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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了,是你》


剩女相亲前的准备

古时候的男女,总是在不大的年纪就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拖进婚姻的殿堂或坟墓,身为女子是没多少发言权的,自然也不需要为如何择偶嫁人这个问题大伤脑筋。如今,婚姻自由妇女解放了,嫁人却也变得更难。

林珑最近就在感慨这个问题,自己虽说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至少也是正经人家知书达理的好女儿吧,即便没有天仙似的容貌却也不曾丑得惊吓他人,原以为找个男友嫁出去应该不难,哪知道,四条腿的青蛙很多,两条腿的好男人偏偏就没遇见几个,偶尔遇见了,那还是别人家的。

于是,在家人的催促与逼迫下,单身已久的林珑姑娘开始了正式的非正式的各种相亲,直至今日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终于在不断相亲的道路上东挑西捡的从少女熬成了剩女。

唯一值得球星的是,自己不过26岁未满,不算太老。

为了顺利的把自己推销出去,交友面较窄的林珑将详细择偶要求和自身条件在两张a4大小的纸上以表格的方式列举出来,分发给亲朋好友寻求八方支援,然后自己在家里坐等肥鱼上钩。

夏末的这一天上午,已经完成了全年赚钱计划的林珑正悠闲的靠在沙发上吹空调,一面嗑瓜子一面翻着地摊上收刮来的老版《唐诗选注》。

突然,手机响了。

大学室友袁媛兴高采烈的带来一个好消息:“林珑同学,你又有新的相亲对象啦,快点把自己洗刷一下,收拾整齐了准备出门见客吧!”

不用想都知道,宅在家里的林珑通常都是蓬起头发穿着睡衣,拔得细细的眉毛没涂画之前几乎淡得不见踪迹,这样的造型要直接出门准会吓死人,自然需要梳妆打扮。

“什么时间啊?哪的人?干嘛的?”林珑带着手机耳麦继续翻书,同时兴趣缺缺的随口一问,她最近相亲经历和计划都很多,已经腻味得有些厌烦。

“本市的,对方正等我回话呢,你要有兴趣就今天下午马上见。”袁媛的语调与林珑的正相反,相当地轻快愉悦。

林珑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开啥玩笑啊,哪有说见就见的,邀请别人约会至少得提前两天通知吧——文明社会要讲礼貌。”

袁媛嗤笑一声道:“你以为人家约的是你林大小姐啊?不是!真正的女主角事到临头了才跟家里说自己早背地里有男友了,死活不肯再去相亲,介绍人是我家对门邻居,男方的亲姑妈,想着自己侄子时间紧,这半天反正都空出来了就问我能不能去凑数试试,可对方听起来不是我那盘菜,就拒了。不过,男方条件好着呢,我就想肥水不流外人田给推荐了你!按常理讲你就不在人家挑选范围内,也就只能勉强当个替补。”

话虽这么说,袁媛却不是诚心贬低自己同学,只是两人平时调笑惯了才这么口无遮拦的涮人,她是真觉得对方条件不错,才热心的上赶着撺掇林珑去试试。

“条件有多好啊?数据报来听听。”林珑闲适的伸了个懒腰,轻轻把书放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活页记事本开始记录重要参数。

29岁,211一流重点大学本科双学位,吃皇粮的,工资4000左右艰苦朴素只攒不花,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身高超过本市平均海拔,绝对的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学历不错薪水却不算高,林珑有些遗憾的感叹着,袁媛却又补充了一个备注条件,说男孩子他妈是注册会计师,爸是本市最牛的c大金融系退休教授,两口子生财有道,放话说了,只要儿子能顺利结婚,立马送三环内优质高档住房一套、郊县温馨度假住房一套,豪车一辆附带金银首饰古董字画若干,固定资产还可以都写女方名字公证。

林珑终于被狠狠的惊了一把,对方家里也不是什么暴发户大老板,居然也能有这么豪放的聘礼,配自己这普通的升斗小民那确实是绰绰有余,不过,她下意识的有了个很猥琐的想法,迟疑着问道:“友情赞助挺多,这样大方的倒贴,他们儿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还有,开这种条件就不怕儿媳妇劈腿外遇携款私逃?”

袁媛又是一声轻笑:“人那可是某军区直属部队的少校军官,外遇破坏军婚呐,整严重了可是要坐牢滴!你想想,得多肥的胆儿才敢这么去干?人家爹妈是觉着自己儿子假期太少,怕影响夫妻间的和谐生活,所以想用金钱来弥补女方的心理落差。不多说了,龙阿姨还等我回复呢,干脆点给个话,去还是不去?”

军官?!猛然间林珑双眼越来越亮,等袁媛话音一落,立刻眯眼一笑,脆声声的回答道:“去。”

“就知道你会答应——制服控同学,成,我先挂了,待会儿通知你时间地点。”

“好嘞,拜拜。”林珑乐呵呵的挂了电话,心想,谁让我的初恋加暗恋对象就是穿军装的呢?是军人就得见见,哪怕不成功,能围观一下现役军官也是不错的经历。

其实,林珑也没指望这次相亲能成功。

相亲和自由恋爱不一样,自由恋爱只要是看对眼了怎么都成,相亲却是事先就把双方的条件一条条摆列出来,然后放到天枰上衡量,重量差不多的才拉出来见面溜溜,天枰若是严重不平衡,基本就没见面的机会,就算勉强见了,也少有永结同心的好结果。

虽然不想妄自菲薄,但从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林珑觉着自己的硬件设备确实和对方相差挺多。

算了,不要多想,见面看看情况再说吧,林珑瞟了一眼落地窗外的艳阳,走进卧室哗啦一下拉开衣柜门,开始挑选下午外出时需要的衣服。

她相亲的次数实在是太多,都已经归纳出了一套自己的经验总结,例如选衣服和首饰就是一门值得研究的学问,这得根据相亲对象的学历、职业、喜好、经济条件等相关参数适时调整最佳方案。

夏末,裙装肯定比长裤或贴身短裤合适,长裤太热太中性,而短裤嘛,哪怕那男的就喜欢热辣美女,多半也不会希望自己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对象穿得过于奔放。

大红色是绝对要摒弃的,那会让人觉得自己急着想穿新娘嫁装,弃了。

衬衣太严肃,适合商务会谈不适合相亲,弃了。

既然是军人嘛,吊带衫和吊带裙还有低胸的超短的薄透的……通通不行,弃了。

修长灵巧的手指在一排吊挂的衣架上依次轻轻点过,最后抽出两条白底蓝花的及膝长裙,这两条裙子同属淑女型,却又有细微差别。

普蓝色的喇叭袖布裙,文雅、沉静;湖蓝色的公主袖桑蚕丝裙,轻柔中带着些许明丽。

想着之前袁媛介绍的对方“艰苦朴素只攒不花”,林珑果断放弃了丝裙,因为它看起来比较贵。随后,她又开始翻腾首饰盒寻找合适的配饰……学服装设计出身的她,对于穿衣打扮自然是驾轻就熟,不多久,林珑挑眉一笑,心想道:ok,完美了,不偏不倚规规矩矩,今天的cos主题是文静气质型朴实淑女。

传说中的少校军官

夏末的山林,前一刻还是烈日火烤,太阳消失后却退凉很快,瞬间就清爽无比,在如此宜人的天气中,“暗夜之剑”基地宿舍里却有一个人心如火燎,烦躁不堪。

他弹指一阵阵的敲着日历本,皱眉望向室友:“我在算最近能不能抽空休假,你有没什么好提议?”

他妈妈已经下最后通牒了,要不休假,要不转业,二选一,怎么着也不能真退伍回家,也只能在休假上打主意。

“队座大人会怒的,”肖力阳正做着单手俯卧撑,他试想了一下队长横眉怒目的场景,无奈的小声嘀咕着,“365天都恨不得掰成635天用,现在又是正忙的时候。”

龙泉默然点头。虽然军委规定了每人每年有20天的假,可这基地总是事多人少,队里的骨干休不了满假甚至根本就整年回不了家也是常有的事,他平时从不会抱怨,只是这次老妈的情绪确实相当糟糕,哭得泣不成声,还大骂自己是不孝子,唉。

该不会是,更年期抑郁了?龙泉顿悟,这可得好好安抚,不然会出大问题!

肖力阳眼珠一转,提议道:“反正才做了任务回来,明后两天基本都是整休,要不你现在写申请,马上去找队长批。”

“好主意!”龙泉冲他伸了个大拇指,心想自己真是一着急脑子就成浆糊了,笨!整休的两天再外加个三五日,应该能行。他赶紧着写了申请报告,在熄灯之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办公楼,唰一下杵在了顶头上司跟前,扯着嗓门吼道:“报告!我要申请从明天开始休假。”

中队长周纯同志正加班看资料整得天昏地暗,听到这话头也不抬的问了两个字:“理由?”

“回家相亲。”龙泉用义正严词的语气说着一个很不上台面的缘由,同时还递上已经写好的龙飞凤舞的申请报告。

听了这话,连续几日熬夜已经熬得双眼发红的中队长忿然一跃而起,揪着他衣领吼道:“龙泉同志,你tm给我靠谱一点!马上就是选训了,这时候整什么幺蛾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妈说30岁之前不给她找个儿媳妇,她就死给我看,”龙泉看着队长的眼,平静而无奈的陈述这一事实,“修身齐家之后才能治国平天下……队长,我快三十了,还没有真正的家,不光是她逼着,我是真想找个人成家。”

暴怒的周纯突然一下就像被戳爆的球,瞬间就泄了气,队里每个人的档案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龙泉这家伙是经历比较特别的一个,8至13岁从儿童到少年的重要转折时期,因为意外情况而导致严重的亲情缺失,事后的弥补无法真正填满内心的缝隙,他希望得到赞许和支持,渴望着爱与被爱。一个安定温暖的家,对他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精神需求。

“好吧,给你四天。”周纯队长妥协了,他这是部队,不是寺庙,他没权利要求自己的队员在男大当婚的年纪六根清净无欲无求,这年头,什么都得讲究“人性化”,作为队长,自然应该为下属的后半生人性化考虑一下。

“四天?!”龙泉看着周纯脸色变化正想窃喜,却得了个这么节省的假期,简直欲哭无泪,“您行行好吧,这路上就得花一天多,我妈已经给安排了5个人……”

周纯拍拍他肩膀咧嘴一笑,“没关系,你可以早中晚一天见三,时间很充裕。”

周扒皮……龙泉望天暗恨,无语凝咽。

看他用那强壮的铁血硬汉身躯硬装出一副文弱可怜样,脸比城墙厚的扒皮队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又一次妥协道:“得了!再加两天。但是,回来后立刻给我份详细的选训项目提案计划!路上没事的时候好好琢磨去。”

“您老这是在榨油,彻底剥夺底层官兵的剩余价值。”龙泉同志握拳抗议。

不良队长大人嘿嘿一笑说道:“抱歉啊,你可是两杠一星,马上就要提副队,早不属于底层官兵了!油水充足不榨可惜,我这叫充分利用有效资源,懂不?”

