也越发的寒冷起来,12月25日这天更是大雪纷飞,眼看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看样子将士们要在沙场上度过新年和春节了,这不免让人颇为伤感!

这天夜里,正当师长陈诚和几个团长,参谋们在军营内开会的时候,传令兵忽然敲门进来,敬了个军礼,焦急万分的汇报:“报告师长,63团在刘店遭到唐生智两个师的阻击,伤亡惨重,剩下的兄弟已经返回营地了!”

听到这话,大家的面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师长陈诚意思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立刻对手下的团长们发出命令:“让工兵连在营地外再挖一组加深堑壕,营地周围围上铁丝网,把弹药和粮食让管团长你们61团派一个营的人守住仓库,警卫连要增加巡逻次数,侦察连等明晚到唐的营地去执行侦察任务…..医疗营的人都赶去给63团的伤员治疗,罗旅长,你派些人这两天去打扫战场,阵亡的兄弟不能其实荒野,这事儿每个团都抽一个一连过去参与,我过去看看,佟参谋,你也跟我过来。”打了败仗,伤亡过半的队伍士气必然低落,这也会进一步的影响军心,他刚刚把11师整顿得像个样子,不能因为一次败仗就被毁的前功尽弃。

“遵命,长官!”大家应和完,便立刻忙着安排事情,紧急会议就在突发情况之下暂时取消了。

周参谋长带着年轻的参谋福来跟在陈诚身后,随时拿着笔记录师长吩咐下来的事情,而且还要随时提醒,日常的琐事就让副官来操持,参谋长带领参谋官们协助军官打理军务,福来现在被分配到特务营做参谋,其余时间则由周参谋长带着,因为佟先生和陈诚师长私交不错,特意叮嘱了他要好好的锻炼锻炼福来。

来到营房门口,陈诚便皱着眉头推门进去,放眼望着一屋的伤兵残将,和忙碌的军医,护士们,深深的叹了口气。

“师长!”一些受伤较轻的伤员连忙起身敬礼,但却被陈诚喊了停。

“都躺着好好休息,63团辛苦了,吴团长呢?”他没有看到吴良琛的身影,他和吴团长同样是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私交也算不错,所以出于个人感情他也是很为吴团长担忧。

“吴团长在医疗营包扎。”一个中尉军官答道,身边的护士在给他的伤腿打绷带,看样子应该有一段时间动不了了。

“63团的人我会尽快补充上的,他们两个师欺负你们一个团,没什么光荣的,下次一定把他们这群混蛋打趴下,为63团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大家好好休养,需要什么和参谋官讲我会吩咐他们立刻去办的。”他说完就在营房中巡视了起来,时不时还会和伤员们聊上几句,询问之前的战况,这让身心受到巨大伤害的官兵们觉得很温暖,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师长果然是个好长官。

而在一旁看着的福来则把陈诚做人做事的方法记在了心里,他想起离家之前父亲叮嘱的话:要多和陈诚学习,他一样是士官学校毕业,做人做事成熟稳重,尤其是在人际关系上处理得很得当......

陈诚颇受蒋介石的信任,因此他一定能在这个男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的。

“周参谋长,佟参谋,咱们去开个会。”陈诚从63团的营房里走出来,就带这两个参谋进了不远处的帐篷,这里便是临时的会议室了。

帐篷中央放着一个火盆,因此还不算特别冷,三人围坐在火炉旁,边烤火边聊起了军务。

“我打算亲自带特务营和唐生智的队伍干一仗,周参谋长你要领着佟参谋提前部署好,把咱们最精良的武器都用上,再吃败仗的话,军心就散了,这次63团受的打击太大,我们需要一次完胜来鼓舞军心!”陈诚看到满屋的伤员,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虽然打仗就会有损耗,但一兵一卒都是他的心头肉,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要报仇也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可行动,盲目为之只会增加伤亡。

周参谋长连连摇头:“师长亲自率兵不妥,我不同意!”

福来也点头:“陈师长,您若是有了差池,整个11师就群龙无首了,现在是紧要时刻,您更加不能出事。”

84福来阵前历练经验

就在军阀们忙着为各自的利益斗得头破血流之时,已经从北京改为北平的城市却依然如故,在阎锡山的接管下百姓们还是照样过着和从前一样的平静生活,混迹天桥戏园子的吴老板,在历尽艰辛寻找发妻青莲两年多未果的情况之下,只得独自担起了抚养儿子的重任。警察们搜寻到的零星线索都表明青莲是被人贩子拐卖了,所以警长奉劝他放弃寻找,还是早日为儿子找个后妈为好。

吴璧凌在戏园子里忙碌了一整天之后,就回到了藤田的住处,进门的时候对方已经准备好了夜宵等着和他一起享用。

“你先泡脚,等会儿再吃,饭菜还热着。”藤田亲自将洗脚盆端到了吴老板的跟前,还特意往热水里加了一些药材,用来帮助所爱的人消除疲劳。

吴璧凌早就被藤田娇惯成了“公主”,几乎到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地步,他觉得即使是自己的妻子也难做到和这个男人一样的地步,藤田修二毫不计较回报的对他付出着,因此作为“回馈”他也顶着家里的压力,没有答应父母再娶的要求,就这么着心甘情愿的跟着此人过日子。

他脱了鞋袜,将脚泡在放了药材的热水中,舒服的赞道:“你给配的方子真好,我现在腿酸好多了,最近你不会去奉天了吧?”修二已经很久不外出做生意了,只是每天回到贸易行去逛逛,月底管管账目,偶尔还会陪生意上的合伙人应酬,但似乎和周老板已经不怎么合作了,这大概是因为几年前堂会之时的纠葛吧,也多亏了那次他才逃过了老色鬼的蹂躏。

“下月要去,给你带些参茸补品来,送给伯父伯母,孩子需要什么?”他虽然把碍眼的青莲“处理”了,但低于吴老板的儿子还是关照有加的,每次外出做生意归来总会给孩子带礼物。

“要是有好的狐皮,帮我买来,孩子买些吃的就好,他现在正是嘴馋的时候,每天都要我妈带着去饽饽铺吃点心。”他明晚要回家住,得陪陪孩子,童年时候父亲经常外出唱戏,总是顾不上自己的阴影不能让儿子再次体验,况且青莲失踪,孩子没了母亲孤苦无依的,他更得多花时间陪陪云阳了。

“好……你眼看着就要三十了,再这么辛苦身体会撑不住的,以后每个星期演上三场就可以了,你班子里的小慧不是红了么,以后让她挑大梁就好。”藤田很受不了吴璧凌在台上搔首弄姿的神态,如果是他一人观赏他倒是乐此不疲,但那么多男男女女都关注着情人,这让他又禁不住嫉妒起来,但唱戏是璧凌的爱好,他又不好横加阻拦,只能忍了,不过他对现在的状态倒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吴老板为了陪自己很少接堂会和其他的演出,更不会去应酬陪吃陪喝,这些杂事几乎都推给了其他的人,所以他不应该再有抱怨了!

“兵荒马乱的,票房也不见起色,唉,你说他们整天打仗干嘛?”璧凌不是行伍出身,没法理解军阀们的想法,他觉得那些人有钱有势,又有女人,应该躺在家里吃喝玩乐才是,又为什么为了争地盘非得闹到大动干戈的地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磨刀霍霍有意思么?

藤田坐在餐桌前,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答道:“你自小在梨园行长大,耳读目染的都是声色犬马之事,一般男人的幻想恐怕难以理解。”璧凌可以说是被当成半个姑娘来养大的,不能明白正常男子的想法。

吴老板扭过脸瞪他:“你怎么说话和钺之一个口气,我再和你睡也是男人吧,有什么理解不了的?”

藤田修二淡淡一笑,耐心的解释:“沈钺之虽然也曾经唱过戏,但他毕竟出生在军阀家庭,他受的教育和你不同,他有男人的领地意识,想要得到的东西会用尽方法化手段去获得,甚至是掠夺,你则不同,你更喜欢依赖别人,让男人宠着你,这点其实和女人差不多,不过我就是喜欢爱耍小脾气的!”这才能让他体会到对方对自己的重视,以及无比依恋的感情。

“掠夺地盘和掠夺情人一样?”璧凌反问,他不禁思索起以前和沈钺之在一起的陈年往事来了,虽然那个人爱玩闹喜欢和美女俊男调情,但偶尔确实会露出极有攻击性的倾向。有几次他和钺之去堂会,因为酒席间的客人毛手毛脚沈某都差点大打出手,这就是领地意识吧?

“男人把领地和情人看做私有物。”藤田说完便递给他毛巾,这位美人天生就是需要让人照顾,伺候的,要想找个像自己一样死心塌地的人也不容易,所以他有自信能让吴璧凌对他更加百依百顺。

然而吴璧凌却妩媚的笑了,他擦干净脚穿上拖鞋后就回了一句:“你真是天真烂漫的毛孩子,整天做白日梦。”他倒外屋倒水洗手的时候,屋里的男人却辩解:“你不是普通的男人,不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吴璧凌进了里屋,坐到餐桌前,不悦的拿起筷子:“别把我当女人!”其实有时候他也会分不清自己的性别,在台上他是个艳丽非常的女子,但下了台他却成了吴老板,这也是多年来困扰他的心结。而且很多男旦也都有同样的困扰,所以他们尽管都有家庭,但很大一部分也都和同性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你是很特殊的!”藤田修二从认为性别是问题,如此性感迷人,所以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因此,他要更加努力的赚钱,过几年璧凌唱不动了,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和对方长相厮守了。

1930年一月初,双方在刘店附近激战数日后,唐生智的骑兵旅绕到11师的军营之后偷袭,准备数日后陈诚立刻带领特务营应战,在炮兵连的配合下步兵的狙击手先是躲在战壕里射击,炮兵在战壕后用山炮和野炮掩护,冒着枪林弹雨,先锋们冲上敌军阵地和占尽便宜“人高马大”的骑兵们厮杀,场面极为血腥,第一次上战场的佟福来紧张得手心冒汗,作为参谋他的任务是在战壕中协调指挥,用望远镜观察敌军阵地,对所辖的狙击手们下达开火和暂停射击的命令,遇到大股敌人扑来的时候还要命令士兵们投掷手榴弹,以免敌人再向前推进。

幸好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从信阳押送弹药返回的65团增援,才由被动防御逐渐转变为主动。战斗持续到傍晚的时候,敌军阵地的枪炮声逐渐的稀疏了,看样子是要逐步败退了。

“佟上尉,我们还打不打了?”身边的狙击手排长问,上面还没下命令撤退,他们就得坚持,因为配备了几把冲锋枪,消耗较大,所以子弹却所剩不多了。

佟福来趴在战壕边,一丝不苟的盯着地方的阵地,谨慎的答道:“留一半人继续,其他人原地休息一小时,一小时后换岗,我看到三连已经往回撤了,等他们撤回来,再看情况,千万中了他们的计。”

“咱们的炮也不响了……这山炮的也太没准星了,几颗放出去都打不死两人,不知道是哪些龟孙子造的!”排长抱怨完就指挥身边的战士原地坐下休息,其他的人则继续用枪弹掩护往回撤的弟兄们。

话正说到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传令兵跳进了战壕,大声喊道:“佟参谋,陈师长命令大家逐步撤回营地。”

“好,等三连的冲锋队下来,我们就撤,辛苦了!”福来抽空对传令兵说道,还报以微笑回应。

这让小战士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放松了,连忙敬了个军礼说道:“佟参谋,我去别的战壕了!”随后就爬出战壕,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往下一个战壕走去。

听到这个命令,佟福来也松了口气,他带的连队只有少部分伤员,还没出现阵亡的情况,希望这个纪录不要被打破,他可不能眼巴巴的看着手下的战士们没了性命。

但这几天的战斗经历对他而言却是十分宝贵的,他总是趁着休息打盹的时候分析战况,结合之前学习过的知识这样就形成了经验,关键是要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将自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阵地上的步兵已经全数撤离了,佟福来也带着精疲力尽的战士们返回营地休整。

但陈诚却没有掉以轻心,他还是派了一个侦察连出去窥探唐生智一方的动向,以防止他们反扑回来,尽管他们暂时赢得了胜利,但11师的驻地却已经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了,情况绝对不容乐观!可过早的把兵力都投入到战斗中无疑是很不明智的,他不能让刚接手的队伍遭受“一蹶不振”式的打击,眼下只有向其他队伍求援寻求帮助了,否则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恐怕很难再扛过同样的战斗。

85儿行千里慈母担忧

自打福来正式入伍,做见习军官之后母亲佟春燕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她不时从报纸上得到消息看到前方战事吃紧,伤亡惨重的消息就急在心头,生怕福来受伤甚至是有性命之忧。

过了年之后,趁着哥哥来家里探望外孙天禹之际她就把孝成拽进了自己的房内,关上门十分激动的质问:“你什么时候让福来回南京,你还真相让我儿子去战场上送死吗?”

他坐在椅子上,摘下眼镜无可奈何的答道:“当然不是,福来肯定没事,陈诚

他们会照顾好他的。”

“枪炮无眼,难道是你的儿子就不打了,反正不管怎样你都得把他赶紧弄回南京,我每天晚上都发噩梦,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每当想起远在湖北前线的儿子,她的心就揪痛不已,可却只能呆在家里唉声叹气。

佟孝成揉着额头答道:“我自然有安排的,福来刚从军校毕业现在只是见习少尉,若是不立功没有战绩如何晋升,有了战功就不同了,我才好安排他的今后啊?”他希望妹妹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即便福来身体有残障但也是他的儿子,他还能让骨肉白白去当炮灰么?

她拍拍心口锁着眉头说:“总之你得让他赶紧回南京!”

“好,我会安排的,可要再等等,至少要等战局稳定之后再说。”他其实也为福来担忧,但这是儿子必经的历练没有战场上的宝贵经验如何能挺直了腰板做得军官,他必须给儿子打造一个无比光彩的资历,才好给福来安排职务。

佟春燕用了好一会儿才让心情平静下来,她抬眼才发现了哥哥的气色不好,似乎比年前瘦了不少,莫非是因为公事忙碌累的?

佟孝成最近自然很操心,他整天都在和参谋们开会,研究前方的战事,还要把各个师团发来的情报一一整理,汇报给蒋总司令,对于儿子的近况应该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前些日子11师受到唐生智部队阻击的事也让他担忧了很久,好在杨虎城截断了唐军在驻马店的后援出手相助,11师这才转危为安。在第9师,1师的共同协力追击之下,唐生智的部队终于缴械投降,粉碎了反蒋联军企图拿下武汉的阴谋,获得了蒋介石的欢心和进一步的信任!现在陈诚已经带着11师进驻了武汉休整,暂时不会有战事的烦扰。

不过再用不了多久或许又会被调上北方前线,那时候确实难保福来的安危,不过再怎么也要坚持到战事结束,中途退出得不偿失!

这天晚上,在武汉的军营内休养的佟福来拨通了奉天沈家的电话,这次接电话的刚好是沈钺之。

“想死你了,你没事吧,没受伤吧?”沈少校(团长)欣喜的抱着电话,极尽温柔的问候。

“我很好,你呢,伯父伯母还好么?”福来听到他的声音,心中就荡漾着无限的暖流,他在脑海中浮现出孩子爹的样貌,至少他还好端端的,能和喜欢的在电话里“谈情说爱”。

“他们很好,我前些日子还给伯母打了电话,听到儿子说话了,他现在话说得真利索!”沈钺之说道,他的儿子不愧是沈家之后,聪明俊秀将来一定是个万人迷。

“嗯,天禹讲话本来就很早,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家里应该给你安排婚事了吧?”他认为这是想当然的,殊不知却引燃了对方的怒火。

钺之咬了咬牙,耷拉着脸问:“你以为我离了女人活不了?”他现在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人,除了对亡妻的愧疚和歉意之外,他最爱,最珍视的人还是福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不能单身一人,总要有人照顾你。”身在军中,他没办法去奉天探望钺之,更不可能像“情人”似的时刻陪在此人身边,所以也唯有期望能出现一个贤惠标志的女子来做沈某的妻子了。

“总之别和我提这个,你什么时候回南京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休假过去看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惦记你和孩子吗?”除了例行的训练和公务,他只要回家躺到床上脑子里琢磨的就是福来和天禹的事,这几乎让他着了魔,因为他很困惑,他不知该怎么摆正福来的位置。福来虽然算是个男子,但却能生养,可正因为是男子才没办法有“名分”,更无法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他们最多是挚友“情人”,但如果没办法生活在一起,对两人对儿子天禹又是极为残酷的。

福来垂下眼皮,轻声答道:“我明白你心里有我们,可也不能因为我们你就不结婚,打一辈子光棍吧?”虽然他心里也不乐意沈某有其他人,但现实却是另外一回事,一个不婚的男子在社会上是站不住脚的。

“无所谓,只要咱两能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应该顺应天意。”沈钺之说着,他越发相信和福来的缘分是注定的,这也给了他坚持下去继续耐心等待的理由。以前的他就是个不问世事,花天酒地的大少爷,虽然能自食其力的靠唱戏维生,但对于情爱和婚姻却没有过多的想法,遇到合适的就来几次“露水姻缘”而婚事却是要遵从父母的安排,毕竟妻子不是情人,即便结了婚也不妨碍他在外面找情人。虽然这是理所应当的普遍现象,对于妻子和外面的情人来讲却是不公平的,以前他从未意识到这是“错误”的,但现在他开始自我反省了。

福来听到他的话心里自然很高兴,可还是理智的提醒:“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我在前线打仗的时候都在惦记你和儿子,别让我整天为你们操心了。”周围没有现在人等,他便可以说些“亲密”的话。

“我挺好,爹妈也不催我再娶妻了,他们知道你给我生了儿子,等你休假的时候我就到南京找你,咱两继续努力,再生一个。”他思前想后,也唯有多生孩子才能把福来拴住了,虽然这个办法很那啥,但却立竿见影,卓有成效。

听到这话,佟福来的脸涨得通红,他吱吱唔唔的说:“别开玩笑,要是再那个......我还不丢死人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车夫了,现在他是个军官,必须维持军人和身为男性的尊严,之前的那次怀孕完全是意外,不会再重蹈覆辙,让全家人跟着自己操心烦恼了。

“生孩子天经地义,你这是为了国家做贡献,有啥丢人的?”他并不能设身处地的为孩子娘考虑,因为他本就是正常的男人。

福来咬了半天嘴唇,终于挤出句话来:“你不明白......一个男人挺着大肚子走在人前的感觉,就有无数根针扎在自己身上似的,比死还难过!”但最艰难的时刻他也忍过去了,哎,这便是脸皮厚的好处!

沈钺之睁大了眼睛,发了半天的愣这才连忙补充:“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当时不知道你会怀孕,要是早知道一定会小心的,不错现在也挺好,咱们有了儿子,我知道我这么想太自私,可男人不都希望和喜欢的人生几个孩子么?”他打心眼里想再要两个,如果能儿女双全那就更好了。

福来靠在椅子上,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方才温柔的说:“我知道......如果你暂时不想结婚,我就不再啰嗦了,可生孩子的事......。”他话没讲完,该怎么说才能安抚对方呢?

沈少校看到母亲下了楼,朝沙发这边走了过来就笑眯眯的小声说道:“你要真有了,就不能不生了,你舍得拿掉我们的孩子?”他就不信福来有这个胆,假若对方有这个魄力天禹就不会出生了。

他只得答道:“你总为难我......咱两都见不到面哪里会有孩子,白日做梦,我不和你聊了,快熄灯了,明天还要忙军务的,我会给你写信的,安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再见,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先挂了!”他依依不舍的放下听筒,朝母亲微微一笑。

仙娥坐到他边上,拉住儿子问:“是福来吧?”

“是,他很好,您安心吧。”他知道母亲也为福来担心,总是在问“孩子娘”的近况,连大妈和父亲也常常提起。

她还是很担忧,又问:“佟先生怎么不给福来安排个安全的事做,不一定非要去前线的!”剑华的事给她心里投射下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佟先生一定是想让福来立功升迁,将来才好安排出路,但他不会让儿子冒险的,他很会算计的。”通过那次的谈话他也算是对“岳父”有了些了解,佟孝成确实是个很老练精明的人。

仙娥却摇头:“战场上太危险,你哥不就出事了么,你要劝福来早些回后方,不要再让他去前线了。”

沈钺之点头,为难的说道:“我写信的时候都和他说过了,可是他却说暂时不能离开前线,他一走和他同期的军官会有看法,他日后便没办法立足。”

“保命重要,谈这些有啥用,不当兵也罢,做生意也好,哪怕唱戏也罢,还能饿着自己吗?”她满腹牢骚,却没办法和丈夫讲出来,只能偶尔对儿子吐露心声。

钺之温和的笑了,虽然现在的生活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但既然答应了父亲的要求,他就要坚持走下去,因为只有这样佟先生才有可能同意让他和福来长相厮守。

86再度聚首恍如初次

入夏之后,11师进入河南境内与冯玉祥部作战,终于在金秋时节拿下了郑州,并受到了蒋介石的嘉奖。在东北军少帅张学良的支持下,蒋介石与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等军阀的混战已蒋方胜利而告终,蒋介石也兑现了承诺授予张学良海陆军副总司令一职,原来归了阎锡山的北平也重新回到了东北军的怀抱之中,但出兵关外的东北军在忙着整编冯玉祥残部的时候,却给了对东北虎视眈眈的日本人可乘之机,又一场危机不久之后将要降临在中华大地之上。

趁着这个机会,佟孝成才把晋升为上尉参谋的福来从11师找了个藉口调动了出来,获得了一个月的假期在家休息,等休假结束后,便要去国防部报道了。

整整一年的参战经历让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而少见了当初憨直可爱的笑容,佟上校说这是儿子成熟了,可妹妹春燕却不这么看,她觉得一定是福来在前线遇到了很多事因此受到了打击,才总是不见笑容的。

这天中午吃过饭,福来带着儿子天禹在花园里看鱼池中的鱼,母亲便来到了他身边,表情复杂的问:“你什么时候去北平?”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可算不上太好,她又要为儿子担惊受怕了。

福来答道:“明天早晨的火车。”随后便木讷的站在水池边没讲话。

倒是天禹小嘴说个不停:“爹,红色的鱼好大。”他可是很高兴的,因为爹终于可以陪着自己玩儿不用去打仗了。

“和娘说说,你这一年到底遇到些什么事了?”佟春燕温和的问道,儿子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了。

他抚抚孩子的头,才转过身对母亲讲:“我见不得战场上的死伤......那个留在陌生地方的战友再也不能和我们一同立功受奖了,很多我认识的人死在了前线,有几个是和我同期的朋友,如今他们还在军队里服役,我却躲在南京享清福,要是再有战斗,他们又要上前线,而我呢?”他的声音哽咽了,但母亲的眼底却是那么的慈爱,让他再不忍心说下去了,比起部队和战友来说,这个家庭同样需要他,母亲,儿子还有在北平驻防的沈钺之。

“我们不想你出事,若是你出了事,我和天禹怎么办?”她不能妥协,更不能让儿子再去危险的地方。

面对母亲的问题,他无法做合理的捷达,只得垂下了头。

“你父亲和我谈过了,他不会再让你去前线了,最近就会给你安排相亲,今年赶快把婚事订下来,也好让天禹有个娘。”她觉得只有这么做儿子才不会三天两头垫着沈钺之。

听到这些话,福来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起初他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但最近一年来他的想法却发生了改变,或许正是因为沈钺之的话,他才动摇了。

带着这种心情,佟福来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带着简单的行李回到了北平,他的落脚处依然是沈家的小院儿。

傍晚,回到家中的沈少校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情人,老妈子把饭菜端上桌之后,客厅里就剩下了两个年轻的男人,他们含情脉脉的彼此注视了很久,沈钺之才温柔的举起酒杯问道:“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佟福来望着一身戎装,英挺帅气的男人低声回答:“在信上我都讲了,大概是我不适应前线的厮杀,所以情绪一直不太稳定。”虽然已经不在部队里了,可他还是难忘那些血腥残酷的场面,甚至连夜里做梦都难逃煎熬。

钺之喝了口酒:“打仗死人是常事,你要学会视而不见,更何况那些都和你没关系了,你今后只要呆在南京就好。”

佟福来夹了两口菜,有气无力的说:“我的好友瑞祥还在服役,上次在郑州的时候他受了重伤,险些丧命,我却一个人回了南京,想起他来我就惭愧!”他就像个逃兵一般,甚至比逃兵更可恶!

沈少校脱了外套,耐心的劝导:“每个当兵的人都会遇到这个阶段,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如此,别放在心上。”他也看得出福来很不开心,但既然佟先生已经把福来调到了南京,那一切就都会过去的,慢慢的这个人便会淡忘的。

福来放下筷子问道:“伯父怎么没在北京?”他原以为沈军长也会在这里,不过今天下火车来这里的时候却只有一个老妈子在院里打扫,小院儿内冷冷清清的,他的那辆洋车还停放在树下,看起来就和全新的一样,仿佛时光没有逝去,他们还生活在几年前一般。

“他已经请辞了,不过少帅没答应,所以暂时让他在奉天修养。”自从杨常二人被处决之后,父亲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虽然那二人之前和他们本就是两路人,但听到他们被杀的消息还是给了父亲很大的打击,加之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老人家就更打不起精神来了,所以才萌生退意。

“哦,伯父年纪大了早些回家养老也好,我爹现在还很操劳。”他作为儿子更应该为父亲分忧,可就连上战场杀敌这种事自己都犹犹豫豫的,更别提能接替父亲的位置重振佟家了。

“我已经告了假,等下下周咱们一起回南京,我想儿子啊!”沈钺之笑盈盈的说着,帮福来倒了半杯酒,他不能让人家喝太多,带着三分醉意上床更有滋味儿,烂醉如泥就不好玩了。

当娘的人“嗯”了一声,端过酒杯喝了口酒,但心里还是有些踌躇,他并没想到今晚等待自己的会是啥,也没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

吃了饭之后,两人就到附近的浴池泡了个澡,随后便一身轻松的返回家中,可沈钺之却不由分说的把他拽进了北房的里屋,利索的关好了门。

“我去东屋睡吧?”福来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可对方却伸着胳膊将他拦住。

“我可不能再等了!”沈少校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很可能就永远失去福来了,因为这个人只要回到南京,佟家一定会忙着给此人张罗婚事。

佟福来还是下不定决心,他低着头思忖了半天才难堪的说道:“你不要弄在里面。”面前的男人已然急红了眼,一副要发情的样子,他无法拒绝。

“啊?”沈钺之迷惑不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子是怕有身孕。他可不管这么多,他必须让此人再生孩子才好,因为只有这样福来才没办法和女人结婚,至少是暂时没办法。

“我不能再怀孕了。”福来不想冒天下之大不为做“危险”的事,更不能让爹娘再度蒙羞。

沈钺之只得嘴上先答应:“好,我会小心的,别让我心急了,快点儿脱衣服吧,你真想让我憋死?”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他就没再碰过别人,只想和福来重修旧好,如今有了机会怎能放过?

福来谈了口起,只好走到床边脱下了淡蓝色的长衫,当他光裸的背影暴露在钺之眼前的时候,一股羞耻感又涌了上来,他们虽然相爱这么久,实际上在一起的次数却数得过来,所以他还没完全适应。

“你还是这么漂亮,转过来让我看看。”沈钺之边脱衣服边慢慢的靠近他,心脏“咚咚”的跳得厉害,热浪包裹着他,现在他只想和心爱的人日夜耳鬓厮磨,颠鸾倒凤,期望对方再次受孕给他诞下儿女。

福来羞臊的转过身,不敢抬头,他从不知自己怪异的身体会被另一个人喜爱甚至是欣赏,所以沈某对他流露出一点点喜欢之情他就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了,他又怎会移情别恋爱上他人?

红了眼的沈少校猛的扑了过来把他按倒在床上,近乎于凶狠的吻着他,让他透不过气,险些窒息,他的一时模糊了,眯着眼睛望着发了狂的沈钺之,直到此人的东西猝不及防的闯了进来,他才“啊”的叫了一声,喘息着抬高了膝盖,分开了腿。

“疼吗?”沈钺之知道自己太急躁了,甚至没等这位准备好。

福来咬着牙摇摇头:“还好......你慢一点儿。”为了不让他紧张,他只能闭上了眸子,可一闭上眼却没办法看到心爱的人了,这会让他以为自己在梦境中,会感到不安,不真实,于是只好眯起眼搂住了爱他的男人。

钺之克制了他过于原始的冲动,低下头温柔的吻着,揉捏着福来的胸尖,让经验不多的人发出阵阵愉悦的j嗔,他这才重新握住老二送到了兰蕊下,缓缓的摩擦,慢慢的往里挤入。

“你真可爱!”沈钺之见他紧张得在发抖,就说了句暖人的情话,可却已经撑着身体准备开始发起进攻了。

福来焦虑的扭过了头,使劲的扣着他的脊背,忽的觉得被骚弄的地方奇痒难忍,热浪在他□乱窜,y靡的z液顺着将要被攻陷的缝隙滑落下来,滴在了洁白的被褥之上。

沈钺之察觉到那里已经足够滋润,腰就往下一沉顺势把家伙顶了进去,结果就看到福来微皱眉头哼了几声,咬住自己的地方温热紧致瞬间就让他回想起了他们的初夜。

87难言之隐无法言明

沈钺之借着床头淡淡的灯光端看心爱的人,时而温存的吻那张柔软的嘴唇,时而挺送自己的y望抵达对方的深渊,他们纠缠融合,激烈的碰撞,但仅仅这么做都没办法表达他们分开几年来的心酸和无奈!他要好好的疼爱福来,将逝去的时光重新补救回来,让他们沉睡了许久的情感燃烧得越加热烈!

佟福来被他撞得禁不住连连高喊,只能抓住床柱来控制剧烈晃动给自己带来的冲击,被g穿的地方滚烫酥麻,即便不碰前面,他都随时可以冲顶似的。习惯了忍耐,习惯了先人后己,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有y望有需要的人,也想要疼爱的!压着他的男人胸口溢出汗水,而脸上却带着幸福而温柔的笑容,让他眼睛发酸,很想掉泪。

“你是我的人。”沈少校有些神经质的念着,他也很怕这只是梦境,因为一觉醒来,他会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孤单的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他再也不想过孤家寡人的生活了。

福来勾住他的脖子安慰似的吻着他的面庞,边喘息边说:“……我只有你而已。”虽然他起初并不想承认,可如今却不能在莫能两可的折磨沈某了,他们需要更加坦诚的面对彼此。

听到这句话,沈钺之便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他咬牙连连的顶了好几下,这可让福来顾不上说话,扭着腰肢“啊啊”的叫了起来。

坏心眼的男人不想再忍耐了,一鼓作气的扶住福来的胯使劲的插着,吸咬自己的地方忽然开始了猛烈的收缩,他吼了一声便赶紧把积累了很久的精华全都灌入了那个能为他生儿育女的神秘领域。

佟福来颤抖着叫着,n根一同泻出来让他体力消耗过大,胸口起伏不停的喘了好一阵,但过了很久他才意识过来,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兑现承诺,还是弄在里面了,这可怎么办啊?

他慌忙推开沈钺之,撑着虚脱的身子爬下床,但脚软得差点站不起来。

“你干嘛去,不是尿急吧?”沈少校颇为不解,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点了支烟,望着福来吃力的穿好衣服。

“我去洗洗,你说好了不弄在里面的!”福来很怨念的盯着他,想发火却发不出来,唉,是人碰到同样的情况恐怕也很难控制住,下次注意就好。

沈钺之挠挠下巴,傻笑着:“因为太舒服了……所以我给忘了。”但是他每次都忘,就说不过去了吧?反正找各种理由搪塞就好,这些日子他得整晚忙活,不能让福来闲着,一个多月的时间并不富裕,相反倒是很紧张呢。

佟福来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来到了外屋,屋子里已经生了火,火上正好做了一壶热水,正好可以拿来擦洗。

他刚把水倒好,就听到沈少校说道:“明天晚上璧凌请咱们吃饭,好久没和大家喝酒了,你也跟我去吧?”

“嗯,我去,小慧怎么样了?”他想起自己认的妹子小慧,心里就有些惦念了,这姑娘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碰到心上人。

“她挺红,虽然比不上孟小冬,不过在北平算是家喻户晓了,做戏子没有钱人捧出不了大名。”小慧是个有骨气的姑娘,之前周公子要娶对方做姨太太让她宛然谢绝了,如今还是孤身一人,靠唱戏过活。

“她好好的就成,吴老板呢,很久没听你讲过他的事了。”福来又问。

他弹弹烟灰,叹息着:“他妻子被人贩子拐了,不知所踪,现在一个人呢,哦,不对,是和那小日本在一起。”

“他家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真是是可怜了……他们好了很久了,看来藤田是真心喜欢吴老板,这也算是件好事吧?”福来不敢肯定,究竟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否能有美好的日子谁也说不好,但至少他是没啥信心的。

“男人们相处多半是为了互相取悦,而且对方毕竟是个小鬼子,光这一点都能让璧凌吃不了兜着走。”生在东北的他很了解日本人的真实嘴脸,那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他们不像欧美人至少会冒充卫道士,伪善者,不会直截了当的抢夺,日本人对于想要的东西根本就懒得伪装,一旦失去耐心就会迫不及待的□裸的进行掠夺。因此,父亲常说中日之间必然还有大战,他现在可是越发相信这话了。

福来清洗完□之后便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总歧视藤田?”会不会是因为此人和吴老板曾经相好,多少有些嫉妒?

“就因为他是日本人,总之,我讨厌日本人!”沈钺之很不悦,璧凌能找个好男人他自然会祝福,但怎么就偏偏是个日本人呢?

佟福来觉得问下去白搭,只好暂时不讲话了。

福来回到里屋,重新躺倒沈钺之身边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孩子爹关了床头的台灯,就钻进被子抱住了他,柔声问:“这一年多想我吗?”