充分,真的是太充分了!我就算坐在基地里写这一份东西也不止需要三五天,还休假回来就立刻给计划……龙泉顿时就想以头捶地做个失意体前屈。唉,忍了,谁叫他是老大呢,与其待在这里哀怨,还不如赶紧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次日清晨,龙泉以急行军的速度踏上了回家的路,先开小吉普攀山越岭再换客车又转飞机马不停蹄的在入夜之后赶回了家乡天府之国,直到站在单元楼下的花园里他才想起自己没家里钥匙。本来么,一年回不了两次家,拿钥匙根本就没意义,到时候按门铃就行了。

但是,现在却已经是凌晨1点,这样去吵醒酣梦中的父母实在是太不人道,如此想着,他便不动声色的左右观察了一圈,避开小区保安巡逻和监控探头,顺着天然气管道噌噌几下就爬进了位于6楼的一扇厨房窗户,然后悄无声息的潜入属于他的那间卧室。

扒掉衣服进内卫冲凉之后,龙泉终日松了一口气平躺入床,临睡前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家厨房窗户常年不锁太容易招贼,很不安全,决定次日去城隍庙买点材料做个防盗系统安上去。

一夜无梦到清晨6点,即便没有闹钟,龙泉也按部队里的作息时间准时睁开双眼,梳洗之后又在卧室悄声做了晨练,然后溜进厨房反手轻轻的关上门,开始给父母准备早餐,常年不在家的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为父母尽一份孝心。

于是,当龙妈妈睡意朦胧的起床时,走出卧室刚穿过走廊就惊悚的看到了饭厅里热气腾腾的早餐和桌边正在飞速进食的宝贝小儿子,她被这极其意外的违和感吓了一跳,只抬起右手虚指着他问道:“龙,龙龙,你啥子时候回来的喃?不是说今天中午才到家的嘛?!”

还没等龙泉回答,妈妈就冲着主卧室开始吆喝:“龙正华,龙正华!快出来,龙龙回来啰!”

龙爸爸听到声响只穿着一条裤衩就连滚带爬的从主卧奔了过来,嘴里还不知觉的咽下了一口牙膏泡沫,离着儿子还有两步距离时,他突然停下了脚,将龙泉上下打量了一番。

很好,很健康,很精神,四肢五官都没问题,身上好像也没增添明显的疤痕。

龙正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张开双臂走向宝贝儿子,龙泉赶紧上前给一年未见的爸爸来了个熊抱,两人紧紧相搂,一时无言。

稍后,等两夫妻问清楚了龙泉是半夜爬墙上来的,之前还在高兴激动的龙妈妈立马劈头盖脸赏他一顿臭骂,在父母看来,黑咕隆咚的爬楼是一件危险的违法犯罪活动,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最基本的日常训练,不,准确的说这压根就不算训练,只是他在部队回寝室的惯常方法,虽然有条例禁止非训练攀爬,但依旧被大家阳奉阴违照做不误。

“我喊你以后不准这个样子!记到没有?!”龙妈妈看儿子那不当一回事儿的表情,越发生气,老老实实的一个乖儿子,到了部队里居然被训得越来越混!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射(是),我晓得啰,保证不再犯,”龙泉一面应承一面很识时务的快速转移话题,“哥嫂子现在应该还没起来哇?他们等会儿过来不?我想马上要出去办点儿事。”

“他们白天有事,暂时不得过来,你咋才回来就要走哦?”龙妈妈不解的问道。

龙泉咽下最后一口蛋炒饭,抹了抹嘴回答:“去买点电子元件做东西,不到中午就回来。”

“买东西?那好啊,顺路赶紧去买两身好点的休闲西装,”龙妈妈一边说着还嫌弃的指了指他穿着的丛林迷彩裤,“你看你,穿得跟民工一样,大姑妈下午已经给你约了一个三甲医院的内科医生相亲,你记到给我好好表现一下!”

谁耐烦穿那些不牢实不经整的衣服,稍微抬个腿说不准就得裆部裂缝走光,龙泉在心里暗暗撇嘴念了两句,然后揣上钱包出了门,跑步前往位于北门的城隍庙电子市场。

相亲前的偶遇考察

龙泉拎着买好的东西回家时,就看着老妈正在唠唠叨叨的埋怨老爸,说大姑妈办事不着力,本来说好是去见名牌大学毕业的医生,结果突然给换成了一个三流大学混出来的无业游民,这落差也太大了。

接过老妈手上挥舞的两张打印纸,瞟了一眼之后龙泉立马乐了,这哪是个人资料简介啊,简直就堪比豪华版的求职简历。

姓名性别年龄成分、出生年月和籍贯、教育培训经历、目前生活工作状况、掌握的各种技能、兴趣爱好性格倾向、人生观价值观、饮食口味、最喜欢的书和崇拜的名人、相亲对象禁忌范围、需满足的基本条件与进一步期待的较高要求等等,最后是几种联系方式和一张半身生活照。

所有内容以表格的形式条理分明规划合理的依次排列,言辞简洁又不失幽默,若所说完全属实的话,应该是一个很有内涵的文艺女青年。

“妈,人家是自由撰稿人,不是得无业游民。”

龙妈妈不屑道:“那有啥区别?都是没正经工作。”

龙泉指着简介单帮那位林珑姑娘解释:“你看她这列举了曾经出版的部分作品,不少了,应该是在认真做事,也能赚钱养活自己,只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才做自由职业。”

一听到儿子的帮腔,龙妈妈立刻由埋怨转为紧张,“啥子喃(什么)?你喜欢这种看起来娇滴滴的女的啊?”从照片上看那女的模样确实不差,手还搭在古筝琴弦上微微含笑显得气质也不错,可看那纤细模样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都不知道她搞不搞得清楚自家厨房朝哪边开,自己儿子要找的是体贴可靠懂心疼人的老婆,可不能是个还需要别人照顾的娇小姐。

“不,这种不适合我,”龙泉轻轻摇头,“反正已经约了还是见吧,就当是休息。”只是不适合,并非不喜欢。其实,他喜欢的就是这种外表看起来小小的,很柔弱的大眼睛姑娘,如果眼神中还能流露出一丝坚强与刚毅,那就更是直中红心的萌点。

只是不适合,这个林珑真的不合适。

艺术系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最喜欢的事情是弹琴画画看书写文——太他妈文艺了。

文艺女青年常会多愁善感悲秋伤月,遇到一丁点大的小事都会紧张害怕忧郁脆弱,没有当军嫂的潜质。只有坚强甚至彪悍,耐得住寂寞,一个人扛得下生活中所有琐事和难题的女人才适合当一线作战部队军官的老婆。

听儿子说不适合,龙妈妈连连赞同的点头,“恩恩,确实不适合。你千万不要看上这一个,后面四个那学历和工作都比她好哦!”

龙泉头痛抚额,心想咱俩说的不适合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他无奈道:“妈,你不要只看学历和职业,你们肯定没告诉人家我是在作战部队不是军区总参的技术员。那些高学历好工作的白领女孩找哪个不好,鬼才稀罕嫁个常年窝在深山老林里面的兵,还要时刻准备当gu……”

他话没说完就被老爸拿报纸砸向面门,头虽然轻轻一偏躲过了“暗器”,不过后半截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时刻准备着当寡妇,龙泉想说的是这个。

不能再说下去刺激父母,两老年事渐高,本来就时常担心自己会白发人送黑发的,对他的工作相当不满意,再要详细描述因为这工作的伤亡情况不好找媳妇,老妈一准又得吵着要他马上调职或转业。

于是,龙泉又一次快速转移话题:“那个,哥和嫂子晚上什么时候过来?”

龙爸爸狠狠瞪了一眼说错话的小儿子,回答道:“晚饭后,你哥有个重要饭局,估计会回来挺晚,不会影响你两轮相亲,放心去吧。”

龙泉很有些遗憾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本想找家里团圆的借口躲掉晚上那一个完全不合胃口的女人,看来不成了。

说起来他真觉得冤,哥哥大自己四岁,虽然早成了家,可嫂嫂怕生小孩影响身材,坚决不要宝宝,打算就这么一直丁克下去,父母这才把抱孙子的希望完全压在了自己头上,不然也不会逼得那么急。不过,龙泉也打心底的感激哥哥,俗话说双亲在不远游,如果不是有哥哥在家乡照顾父母,自己也没法心无牵挂的安心呆在部队里。

陪老爸说了会儿话,很快就到了中午,龙泉虽然多次强调自己队里伙食相当不错,蛇鼠虫蚁只是偶尔的加餐,可龙妈妈心疼儿子平日里吃不到家里温暖的爱心菜,依然很是卖力的整了满满一桌吃食。

吃了一顿异常丰盛的午餐,即便是龙泉那猪一样的食量也觉得肚子有些撑,在看过地图之后,他觉得从武侯祠横街到人民公园的直线距离不过区区五公里,很近,于是决定走着去约定的相亲地点,消消食,当然了,对他来说就算是绕成都市走一圈也不算远。

到公园时,时间还早,龙泉进去逛了逛熟悉地形,突然觉得这个在童年记忆里可以看花展的漂亮公园已经变得又破又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腿变长了所以觉得树很矮,路太短,没多久就踩完了所有关键点,离约定时间居然还有四十多分钟。

于是,无聊的他又晃到了公园斜对面的一个小书店,店门口放着一张钢丝床,上面堆满了盗版书,一块小牌子写着“特价10元一本”,龙泉在街面上站定,顺手拿起一本《十天进入管理角色——从优秀员工到部门主管》,决定用看书消磨时间。

越看越觉着这本书的内容正符合自己当前的状况——从优秀单兵到副队,之前硕士念的是作战指挥,也涉及了一些相关内容,不过和这企业管理心理学的角度不一样,嗯,有一些可借鉴的东西……

然而,就算是专心看书,龙泉依然习惯性的暗暗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凡向他靠近的人,都要稍稍关注一下,完全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不,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穿白底蓝花布裙的女孩子踩着露趾凉鞋娉婷走来,一手打着把浅蓝色的遮阳伞,一手轻轻摇着折扇,提包挎在肩头,从里面牵出一条耳麦的黑线,正在打着电话,嗯,个头不高,但身材也还凑合,看起来很斯文秀气。

视力5.3的双眼再往那女孩脸上一扫描,龙泉立刻确定了这就是今天待见的林珑,也确定了她的那张生活照用ps削过稍显圆润的下颚。其实,还是现在这样自然点的更好看,那是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让人觉得挺顺眼。

林珑,真是人如其名娇小玲珑,偏瘦,目测身高1.52米,体重约40公斤,这是她资料上没有的内容,可能就是因为个子不高,所以不想写上去吧。

人越走越近,龙泉甚至已经听到了她讲电话的声音,是清朗中又带着一点糯糯撒娇的感觉,“……我原本也是想矜持一点别到太早,可惜没有让别人久等的习惯呀,就怕迟到,所以提前就到啦……媛姐姐,早点出门来陪我嘛……哦,已经出门啦?好,我看见这有一间书店,看会儿书等你,拜托动作快点啊!……拜拜。”

林珑挂掉电话,就站在与他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收了遮阳伞,翩翩然走进书店,擦肩而过的瞬间,龙泉的灵敏狗鼻子甚至嗅到了她身上类似橘子甜香味的淡淡清爽气息,是香水么?还是洗发水的味道?几乎淡得若有若无,闻起来却挺舒服。

进了书店的林珑并没有立刻找书来看,而是背对龙泉,忍着扑通通的心跳扯出手机给袁媛同学发了一条短信,这是她刚才不方便在电话里讲的话:“书店门口站着个酷哥!爆帅,口水ing。身高185+,超短黑发、浅灰宽松体恤、迷彩长裤加厚底板鞋,喷血身材!绝对民工打扮型男气质,快点过来围观!”