福来“嗯”了一声,除了在前线神经紧绷的时刻,他无暇胡思乱想之外,只要闲下来他就会惦记这个人,思念儿子,父母。

“我做梦总梦见你,每次都是在床上,呵呵!”沈钺之觉得这挺好笑,但更多的却是苦涩。

佟上尉也有些心酸,他靠在对方的臂弯中,轻声说:“我不经常做梦,可也梦见过你,但每次你都还在戏台上表演,大概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年前吧?”

“你还是我的车夫就好了。”沈少校颇有感触的说道,那样的话,他就能顺理成章的金屋藏娇,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他轻掐了钺之的脸蛋一把,板着脸问:“非要我给你拉车,你才高兴?”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自从成了佟少爷之后让我追得辛苦,差点让我狗急跳墙…有好几次我都想带着人把你绑回奉天,可那样做你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所以我等了这么久也值了!”他懂得用脑子追求爱人,而且他也了解福来,所以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他必须大胆的表白,还要摆正姿态,赢得福来以及佟家人的信任才行。

福来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但他也能理解此人的心情,所以就婉转的提示:“还好你没这么做,不然我爹非得到奉天和你要人不可。”

“你爹怎么会知道是我把你绑走的?”沈钺之不解。

“我会留下线索,再说我爹消息灵通还能不知道是你干的?”他想转过身去睡了,但这家伙还是不肯放开自己,执拗的搂着他的腰。

“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能打消这个念头,万一佟家给福来安排婚事,不肯给他机会,他就来个鱼死网破,把儿子和福来都抢回奉天,他就自私自利到底了!

佟福来推开他,翻过身道:“我要睡了,坐了好几天火车,又被你搞得虚脱,有事明天一早再聊。”

“好,咱们睡觉。”沈钺之躺平了抱着脑袋,心里一直打着如意算盘,虽然刚才福来去洗了身子,但等会儿睡着了就不能马上爬起来了,他打算睡一觉等天不亮再来一次。

凌晨五点多,佟上尉就让下半身传来的异样给弄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沈钺之正扳着他的一条腿勤奋的耕耘着,这着实让他哭笑不得,但忍耐了这么久他也不是一次就能满足的,于是就任由对方去了。

没睡够的他只能迷迷糊糊的跟着沈少校动,但不时传来舒爽的感觉却让他“嗯嗯”的s吟出声,如饥似渴的将腿张到最大,想让这个男人进到最深处撩拨他隐藏许久的热情。

沈钺之捏着福来的那里,不轻不重的左右摇摆起来,他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而是想把这个可爱的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下不了床。

“不,不要……我受不了!”这却让福来y火焚身,尖叫着抬高了紧实的臀部,欲擒故纵这招显然奏效了。

他本想再戏弄一会儿心爱的人,可那儿却已经开始把他咬紧了,他这才粗喘着加紧冲刺,马上就听到了福来满足的叫喊声,赶忙握着对方的老二猛烈的t弄,想让他们再次一同抵达巅峰。

福来本想咬住牙根尽量不发出声音,但这么一番折腾他就只能向本能投降了,一股热流顺着沈钺之抚慰的地方喷了出去,而他的里面也被灌满,这让他慌乱的摇着头就像个女人一样的尖叫着,听到自己放浪的音色,他羞耻的扭过脸,连忙咬住了嘴唇,但含着沈钺之的地方却还在抽搐,这让他又忍不住的晃起了腰,似乎不想马上结束这场欢爱一般。

余韵渐渐散去之后,沈少校抚摸着他的脸柔情蜜意的说:“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就去你那里,听说蒋司令要提拔一些东北的军官到南京任职,我正在争取。”

福来听到这个消息便高兴的追问:“真的?”

“所以我这次要和你去南京,我爹已经和少帅提过这件事了。”他希望“岳父”能帮忙,让自己赴任南京的希望早些实现,这样就不会再和福来“两地分居”了。

佟上尉却有些为难,他不能把母亲催促自己相亲结婚的事和沈某讲,这会让对方受刺激的!

88抓紧时机播种耕耘

星期六傍晚,沈钺之从军营回到家中的时候,福来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和自己一同出门了,因为昨晚的欢愉,人家睡到下午两点才起,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怎么?”佟上尉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很猥琐。

“你穿西服很漂亮,尤其是这儿。”钺之伸手摸了他的腰一把,然后又顺着腰往下摸,戏谑的捏了小屁股两下。

“别闹了,走吧,吴老板还等着咱们呢。”福来并没回绝他的挑逗,只是披上大衣出了门,来到了小院里等他。

沈钺之则答道:“等我洗个脸,换身衣服。”今天他都在军营里和军官们谈心,废了不少口舌和精神,没有战事的时候就得多和将士们搞好关系,这样日后才能把人马随时拉走。

这个团是他亲手组建的,人也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比起那些接收的残部要牢靠多了,他的人只听他的,关键就是他能否握住军权又某到好职位。他可没有父亲的高风亮节,把自己的人马都白白的交给别人统辖。

福来走到树下,望着他曾经视作珍宝的洋车,不禁淡淡的一笑,现在他恐怕拉不动洋车了,这辆车就放在这里慢慢生锈么,不如找个机会给它另寻主人的好?他伸出手,摸了摸车把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忽然回想起那时给沈某拉车的情景,一晃都过去四年多了,他们也几度聚散,而如今怕是再也分不开了吧?

“走吧!”沈钺之很快就把军服换成了灰色的西服,搭配礼帽和黑色大衣看起来气派十足,风流潇洒。

福来转过身,笑着问:“怎么不穿军装?”

“又不是为了公务,和朋友喝酒而已,这样咱两才相配么。”他说完就勾着福来的肩膀出了院门,院子住着的警卫纷纷朝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的少校团长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过夜呢。

坐着轿车来到前门的正阳楼饭庄,吴璧凌,小慧,还有沈钺之最讨厌的藤田修二已经在包间里等了他们一会儿了。

见到两人到来,吴老板连忙笑着迎合:“可把你们给等来了,快,坐下点菜,今天我做东,福来,想吃什么尽管点。”他亲热的把福来拉到自己身边,还帮对方倒上了酒,两年没见昔日的小车夫已然成了个英俊挺拔的军官了,这倒是和钺之相当的般配。

但沈少校却没了笑容,因为他对面就是藤田,看到此人的脸他就打心眼里讨厌。

藤田是混商场的生意人怎能不知道沈某对自己没好感,但此次是情人请客,他就不能薄面子,忍一忍就过去了。

“佟大哥,沈大哥,我敬你们!”小慧的脸色不大好看,吃饭之前她才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原来沈大哥和佟大哥是“亲密的相好”。都过了这么久,她才知道,她真是自惭形秽,虽说心里不是滋味,可还是应该为他们祝福的。

“我先干了。”沈钺之起身和她碰杯,随后一饮而尽,福来也将杯中的酒喝完了。

“小慧,我听钺之说你现在是很红的角儿了,这两天一定去捧你的场。”福来说道,他已经很久没听京戏了,每当听到京戏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戏台上的沈老板来,那个光彩夺目,引人瞩目的男旦红角儿已成了统帅两千多官兵的少校团长,这个变化可是始料未及的。

“一定得去,不去我可生气了!”小慧酸溜溜的望着他,心里还是难舍旧情,即便福来和沈大哥相好,总要娶妻生子的,看来她根本就没有希望,谁叫她不能生育?

“当然要去,藤田先生,我也敬你一杯。”虽然钺之讨厌此人,但他不能不给吴老板面子,所以福来就很客套的向日本人敬了酒。

修二赶忙起身和他碰杯,笑容可掬的说道:“佟先生客气了,我连干两杯。”

趁着福来他们聊天的时候,沈钺之才低声问璧凌:“青莲还没有消息么?”

他摇头:“虽然警察偶尔还会帮着去查,但我们都放弃希望了,都好几年了,恐怕她也在别的地方成家了吧?”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碰到个心疼老婆的男人青莲就算是幸运的,但反之呢?

“她命苦我妻子也是,先是没了儿子,然后她。”这些事他很少对别人谈起,吴老板却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不和此人发牢骚他还能向谁倾诉?福来么,他不想再给福来找麻烦了。

璧凌见他愁眉不展,只得安慰:“过去的事就别再念着了,你现在也不错,有福来陪着,就算没老婆又怎么样?”可对方还没儿子呢,这到是个很严重的“隐患”,他却没这个烦恼了。

钺之边吃菜边点头,随后便朝右边的福来笑笑,心里却在期待晚上的亲昵之举了,这段时间他打算每晚都抱此人,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受孕的夜晚。

从前门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了。

佟福来打了盆热水,将毛巾递给沈钺之,才低声问:“你和吴老板聊了什么,他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回来之前吴璧凌还和藤田闹了一场,甩了脸色给日本男人,小慧也吓得早早离开了,一场饭局就这么着不欢而散。

“他讲起青莲的事就会伤心,我帮不上忙,所以只能做做听众了。”他无奈的感慨,青莲应该还活着,但活着了无音讯却比死了更令人悲哀!

去桌边泡茶的福来禁不住叹息:“我原以为吴老板会因为藤田振作起来,但好像还是忘不了自己的夫人。”他不由得联想起叶岚来,那个女人本可以得到幸福,甚至是钺之的所有关爱,但却走得如此突然,这也给钺之烙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伤痕,所以,他想尽一切可能给这个男人补偿,让对方忘掉悲伤,完全走出阴霾。

沈少校洗干净脸,就坐下来泡脚,福来把茶杯送到他手中后,他就柔声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佟上尉摇头:“没有,你怎么疑神疑鬼的。”他果然不擅长撒谎,但这事越晚让对方知道越好。

见情人坐下来喝茶,并且予以否认,沈钺之也没再为难他,眼下他最着急的还是如何让福来快点儿怀孕,于是就说:“你快些洗漱吧,我明天要去军营,早些做完就能早休息。”

福来放下茶杯,傻呆呆的望着他:“昨天才做过明天吧,我已经很累了。”马不停蹄赶来北平,当晚就被搞两次,第二天还出去喝酒,他就算是铁打的也会熬不住的。

“今天就一次,我会快点儿结束的。”他擦干净脚就大摇大摆的进了里屋。

福来本想给他倒洗脚水,却听到沈钺之说道:“放在外屋,老妈子会收拾的,你别管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洗脚水去院子里倒掉了。

果然,四十来岁的老妈子看到他亲自倒水就立马从东屋跑出来,迎过来慌忙说:“佟先生,您别做这个,我来就好,我给你打热水洗漱去,要是沈少校看到会骂我的。”她说完就接过铝盆,赶忙进了厨房。

佟福来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真是好心帮了倒忙,于是马上返回北房,不一会儿老妈子就把热水端了进来,还为他准备了一条崭新的白色毛巾。

“您有事就喊我,我先回去歇着了。”她说完转身离开,关好了门,沈少校叮嘱过晚上不要打扰他们,就算是警卫员也不能乱闯。

佟上尉洗了脸后,把皮鞋脱掉刚把脚泡在盆里,沈钺之就躺在床上不耐烦的开始催促了:“福来,快点儿,你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沈某今天喝得略多,头晕眼花很想早睡觉,但他不能就这么歇着,得抓紧一切机会播种。

“哦,我马上就进来。”福来往脚上搓了些香皂,洗干净后便利索的擦干,穿着拖鞋进了里屋。他站在床头脱了外套和西裤,一板一眼的叠整齐放在对面的椅子上,但看到钺之乱丢在桌上的衣裤之时,就皱了皱眉头,这哪里像军人作风,明显还是个纨绔子弟,真不知道东北军平时是怎么训练将士的。

他只得把此人的衣服也一并叠好,才爬上床,原本他是要睡在外面的,可沈钺之却偏偏让他进里面睡,而后还笑呵呵搂着情人的说:“你再不来我就睡着了,让我闻闻真香,你怎么总是这么香?”

福来不好意思的答道:“我哪里香了,你鼻子有问题。”在军校里的时候瑞祥也说过,他身上有香味,可他自己怎么闻不见呢?

“你闻不到而已,尤其是胸口和脖子特别浓,你的香味和女人不一样,我也形容不好。”这大概就是“阴阳人”的不同之处,幸运的是他发现了福来,而不是别人,他可真是艳福不浅啊,这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福来翻过身,低声问:“你还惦记嫂子么?”

沈少校抱住他的肩:“有时会想起她,虽然觉得很对不住她,可人都没了,想这些也没用处了,若来世还能碰到叶岚我一定会她好好报答她的,不过我们不会再做夫妻了。”

他转过脸望着钺之又问:“按道理说来世你应该还娶她的,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了,我来世不会和女人结婚,我会等着你,我们好好的过一辈子。”沈钺之认为他不能再因为孝顺爹娘而做“得不偿失”的事了,要是有来世他便不结婚,哪怕和福来没有“名分”的过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这辈子都没过完就想着下辈子,睡吧。”福来说着就合好了被子,但某人却贴了过来,使劲的用已然觉醒的部位摩擦自己的大腿,他咬着嘴唇轻哼着,知道抵抗无用,只得任由这家伙摆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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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心烦意乱只为相守

深夜,回到地安门家中的藤田和吴老板上演了一出拉锯战。

默默无语的日本男人只是坐在沙发上看书,任璧凌肆意咆哮,但越是如此,人家就越想发火。

美人虽然怒火中烧,但在日本人看来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儿,或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不要以为你不吭声,我就能放过你,你哑巴了?”他拧着眉,指着修二的鼻子骂道。

藤田放下川端康成的《伊豆舞女》,用很温婉的语气答道:“别生气了,对你身体不好,坐下来喝杯口茶,降降火。”说完便起身为情人倒好绿茶,示意让对方坐下。

吴璧凌还在气头上,他咬牙切齿的问:“你为什么不和钺之敬酒,难道就因为我以前和他睡过,你便津津计较了?”席间除了福来,这家伙根本就不和别人讲话,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他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彼此不理会最好,如果真的开口恐怕会打起来。”藤田修二倒不是特别在意璧凌和沈某的过往,因为那不过是“露水姻缘”就和自己从前睡“□”一样,更何况沈钺之爱的人是佟先生,所以更没必要吃这种飞醋了。

吴老板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为的哪一桩啊?”

“你两的关系我当然清楚,我不是因为你们好过才讨厌他,他对日本人有成见。”打他第一次看到沈钺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过他却不是头一次遇到,无论是在北平,天津还是奉天他都遇到过类似的偏见和不明原由的敌视。

吴璧凌这才想起从前沈某对自己讲过的话,他坐到此人身边,拿起茶杯问道:“你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

“经常算不上,偶尔会有,不过这也在情理之内。”藤田微微一笑,说他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但太在意又怎么能在中国继续做生意呢?索性就脸皮厚点儿得了。

璧凌低头喝茶,然后又抬头问道:“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讲过。”

“和你讲这些只会让你跟着我烦恼,别发火了,我知道你最近累,早些洗漱休息吧?”戏园子因为饱受近两年的战乱之扰生意越发的冷淡了,璧凌对此很担忧,毕竟身为老板要负担班子里近二十个老少爷们的吃喝住行啊。

他摆手:“还早,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你觉得上海怎么样,我听张老板说那边的有钱人多,有几个戏班子在那儿混得还不错,所以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如今班子越来越多,竞争激烈,新人辈出,我做起来很是吃力。”这也是他最近一直在琢磨的事儿,可这件事他还没和任何人讲过。

“拿做生意来说,上海是个好地方,至于唱戏我就不甚了解了,你应该先去上海唱几天试试,如果反响好再做打算比较好。”藤田是个生意人,很会算计,搭班子唱戏本身也是一种生意,当然要先看好市场再做取舍。

吴老板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不过也要局势稳定之后,三天两头的打仗谁会去听戏,逃命还来不及呢。”蒋介石和阎锡山,冯玉祥的战争刚结束,北平又归了张学良,现在上面的人屁股还没坐稳呢,所以不能急于一时。

“安心吧,近期应该打不起来了,已经没人有实力和南京对着干了。”藤田说道,这两年中国的军阀都在忙着抢地盘,都打得头破血流之后便没了短时间内再战的实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蒋介石称雄天下,深得美国,德国人的青睐和扶持,但日本关东军却很不喜欢这个人。

他托着下巴叹道:“但愿如此,老百姓最不乐意打仗了。”对于去上海巡演的事他还得和班子里的人仔细商量,才能到上海去联系戏园子,最麻烦的就是到了新的地方必须拜码头,和当地的混混大哥搞好关系,否则可甭想踏踏实实赚这个钱。

星期一傍晚,佟福来兑现了承诺去戏院为小慧捧场去了。

今天演的是《玉堂春》,也是小慧最拿手的一出戏之一,或许是因为少女时期曾落入红尘的特殊经历,让她演起苦情戏驾轻就熟,总能把一个个被命运折磨的悲情女性演绎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

福来坐在楼上的雅间内,品上好的花茶,看着戏台上身着红衣,头上佩蓝巾的“苏三”悲戚委婉的唱道:“喂呀……我夫君死阴曹冤沉海底,又遇着糊涂官无从说起。竹板儿打得我魂飞天霁,三魂渺七魂荡跌跪丹墀。”唱腔比起从前更加悠长,明亮,台风也越发稳重,看来是得了不少吴璧凌的真传。

洪洞县县官厉声呵斥差役:“无招,拿皮鞭重打。”

差役应道:“皮鞭打断二十余根。”

县官又问:“问她有招无招。”

“人命关天,岂能胡招。”苏三跪在堂下说道。

这一幕看得戏迷们心中憋闷,暗暗咒骂皮氏的狠辣和县官的贪婪,同时又怜惜苏三悲惨的遭遇和波折的命运,但好在这出戏最后是大团圆的美满结局,让好人有了好报,然而现实却往往差强人意,所以百姓们才乐意上戏园子里看戏,借以逃避冰冷的现实!

《玉堂春》唱完之后,福来照样来到后台找小慧聊天,班子里的老人都和他打招呼,都没把他当外人,随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他坐在小慧身边赞道:“妹子,你的唱腔更美了。”虽然他算不上戏迷,但也是很爱听京剧的,以前是没钱,现在却是没闲工夫了。

她卸了脸上的妆容,笑笑:“这都是吴老板教的好,他和沈大哥各有所长,沈大哥擅长刀马旦唱念做打俱佳,而吴老板的唱腔圆润,姿态身形更娇美,让我受益匪浅。”起初她拜沈钺之为师,跟着对方学了七年的戏,随后又同吴璧凌学习,掌握了截然不同的唱腔又学了很多新戏,二人各具特色,她想兼收并蓄,日后都能为自己所用,她在京戏上的野心很大,目标也很明确,她要做梨园行的第一女旦。

“加油,你能唱得比他们更好,你一定行的。”他仿佛看到了佩云的影子,成功的女性们自信的神情让他为之动容,但正是因为她们太过专注于事业,所以总是错过美好姻缘,到现在佩云和小慧还都待字闺中呢。

小慧垂下眼皮,小声说:“比起唱戏,我倒是最想找个好男人嫁了。”

福来眨眨眼,温和的一笑:“你一定能找到好人家的。”

“少安慰我。”她扭过脸,哀怨的盯着福来俊秀的面庞,内心却激流暗涌,无法平静,这几年到是有男人追求过她,但她深知自己的条件,没敢轻易答应,而且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佟大哥,一直珍藏着此人送的玉石小兔子,思念对方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独自玩赏。

“……那你想要我怎么说?”他真是搞不懂姑娘家的想法。

小慧咬咬嘴唇,索性抓着他的手腕把福来带到了隔壁的茶房想单独和他谈话。

茶房里没有闲杂人等,只有一个很大的炉子,上面烧着一壶热水,房里暖烘烘的,甚至可以说有点儿热了。

“我今天就和你说明白……我知道你和沈大哥的事,也听说你和别的女人生了个儿子,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喜欢你,你要不要我给个痛快话!”虽然她多半还会被委婉拒绝,但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她只会更难受。

佟福来傻住了,他万没想到小慧还念着旧情,都已经这么久了,她就没有能入法眼的男人吗?更何况他无法给小慧百分百的幸福,因为他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面前的女伶用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凝视着他,让他内心无比焦灼,他踌躇了很久才锁着眉答道:“小慧……我没法答应你,我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不娶妻的。”小慧不想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她执拗的低喊着,抓住了福来的胳膊。

他怎能不知摆在沈某和自己眼前的是怎样的一条路,但婚姻大事他也唯有遵从父母安排了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不过你的情意,我唯有心领了。”即便结婚,父亲也会指定合适的对象的,那必然是个各方面都很登对的女子,但他身体生成这个摸样心里爱的是男人,如此对待未来的妻子公平么?他岂不成了骗子,小慧的话倒把他敲醒了,现在他必须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了,这次回家定要和爹娘坦诚的谈谈。

小慧看到他坚决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随即便轻轻的靠了过来,在他嘴上吻了一下,或许这辈子她都没办法和这个男人双宿双飞,但至少也要留点美妙的回忆。

“你要好好照顾沈大哥!”她心碎的说完,就干利索的走出了茶房,这一次她就算是真正的死了心。

不过这天晚上,佟福来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坐在床前写公文的沈钺之看到他烦恼的样子,就笑眯眯的说:“别急,等我回了信咱们就来。”

他扭过头,木讷的问:“小慧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没好男人看上呢?”

沈少校边写字边答道:“几年我就和你说过了,她不能生育,大概是因为这点她才不敢接受别人的追求吧。”

福来“哦”了一声,反复思忖了一会儿,又问:“即便如此,找个丧偶的男子也可以的。”

“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只嫌少不嫌多,你干嘛老问她的事,她怎么了?”钺之觉得很不正常,索性放下了笔,转过身望着床上的情人。

佟福来黯然的答道:“今天她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她,我没将出个究竟来。”说多了伤人,但不说又显得太虚伪。

沈钺之皱紧眉头,生气的说:“这丫头又跑去勾搭你,哪天我得教育教育她。”

“别,会伤她心的。”他连忙爬起来,披上了白色的短挂。

“不睡了?”

“睡不着,你给我一根烟吧。”不抽烟的福来在军营里的时候,偶尔会因为战友们的热情邀约吸一两只,但却一直都没有烟瘾。

沈少校吃惊的说:“你学会抽烟了……我没香烟了。”其实外屋抽屉里还有两包,但“孕夫”抽烟不好,会影响孩子健康。

“偶尔抽一支,你随便拿本书给我看好了。”他总不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吧,干脆找点事情来做,分散一下精力,或许过一会儿就想睡觉了。

沈钺之这才走到书架前,递给福来一本古代官场小说《儒林外史》,也不知此人是否喜欢。

福来拿过书便靠在床头认真的看了起来,爱他的男人重新回到桌前写公文,却一直在琢磨福来和自己的事,结果害他写错好几个字,只得撕了重写,但心里就和长了草一样,看来必须等到南京和佟先生,伯母谈过之后才能尘埃落地,否则他就难以安心!

90出于无奈狗急跳墙

一周后,福来和沈钺之坐着火车返回了南京,给全家都带了礼物,就连奶妈和下人们都有份儿。

沈少校一整天都抱着眼看就要三岁的儿子玩儿,天禹也越长越像自己了。

看着父子二人在客厅里开心的玩儿木马,佟春燕却发起了愁,她赶忙把在书房里给战友写信的儿子拉到了自己房里。

“娘,怎么?”他眼瞅着母亲关好了房门,又示意他坐下。

“沈先生要和你爹见面?”她也是昨天听沈钺之说的,但谈话的内容她却不得而知了。

“嗯,爹说明天下午过来。”他看得出母亲有难言之隐,他也正为此担心,生怕钺之和爹谈不拢,闹得不欢而散。

“他要和你爹讲什么?”她紧张的捏着手指,而且据她观察儿子和沈先生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这次索性二人就在一个房里睡的,钺之甚至直接把行李搬进了儿子的卧房内。

“他想来南京任职,希望爹能帮他疏通关系。”他答道,可母亲的神情却还是很不放心,这反倒让他忐忑不安了。

佟春燕带着怀疑的口吻问:“他真的就为了这件事才找你爹的?”

“是,您在担心什么?”他其实知道母亲的想法。

“我当然是担心他来南京之后会三天两头往咱家跑……万一你们的事被传出去,你以后该怎么活啊?”这才是她最担忧的,福来虽然与常人不同,却是个孝顺正直的好男人,她不能让别人把儿子的未来毁了。

“您多虑了,谁会相信男人生孩子,我们在人前只是朋友而已。”他尽量安慰母亲,或许是她老人家想太多了。

“就算别人不知道,你总要娶媳妇的,你爹已经安排了郭先生千金和你相亲,可不能让他婚事给搅黄了。”她看得出沈钺之对儿子可是着了魔,郭先生的闺女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也算得上知书达理,容貌端正,会是个出色的妻子的。

“娘,这件事您和爹应该事先和我商量,我这样的身体,人家要是接受不了,不等于欺骗么?”不管是否结婚,也要把他的情况和姑娘说清楚才好。

“你糊涂,这话怎么能说,你又不是不能和姑娘在一起,福来,当初你要生天禹娘赞成,还和你爹吵了一次,但如今你可不能再糊涂了。你难道想下半生当女人整天窝在家里带孩子做家事么,就算沈先生现在爱你不结婚,但你能保证他将来不变心,不被家里说服吗,你想没想过这些,我可是过来人了,你要听我的话啊!”她苦口婆心的劝道,希望儿子能看透,想明白,不过情到浓时身不由己,福来是很难及时醒悟的。

福来连忙争辩:“我不能骗人!”

“行了,别说了,你好好琢磨琢磨娘的话,等沈先生回了北平,你就和郭小姐相亲,这件事是早就商量好的,不能反悔的。”佟老太太面有愠色,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儿子闹翻,索性点到为止吧。

就在母子在房内谈话的时候,沈钺之却抱着儿子在门外偷听,得知一切之后,他的心情自然好不了,果然佟家要给福来娶妻了。

他悄悄的抱着天禹来到了走廊边,儿子忽然说道:“沈叔叔,我要去看大狗。”孩子指的是街角一个人家养的德国黑背,每天他都要去看一会儿的。

“叔叔家也有狗,大狗,小狗都有,天禹想不想去看看?”他诱惑儿子,但天禹却只能管自己叫沈叔叔,这可真叫他伤感!

“想,想去。”小孩子天真的拍手。

“嗯,叔叔一定带你去奉天,咱也养一只黑背,比他们家的还高还大……。”他一边哄着儿子,一边下了楼,脑子里却已经在琢磨其他事了。

第二天下午,佟孝成带着副官赵耀辰来到了妹妹的住所,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和沈钺之去了二楼的书房开始了谈话。

等在楼下的福来心情却很乱,坐在一旁的赵副官关切的问:“少爷,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赵大哥呢?”他不自然的笑着问。

赵耀辰答道:“马马虎虎,跟着参谋长处理公务,帮他打杂,等少爷去了参谋部我们就能常见面了……不过下月我打算回老家一趟。”赵副官的老家在北平城外的豆各庄,这次回去是打算把婚事办了,让爹娘都安心。

“你有好久没回家了,应该看看去,什么时候回来?”福来问。

赵副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个月以后回来,我爹给我说了个媒。”

“恭喜赵大哥,你早该结婚了!”他打心眼里为这个男人高兴,赵大哥大自己两岁,今年二十七了,早就应该成家立业了,这些年跟着父亲东奔西跑出了不少力,他定要送份体面的贺礼才好。

赵耀辰却锁着眉有些踌躇的问:“您和他怎么样了?”他不想提沈钺之的名字,可少爷就是喜欢此人,就连参谋长和老太太都没法子,他这个外人就更没办法了。

“我们很好……要不是当初赵大哥把天禹的事告诉钺之,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虽然现在问题不少,但还是让孩子父亲了解真相的好,因此他并不后悔。

“我虽然不喜欢他,可他是真心实意的对您的。”他听说佟先生要给少爷张罗婚事,但少爷显然不乐意,这大概和沈某人有直接关系,不过少爷不结婚确实不妥。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成家立业的。”他昨晚考虑了很久,还是打算遵从父母的安排,但却对孩子爹只字未提。

“您考虑清楚就好。”赵副官看到福来一脸不情愿,也很同情,但作为朋友,他只能如此了,因为他没有勇气“爱”个遥不可及的人儿,所以只要默默守候福来少爷就好。

此时,和佟孝成呆在书房里的沈少校心情却低落至极,他的请求虽然没被“岳父”拒绝,却只得到“要等机会,不能太着急”之类的借口,他知道这都是推托之词。因为少帅和南京的紧密合作,所以现在接收他的“独立团”实在是不合时宜。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要自己回了北平,福来就要去相亲,他们又会变成之前的状态分分合合,若即若离,他没办法再忍受同样的折磨,更不能把情人拱手送给一个陌生的女子。

“好,我会耐心等消息的,劳您操心费神了。”他客客气气的说,脸上堆满笑容。

佟先生和蔼的点头,眼前的年轻人一表人才,比两年前更加成熟,若福来真的是个姑娘,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孩子许配给此人,只可惜福来并不是百分百的女子。

“嗯,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推荐你的,不过连队伍都拉过来实在是困难。”他何尝不想让沈少校过来帮自己,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

“我明白,这些都可以慢慢谈,不急。”他很想抽烟,但只能暂且忍耐。

“好,咱们今天就谈到这儿,我下午还有公事要办,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最近忙得很!”他说完便站起身长叹一声,不光要操心军务,还要为家事分心,女儿刚生了孩子却和女婿闹离婚,虽然儿媳算是和荣飞和好了,但两口子的关系依然紧张,总在吵架,真是愁死人!

“我送您。”沈钺之和颜悦色的说,这个结果并不奇怪,是他预料之中的。

星期五一大早,沈钺之带着“母子”二人去秦淮河边游玩,刚走到林荫道拐角处的时候,前面忽然冲出来七八个年轻男子,立马围住了一家三口。

福来看到这架势连忙将儿子护在怀中,大喊道:“你们想做什么?”

“他们都是我的人,我要带你们回奉天。”身后的男子十分沉着的答道,虽然这么做卑鄙无耻,甚至可以说是下流,但也别无他法了。

佟福来抱着儿子愣了一会儿,忽然冷冷的笑了:“你还是狗急跳墙了。”

“你叫我怎么办?”沈钺之愁容满面的说道,他一示意几人就围在福来和天禹身边,但并不去掏怀中的“家伙”。

此时,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边,几个年轻男子便“押”着佟福来上了车,和孩子的父亲坐在了中间的轿车内,整个过程“人质”没有一丝反抗,相反倒是很平静的顺从“匪徒”的指挥。

由于沈钺之事先有准备,车上既有奶粉,也有孩子喜欢的零食水果,因此天禹便没怎么闹腾,傍晚的时候就趴在父亲的膝盖上睡着了。

“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吧?”佟福来望着窗外的夜景,无奈的问。

“你爹不想让我来南京,他怕我搅合你的婚事。”他答道,虽然这个解释苍白无力,不免牵强,但爱一个人原本就是自私的,他也修炼不到“无我”的境界,所以无论是儿子还是福来他都要,谁也不能夺走!

福来垂下眸子没再讲话,他心里很难过,他难过的不是钺之“绑架”了他们,而是对方这么做的初衷,他怎能责备爱自己的男人?

原本他这种人就不该结婚,不该组建家庭,现在也好,能少祸害个无辜的女人。一切都让他来承担吧,但母亲的话却久久在他脑中回荡,他甘愿变成娘们以后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么?这传出去就是个笑柄,甚至成了街头巷尾的奇闻,不仅他会被众人唾弃,就连钺之和儿子都不能幸免。

“别怨我,我也是无奈之举。”沈少校拿过毯子给儿子盖好,然后便搂住了福来的肩膀,他很怕这个人不原谅自己。

“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个唯我独尊的混账。”佟福来叹了口气,但也正因为钺之的这种性格,才会格外的吸引人吧?逆来顺受,孝顺温和的男子缺乏足够的魅力,只会被董小姐这样的女子当成“闺中好友”,他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91初到沈家颇受欢迎

福来和天禹被沈钺之强行带走的当天晚上,佟家大宅子里暂时还是风平浪静的,表面上来看佟荣飞和妻子小薇相处和睦,最近不总听到两人吵架了,但实则二人一直在“冷战”。

晓鸾和王玥闹到了非要离婚的地步,刚生了女儿的佟小姐将全部精神都灌注在新生儿身上了,对于丈夫提出离婚的坚决态度漠然置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离婚不离婚似乎无所谓了。王玥现在不住在家里,依然在宿舍勉强度日,他只是为了让妻子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才会偶尔来佟家,对于岳父母的苦心劝阻置若罔闻,因为他很清楚妻子视若珍宝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骨肉,这么一顶大绿帽子扣在头上他再不离婚就真的成了“窝囊废”了。

晚上十点多钟,洗了澡穿着睡衣裤的荣飞轻手轻脚的来到妹妹的房门口,没敲门就溜了进去。

刚生产完一个多月的晓鸾显得更加丰满诱人了,她正抱着女儿玉凤喂奶,嘴里哼着动听摇篮曲,脸上荡漾着温柔慈爱的神情,看得他很是入迷!