学服装设计的人总喜欢打望路上的帅哥美女,相对于脸,她们更热衷于关注身材,看到那个充满着力量美却又不觉得是纯肌肉男的精壮男子,林珑甚至有了一种想画速写的冲动,可惜先前一直在讲电话,等发现这人时已经离得太近,若是在街对面或者远一点的地方,绝对要偷偷拍照留念。

林珑暗暗遗憾,无奈的走到了一架专放旧书的书架,准备找书来看,她最喜欢的就是淘老版本的旧书,以前的书内容实在,编撰审校质量好,现在的书,很多也就是装帧设计水平还不错而已。

不过旧书也有个显著缺点——旧且脏,不暴晒的话,看久了脸会过敏,在书店淘书的时候有可能还会遇到意外,比如说现在……

“啊!蛾子……!”林珑惨叫一声,瞬间向后猛跳,捂脸闭眼挥舞着手里的书扑打着早就逃走消失的飞蛾。

龙泉只听见那姑娘一声尖叫,然后看到一只小小的灰色蛾子从她身前的书架里飞了出来。他汗了一下,不就是一只蛾子,叫得那么凄惨还带回音!唉,果真是太文艺,太娇气,若是以后半夜家里跑来一只耗子,那还不被吓死?一准哭着埋怨自己老公不在家,没人为她灭四害除暴安良。

不,不能这么想,他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下,怎么能以男人的标准衡量女人,以军人的标准来衡量百姓呢!女孩子,还是这样娇滴滴,柔弱弱,白嫩又秀气的比较可爱,遗憾的只是,自己无福消受。

至此,龙泉同志已经对片刻之后那场相亲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帅哥竟是相亲对象

由于被飞蛾惊吓失态,导致在陌生帅哥跟前丢了脸,林珑没等到袁媛赶来围观就囧然离开书店去了人民公园正门,等袁同学打车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临近下午2点整,也只好放弃看帅哥,老老实实留在了公园门口。

林珑不想傻等,提议道:“你问问他到了没吧。”

“就差几分钟了,着什么急呀,给我矜持点!”袁媛摆了摆手,又补充说:“他应该会很准时的,当了12年的兵,守时那肯定是最基本的本能了吧。”

“但愿咯。”林珑正说着,突然看见街对面快步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她双眼一睁立即用小扇子挡住自己的花痴脸,激动的八卦道:“快看,快看,刚才我说的就是这个人,哇噻,粗眉挺鼻薄唇呐,走路的样子也很有气势!阔肩细腰威武阳刚,一个字,帅!不行了,好萌,我要记下来。”边说边准备掏手机拍照。

“等等,等等,千万别!”袁媛赶紧拉住她,还下意识的把遮阳伞向前方压低了一点,挡住了两人的脸,“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应该就是你的相亲对象——别偷拍破环自己形象啊!这可比被飞蛾吓得跳脚更丢人。”

林珑惊讶道:“不会吧,我的相亲对象不是个技术军官吗?你说是玉树临风的那种……”

袁媛耸肩一笑:“我又没真见过,再说了,对面的那人不也是树一样的感觉吗?坐如钟站如松呐。”

“晕死,这可不是玉树临风,绝对是铁树临风——又黑又壮雷劈不倒的铁铸巨松。”珑珑同学躲在伞下极其不雅的吐舌翻了一个白眼。

看着那个带着墨镜的大高个越走越近,目的地似乎就是这个公园大门,袁媛和林珑都越来越确定他是那个传说中的龙泉少校,这方圆五百米除了他之外也没谁长得像个军人,那气质,确实和一般男人不一样。

背也没绷得特别直,但就是觉得挺拔;走路也不见虎虎生风,但即使是闲庭信步也显得很是飒爽,这就是气质啊,气质!

俩姑娘从遮阳伞底下偷眼看着他走到公园大门的另一侧,四平八稳的来了个标准跨立站姿,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飞快的一按,立刻,袁媛的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上面是简短的五个字两标点:我到了,龙泉。

时间则是14:00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简直准时得有点变态。”袁媛震惊了,林珑也跟着点头。回想自己,她们一帮艺术系的自由散漫朋友约着见面,过约定时间半小时内到的甚至都不能算是迟到,挺常见的事儿。

一面想着袁媛移开了遮阳伞,冲龙泉挥手打招呼:“嗨!”

早觉察到自己在被偷窥观察的龙同志,装作才发现她们的样子点点头,靠了过去。双方相互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走进公园,刚走过大门口的一座石桥,俩姑娘就停下了脚步。

林珑朝左右两条岔路看了看,然后茫然的抬头问自己的同伴,“圆子,我们该往哪走来着?”她自己是最找不着路的,既然这个公园是袁媛选的见面地点,心想着应该就是她带路去该去的地方吧。

哪知袁媛直接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然后双手一摊,很无奈的说:“我都好几年没来过这里了,只记得有一个荷花池,那旁边就是茶馆。至于荷花池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林珑接话道:“我有十年没来过了呢!也不知道路。”

“得了吧你,经常左右不分的,就算你昨天才来过也靠不住。”袁媛吐槽。

林珑避重就轻反问:“那找不到路你还约这儿啊?”

“他住南边的武侯祠横街,你是西边西大街,我在北边滨河路,这里正好是中间呀。”袁媛如此回答。

听她自报住址,龙泉立刻在脑海里查了查才背下的成都市最新地图,发觉这公园离自己家最近,真正中间的位置应该是天府广场附近才对,那是他晚上待见的那个精英白领约的地点。

俩姑娘还在自顾自的讨论,压根就忽略了身边的唯一男士,一来是记得介绍人说他好几年基本就没回过家,每次回来时间也很短,想来也不会知道一个小公园里的茶馆在哪;二来则是,他从打招呼开始就表现得实在是太冷太酷,除了自报姓名之外几乎就没蹦出过五个字以上的完整句子,袁媛和林珑都不再指望他能热情开朗的和大家交谈。

剩男之所以会被剩下,肯定是有原因的,性格太内向就是其中最常见的一条,林珑猜测这一个条件看似不错的家伙或许也是这样。

正当俩女孩打算倒回去看园区平面图时,没曾想,这位龙泉同志冷不丁的突然开了口:“走这边,我知道路。”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不早说?!我们起码已经讨论了三分钟耶!您老究竟是内向还是反应迟缓啊?林珑很无语的想损他两句,无奈为了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只能微微一笑忍气吞声。

确认方向之后,龙泉在前面领着路,俩姑娘则落后半步跟在他身侧,近距离接触之后,林珑才真实而震撼的体会到他们之间身高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噢,巨人!娇小的林珑同学在他背后无声的感叹着,顺便还单手在眼眉上方搭棚,仰头作远目状。没想到,这动作却正好被龙泉余光瞟到,只见他嘴角一抽,迅速收回视线假装没有看见。

然后,他又注意到林珑的高跟鞋喀噔喀噔的在自己身侧响着,步伐的频率似乎很高。龙泉顿时惊讶了——自己走一步她至少要迈两次腿!

他赶紧放缓步子,避免让这倒霉姑娘一溜小跑的跟随自己。

林珑则惊喜于对方如此细心体贴,很是乐呵的开始寻找话题,斯斯文文的问道:“你小时候也来这里逛过?”

“看过花展。”龙泉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也没提他半个小时前才进来逛了一圈。

“我也是,小学四年级来看菊花展,还写了一篇游记想参加巴金作文大赛。”林珑笑着说她很认真的写好作文,还在爸爸的安慰鼓励下把稿子投给报社,刊登了处女作。

“从那以后我语文成绩突飞猛进,数学反而越来越差,到高中的时候甚至是理科全败,然后就沦落到了完全不用学理科的设计系。”她轻声用调侃的语气讲完自己的经历,有意的停顿了一下,等待龙泉接自己的话茬,希望不着痕迹的了解一下对方的就学经历。

结果那位同志很有革命者打死也不说的无畏精神,沉默着完全不吭声,之前好几轮试探都这样落了空,这次林珑只好直接询问道:“你呢?是什么学校和专业啊?”

虽然听说他是念了两个本科,但本科也是要分档次的。比如说同样是有车有房,那自行车和宝马,草棚房和别墅之间的差别可忒大了。

“国防科大,学的自动化。”龙泉想着这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就顺口回答了。

他之前看了林珑做的自我简介表格,清晰明了条理甚详,感觉这姑娘有可能很擅长收集归纳资料,所以不想在闲聊时说得太多,转念一想,人家也没刺探什么涉密的东西,相亲本来就是要相互了解,自己防备得似乎有些过头。

国防科学技术大学!林珑听罢则一僵,简直想倒吸口凉气,觉得自己纯粹是问来找虐求抽。

这学校有些学科的录取分数线可不比清华北大低,甚至要求还更高!体弱多病风吹就倒的同学,脑子聪明就能上清华,国防科大那招收的却都是实打实的德智体全面发展优秀人才,三流普通本科毕业的她就算搭个自动登云梯都赶不上眼前这黑大个。

“那,你是合训分流的双本?”

龙泉疑惑了,谁说我是双本的?他摇了摇头,回答:“我们学校2000年开始搞合训,我是95年入学,自动化本科,毕业后下基层干了一年,发现个人目标和所学内容有点不兼容,就去陆院念了作战指挥硕士。”

林珑又惊悚了一下,妈呀,一直蹦单词的内向男居然也能说出那么长的一段话!一本一硕,比之前听说的双本还牛!不过,从自动化到作战指挥,这是由科研往实战方向转的吧?

林珑有一丝犯疑,感觉这种变化和传说中的个人资料好像不一致。

“到了。”龙泉一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索,原来三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荷花池旁的茶铺。

这时节,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粉嫩的花朵亭亭玉立着,仿佛不染尘俗,铺垫在花朵之下的,则是层层不同颜色的荷叶,嫩绿、黄绿、深绿、蓝绿……像是在唱一曲大自然的清朗小调,意午后暖洋洋的日光照在池水上,反射出明澈而欢快的光亮,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心。

三人都很满意此处的景致,林珑甚至在想,就是相亲不成功,在这里坐着乘凉也是不错的消遣。

在荷塘台阶旁坐定之后,茶水妹依次给递上了价目单,一杯最便宜的菊花茶才五元,连窝在深山老林才出来放风的龙泉都觉得这价格真是低廉。

“这个。”林珑拿着价目单在上面一点。

袁媛同意的点了点头,扬声说:“我们要菊花茶,夏天正好清热解毒。”

“那都一样吧。”少校同志赶紧掏钱包付了帐,出门之前老妈就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相亲时付帐一定要积极主动,除非是完全不合理的付款要求。这个十五块三杯茶,简直是太合理了,她们或许是特意避开市中心选的这种平民化朴素消费场所?

“啊,蚊子!真讨厌,”林珑小声抱怨着,在拍击未果的情况下,从挎包里摸出了一瓶便携式驱蚊水,“让你见笑了,我很招蚊子,又怕被咬,所以……”她晃了晃驱蚊水瓶子,歉意一笑,然后站起身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的喷驱蚊水,甚至沿着他们座椅外围毫不遗漏的喷了整整一圈。

少校同志默然惊讶,连林业局的喷农药驱虫也没这么仔细又密集,娇气,真是太娇气,唉。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龙泉破天荒头一次自己找了个话题,看着林珑问道:“你怎么知道合训分流?”这是军校里的四加一培训模式,用五年时间拿一个工科一个军事学两学位,一般人很少会关注它。

“我大表弟曾经想考军校,帮他收集考试资料时知道的,”林珑遗憾的解释,“结果我们都高估了他的高考成绩,什么资料都没用上。”

袁媛插话补充道:“他就算考上了,恐怕也吃不了那个苦,完全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娇少爷。”

提到肤色,再看着眼前这人,林珑觉得先前那种违和感又冒出来了,一个专业技术军官怎么会这么黑壮啊?虽然不排除包青天那样天生面黑的可能,但他的气质实在不像平和书生型技术员,眼神也相当的明亮锐利,鬓角和左手前臂上还有浅浅的疤痕!