“这么晚了,你赶紧睡吧,让奶妈带孩子。”他万分温柔的说,妹妹最近很辛苦,被妹夫搅合得不得安生,还要带女儿,总是忙到深夜才能入睡。

晓鸾早知道他进了门,便冷言冷语的说:“奶妈带得不精心,我自己来就好。”

“我怕你累坏了,协议签了么?”他走到床头,刚想靠近妹妹就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他立马就站住不动不敢往前挪步了。

“签了,他不会再来家里了,走了好,我们看到彼此都心烦。”她拍着闺女的后背,低声答道。

“他的东西今早都搬走了,爹没和你发火?”他很怕父亲迁怒于妹妹,毕竟罪魁祸首是自己,若不是那次“意外”妹妹就不会怀孕,更不会生下女儿玉凤。

“没,他该说的都说了,但我们还是坚持离婚,他也没办法,你回去吧,要不嫂子会念的。”大哥每天都会来房里探望她和女儿,虽然只是站着和她说说话,但对她来说也算是种安慰了,至少哥哥不像从前一样不负责任,或许只因为他们是兄妹吧。

“我和她分房睡了,她管不着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和我讲,我去买来给你。”他认为这是自己分内的事,虽然他们是亲兄妹,不能做夫妻,情人,但他总要尽全力照顾晓鸾的。

“给闺女买些玩具来,过两三月她就能玩了。”她现在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所以这件事就拜托他好了。

“我明天忙完了就去百货店,我会多买些的。”他还想给晓鸾买几件好看的衣服,洋货店新来了一批法国洋服,妹妹穿上一定很漂亮,不过他得偷偷的买来,不能让妻子发现,不然又会引来一次争吵。

“你回去吧,太晚了,让人看到不好。”晓鸾说完就合上睡衣,把要睡着的女儿放到床上,她也要睡了,不然半夜孩子哭着要奶吃,会撑不住的。

虽然出事之后妹妹很少正眼看他,但只要肯和自己讲话他就很开心了。荣飞很惆怅的望了晓鸾一眼,这才走出房间,关好了门。

他靠在墙边,神情沮丧的自语:“这可怎么办?”纵横情场多年的他阅人无数,啥样的女人没见过,但他就偏偏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妹妹,这不仅仅是不好,还很不妙!他虽然知道这是不道德的,注定遭人唾弃,可就是控制不住,这让他烦恼不已,就连出去寻欢作乐的兴致都没了,魔障似的每天只想早回家去陪妹妹,看看他可爱的小女儿。

十一月底的奉天城已经很冷了,虽然还没下雪但风刮着脸的感觉就好比刀子割肉一般,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在南方呆惯了的人,更受不得北国的寒冷。

经过几天的颠簸,沈钺之终于在傍晚时分带着福来和儿子回到了奉天的家中,他的“突然袭击”搞得全家上下措手不及。

福来抱着裹着棉被睡眼惺忪的天禹走进客厅的时候,沈夫人和仙娥正坐在客厅里闲聊,她们看到钺之回来都很吃惊,而当两位夫人发现儿子身后抱着孩子的男子时就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大妈,母亲,我带福来和天禹回来了。”沈钺之摘下帽子和围巾可算是松了口气,一路上福来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儿子跟着受了苦,吃不好睡不好的。

“福来,天禹,我们可算是见到你们了!”沈夫人高兴的迎了过去,端详两位特殊的客人,福来虽然不是女子,但看起来容貌清秀,温和有礼貌,怀里的娃娃一看就是沈家的孩子,眉眼像极了钺之,这可真是天赐的宝贝儿啊。

“福来一路上辛苦了,乖孩子,让奶奶抱抱!”仙娥连忙走到福来跟前想要抱孙子,孩子的娘一脸风尘看样子已经很累了,赶紧安排他们洗个热水澡,吃饭歇着吧。

天禹看到一屋子的人有些认生,他困惑的问:“爹……他们是谁啊?”

福来温和的答道:“是沈叔叔的家人,让奶奶抱抱你……两位伯母好。”他认为四十来岁的端庄女人应该是钺之的生母,而另一个微胖的大婶是沈夫人。

沈夫人笑着说道:“别客气,累了吧,你们先洗个热水澡,洗完澡咱们就吃饭。”她觉得事有蹊跷,就朝钺之投去疑惑的目光,福来和天禹过来怎么也不事先打招呼,她们好准备准备啊,这弄得手忙脚乱的,可如何是好?

“麻烦您二位了。”他看到抱着儿子的仙娥乐开了花,心里很安慰,看样子沈家的人都挺好相处的。

“别客气,这里就是你的家。”沈夫人大方的说道,连忙叮嘱下人去准备晚饭和小孩子要用的东西了。

趁着福来带着儿子去浴室洗澡的时候,两个老姐妹就把钺之拽到了沙发旁,问东问西。

“你们回奉天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什么都没准备。”仙娥埋怨儿子粗心大意,况且丈夫也不在家,刚好去了吉林的亲戚家小住,要下周才能回来。

沈钺之挠挠头:“我临时决定的……是我把他们硬绑过来的。”

“啊?”沈夫人不明真相,这孩子没说笑吧,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就明白了,这不是玩笑是真的。

“你……怎么能这么干呢!”仙娥捶了儿子一拳,怪不得福来显得无可奈何,也没带行李,原来是这小祖宗给娘俩“绑架”了,这可怎么好?

沈钺之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说:“我也是不得已,总不能看着福来和别人结婚,我儿子无缘无故冒出个后妈来吧?”这次他真是不计后果,把事做绝了。

沈夫人看看仙娥,赶紧追问:“佟先生知道会发火的,你将来还怎么和他们走动,钺之,大妈这次可不能再向着你说话了,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是,你爹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是收拾你呢!”仙娥已经在为儿子担忧了,丈夫现在心情不佳碰上这件事一定发怒,关键是要想个办法让佟家别记仇,等过些日子就把福来和天禹送回去。

福来带着儿子洗澡换了干净衣服后便来到了餐厅,和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饭,但两位伯母,大嫂和小侄女都在盯着自己,他好比一件珍稀的展品似的,他都不好意思吃东西了。

“大嫂,这是福来,等会儿我带他和孩子上去看看大哥。”沈钺之给儿子和福来夹菜,还主动把天禹抱到膝盖上先让福来吃饭。

红霞笑盈盈的说:“你大哥听说福来来了,可高兴了,他在扎针灸呢,等过会儿你们上去吧。”

“福来,多吃点,这是咱东北的特产,很滋补。”沈夫人给他亲手盛了一碗小**炖蘑菇,还给小孙子准备了好吃的糕点。

“谢谢您。”他总要给沈夫人面子,于是赶紧吃了一口。

沈少校给儿子夹了一碗菜,也不知道孩子对粗狂的东北菜是否适应,明天让厨子做两个清淡的菜,佟老太太说小孩儿不能吃太咸,所以会给天禹单独开小灶,所以儿子才长得白白胖胖惹人喜爱。

仙娥看到他居然学会照顾娃娃了,很是吃惊儿子总算是成熟了,变成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了。

吃过饭之后,福来先哄儿子睡了,等孩子睡熟,沈钺之才轻声对他说:“和我去看看大哥吧?”

他点点头,但却不放心把孩子单独留在房里,家里没有奶妈果然很不方便。

此时,嫂子恰好来到了门口,她敲敲门问:“钺之,福来,剑华叫你们过去呢,孩子交给我吧,我帮忙看着。”

大嫂的善良让佟上尉百感交集,他和沈某把蓉芮丢进黄浦江的事又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他现在只有愧疚,但孩子爹却气定神闲,像啥都没发生过一样。

“麻烦嫂子了。”福来说完就跟着沈少校出了屋,来到走廊另一头的房间。

沈剑华正坐在床上等着他们,看到二人进来,连忙招呼道:“福来,快坐。”他不禁打量起这个特殊的男人来,怎么都很难相信对方可以生娃娃。

“沈大哥好。”福来看着床上颇有几分文人气质的男子,觉得对方很面善,钺之说过,他们兄弟从小感情就好,小时候受了委屈有啥想不开的事都会和哥哥倾诉,剑华大哥是钺之最尊重的亲人。

“别客气,你早就是我们沈家的人了,以后我这个捣蛋的弟弟就要让你费心照顾了。”他笑容满面的说着,但弟弟把福来和天禹硬绑来奉天是不对的,等明后天他会劝钺之把娘俩送回去。

佟福来听到沈剑华的话,脸就“刷”的一下红了,连忙垂下了头。

“哥,我要在家里呆一个月,往后福来和天禹就烦劳你和嫂子照顾了。”烦恼的是他假期只有三十天,之后他就得回北平了。

“好,你放心吧。”剑华倒是瞧不出福来哪里不情愿,正相反,两人如胶似漆,感情好的不得了,就连他这个外人看了都羡慕不已。

92沈钺之再次喜当爹

晚上睡觉的时候,佟福来躺在床上问身边的男人:“我觉得挺对不住嫂子的,你就没有一点儿负罪感?”

沈钺之翻过身抱住他:“嫂子是嫂子,她是她,不能因为大嫂就抵消她杀人的罪,更何况……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死。”

“怎么会,明明你给她……。”福来不敢相信,是钺之亲手把那个姑娘扔进黄浦江的。

“我大嫂并没有和家里人说蓉芮失踪的事,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大嫂应该会和大哥说,但她没有和任何人讲,这难道不奇怪么?”他甚至怀疑叶岚家的火就是那个女人做的手脚,但一切也只是自己的猜想罢了,他找不到一点儿证据,更何况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如何让福来安生的呆在沈家,为自己生儿育女,其他的事稍后再处理,等事情告一段落,他会亲自去搜寻蓉芮的下落。

佟福来觉得很有道理,索性就调转了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们回去?

听到这话,沈钺之便将他搂得更紧了:“我不让你们走,你是我的人,天禹是我们儿子,我还要你给我生老二,老三。”福来就是他的“妻子”,除了没有长相厮守,每日相对,已经做了所有妻子能为丈夫做的事,无私的奉献了近五年的青春和真挚的情感,他若是再不懂得“回报”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福来想开口却又没忍心讲出刺伤对方的话,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沈家呆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得想个权宜之计才好。

第二天,忐忑不安的沈某人就主动打了电话去佟家,把他的“犯罪行为”交代清楚,还主动向佟老太太承认了错误。

捏着电话的佟春燕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唉……我可怎么说你们好,让福来和我说话。”

沈钺之连忙把听筒递给福来,苦涩的笑了,他没被骂已经够走运了。

“娘,别怪钺之,他只是一时冲动。”头一句话福来就为所爱的男人辩解,更主要的是他知道父亲听母亲的话,只要哄住了母亲,父亲就无话可说了。

“说这些没用,你父亲就猜到是沈先生把你们带走的,他就等着你们来电话呢。你们打算在奉天呆多久?”这才是她最关心的,儿子一去不回她可决不答应。

“我……还想再住些日子。”他敷衍,因为沈钺之绝对不会让自己回去的。

“要赶在你去参谋部报道之前回来,天禹怎么样,东北很冷的,他没生病吧?”她很想念外孙,现在沈家的老人大概都把天禹当成宝贝儿,整天捧在手心里呢。

福来回头看看抱着天禹坐在壁炉前讲故事的两位伯母,就柔声答道:“孩子挺好的,两位伯母都很宠着他。”

“哦,孩子没生病就好,你父亲刚好不在南京,等他回来的时候你得给他打电话说清楚,不和你说了,我要和张奶妈出去买菜,要当心身体,我先挂了。”既然儿子平安无事她就放心了,只是怕哥哥会因此记恨沈先生,而且沈家一定不会轻易把天禹送回南京的。

福来放下电话,顿时就松了口气,他对沈少校说道:“我爹不在南京,等他回来要和他好好道歉,千万别说不让我和天禹回去的事。”

“那你要我怎么讲,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回去,你是我的人,必须和孩子留在沈家。”他蛮不讲理的争辩,但明显不占理。

佟福来只得起身离开了沙发朝儿子走了过去,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和钺之有矛盾,找机会慢慢的说服对方好了。

眼瞅着一个月就要过去了,星期三的早晨,佟福来一起床就觉得胃不舒服,他捂着嘴跑进卫生间,趴在洗手池旁吐了好久,这可把沈钺之吓坏了。

“是不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对于怀孕沈少校其实没啥经验,妻子生产的时候他在北平,福来生孩子的时候他们又没在一块儿,自然猜不到是又有小娃娃了。

但福来可明白得很,他嘴唇发白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意识到这次可能又那啥了,这是爹妈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但他和钺之几乎天天晚上不闲着即便几乎每次他都不忘记清洗,也偶尔会有几次因为太累犯懒给疏忽了。

他洗漱完之后回到卧室,很平静的说道:“找个大夫来吧。”

“哦,好。”沈钺之察觉到福来有心事,有些奇怪,满腹狐疑的走出房间,刚好碰到母亲抱着儿子过来。

“早饭做好了,下去吃吧。”仙娥已和天禹熟络了,每天都把带孩子当成最大的乐趣,她和大姐哪里舍得让孙子回南京,巴不得福来母子永远住在沈家。

“我得去叫大夫过来,福来胃不舒服。”他皱着眉,把儿子抱进怀中。

天禹朝房间里张望,对脸色不好的“亲娘”说道:“爹,吃书快电子书了。”

“爹不舒服,和奶奶,沈叔叔去吧。”他头很晕,就躺回了床上。

“福来,你哪里不舒服?”她很担心。

“伯母,我就是恶心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低声答道,这才闭上了眸子。

“恶心?”她是女人自然明白,那可能意味着什么,连忙把儿子拽到了一边。

“福来是不是又有了?”

沈钺之愣住了,他怎么没往那方面想呢,唉,他真是太笨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仙娥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一个月了,福来真是沈家的“救星”生了天禹,又要再生第二个娃娃了。

当爹的人自然也很高兴,他摸摸儿子的脸蛋说道:“天禹,你可能要有弟弟,妹妹了。”

“太好了,有了弟弟妹妹就能陪我玩儿了。”小孩子并不懂男人其实是不能生娃的,只是不想再孤孤单单没有小伙伴陪着自己玩耍了。

屋内的孕夫却愁得不得了,因为怀孕他就不能去参谋部任职了,这会让父亲发怒,他这便是不孝,还辜负了党国对自己的苦心栽培,他可是现役的军官,怎能窝在家中给沈钺之当“媳妇儿”生孩子?

吃了早饭后,大夫来了,把脉之后就告诉站在一旁的两位夫人:“他确实有身孕了,要静养,不能受风寒,我给开些安胎补身的方子。”老人家行医数十载,也没见过福来这样的,不过既然生过一胎了,便有了经验,也就不会特别害怕紧张了。

“好,我们按照您的方子去煎药。”沈夫人喜上眉梢。

仙娥连忙吩咐厨子去准备滋补的**汤了,她打算每天都让福来喝一碗,还得买些羊肉和胖头鱼,哦,水果自然也不能少。

沈钺之深情凝视坐在床上的福来,美的屁颠屁颠的,他柔声问:“想吃什么,用什么和我说,我给你买去。”

福来呆呆的瞅着窗外的枯树叉,小声答道:“我想看书。”除了书他可真想不到有啥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了,当初怀天禹的时候他就是靠看书来熬过那段时光的。

“好,我下午就去书店。”家里虽然有些书,可福来应该都看过,他想再多买几本。

沈夫人看到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就领着大夫和仙娥走出了卧室,关好了门。

只是坐在床头玩耍的天禹一无所知,他大概还以为弟弟妹妹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爹,我会有弟弟还是妹妹呢?”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孩子的脑海中,他百思不得其解。

福来转过头看着儿子,淡淡的答道:“要生出来才知道。”

“哦,什么时候生出来?”

钺之笑着回答:“再过九个月,明年秋天就生了。”

“还要等很久哦。”儿子有些失落。

“你出生的时候也用了这么久,时间过得很快的,转眼就过去了。”佟福来颇有感慨的说着,这四年多的经历仿佛弹指一挥间,转瞬即逝,孩子也见天的长,他和钺之的纠缠也应该有个结果了,他无法逃避,更没办法置身事外了,这一次他果然让孩子爹完全套牢了。

天禹点点头,随后就爬上床躺在了福来身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少校给孩子盖好被子,悄声说道:“你休息吧,我去书店了。”

福来望着他迷人的眸子,忽然耳根发烫,莫非他真要在奉天生这个孩子?不过有这个人陪着,他肯定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的孤独无助了,想到这儿他心底就荡起一股暖流,即便他要面临爹娘的责骂,他也不能退缩,眼下肚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必须等生完娃娃再说。

“早些回来。”他微笑着,怀孕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他不能板着脸,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钺之吻了他的嘴一口,便开开心心的走出了房间,但他和福来却面临着又一次考验了。

当天晚上,沈慕函从吉林的亲戚家返回了奉天,当他得知福来和天禹被儿子“弄”回家的事情之后便勃然大怒,咆哮着把儿子叫到了书房内。

“你凭什么把福来和天禹绑到奉天,你和佟家人商量了么,你征得佟孝成的同意了吗?”尽管两个老婆都在为儿子说好话,但他却不傻,佟老头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送儿子来奉天,给他们沈家当“媳妇”这买卖明显亏本了,一定是他的不孝子诱使福来和天禹的。

沈钺之捏着膝盖,坐在父亲对面老实的答道:“是我自作主张的。”

“混账!”沈慕函拍案而起,气得差点吐血,原以为钺之已是个成熟可靠的男儿汉了,却不成想还是如此的浪荡不羁,做事不顾后果,这让他该如何跟佟孝成解释,到时他的颜面何存?沈家的脸都让这混小子丢光了!

沈少校不想服软,努力争辩:“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佟先生要让福来相亲,我怎能把交给别人,而且福来现在又有身孕了。”

听到福来又怀孕的消息,沈慕函大为吃惊,他刚进家门,老婆们还没将这个消息告诉他,这下事情难办了,根本不是他拉下老脸向佟孝成道歉就能解决问题了。但福来怀的可是沈家的骨肉,他这个做爷爷的能眼瞅着沈家的娃娃一直姓佟么?他心里就像结了个瞎疙瘩似的,怎么也捋不顺这乱麻,踌躇不堪的捏着太阳穴,不住的叹气。

“爹,我一心一意的喜欢福来,我不想把他让给别人,他为我受了很多苦,又给沈家生了天禹,我怎么能放他走?”他激动的说着,肩膀微微颤抖,父亲也是爱过恨过的男人,一定能理解他当下的感受。

沈慕函摇摇头:“别说了......让我好好琢磨琢磨,你出去吧,要精心的照顾福来和天禹。”果然还是要他来收拾残局,这便是为人父的责任,早晚有一天这个混蛋儿子也能体会到他的苦衷。

93佟孝成怒骂沈钺之

当晚,沈慕函就在书房里见到了福来和天禹,一筹莫展的老人心情马上就变好了,他先给小孙子包了个大红包,又关切的问福来:“东北冷,要是觉得晚上睡觉冻得慌,我就让人给你们做两床羊皮被,绝对暖和。”

佟福来望着戎马一生,身体依然硬朗的沈先生,恭恭敬敬的答道:“屋里很暖和,烦劳您费心了。”他多少有点儿紧张,自己这么个“怪物”能被沈家接受,他真是受宠若惊!

“我儿子做事糊涂,你要多提点他,至于你们的事我会和令尊谈的,你安心的在家里养身子,家里没有外人,想要什么和钺之讲,他会给你办妥的……等三月份他回来,我去北平替他,让钺之回奉天陪你。”沈慕函很怕“悲剧”重演,无论是天禹还是福来肚里的新生儿都不能再出差池了。

沈老先生通情达理,并不像孩子爹形容的那么可怕,他温和的点点头:“您在家休养就好,我能照顾好自己。”

坐在一旁抱着儿子的沈少校却插了一句:“就按父亲说的办吧,我得留在家里照顾你们,不然我可放心不下。”虽然父亲把事情讲得很严重,但为了沈家的香火,还是应允了他和福来的事,并且要亲自出面和佟家谈判了。说到底,还是他闯的祸,他若是躲在父亲后面不吱声,还算男人吗?

“天禹,喜欢咱们家吗?”沈慕函问道,这孩子话说得很利索,小模样也够俊的。

天禹皱皱眉:“喜欢,沈叔叔说家里有大狗,可我没看到,要是有大狗就更好了。”

“过两天叔叔带你去集市买小狗。”钺之苦笑着,是他忽悠了孩子,这几天一忙就把狗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慕函望着三口人和和睦睦的样子,才算是放了心,福来是能拿得住儿子的人,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遮掩”福来的身份,让外人不起疑心,男人生孩子的谣言传出去,对沈家对福来都没有一点儿好处,或许还会招来祸患。

就在沈家和美团圆之际,听到儿子和外孙被沈某“绑”到奉天的消息的佟孝成可是气得直跳脚!这一年家里发生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女儿女婿离婚,大儿子媳妇不和,就连平时最孝顺的福来也跟沈钺之跑了,他伤心至极,无处倾诉,只能和妹妹发牢骚。

佟春燕看到哥哥难过的样子,只得劝他想开点儿,催促他赶紧去东北把福来和天禹接回来,省得夜长梦多,如果最后沈家不放人,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趁着春节的假期佟老先生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东北,气势汹汹的敲开了沈家的大门。

沈慕函亲自把他迎进门,客气的说道:“孝成兄,咱们有三十年没见了,快进屋吧。”说完就将他领进了客厅。

“你儿子可真有本事!”无可奈何之下,佟参谋长只能不重不轻的抛出这么句话。他看到福来领着外孙站在沙发旁,心里的怒气顿时就消了一半。

沈慕函除了苦笑便讲不出啥来了,倒是身后的儿子钺之一直在冒冷汗。

“爹,您来了。”福来不知该如何向父亲解释,但再过一个多月他的肚子就要打起来了,总不能这个样子去参谋部报道吧?父亲的良苦用心就这么让他和钺之给搅合了,实在是很过分,他实在是很过意不去。

“爷爷!”关键时刻还是天禹有办法,他跑过去找老人撒娇,外公马上就把他抱了起来,高兴的说道:“天禹又长高了。”

“我用不了多久就和爹一样高了。”小娃娃亲热的搂着外公说着,他的天真可爱让一路奔波的老人家顿时就没了一半儿的疲劳,对钺之和福来的埋怨也少了几分。

沈慕函赶忙把他领到了二楼的书房,两位夫人便带着天禹招呼下人上茶,准备晚饭了,还特意叮嘱大家小声说话,莫要喧哗。

书房内一边坐着佟孝成,福来,另一边则是沈慕函和钺之。

沉默了良久,沈慕函才陪着笑脸说:“孝成,其实这次应该我先到南京拜访的,只是我随便走动怕会引来误解,所以只能烦劳你来奉天了,犬子的所做作为我向你赔不是,都怪我管教不严,太纵容他,才让他闯了这么大的祸。”该讲的话要点到了,对方也就说不出太刻薄的话来了。

佟孝成可不会随便咽下这口气的,他板着脸说道:“我给福来的今后做了妥善的安排,你儿子就撤火,你让我怎么向别人交代,我佟孝成从军这么多年还没做过这么稀松的事儿呢……明天福来和天禹就要跟我回南京,我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沈钺之刚想搭话,就让父亲按住了,沈慕函笑呵呵的说:“孝成,虽说福来是你儿子,但也是我沈家的人啊,就算你不承认,天禹也是我沈家的亲孙子,所以你要带走福来我们是不答应的,更何况福来现在又怀了孩子,我们就更不能让你把他们带走了。”

佟参谋长瞪了他好一会儿才表情严肃的说道:“这还不是你儿子干的好事,你们沈家人到真是脸皮够厚……沈钺之,我之前明明和你讲清楚了,你和福来正当来往我不反对,你太让我失望了!”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只怪他和妹妹监管不严,也怪福来耳根太软,中了龌龊的“美男计”。

沈少校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压低了声音说:“伯父……我真心实意的要和福来过一辈子,我不能让他成为其他人的丈夫,我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佟福来不吭声,现在他不能随便讲话,不然会让父亲更下不来台的。

“我可以答应天禹回到沈家,但福来是我辛苦培养的继承人,你们自私自利也要有个限度,我儿子不能留在你家做媳妇!”他决不能服软,这个孩子福来不能生,若是生了孩子,他苦心的安排都会化为泡影。

沈慕函皱着眉思忖了很久,就和颜悦色的劝道:“你的苦衷我明白,我们都是做父亲的人,都是为了儿女考虑,但你让福来回南京会动了胎气的,我看不如让他先生了孩子再做打算。”

如坐针毡的钺之很想发言,可父亲还是不让自己讲话,他不能没有福来啊,只要儿子不要“媳妇”他绝不同意!

佟孝成这下可火了,他面色铁青的咆哮:“你们沈家不要欺人太甚,福来生了天禹也就罢了,还想再让他给你们生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不成,真没见过你们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家!”

福来看到父亲大发雷霆,连忙说:“爹,您别生气。”可除了这话,他却讲不出其他来了,父亲显然是想让他回南京把孩子拿掉,然后再让自己若无其事的去国防部任职,再和某个般配的女子成婚,走完他身为佟家继承人光彩的一生。但作为“母亲”他怎能不保护腹中的孩子,所以,他不能和父亲回南京,就像沈伯父讲的一样,所有的事情要等到孩子生了再做定夺,现在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沈慕函真的笑不出来了,他尴尬的解释:“孝成,咱们还是面对现实吧,孩子肯定要在奉天生的,我们沈家这几年家运不济,如果不是福来生了天禹,恐怕真的要断了香火了……我们不是仇人,也算是朋友一场,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沈家无人开枝散叶吧?”

佟孝成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念叨:你家的事和我们有关系吗,少套近乎了!

“你儿子可以再娶,福来也要和女子成婚的。”他强调,必须断了沈家让福来做“媳妇”的念想。

这时候倒是沈钺之终于坐不住了,他据以力争:“伯父,我只要福来……您让福来和姑娘结婚是不合适的。”

佟孝成冷飕飕的瞥了他一眼:“合适不合适用你和我说?”

沈慕函连忙把话茬接了过来:“那就让福来决定吧,我们老家还是要尊重儿女的选择。”他不敢保证福来能下决心留在沈家,但现在只能赌一赌了。

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福来的脸上,他低着头考虑了很久,才抬起头果断的答道:“我要留在奉天把孩子生下来!”这话也是说给父亲听的,他必须申明立场,自己不会堕胎的。

佟孝成气得眼前发黑差点栽倒过去,他抓住椅子扶手,半天讲不出话来,现在他更恨的却是沈钺之,要不是这个混蛋小子,福来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怀孕生孩子么?

听到情人的话,沈钺之感激的不得了,但他看得出福来并不开心,人家毕竟有男人的一半,不是完全的女子,让福来勉为其难的呆在家里做“妻子”很残忍,很自私!他爱福来,必须让孩子娘获得真正的幸福才行,但怎样才能既把福来拴住,又不剥夺人家的自由呢?

“孝成兄,今天就聊到这儿吧,你一路鞍马劳顿早些休息吧,明天咱们再慢慢谈。”沈慕函不能让“谈判”陷入僵局,于是便转移了话题。

福来也温和的说:“爹,您累了,洗个澡吃了饭,我再陪您说话。”他知道晚上免不了被说教,但不过这关,他就休想踏踏实实的呆在奉天生孩子。

钺之赶忙过来献殷勤:“伯父,我娘和大妈准备了酒席要给您接风呢,专门用上等山参炖了野**汤,很滋补,您一定要尝尝。”

佟孝成一言不发,他现在只想趁晚上和儿子好好谈谈,说服福来拿掉孩子回南京任职,过自己精心安排好的生活,现在他是越发指望不上荣飞了,老大胆小怕事,不敢担当恐怕不能成大器,他就寄希望于福来了,小儿子吃苦耐劳,能忍让,最重要的是能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这都是很难得的品格。只要他多提点,福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94谈妥条件握手言和

当晚吃过饭,佟孝成就把儿子单独叫到了房内,想好好的劝劝福来,让儿子乖乖的跟自己回南京去。

可一进门,福来就坚决的表明了态度,他坐在椅子上握着拳正色的和父亲说道:“爹,我不会和您回南京的,我必须在奉天把孩子生下来。”

佟参谋长闭着眼,好一会儿都没吭声,他靠在床头舒了口气:“你这是受了沈钺之的蛊惑,爹不怪你,你得好好的为将来打算啊,你的前途不能因为□之事给白白葬送,爹不是和你讲过么,我不反对你们来往,但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儿子身体特殊所以和男人睡觉是可以理解的,但弄出孩子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反正沈钺之才是罪魁祸首!

福来低着头答道:“是我们不小心......可事已至此也唯有这样了,我不能拿掉孩子。”他不能退让,这是做“母亲”的本能,他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佟孝成“你”了半天,气得青筋直跳,他只得耐着性子的对儿子说:“你自小就是被当成男子养育的,在人前就是不折不扣的男子,不要太天真的以为沈家能娶个男人进门。”这事传扬出去必会沦为众人笑柄,沈慕函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不会让沈家冒这么大风险的。

福来苍白的笑了一下,低声答道:“我从没想过,但钺之是孩子的父亲,是给了孩子生命的男人,所以我不能不顾他的反对不要这个孩子,即便我们日后会分开也无所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这便算是他为心爱的人送出的珍贵礼物了,除此之外他却啥都做不了,因为他身上还担着佟家二男的责任,他不能因为沈钺之就抛下父母,去做沈家的“媳妇儿”。

“你糊涂!他们有天禹还不满足吗,我说了会让天禹认祖归宗的。”佟老头很激动,全身抖个不停,他很伤心,最得意的儿子竟然也会背叛他,他戎马一生,做到上校参谋长,进入国防部任要职,复兴了佟家,而子女却一个个不听话,他这辈子到底是为啥活的?

“我不能杀掉自己的孩子......更不能找任何理由逃避做母亲责任,这是为人的根本!”他铿锵有力的说着,父亲没有权利责备自己,因为当年正是父亲的逃避才让他和母亲流离失所,受尽苦难和贫寒的。

佟老头呆住了,他从没见过福来发火,看来儿子已经铁了心,他若是硬要带福来走,沈家也不会答应的,最后闹到翻脸更是得不偿失,怪就怪他没算到福来又怀孕,都是他考虑不周。

当娘的人咬着嘴唇又说道:“爹,我并不怨你当初把我和娘丢下,但请你答应我的请求吧,我这辈子或许没办法和钺之生活在一起,但能为他生两个孩子,我便心满意足,没有遗憾了,当年在北平拉洋车的时候,是钺之给了我不曾有过的关爱,让我明白了喜欢一个人的快乐,我生就这个样子,能有人爱我,需要我,真是开心的不得了......所以我想让钺之幸福,要是我拿掉孩子,他会为此伤心难过,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这么多年,他未曾对任何人讲过如此掏心的话,但若是不向父亲坦白,他又如何能踏踏实实的呆在奉天待产呢?

佟孝成望着目光闪动的儿子,一时间羞愧难当,他怎会忘了当年抛下福来和妹妹的往事?五年前寻回福来,春燕也是为了一己之私,只怪他机关算尽太聪明。看看现在的佟家,老大荣飞,女儿晓鸾,哪个不是他一手安排规划的婚姻和前途,现在倒好,荣飞和小薇感情不和,女儿离婚,他并没有考虑到儿女们的意见,而是一味的在用自己的价值观诠释孩子们的将来,他这么做到底是错是对,他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爹明白了,让我好好斟酌一下,你回去休息吧。”他靠在床头,紧紧的闭上了双眼,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佟福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日渐苍老的父亲,是不是他刚才说的话太伤人了,但不这么说又不能保住腹中的胎儿,他索性咬咬牙推门走了出去。

回到卧室的福来,看到钺之正抱着儿子在床上念小人书,脸上立刻映出了笑容。

“爹,沈叔叔给我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呢。”天禹打着哈欠说,虽然他很想睡觉,但更想把故事听完。

“别睡太晚了,明天不是要带你去买小狗么?”福来温和的说,也坐到了床头,靠在儿子身旁,看着孩子爹拿的小人书,里面的插图画得生动活泼,充满趣味,正适合哄孩子。

“哦,我听完故事再睡么。”天禹已经着了迷,目不转睛的盯着小人书里的画面,幻想着神话故事中的情景。

沈钺之见他脸色不大好,便问:“伯父和你讲什么了?”

他笑着摇头:“就是想让我回南京,我拒绝了。”

“哦......明天我爹会和伯父再谈谈的,千万别胡思乱想,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沈少校完全没考虑到“社会舆论”这种问题,他依然我行我素,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殊不知吐沫星子淹死人这个浅浅的道理,万一哪天福来身子的事儿传扬出去,受伤害最深的可是宝贝儿子天禹。

“沈叔叔,接着讲故事么。”儿子不耐烦的拉着他的胳膊,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好,咱们接着讲故事......孙悟空用火眼晶晶端看这位农妇,对方便显出了原形,原来正是那白骨精......。”他给孩子念小人书的同时,心里却在琢磨他们的未来,要是因为他让福来和伯父闹僵,他的罪过就大了,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佟先生答应福来和天禹留在奉天,希望爹能帮他们解决这个迫在眉睫的麻烦事。

第二天一大早,沈钺之和福来就带着天禹去市场挑选小狗去了,趁着这个工夫,沈慕函便把佟孝成请到了书房内,先吩咐仆人上了好茶,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才开口谈正经事。

“昨天孩子们都在,所以我们不方便谈其他的话题,孝成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沈慕函想试试其他的方法,因为他知道佟某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没有好处让人家割爱是不可能的。

佟参谋长喝了口红茶,扶着眼镜说道:“这是你儿子惹的祸,要让他来收拾残局。”

沈老头笑呵呵的答道:“那是,那是,犬子一再的表示会负责到底的,他说除了福来不会再要别人,天禹和还没出生的孩子都是我沈家的血脉,将来必定是要继承沈家家业的。”

但佟孝成却不当一回事,他就是看不起这伙“土匪”出身的军阀,说实在,若是福来真是闺女,他还真不乐意把孩子嫁给这种家庭呢,一定得给福来找个权贵世家子弟,反正那个沈钺之除了长得好看,会勾搭还有啥“优点”?而且这小子开始还混迹梨园励志当戏子,还好现在做了正经人不扮女人唱戏了,不然他死都不乐意让福来跟沈钺之相好。反正他现在很不高兴,他辛苦培养的儿子就这么着便宜了沈家,他实在是不甘心!