略微斟酌一下之后,林珑终于忍不住询问道:“你,不是技术军官吧?”

龙泉点头。历时一刻钟,在只提供了一个相关线索的情况下就问到关键点,这女孩分析和观察力真不错。

“我在作战部队——类似于侦察兵,不是做技术的,姑妈可能没讲清楚,很抱歉。”他如此补充道。

类似侦察兵?这是什么玩意儿?和那种兵尖子相似却又不方便直接跟外人说的,难道是……林珑灵光一闪,迟疑道:“是特种兵?”

“大致上,你可以这么猜想。”龙泉慢吞吞的回答,只是咽下了后半句话:但我绝不会承认。

又猜准了,他再次深深的看了林珑一眼,确认这女孩若是体质和成绩再好一点,倒挺适合去念南京国际关系学院。

真是特种兵!就算不肯承认,也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牛人啊!

林珑这一次的倒抽凉气可不是压在心里默默惊悚,而是实在的表现到了面孔上,冷不丁看到一个原本只出现在电视剧或新闻里的活生生的特种兵,这种感觉真是梦幻,梦幻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僵直着脸,干巴巴的感叹道:“哇,好,好厉害。”

而袁媛,则干脆圆睁着眼说不出话来。

看吧,果然吓到小姑娘了,龙泉遗憾而无奈地摇了摇头。英雄崇拜情结,似乎只在上个世纪比较常见,现在的姑娘更多关注未来的老公能否给自己提供舒适富裕的生活条件,以及他是否能无条件的宠着、护着自己。

他觉着自己这样常年不在家的,要想找个时尚漂亮的都市女孩,真难!说不定下一刻,这女孩就会马上找借口离开。

半晌之后,林珑找回了自己的三魂五魄和正常声音,并没有离去反而有些好奇的继续问道:“为什么从技术转作战呢?是觉得技术类的不带兵,不够风光,还是……”说到这里,她又是一个停顿。

而这次,林珑惊喜的发现龙泉终于很上道的接下了话茬,解释说:“不是,专业技术能干好待遇也不差,不过,比起用脑子我可能更喜欢动四肢。”

林珑囧了,大哥,你是在说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涮我们的吧?!真能有你这种轻松考进国防科大的武蛮子?

你不是我的那盘菜

林珑想着今天就是来打酱油围观的,也不指望能嫁给这个聘礼丰厚的特种兵,所以并没像龙泉猜测的那样找借口离开,而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继续交谈,她略有些好奇的问:“能说说你们那儿的事吗?”

“很苦、很累、很危险。”涉及有可能违规的话题,龙泉又开始惜字如金,如此开放性的提问只回答了区区七个字。

林珑心想,好吧,我应该满足了,他至少没只回答两个字——“不能”。

然后,好奇心旺盛的她不怕死的继续问道:“你回答得太宽泛了,不能具体一点吗?我小表弟正在当义务兵,新兵连6项考核4项不及格,他三月初的时候给我写了一封长信,也说自己很苦很累,还累得想去死呢!”

6项考核4项不及格!袁媛和龙泉都有些惊讶,他还回忆了一下自己刚进军校时的轻松新训,就算是雷锋镇拉练一天徒步来回百里仿佛也不在话下。算了,没有可比性,新兵连比军校的强化训练辛苦,何况自己之前还习武近5年,不过,4项不合格,这确实有些夸张。

袁媛则是直接惊叹道:“体格这么烂,他怎么混进去的啊?”

“有关系呗。”林珑给了她一个‘你这都不懂啊’的眼神。

“他操练得还不够,在我们队受训的人没功夫去写信,也没空思考是生存还是毁灭这种问题,”话虽这么说,但龙泉对比着林珑的体格猜想她表弟大概也是这种弱不禁风的样子,赶紧补充道,“但是,天生体弱的人经过锻炼只能改善体质,强度过大身体会无法承受。”

其实,他心里有个邪恶小人也在补充潜台词——这就是俗称的操狠了会挂掉!

纯种后门兵他是看不上的,但也不能在相亲对象面前狠批,只是建议林珑让他表弟混两年就赶紧回家,别再折腾自己和部队。

“是啊,家里人都担心着他呢!”林珑深有同感的点头,然后说跟他表弟一起入伍的新兵都已经出意外死掉一个了。而且,表弟眼睛才做了准分子激光近视手术,听说有什么战术动作考核,需要在泥泞地里匍匐前进摸爬滚打,一直很担心他眼睛受不了。

“激光手术半年以上可以当兵,一般来说不会有问题。”龙泉宽慰道,又顺口一问,“新兵连之后被分到哪了?”

“好像是机枪连,反正是要扛枪的,他打电话说枪太重,扛不了,家里又给想法换到车队了。”林珑撇撇嘴,仿佛也对这种换来换去的做法不甚满意,还说她表弟在哪当兵就不提了,以免给他们那抹黑。

抹黑……确实是很黑!龙泉憋屈得想咬牙,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军队里也不可能完全都是单纯的蓝白绿色,可他还是觉得有些难受,这种人你吃不了苦跑进来干嘛?!部队不是用来给公子哥混日子的度假村!

顺了一口气之后,龙泉缓缓回答:“司训队,不错,不辛苦。”

“可是他还想考军校啊!”林珑的表情更无奈了,“他想从部队考狙击手专业,说那个文化课收分很低。”

龙泉听罢猛地一口心血哽在了喉头,心里的小人在跳脚怒吼:***!老子还从没见过有做了近视矫正手术的狙击手!

然后,砰的一声,只见他表情依然淡定,可手上的玻璃茶杯却瞬间被捏得粉身碎骨。

两姑娘都被惊吓住了,单手捏碎厚玻璃杯!林珑赶紧解释:“那个,那个只是小孩子不切实际的想法,之前已经被全家批评教育了,”然后半侧着身子有些畏缩的看向龙泉,“你别生气啊,我上个月都骂过他了。”

能打消念头最好,就这样的要走关系撞在我手上,一准抽死他!龙泉看着小姑娘怯怯的表情,以及那种马上就能拔腿逃跑的退撤坐姿,不由得心一软,再次顺了顺气,用尽量平和舒缓的语气指着玻璃杯的尸体说,“这只是意外,手太重而已,别介意。”

龙泉默念了好几次‘平常心’,然后面容平静的问道:“你表弟为什么当兵?为什么想考军校?”

林珑本来是很想说实话,弟弟是因为成绩一般考不了好大学,所以想去军队学点手艺再转回父母所在事业单位得一个编制内的工作机会,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只说,“他爸爸是退伍军人,而且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这是事实,却不是原因,反正也不算撒谎。

她相当怀疑如果自己实话实说,眼前这位热血为民的少校恐怕得立刻拍桌子走人,而这桌子多半会成为另一具破碎的尸体。

“你呢?为什么考军校?”回答之后,林珑立刻把话题扯回到对方身上,省得他再纠结后门兵的问题。

龙泉半真半假的回答,“我小时候被警察救过,那时候看见穿制服的就以为是解放军,希望能追随他们的脚步,后来念了军校才发现救我的不是军人,但那时候已经脱不了军装。”

其实,他很想回答自己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参军,只是觉得就算这么说,小姑娘们也不能真正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根本没意义。

林珑激动得眨巴眨巴眼,一下子忘了那个被捏碎的玻璃杯,非常感慨的说,“我小时候被军人救过!真正的救命之恩,可惜找不着恩人,也追不了他的脚步。”她遗憾的告诉龙泉,自己曾经也很想当兵,可从初中开始就基本没长过个儿,完全不达标的身高就算是文艺兵都当不了,悲摧啊。

三人又借着文艺兵这个比较轻松文艺的话题聊了聊互相的兴趣爱好之类的内容,避开敏感话题之后,谈话气氛再次融洽起来,林珑甚至问到了对方名字的由来。

“家里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因为‘龙泉剑’么?”她觉得龙泉就像一把名剑,出鞘就是光辉四射锋利无比。

“在本市你是第一个听到我名字想到龙泉剑的,其他人都联想的是龙泉驿,以及龙泉驿盛产的水蜜桃。”

你是在说我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么?林珑囧了,你那模样和粉嫩嫩水灵灵的龙泉驿桃子有毛关系,像那种砸不烂的铁核桃还差不多!她直言道:“唐诗里都有‘龙泉颜色如霜雪,琉璃玉匣吐莲花’啦,上等宝剑,剑气逼人,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龙泉则顺口补充了这个《古剑篇》中后面几句他比较喜欢的内容,“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

听林珑随口就念出不在中学课本中的唐诗,对她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心想,这女孩果然是靠写书为生的,知识面挺广。

不过,这下轮到袁媛囧了,无奈的嚷着:“你们在说什么?现代人不要动不动就吟诗啊!很奇怪的好不。”

林珑笑道:“我们在说龙泉古剑很闪亮锋利,在没打仗的时候用来防身,轻生重义救人于危难的英雄也曾使用。”

龙泉则说,他自己是希望名字就是龙泉宝剑之意,可惜父亲取名字时想的却是宋朝的“龙泉窑”,因为他喜欢古董收藏最爱瓷器。

“啊?那你要是有个哥哥的话,难道要取名叫做‘龙琉田’?好难听。”艺术系学过《中国美术史》的都知道,琉田和龙泉是宋朝两兄弟所属知名窑口的称呼,琉田窑又被称为“哥窑”,龙泉窑则是“弟窑”。

姑娘,你又真相了,龙泉淡淡解释:“我有个亲哥,他叫刘田,随母姓,文刀‘刘’。”

呃……还真有这样给孩子取名字的,林珑无语。

说着话,时间过得很快,尽管龙泉和林珑总能找到共同语言,沟通交流也能继续下去,但交谈得却并非热烈,两人似乎都感觉到对方不是自己的良配。

正在这时,龙泉的手机响了,其实这只是预先设定的提醒闹钟,但他却装作接电话的样子,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再回过头来观察两个姑娘。

擅读唇语的他,果不其然看到了袁媛在问林珑对这次相亲是否满意。

林珑的回答是:“不行啦,他太高了,而且不苟言笑肃杀冷凛,没法产生亲切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呐。”

袁媛唾弃道:“不是你自己嫌弃上一个太矮嘛,还有说上上个软塌塌的太娘娘腔,这一个不矮不娘,又觉得超出需求范围——真是难伺候!”

“谁让你只说高于本市平均水准,哪知道高出这么多。你不觉得我跟他站一起很像在演《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吗?他是黑马王子,我是小矮人,公主尚未出现,”林珑无奈的辩解着。

而且身高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林珑又详细分析着龙泉并没有直接介绍的内容,这种特种兵军官,一年绝对只有一次假期,不比在城里的节假日还可以抽空回家,他们的驻地通常在偏远山区,家属不方便随军,经常做一些保密任务,时不时的会消失,家人不知道他在哪甚至不清楚他是否安全。

“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家庭暴力倾向呢,我这小身板恐怕还不及一个茶杯子。说真的,若为一个我爱的人,或许还可以试试能不能忍受寂寞为他奉献,只是相亲对象的话,那真是没必要一头热的把自己圈进去,”林珑垂下头把玩着手里的小扇子,情绪一下子有些低落,轻轻说道,“如果是那个兵哥哥的话,我想我愿意的。”

袁媛拍了林珑一把,打断了她的神游,“行了,别又去想你那个救命恩人加初恋情人。姓名年龄地址学校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找得到他,总共就说了不到10句话还不如今天这个呢,你喜欢的纯粹是自己的幻想!”

确实,林珑也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想,一个美丽的梦,可是总忍不住要拿每个相亲对象跟记忆中的他对比,她已经记不清那个兵哥哥的相貌,只知道他说的是本地方言,个子稍高,不太黑,不笑的时候很严肃,笑起来一边脸有个小酒窝,臂膀结实有力,步伐很快,人亲切而可靠……

死定了,怎么又开始想他了呀!如果不把这人忘掉,我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林珑只觉得有一朵乌云飘了过来笼罩在自己头顶。

而这时的龙泉则认为不需要再看下去了,一个有点娇气的文艺姑娘,博文多识,对他有着精明而现实的顾虑,心底还为一个人留着位置——完全没有再相处的必要。

热爱文艺却又思维敏锐理性的她,不会突然对陌生相亲对象一见钟情;不会不管不顾的决定为某人舍弃自由与舒适的生活;不会无条件的做个军嫂分享老公的军功章,她不稀罕自己。而自己虽然对她稍有好感,却也无法接受一个不算坚强独立的娇小姐。

一面想着,他一面回到座位,佯装遗憾的告诉两位姑娘他有事需要先走一步,然后淡淡的结束了这次相亲,两人都没提是否要稍后联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对方不是自己的那盘菜,不需要再磨叽着浪费时间。

不太友爱的拜金女

独自离开公园后,龙泉沿着西御街向前直走很快就到了天府广场,几年没来了,这里比他想象中更繁华更时尚,即使是周五下午的上班时间,广场及其四周依然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看着身旁行人、游客脸上那或愉悦或幸福的微笑,看着那些正安定而富足生活的普通市民,他更加坚信自己的辛苦与付出都是值得的,都是有意义的……

回神之后,瞟了一眼腕表,还不到5点,那位晚上待见的肖南南姑娘约的是6点,c大金融系本科毕业的她,在广场附近的银行工作,她说在“星巴克”见面,下班之后正好步行过来。

龙泉在广场旁找到了那个地方,不算大的店门前挂着绿色英文招牌,越过透明的落地玻璃门,他看到里面有人正在吃蛋糕,桌上摆放的则是咖啡杯。

他从不喝咖啡这种对身体没多少好处的东西,也不喜欢那两口下肚吃了等于没吃的小蛋糕,于是对“星巴克”没兴趣,只在天府广场里找了个树下的木质座位,一面静坐休息,一面在脑子里构思周扒皮队长要求写的选训计划,以此打发剩下的一个多小时时间。

快到时间时,他起身走到“星巴克”门口,给那位理财顾问肖南南发了短信,可惜这短消息却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打电话去问,一个有些高亢的女声接了手机,说自己还在路上,让龙泉自己先进去等着。

龙泉走进咖啡店,在服务业小姐略有些诧异的目光下点了一杯非咖啡系的芒果星冰乐饮料。然后找了一个远离玻璃窗,正对大门的地方坐下。

是的,诧异。还没进店龙泉就发现自己的穿着打扮气质跟“星巴克”里的其他顾客完全不一样,那些人都是一副白领精英的斯文模样,即便是休闲打扮那也是稍有些档次的,穿着迷彩裤的他似乎真的很另类。

而且,龙泉身上穿的甚至不是制式作训服,这裤子只是为了活动方便在民用军品店里买的普通迷彩,连军装仿品都算不上,只求质量凑合经得起他折磨折腾而已。

确实很像民工打扮。龙泉不得不在心里赞同老妈的评价,但依旧很坦然的坐下,喝着那26元一杯,味道还不合口味的饮料。

等了大约有半小时,肖南南姗姗来迟,她穿着鹅黄色的套裙,挎着lv包,妆容精致,周身飘香,模样如照片中看到的一样,挑眉、细眼、薄唇以及骨感身材。

严格来说,按一般人的观点她比上一个见的漂亮,身材相貌都更有质量,可惜化妆打扮得太刻意,眼线粉底什么的很是齐备,但龙泉那5.3的视力绝对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相较而言他更喜欢林珑那种清水出芙蓉似的干净外表。

帮肖南南付钱点餐时,龙泉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着痕迹但略带鄙夷的瞟过自己那迷彩民工裤,龙泉终于明白了当他告诉林珑和袁媛接下来要去天府广场的“星巴克”时,那俩姑娘为什么会对视一眼隐隐含笑。

自己完全不是爱进这地方的人,所以她们一听名字就能猜出自己准备来相亲,大概也预料到了这身打扮会被白领小资相亲对象鄙视。

这次相亲的过程不是很顺利,或许是肖南南不太看得起一个“穷当兵”的,所以说话不太客气,打探龙泉工作、薪水情况时很有些咄咄逼人,直接就问了月薪能不能上万,这是她找男友的底线。

“不能。”龙泉干脆利落地如此回答。

“怎么这样啊!不是说部队都加薪了吗?”她惊讶了,听说军官钱多才答应来的,还少校呢,居然连一万都不到!

“加薪,也不能一步登天,得脚踏实地。”龙泉语气平静而淡定,绷着唇,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那你有车么?自己有房么?”肖南南继续发问,看到龙泉依次摇头之后,她在心里暗暗鄙夷,觉得他不如自己上次相亲见的那个开餐厅的,有车有房有钱,可惜太肥了点。

算了,就算自己穷如果家里有钱还是不错的,美丽的银行理财顾问又旁敲侧击的打探对方家里有几套房?”

“没空余的。”龙泉如此回答。是没空余,多的三套房都在出租,还有一套正待交房。

听到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几乎句句都和钱挂钩,他暗暗庆幸这个女孩是妈妈那边亲戚介绍的,本着财务人员的谨慎原则,没让介绍人事先告知如果结婚家里就送两套房和一辆车。如果说了的话,她的“期望值”或许会更高。

“那要结婚的话,我们能有自己的新房吗?”肖南南不懈努力着想打探龙泉的家底。

有没有都和你没关系了,龙泉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回答她没意义的提问,只淡淡的问:“你是想嫁给一个人,还是嫁给房子和钱?”

肖南南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楞神,稍一反应才明白这男人在损她拜金,于是很不爽的回答:“你管我想嫁给什么!都没做好结婚的准备还来相什么亲啊?!看你穿得那样,一起坐着都嫌丢脸!”

龙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说道,“我爸是你们系的退休教授。他说存钱跑不过通货膨胀,不如投资,我的钱要不在股市要不在汇市,或者正在去股市的路上,存款是没有,投资资金却不少。你不是理财顾问么?这算是业务范围内的常识吧?唉,这都不明白?我也觉得有点丢脸。”

我要么在办公室,要么在星巴克,或者正在去星巴克的路上。这个书里的酸句子,是林珑在听说龙泉要去星巴克之后背给他听的,她说话时笑容相当的灿烂,如此看来这句子原本就被用来做反讽的标志了,现在再被自己套用一下,效果似乎相当不错。

看着那个肖南南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龙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很邪恶,居然去欺负一个小女孩。如此一想,他快速而安静地起身,然后在肖南南还没反应过来应该爆起骂他之前,大踏步的逃离了犯罪现场。

回到家里,刚好赶上吃晚饭,一进门龙妈妈就热情询问了他的战况,得知两场全败之后,万分不乐意的给他额外煮了一锅米饭,加上一个菜,然后回到餐厅又开始数落自己的儿子。

“你说你究竟是咋回事?那个无业游民就不说了,本来也就是替补,成不成都没抱希望,但这一个银行的女孩是很不错的呀!你爸爸以前的学生哦!”龙妈妈正想标榜一下肖南南有多优秀,却被龙爸爸打断了。

只见他反驳道:“你别乱安排,我不清楚有没教过她,都是上一百多人的大课,谁还记得一个不算优秀的学生。”

龙泉偷笑,然后被老妈的筷子敲头,当然,按他的反应力来说,这一筷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到达目的地,但为了让老妈发泄一下,也只好乖乖挨敲。

嘴里却颇有些委屈意味的为自己辩解说:“那个银行的是个拜金女,全身上下的名牌!她嫌弃我穷,津贴和存款都太少,都还没来得及说房子、产权以及我的工作性质问题,她就已经起身走人了……”在特种部队里时间待长了,自然就学会撒点无伤大雅的小谎,这样才好跟家里人在半坦白的基础上交代事情,既不违规违心又不会招骂。

“唉,在银行工作的,可能就是喜欢钱吧,”龙妈妈内心有点憔悴了,但依然强势的说道,“那明天要见的两个你得给我好好表现!”

龙泉点头应了,飞速解决晚餐后,他翻出了自己的工具箱和早上才去城隍庙买的材料,开始在台灯下制作家里四周窗户上需要安装的防盗系统。

念了四年自动化的龙泉,精通基础的控制技术、电子技术以及计算机及信息处理技术,随手做一个简易防盗系统自然是不在话下。因此,他手上一面做着活儿,嘴里还悠哉的轻声哼着小曲。

那是一首在基地里大家常唱的一首歌:“……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军营是咱温暖的家,妈妈你不要牵挂……故乡有位好姑娘,我时常梦见她,军中的男儿也有情,也愿伴你走天涯,只因为肩负重任,只好把爱先放下……”

没错,只能把爱先放下,爱不爱的太虚幻了。虽然大家都是一样活生生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没有情,也不可能没有择偶的期待和希望,只是,爱不起啊,爱这东西,比钱还奢侈。

龙泉觉得他找老婆的标准已经放低到是个愿意无条件接受自己的,学历和长相基本上能够凑合的女人就成的地步,当然了,首要的还有一条——人品得过关,像肖南南那种拜金女自己确实是无福消受。

为着结婚这个目的而进行的相亲,必不可少要看条件,不然就不是相亲,这一点,龙泉也很清楚,男方起码的经济基础是要有,但是过份看重物质条件的女孩却不行。一旦当她的贪欲张开了大口,就没人能够填满欲望这个无底洞,除非去开印钞厂。

他相信,钱,不能作为一切事物的衡量标准,这世界,还有远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例如,信仰。

黄昏时,待龙泉离开之后,林珑和袁媛又喝了一小会儿茶,然后打电话邀约另两个好友去通锦桥的一个僻静小院落吃串串,真正的饕餮,总是在小巷深处常人永远想象不到的角落里寻找美食。

通锦桥串串食物滋味着实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环境稍差,夏天蚊子很多。林珑又取出驱蚊水瓶子刷刷的向四周密集喷洒,袁媛则笑着涮她:“你还喷驱蚊水啊?下午在那个兵哥哥跟前大喷驱蚊水的时候,我瞧见他皱眉了,多半是嫌弃你娇气呢!”

“管他的,那我还嫌弃他粗犷呢!”林珑嘟嘴一笑。

“什么兵哥哥?!”娟子一听就激动了,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是相亲吗?没相成功?”