“福来愿意留在奉天待产,我没有意见,只是你们要为他多考虑些,即便他能生养可在外人来看也是个男子,你们怎能娶个男人进门?”这是他最大的顾虑,他怕儿子的付出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场空。

沈慕函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这几天他都在和两位夫人商量,怎么才能给福来最为妥善的安排,因为儿子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娶了,就是要和福来长相厮守的过一辈子。

他叹了口气答道:“我和夫人们商量了很久,初步是这么考虑的,我认福来为义子,钺之就是福来的义兄,天禹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孙子了,所以福来留在奉天便是理所应当的,无可厚非的,福来念过军校,有文化,等生完孩子,养好了身体,我想让他帮着钺之在管理独立团,孝成兄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佟孝成的表情凝固了,他万没想到沈慕函比他还会算计,他要是同意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可不能干这种蠢事,此时此刻他又把儿子的幸福抛在脑后,开始反复算计自己的得失了,而他的理由也很正当,这都是为了佟家,身为佟家的儿子就应当付出,应当牺牲,当年他不也是牺牲了婚姻才把佟家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么,所以儿女情长是最次要的,现实的利益才是首位。

“我今后是要让福来继承我事业,留在南京任职的。”他再次强调,莫非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能比呆在民国首都有发展?这群东北的土鳖以为蒋司令把他们捧上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真是愚不可及!

听到佟孝成这么说,沈老头的眉头立刻就锁上了,他知道此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奉军”出身的东北爷们,但事到如今必须委曲求全,虽然佟孝成惹人讨厌,但却生了个懂事温柔的福来,还给沈家生了孙子,所以他更应当做个为“儿媳”设身处地着想的好“公公”。

“我们全家都会好好待福来和天禹的,若是没有福来,犬子恐怕到现在还忘不掉丧子丧妻之痛,如果犬子做了对不起令公子的事,我定然不会饶恕姑息。”沈慕函掏心掏肝的说道,他希望佟某人被自己的一片真诚所打动。

佟孝成摘下眼镜,冷冷的笑了笑,随后便盯着他的脸说道:“现在让我们谈点儿实际的吧!”既然别无选择,他要抬高加码才是,谁会做亏本买卖?

95四口之家温馨和睦

中午吃过饭,沈钺之和福来便带着儿子从市场回来了,精挑细选之后,他们选中了一只出生两个多月的德国黑背,为了将来能延续后代特别要了只母狗,因为沈家也需要几只强壮的看门犬,有时候卫兵也不那么牢靠,尤其是现在这年月,搞不好啥时候就会闹出个“兵变”之类的事件,所以特殊时期狗比人要可靠多了。

看着天禹和小狗玩儿得高兴,福来近日烦恼不安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他转头对沙发上坐着看报纸的钺之问:“怎么没见我爹和伯父?”

他抬起眼皮,低声答道:“我爹应该是带你爹去军营参观了。”他们父子两人私下里商量过了,佟孝成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人,只要条件协商好,福来就能安稳的留在奉天,看样子两位长辈已经谈妥了。

“哦......我都没有去过你们的军营呢。”福来很怀念军营里的生活,更想念在中央军校一起读书的战友们,也差不多是该给瑞祥他们写信的时候了,可他要如何讲述自己的近况呢?

“等孩子生了,你出了月子,我就带你去看看,我们东北军的装备可是数一数二的,有坦克,飞机,舰艇,可不比你们中央军差。”沈少校自豪的说,年前若不是少帅站在了蒋介石一边,中央军又怎会轻易的取得了中原大战的胜利?

佟福来笑了:“我爹常说东北人豪爽,而且历来能征善战,我们旗人也是从白山黑水走出来的,和你们其实还是老乡呢。”满人发迹实在东北,大清的龙脉也源自抚顺,所以东北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陌生的地方,它在满人的历史中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沈钺之凝视他的眸子,压低了声音问:“晚上和我一起洗澡吧?”

福来看周围没有其他闲人,就尴尬的答道:“让仆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我母亲和大妈晚上都不让仆人上楼,没人看到,放心好了,我想让你帮我搓背。”他虽然现在就想和福来回卧房去亲热,但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他得去写公函,所以只能留到晚上再说了。

正当他要毛手毛脚的捏福来屁股的时候,母亲就从门外采购回来了,看到可爱的小孙子和小两口就笑盈盈的说道:“福来,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你试试看。”她买的都是宽松的款式,为的就是显怀的时候也能穿。

佟福来赶忙起身说道:“好,我这就去试。”虽然他不喜欢每天倒持得油头粉面,但伯母的心意一定要领,他走过去接过给自己买的东西,脚步轻快的上了楼。

“妈,福来的东西我给他买就是了,大冷天的您就别往外跑了。”钺之心疼母亲,立刻放下手里的报纸,来到她身边帮母亲脱下了裘皮大衣,挂到了衣架上。

“没关系,我坐车出去,不冷......天禹,可算是有小狗陪你玩儿了。”她看着小孙子和小狗高兴的在客厅里跑着玩儿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也不在意小狗满处拉撒,一会儿让仆人给收拾了就好,只要天禹高兴,这点儿麻烦算啥?

“小狗拉粑粑好臭!”小男孩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说,他好奇望着小狗蹲在地板上大号,为啥狗不会去茅房解决,只会满处大小便呢?

这时仆人老黄就拿着撒把和拖把过来打扫了,他乐呵呵的说:“小少爷,你得教小狗在一个地方拉尿,不然以后它就认准了这个地方了。”

“哦,那我要带它出去拉粑粑。”他说完就要牵着小狗要往外跑,可却让奶奶给拦住了。

“外面下雪了,等奶奶给你拿件皮袄穿上再出去,钺之,你带孩子去花园里逛逛吧,总憋在家里也不好。”她说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活泼好动,最不喜欢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了。

孩子爹满口答应:“等孩子换了衣服,我就带他出去。”他下月要回北平呆到三月底才能回来,这段时间都见不到福来和儿子,肯定会很思念的。所以,趁着现在还在家中,就多照顾天禹一些,尽尽做父亲的职责。

福来把衣服统统试穿一遍之后,赶忙下了楼,但却不见儿子和钺之,连忙问“婆婆”:“伯母,天禹呢?”

“钺之带他去花园里了,衣服都合身么?”她坐在沙发上喝茶,心情难得的好,而且怎么看福来怎么顺眼,根本就不纠结眼前的人是不是“阴阳人”了,因为这毫无意义,沈家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健康活泼的孙子天禹。福来就是沈家的第一功臣,他们更不能挑三拣四。

“都很合身,宽松些日后还能继续穿,我出去看看,您歇着。”他披上黑色皮大衣戴好狐皮帽走出了门,来到了花园里。

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儿子带着小狗在没过脚面的积雪中慢慢的跑着,沈钺之则跟在后面,仔细的守护着。

他来到情人的身边,柔声说:“衣服也不扣好。”随手就帮钺之扣上了大衣的扣子,围好了围巾。

沈钺之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深情款款的说着:“我不冷,你别冻着,回屋呆着吧,我陪儿子在外面玩会儿,呆会儿就进去。”

“我想出来透透气,下雪了空气就很清新,东北的雪果然很大,马上就要没过脚腕了。”他抬眼望着鹅毛似的雪片发出感慨,所有的道路,树木都披上了银装,就连停在院子里的两辆黑色轿车都被大雪染成了银白色,但空气却很新鲜,犹如在没有车马喧嚣的郊外一般。

“爹,沈叔叔,小狗撒尿了。”天禹喊道,他看到黑黄灰色的小狗叉开小短腿蹲在雪地里,屁股后面冒出一股热气,觉得很有趣,这可是在南京见不到的事物哦。

“雪下大了,快进屋吧,小狗也会冻坏的。”福来叮嘱,他主要是怕孩子冻感冒。

天禹“哦”了一声便带着小狗来到了父母身边,不解的问:“小狗也会生病么?”

“会,小狗和小朋友一样,需要人来照顾,不好好照顾也会病的。”沈钺之耐心的给孩子解释,天禹认真的小模样像极了福来,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

“我们进屋吧,小狗病了要吃药打针,打针很疼!”他不禁为小狗担忧起来,年前自己发烧的时候就被奶奶送到医院打针,他的屁股蛋子都要痛死了,在医院“哇哇”大哭,结果引来护士阿姨的强烈关注,他立马就忍着疼不敢乱喊了。

吃过晚饭,佟孝成才和沈慕函从军营里归来,两人谈笑风生,完全不见了头一天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儿,俨然像是两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亲热。

佟福来极为不适应,他惴惴不安的走进了卧室,便让沈钺之一把拽进了卫生间。

“说好了晚上一起洗澡的,快脱衣服。”某人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了,还色迷迷的盯着他。

“我想去我爹房里坐一会儿。”他放心不下,想问问父亲究竟是怎么和沈伯父谈的,到底让不让自己留在奉天,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海中浮现。

沈钺之拦住他,板着脸说:“你别捣乱了,他们有他们想谈的话题......让我帮你脱,来。”他知道父亲一定说服了佟先生,所以心情就更加放松了,手脚麻利的解开了福来的短褂,又去扒人家的裤子。

福来慌忙捂住裤裆,皱着眉提醒:“咱们现在不能做!”如果一不留神容易会让胎儿流产的,这家伙每次都太“激烈”他可不能冒险。

“我不碰那儿......但是,你得让我弄后面。”这是沈少校日思夜想无数次的“梦想”,之前因为福来对他忽冷忽热,所以他一直不敢提出来,现在时机成熟了,他自然不能再忍耐。

说完他就上前一步,抱住了佟上尉的细腰,在那柔软红润的嘴上啄了一口。

福来傻了眼,他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所谓的“后面”就是屁股吧?就算他没啥经验,也能猜出来,钺之原本就是男女皆宜雌雄不分的花花公子,和男人做的时候自然是要享用后面的,但他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又不是没有地方接纳此人,忍耐几个月就不行吗?

他心一横,用手抵着钺之的胸口宣布:“我不能让你弄我屁股!”

沈少校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眯着眼睛温柔的劝慰:“宝贝儿,这又不是特别难为情的事儿,乖,我会让你舒服的。”福来是他的人,每个地方,每一寸肌肤都是属于他的,所以他有权利要求后面。

“不行......你再等三个月就好,忍忍吧,要不我用嘴让你出来。”福来涨红了脸说着,他知道沈钺之精力旺盛,要是硬让人家憋着确实有点儿过分。

沈少校扶着他的肩膀,不高兴的说:“我就要弄你后面,难道你还想留着后面给别的男人不成?”

佟福来哭笑不得,只得推开他别扭的答道:“你这么讲我会生气的,你明知道我只和你睡过。”

“但我还是很不安,要是你哪天突然离开我,我不又是一个人了?”虽然福来给自己生了儿子,现在又呆在奉天,但他还是不踏实,总觉得福来说不定哪天就会不辞而别,消失不见。

他望着深爱的男人,抚着对方的面庞,苦涩的笑了:“你是我最珍爱,最重视的人,没有人能代替你的位置。”他确实无法做出保证,因为讲出不负责任的海誓山盟其实更残忍。

沈钺之将他揽入怀中,哽咽的说道:“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他果然还是不忍心说狠话,有朝一日福来真的要离开,他又能保有几分理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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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甜甜蜜蜜规划未来

佟福来垂下眼帘,弯下腰在沈少校眼前脱下了自己的衣衫,赤条条的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虽然看起来是男子的外形,算不上纤细柔弱,但健康紧致的身姿却更让钺之着迷。

由于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后又在军队里锻炼,福来的胸部和胳膊,腰腹都有并不夸张分外x感的肌肉,每个地方都恰到好处的匀称健美,这身姿和羞涩的神情结合在一起倒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美好,也更加的诱人了。

福来一言不发的跨进装满热水的浴缸,趴在了池边,面红耳赤的说道:“来吧……别太激烈,我怕伤到孩子。”

他看到情人应允,便兴高采烈的进了还算宽大的浴缸,立刻抱住了福来的腰,温存的亲吻颈后敏感的肌肤。

福来轻哼了一声,被他碰到的地方就像过了电一般的酥麻,热浪马上就从会yin蹿出,习惯了男人的部位更是痒苏苏的,不由自主的翘起了丰满的臀部。

沈钺之在手指上沾了点儿事先放在浴池边的润滑油,就温和的说道:“我不会让你很难受的,张开腿,放松。”

他听话的尽量分开腿,将从未示人的稚嫩的粉蕊展现出来。

沈钺之将手指轻轻探了进去,指端向下挤压着那团软乎乎的小嫩肉,让福来控制不住的叫了出来,全身都跟着颤抖不已。

“我说了会让你舒服的……以后你说不定会更喜欢我用后面。”钺之边说边小心的chou动手指,想让福来快些放松,只有完全放松了才能很好的接受硬朗的物件。

含着对方手指的地方渐渐的燃烧了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里贪婪的咬合着,渴望更深更猛的c激。沈少校按摩了一会儿,就将右手绕到福来的前面,抓住了抬头的地方,撸着已经挂着几滴露珠的前端,打算先让心爱的人xie一次,因为出来之后,后面就会自然而然的松弛下来。

佟福来受不了前后夹击的快感,失控一般的“啊啊”的叫了起来,他开始理解为啥吴璧凌在此人身下叫得如此欢乐,他甚至比吴老板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他越发的羞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伪君子”,在人前是个道貌岸然的上尉,而背地里却是个喜欢被男人玩弄的“娘们”。

当一股热流顺着他男性的象征喷薄而出之时,沈钺之也亟不可待的扶着他的胯顶了上去,突然的进攻让他紧张的抖了一下,赶忙扶住了浴缸的扶手,没接纳过男人的地方显然很不适应被进入,不大愿意合作的排斥硬如铁的东西。

“别怕……我会慢慢来的。”沈钺之咬着牙努力控制情绪,只用顶端左右按摩半张的xue口。

福来难受的轻哼,这确实还算不上疼痛,只是不太适应,为了让所爱的男人能获得享受他便连连喘息努力松弛,直到那根顶了进去才咬着牙关拼命忍耐,但沈钺之并没着急,只是保持这个姿势慢悠悠的左右摆动,就像在玩赏一件珍贵的“瓷器”似的,生怕弄坏了。

“吸得好紧!”他赞叹,但这么紧就不能乱动了,他得多些耐心。经过他不懈的努力,福来的后面也越发的松软,他开始尝试着小幅度的深入浅出,用手撑着浴缸两边做进进出出的运动了,吸着他的地方温暖无比,让他一阵阵的想要先出来。

福来很不适应的闭着眼,被摩擦的深邃火辣辣的,夹渣着一丝钝痛,可又有些舒服,混淆不清的感觉让他越发的迷乱,喘息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不时还会溢出愉悦的轻吟。

沈钺之也开始舒服了,他一边动着,一边摸索着福来的胸尖,捏着左边的珠蕊连连顶了几下,爽得前面就要爆炸,喉咙里发出爽快的吼声。

可被爱抚的人却受不了了,他赶忙恳求:“不要……那么用力!”生怕伤了肚子里的宝宝,跪在浴缸里的姿势也很不得力。

沈少校温存的拔出家伙,帮他翻过身,用面对面的姿势重新进入,柔声说道:“心肝……今后我会好好待你和孩子们的,安心的呆在我身边吧!”

福来呼吸急促的闭上了水汪汪的眼眸,他无法接过话茬,因为他也没办法预知未来,他是天禹的娘,也是对方的情人,但他更是佟家的儿子和一名军官,各种身份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但现在他又要做“母亲”了,就让他倾尽全力在这段时间加倍的爱这个男人吧!

他伸出胳膊紧紧的抱住了沈钺之的腰,竭尽所能的开启身体接纳着对方,不适应的感触渐渐远离,另一种从未有过的k感向他袭来,就像是堆积了几次男人的g潮,临门一脚却绷住不s一般,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他犹如就要泻出,但这k感却能持续得更久,他叫出的声音也连贯阳刚,与此同时后面夹得更紧了。

沈钺之几乎没办法很好的□自己的硬物,他“啊啊”的吼了几声,把持不住的激s出来,将热液灌入狭窄的蜜xue后就发狂的吻着可爱的人儿,幸福得一塌糊涂了……

深夜,躺在床上的两人,亲密的低声说着情话,儿子天禹在小床里睡得正香,听不到父母的窃窃私语。

“我爹刚才和我说了,他和你爹谈妥了,答应让你留在奉天。”这是沈钺之刚才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消息,这可让他乐得合不拢嘴了。

福来虽然还没听父亲讲过,但从爹和沈先生相处的状态上来分析,他们应该已经谈好了,于是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明天早上我去问问,听听我爹怎么说,关键是我现在还是在编的军官,这很麻烦的。”说白了,他现在就是在当“逃兵”。

沈钺之却轻松的说:“我爹会把你的军籍转到东北军这里,等你的户籍到了奉天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人了。”

佟福来愣了很久,赶忙追问:“你爹要让我来东北参军?”

“我知道你不想呆在家里,你受了这么好的教育,就是为了做军官的,要是不能让你学以致用就是辜负了伯父。”他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反正福来生了孩子之后是要给自己做参谋的。

听到这番话,福来的心情舒畅多了,看来伯父确实有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他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家真是幸运。

“希望这一年平安无事,没有战斗。”沈少校完就搂着福来,掩好了被子,还望了望边上小床内的儿子,小家伙张着嘴睡得真香,白天一定是和黄丫(小狗的名字)玩儿累了。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可东北并不安生,听说你们去年因为东清铁路和老毛子干了一仗,日本人也因为南满铁路和你们在交涉。”福来说道,东北是个鱼龙混杂,鞑虏聚集的复杂之地,这些年更是被日俄所侵蚀,东北军占据的地盘从来就没太平过。

在报纸刊登的消息上,关于中东铁路的描述只是寥寥数笔,和苏联人的矛盾皆因对方要将这条从苏联赤塔,经满洲里,哈尔滨,到达海参崴的铁路的所有权转让给日本人,这引起了张学良的强烈不满,少帅对关东军可是又恨又惧,作为人子不能为父报仇,他心里憋屈,因此多次交涉无法解决之后,双方终于爆发了武装冲突,但最终东北军败北,双方在美国的调停下不情愿的签订了《中苏伯力会议议定书》,恢复了苏联在中东(东清)铁路的一切权益,苏军撤出东北,但依然占领黑瞎子岛等地。损兵折将的东北军没捞到半毛钱好处,还因此受到了冲击,东北正慢慢的受到日本帝国的蚕食。

提到这件事沈钺之就心烦,他皱着眉头说:“老毛子比日本人更可恶,一个是饿虎,一个是豺狼,哪个都好不到哪儿去。”但这可不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一般轻松简单的事儿,不是想热血爱国就能不顾一切冲上敌人阵地当炮灰的。面对这些盘根错节的事件,还是要以大局以多数人的利益为重。

福来点点头:“这伙人都是盯着中国的利益来的,总有一天我们能把他们赶出国土。”有些列强伪装的好,就成了主持正义的国际警察,那些懒的伪装的便成了人人喊打的“小鬼子”。当然,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从别人家榨到能源和钱。不过福来也深深的明白,以现在的国力是没有办法将这些豺狼虎豹赶出国门的,眼下应当争取的只是“和平相处,携手发展”,等国力强大了,中国人就不会再畏惧外来势力的侵入了。

钺之揉揉太阳穴,叹息着:“这不是我们一代人能完成的,但天禹肯定能看到……现在虽然咱两能在一起了,可说不好我是把你拉入了火坑,东北向来就是个是非之地。”他希望福来今后幸福平安,而不是和自己出生入死,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如果我爹答应我移籍东北,我自当尽心尽力的为东北军服役,这不单单是为了你和天禹,也因为我是个军人。”他现在暂时没了做军人的“权力”,但只要孩子生了,他会继续为国家服役的。

沈少校忽然压住福来的身子,含着他要说话的嘴,甜蜜的亲了一会儿,随后才说道:“我何德何能得到你的青睐,别人娶妻生子只是为了延续香火,而我却赚足了,不光有了媳妇,生了儿子,还得着个最好的参谋官。”

佟上尉很好看的笑了一下:“你能娶个男人做媳妇?”但这问题却不怎么好笑,他的心里反倒像撒了把盐似的,火辣辣的疼着。

沈钺之挑着嘴角很聪明的答道:“得到你可比讨老婆值多了,天下的男人都得嫉妒死我!”这可是他的肺腑之言,“阴阳人”又如何,福来迷人可爱,善解人意,无论是在床上还是日后在军中都将是他最佳的伴侣和最得力的助手。

97蓉芮依旧执迷不悟

就在两人亲亲我我共享温存之时,坐在楼下客厅沙发上的红霞却正和远在上海的妹妹悄声的讲话。

蓉芮是在舞厅的经理室内给姐姐打的电话,和一年多以前相比,现在的她俨然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浓妆艳抹,烫着波浪头,干瘪的身材因为白色旗袍的修饰看起来饱满了许多,在首饰的点缀下平淡无奇的脸看起来也鲜活了几分,在暗淡的舞池灯光之下偶然一看容易让男人产生错觉,以为她个有点儿姿色的女人呢!

但主要还是够风骚,有了女人味儿,现在的蓉芮也是有人撑腰的舞女了,她的相好可是青帮黄金荣的得意门生林某。

“最近天冷了,你要注意身体。”红霞说道,她听到周围的环境嘈杂,隐约有音乐声心里便起了疑心,妹妹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为何每次通电话都如此杂乱呢?

“嗯,我知道,姐,钺之哥哥好吗?”虽然是那个男人把她丢进了黄浦江,但她还是难忘初恋,当然更多的则是一份难割舍的执念。

“挺好的。”她险些将福来的事说给妹妹听,但婆婆和二娘反复叮嘱过,不能对任何人讲这件事,所以就连蓉芮她也不能告诉。

她捏着电话线“哦”了一声,脑海中无数次浮现沈钺之俊美非常的面庞,无论是她的小说里,还是在她的美梦中这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男主角,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每晚睡在她身旁的却是个容貌粗陋,壮如狗熊的家伙。但这个丑陋的男子却给她带来了富庶的生活,让她享有了女人想要的物质满足,可她还是依然幻想着做沈钺之的妻子,沈家的二少奶奶。

“钺之哥哥没再娶吧?”

“没有,你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要不姐在奉天帮你物色个好人家?”她知道妹妹多年来都只垂青于小叔子,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小叔子心里眼里只有福来一人。

蓉芮涂了脂粉苍白的脸颊上映出一抹阴云,她耷拉着嘴角答道:“不需要,我还不想嫁人呢,姐,我要忙去了,不和你聊了,再见。”

红霞听到听筒里的盲音才放下了电话,愁眉不展的叹了口气,自从妹妹念了中学之后她们姐妹两就没和和气气的讲过几句话,或许是她念书少和蓉芮没有共同话题?又或者是妹妹太幼稚,她也讲不清楚,等有机会见面她定要和妹妹好好谈谈,将她们心中的隔阂化解。

红霞接完电话就上楼回到了卧室,丈夫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看报纸。

“是不是蓉芮来电话了?”他猜到是小姨子,可老婆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蓉芮来了,莫非是她们姐妹闹了矛盾?

“不是,我很久没她消息了。”她敷衍,因为妹妹反复叮嘱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事。

“哦,睡觉吧,明天一早要去医院呢。”剑华也没多问,他心里想的全是现在的时局,虽然他是废人一个,但只要有机会就会和父亲,弟弟一起讨论军务和政事,希望自己能够帮上他们的忙。

“好。”红霞走到床前,关了灯,脱下了旗袍躺到了丈夫身边。

他搂住妻子,柔声说:“这些日子你跟着妈和二娘受累了,等福来肚子大了,你还得跟着忙活,我又帮不了啥忙。”

红霞靠在丈夫的怀中,轻声说道:“咱们都老夫老妻了,用不着说这些。”

“即便是老夫老妻,也要说感激的话!”五年来都是妻子不辞辛苦不离不弃的陪伴着自己,他虽然不能尽丈夫的义务,但他相信终有一天能做到的,到那时他定会让红霞成为最幸福的女人,也会努力让他们再有孩子的。

“剑华,福来以后就会留在咱家了吧?”她问,虽然她也觉得佟上尉有些特别,但人家总算是为沈家生了个儿子,她也希望小叔能幸福,叶岚和浩海的死对小叔子的打击太大了。

“是,钺之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他为弟弟和福来祈福,希望二人和和睦睦,齐心协力的把沈家带出阴霾,多为家里开枝散叶。

“福来性情好,人又和气跟小叔般配,主要是他们总有的聊,以前叶岚还在的时候就和钺之很少说话......唉,不过人都没了,我更不应该说三道四的,是我不好。”她和过世的弟妹虽然关系不算亲密,但也没什么矛盾,自从浩海没了之后,弟妹就疏远了她,让她很是伤心,或许这和蓉芮被怀疑有关,但那都是误会啊!

他连忙安慰妻子:“别胡思乱想了,睡吧,只要钺之能生活美满叶岚的在天之灵也会很安慰的。”

红霞“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眸,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但在睡梦中,她却看到了妹妹蓉芮正混在舞场中和许多男人调笑,四周都黑漆漆的,那些男人伸出手摸着蓉芮的身体,不时说着下流的语言,甚至做着猥琐低俗的动作。而蓉芮却不以为然,在一群男人当中不知羞耻的扭着腰身,摆动身姿的时候,洁白的大腿时隐时现的......

三天后,佟孝成就收拾行囊准备返回南京了。

临走之前的晚上,他把福来叫到了房间里,叮嘱了一番。虽然他最后算是答应了沈家的要求,但心里还是不大乐意的,再怎么说福来也是佟家的继承人,虽然沈慕函开出了诱人的条件,但他还是赔本了,其实他对沈钺之和儿子的未来并不看好,生怕有一天福来因此烙下满身伤痕!

他十分严肃的对福来说:“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你娘说下月会和张奶妈来奉天,有了她们帮你我就能安心了,要是哪天你不想呆在东北,随时都可以回南京,那儿才是你永远的家。”虽说他精于算计,但毕竟是福来的亲爹,归根到底还是希望孩子幸福平安的,只不过他给予父爱的方式过于自我,全然不管儿女们是否能接受。

福来点点头,温驯的说:“爹,这次让您操了这么多心,我很过意不去。”虽说他的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但某种程度上还是伤了父亲的心。

佟参谋长长叹一声:“你们太年轻了,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考虑周全最后吃亏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他苦笑着:“嗯,我知道。”当年他生天禹的时候算是受尽了煎熬,心中的苦涩恐怕只有赵大哥和母亲才能了解几分。

“我对你的期望很高,虽然以后你就是东北军的参谋了,但一样可以建功立业为佟家争光的,把身子养好生了孩子再回军队吧,至少沈家上下现在对你是尽可能的迁就照顾。”他依然没办法相信这种热情能持续一辈子,因为人是最善变的,尤其是男人,要是沈钺之移情别恋最可怜的就是福来了。

佟福来扬起脸,不想让话题如此沉闷,便微笑着说:“您一直都在为了我们打算,我们却总是不理解您的苦心。”他如此,大哥和姐姐也一样,他们兄妹三个哪个都让父亲不省心。

佟孝成摘下眼镜苦巴巴的说道:“你们兄妹三人原本你最懂事孝顺,但现在连你都让**心劳神,我在外面东奔西跑,南征北战到底是为了啥?”他禁不住大吐苦水,在沈家住的这几天他心中的不平越发强烈了,沈慕函虽然只有两个儿子,老大还残废了,但沈家上上下下相处却很和睦,这令他羡慕不已!

“爹......我对不住您!”福来除此之外便讲不出其他话了,这次的东北之行,对外都说是沈钺之把他和儿子绑架来东北,但实则他却是和男人私奔了,结果自己再怀孕,因此他对父亲充满了愧疚之情!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了,好好的生活吧,无论何时都要留条后路,对沈钺之也是一样的,毕竟你们都是男人,很难得到他人的认同。万一哪天他先顶不住诱惑和压力要和你分开,你也不要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依然要挺直了腰杆做人,其实很多时候有挫折和坎坷反而能让人更加成熟,就这一点你比荣飞,晓鸾都要强不少,爹只希望你将来能幸福,能有所作为。”他拍拍儿子的肩,语重心长的说,看来一切都不会天随人愿,就算他打算得再仔细又如何?儿女有自己的想法,他应该看开点儿,别再为此斤斤计较了。

“爹,我不会辜负您的,无论我在哪儿从军都会为佟家争光的。”这是一个满清后裔保有的最后一丝尊严,尽管很多前清贵族家庭都已落败,但他们佟家又繁荣起来了,虽说他今后可能不能为家里延续香火,但争光添彩这种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佟孝成点头笑了笑,就没再多说话,反正再过两个月妹妹她们就要来奉天了,福来肯定不会寂寞的,天禹也有人照顾,他的后顾之忧算是没了,接下来该回南京帮着妻子处理家里的杂事了,晓鸾和外孙女今后由谁照顾,荣飞和小薇的关系如何调和,他都要费心琢磨的!

98喜迎小少爷沈天逸

一九三一年四月,吴璧凌终于迎来了他京戏事业上的最高峰,他终于灌制了两张京剧唱片,当然这都是在藤田修二的资助之下完成的。他的名气已从华北地区,传到了华南,就连大上海也有不少戏迷了。

吴老板觉得时机成熟了,便联系了上海的戏院,策划今年秋天的上海巡演,他打算将最拿手的《白蛇传》,《拜月亭》连演一月。虽然这几年过得并不算顺利,家里还出了很多事,但总算是都过去了,现在他的心思都用在唱戏上,想趁着而立之年再红一次,他们唱男旦这行的,年过四十基本上就算是风烛残年,无人问津了。

看到自己的情人起早贪黑的练功,吊嗓子,藤田修二的心情却很复杂,电台里,装有留声机的店铺内经常能听到璧凌柔媚的唱腔,街头巷尾的戏迷也常常谈起吴老板,就连北平的报纸也会隔三差五的来采访,人家简直比电影明星还忙。

此时,藤田修二不得不退居二线,默默的注视着所爱的人,依然像个铁杆戏迷似的仰望着台上的尤物,但只要脱下戏服,卸了妆,吴璧凌就是他的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和自己睡在一起,这份殊荣别人却是他人得不着的。

这天晚上唱完戏,吴璧凌先回家陪儿子云阳玩儿了会儿,等孩子睡了才回到了地安门和藤田一起吃夜宵。

和煦的春夜之风顺着窗棂吹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院子里的桃花开了,落了满地的花瓣,随风一吹便洋洋洒洒的漫天飞舞,看上去颇有些浪漫的情怀。

两人坐在床前喝茶,吃着点心,愉快的促膝而谈,这已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了。

“行程都定好了么?”藤田问。

他点头:“这星期戏院会给我拟一个粗略的行程,陈老板还帮我联系了青帮的人,我要过去拜码头的。”虽然这很麻烦,但若是没有青帮的人撑场面,他可是休想在上海混饭吃的。

藤田修二摘下眼镜,皱着眉说道:“你定好行程,我陪你过去。”

“我一个人就好,你要忙生意,不用非得和我一起。”吴璧凌帮他满上茶,他现在兴奋得不得了,就想着在上海的梨园舞台大显身手呢。

他低声说道:“那些人都是流氓,我怕他们对你不利。”虽说自己的情人是同性,但却是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子,又是个男旦,他怎能放心的下?

吴老板“噗嗤”一声乐了:“我说呢,原来是怕我红杏出墙,你安心吧,那些人都喜欢大姑娘,对带把的没兴趣。”

“那可不一定!”他起初也不爱男人,但遇到此人之后就变了。

吴璧凌见他不开心就凑过去靠在他肩头撒娇一般的说着:“我不会和别的男人暗送秋波的,我能拿捏好分寸,不过要是你非得和我一起,我也不反对,就是怕耽误你的正事。”

他搂住情人的腰:“这次我得和你一起,日后要是咱们都去上海,那些青帮的人必然得熟络了才好,这就算是先探探路子吧。”

“成,那咱们一块儿的。”吴老板说道,他越发的依赖这个男人了,对方俨然成了他的“支柱”在生活和事业上都会尽力帮自己,人到三十能遇到这么个可心的情人,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过了清明节,沈钺之便从北平返回了奉天和前些日子来东北的佟老太太,以及张奶妈一起照顾“孕夫”福来。

佟春燕起初对“女婿”抱有成见,责怪他又把儿子搞大了肚子,但见到对方殷勤备至,嘘寒问暖的对待福来,心里的气儿也就渐渐的消了。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酷暑难熬,为了降温,沈太太和仙娥会吩咐厨子熬绿豆汤,酸梅汤给家里人消暑,她们每天都会给福来买新鲜的水果吃,但为了不让肚里孩子太胖,生的时候能顺利,就没特别叮嘱福来吃大补的食物,可就这样福来的肚子还是不小,六个月的时候看起来就像要快生了一般。

这天下午,佟福来正躺在铺了凉席的炕上午睡,就被不远处传来“砰砰砰”的枪炮声惊醒了。

“钺之!”他坐起身喊道,房里空无一人,想问个究竟都不知道找谁。

沈钺之正在走廊另一头的露台前开着窗纳凉,他也听到了郊外传来的炮火声,关东军大概又在演习了,今年那群“小日本”就没歇着过,大大小小的军事演习都搞了几十次了。

“来了。”他应道,放下报纸回到了卧房。

“怎么又有枪炮声了?”身怀六甲的佟上尉问,只要听到类似的声音,他就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还在战场上,搞得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出了一身冷汗。

“关东军在演习。”他答道,站在窗前朝东面观望,炮火声依然不绝于耳。

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就取得了辽东半岛的租借权和南满铁路的经营权,与此同时也开始了在租界地驻军的历史,1919年更是将关东军的司令部设在了旅顺口,并增派了更多的兵力,到1931年驻军总数已经达到了两万余人,比起奉天城内的兵力还要多上不少。

“他们总这么折腾,肯定有阴谋。”福来说道,在奉天的半年,他会和两位伯母一起出去四平街买东西,闲逛,总能看到日本人在城内开设的店铺,他算是明白钺之为何如此的痛恨日本人了,他们都是笑里藏刀的饿虎豺狼。

沈钺之皱着眉头:“嗯,我最近调些卫兵来守着咱家,你身边也要留两把枪。”硝烟味儿似乎越来越浓了,东北军和关东军根本就是擦枪走火,一点就着。

“城里兵力这么少,万一真打起来,怎么敌得过日本人?”福来虽然怀孕在家,却不忘记花时间研究东北军的历史和编制,还有整个奉天城和东北主要城市的地图,以便生产完之后能随时投入军务中,协助钺之管理部队。

他站起身,想去桌前倒杯水,可却让孩子爹拦住了。

“我给你倒,你歇着。”沈钺之疼惜福来辛苦的挺着大肚子,连忙转身给他倒了杯酸梅汤。

福来笑了笑,刚要坐回床上,肚子却抽痛起来,原本他以为这是正常的,但随着疼痛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就觉得不妙了,连忙捂住肚子对孩子爹说:“快送我去医院!”