嗯哪,林珑和袁媛同时点头。

小萍从货架子上取了菜,也凑过来好奇的问道:“哦?有什么伤心的故事?快说来听一下,让大家乐乐。”

“……”林珑无语,汗。

随后两位相亲参与者在吃串串的同时,大致介绍了下午的经历,引得另两位同伴万分失落,纷纷表示,下次再遇见这么值得围观的相亲对象,一定要及时通知她们来实地考察。

还不断埋怨说为什么不偷拍两张照片。

林珑摇了摇头,遗憾道:“哪能偷拍啊!看他样子似乎保密级别还不低,要真拍了,说不定得把我手机内存卡抽出来掰咯!”

“那你画出来给我们看看——就算没有肉,也总得给口汤吧。”娟子咧嘴一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林珑她原本就是学服装设计的,画人物速可以算是专长,简单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形,稍一修饰,连神态相貌都能整个□□不离十,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她点点头,答应明天画几张速写,然后附赠个相亲日记再发博客上去。就算是,为这次失败的相亲留作纪念吧。

扎根本土不恋他国

第二天早上九点,林珑起床之后悠哉的在炉子上蒸了个土**蛋,同时给父母家里打电话,程序化的汇报前一日相亲失败经过。吃过早饭之后,她打开了书房的台式电脑开始写博文——第17次相亲,军中绿草。

林珑用诙谐幽默的语调讲述了自己是怎么在帅兵哥跟前跳脚躲蛾子丢脸,怎么差点成为偷窥偷拍自己相亲对象的小色女,正写得入神,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林爸爸的电话。他说林珑那已经移民到美国的姑姑一家越洋问候奶奶时,关切的询问了侄女的个人问题,听说她再次相亲失败很是着急,于是表姐准备亲自打电话给小妹支招。

林爸爸赶紧在她拨号打通之前插播一个电话给林珑,要求她务必不能犯倔,得认真听姐姐的话,就算心里不想听从,嘴上也别强硬反驳。

林珑一听老爸这劝告阻止的意思就瘪了嘴,心想等会儿老姐说的准没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电话打通后表姐就开始数落中国十几亿人口,还男多女少,身为自己的妹妹居然连个男人都抓不住。

我不是抓不住,是根本就没认真去抓!林珑有些小怒,怎么可以怀疑本姑娘的女性魅力呢!尽管自己是剩女吧,可也不缺乏追求者嘛。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结婚了!”表姐提到了出国这个话题,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到我这里来吧。很多美国男孩子就喜欢你这种看起来小乖小乖的亚洲人,他们个子高,也不在乎遗传基因的问题,应该比你在国内好找对象。”

林珑听后顿时有一种想喷血的冲动——为毛我放着一个185cm+的中国军官不要,非得去嫁个语言不通的美国猴子?汗毛多得像丛林,蚊子飞到上面都可以迷路!

她表姐夫就是个美国人,壮得跟一座山似的,当然了,姐姐职位比姐夫高,薪水也比他多,并不是为钱嫁的美国佬,她原本就是比较西化的人,在美国念完mba又找了好工作,再嫁到美国后移民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她也混得很不错,在世界500强排前列的某公司做高管。

可林珑很清楚,表姐的成功路线,不可能完全复制到自己身上。且不说她一听到那种“美国男孩就喜欢小个子亚洲人”就起**皮疙瘩,此外,光是一个语言问题就会让她犯难。

好几年没念英文,课堂上学的东西早还给了老师,准确的说,林珑在念书时就没接收到多少英文知识,现在的她也就只记得and、apple之类最简单的单词,这样怎么交流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到美国去了我能干什么呢?”林珑这么反问表姐,难道要摆个地摊在纽约大街上帮人画肖像?多的是外国人跑美国去干这种事,能出名的少,穷死、饿死甚至被生活谋杀艺术细胞后自己把自己憋死的多。

表姐则很理所当然的回答,“你会民乐啊!随便开个古筝或琵琶的私家教室不就成了,”她还打包票的说,“现在有不少美国有钱人都对传统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到时候我帮你找学员,三年不开张,开张就能吃三年。”

在异国他乡连传统乐器都买不到只能空运的地方,去教一群金发碧眼的老外民乐?介绍古筝的《高山流水》得先讲俞伯牙和钟子期的知音故事,弹琵琶的《昭君怨》还得从汉朝和匈奴的政治军事关系开始说明……

顺便普及中国文学历史常识,弘扬祖国文化?林珑叹息一声,摇摇头,委婉的谢绝了表姐的好意。

表姐是个女强人,以一己之力拼命向社会高层攀爬,在林珑和表弟眼里,那就是跟珠穆朗玛峰一样的,需要他们这些平凡的弟弟妹妹仰望的高度!

但在国内时,她会抱怨自己被不健全的制度限制了发展,没关系没资历的她,遇到瓶颈不能进入更高的阶层,于是毅然移民,以一种与地道美国人无任何差别的口语,以一个美国老公为背景,以一个看似是二代移民的身份稳步上升。

其实,又有哪个国家的制度是完全健全的呢?不公平、潜规则甚至歧视,在任何国家任何地区都存在着。

在美国,能混到大型企业中高层的亚洲一代移民女性,真是凤毛麟角,姐姐如果不是满足了那三个条件,在默认的情况下被看作是已经融入美国社会人,恐怕也没办法在山顶上站稳脚跟。

而林珑,她只是个普通人,非常普通的普通人,而家境又不算穷苦,或者可以说是稍有些富裕,她没过多的欲望,甚至也没多少追求,只是过着快乐而满足的小日子,所以她在国内几乎不会感觉到所谓的制度的不公平或压力。

不公平或许是有,但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偶尔发发牢骚也就罢了,并没有背井离乡的打算。她相信,即使是有欠缺的制度,也会越来越好,越来越靠近人们的期望。

而且,更重要的是,林珑热爱国学,喜欢去游历中国的锦绣河山,是靠写文和教古筝为生,每一样都和中国的传统文化息息相关。

写的是中国字,弹着中国的琴,书柜中排列中华书局版《二十四史》,卧室摆放仿古拔步床,连厕所里放牙膏牙刷的罐子都是仿康熙青花瓷的,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离开脚下的这片土地?

离开中国没有了根,那还能写文章么?还能弹出真正的好曲子么?林珑觉得自己只见过移民的一大堆明星或科学技术人才,可还没见过几个移民的传统文化艺术大师。

饮水得思源,宁念本乡一捻土,莫恋他国万两金呐……

在林珑思考着出国和扎根,西方的月亮是否更圆这种问题的同时,龙泉则正坐在红星路的一家西餐馆和另一个相亲对象纠结非常相似的问题。

他对面坐着一个窈窕淑女正在举止优雅的切着牛排,同样是精致的妆容和考究的服饰,却比前一个肖南南打扮得更含蓄内敛,更有气质。

赵燕,某一流大学传媒学院毕业,29岁的媒体高管,她是五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和龙泉同年,她一直想找个身材相貌一流,家境富裕职业体面工作优秀,有气质有内涵无恶习,性格外向但不急躁并且温柔体贴擅长家务的精英男性。

可惜一直求之而不得。

原本觉得自己条件也不错,找一个同样不错的应该没问题,可是遇到的人里,物质条件优越的内涵气质一般;内涵气质不错的,外形却不行;长得俊朗帅气的,家境和工作又不够好,自己总不可能养小白脸吧?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达到各项要求的人,那别人的要求也很高!赵燕又没法成为这人的心头所好。条件再好的女人,工作可以一直好下去,可青春却总有个保质期,年龄大了只得慢慢降低要求。

本来有筹码在手,结果等得太久不下注,一不小心就过期了。过期滞销货只能减价处理,原本赵燕是不屑于见傻大兵的,这不也就只有勉强来看看,好在眼前这人也算是名牌大学毕业,知识面较广,还能聊下去。

这厢龙泉少校则觉得赵燕的各方条件真的不错,家境优越、聪慧美丽并且事业有成,或许是因为身处管理层的原因,她那与林珑轮廓类似的小瓜子儿脸上,却时常流露出坚定与锐利的神色。

一个是身材高挑略带刚毅的秀媚,一个是娇小玲珑带着书卷气的清秀,在最初的那一刹,不可否认的是,龙泉更为欣赏前者——男人嘛,其实骨子里都好色。

然而,随着谈话的不断深入下去,两人之间思想上不可调和的矛盾则开始慢慢凸显出来。

在媒体工作的赵燕谈到了言论自由度的问题,她认为在这里,人们的言论自由受到了过份的限制,她向往西方那些自由的国家,认为在那里的新闻工作者可以更惬意的用自己的笔书写心中所想。

龙泉则回答道:“我国公民依法享有的政治权利里包含言论自由,可以依照法律规定通过语言的形式表达和宣传自己的各种思想和见解。”

“哦,你是在背政治书吗?”赵燕轻轻笑了,“什么是法律规定?在法律没规定的地方也有很多东西不能够上电视登报纸,这里的民众所看到每一条新闻都是必须通过审核的,懂吗?”

“自由是相对的,在你向往自由的时候不能违背基本的原则,”龙泉微微皱了皱眉,“如果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思考为立足点,都无组织无纪律的自由发言,那会产生一片混乱。”

“你所谓的基本原则是什么?”赵燕眼神渐冷,反驳道,“我只知道西方国家可以在报纸上大骂他们的政府,讽刺他们的总统,可没见有什么大的混乱。”

龙泉直视着她的眼,严肃说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言论是完全自由的,新闻工作者起码不能违背维护国家安全、荣誉与利益的基本原则,就算你在美国,如果泄露了国家机密,或无根据的胡乱批判政府,也会被相关部门请去喝咖啡。”

两人针锋相对交战数场,谁也没法真正说服谁,这是思想上最根本的矛盾。

一个觉得国外的天空才更加晴朗,不相信自己所处的国家,总是希望站在正义者的高度去评判、批评它,另一个却是将保家卫国当作己任的最忠诚的共和国的卫士。

当赵燕讲到她利用培训和年假的时间游历多个国家,对它们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更想要批判自己身处的土地时,龙泉也想像她那样冷笑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这个赵燕根本就不像年纪一大把精明睿智的媒体高管,她骨子里就是一个愤青,还是最低端的,觉得外国月亮都比这里圆的愤青。

龙泉很想对她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没有深处于那个国家之中,不是它的正式公民,只是每次短短数日走马观花似的游历,怎么可能真正的了解它,看透它?我们之所以对祖国的某些现状不满,却正是因为我们在这里出身,在这里长大,所以了解得更多,看得更透,所以更希望它改变。

他想说,一个成熟的新闻工作者,应该引导民众更理智的看待世界,更乐观的期待它的发展,而不是引导人民以自由言论为契机,更加的厌恶这个社会,进而想逃离它,甚至推翻它!

只不过,跟她这种眼中流露出蔑视与不甘的人说这种话真是没意义,因此,龙泉只是找了个她演说过程中的小空隙,淡淡的提到:“你喜欢出国旅游购物?真是遗憾啊,因为我所处部门的某些特殊原因,家属出国受限。”其实也不是绝对不能出国旅游,只是需要内部审批,但他有意吞了下半句没说。

“呃?”赵燕愣了一下,她才觉得自己快要说服对方了,没想到他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意思是说,自己不可能嫁给他是吧?

切,谁稀罕呐!已经吃好了午餐的赵燕立即表示——我想我们没有再继续交谈的必要了。然后起身礼貌的告别,再不可能回来。

切,谁稀罕呐!不回来最好。龙泉望着她的背影甩了个冷眼,然后招手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份蛋炒饭,刚才为了维系形象吃得太斯文,那点点东西连塞他牙缝都不够。

人是铁,饭是钢——相亲不成功没关系,肚子还是得填饱!