钺之惊得连忙答道:“好,肚子疼了……大嫂,大嫂!”他赶紧扶住福来,对门外喊,大哥和嫂子的卧室离得最近,所以能听到他的喊声。

不一会儿,红霞就跑了进来:“小叔子,怎么了……哎呀,福来的脸色好差,是不是要生了?”

“嫂子,你赶紧让老黄准备车,要送福来去医院。”钺之扶着爱人坐好,慌慌张张的对嫂子说。

“行,我马上去!”红霞忙不迭的跑下了楼,去通知两位婆婆和司机了。

大家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把孕夫送到了医院,事先联系好的德国大夫将福来推进了手术室,大夫告诉众人恐怕是要早产,到医院的时候羊水已经破了,得赶紧催产。

一大家子的人不安的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候,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婴儿的哭声才打破了众人紧张的心情。

“生了,生了!”沈夫人和仙娥几乎异口同声的说,眼瞅着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医生抱着早产一月的孩子走了出来,高兴的说:“恭喜了,是个男娃,虽然早产,但是很健康。”

孩子爹赶忙接过了这个娇弱的生命,开心的说道:“我又有一个儿子了!”说完就去寻孩子娘,这时福来也被护士从里面推了出来。

福来全身都是热汗,嘴唇发白,面色蜡黄的躺在病床上,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看看咱们的儿子天逸……辛苦你了!”沈钺之把宝贝儿抱到福来枕边,万分温柔的说,他幸福得不得了,再次当爹的感觉真是太美了!

福来微微一笑,虚弱的说道:“要发个电报给我爹,和伯父,让他们放心。”沈伯父还在北平的军营中,而父亲也远在南京,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位长辈,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好,等一会儿我就去,你好好休息!”沈少校抚摸着情人的面庞,极尽温柔的叮咛。

佟春燕接过外孙把孩子抱给沈夫人和“亲家母”看,三个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没有比亲眼看着孙儿孙女出世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福来和沈钺之的第二个儿子,沈天逸出生了,虽说是早产儿,但因为有了大家的精心照料和亲娘的喂养,孩子长得越来越壮实了。

生完孩子的孕夫还头一次获得了亲自喂养孩子的权力,产出了母乳。这让孩子爹沈少校分外愉悦,每当福来喂奶的时候,他都会好奇的凑过去围观,呵呵,男人喂奶恐怕这辈子也见不了两回的。

福来原本平坦的胸脯因为哺乳而微微隆起,沈钺之坐在一般颇为认真的看着,禁不住问:“为什么你生天禹的时候没有奶,现在到有了?”

“我娘说,可能是因为头一次心情不好,所以没有奶水。”他哄着孩子吃奶,不时的轻轻拍天逸的后背。

“哦……原来如此。”他总算是理解了,望着儿子贪婪的吸着奶水,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欲望,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99背井离乡勿忘国耻

福来看到孩子吃饱了,要睡觉,就将天逸放进了小床内,盖好薄被。他刚想合上衣襟,却让沈钺之抓住了手腕。

“怎么?”他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沈少校腆着脸色兮兮的答道:“咱们睡吧,要不待会孩子醒了要吃奶,你又得受累。”其实他是另有打算,连拉带拽的将福来哄上了床。

拉上床帐之后,佟福来才觉得事情不对头,这家伙一头就朝他胸口扎去了,叼住了自己右边的ru尖,使劲的吸了起来,一般来说孩子只吃左边,右边的会因为奶水过多而胀痛,他必须自己去挤。这倒像是开闸放水似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红着脸,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要……那么使劲嘬。”太用力,他会痛。

沈钺之抬起头,舔着嘴角答道:“好香……怪不得很多人都要喝人奶呢!”其实味道淡淡的没什么甜味儿,倒像是羊奶,他打算每天晚上都帮儿子消化点儿,不能浪费如此珍贵的奶水。

福来羞得扭过头,小声说:“再帮我吸一会儿……。”如果不挤干净,晚上他又会胸痛了。

他当然很乐意了,立马就抱住福来的肩膀,埋在人家的胸脯上卖力的吸弄,直弄得福来急切的喘息,弓起了腰,他才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叼住那个可爱的珠蕊继续忙碌,顺手趴下了孩子娘的裤子……

原以为这平静的生活还能持续很久,可就在福来刚出了月子几天之后的一天半夜,奉天城外又再次响起了炮火声。

熟睡中的佟福来从床上起身,便不见了沈钺之的踪影,就连小儿子天逸也被巨大的响动吵醒了,“哇哇”的大哭。他赶忙抱起孩子,耐心的拍着哄着,下了楼找寻情人的踪影。

在客厅里他便看到了换了一身戎装的沈少校。

“我去趟军营,你呆在家里别让任何人出去。”沈钺之说完就要奔出门,却让孩子娘喊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日本人向北大营开炮了,现在外面很乱。”沈家带的队伍都在关外,现在唯有第七旅还在等待少帅的命令。

福来呆住了,他赶忙跑到钺之跟前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可以,家里没有男丁守着怎么行,我只是去探探消息,不会有事的。”他安慰情人,但听到附近频繁的枪炮声,就能预料到事态已经很紧急了,恐怕不是几次和谈就能解决问题的。

听到他这么讲,佟上尉才勉强同意:“好,得到消息你就赶紧回来,咱们手下没有兵,做不了任何事。”他就怕此人意气用事,白白的当了炮灰。

“我知道,我出去了,照看好孩子和家里人。”沈少校别好枪便匆忙出了门,来到院子里,坐上轿车,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福来万分担忧的望着窗外,回过头来的时候,母亲她们也下来了。

“福来,发生什么事了,日本人又在演习么?”佟春燕问,外面好大的枪炮声,就算是演习也不应该这么大动静吧?

仙娥也很担忧,她刚想开口,就看到仆人抬着轮椅上的剑华和红霞一起下了楼。

“妈,二娘,佟伯母,日本人向我们开火了。”沈剑华答道,刚才钺之已经和自己讲过了。

“不是演习?”沈太太听闻这个消息,便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了。

“姐姐,没事的,钺之是不是打听消息去了?”范仙娥急忙安慰她。

福来答道:“嗯,他一会儿就回来,让我们不要出门,在家里等着。”

佟春燕坐到了沙发上,焦虑的望着窗外,要是奉天被日本人占了,她索性就带着福来他们回南京好了,还是南京最安全。

一家人惶恐的在客厅里等到快天明之时,沈钺之才回到了家中,他看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铁青着脸不肯讲话。

他坐在沙发上愣了很久,才惨淡的对家人宣布:“我们得收拾东西离开奉天了。”

听到这个消息,谁都没吭声,静得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

过了一会儿,沈太太就叮嘱下人去收拾东西了,其他人也都纷纷回房整理行囊,客厅里只剩下沈少校和福来,以及人事不懂的小儿子天逸。

福来知道他心里烦闷,便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要带我们去北平?”

他默默点头,因为北平是必须守住的,所以呆在北平应该是安全的,丢了平津就没办法拦住日本人吞并整个中国的野心了。他也明白这仗不能匆匆忙忙就闷头打起来,因为偌大的奉天只有一万余守军,无论是弹药还是物资储备都严重不足,根本没办法和小鬼子耗。眼下上面大概还在争取“和谈”,让守军保持克制,不能主动开火,但人家把一盆子脏水都泼到你身上了,说你们炸毁了他们柳条湖的铁路,打死了日本兵,拿出了“人证物证”,明显就是在栽赃陷害,关东军是想趁机吞掉早已垂涎的白山黑水。

奉天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如今却要他拖家带口的狼狈而逃,作为一名军官,一个男人他心里岂会好受?

“看来我们是不能打这一仗的。”从钺之的脸上福来找到了答案,东北军的主要兵力都在关内,即便要调回东北也需要时间,而且最复杂的是东北军还需要听从政府的命令。

“主要是没有料到日本人会这么突然就动手,完全没有准备。”沈钺之说完便从兜里掏出了烟,刚想点,就看到了福来怀中抱着的小儿子,索性就把整根儿烟捏得粉碎,丢到了烟缸里。

“吃一堑长一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日后做好了准备我们一定能打回来的。”佟福来安慰他,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沈钺之侧过脸,望着福来和儿子,苦笑了一下,至少作为“丈夫”和父亲他还算尽责,眼下他必须保护好家人,赶紧撤离到相对安全的北平去,这才是他最应该完成的任务。

“爹,义父……奶奶说我们要去北平,为什么哦?”天禹睡眼朦胧的下了楼来到了二人身边坐到了父亲身边,他不明白为何家里人要半夜起来收拾东西,匆忙的离开奉天。

“日本人要占奉天城,所以咱们要去北平生活了。”福来解释,天禹已经是个要满四岁的小男孩了,一般的话都能明白,也能理解。

天禹皱着眉问:“他们为什么要占咱们的奉天呢?”

沈钺之摸摸儿子的头,只得做了个形象的比喻:“如果有个小朋友,时常看你手里拿着新玩具,他家里人又不给他买,一般情况下他是会嫉妒的,当你每天都拿着不同样子的玩具在他眼前晃悠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从你手里抢了,那个抢别人玩具的坏孩子就是日本人,他们就是看上了我们的土地和丰富的物产,所以和我们抢夺来了。”

天禹这才恍然大悟,他愤愤不平的说道:“日本人真坏,义父和爹不是军官么,为什么不把他们打跑呢?”

面对儿子的质问沈少校无言以对,他不能厚着脸皮说出各种主观,客观的因素,因为留存于历史的只是结果。而他的后代,或许还会因为祖辈曾是“不抵抗”的东北军一员感到羞耻,甚至会抬不起头来。

佟福来温和的答道:“虽然咱们手里有新玩具,但日本那个坏孩子比我们个子高,比咱们力气大,所以我们暂时不是他的对手,等咱们长大了,和他一样高,一样壮的时候再把日本人抢走的东西拿回来,让他再也不敢欺负咱。”

“哦,我懂了。”天禹连连点头,就好像他和临街的孩子一起玩儿的时候,那些大孩子总抢自己的玩具,要不是黄丫(狗)护着自己可能真会挨揍的。不过等他长大了,那些孩子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他一定会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

沈钺之舒了口气,还是福来会教育孩子,他刚要开口,便听到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立马拿起听筒,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是父亲铿锵有力的声音:“是我,喂,叫钺之来接电话。”

“爹,我在,我已经叫家里收拾东西了,我打算带大家来北平。”他说道,虽然事先他并没和父亲商量,但这却是最妥当的方案了。

沈慕函刚从军营回来,开了整晚的紧急会议,他这就要和少帅返回东北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家里人和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天逸。

“嗯,我没意见,要把你母亲她们安排好,照顾好福来和孩子们,你哥哥嫂子他们也得让你费心了,哦,你和独立团留在北平听候差遣,别主动请缨,详细的事等以后再说,我会给你拍电报的,这两天我就回东北了。”沈慕函一边让副官帮自己揉肩膀,一边叮咛,生怕遗漏了啥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佟伯母也先和我们回北平,等局势稳定再送她回南京吧?”他问道,这件事还没和佟老太太商量呢。

“嗯,得照顾好她,家里只有两辆轿车,这么多人要怎么走,你安排了吗?”他问儿子,现在火车站都被关东军占领了,必然不能坐火车来北平。

“安排好了,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就是去找车子了,我雇了几辆马车,跟着汽车一起走。”他答道,只能挑些好带,值钱的细软走,因为都在一天半天内搬走是不可能的。

“好,别耽误时间了,你和福来去准备吧,我得睡一会儿,下午还要赶路。”沈慕函说完就挂了电话,靠在椅子长出一口气。

年轻的敦实的刘副官便问:“长官,您家里都安排好了吧?”

“嗯,都安排好了,看样子咱们真的要打仗了!”虽然现在暂时还没和关东军交手,但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的,毕竟东北是他们的家乡,是养育了他们的土地,但凡有血性的男儿都有义务保家卫国。

“日本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不干他们怎么行?”刘副官也是土生土长的东北男儿,早就看不惯那些小个头儿的鬼子了!

“干仗不是简单的事,要准备充分才有胜算,你还嫩,不明白的。”他的新副官才从讲武堂毕业两年,没经过大风浪,日后还需要多加历练,等锻炼好了就调到儿子手下,那时候他就真该下野了。

刘副官“哦”了一声:“您休息吧,我也回屋睡去了。”说完便帮沈军长铺好了床褥,走出了北房。

而躺在床上的沈慕函却毫无睡意,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他很少失眠,这次算是个意外,但大敌当前,面对强虏入侵,家园被占,他又怎能睡得踏实?

100兄妹纠缠气煞母亲

东北局势越发严峻之时,南京政府也处在混乱的边缘,开国要员们因为争权夺利闹得不可开交,粤派的人士汪兆铭,李宗仁逐渐占了上风,于五月在广州成立新政府,风头直指蒋介石的班底。下半年,长江中下游受到暴雨袭击,全国近四分之一的人口受灾,政府拨款七分之一用于赈灾,加之匪患猖獗,中国处于内忧外患的不良环境中。

佟孝成也因不想过分参与内斗,索性暂时告假回家。好在沈钺之带着福来和妹妹避走北平了,他也算是安了心,只是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让他颇为烦恼!

星期天早晨,他就来到了女儿的房间,晓鸾正抱着小宁宁坐在窗前玩儿,孩子已经一岁多了,开始牙牙学语,长得水灵灵,白嫩嫩的。

“爹,有事么?”她问,经过一年的休养,她的精神状态好多了,对于大哥曾经做过的错事已慢慢的学会了看淡,因为这样她才能和对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佟孝成抱过小孙女,坐在椅子上温和的问:“爹想问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他不想逼女儿,但一个女子孤零零的拉扯孩子如同守寡,晓鸾还年轻啊。

她低着头半天没讲话,随后才答道:“我没别的想法,只想把宁宁抚养长大。”

“你不再成家了?”他锁着眉问。

晓鸾摇头。

“不行,你还年轻,就算是带着宁宁也能找到好人家的,这件事让你娘去操持,你挑选就好。”他怎能让年纪轻轻的闺女当寡妇,终日浪费青春。

父女两人讲话的时候,门半开着,路过的荣飞刚好听到。

爹要给妹妹寻新的婆家了,他的心情可着实不咋地,但眼下老婆小薇刚生了儿子郡康,一切都得顺着她来,他也不能太放肆!

一想到妹妹又要嫁人,他就抓心挠肝的,索性决定今晚找妹妹谈谈,可谈什么呢?莫非要劝妹妹别嫁人,一辈子当“寡妇”?那他不真成自私鬼了,万万不能哦。

深夜十一点多,趁妻子睡熟了,荣飞就出了卧房来到了妹妹的门前,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晓鸾没睡,正躺在床上看小说,看到他进来却不吃惊,只是低声问:“这么晚了,有事吗?”

“白天的时候我听见爸和你的谈话了,他想给你找个男人。”他先将门关好,随后才站在原地老老实实的说着。

她看看小床内睡熟的女儿,索性坐起身说:“我们出去讲话吧,会吵了孩子的。”

“行,去书房。”他难掩窃喜之情,赶忙推开门直奔走廊尽头的书房。

晓鸾进来后,便随手关上了门,但她只是靠在门旁低着头,不愿意坐到那张贵妃椅上,因为就是在那里她被哥哥□了,还因此怀上了宁宁。

佟荣飞倒是很大方的坐下,微笑着问:“干嘛站着,坐吧。”虽然这个房间总让他回想起和妹妹的那次“意外”,不过他却是不后悔的。

晓鸾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到对面的沙发旁坐了下来。

“我只想把宁宁养大,我和爹说过了,我不会再嫁人的。”她考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的,因为离婚和那次的打击,她对结婚对男人产生了恐惧心理,所以她才决定不再嫁人了。

荣飞听到妹妹的真心话,心里却酸溜溜的,他捏着手腕问:“是哥对不住你,但你也别这么折磨自己啊?”

晓鸾冷笑着:“别假惺惺了,我和王玥离婚的时候最开心的不是你么,咱两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当大哥听说她和前夫办了离婚的时候,嘴角荡漾的那抹浅笑令她难以忘却,这纯粹就是“小人得志”的真实写照。

他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望着妹妹越发标志的脸蛋儿,讨好的答道:“那是自然的,我们是兄妹么,我的想法你最明白……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现在这个结果也不错,他有了女儿,还有个新出生的儿子,可心里却还是很遗憾的,因为每天睡在身边的不是喜欢的晓鸾,而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挑三拣四的大小姐。

晓鸾不禁扭过脸,回避着他的目光,每次和哥哥视线相交的时候都会让她心慌意乱,羞愤难当!她也说不清这是为了啥。

“晓鸾,我…...挺知足的,虽然你不可能再和我那个了,但我每天能看见你,所以我很满足了!”他是个有罪之人,强行占有了妹妹,还让妹妹有了孩子,他怎好意思再要求更多?

她抓住沙发的扶手,肩膀微微抖动,这话虽然下流不堪,但她怎就觉得大哥有点儿可怜呢?

“别说了!”她咬着嘴唇打断了哥哥的表白。

佟荣飞赶忙闭上嘴,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妹妹的脸。晓鸾丰盈的肉体在旗袍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的妩媚勾人了,许久没有获得真正满足的他忽的血气上涌,有些激动起来。

他攥着拳纠结了几秒,这才起身向妹妹走了过去,跪在了晓鸾的身前,抱住她的腰,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哥是真心喜欢你……这两年哥每晚都惦着你,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

她本想推开他,但看着哥哥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又不忍心了,这只躺在她膝盖上的癞皮狗可是风流倜傥的佟大少爷,很多女人青睐的对象,而在家里就像只看门狗似的,一个劲儿的摇尾乞怜,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话留着对嫂子去说吧,她吃你这一套!”为了让自己不再动摇,晓鸾只得冷飕飕的丢出这句话,但哥哥却依旧不放开,紧紧的抱着她,甚至蹬鼻子上脸的捧着她的手,殷勤的亲吻。

佟荣飞见妹妹并不抵抗,胆子就更大了,他索性抱起晓鸾放到了贵妃椅上,轻轻的吻着她的嘴,摸索着包裹在衣裳下的玉体。

晓鸾是个年轻的女子,许久没被男人滋润哪里禁得住诱惑,她徒劳的推了哥哥几下便迷乱的闭上了眸子……

这时,从朱太太家打麻将回来的佟夫人桂娟刚好进门来,她把外套和皮包递给老妈子,随口问:“老爷呢?”

“老爷睡了。”老妈子如实答道,帮主子放好东西就去给夫人烧洗澡水了。

周桂娟换了拖鞋上了楼,想回房换了衣服去泡澡,她发现女儿的房门开着,却不在房里,只有小孙女还乖乖的睡在床上,就有些纳闷,这么晚了晓鸾去哪儿了?

她猜想可能是在书房,于是便向走廊另一头走去,刚要伸手开门,却听到门里传出男欢女爱的动静!莫不是女儿和哪个男人有了瓜葛?她捂住嘴,不好马上闯入,可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她明明白白的听到房内传出儿子的声音,他一直唤着“晓鸾,晓鸾”。

周桂娟顿时觉得眼前发黑,险些昏死过去……

九月底,沈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北平,搬进了西四大拐棒胡同的小院儿,但只有四间厢房的院子住这么多口人就显得很拥挤了。

北房的里屋住着两位夫人,东屋是沈钺之和福来的爱巢,西屋住着大哥一家,南屋住了佟老太太和奶妈,其他下人在对面的院子里租了住房,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短时间不能回东北,就得考虑在北平安家落户了,必须买个更大的院子才好。

但局势尚未稳定,现在也唯有暂时忍耐了。

沈少校依旧每天去军营,日常的操练更加频繁了,他就等着上面的一纸调令,让自己的队伍上前线。

退守锦州的东北军在少帅张学良的带领下疲于抵抗,每天还要面对几十家飞机的空袭和轰炸,沈慕函带着两个旅的人护着少主和小鬼子抗衡,但另一方面却是政府因为巨额的赤字根本拿不出军费和物资来支援,后院起火,必须自己来灭火,就别指望他人的相助了,因为火还没烧到别人家,所以其他人都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静观事态发展,但却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偏偏冒出两个政府来,到底听谁的,到底谁可信赖,对于置之死地的东北军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加之,外强势力错综复杂,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便让东北局势看起来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这天傍晚吃罢饭,福来便抱着刚满月的天逸回了房,他对坐在桌前蹙眉看报纸的男人说:“下星期我跟你一起去军营,休息了快两个月了,也该操练操练了。”

沈少校望着福来,拧着眉:“不行,你至少要再休息一个月,身体没恢复会烙下病根的。”

“出了月子就没事了,我身体很壮的,更何况我又算不上女人。”他憨憨的一笑,怀里的小娃娃长着小嘴打了个哈欠,笑眯眯的望着娘亲,他开始伸展稚嫩无比的小手,要学着抓握东西了。

钺之依旧不赞同:“无论你是男是女,都是为我沈钺之生了孩子的人,等十月再说吧,先养好身子。”

看到他如此坚决,福来也就不再勉强了,连忙问:“伯父有消息了么?”

“还没有,他带着队伍保护少帅,不会有事的。”沈少校近日心情不佳,家园被占,流离失所,沈家两代人购置的房产和土地顷刻间都化为乌有了,家里只剩下黄白货古董和银行里的存款,要是再遇上大风大浪还有可能坐吃山空,要想个赚钱的营生才好,这件事就烦劳大哥和嫂子操心了。

“哦,那就好,我娘说先帮我在北平看孩子,回南京的事不急。”他说完就坐到床头,把孩子放进了小床里。

101-105

101钺之好言相劝璧凌

这时,大儿子天禹捏着块芝麻糖跑进了门,对爹娘说:“义父,爹,奶奶说明天要带我和姐姐去北海玩儿。”他所说的奶奶其实是范仙娥,但有时候就连大人也分不清孩子讲的是哪位,因为“我家的奶奶数不清”。

“爹要照顾弟弟,你出去得听话,不要乱跑。”福来说完,就掏出手帕帮老大擦了擦嘴边的糖渣。

沈钺之看到越长越高的儿子,就笑着说:“来,义父抱抱。”

天禹却猛摇头:“不,我不要抱,我长大了。”他最不喜欢被人抱了,尤其是跟着奶奶们(三个奶奶)出去的时候,他就像商品一样被参观,还会被不认识的老太太,阿姨又捏又抱,他很不高兴。

看到儿子往后退,沈少校很想笑:“行,义父不抱你,天禹是大小伙子了。”

福来却一把拉住了儿子,温和的笑着:“爹要抱你呢,也不让吗?”

天禹很为难,皱着眉头,撅着小嘴说:“爹抱我可以,其他人不行。”说完就搂住了“母亲”的大腿,他觉得爹就是不一样,他总会想对爹撒娇的。

沈少校只得微微一笑,他这个亲爹是争不过亲娘的。

沈家来北平的第六天下午,吴老板就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了,他见过了曾经的女伶人前辈范仙娥,拜会了沈夫人和沈剑华两口子,还特别见了福来的儿子天禹,天逸。

吴老板看到天禹的时候颇为震惊,因为这娃娃和沈钺之太像了,他趁着人别忙着准备晚饭之时,便把沈少校拉到了一边,悄么几儿的问:“钺之,你实话告诉我,天禹是不是你儿子?”

沈某尴尬的笑笑:“嗯,是。”

“呃,为什么你的孩子要让福来养,你家人不会不让你认这孩子的,莫非你有难言之隐?”他猜想一定是这家伙啥时候留下的风流债,因为收拾不了才拜托福来代养的。

沈钺之拉着他进了里屋,这才低声答道:“璧凌,我不应该瞒你,可事关福来的名声,我不想给他惹麻烦,让他遭人非议......天禹和天逸都是他给我生的。”

吴璧凌瞪着眼睛呆了半晌,才不自然的笑着说:“你别开玩笑了,男的怎么能生孩子,你闲得慌,拿我开涮呢?”要是男人能生孩子,他还至于被爹娘逼着结婚?

可他却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令人信服,但福来他不是个完全的男人。”

璧凌盯着他的脸思索了很久,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的,于是就试探着问:“他明明是爷们啊,他以前不是还给你拉洋车么,那么壮实的身子骨莫非女扮男装不成?”又不是花木兰替父从军,没必要为了谋生妆扮成男人吧?

沈钺之不好直接讲明,就绕着弯子答道:“他不是完全的男子,但有女子的一半。”

“啊?”吴璧凌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刚好,福来抱着小儿子进了屋,他本想给孩子喂奶,可见到钺之正和吴老板在谈话便很大方的说道:“吴老板,我嘱咐他们泡茶给你,你们聊着。”

“哦,谢谢,你真会照顾孩子。”吴璧凌笑着说,怪不得钺之会一门心思的只爱“车夫”,福来就像个贤内助一般帮着此人料理家中的大小事务,甚至连孩子都代为照顾了。

“我挺喜欢孩子的,你们坐着吧,我去我娘那里待会儿。”虽然钺之和吴老板以前好过,但现在他们只是朋友,他没必要和看贼一样的提防。

等福来出去,沈少校才又说道:“他是孩子们的亲娘。”

这下吴璧凌才明白过味儿来,他惊讶的问:“你的意思是说福来他......是女子?”这不可能啊,福来明明是爷们。

沈钺之无可奈何,只得和盘托出了。

听完沈某人的一番话,吴璧凌异常震惊,他难以置信的说:“怪不得你对他情有独钟,他可真是如了你的愿啊,啧啧,福来撞在你手里可算是跑不了了,你别吃着碗里惦着锅里,不然绝对没好果子吃!”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够般配。

沈钺之嘿嘿乐着:“那是,我有了他就够了。”

吴老板挑起眉笑了:“令人羡慕,要我是你得天天把他捧在手心儿里......对了,今天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他点头:“你说吧。”

“我打算把戏班子迁到上海去,上个月我在上海连演了二十场,场场爆满,你说这兵荒马乱的,还有那么多人看戏,这收入比北平多了不少呢,所以我才有这想法的。”他说道,藤田很支持自己,但不知道沈某有啥看法,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好友,他很想听听此人的意见。

沈钺之点了根烟,思忖了片刻才说:“现在局势动荡,你得三思而后行,不能急于一时,至少北平这地方历年来都是较为太平的,但上海就不一样了,那是个遍地黄金的港口,万一日本人想吞了它,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吴璧凌赶忙追问:“不会吧,咱们还能把上海丢了不成?”

沈少校板着脸没吭声,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以目前的状况来分析,一切皆有可能。

吴老板看到他的神色,就笑不出来了,考虑了半天才说道:“我会再斟酌一下的,至少不急于一时。”他很信钺之的话,总之再等一两年再做决定也不迟。

“嗯,谨慎为好,你和那小日本怎么样了?”虽然他不想提起那家伙,但璧凌可是和对方生活了好几年呢,他很想知道二人相处的如何。

璧凌愉快的答道:“还是老样子,帮我灌了唱片,上次的巡演也是他帮着我和青帮交涉的,藤田这个人平日里虽然话不多,做起事来却不含糊,认真仔细。”他不住的夸赞情人,眼里流露出幸福的神采。

但沈钺之却不乐观,尤其是在两国交战的节骨眼上,这两个人的相处是注定不会被任何人看好,祝福的。

“璧凌,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和他分开。”

吴老板瞥了他一眼,怏怏不快的说道:“他是日本人又怎么样,日本关东军和我们打仗,我就要和他分开么,你这么讲根本就是没道理!”

“你和他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你,你想过么,璧凌,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好!”沈少校有点儿激动,日本人都把魔爪伸进东三省了,这小子还看不明白形式,可陷入爱情中的人哪会有理智可言?

他皱着眉为情人辩解:“藤田对我言听计从,悉心照顾,他是个很好的男人,我不能让你诋毁他。”

捂住脸的沈少校只好闭上了嘴,他知道再这么讲下去会和璧凌闹翻的。

晚上睡觉前,福来把孩子哄着了就对身边的男人说:“你和吴老板怎么了,他今天走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

沈钺之锤锤脑门答道:“因为藤田,我和他吵起来了,我劝他和小日本分开。”

佟上尉扶住他的肩膀:“唉,我明白你的苦衷,可他现在就是喜欢藤田,你这么说他肯定很不高兴,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免得他和你有隔阂。”

“无所谓了,已经和他说过几次了,好像我是个只会说坏话的小人似的,我都是为了他考虑,现在国人反日情绪高涨,他和日本人走得这么近往后会受牵连的。”他紧皱眉头,很为好友担忧,但他的苦心却不能被人家理解,或许福来说的对,不应该再提这件事了,免得和璧凌闹翻。

孩子娘见他为此苦恼,就劝道:“这件事还是等有机会再和他谈的好,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也明白吴老板以后可能会遇到怎样的事情,身为朋友不能不和他讲清楚,你的话没错,但他现在听不进去也是没办法的。”错就错在吴璧凌和藤田在这种非常时期相恋,这不得不说是件遗憾的事,但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总会有些许瑕疵,哪能事事如意,所以人要豁达,糊涂点儿,凡事别太计较才能活的更从容更容易获得幸福。

沈钺之搂住他,半开玩笑的问:“还是你最了解我,你不会吃醋吧?”

“你和他现在只是朋友......我吃哪门子醋?”佟福来说完就转过身要睡了,可钺之却不肯放手,依然死气白咧的黏着他。

“我突然没自信了,是不是我老了,没时间修饰打扮,没有魅力了?”做了军官之后,他无暇顾忌外表了,虽然没长明显的皱纹,皮肤却没以前唱戏的时候好了,因为出外打仗总是风餐露宿的,所以皮肤变得粗糙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福来扭过脸,轻声答道:“怎么会......你想太多了,不管是当年的沈老板,还是现在的沈少校,在我眼里都一样,你其实没怎么变过,还是会像个孩子似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你才份外的可爱。”

沈钺之很开心,他咬着福来的耳垂儿说:“宝贝儿......要不我们再生个孩子吧,我想要个闺女,我们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有闺女好,闺女知道心疼爹娘,以后再招个上门女婿,我们等于有三个儿子了。”

佟上尉却很怕,他连忙咬着牙摇头:“不行,我再生孩子还怎么配做党国的军官,钺之,我们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就别再让我生了,好吗?”关键时刻还是他下不了狠心拒绝,只要被沈某人甜言蜜语一番他就把“避孕”之类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果然是太没主见了。

这天晚上,虽然吴老板没有把沈钺之的话听进去,但风言风语也会对他产生影响的,更何况现在到处都在反日,抵制日货,周围的人恨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不可能完全充耳不闻,但这几年来正是藤田修二一直在陪伴着他,不遗余力的帮自己,换了谁都无法拒绝如此深情厚爱的人吧?

可他又没办法把藤田的感情和社会现实割裂开来,隐隐的痛苦一点点的刺着他的内心,令他矛盾不已。

102夫夫相伴共赴前线

十月份,对于佟福来上尉来说是个紧张的月份,这个月他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军营,重新开始了军旅生活。

前线的战事却越发的吃紧了,在痛失奉天,锦州之后,奉命撤往关内的热河,河北,政府企图通过外交手段控制事态发展的计划泡汤了。

沈钺之的独立团坐了很久冷板凳之后,终于在年底被调往北平以东的迁安驻防,主要是为了防范关东军再抵华北。北面的热河乃是军阀汤玉麟的地盘,他仗着资格老并不买张学良和蒋介石的帐,因此蒋介石想让张学良盯住此人绝对不能让汤投降做汉奸(东三省沦陷之时已有一些东北军的队伍降日)所以情况是很不乐观的。

沈少校带着新任的参谋福来和两千多号人马驻扎在迁安县城,他们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前方的战报和消息,日军已进入黑龙江拿下了主要的城镇,并要进犯辽西,局势已经越发控制不住了。

更糟糕的事情又发生了,粤派人士逼蒋介石下野,1931年底蒋介石被迫辞职,粤系新南京政府上台,孙科,张友仁掌权,内斗和混乱又给了日本人可乘之机。

眼瞅着气焰嚣张的日本人围攻哈尔滨,沈钺之他们却只能按兵不动,这可着实急坏了怀着一腔热血和国仇家恨的东北爷们们。

几乎天天有战士来询问沈团长啥时候去前线,但钺之只能回答:要等待少帅的命令,肯定有机会出战的。

每当此时,他只能向参谋福来诉说心中的烦闷之情。

这天晚上,睡觉之前,福来边给他爱的男人推拿边问:“今天又遇到军士们问你啥时出战了吧?”

趴在床上的男人叹息着:“唉,是啊,每天都有人跑过来问,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咱们团里的将士不少都是东北汉子,鬼子占了他们的家园哪儿有不恨的?”

“行军打仗就是这样,要服从上级的调动,要有大局观。”虽然他心里也很郁闷,但现实如此,他们做下属的唯有遵命行事。要是因为不满就闹意见,倒戈投诚那只会给扑朔迷离的战局乱上添乱。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沈钺之问道,最近他总是火急火燎的,偶尔会发脾气,这都是因为长期坐冷板不能奔赴前线憋出来的。

“还好,你算是很有耐心的人了,要我是你恐怕真会急死,不过伯父叮嘱过我们,一定不能主动请缨,他还叫我管着你,让你别冲动行事。”福来说着,东北军的处境很微妙,擅自出战说不定会把沈家代入旋窝之中,最后丢了自己的人马,失了地盘,落得个一无所有的窘迫地步。

沈钺之被福来揉到劳损的腰椎,痛得咬牙切齿“啊啊”的叫了几声,随后才喘着说道:“我爹真厉害,学会用这招儿了......他知道我听你的,肩膀用力点儿,对,就是这儿!”年轻的时候为了成红角儿他拼命练功,而当了兵之后为了有个强健的体魄他努力的锻炼,最近是有使用过当的嫌疑了,总觉得有些疲劳,所以也冷落了福来,他们有半个多月没有“恩爱”了。

佟参谋尽力的捏着他的肩膀,柔声说:“我了解你,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回头,而且还很固执。”

他“呵呵”一乐:“不过大事上我是有分寸的......别按了,关灯,我们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福来愣愣的说道:“才七点多,这么早你睡得着么?”

“少啰嗦,脱衣服上炕!”沈钺之一改平日里谦逊温和“好男人”的形象,露出了东北老爷们真实的嘴脸,不由分说的就关了灯。

福来这才明白过来,很顺从的按照对方所说的照做了,最近他们都在军队里忙碌,就连说话的时间都少了,加之劳累,即便晚上睡在一个房里也没了欢好的兴致,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着。

沈钺之在一片昏暗中听到了”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他爱的人儿暖和的身子便钻进了被窝里,和他抱在了一块儿。

“最近冷落你了!”沈少校温存的说,在福来的脸上啄了几口,随后很自然的压在了孩子娘的身上,摸了摸那已经恢复如初的细腰和平坦下来的胸脯。

福来主动的分开了腿,轻声说:“不要弄在里面。”虽然这话很煞风景,但他却不得不说,可沈钺之的执行力却很低下,或者可以说根本就不予执行。

“我射在你后面好了。”他乐呵呵的说,这样既不耽误自己爽快,又能让情人获得最大满足,何乐而不为呢?

佟上尉没吭声,他无法反驳,或许这是个好主意?但他还没反应过来,沈钺之就麻利的脱了裤衩,毛手毛脚的揉捏起他的屁股蛋子来了。虽然交合的感觉目眩神迷,愉悦非常,可福来却能体会到钺之内心的烦躁和郁闷,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最好不过。

虽然不能像在家里一样随意的喊叫,但福来还是尽可能的表现得奔放狂野,因为他本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有女性的娇媚和男性的爽直,在床上不会遮遮掩掩,能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的感受。

听到福来愉快的呻吟着,感觉到那儿紧紧的咬合着他,沈钺之醉了,把所有的烦恼和不如意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拼命的攻占这个只属于他的身体......

第二天傍晚,佟福来给南京的父亲打了个电话,马上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大哥荣飞被刺伤进了医院,大妈也因此病倒了,家里乱成一团,至于哥哥为何被刺伤父亲没有明讲,他也没有追问,这其中可能有蹊跷,亦或是难言之隐,他是个敏感的人,知道啥时候该问问题,啥时候需要保持沉默。

父亲询问了他的状况,听到自己一切安好就说不用操心家里。

福来挂了电话,唉声叹气的回到了临时住处,刚好沈钺之在桌前看司令部发来的信件,见他忧心忡忡便问:“怎么了?”

他关好门,坐到床头,摘下军帽答道:“我爹说,我大哥被人刺伤进了医院,大妈也病倒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帮不上忙,还得麻烦娘照顾天逸。”

沈钺之放下信件,扭过脸说:“你回南京一趟吧?”

“现在是战备状态,我随便请假怎么行,一切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爹说不用我分心,他能解决。”他嘴上虽然这么讲,可心里还是很担心,父亲在官场上算得上一帆风顺,但面对家庭问题却不拿手,所以家里才状况百出。

沈少校知道福来是个死心眼,就不再劝他了,索性转移了话题:“哈尔滨没守住。”

“李杜的吉林自卫军没顶住么?”佟参谋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丢了哈尔滨,整个黑龙江都落入了日寇的手中,东北军真的成了没有归处的“流浪之旅”了。

“李杜有多少人马,日本人可是倾巢而出,现在他们已经在上海和咱们打起来了!”他今天下午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大为吃惊,日本人就是趁着政府未稳,刚刚结束内乱才猛的插了一脚进来。

佟福来呆住了,刚吞下东北的日寇,又把魔爪伸向了富庶的上海,现在南京政府一定慌了手脚,父亲他们不会有事吧?南京和上海距离很近,若是上海失守,南京也就危在旦夕了。

“不过,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蒋光鼐的十九路军守着上海,海上还有舰队,总比我们当时在奉天的情况要好多了。”沈钺之说道。

佟福来低着头思忖了很久,才说道:“面对这种局面我也开始焦虑了,每个中国人都会愤怒的,可是......我们现在的状况真是不能打硬仗的。”怀孕的一年中,他虽然不在军队里,但对于各个部队的基本情况都了解了不少,做了深入的了解和分析,他明白了这仗打不得,一旦发动战争中国将要付出的损失就是惨重而巨大的,到时候局面就更没办法控制住了。他开始理解了上位者的烦恼,体会到了父亲反复叮嘱他的要“看三步走一步”的至理名言,但想得越多就越难抉择,若是不战,一味的求和,必然被侵略者轻视,说不定还会引来更多的豺狼虎豹。

沈少校看到他锁着眉头的神情,就宽慰的说:“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日本人能猖狂一时,早晚都会被我们赶出去的,想太多没用,我们尽力而为,做应当做的事就好。”

佟福来捂住脸,深深的叹了口气:“......上海的战斗打响,必然会有很多陆军学校的学员参战,那些都是我的学弟啊,而我却只能坐在这里等着!”

“要是我们撤走,就没人能震慑关东军了,他们会更轻易的进入华北控制整个北方,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命令,大战将即,思前想后没有用,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而已。不能光有匹夫之勇,还要有韩信受□之辱的精神,必须韬光养晦,励精图治才能具备击败敌人的实力。”其实沈钺之也在思考,应该说他从来就没停止过思考,从前清被推翻到辛亥革命,北洋政府统治时期,中国经历了内忧外患的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南京政府实现了全国“统一”,却又遇到了日本这匹豺狼的洗劫,如今日本人可不仅仅是要打家劫舍,抢了就跑,对方是要让中国变成第二个朝鲜,成为弹丸小国的“附庸国”。

103**飞狗跳不可收拾

就在成千上万的日本皇军向上海扑来的时候,佟孝成却终日在国防部和自家,医院奔波,儿子和妻子都在住院,女儿又独自带着外孙女,他哪边都放心不下,今早刚接到妹妹的电话,说下星期会回南京,他却拼命阻拦,反复嘱咐她等事态平稳之后再回来也不迟,现在北平比南京要安全,更何况在平津周围还有不少东北军,即便日本人想吞下华北,也会掂量掂量的。

下午办公结束,他就匆忙来到医院,先到楼上的病房看望荣飞,进门的时候,晓鸾正带着孩子在病房里守着。

”爸,您不用总过来,我已经没事了。”佟荣飞的面色蜡黄的躺在病床上,虽然他被捅了一刀,但换来的却是妹妹无微不至的关爱,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妻子小薇因为要照顾年幼的孩子,不能总往医院跑,他倒是乐不得呢。

“别说话,好好休息,这是你姨妈捎来的补药,让晓鸾帮你熬了喝,每天早晚各一次,我到楼下看你们母亲去了。”他把东西撂下,就走出了病房。

佟小姐给哥哥泡了杯姜茶,就抱着女儿坐到了椅子上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王玥?”

刺伤大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夫,事发的傍晚,她带着女儿和哥哥从外面吃饭回来,刚好在花园外碰到对方,王玥因为被她背叛由爱生恨,痛下杀手,关键时刻是大哥为自己挡了一刀,还好有路人相助才把发狂的王玥制服,送进了警局。

“算了,是咱们先对不起他的,他恨也在情理之中,我不在乎!”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所以那点儿小事无所谓,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点头:“嗯,我知道了,不过要是日本人打过来,咱们是不是还得回广州去?”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很多富人已经先一步离开南京去往广州,武汉,或是重庆了。

“爸爸会有安排的,听他的就是,别担心,日本人哪儿有这么容易进上海,英国人,美国人都不干,中国就像盘菜要大家一起瓜分,日本人野心太大,英美是绝对不会让他来独吞的,日本也就配使唤使唤朝鲜。”他对政治虽然不是很关心,但毕竟也是生长在官宦之家的子弟,对于国内的时局,乃至国外的动向都能了解个大概。

晓鸾哄着昏昏欲睡的女儿,又说道:“妈这次病得不轻,可能会比你住院的时间还长,中风实在是可怕。”

“她之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中风了?”荣飞颇为不解,母亲从前很少生病,估计是因为这次他被王玥刺伤受了刺激?

其实兄妹二人哪里晓得,正是因为他们的不检点行为让母亲撞见,加之荣飞被刺伤,才让周桂娟一病不起的。

佟孝成看着不能随意动弹的老伴,很不是滋味儿。很多年前他们还年轻的时候,桂娟偶尔会和他吵架,总是他占了上风,妻子低头,现在就算他想闹,桂娟也没办法陪他了,日后难道要他每晚独坐,凄风苦雨的熬着?桂娟是个要强,爱面子的女人,若是往后就这么瘫了那可是比死还难受的。

他叮嘱看护精心的照料,约了师傅每天上门给桂娟推拿,希望能够让妻子的状况好起来。可已经半个月了,依然不见成效。

周桂娟靠在床头,望着丈夫,心比黄连还苦,她有一肚子的话都憋着不能说,荣飞和晓鸾的事扰得她彻夜难眠,终于郁郁成疾了。还好儿子上次死里逃生,要不可让她怎么活啊?不过她生病的期间,都是丈夫在照料,她很欣慰,这么多年的付出算是没有白费,孝成还是很在乎自己的。

“你好好的养病,别操心,荣飞还有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晓鸾在照顾他。”他对床上的妻子说道。

周桂娟一听是晓鸾在照顾儿子,马上就紧张起来了,她很怕儿子和女儿一直纠缠不清,若是铸成大错可就糟了!

“怎么?”他看到妻子脸色不对头就问道。

她只得勉强摇头,儿子和闺女的关系若是让丈夫知道可是要出大事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一星半点的。

“没事就好,我该回去休息了,最近每天都在开会,头痛得要死,你歇着吧。”他说完就离开了病房,两眼昏花的扶着楼梯下了楼,他的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要是福来在就好了,至少他还有个可以依赖的亲人。

来到楼下,副官耀辰已等候多时了,看到他气色不佳就连忙上前扶住了自己,关切的问:“参谋长,您不要紧吧?”

“没关系,赶快送我回去吧,今晚你也住下,明早要赶到军营去。”他嘱咐下属,钻进了轿车内。

赵副官坐到驾驶位上,随口问道:“福来少爷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不用担心。”他闭上眼睛,舒了口气,虽然一切都乱七八糟,但至少家人都平安无事。

“哦,要不明天我替您来医院吧,您在家里休息一下,您的身体要紧,总这么操劳是不行的。”赵耀辰发动了车子,对坐在后面的主子说着,佟家有了难,他肯定要帮忙的。

“还是我来的好,你只要帮我开车就可以了。”佟孝成说完便靠在车座上渐渐的睡了过去,但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得安宁,为了研究可行的作战计划,他已经一连几万没有好好的合眼了......

在上海遭到日本人围攻,外交解决无望之际,第十九军已经正式和日军交火了。日军以三万多的兵力对抗两万多的国军,数千店铺被毁,财产损失不可估量,就连商务印书馆也被日军的炮火损毁,全国民众对于日本的侵略行为感到无比的愤慨,抵制日货,驱逐鞑虏的呼声越发高涨,而那些和日本人过于亲密的国人也处在了矛盾和恐慌之中。

吴璧凌脸色苍白的放下手中的报纸,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老妈子和仆人正忙着收拾行囊,藤田则站在一旁指挥,这几天此人都在说服自己去满洲小住些时日,兵荒马乱的,戏园子生意冷清,索性暂时歇业休息一下。

藤田修二把一切关于日本人负面的消息都忽略了,日本人普遍认为入侵中国东北,上海都是有理有据的,理所应当的,所以便谈不上内疚,他一个生意人只要赚钱就好,其他的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看着仆人把行李装到车后座上,这才放了心,回到客厅就对吴老板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今晚要早睡。”

吴璧凌却犹豫的垂下眸子,低声说:“我不和你去满洲了,我就在北平等你回来好了。”他现在心情烦闷无比,很想和朋友倾诉一番,但唯一能听自己讲这些的沈钺之却在前线,而且还因为藤田和自己吵了一架,唉,果然是他不好。

藤田看到放在桌上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淡淡的问:“莫非是你动摇了?”其实他一直很担心外界的环境对他和璧凌的交往产生负面影响,但这却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吴老板低着头不说话。

藤田关好门,坐到了他对面,很严肃的望着他问道:“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和我直接讲呢?”

他依然低头不语。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日本男人看到他想要退缩了觉得很伤心,这几年的付出莫非都打了水漂?自己的真心人家完全看不到?就算是两国交战又如何,难道他们的感情无法逾越世俗偏见么?

吴璧凌猛的抬起脸来,抓着膝盖答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你可以说我胆小怕事,可以骂我,我......。”面对旁人的不理解和冷眼,以前他可以漠然处之,现在却无法逃避了,不管是周老板还是以前巴结日本人的那些家伙现在几乎都远离了他们,班子里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可背后总是会嚼舌根的,他和藤田的关系班子里的人都晓得,若是哪天传扬出去,后果是很可怕的!他就算再糊涂也不能拿辛苦努力了十几年的成开玩笑,他已经是红角儿了,要是因为不好的传闻被戏迷们唾弃,那今后他还怎么混啊?

藤田修二再也无法淡定了,他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猛的抓起璧凌的胳膊将他拖进了里屋,很重的撞上了门。

吴老板从未见过藤田发这么大的火,面目狰狞的将自己推倒在穿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捆了个结实。

“你疯了,放开我。”他大喊,但却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

“你是我的人,你早就是我的了!”修二就像只发了狂的雄兽,属于自己的“雌性”有了要逃跑的念头他是无法忍受的,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带情人离开北平常驻满洲,男旦吴璧凌将会渐渐的淡出众人视线,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成为他私人的“收藏品”。

看着这个男人施虐般的玩弄着自己的身体,吴老板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藤田修二这家伙果然是沾不得的,他就是在玩火自焚,如今想要退出也于事无补了,因为对方根本就不会放开自己,只会将他抓得更牢!

“你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死的那天!”藤田说情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阴冷可怕。吴璧凌在他身下虚弱的喘息,眼角挂着的泪痕未干,不时发出痛苦的抽噎之声,但这些都被他忽略了,他只想让璧凌乖乖的呆在自己身边,不敢再有要逃离的念头。

104钺之战败萌生退意

1932年春天,日军踏出了侵华的第一步,东北三省几乎全部沦陷,但日军企图一举拿下上海的计划遭到了国军的强烈阻拦,十九路军和第五路军的奋起反击,蒋介石想调动其他中央军参与上海的保卫战,但南方负责剿匪的队伍却因为交通等种种问题不能及时赶到上海附近。就像同荣飞所猜测的一样,国际势力强行进行干涉,逼迫日方停火。中方在付出惨重伤亡和财产损失之后,终于盼到了何谈之日,和日方签署了协议,上海变成了多国的租借地和非武装区。

北方的局势却依旧严峻,日本悄悄的把前清皇帝溥仪从天津租借地接到了满洲,企图建立一个“合理合法”的新政权,借以笼络人心,实现他们殖民统治中国的妄想。但这个所谓的“满洲国”就和蒙古独立一样(北洋政府和国民党一直不予承认),永远不会得到中央政府的承认。

日军对华北的侵扰,几乎没有停止过,1933年一月初,山海关,热河吃紧,平津危机,此时此刻沈钺之的独立团再也不会因为坐冷板凳而踌躇了,在凌源,喜峰口,界岭口等地都留下了他们抗击日寇的身影,然而弹药补给,医疗和物资跟不上,导致队伍的伤亡人数直线上升,到了同年的三月原有的两千四百余人,只剩下一千六百多,在同29军协作的喜峰口一战时中沈钺之被流弹击中腹部身负重伤,指挥权暂时交由副团长和参谋长福来,尽管将士们拼尽全力甚至于挥舞大刀肉搏上阵,但还是敌不过日寇的飞机大炮,还是以失败告终,但喜峰口的战斗虽败犹荣,大大的鼓舞了中国军民的士气。

四月初所有的国军都撤出了喜峰口,沈钺之也和佟参谋长带着残部回到北平休整,二人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但福来还是硬撑着笑容每天在病榻前任劳任怨的伺候沈少校。

这天傍晚,福来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哄老二天逸睡觉,母亲春燕就轻轻的推开门,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出来说话。

他看看在床上睡熟的钺之,就抱着儿子出了屋,来到了院子里。

“钺之好些了么?”她关切的问,自从小两口从前线撤回来,沈少校就没了笑脸,就连话都很少讲,大家都为他担心。

“伤口倒是没有大碍了,可他心里难过啊!”他说完便和母亲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很想一吐为快,因为吃了败仗,又失去了很多弟兄,他的心里也是悲痛不已的!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但今年他却没有踏青赏花的兴致。

“胜败乃兵家常事,别往心里去,咱们还有人,就有机会把鬼子赶出去,你要好好的劝劝钺之,不能让他钻了牛角尖。”她说完就叹了口气。

丢了东北不是哪个人的责任,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因素,外人没资格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很讨厌看到报纸上那些人“谴责”指挥失误,“不抵抗”的骂声,福来和沈钺之的独立团最后打得只剩下一半人了,这还能说是“不抵抗”么?她听剑华和家里人讲过,在热河抗战期间,因为物资短缺,大部分战士人手都分不到一把枪,有的就算是有枪也没有子弹可用,那些炮弹更是气人,偶尔连发十几个都不爆炸,用这样的装备如何跟日本人斗?所以和日本人干仗的时候,人家死一个,国军要死五个,十个,将士们是在用血肉之躯换取胜利,可歌可泣,但同时更可悲!

福来点头:“嗯,我知道,过些日子就会好的,您别为我们操心了,我听赵大哥说爹最近身体不适,您还是回南京去吧?”母亲在北平已经住了一年,也是时候回南京了,大娘中风瘫痪,家里没人照应是不行的。

她说道:“下星期二我就回去,张奶妈留在北平帮你照顾孩子,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想让你过得好了。”虽说她这辈子可能看不到福来娶媳妇,但总算是有了两个可爱的外孙,她也算是值了!

“明天我去给爹和大妈他们买礼物,您说带点儿什么好?”他的心思不在琐事上,所以一切都听母亲的好了。

佟春燕温和的笑了:“你不用操心,我来办就好,沈夫人她们会陪我一起去买的,你要照顾好钺之,让他别再一天到晚愁眉苦脸了,生活总要继续的,就算以后不带兵打仗还可以做别的事。”

“您说的是......我现在也开始犹豫了,看到那么多兄弟们战死沙场,自己又无力回天,真是比死都难受!”福来痛彻心扉的说着,怀里的天逸用小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亲切的唤着:“爹,爹......吃奶!”其实他只是想喝牛奶而已。

福来带着歉意的对儿子说:“爹早就没奶了......等下让张奶妈给你弄牛奶喝。”为了去前线,他只喂了天逸几个月,没尽到做母亲的职责,这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这时,张奶妈已弄好牛奶走了过来,很有眼力价的接过了小少爷:“少爷,您和老太太聊吧,我哄孩子睡去了,天禹在二奶奶房里睡了。”

“好,您忙。”他很感激张奶妈,若不是她帮忙照顾孩子,家里肯定乱成一团。

奶妈回屋后,沈剑华摇着轮椅从房里出来了,他看到福来坐在院里和佟伯母说话,就朝二人过去了。

“伯母,听说您要回南京了?”他问道。

“下周二出发,剑华,往后还要你来照顾福来和钺之他们了。”她笑眯眯的说,沈家的老大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脾气好的不得了,只可惜残废了。

“一直以来都是福来在照顾我们,我现在只有脑子还算灵光,能为家里赚些钱。”剑华这一年来都在和妻子忙着两间米店和一家药铺的生意,在北平算是扎下根儿来了,凭着多年积累下来的老本儿,买卖步入了正轨,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大哥和嫂子是我们的坚强后盾!”福来赞道,如果这一年不是哥哥和嫂子撑着沈家,他们在前线怎能放得下心呢?

剑华一听反到很不好意思,他挠挠头:“你这么夸我,我真不好意思了!”

三人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病榻上的沈钺之醒了,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望着窗外谈话的家人,他的脸上依旧笼罩着阴云。腹部的伤口已然要痊愈了,可内心的空洞谁能来修补?

他知道整天郁郁寡欢会让每个人都为自己担心,但他却无法轻易的走出困境和迷惘。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钺之才问身边的人:“要是我突然哪天不想带兵打仗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没血性?”

福来立马转过身,借着一点月光端详着所爱的男人,柔声答道:“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接受的。”这还是半个月来钺之和自己讲的最真挚的一句话,他并不为此感到震惊,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沈少校捂住脸,苦涩的笑了:“让你看到我这副没种的样子,真是.......惭愧,我谁都对不起,对不起死去的将士,对不起他们的亲属,对不起四万万同胞!”此前,他并没想到和日本人的仗是这么难打,而且也没料到局势会如此混乱,在一团乱糟糟的政局之下,军队如何有秩序,服从统一的指挥,如何能最快速的作出反应?这场战争,说是败给了日本人,到不如说是败给了自己人!

他深刻的意识到,这种情况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即便给中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都很难调和。豺狼一般的日本人却等不了,也不会等这么久的,他们一定会再借机反扑,到时可是会倾国之力和中国硬拼,那时他们面对的考验将是比现在多数倍的。当战争再次打响之,就是中国的灾难之日,结果他更是不敢想象!

“我明白,但这也是无可奈何,我们已经倾尽全力了。”福来安慰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并不适用在这场战争中,如果中国没了军队,没了能和鬼子抗衡的实力,那还何谈取胜?保存实力,休养生息,伺机待战才是正确的选择。

沈钺之哽咽的说:“我可以以身殉职......这是身为军人的最后一点荣耀,可就算我们都战死沙场,又能改变什么?”事实是他们啥都改变不了,还牺牲了大把的将士。

福来抱住他的肩膀,又安慰道:“别这么说,你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

“我不能让你出事,佟先生和伯母把你托付给我,是让我好好照顾你,疼爱你的,若是让你去前线白白送死,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他不是贪生怕死,他是舍不下福来和儿子,让他死一千次都无所谓,但福来可不能出差池啊。

佟上尉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不是很信命吗,好人会有好报的,看多了死亡人就会变得悲观,但要是不学着放下,往后的路还怎么走,我们必须活下去,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怎么和日本人斗?”三年前在参加中原大战的时候,他也有过和钺之类似的心情,不过经过一年的修复扭曲的心理便渐渐的愈合了,如今这种糟糕的状态又回来了,这次却是他和钺之一同陷入,他除了安慰对方,还要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其中的苦涩恐怕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了解。

沈钺之听完这番话,又沉思了起来,虽然他是个百分百的爷们,但面对残酷的杀戮和死亡之时却不如福来冷静沉着,他或许真不是块当兵的料儿,本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站在戏台上唱京剧,但如今他还有反悔的机会么?

105勇于承担才是汉子

四月底,沈家在大拐棒胡同又购置了一套四合院,大哥一家,沈太太都搬去了西边的院子,钺之和福来和仙娥,两个孩子,张奶妈则住在原来的小院儿。但每天的晚饭大家都是去西边院子里吃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只是很少听见钺之侃侃而谈的声音了。

五月初,沈慕函从西北回来,虽然旅途劳顿,但他还是抽时间去了二儿子那里,听说钺之的心情不好,他想站在父亲的角度上劝劝儿子。

沈少校可以下床走动了,看到父亲突然到来,他便叮嘱老妈子沏茶,福来本想带着儿子出去,让父子两人单独谈话,却让沈老头叫住了。

“福来,让奶妈带着孩子,我有话和你们说。”

佟上尉这才把刚学走路的天逸领到奶妈那里,和天禹一起玩儿,随后便忙不迭的回了东屋。

沈慕函端着茶杯,喝了两口茶,便对坐在炕上一蹶不振的儿子宣布:“我已经下野了。”

沈少校听到这个消息极为震惊,他原以为父亲会再坚持几年,到六十岁再卸甲归田的。

福来忍不住插了一句:“伯父,少帅同意您下野了?”

沈老头儿放下茶杯,豁达的笑了:“总算是同意了,学良自身难保,总要有人为战败的结果负责,我们丢了东三省是不争的事实,少帅的副司令肯定是做不下去了,他要留在北平戒毒。”宋元哲,蒋介石,张学良三人中必须有个负责的,最后还是少帅先跳了下去,勇于承担了责任。

沈钺之听到父亲的话,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赶忙抬起头问:“您是不是引咎辞职了,我们战败和您没有关系,您又不是指挥官。”

“我是老前辈,以前一直认为但求无过就好,可眼下的局势已经不能让任何人苟且偷安了,这次我们自己的队伍折损过半,几乎是徒劳无功,我难辞其咎。钺之,我明白你的想法,当初逼你从军离开梨园行当是爹的自私,但你既然答应了带兵,又组建了独立团就要把这个担子继续扛下去,你要是洗手不干,让跟着你混的兄弟们往后如何谋生,西北军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拿大刀片砍鬼子是他们自己乐意的吗?”说道这儿,沈慕函就有些激动,对于少帅他不能以下犯上,少帅不想管东北军他们毫无办法,但对自己的儿子他则不能放任自流,听之任之。

沈钺之沉着脸,不吱声,他不是不想带兵打仗,而是这仗没办法打,他不能把辛苦培养起来的人拉到战场上送死,那样他的罪过更大!想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福来看到他不肯讲话,便帮忙解释:“伯父,我们都不想让自己的将士白白送命。”

“你们撒手不管,他们死得更快!”沈慕函斩钉截铁的说,他希望能敲醒儿子,让钺之重新振作起来,勇敢的面对冷酷的现实。

这句话对沈少校的震动很大,父亲说的没错,若是他辞军回家,独立团必然被其他的军阀收编,后妈养的孩子和亲妈养的能是一个待遇?到时候别说是武器补给,就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

父亲走后,沈钺之呆坐在房里很久没动弹,期间福来给他倒了茶,还送来了熬好的药,但都没有打搅他思考。

经过了一整晚的思忖和琢磨,第二天清晨,几乎一夜未眠的沈钺之推开了房门,对院子里陪孩子们玩耍的福来说道:“和我去一趟南京吧?”

佟上尉拉着天逸的小手,笑着点点头:“嗯,要找我爹帮忙,对吗?”他能猜透钺之的心思,现在正是谈条件的时机,因为政府需要更多的嫡系部队维护首都的安全。

“是,我又要厚着脸皮去求伯父了......天禹,爹和义父要带你回南京了。”他对正在葡萄藤旁边玩耍的大儿子说。

天禹听到这个好消息连忙拍手:“我能回南京看爷爷,奶奶了,弟弟也一起去么?”

“弟弟要留在北平,他太小了,容易生病。”福来不打算带小儿子去,因为天逸刚一岁多,身体还没那么结实呢,要是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天禹已经把北平的这个小院儿当成自己家了,南京的洋楼已经成为了“爷爷,奶奶”家。

“大概会住一个月左右吧。”沈钺之慢慢的挪到石凳前,坐了下来,抚摸着天禹的额头,除了继续坚守军人的职责外,他和福来还需为国家做其他的贡献,就是尽可能的多生孩子,儿子也好,闺女也罢,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只要有了新一代,这个国家就会有希望的。

此时,有人扣响了院门,老妈子小跑着过去开门,小慧突然到访了。

“沈大哥,佟大哥,不好了,吴老板失踪了,我们谁都联系不上他,吴老爷和老太太急的不得了,已经报警了。”小慧也是万般无奈下才找来的,她认为身为军人的沈钺之和福来或许能帮上忙。

沈少校和福来连忙让她进客厅坐,随后便关好门,仔细的听小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钺之听璧凌提起要和藤田去满洲小住一阵的事,过了好几个月家里都没有收到此人的消息,大家才觉得事情不妙,糟糕的是满洲已经成了一个“国家”没有签证禁止入境,他们根本不能随意的到那边去寻人的。

小慧为了把班子撑下来,每天都不敢歇息,已经连演了两个多月,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身体会垮掉,但大家伙要吃要喝,她若是随意的松了手还有谁能顶大梁?

看到面容苍白的姑娘,福来很担忧:“吴老板到了满洲就没和你们联系过了?”

小慧摇头,自从老板和日本男人离开北平后就再没人得到过他的消息。

沈钺之皱着眉,在屋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道:“他肯定还和藤田在一起,或许是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能和你们联络,别急,满洲那边我有熟人,会托人去打听的,这两天我去趟吴家,看看璧凌的父母。”

“你要注意休息,要是你病了,戏班就没人能挑大梁了。”佟上尉劝道,这姑娘已经二十好几了,却依然没找到归宿,还是一个人在外面拼搏,他这个做哥哥的看了真心疼啊!

她“嗯”了一声,眼泪却忍不住“哗哗”的掉了下来,因为日本人的入侵,戏园子的生意大不如前,加之吴老板的失踪,给她的身上增加了无形而巨大的压力,她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沈少校揉揉刘海,坐到了她身边,拍拍小慧的肩说道:“等我们从南京回来,如果我能恢复,就趁晚上帮戏班子撑场面去。”

福来灿烂的笑了,他爱的男人果然不一般,朋友有难的时候必会伸出援手,这样戏班子就能逐渐脱离困境了吧?

她听到师傅要回来帮忙,自然开心得不得了:“沈大哥......老王他们一直都盼着您回来,有很多戏迷都等着看您演的《穆柯寨》呢,真是太好了!”与此同时,她看到了佟大哥眼中闪耀着幸福的光芒,她输给沈老板心服口服,只有这个男人才能配得上佟大哥,他们一定能天长地久的。

沈钺之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年纪大了,身板儿硬了,要是演不好,你们可别怪我。”

小慧捂住嘴嗤笑:“哪儿会呢,您别谦虚了,谦虚就不像沈老板了。”

沈钺之伸了个懒腰,却因为牵动伤口,有些吃痛,他咬着牙说:“眼下得赶紧托人找到璧凌,我总觉得那小日本不是好玩意儿。”

福来不由得蹙眉思忖,他认为吴老板一定平安无事,或许就像钺之说的一样,是因为某些事情耽搁了。

就在大家都为吴某担忧的时候,远在新京(长春)的璧凌却过着如同囚犯一样的生活,白天他被锁在红色的洋楼里不能出去,到了晚上藤田回来之后才能获得一点儿有限的自由,日本男人会带他下楼去花园里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但他却从未被准许踏出家门半步。

为了防止自己逃跑,藤田修二甚至会给他戴上脚镣,这样就算他有机会逃出家门,也跑不远的。家里雇了两个看守,一举一动都有人盯梢,他像只笼中鸟,被饲养着,没了最自由之身,然而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整天靠听留声机,看书打发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不知在北平的家人和戏班子里的同仁们还好么,会不会因为他的失踪四处奔波寻找,他们能顺利的来满洲把自己救走么?一切都不得而知,残酷的现实却是他必须每天做藤田修二的“女人”满足对方的所有欲望,为了活下去他强颜欢笑,就像□似的出卖肉体,呵呵,他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角儿如今却沦落到个日本鬼子当“窑姐”的份儿,他的脸皮还真够厚的,人呐,果然都是贪生怕死的东西,只要为了活下去,任何事都敢做。自从他为了走红上了男人的床之后礼义廉耻早就被挥霍光了!

106-110

106爱恨纠葛冤家路窄

五月底,沈钺之和福来带着大儿子天禹来到了南京,依旧住在佟春燕的小洋楼内。

佟老太太看到三口人很是高兴,叮嘱下人好生伺候“女婿”沈少校,特别吩咐厨师每天熬滋补的汤粥给钺之养身体。

第三天早上,佟孝成就和副官赵耀辰来到了妹妹家,看望儿子和沈钺之,顺便谈谈正事。

在这次保卫华北的战斗中,独立团虽然没有取得骄人的战绩,却是抗战的功臣,政府对全团官兵进行了表彰和慰问。因此在上面也算是露了一小脸,所以事请就比较好办了,加之张学良准备“下野”,此时谈条件比较恰当。

之前,佟孝成已经在上面为沈钺之的队伍做了很好的铺垫,由于三月份被日本人突袭,南京政府觉得有必要加强驻军的数量,因此需要吸收新的兵力。但被嫡系的中央军吸收,沈钺之还是打心眼里不乐意的,不过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可不多,西北军的残酷现实让他幡然醒悟,被中央化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南京周边需要驻防的军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主管理,不会随便被派去南方剿匪,比较安定,之前的战斗你的团损失了大半的人,正好趁机会休整,补充兵员,你需要的山炮很重炮也能补给的,在南京可以直接吸收中央军校的毕业生,有福来在你身边,上边也会比较放心。”佟参谋长说道,每个被吸收的军阀队伍都要有黄埔系的军官坐镇,这便是俗称的“中央化”一般情况下,黄埔系的军官都会逐渐把旧军阀的军官替换下来,当然沈钺之是不会被换掉的,为了这张牌他把小儿子福来都赌了进去。

福来给父亲和情人倒了茶,便安静的坐到了一边的沙发椅上。

“我就是不想把自己带出来的兄弟交给别人,那样他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的。”沈钺之觉得条件再谈也就是这样了,给大家寻个“好出路”才是真的。

佟孝成点头:“我理解你的心情,只要你好好的做事,没人会找你的麻烦,我想你父亲也应该对这个结果满意了,我不可能拿你和福来的前途开玩笑。”沈钺之虽然不是他的儿子,但实际上却已经是“女婿”了,他是不会让孩子们去危险的地方的。

沈钺之刚想再讲话,书房的门就被天禹推开了。

“爷爷,奶奶说可以吃饭了。”他说完,立刻就跑到爹的面前撒娇要抱抱。

福来把儿子抱在怀中,笑着说:“等会儿就去,爹和义父在和爷爷说事情呢。”

佟孝成喝口茶,站起身来说道:“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先吃饭吧,我也饿了。”

于是三人带着孩子一起下了楼来到餐厅,春燕和赵副官已经在饭桌边了,就等着他们来一起吃饭呢。

赵耀辰有两年没见到福来了,刚才两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这却让沈钺之有些不高兴,因为他可是知道赵某人曾对情人有过想法的。

“少爷,吃饭吧。”耀辰今天没穿军装,而是着长衫,他亲自帮福来盛了碗饭,放到了福来跟前。

“谢谢赵大哥。”佟上尉说完就给儿子夹菜,他可没发现沈少校的脸上有不悦之情。

佟春燕瞧出了“女婿”的心思便过来解围,端过了专门为钺之炖的汤,关切的说道:“这是大夫给你开的方子,特别熬的三七汤,每天早晚坚持喝,伤口就能快些复原了。”

“麻烦您了。”他欣然接受,可眼睛却直勾勾的瞪着斜对面的赵耀辰。

赵副官根本不搭理他,依然和福来亲切的谈话:“前几天我见到董小姐了,她听说你要回来可高兴了,还说这两天一定来看你呢。”

佟福来听到佩云的消息自然很开心,赶忙追问:“她怎么样,结婚了么?”