等到那一盘装在精致的瓷盘子里,但总共份量却不到2两的,几乎看不到**蛋的蛋炒饭被端上餐桌时,龙泉彻底郁闷了。心想自己真是犯傻,早知道就该结账了出去,在旁边的那个宜宾燃面馆要一大碗杂酱面,绝对能比这个吃得更饱,价格却只要四分之一!

午饭之后,看着时间还早,龙泉便沿着红星路向南偏西35度方向步行,走向成都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春熙路,准备去看看热闹,见识一下阔别多年的故乡都市美景。

路上,他顺便又买了两个大包子塞下肚,然后一面大踏步前进,一面继续思考休假之前队长让写的该死的选训计划。

周纯队长那个人,虽然长得很阴险油滑,嘴有时候也会犯贫,但对工作却是极其认真,布置任务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说了回去就交计划,那就一定会守着等龙泉上交,没有任何理由绝对不容拖延。

所以,即便是逛街,那脑袋里面也得是双核的,一核在度假休闲,一核还得继续为任务而运转,有时候被压榨狠了的龙泉真想热泪盈眶仰天长啸——队长,您老可不可以只给我光荣而不艰巨的任务?!

逛了一大圈,龙泉突然觉得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风景,前后左右全是人,待着都觉得有点不舒服,因为他会下意识的防备每一个过于靠近他身体的行人,整得有点神经过敏了。

于是,龙泉结束了观光,向西北方向小跑10公里左右,来到了二环外的金牛体育中心,这是他第四个待见相亲对象约定的见面地点——奥林体育场里面的茶铺。

话说,为什么龙泉这家伙一直用步行或跑步的方式代替城市公交这种交通工具呢?这是因为,他觉得有那个时间去等车或堵车耗在路上,自己早就徒步走到目的地了!还顺带完成了每日锻炼任务。

步兵,步兵,那就是要走路的兵嘛。

无心插柳,柳成荫(上)

到达金牛体育中心这个目的地时,龙泉小惊了一下,因为对方来得比他还早,已经坐在茶铺里等他上门。这也是一个露天的茶馆,四周都是绿油油的树木,两人就坐在树荫下闲聊,还不时还有几瓣落花轻轻飘荡到茶几或他们的肩头。

那女孩叫洪晓婷,政法大学毕业,在省高院工作,家境寻常但自己很有拼劲。她相貌普通,打扮得也比较朴实,普通棕色布裙未施粉黛,发髻高高的盘着,浓眉大眼皮肤微黑,下颚较宽,属于典型的方型脸。

从洪晓婷的外表来看,她属于方正耿直型的人,和她的职业很相配。虽说看面相这种事情多半属于封建迷信,但学过刑侦的人多少会一点看相,面由心生,看相有时候在破案中也能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

之后的闲聊果然验证了这一点,她是除林珑之外和龙泉聊得比较顺利的人,公检法系统的洪晓婷和当兵的还是能有一定的共同语言,至少他们拥有相同的信仰。

龙泉有时候会突然很好笑的想,是不是务实的,不爱化妆的女孩都会在非饭点时间把相亲对象约到美景优美的茶馆见面,打扮精致讲求生活格调的则喜欢在吃饭时间约在市中心的咖啡厅或西餐厅?

他猜想着,前者应该是比较谨慎理智,如果相亲不成功就不稀罕吃男孩子一顿饭,虽说吃点东西也不会贵得离谱,但她们就是不想欠任何人情;而后者则喜欢看约见的男孩舍不舍得为自己掏一份其实根本没必要花的钱,顺便考察他们坐在稍高档的地方言行是否得体,吃西餐的姿势是不是会给自己丢脸,丢一次脸不要紧,重要的是得看清楚了别丢一辈子的脸。

相较而言,龙泉更喜欢前者,因为,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个粗人,不爱去过于唯美精致的地方,那不适合。

从下午三点到五点,龙泉和洪晓婷都聊得很不错,他甚至在猜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在今天之后再约洪晓婷一次,看有没有发展的机会,但那女孩却在五点半左右看了一次时间,觉得差不多可以结束此次相亲了,于是开始发表“结案陈词”。

她自己总结了,说:“我们只适合当朋友,没办法做恋人。原因很简单——你忙我也忙,都在忙工作。将来要有了小孩,只能交给爷爷奶奶婆婆之类的帮忙带着,那就跟乡下的留守儿童一样了,娘不亲近,爹压根儿就不认识。”

洪晓婷说这样没有双亲疼爱的小孩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自己在办案时就遇见不少典型案例。她甚至建议龙泉去找一个工作很闲的女孩当老婆,这样她才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替代父亲的角色帮他守护一个家,给小孩子一个充满爱与关怀的近似于完整的环境。

龙泉默然点头,相当同意洪晓婷的提议。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是畸形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没有父母关爱的童年。当养父养母亲昵的抱着弟弟——那个他们亲生的小孩时,作为买来当养子的自己,就完全是多余的角色,没有拥抱,没有真正的爱的流露,只能在一旁艳羡的看着,期待着。

万幸的只是养父母生活富裕,事业成功,因此在物质条件上并没有苛待他,而龙泉自己则用拼命的学习,期望获得赞美,希望能等到亲生父母这种积极乐观的方式,替代了很多人可能会产生的悲观暴力的负面发泄,并没有走上歧途……

因此他相当赞同洪晓婷的观点,只能带着些许遗憾结束了此次相亲,两人结伴离开体育中心,然后礼貌道别,各奔东西。

回家之后,龙妈妈听说儿子今日的两次相亲纷纷宣告失败,又怒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然后,她将相亲不成功的原因归结到了宝贝儿子的民工打扮上。

不用想也应该是这样嘛!儿子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学历够高,薪水不低,聘礼也很多,就是工作稍微有点不尽人意,可是,那是可以转业复员的嘛!小问题很好解决,唯一看不顺眼的,那不就是他的土人打扮!

于是,晚餐之后,龙泉被他哥刘田和职业购物狂嫂嫂给拖回了他下午才去逛过的春熙路,目的只有一个——购物置衣。

龙泉一路上反复强调他下午才来逛过,没见到合意的东西,却被正开车的大哥一个白眼给毙了,“当我不知道你怎么逛街的吗?你那可真就是逛‘街’,只走在街道上,不进商场!抗议无效,驳回了,闭嘴跟着走。真是的,战场都上了还怕逛街,又没让你自己选衣服,只需要站在那就行了,你嫂子知道帮你打点。”

“哦。”龙泉耷拉下脑袋,默认了哥哥的强势指挥,心想,忍着吧,反正也是为了我好。若不是大学时他身高猛然又向上窜了十厘米,外加最近几年的不断锻炼使体格变得更魁,衣裤都不合身了,否则他绝对会穿以前的便装凑合。

龙泉确实是很厌烦逛街,一个吃饭漱口带洗澡都可以在15分钟之内全解决的人,怎么可能习惯花大晚上的时间在商场里转悠,就为了买一套衣服?更何况,这衣服还是为了穿给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看。

从太平洋逛到王府井,然后是仁和春天和□□力诚,龙泉木然的跟在嫂子身后充当晾衣架,任由她把一套套衣服往自己身上搭,然后无奈的发现价格标签上那rmb之后的零圈越来越多,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件轻轻一扯就会坏掉的衬衣也得几千上万块。

算了,反正哥哥是炒房暴发户,他想送我就穿吧,反正从小到大都被哥哥照顾疼爱得成习惯了。

龙泉还在念幼儿园时,是刘田贪玩没拉紧他的手,一不小心给搞丢了,七年后当被拐卖的他终于回家,刘田那被压抑困扰了数年的绝望、愧疚、伤感和亲情一起爆发,对弟弟一直就像伺候老祖宗似的无微不至掏心掏肺。

只要龙泉能好好的,顺利的找到老婆,区区买几件衣服又算什么。刘田和龙妈妈他们甚至觉得小弟就是因为没个贴心爱人,所以才扎根军营常年不回家,若是能结婚定下来,说不准为了老婆孩子就会立刻同意转业复员。

这也就是全家人都很关注他相亲问题的根本原因。

入夜,采购完毕的三人带着小山高的购物袋回了西门永陵博物馆附近的住所,龙泉受邀在哥哥家暂住一晚,和他同床夜谈联络感情。其实,龙泉原本是想拒绝这个提议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这一夜,睡得相当不踏实。

在当兵之后他再也没和哥哥一起住过,不熟悉他的心跳和呼吸频率,不习惯这么个人躺在自己身边,有几次刘田在熟睡中无意间将手脚搭过界靠近他时,龙泉都会猛然惊醒,身体则会自然而然条件反射般的作出警戒甚至进攻的反应。

最严重的一次,等龙泉回过神时,他已经使出擒拿手虚扣在了刘田的颈项上,清醒之后才顿时惊出满身冷汗——若当时哥哥在睡梦中有类似反抗的动作,他绝对就已经发力摁下去了!

剩下的时间,龙泉压根儿就是平躺在床上睁眼等待天亮,不敢再入睡,脑子里一直转悠着一个问题,自己是否真的适合找个平凡女孩子结婚?万一和新婚妻子也这么来一下,她就算不被掐死也会被自己吓死。

可是,和战友一起睡的时候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或许,这是和他们一年多时间以来同生共死形成的默契吧。那么,也就是说,我必须得找个能让自己完全信任,彻底放松的女孩?难,真tm难!龙泉咬了咬牙,相当的郁闷,一直郁闷到天色大亮。

吃过早餐后又看了会儿报纸,从上到下一身都市时尚青年打扮的龙泉走出了家门,在步行小小的一段路之后坐上4路公交车,准备去春熙路的某西餐厅与最后一位相亲对象共进午餐。

其实他是很想继续走路去的,只是身上这套新衣服和脚下的新鞋不是很配合,只能作罢。

到西大街省歌舞团那个站时,龙泉正想着那个叫林珑的姑娘似乎就是住在这附近,没曾想,转眼就看到她翩然上了车!

真是很巧。龙泉心里这么感叹着,却还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就看见林珑目不斜视的越过自己身边走向了车后厢,完全没注意到他。

好吧,没办法,身高差距太大了,不能指望一个海拔较低很小只的玲珑女孩会随时仰头查看身边陌生高个子的相貌。

站在司机身后的龙泉,就这么隔着大半车的人群悄悄观察着林珑姑娘,其实,先前他来不及招呼对方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的外表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练过怎样迅速辨别人脸的龙泉还反应了那么两三秒钟才能真正确定是林珑。

前天她还是飘逸顺滑的披肩长直发,今天就成了华丽的波浪卷,还戴着蝴蝶碎钻发卡,五官经过了精心的妆点,睫毛卷翘,面色粉嫩,桃红色的唇看起来润泽诱人,一对淡红色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着,让人忍不住将视线逗留在她那乖巧的小耳垂上。

无心插柳,柳成荫(下)

她真的很会打扮,每一个部位都修饰得恰到好处,看起来比理财顾问肖南南更自然柔美,比媒体高管赵燕更清纯青春,若非龙泉刚见过林珑的素颜,那最初的那一刹,他绝对分不清楚她究竟有没有为自己化妆修饰。

而那一身刚过膝的浅粉色的雪纺纱裙,一双小巧的透明细高跟凉鞋和粉色的珍珠手链,更承托出一种飘逸唯美的气质。

这女孩……龙泉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是惊叹还是苦笑——她前天绝对是在看人下菜来确定作何打扮!知道自己是军人,甚至是比较朴素的军人,所以才打扮得那么素雅,所以才只在公园里的茶铺喝一杯清茶。

真是厉害,隔一天换一张脸,换一种气质,连身上的味道都从水果清香换成了花的甜香!简直不输给我们的化妆侦查作业。他在心底这么感叹着,再次确认,如果这女孩成绩和体质更好一些,绝对很适合去念国关!