“已经有未婚夫了,是个美国人,听说以后会回美国生活。”他答道,董小姐算起来也二十七八了,再不嫁出去恐怕就要当老姑娘了。

“她可算是要结婚了,我得送她一份贺礼才好。”佟上尉说着就琢磨起这件事来了。

佟孝成边吃边对妹妹说:“春燕,后天我要去武汉出差,能不能麻烦你到家里看看桂娟,虽然晓鸾和荣飞都在家,但我怕他们想得不周到,桂娟身边是离不开人的。”

佟老太太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嫂子现在半身不遂需要人照料,她就算是有再大的愁怨也得暂时放下了,更何况她和哥哥的孽缘跟嫂子没有一丝的关系,嫂子反倒是个受害者。

“爹,我明天去看看大妈,要带什么东西么?”他问,这次从北平带了礼物来,可还应该再买些才妥当。

“明儿去趟药铺帮你大妈抓点儿药带过去就得了。”佟老头儿答道。除了妻子,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女儿,可她不愿意再嫁,自己也没办法强迫,更何况王玥伤人的事刚过去半年多,估计她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

荣飞和小薇的虽然很少吵架了,但关系却不见好,就是凑合着过,和他们老两口从前一样,时间过得很快的,转眼就是几十年,所以和谁过都是过,闭着眼睛一晃就过去了。

“成,您把方子给我就得,我明儿一早就出去。”福来其实很想和沈某人一起去的,但此人伤口还未痊愈,不能到处乱逛,而且沈某对他的大哥荣飞颇有意见,此前“绑架”天禹的事孩子爹可是不会轻易淡忘的。

父亲和赵副官吃完午饭便走了,老太太带着天禹睡午觉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沈钺之和福来,两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好一会儿都没讲话。

“想出去走走么?”福来问。

沈某眼皮都不抬的答道:“无所谓。”

他见孩子爹不高兴,便坐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儿。”沈钺之不想承认他在吃醋,可赵某人就是让他很不爽,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和福来暗送秋波,真气人!

佟福来把手放到他的膝盖上,温和的问:“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沈少校放下报纸,板着脸答道:“赵耀辰不是有老婆了么,干嘛还老打你的主意?”

孩子娘一听这话,就眯起眼睛笑了:“赵大哥只把我当成弟弟看待,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你别小心眼儿了,要是闷得慌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福来解释完,他心里才舒坦了,于是淡淡的笑了:“去秦淮河边走走吧?”

“等天禹醒了,带他一起,要不他会闹脾气的。”儿子的性格有点儿像孩子爹,偶尔就会使性子,其实都是想得到自己的关注而已。

沈钺之痛快的答应了。

下午四点多,这对特殊的父母带着天禹坐着洋车去往秦淮河边,两人带着孩子走过了中华门,又来到了媚香楼,这是一座三进两座的院子,虽然粉黛踪影早已不在,但在李香君的故居,人们却依然在缅怀她的贞烈品格和男儿一般的气节。

沈钺之站在媚香楼前,感慨的说道:“她一介女流,倒是比我们这些男人光明磊落多了,这份敢作敢为令男子汗颜!”

福来点头道:“前有李香君,后有赛金花,女子爱国毫不逊于男子,所以中国是有希望的。”

天禹并不明白大人们讲话的意思,只得问:“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饿了。”眼瞅着就要天黑了,他们却还没吃饭,中午他就喝了一碗粥,因为桌上的青菜他都不想吃,只想要红烧肉和**大腿。

“这就去吃饭,小馋猫。”福来望着儿子笑了,再过两年孩子就该上小学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饿了,义父给我买点心吃吧?”天禹来到父亲身前,撅着嘴撒娇,他知道只要这样做大人基本都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沈钺之抱起小男孩,大步向前走着,边走边说:“咱们去吃什么呢?”

“我要吃**腿儿。”天禹大声说。

福来追上父子二人,走着走着便觉得身后似乎有人,立马转过脸去查看,可除了几个普通行人外并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是不是他神经过敏了?

三人的走出夫子庙街之时,一个身着藕色旗袍的女子才从拐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不是别人正是蓉芮。

为了避难她和相好的林某暂住南京,打算年底回上海,今天她独自出来逛街买东西,谁知却碰到了钺之哥哥,她虽然无法恨对方,却把这股恨意转嫁到了福来的身上,她固执的认为肯定是死去的叶岚和福来出谋划策才迫使钺之向自己痛下杀手的,所以沈大哥是无辜的,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他依然是自己憧憬爱慕的男人。

天禹的样子却引起了她的注意,明眼的人都能看得出这孩子分明就是沈钺之的骨肉,可她没听姐姐说沈大哥有其他的孩子啊,莫非是私生子?

她咬着嘴唇,使劲的捏着提包的带子,巴不得把那个给沈钺之生了儿子的女人碎尸万段,她必须好好的问问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天晚上,蓉芮就拨通了沈家北平宅子的电话,直接把问题丢个了毫不知情的红霞。

“姐,钺之哥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了孩子?”她是在质问,而不是询问,她差点儿气疯了,这么大的事姐姐竟然只字未提。

红霞本想嘘寒问暖一番,听到妹妹这么大火气便愣住了,那丫头果然还是忘不了小叔啊。

“蓉芮,这件事我不能和你讲,你还是忘了钺之吧,他和你是两路人,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要快点儿定下来找个好男人嫁了,别再让姐姐为你操心了。”她苦口婆心的说道,但妹妹却听不进去。

蓉芮握着听筒低吼:“你懂什么……我和从前不一样了!”她觉得自己飞出**窝变成了金凤凰,已经不再是那个奉天城里的村姑了。

红霞并没因为妹妹的吼叫而生气,反而安慰她:“姐姐是过来人,是看着你和小叔长大的,他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姑娘,你要找个能迁就你的对象才好。”

蓉芮茫然的挂了电话,望着客厅另一头和客人搓麻将的林某,顿时就觉得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无情,她的意中人是个俊美迷人,风流倜傥的少校(曾经的红伶人),而每晚抱着她睡觉的却是和猪一样的恶心男人。莫非她的青春都要浪费在这个人身上?她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宝贝儿,过来帮我搓两把,我去歇会儿,脖子都僵了。”林辉亲热的呼唤他的女朋友,但却只得到人家一个冷眼。

“林大哥,你的达林可够辣的!”帮里的一个兄弟不由得笑话起大哥林辉来,平常在外面赚钱做生意这个男人说一不二,威风凛凛,但一回到家里就腿软了,怕老婆怕得要命!

“少废话,再打两圈就收了,明天还得回上海看看呢,被小鬼子炸烂的店铺得赶紧重新修好,不能耽误了做生意,洋人又回来了,上海是个寸土寸金之地,可不能把咱们的地盘丢了。”林辉不免抱怨,就算是他们这些混混流氓也不敢和日本人对着干哦。

“行,明儿一早我们来找您。”爱说话的兄弟摸了把好牌,乐的合不拢嘴,看来这次他赢定了。

蓉芮没工夫搭理他们,独自上了楼,回房继续写小说去了。虽然她的文章只被一家小报社采用过,但她依然不肯放弃,就是想让自己的长篇小说独立出书,如今那个董佩云红的发紫,而她却只能靠几个短篇来撑面子,她真是又气又恨!

107璧淩获救蓉芮起疑

沈钺之独自从南京返回北平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将部队调往南京的事宜了,期间他利用闲暇时间练功,吊嗓子,六月份在北平演了五场《穆家寨》和五场《白蛇传》他演许仙,小慧扮白素贞。戏班子的总算是起死回生了,戏迷们没有忘了沈老板,沈某也答应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演几场大戏来答谢诸位票友的。

而福来则留在南京等候沈钺之的归来,七月份,独立团终于被中央军吸收,成为了南京驻西郊区的一支常驻部队,沈钺之也带着小儿子天逸,张奶妈返回了南京,他们就在西郊的沿江镇安了家,生活总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

由于暂时没有战事,沈少校便说服孩子娘再接再励继续生娃,福来虽然嘴上没答应,可每次欢好的时候却都不会特别的采取措施,这等于就是默许了。

十五号的晚上,沈团长接到朋友的电话,告之已经找到了吴老板,在当地军人的帮助下吴璧凌成功脱险,但为了以防后患,他没有直接返回北平,而是绕道去了南京,打算先在这里修养几月再做定夺,因为藤田可是晓得自己住址的,万一那男人发了狂又把自己绑走,可就麻烦了。

但在沈钺之这里,自己是绝对安全的,藤田再有本事也不敢和军队的人干架。

福来安排吴璧凌住在西屋,专门让老妈子伺候,看着吴老板憔悴的面容,他和钺之都忧心忡忡,他们也不敢随便问这几个月在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时间是可以治愈一切的。

“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让钺之和你操心劳神,我太过意不去了!”身心俱疲的吴璧凌抱歉万分的垂着头说,为了躲开“瘟神”他有家不能归,不能陪着母亲和儿子,只能借住在朋友家,这都是他自己做的孽哦。

福来摇头:“别客气,咱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有困难都是互相帮忙的,当初钺之回奉天参军,也是你接了班子里的人啊,我们当然要不遗余力的帮你。”

璧凌的嘴唇发干,皮肤虽是一如既往的白净,但却不似从前那般润泽了,主要是他的心境太差,又没休息好,整天被日本男人折磨,表面上的伤痕可以被轻易抚平,但内心的伤害却不是短时间可以修复的。

沈少校在一边吸烟,随即问:“你打算就这么躲着藤田?”虽然他并不想揭开好友的疮疤,但这却是不能不提的事,因为不解决日本人,吴老板的生活就无法恢复平静。

璧凌沉着脸没有回答,他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五年的相处,每一次亲昵,每一次看到藤田痴情不已的目光,他都是幸福满足的,但对方的占有欲却让他承受不能,这大概是爱到疯狂便成痴吧?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需要分开冷静冷静,或许今后就此永别,各走各的路,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的生活是无法产生交集的。所以他很羡慕钺之和福来,像他们一样能“完美结合”的男子世间稀有,就算是一般的夫妻都很难如他们这般和睦恩爱。

“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吴老板有气无力的说道,但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更确切的说是狠不下这个心。

沈钺之很了解他,从前他们相好的时候也是多次分分合合,但对方就是下不了狠心一刀两断,此人就是个优柔寡断的男子。

“要是他再找上门来,你有勇气把他撵走?”少校问。

吴老板揪着袖口苦笑着答道:“我在你们这里,他不敢怎么样的。”

沈钺之索性生气的扭过身,不再看他了。

性格好的福来把椅子挪到璧凌边上,柔声说:“别在意,他性子急,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你尽管我们这里住着,休息日我陪你去城里逛逛,南京虽比不得北平热闹,但夫子庙街那边还是很繁华的。”

吴璧凌望着和颜悦色的佟上尉,心里荡起一股暖流,福来真的很会照顾人,堪称完美伴侣,他怎么就没这个福气碰上这么可爱的人儿呢?沈某真是交了狗屎运了!

“福来,咱们去屋里聊会儿,和你说话让我特舒坦。”他说完就拉着对方进了出了客厅,进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结果沈少校到被丢在一旁了,他很无奈的来到院子里,瞅着两个儿子在桃树下玩耍,看到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烦恼便一扫而光。来了南京后他们的生活状态算是有所改善,团里的兵力也逐渐的得到了补充,以前匮乏的山炮和重炮都配个了,他还打算组建两个骑兵连,增加一个卫生连,这样即便遇到突发的战事也能应急,不会因为伤患增多弄得手忙脚乱。

日常的训练还是不能马虎,每个月他都会抽调一个营的人去南京城里执行守卫任务,沿江镇附近就是秦淮河,地处要害,日本人若是打过来很可能会经过燕子矶顺水而上,而在年初的战斗中鬼子就是涉海而来,国民革命军海军却因为诸多原因未发一炮,没给予陆军任何支援,所以他是很想带出特种兵的,可具备这种素质的年轻人不多,要经过仔细的挑选才行。他的队伍里没有抽大烟,酗酒成性的,这样就保证了兵源的基本素质,因为暂时处于和平当中,他更得利用这段时间养好兵马,待到烽烟再起之时就能再战了。

与此同时,回到上海的蓉芮却没放弃继续追寻真相的念头,她想到了已经上小学的侄女,便偷偷的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沈夫人谎称要和外甥女讲话,但实际上是想从小姑娘的嘴里套出实话。

“姨妈,您好吗?”小姑娘拿着电话,一脸天真的问。

“我很好,小宝,姨妈问你件事,你叔现在是一个人么?”她听到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就放开了胆子讲话。

“二叔不在北平了,他在南京,和福来叔叔在一起。”她答道,其实孩子并不清楚姨妈所说的在一起是啥意思。

“没有女人和二叔在一起?”蓉芮还是不肯相信,说不定沈钺之是把对方养在别的地方了。

“没有,二叔只和福来叔叔一块儿,他们平时都住一个屋的。”她不假思索的答道,客厅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桌前写作业,天禹,天逸两个弟弟也去南京了,她好寂寞哦。

“哦?”就算是蓉芮也认为两个大男人住在一间房里很奇怪。

“福来叔叔带着天禹,和天逸,爷爷说他们都是沈家的孩子。“她也是听大奶奶讲的,尽管见过福来叔叔挺着大肚子,却没人告诉她这就是怀孕,更不知道天禹,天逸都是二叔的儿子。

蓉芮觉得从孩子口中也问不出啥来了,便笑眯眯的说:“你得听妈妈的话,好好念书,等以后来上海找姨妈玩儿,姨妈要出去了,先挂了。”

“再见,姨妈!”小姑娘挂了电话,刚好看到母亲进门。

“谁来的电话?”红霞刚从店里回来。

“是姨妈。”小宝(小名)坐到了饭桌前,又拿起铅笔继续算算术去了。

红霞微皱眉头:“姨妈和你说什么了,她没说要找妈妈么?”

“没,姨妈问二叔是不是一个人。”她头也不抬的答道,没意识到她这么讲给二叔和福来叔叔找了多大的麻烦。

她满腹狐疑的又问女儿:“姨妈没问别的,你怎么回答的?”

“我就说二叔和福来叔叔住一块呢,姨妈问有没有女人和二叔在一起,我说没。”小宝不解的抬起头瞅着母亲,莫非是她说错啥话了?

妹妹自从离开家之后就变得鬼鬼祟祟的,虽然她不相信死去弟媳的话,但她却隐约觉得奇怪,可她毕竟是做姐姐的,即便蓉芮做了错事她也要尽力维护亲妹妹啊,不过她也是沈家的媳妇,所以面对妹妹的刨根问底,她必须保守秘密,不能泄漏一个字。

“小宝,以后你姨妈问二叔的事什么都不要和她讲,懂吗?”她叮嘱女儿,不知为何她的心有点儿发慌,若是她知道蓉芮现在的住址,她一定会写封信过去问问清楚的,妹妹会不会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

“哦,为啥不能和姨妈说啊?”孩子不明白,她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哪里会晓得大人们的心机。

“二叔和佟叔叔的事以后不能和任何人讲,就算姨妈也不行,学校里的同学更不能说,二叔是军人,他的事情都要保密,要是传到坏人嘴里就麻烦了,会出人命的。”她吓唬女儿,为了保守福来的秘密,当初婆婆把家里闲杂的下人都辞退了,只留下了老黄和两个老妈子,三个人都是要在沈家干一辈子,没有其他去处的,这么做为的就是要保护小叔一家。

小宝听到这话,脸都吓白了,她惊恐的答道:“我知道了,妈,我错了,以后我再不乱讲话了。”

就在红霞教育女儿的时候,蓉芮却坐在梳妆台前边化妆边琢磨外甥女的话,为什么钺之哥哥会和一个男人住?这也太奇怪了,她垂下眼皮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林辉挺着将军肚上了楼,他在铺子里盯了一天,累坏了,下周百货店和餐厅就重新开业了,眼看着就要忙起来了,今晚要好好的和娘们亲热亲热。

“喂,我问个事儿,你说要是两个男人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就连睡觉也是,那是不是太奇怪了?”她冷冰冰的问。

林辉靠在床头扇扇子,随口答道:“这还用问,都是玻璃呗。”他见多识广,自然明白了。

“玻璃,兔儿爷?”蓉芮无法把这两个字眼儿和沈钺之划上等号,她早就把某人“神话”了。更不愿意相信此人是兔儿爷,但对于佟福来的恨意和嫉妒却已然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别以为所有男人都爱美女,也有喜欢带把的,你问这个干吗?”林辉问,虽说他的女人古怪得很,但却是读过很多书的,打扮打扮也能撑撑面子,平时就喜欢在家里写写东西,他认为找这样儿的娘们放心,不会总管自己要珠宝首饰,也不会给他戴绿帽子。

“随便问问,你歇着吧,我去舞厅上班了。”她说完便起身拿上了红色的皮包,刚要换高跟鞋,却让林某拉到了床边。

“今天别去了,陪我,等店里生意忙了,我就没这么多时间在家了。”他露出几颗金牙,色迷迷的笑了。

蓉芮本想推开他,但却暂且忍了,这个男人是她的长期饭票,要是得罪了,她就要自谋生路了,在上海滩若是没人撑腰,舞女是没办法混下去的。

108一刀两断谈何容易

吴璧凌来南京小住之后,心情渐渐的恢复如初,但令他伤感的却是,每天都能看到沈少校和佟上尉恩愛如初的样子,而他则孑然一身,孤独寂寞。

可被藤田当成笼中鸟豢养的日子更不好过,他不能接触他人,不能和家人见面,更不能在戏台上大展身手,得到众多戏迷的喝彩,这感觉生不如死,说到底他还是更在意吴老板这个称谓的。

傍晚吃过饭,他便好心情的和着天禹,天逸,奶妈一同去河边散步了。

趁着这个工夫,福来就把钺之叫到身边,锁着眉头说道:“吴老板虽然看起来好多了,可他受的伤害却很深,他和我讲过,藤田每天都给他戴着脚铐不让他出门,把他当成猫狗来养。”

沈钺之躺在炕上,叹了口气:“爱一个人太深就会扭曲,我倒是能理解那个混蛋,当初咱两分开的时候我也产生过这种想法,只不过我算是较为理智,没把它付之于行动罢了。”男人有时会将情人当作私有物,这无可厚非,但因此伤害到所爱的人便不可取了。

福来惊讶万分,这家伙也有过这个念头,他想起来就后怕,当初要是真听了爹娘的话去相亲,恐怕结果就和吴老板比较类似了吧?

“今天我收到小慧的信了,她问璧凌何时能回北平,上海的戏院又邀请班子过去唱戏了,再耽误下去恐怕会影响大家伙的生计。”他说着,就把桌上的信塞到了孩子爹手中。

他打开看了几眼,便挠挠头说:“等他回来,我和他谈谈,不过他现在不适合上台唱戏,他没那份儿心思,来,陪我睡会儿,明天还要去城里开会,要折腾一天的。”他招了招手,示意让福来宽衣解带。

佟福来插好门,脱了短褂和长裤,同他爱的男人抱在一起,他们亲了好一阵,沈钺之便解开了皮带扣,打算先做一次。

他的老二兴奋得充血,刚要闯进能开花结果的地方,就忽然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

“沈先生,出事了!”张奶妈领着两个孩子跑进院门,脸色苍白的大呼小叫起来,她被刚才的情景吓到了!

沈少校一听这话,马上就应了一声:“我马上出来,等等。”他赶忙收起家伙,整理好裤子先一步跑出了屋。

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张奶妈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

她还没讲话,天禹就替她说了:“吴叔叔和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在河边吵架,那个叔叔吼得好大声,把弟弟都吓哭了。”

天逸在奶妈的怀里依然掉着小眼泪儿,吱吱唔唔的说:“那叔叔是坏人!”

张奶妈哄着小少爷忙补充道:“对方说话有口音,像是日本人。”

这时候,福来也穿好衣服出了屋,他一定是“日本人”就慌了,连忙对孩子爹说:“咱们快过去看看,别闹出事来。”

沈钺之急匆匆的跑进客厅,把军服口袋里的手枪拿了出来,揣进了怀里,这才和福来奔出院门,赶往河边。

原本阳光明媚的秦淮河上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眼看着就要下一场暴雨了。

两人赶到河边的一棵大柳树旁的时候,藤田修二依然在和吴老板争吵,完全没注意到有其他人靠了过来。

吴璧凌其实是很害怕的,但藤田确实是只身而来,没有带保镖,所以他倒是不用担心自己被绑架,可对方的说话口吻和眼神都像要把自己掐死似的,让他不得不逃避,想找藉口离开,可受了好几月的监禁他又咽不下这口气,很想找点儿平衡。

于是他拘役力争的站在情人跟前,红着眼吼道:“我不会和你一起了,你走吧!”

藤田奔波了一周才找到璧凌的落脚处,他最近都没睡安稳,一直想着对方,听到这番话,自然高兴不起来,疲劳和欲望得不到满足使他暴躁,他的情绪完全失控了,咆哮着:“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在一起吗,出尔反尔还是不是男人?”

“你把我当男人吗,你只把我当你养的女人,我有手有脚可以凭本事赚钱,为什么锁着我,不让我见人,你是神经病!”他一语击中,看到藤田修二受打击的样子,心里暗暗爽快,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丝隐痛。

藤田苦笑着:“你说的没错,我是神经病,我就是遇到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脱不了干系,我不会让你跑的,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块儿。”他就是要和吴老板闹得鱼死网破,因为这几年他付出的感情,时间和金钱都是不可估量的,但这些都被对方当成了“狗屁”说丢就丢,他觉得万分恼火,甚至想和眼前的人同归于尽。

吴璧凌被他的话吓到了,他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执拗,一根筋的男人,他就是活该倒霉,自作自受!

“藤田,你别太嚣张,这里不是日本是中国,你绑架吴老板是犯罪,再敢对他动手我就把你丢进警局......如果你蹬鼻子上脸,我绝不吝惜子弹,把你毙了扔进秦淮河喂鱼。”关键时刻沈少校出现,给了日本男人当头一棒,反正他带了枪,没啥好怕的,在战场上他可是杀了很多小日本的。

福来赶忙跑到吴老板身边,将他扯到了自己身后,不友好的瞪着来犯者,关切的问:“没事吧?”

璧凌摇头:“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对我怎么样。”虽然他们住在小镇里,但这里来往的行人不算少,即便是精神病也不会选择大白天行凶的。

藤田修二看到了“保护神”出场,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他插着兜说道:“沈少校,你和璧凌以前算是好过,所以我不会对你不利,但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们来插手。”他早就把某人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沈钺之歪着头,眼都不眨的盯着他,冷飕飕的说:“这里轮不到你撒野,赶紧给我滚蛋!”再不消失,他就只好掏家伙了。

站在福来身后的梨园小生心里却“咯噔”一下,他知道沈某若是发起火来便是个愣头青,谁都拦不住。

藤田修二虽然念过大学,出身名门,但也不是个吃软怕硬的主,他挺直了腰板儿高声说道:“你无权干涉我们的私事,璧凌,跟我回满洲吧,我为了找你整整半个月都没睡过一天安稳觉,你可以把伯父伯母和孩子都接过来,在新京也有戏院,若是开场子唱戏也会有不少戏迷捧场的,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商量。”为了让情人回到自己身边,他必须做出让步。

吴璧凌并没有动摇,因为新京那个地方他并不喜欢,到处都是日本人怎么会有戏迷来买票看京剧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反复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结束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听你说话,我们走吧,钺之,福来。”他必须做个了断,因此说了狠话,话一讲完便转身大步离开,若是多看几眼对方,他怕自己会再次动摇。

沈钺之瞥了藤田一眼就和福来跟在吴老板身后往镇里的青石板路走去。

日本男人攥着拳头,像尊石像似的站在柳树下,狂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吴璧凌冷漠的态度彻底的将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看来“□无情戏子无义”这句中国古话丝毫不假,但他能就此放手么?这会不会是当年他买通人贩子将青莲卖进窑子的报应?

此时,天“刷”的一下黑了,霎那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秦淮河畔掀起阵阵波澜,所有的景物都淹没在暴风雨中。

吴璧凌呆坐在窗前,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慢慢的垂下了头。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见到那个男人了,他们会逐渐的走入正规,开始过各自的平凡生活,说到底两个男人在一起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只有福来和钺之是特例,因为福来本就不是个完全的男子。

他若是还想继续在梨园行里混饭就必须做出改变,是时候和从前的生活说“永别”了,三十而立的他不能再任性妄为只顾自己享受了,他要好好的承担家庭的责任,做个孝顺的儿子,合格的父亲,再也不能和男人鬼混了。为了追求莫须有的感情他烙下的伤疤还不够多么?

半月后,吴璧凌辞别了福来和钺之返回了北平,重新挑起了戏班子的大梁,一切又恢复如初了,天乐园和庆乐依旧是他的天下,戏迷们热情的捧场喝彩,他也逐渐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学戏,排演新戏的上了,有时间就会陪着儿子玩耍,和父母相处,表面上他还是乐呵呵的,可心口却像被挖了个大洞似的,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痛的要死。对于藤田修二这个人,他尽可能的不再想起,但睡梦中他依然还受着对方的控制,他和藤田的手脚上好像真的绑了一条看不见的锁链一般,即便今生不再相见,这条锁链也将永远存在。

109荣飞入狱桂娟过世

吴老板离开南京后,沈钺之和福来的生活又恢复了原状,白天去军营,太阳落山就回家陪伴孩子们,每月两人都会带着孩子们回城里,探望佟春燕和佟孝成,忙忙碌碌但却甜蜜温馨,但入秋之后,是非却又来了。

礼拜六傍晚,母亲打了个电话让福来和钺之赶紧过来,但没说明白出了什么事,两人匆忙换了衣服便驾着吉普车进了城,到了老太太家里的时候,佟老先生刚好也在。

“爹,娘,出什么事了?”福来来不及脱下风衣就匆忙问道。

佟春燕叹了口气,没吱声,倒是父亲一脸疲惫的开了口:“你大哥荣飞被关进监狱了。”

“他犯什么事了?”沈钺之问,看样子佟家老大一定是闯了大祸,不然伯父怎么可能会让对方就这么着进了监狱。

佟孝成揉着太阳穴答道:“他收了人的贿赂,数额比较大,所以很麻烦,我现在只能想办法疏通关系,让他减刑,但坐牢是肯定的。”他三天没睡好,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为荣飞的事思忖,但即便是大发雷霆也无济于事,眼下必须安抚家人才好,桂娟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要是她知道,病情一定会加重的!

福来“哦”了一声,原来是大哥收了不该收的钱,父亲这次看起来倒是很冷静,就像是预先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接下来就要看父亲如何安排了,他作为儿子一定会尽力帮着家里的。

“小薇回了娘家,把孩子丢给了我们,要和荣飞一刀两断了,荣飞出狱后必然不能再进政府做事,贸易行一直都是你姐姐搭理的,以后就交给他吧,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撒手人寰,以后佟家就要你来撑着了,钺之......你虽然不能做佟家的女婿,但实际上我早就把你当成了半个儿子了,若是佟家有难,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哦。”他其实还是很不放心沈少校,因为在他看来此人依然不太成熟。虽然日本人暂时消停了,却扶持了溥仪做满洲皇帝,早晚还是会染指中国的,他的儿子和这位都要再上战场,万一那时候他不在位,说不上话,可就麻烦了,做老家的不就是希望儿女们平平安安的么。

沈钺之赶忙积极表态:“伯父,您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您把我当做儿子使唤便好,佟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佟春燕听到哥哥说的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自从嫂子瘫痪后,她倒是和哥哥的关系有所缓和,有时候她干脆就住在哥哥那里,帮着晓鸾料理家事。不过她也看出了些问题,那就是侄子和侄女的关系似乎太亲密了,她是过来人,对这种事比较敏感,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家里的事我肯定会帮忙的。”福来很难想象有一天父亲会离他和母亲而去,虽然他的幸福来得比别人晚了些,但他却更为珍惜,所以他希望父亲能一直陪伴着他们,长命百岁。

当天晚上,沈钺之和福来没回沿江镇,住在了佟老太太家。沈某人洗了澡躺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亲爱的上尉才踌躇的进门来。

“伯父又和你讲什么了?”他问道。

佟福来关好门,脱了长衫,钻进被子里回答:“我爹把家产分了,给我留了些金条和古玩,放在我娘这里了。”

沈钺之皱着眉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会张罗着给孩子分家产的,你没到奉天的时候,我爸就已经分了钱给我们,怕的就是发生意外。”他现在有不少金条,还拿着北平院子的房契,就算日后不带兵了,也能靠的积蓄做本钱。他和福来领取的军饷足够开销,每月还能有所结余,所以他倒不是很担心往后的生计。

福来还是很不安,翻了好几个身,依旧毫无睡意。

“别瞎琢磨,睡吧,不是明天还要倒监狱去看你哥么?”他把福来搂紧,温存的说。

孩子娘这才抬起头说:“我特怕我爹哪天没了……虽然我长到二十岁他才把我领回佟家,可我现在早就不怨他了,我只希望他能健康长寿,别再为公务和家事操心劳神。”

“人都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也一样,伯父身体还是很硬朗的,肯定能长寿,安心好了。”他嘴里虽然这么讲,可也有些担心,佟老头儿平日忙于军务,总不注意休息,这两年衰老得很快,头发几乎都全白了。相比之下,自己的父亲到是年轻一些,现在父亲下野不管军务,颐养天年,身体状态比在部队的时候还好。

福来听到这话就不吱声了,做儿女的必然希望父母能陪伴他们一辈子才好,但这却是每个人的奢望。

第二天中午,福来独自去往监狱探望佟荣飞。有了佟孝成疏通关系,佟大少爷过得还算不太差,至少没受啥罪,依然穿得干干净净的。

他坐在铁窗前,苦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他们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往,他还总看不起福来,可眼下他却只能拜托弟弟照顾晓鸾和女儿宁宁了。

佟福来平静的说:“大哥,我们之前或许有点儿误会,但咱们是一家人,有了困难自然要互相帮扶的。”

佟荣飞低着头笑笑:“福来,你的心眼可真好好,我已经这样了,日后便谈不上前途了,你嫂子要和我离婚,我认了,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和晓鸾,宁宁,希望你有工夫的时候能过去看看他们,我恐怕会在牢里呆几年呢。”他悔不当初,在金钱面前他抵不住诱惑。

“我每月都会过去的,你放心。”福来说道,现在的大哥就像只斗败了的公**,垂头丧气的,但父亲却说“坐牢”这个经历或许会让大哥吃一堑长一智。

“嗯,我知道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父亲如今身体不好,应该让他早些回家休息,我们讲的他不一定会听,父亲很信任你,所以你也劝劝他吧。”为了他的事父亲疏通关系,操了不少心,最主要的是被自己气得不行,他都三十好几了,还生活在父亲这棵大树底下,却没做过啥有利于佟家的事,他就是个不孝子哦!

福来看到大哥忧心忡忡的样子,连忙安慰道:“我的想法和大哥一样,也是想让父亲早歇着,政局复杂,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应该再操心了。”

荣飞点点头:“我母亲中风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她见不到父亲不安心,咱爸总因为公务出差,母亲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希望父亲陪着她的。”

“嗯,父亲要是不忙都会回家住,姑姑也会过去照看。”对外福来都称母亲为姑姑,但在家里依然叫母亲。

“这段时间多亏了姑姑的照应……你要照顾好晓鸾,她一个人拉扯宁宁不容易,我就是怕她孤儿寡母受人欺负,王玥就要放出来了,她可能会不安全。”他闯的祸却让妹妹来承担,这着实不公平。

福来听到大哥这么讲,便皱着眉思索了片刻,随后说道:“我帮家里物色两个保镖吧,姐姐外出的时候就让保镖跟着,每天有人守着宅子,咱们就放心了。”

佟荣飞连忙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你是军官,一定能挑到合适的人选。”他悔不当初没对弟弟好些,还把天禹“绑架”了,幸好没给孩子造成啥伤害,不然他定会后悔终身的。

一周后,佟荣飞的判决结果出来了,三年后他才能被释放,虽说三年不长,但这对佟家人来说却是雪上加霜。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最后还是传到了佟夫人桂娟耳中,她原本孱弱的身子骨就更禁不住打击了,几度昏厥没了呼吸,立马就让女儿,丈夫送进了医院。但她撑了没多久,就在身心的煎熬中死去了,到死她都没把儿女的丑事说给任何人听,这便是她给儿女最后的一丝母爱吧?

丧事是佟春燕,福来和沈钺之帮着佟老头儿一起操办的,原本应该抬棺材的荣飞因为坐牢不能送母亲最后一程,所以就让福来和其他的几位娘家亲戚代劳了。头七过完,佟夫人的遗体被送回北平西郊安葬,那里埋葬着佟佳氏的几代祖先,等佟老头儿,老太太百年之后也会在这里安歇的。

眼瞅着就到了春节,过了年之后,佟孝成才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为了不再想起伤心的事他索性带着女儿,外孙女搬到了妹妹那里,把三层的小洋楼卖掉换成了金条,在福来和春燕的劝说下他也动了卸甲归田的念头,只是多年来一直努力还没有达到最终的结果,他仍旧不甘心,而且一旦自己不在位了,便不能为孩子们行方便了,以目前的这种局势来看,他果然是暂时不能离开的。

另一方面,因为上海戏园子的再三邀请,吴老板便带着戏班打北平坐火车去了东方巴黎,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驻场表演。

沈少校和福来休假半月来到上海为好友捧场,钺之特意客串了几场《白蛇传》,《拜月亭》已示支持。戏院可乐开了花,来采访的记者络绎不绝,在战事四起的年月,人们更需要精神上的慰藉,所以京剧成了百姓最主要的娱乐休闲活动,不管是否真心喜欢,人人都会看上几出戏,当时的京剧红角儿风光不亚于影星歌星,所到之处都会有大批戏迷关注,更有甚者还会追着心目中的偶像满处跑,疯狂的程度不亚于现在的“铁杆粉丝”。

吴璧凌就遇到了不少这样的戏迷,这大概是他命里烂桃花太多所致,不仅烂桃花多,应酬也多,推不掉的应酬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这天傍晚,为了和当地的商贾搞好关系,他便设宴款待,地点选在了会乐里的一个苏州堂子(妓院),因为这里环境高雅,姑娘漂亮闻名全上海。很多政客,生意人都会约朋友来这里谈谈正事,事情谈罢,便会喝喝花酒,寻欢作乐一番,所以欢场并不是泛指的低俗之地,高等的妓院反而是达官显贵,文人学者接踵而来的社交场合,你不来此处,就休想和有头有脸儿的人搭上关系。

110璧凌堂子内遇发妻

吴璧凌虽然爱男人,为了应酬也是偶尔会去“清吟小班”的,所以对窑子里的那套他也算是熟络了,很擅长和姑娘们闲聊说笑。

他忙着给客人们敬酒,笑盈盈的说:“这次来上海,多谢各位助力捧场了,我先干为敬!”

“诸位贵客,月荷姑娘过来了。”老鸨子领着一位身着绿色旗袍的窈窕美人进了门,坐到了宾客面前的屏风前。

“月荷,许久不见你了!”一位肚满肠肥的中年男子不正经的笑着说,这个女人就像熟透了的桃子,让人尝过不忘,若不是恩客太多,他还想再亲芳泽呢。

叫月荷的女子含情脉脉的一笑,微微转头之际,看到了梨园红角儿吴璧凌,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慌忙垂下了眸子。

吴老板起身和几个青帮的人敬酒,随意的瞥了进来的姑娘几眼,虽然这个女子垂着头,看不清楚面容,但从端庄的坐姿上来判断应该是个识文断字的女人,较比北平而言,上海的娼妓素质和才艺都要更胜一筹的。

“月荷,吴老板初来你们堂子,怎么也得唱个拿手的,来段苏三起解吧?”中年男子知道她会唱京剧,而且还颇有几分韵味呢。

“今天这么高兴,唱苏三做什么,要听戏得听吴老板唱的才是。”月荷柔声说着,为了让自己的不至于失态,她只得紧紧的抱着四胡,双腿依旧抖个不停。

“说的也是,月荷你就随便来一段儿吧。”一位常来此处的富商给她解了围。

她坐正了身子,拉起四胡来,口中唱的是活泼的天津时调《盼情郎》:

月朗星稀,佳人独坐在花前,约定的人马上就要来。嘱咐丫鬟备上四两酒,四个菜……

它虽不如京剧高雅,却很适合这种社交聚会的场所,歌词透着一股天津市井百姓的喜气儿。

吴璧凌回到座位之后,立马就被这名女子吸引住了,他总觉得对方很像自己失散五年的妻子刘青莲。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客人们都相继离开,当厅里只剩下吴老板和月荷的时候,老鸨子就推波助澜的笑着问:“吴先生要不要留下来过夜?”一般磨磨蹭蹭的都是想和姑娘们睡,但月荷不是一般的□,想要抱得美人归不来个几回花上重金打赏肯定是不行的,若想寻欢乐找陪睡的她这儿有年过三十的老妓,颇有几分姿色的,保证能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不了,我想和月荷姑娘聊一会儿。”他说罢就掏出了大洋,很礼貌的递给了老鸨子,还打赏了伺候的两个佣人。

老鸨子乐呵呵的收了钱,便问姑娘:“月荷,吴老板是远道而来的贵客,陪人家聊一会儿吧?”她也不好直接答应,做这行就要拿着点儿架子,才能保证姑娘们的身价不跌,毕竟这是个消耗青春赚钱的行当,能捞钱一定要狠狠的捞。

月荷轻轻点头:“嗯,烦劳妈妈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我有事要请教吴老板。”

老鸨子很纳闷,平日里这妞儿对客人爱答不理的,唯独对唱戏的情有独钟,看来男人长得好真是能当饭吃,她就顺了月荷的心意吧,毕竟人家帮自己赚了不少钱。

待老鸨离开后,吴璧凌才试探着问眼前的女子:“听姑娘的口音是北平人?”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加上她坐的较远,脸上浓妆艳抹所以他不敢肯定,毕竟长得像的人大有人在,若是认错了人就太不礼貌了。

月荷将四胡放到一边,侧着脸答道:“以前的事我记不清楚了。”

“姑娘这话什么意思?”他不由得站起身,向她慢慢的走过去,每靠近一步,他的心情也随之紧张起来,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五年前我失忆了,之前的事情全都记不得了,妈妈管我叫月荷,对我从前不甚了解,只说我是从北方被人贩子卖来上海的。或许正像您说的一样,我大概是北平人吧,我讲话本就是那边的口音。”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很缓和,没有抱怨,仿佛已经认命,安于在堂子里靠卖身维生的日子了。

吴璧凌立刻站住了,他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眼瞳中闪烁着泪光,他悲愤又自责,尽管眼前的人并不承认,甚至并不晓得自己是谁,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月荷就是青莲,青莲便是月荷,同他生活了几年的结发妻子他怎会认错?

“五年前我妻子在北平失踪,我一直寻而未果,你和我的妻子很像。”他直截了当的将心里的话讲了出来,但愿这会有效果。

月荷却扬起脸笑了:“您真会说笑,您一定认错人了!”

吴璧凌望着她苦涩的说道:“既然姑娘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又为何要否定这种可能呢?”对于青莲的说法,他开始产生了怀疑。

“呵呵,您要怎么证明?莫非要和我过夜不成,堂子也有堂子的规矩。”她说完就站起身要离开,再耗下去恐怕会出事。

“云阳很好,马上要念书了。”他提起了儿子,希望她能想起点儿什么。

月荷还是很冷淡,推开门说:“吴老板要是想和我彻夜长谈,可要常来哦,我歇着去了,您也早些回去吧,莫非您是想住下,我去和妈妈说吧?”她扭过脸,挑着眉一笑。

“不用了,我回旅社休息,我一定会再来拜会姑娘的。”他不会放弃的,即便要花光他所有的积蓄也在所不惜。

月荷浅笑盈盈的应了一声便轻移莲步,朝跨院走去了,那身姿依然婀娜迷人,虽然染上了风尘气,可却更富女人味儿了,就连他这个兔儿爷也难以移开视线。

回到旅社的吴璧凌愁眉不展,敲开了沈钺之和福来房间的门,他心里有一堆话要讲,不吐不快啊。

“这么晚了有事?”沈少校都要睡了,明早还要去戏园子唱戏呢。

福来正坐在床头给心爱的男人整理东西,看吴老板有心事,就主动去泡茶。

“今天我见到青莲了。”他坐到了桌旁,将手摊在膝盖上,却不抬眼看二人,依然还在挣扎纠结中。

“哦,她在哪儿?”沈钺之坐在床头问,看样子刘小姐已经有了新生活,或许人家不是被拐卖而是和某个男人私奔了吧?

“在堂子里做娼妓。”他说出的每一字都像用尖刀刺着心脏。

福来倒茶的手停住了,他只见过青莲一次,那是个端庄传统的淑女,怎么也不能将她和娼妓联系在一起。

沈某的脸抽搐了一下:“你没开玩笑?”

他摇头:“我怎么会开这种玩笑呢,她说被拐来卖给了妓院,对之前的事已经不记得了。”

钺之听他这么讲,便接过了福来送来的茶喝了口说道:“她多半是在骗你!”虽然他和青莲接触不深,但也知道她是个很矜持要面子的女人。

吴老板“嗯”了一声:“换做是我,也只会假装不认识,看来她果然是被人拐卖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我的妻子,是云阳的娘啊,我不能看着她不管,无论如何都要把她赎出来。”

“这是自然的,用钱的话我这里有,她若是不承认你怎么办?”沈少校问。

璧凌茫然的答道:“我也不知道……但她为什么不和我回家,非要呆在堂子里?”他无法明白妻子的想法,难道青莲真的失去了记忆不成?

福来把茶杯端到他面前,低声说道:“可能是青莲觉得落到烟花之地没脸再和你相认了。”

吴老板方才抬起头,急忙追问:“被人拐卖又不是她的错,我不会嫌弃她的,她怎能这么想?”

“女人的想法我们猜不透,或许就和福来说的一样。”沈钺之并没将所有的话和盘托出,日后若是青莲回了北平,被人知道在上海做过娼妓,恐怕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璧凌苦苦一笑:“我们梨园行的男旦,虽是靠本事混饭,可也是卖笑为生的下九流,我倒不觉得我们有何区别。”为了成为红角儿,他早就做过“卖身”的勾当了。即使妻子做过娼妓又如何,他只要恢复以往的生活,能把破碎的家庭重新拼凑起来,或许这样他就能彻底改变了。

沈钺之想责备他,却开不了口,只得又喝了几口茶。他怕一生气又和吴某吵架,他们的性子都很烈,不能彼此做出让步,所以唯有做朋友才能和平相处。

福来劝道:“此事不能急于一时,慢慢的和她谈,即便她不念夫妻情分,也会舍不得孩子的,要多和她讲讲孩子的事。”他是做母亲的人,知道当娘的人都很难放得下自己的骨肉。

“我说了云阳要念小学堂了,可她还是很冷漠。”他捂住脸,哀怨的长叹,都怪他平日里忙于唱戏赚钱,会男人,若他能多抽时间陪伴妻子,恐怕青莲就不会被拐卖了。

一整夜,吴老板都没睡好,可白天要上台唱戏,他又不能太疲劳了,索性吃了点儿安神的药,耗到两点多才睡着,在梦里他和青莲相会了。

梦里的青莲依旧是温和贤淑的妻子,两人带着孩子逛庙会,去东安市场吃饭,其乐融融,就像福来和钺之那般恩爱。如果能让他在选择一次,他必然不会再和任何男人有干系,安心的过平淡的小日子,因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只可惜他悔悟的有些迟了!

第二天傍晚,《白蛇传》正式开演了,戏园子里座无虚席,观众们热情的鼓掌喝彩,吴老板和沈钺之同台演戏的机会可不多,有几位还是专程从北平赶来的戏迷,多年来一直支持他们,不过这群戏迷中间却混入了一个不合群的人,她就是舞女蓉芮。

她坐在楼上的包厢内,一往情深的盯着台上的许仙,内心却在激烈的斗争,她很难将沈钺之和“玻璃”联系到一块儿,因此她的恨都转嫁到佟福来的身上了,为了获得她梦中的爱情,她不惜干掉所有的绊脚石,她可再也不能忍受和猪一样的男人睡觉了,她要获得幸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沈钺之,沈少校。

11完1-113完结

111错爱一生终究有报

一连七天,因为吴,沈合演《白蛇传》戏园子爆满,有很多买不到票的人怨声载道,跑去和戏院闹,各大报纸上争相刊登了这则消息,票房更是好得出奇,两个月的位子都被订满了,无奈之下,只得在每周末下午加演两场。虽然累,但班子里的人都很有干劲儿,因为他们可以分到更多的钱,这种年月就应该多留点钱以备不时只需。

晚上下了戏,吴老板直接就奔了苏州堂子去会“青莲”了,而沈钺之和福来则慢悠悠的坐在后台吃夜宵。

两人步出戏园子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有巷口的路灯不知疲倦的闪着昏黄的光。

他们站在灯下等着洋车过来,但好一会儿都不见一辆空车经过。

沈钺之便掏出支烟来抽,虽然已是春天,但夜里还是有些凉飕飕的,他看到福来鼻子有点儿红便说道:“回了旅馆我们先泡个澡去,暖和暖和。”

“嗯,今天早点儿歇着明天还要唱戏呢,烟别抽太多了。”自打钺之参了军,不再唱戏了,就烟不离手,他很担心抽烟太多会影响情人的健康,但硬要此人戒烟又是不可能的。

“我最近抽得少了,要唱戏,累的时候抽一支很解乏。”他说完便趁周围无人搂住了亲爱的福来,在那依然标志的脸上亲了一口。

佟上尉刚想开口讲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人高跟鞋的响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让沈钺之拽到了怀中,带着他飞快的闪到了一旁,随即便听到了“砰砰”的两声枪响。

子弹擦过沈钺之的帽檐,打进了后面的灰墙里。

沈少校不敢怠慢连忙拽起福来就要往后跑,他后悔这次出门没带着手枪,不然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你什么要护着他?”蓉芮握着手枪歇斯底里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自打沈钺之和福来到了上海,她每天都会去戏园子捧场,看到二人恩爱甜蜜的样子她就发狂了,头脑发热的偷了林辉的枪要结果佟福来。

看到这个女人胆敢现身,沈少校自然很愤怒,他把福来护在身后,坦荡的答道:“因为他是我最重视的人。”

福来大为吃惊,看样子这女人活得很风光,一身行头光鲜明亮,很像舞场里打诨的舞女。

“可我更爱你,你为什么当初不选我,非要选叶岚那个老女人?……我了结了她和孩子,你又搞上了男人,现在我要让他也消失,这样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她的脑中都是虚幻的世界,在小说中她和沈钺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她已然分不清幻想与现实了。

她眼前的沈钺之是完美的,独一无二的男人,而那个姓佟的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必须斩草除根。

沈钺之顿时怒不可遏,但还是控制着情绪低声说:“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怎么会懂爱情?”

听到他这么讲,蓉芮慌忙摇头:“我懂爱情……从我和姐姐来到沈家我就爱上你了,可你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过了这么多年,她才和对方头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及感情,这个让她受宠若惊。

“天长地久的待一个人不是一时冲动,我爱福来是因为他性情好,知冷知热,能体谅人,这和他是男是女无关......即便我现在还是光棍汉,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感觉,我们根本就是两路人,永远都无法交集!”虽然她手里拿着枪,沈钺之却不害怕,因为从拿枪的姿势和神情上来判断,对方是没勇气朝自己暗下扳机的。

蓉芮猛的摇着头:“你说的不是真的!”她已经捏不住手中的枪了,整个身躯都在发抖。

“你以为我会抱着杀了我妻儿的女人么,我看你是疯了!”他要找机会夺过蓉芮手中的枪,所以必须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她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淌,想到实际的生活,她就悲凉无比,忍不住喊道:“你为什么不要我......要是你一开始就娶了我,叶岚和浩海就不会死,我也不可能陪着那个和猪一样的男人睡觉,我恨......!”她的话还没讲完,就听到一声枪响,蓉芮被击中脑后,眉心顿时喷出一股混着脑浆的鲜血,倒在了冰冷的地上,马上就咽了气。

在巷口的拐角站着一个粗胖的男人,他狠狠的咬着牙,握着左轮手枪,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正是蓉芮的男友林辉。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惦着别人,还在背后骂他是猪,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如同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沈钺之和福来都惊呆了,当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林辉才垂下头,把枪收进怀里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走吧,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会处理的。”说完便蹲□,看了看躺在青砖地面上的女朋友,帮她合上了眼睛。

沈钺之拽着发愣的福来转身就走,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此人绝非善类,定是道上的混子。不过黑帮的人大多讲义气,说一不二,既然讲了和他们没有干系,就不要多管闲事。虽然不是他亲手杀了蓉芮,但九泉之下的妻儿总算是能瞑目了,他忽然间如释重负!

回到旅社,佟上尉很久都没讲话,待两人泡澡归来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低声问:“你打算告诉嫂子么?”

“不,说了反而会让嫂子伤心,顺其自然吧......我有些理解蓉芮了,因为得不到而发狂,说到底她和藤田都是一类人,实在是可怕。”沈钺之感叹,可能因为蓉芮已死,他竟然释然了,一命抵一命,这便是老天爷的刻意安排吧?

“强扭的瓜不甜,我娘从小就给我讲这个道理,尤其是感情,勉强不来。”福来不禁为蓉芮叹息,二十多岁的姑娘本该是如花似玉的年龄,活得最快乐,最美好,而她却只会因为得不到所爱的人处心积虑的害人性命,若用宝贵的时间来做正经事怕是早就成了董小姐那样的成功女性了。

“当初我逼着你和我睡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烦我?”沈钺之搂着他问,一晃他们都好了这么多年,孩子也都大了,真是老夫老妻了。

福来摇头:“没有,那时候不一样……我天生残障,又是个卖苦力的,怎么配得上沈老板,我不敢妄想。”

“你哪里残障?只是特殊而已,再说唱戏的也不是啥高尚行当,还有配不配一说,拉车赚钱反倒更干净……那女人死了,我们就能安生过日子了,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讲,咱两知道就好。”他说完关了灯,和亲爱的人相拥踏踏实实的睡觉去了。

这几年来,他们都遇到了很多坎坷,磨难甚至是生离死别,他相信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他要让福来和孩子们幸福,哦,还有,一定再接再励生个闺女出来。

第二天傍晚,《白蛇传》还没开演的时候,佟福来便匆忙拿了一份报纸跑进了后台,放到了沈钺之跟前。

他拿起报纸,搜寻到了一条很消息“某舞厅舞女小巷深夜饮弹自杀”,看到新闻旁边的照片,他便知道这则消息报道的正是蓉芮被杀的事,那个男人做了手脚后蓉芮便成了合情合理的自杀。

“知道了。”他淡定的说着,放下了报纸。

福来听了他的话就没再说啥,但刚转头便发现吴老板傻呆呆的穿着行头心事重重的坐在镜子前。这位大概还在为了妻子的事发愁吧?

“璧凌,喝茶吗?”他走过去关心的问。

梨园小生抬头,不大好看的笑了笑:“不了,谢谢。”昨晚他又去了堂子,和月荷聊到了深夜,她给自己唱了几段时调,他从不知“青莲”会拉四胡,嗓子也那么好,两人相谈甚欢,但只要触及到敏感话题,她依然回避,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将她当做月荷,而非结发妻子。

“今晚唱完戏,一起出去两杯?”福来怕耽误吴老板追回妻子,所以才试探着问。

吴璧凌则摇头:“我约了人,改天吧。”他和月荷说好了今晚还见面的,绝对不能失约。

“行,等你闲下来的,我们这几天都没安排。”福来猜到他一定去堂子里找青莲了,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哦,听说去一次堂子要不少花销,璧凌虽然有些钱,但也架不住如此挥霍。

他点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从前他总是想尽千方百计的要和男人天长地久,忽略了家中的贤妻,后来他被藤田监禁,他才幡然悔悟,方才觉着青莲的可贵,如今妻子被拐卖做了娼妓,他为了追回青莲,成了嫖客,这简直比京戏还有意思!

就在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下,吴老板登上了戏台,但他居然没能全情投入,总是游离于戏外,疲于应付。

这一天的戏唱得算是不好不坏,虽说没出纰漏,完美主义的吴璧凌却很不满意,整场戏的水准都让自己拉下去了,卸妆的时候他还特意向沈钺之道了歉。

沈少校没说啥,反而好脾气的安慰,叮嘱他要好好的解决青莲的事,他却一脸茫然。

告别了沈钺之和福来,他便换了长衫坐着洋车来到戏园子外的小巷里,但还没走到大街边,就被一个站在马路中间的男人拦住了……

112破镜难圆无可挽回

吴璧凌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车夫急忙喊道:“看路,看路!”

日本男人却不肯让开,这条小巷很狭窄,若是行人不让路,就没办法让洋车通过。

“停车,就把我放这里好了。”璧凌付了车钱,他知道对方是个死心眼,若是不和对方讲话,事情就会没完没了。

洋车夫离开后,身着灰色西服的藤田就这么安静的站在自己面前,此人明显瘦了,但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却少了些锐气。

“有话快点说,我约了朋友。”虽然心里不安,但他依然要表面上假装不动声色。

藤田修二凝望着所爱的人,有些激动,又有些怨气,他低声问:“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吧?”

“不必了,请长话短说。”他很严肃的说,而且尽量和对方保持安全距离。

“这段时间我考虑了很多,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不应该强迫你按照我的意志去生活……我们可以恢复在北平的样子。”他不想再孤独下去了,尽管他也找了其他人填补空虚寂寞,但都无法替代吴璧凌,他中毒太深,早已无药可救。

梨园小声垂下眸子,冷漠的说:“现在讲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和男人深交,安生的过生活,别再缠着我了,你不会得到半点好处的。”

但藤田可不答应,他上前两步,想去抓璧凌的胳膊,却让对方的冷眼制止了,那目光像冰刀一样狠狠的扎着自己的心窝,痛彻骨髓。

“我们真的无话可说了?”他喉咙发干,苦涩难当。

吴老板没有搭话,从他身边很快的走了过去,丢下一句话来:“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藤田修二瞬间就被冻住了,从里到外透心凉,然而这次他却理智的没有追过去,虽说是两个男人相恋,若是太上杆子就会越来越被动,甚至让情人看不起,所以他一定要忍耐。

大步往街口走去的吴璧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既然要决定做光明磊落的好男人,就不能再回荆棘小路了,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追回青莲,一切便能恢复如初。

夜色渐浓,在堂子内的厢房中,色艺双绝的美女频频劝酒,吴老板多喝了几杯,两人聊了会儿,月荷才坐在一边柔声问:“您要在上海呆待多久?”

“下月底回北平。”他放下酒杯,望着灯下的女人,情不自禁的出了很久的神儿,活了三十年他还从未如此仔细的打量女人,或许是因为自卑吧,他这个戏台上的假“女人”怎能比得过现实中的真娘子?

“哦......您这几天都往我这儿跑,劳神费钱的,日后还是少来好了。”她帮璧凌夹了些菜,低垂着头说。

他放下筷子,很正色的问:“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么?”

月荷却含笑一个劲儿的打马虎眼:“您这是难为我,您不讲出来,我怎么能知道。”

“我要你跟我回北平,做我的妻子,云阳的母亲,我们从今往后好好的过日子,我会一辈子珍惜你的。”他说话时的声音都哽咽了,这些年他交往过几个男人,却从未和女人谈情说爱过,这可是他破天荒的头一回。

她苦苦笑着:“呵呵......这几年有男人说过要为我赎身,但我都没答应,我觉着在苏州堂子过得很好,衣食无忧,每天和大家伙吃喝玩乐,好不逍遥自在。”

“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们可是结发夫妻!”他激动的低吼,但月荷的脸上只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依然装傻充愣。

“您把我当做青莲也无关紧要,这种地方就是让大爷们消遣乐呵的,要是您这么挂念青莲,我就来安慰您吧?”她带着几分风尘味儿说道,随后便主动的贴了过来,抱住了吴老板的肩膀,在人家的脸上亲了一口。

吴璧凌没有拒绝,反倒是很顺应月荷的意思,索性将她揽入了怀中……

第二天中午,璧凌懒洋洋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被窝里的女子却已不见踪影,他穿好衣服下了床,看到桌上放了一封信,是月荷写给自己的,他随即拆开读了起来:

夫璧凌:

北平一别已是五年多了,五年前我去东安市场买东西,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将我掳走,那个男人尽管是歹徒,但路上对我算是比较照顾的,大概因为我是值钱的货物吧?但那个匪徒却向我透露了一件事,他说他是受人指使才专门来绑走我的,此人就是你的朋友藤田。我不知道他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污秽我清白,他那样的人不会因为点儿小钱就冒风险的,这是我至今都弄不明白的事!

到了上海的堂子里的时候,我曾想过要逃跑,每次都被抓了回来,遭到毒打,可开门接客之后我便渐渐的断了这个念想,吴家和刘家虽然是梨园世家依然是下九流,但为□者却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我不想让两家为了我而蒙羞,就让我安安宁宁的走吧。你要耐心的教育云阳,日后娶个贤淑温柔的妻子,好好活下去……

妻青莲绝笔

看到这儿,吴璧凌的脸色惨白,他赶忙拿着信奔出了屋,四下里寻找老鸨。可惜太晚了,几个姑娘和老鸨正在后院的厢房内围在青莲的尸首旁哭天抹泪。

他进门看到这个场面之时,顿时就眼前发黑,险些昏死过去!

“吴先生,青莲她昨晚在这里上吊了!”老鸨子很伤心,虽说对方只是她的摇钱树,但彼此熟络了之后自然会产生感情的,她本想过两年帮青莲择个好男人赎身嫁了,但这姑娘却想不开走上了绝路,她只怪自己盯得不紧,现在后悔已晚。

吴璧凌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喊道:“青莲,青莲,我对不住你啊……青莲!”

居然是藤田修二把妻子卖到了堂子里,他的心中被愤恨,自责占满了,面对青莲冷冰冰的尸体,他泪如泉涌,痛不欲生的跪倒在床边,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流涕。

青莲的后事是沈钺之,福来帮着吴老板一同操办的,待一月后,他们就要扶着棺椁回北平去,这段时间青莲的遗体停放在静安寺,由和尚们每天诵经超度。

丧妻的梨园小生依然每天唱戏,但一下舞台便完全陷入了沉寂之中,就连沈少校也不怎么搭理,但谁都没有埋怨,因为大家伙很理解他,甚至都不敢在他眼皮底下说笑了!

这天下午,管事老王收到了一个很大的礼盒,便忙不迭的送到吴璧凌跟前来了。

吴老板拿起礼物上别着的请柬,脸上忽的浮现了一抹浅笑,他淡淡的说道:“和他说,我晚上过去。”

福来刚好坐在边上帮自己的男人收拾行头,吴老板最近情绪低落心事太重,一定还在自我责备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等大戏开演后台的房内没了闲杂人等,他便特意问了坐着打盹的老王:“王师傅,下午是谁送吴老板礼物的?”

“藤田先生啊,他最近都来捧场,老坐在二楼包厢。”老王如实答道,班子里的人并不知道老板之前是被日本人“□”。

“哦…...他约了吴老板去哪儿?”福来晓得是藤田把青莲卖到妓院的,所以吴老板和对方见面是不合常理的,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大东旅馆,老板说晚上下了戏就过去。”老王又道。藤田不遗余力,花费重金灌制唱片让吴老板红得发紫,虽然此人是日本人但平时待人算是较为平易近人的,虽然大伙都知道藤田和老板的关系,却也不会背地里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对这种关系基本都采取了缄口沉默的态度。

福来皱着眉头回到了桌前,开始琢磨,可却越想越不对头……

晚上十点多,藤田修二在旅馆的房间迎来了日思夜想的情人,他特意准备了一桌夜宵和美酒要同璧凌一起享用。

“先坐下吃东西吧,今天我没过去,一直在等你来。”虽然之前他忐忑不安,但总算是见到了尤物,心情自然喜出望外。

吴老板脱下风衣,里面只着了件白色的长衫,看起来却分外的绝色,令对面的男人意乱情迷!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件事,青莲是不是你教唆人去绑走的?”他极力克制住情绪才能好端端的将这句话吐出来,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不看藤田。

听到这句话,修二就愣住了,他万没想到那个人贩子会走漏风声。

他惨淡一笑:“谁告诉你的?”

吴璧凌攥着拳吼道:“青莲亲口对我说的,你还想抵赖?”他与狼同眠好几载,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把这个男人当做最知心的情人,他真该替青莲去死才是!

藤田望着他沉默了良久,才不紧不慢的答道:“是我叫人把她绑走卖掉的……因为我没办法和其他人分享你,我受够了独坐孤灯的日子!”事到如今抵赖也没用,敢做就要敢当。

璧凌拍案而起,悲愤的吼着:“她因为不敢和我相认,羞愤自尽了……你要怎么补偿,还我青莲,你这畜生!”说完就从袖口中掏出了在途中买到的锋利匕首,向藤田的胸口猛刺。

藤田修二大惊失色,先是往后退了两步,将这一刀闪了过去,才慌忙喊道:“你真的要我死?”

“纳命来!”吴老板红着眼扑过来又刺,但修二并没闪避,似乎是送上门任人宰割一般,他的眼瞳闪烁,望着相伴几年的情人微皱眉头的神情,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但他不能让妻子就这么无辜的丧了性命,他必须杀了藤田。

“噗”的一声,匕首扎进了日本人的胸膛,一股热血顺着利刃滴落下来,染红了吴璧凌洁白如玉的手。他这才惊恐的退后,眼睁睁的望着对方像掉落的枯枝一样,跌到在地。

躺在地上等死的男人,苦笑着,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得答应我……来世我们要在一起。”这算是他的奢望吧,但他已经向稻荷神许了愿,让他和吴璧凌来世要做一对相爱的恋人,不知道上天是否能实现他这罪人的愿望?

他颤抖的望着垂死的藤田,心碎欲裂,立马就扑到藤田的身边,咬着牙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113最终章

吴璧凌面色惨白的步出旅馆,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发软,不得已便扶住了墙,这才算站稳。

“璧凌!”匆忙赶来的沈钺之和福来,二话没说便搀扶着他走出了旅馆的大门。

刚走了几步,他才声泪俱下的答道:“我把他杀了……。”自己离开的时候,藤田还未断气,并嘱咐他赶紧离开,他却像只胆小的老鼠一般的逃窜了。

福来并不显得很震惊,他低声说:“先赶紧回去吧。”

沈少校叹了口气,赶忙招呼了两辆洋车,福来和璧凌上一辆车,自己则坐后面的,要命的是他们现在不能马上离开上海,只能等戏唱完了再想办法帮璧凌逃到别的地方。

这个晚上,三人都在惶恐中度过,第二天一早,沈钺之拿着报纸奔进了吴璧凌的房间,压低了声音说:“你看看吧。”

吴老板坐在床头打开报纸,马上就看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消息:

日本商人在大东旅馆内自杀身亡,并留下遗书……

他此前倒是听过那个男人说他早就写好了遗书,但对于遗书的内容他却没有多问,因为那是人家的私事。原来对方催促自己离开是为了制造自杀的现场,又将随身携带的遗书,放到了众人的视野之下,这么做只是为了给他洗脱罪责。

他的眼睛再次湿润了,慢慢的放下了报纸,抱头痛哭,自己仿佛被割裂成了无数块儿,血肉模糊的躺在冰窖中。一边是对青莲的亏欠和,一边又是对情人的眷恋,让他肝肠寸断,痛心不已,说到底最应该负责任的却是自己,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他很爱你……你就不要为了青莲的事恨他了,一命抵一命,该放手的就放手吧。”沈少校拍拍他的肩膀,叹息着走出了房门,因为藤田的“安排”璧凌不会背上杀人的罪责了,尽管他讨厌那个日本人,可对方却是条汉子,连他也不得不佩服!

一月后,吴璧凌带着妻子的遗体回北平安葬,就在青莲丧事办完后不久,他见到了藤田生前雇用的律师,对方将一份遗产清单交到了自己手中,申明藤田先生的遗产被分割成两半,一半归东京的母亲所有,另一半则归了自己,这其中就包括地安门的那座小院和不少古董金条。

但吴璧凌并没有全都接受,他将古董和金条兑换成美金拜托律师转交东京的藤田母亲,只留下了那座小院,他隔三差五便会到那里住上几天,雇了佣人每天打扫,藤田的衣物也都纹丝不动的保留了下来,直到抗战结束后吴家迁往香港都一直维持着原样。

因为一系列事件的影响,吴璧凌终身未再娶,也不曾和任何人有过亲密关系,四十之后便关门谢客,靠经营餐厅维生,平日里吃斋念佛,极少抛头露面,寿至八十八。他的儿子云阳没有子承父业,而是协助父亲经商,一生较少坎坷,育有两子,吴家的子孙现在还生活在尖沙咀,依然经营餐饮业。

1935年,沈钺之和福来的小女儿沈钰晴出生了,1936年春天佟孝成脑淤血突发在办公桌前病逝,给老人家操办完丧事后,佟春燕就带着侄女她们搬到了沿江镇,和福来沈钺之住在了一起,一家人相处得十分和睦,晓鸾因为受到弟弟和沈少校的悉心照顾,开始悔悟,摒弃前嫌,主动和姑姑一同照料三个孩子,让沈少校和福来参谋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抗战爆发后,南京沦陷,沈钺之和福来带领独立团的将士撤退到后方,家人则回到北平和大哥嫂子他们同住,在七年中,独立团主要在南方的前线和日军战斗,有胜有败,历经多次死里逃生,熬到1945年抗战胜利后,在董佩云小姐和其丈夫的帮助下,沈钺之和福来退伍后便带着三个儿女移民去了澳洲,在那里经营牧场。1949年佟荣飞和晓鸾也来到澳洲和弟弟一起生活,两家人的后代依然生活在墨尔本,从事着不同的行业。

沈钺之在八十岁的时候因心脏病突发过世,六年后福来在儿女的关爱中病逝于墨尔本,两人都埋葬在同一个公墓内,虽然不能葬在中国的土地上,但却能和心爱的人朝夕相对,倒也算是较为完美的结局了。但沈少校却有着一生的遗憾,那就是没能给最爱的人一个婚礼,晚时他常和福来开玩笑的说:来世我们还要在一起,我一定会为咱们办场隆重的婚礼。福来笑着应允,他也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虽然他们这代人经历了很多痛苦,也没能看到中国真正富强,但他希望来世能和钺之迎来这一天。更多小说:www.hebao.la

(全文完,2013年9月13日于马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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