正这么想着,龙泉突然发觉林珑的神色开始有些不正常,她微皱起了眉,目光频繁的瞟向左侧的一个白领精英打扮的男性,那人斜挎着黑色公文包,和身边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靠得很近,手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劲。

最初一刻,龙泉以为这男人是正在盗窃的小偷,过后又发现那超短裙学生妹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再定睛一看,嚯,是公交色狼在伸出罪恶的咸猪手!

龙泉眼神顿时一冷,开始穿越人群向公交色狼所在的位置靠近。

在他看来,这种道德败坏的家伙比小偷还恶心,人家偷的只是钱,他偷的是小姑娘们纯真美好的记忆,以及对异性的信任与好感。童年或青春期遇到过性骚扰甚至性侵犯的女孩,很多在成年后的择偶与成家时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心理问题,这可比丢钱严重多了。

正当他想要靠近之后阻止那人的行为时,却听到林珑“哎呀”一声惊呼,然后像没站稳一样倒向那个衣冠禽兽,刹那间,只见她左脚一伸,将超过7厘米的尖细高鞋跟狠狠的跺在了色狼的脚背上,左肘再顺势一撞,居然把那个大男人弄到了地板上半躺着捧脚抽气,“唉呦呦”的惨叫。

如龙泉一般见过大世面的淡定哥,都不由的瞪大了双眼——这这,这还是前天他认识的那个斯文清秀的娇滴滴小姑娘么?那一脚可真狠!

没曾想,接下来的场面才更是让龙泉大开眼界。

当那个色狼厉声大吼林珑不抓稳扶手居然踩了他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一身粉嫩梦幻打扮,看起来相当文弱温柔的小姑娘会被吓得不住道歉。

然而,她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以更大的嗓门噼里啪啦的回骂了过去:“谁说我是没站稳?!踩的就是你!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手脚居然不干净!看来是畜生穿着衣服上街啊,那是人家的钱包,不是你的!幼儿园老师都教过别人的东西不能拿,我看你应该滚到妈妈肚子里回炉重造一下!”

龙泉听得简直想鼓掌表扬,真是急智,眨眼就将色狼定位成了小偷,这样那个被骚扰的小姑娘也就不会尴尬了,骂着也能畅快点,而且骂得相当不错,不带脏字却很损人。

那个男人脸色铁青的爬了起来,指着林珑怒吼到:“哪,哪个偷东西了?!你欠打索!居然敢乱骂。(你简直欠揍,居然敢胡乱骂人)”

看到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周围的乘车人“哗”的闪出了一圈空隙,纷纷围观指责那男人,却暂时没一个人直接上前加入战局,只是单纯的欣赏着美女斗恶龙的戏份。

龙泉不动声色的潜到了林珑身侧,以便就近保护这位正义感超强的女孩,打算等那色狼一动手就顺势拿下,当兵的不能无故打人,但若是他先伤害普通群众,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哪知道,林珑接下来却做了更惊人的举动,只见她右手扶着身边椅背的把手,左手压着裙子,然后啪的一个高抬腿,一脚将那男人踹到了后车门旁的栏杆上,一双腿几乎直立成了180度,纤巧的左脚就那样抵在公交色狼的胸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不屑与鄙夷,狠狠的瞪着他。

“依我看,你才欠打,”林珑放缓了语速,微抬着下巴,双眉一挑,以一种相当傲慢的语气,并带着鄙视的神色,问道,“你妈生你的时候,是把胎盘留下人给扔了吧?(骂人方言,指责对方是‘胎神’,类比‘神经病’但更毒辣)”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大笑,甚至有叫好声四起。连龙泉都想跟着叫好,很帅气,这个林珑虽然打扮得非常柔美,行为举止却是说不出的帅和酷,英气十足!

正在这时,车到站了,司机靠边停车打开了后门,林珑为了让那些要下车的乘客,只得放下了腿,而那位公交色狼色则厉内荏的挣扎着说了一声:“瓜婆娘,你等到起(你等着),我马上找人来收拾你!”然后转身就想要逃跑下车,却被人揪住后衣领扯了回来。

“司机,关门开车。”龙泉气沉丹田如此喝道,那语气就像在喊‘关门放狗’一样,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嗓门大到满车人都听到了喊话。然后,只见他像拎小**仔似的将那人拎了起来,直至双脚离地,然后就那么冷眼看着他,以一种煞气逼人的气势足足盯了他两分钟,直到这家伙开始吓得打哆嗦。

之后,龙泉才恶狠狠的用地道的本地方言骂道:“你在骂哪个?你龟儿子的才是欠收拾!有本事就去找个比我拳头更硬的来嘛。看哪个整得赢哪个!”一面说着,还一面扬起铁石一般的大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龙泉少校!不带那么巧的吧?!怎么会是他?!站着一旁的林珑大惊,吓得差点把五根手指都塞嘴里去咬着。

黑漆皮鞋,深棕色休闲西裤,白底粉紫色花纹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都没扣,露出了少许结实的胸肌,那半敞的领口上面还插着一幅时尚墨镜……

饿滴神呐!这个打扮得很像文艺流氓花花公子,正在胁迫色狼并且爆着粗口的人,居然就是自己前天相亲认识的那穿着民工迷彩,不苟言笑,严肃得体的少校军官?!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一定是在做噩梦……林珑自我催眠暗示着,然后又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噢,天哪!我居然在帅哥相亲对象面前变身成泼妇,还穿着裙子做了相当不文雅的高抬腿侧踢!虽然我裙子下面是短裤,可是这形象……噢,饿滴神呐!让我死了吧!我要去买块豆腐自己撞死!林珑宽面条泪ing。

像黑太子的特种兵(上)

龙泉对那色狼的破口大骂仅仅只持续了不到1分钟,但被骂者却觉得时间相当的漫长,大约是他眼神过于凌厉的缘故吧,让人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凌迟处死的错觉。

与此同时,前一刻还在义愤填膺给林珑帮腔的同车路人,此时却被龙泉全身上下散发的凶煞感觉惊得大气都不敢喘,四周静默鸦雀无声,都在暗暗想着,这人,不会是黑社会的吧?!

林珑左右一看,嚯,前后三米无人区啊!要在大街上的话,说不准方圆10米都不会有人敢靠近,这气势,啧啧,实在是凶悍!她突然觉得那色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不准今天的经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甚至还可能导致男性某种功能的障碍呢。

不过,恐吓这么久应该差不多了吧?林珑这么想着便走向了龙泉,用涂着浅粉色指甲油的食指轻轻戳了戳他那正拽着色狼的手臂,然后在心里感叹着,噢,戳不动,好硬!

周围乘客纷纷以一种这女人还真是牛×的表情看着林珑,心想,这么悍的男人你居然敢用手指戳他胳膊!

“那个,龙,龙哥,”林珑迟疑着没喊出龙泉的全名,做坏事不能留名嘛,然后冲他笑着说,“算了嘛,放他一马,万一把人家吓得半身不遂了,会影响空气质量嘞。”

不就是不想看见他失禁嘛,居然说得那么文雅。龙泉半侧过头看向林珑,然后点头抿唇一笑,应了一声之后便松开了对那色狼的钳制。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熟人,难怪一女一男都那么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呐。

林珑则是被龙泉那个笑脸震惊得几乎风中凌乱,冷面酷男居然也会笑!他笑起来右脸颊上居然有个小酒窝!跟她初恋情人一样的小酒窝!他之前一直不笑,难道是不想别人看见那可爱的酒窝?

而当看到他温柔笑容的一刹那,林珑觉得自己像是被电到了一样,心跳加速双脚发软,若非龙泉和她那个救命恩人身高实在是不相吻合,林珑都想直接冲上前去问他有没有在12年前的成都某工地救了一个差点被预制板压死的短发女学生。

龙泉放开那人,任由他逃跑下车之后,又换成了很平和的语气和标准的普通话,垂首对林珑说道:“你今天,跟之前相比有些不一样。”

“噢,谢谢夸奖”,林珑坦然接受了不是赞美的赞美,然后恭维道,“你也不错啊,感觉很,特别。”才第二次见面,她实在是不好当面批判别人的服装品味,看着龙泉那雅痞打扮,林珑只能用“特别”两字概括了所有负面评价。

然后她也操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问道:“你到底是哪的人啊?上次一直是说普通话的吧?可刚才看你四川方言也说得很溜。”

龙泉回答:“我爸是北方人,我妈是成都人,通常在家会和她说四川话。”

“那你长这么高是因为北方血统?”林珑继续发问,上一次她就想问了,地道成都男孩子有他这么高的还真是少见。立刻的,她看到龙泉点了点头,默认。

林珑郁悴了,为啥啊?!我妈也是北方人啊,她也很高的啊!为毛就我长成这么个悲剧身高呢?!怒啊,女娲,你当初造我的时候绝对偷工减料了!

然后,两人又相互介绍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接下来要去哪里,结果发现,大家都是一样再次去相亲,而且两人的相亲地点居然是同一个地方!

真是猿粪!林珑在心里暗暗感叹着。

龙泉则想起刚才的事情,略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学过功夫?”

“学什么功夫啊!我就是腿能抬得比较直,吓唬人而已,”林珑好笑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是舞蹈演员,我从小就被逼着练劈叉之类的基本功。”

“你就不怕他真打人?”听罢,龙泉觉得很是黑线,只会劈叉还敢大骂一个身高有177cm的壮男人!勇气可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勇!

“骂人也是要看人下菜的啦,”林珑心想反正自己形象都破坏殆尽了,也不在乎多嘴说些别的东西,于是很干脆的介绍了秘诀,“踩他那一下是发泄加试探,如果他是眼神很凶的骂人,那我也只能装可怜道歉,可他视线飘忽神色惊慌,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那纯粹就是讨骂啦!这种衣冠楚楚自持有身份的人最是欺软怕硬,那是性心理障碍的摩擦,咳咳,那什么犯罪,他自己肯定心虚啊,所以只要比他更凶就一切ok了嘛。”

龙泉默默点头——□□满足方式的倒错,摩擦淫犯罪(frotteurism)。你牛!只是骂个路人甲还带考虑犯罪心理学!他再次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前天,这姑娘那是多么的斯文秀雅,十分钟以前也很是具有典雅淑女气质,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喷火暴龙,现在则是豪放型实践派学究。

自己在部队里专门学过怎样隐藏心里的想法,怎样在潜伏侦查时根据“角色”修正自己的外在气质,而这个林珑,她却是自学成才呐,懂得怎样根据场合将自己不合时宜的部分气质收敛起来,仿佛就是一只无害的慵懒小毛狗,却会在特定的时刻像野猫一样伸出锐利的尖爪。

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酷,不是外表的酷,而是内在。

“下次单独一个人时,不要这样,”龙泉善意的提醒道,“你只能判断大致的情况,但没有任何事情会绝对的按照猜想发生,万一对方是属于情绪不稳定型人格障碍,激怒后的强烈攻击性很难人为控制,非常危险。”

“哦!谢谢提醒”。林珑赶紧点头表示受教了。人格障碍她是知道的,各种类型的基本特点都清楚,也知道偏执、反社会、爆发型等多种人格障碍都很可能在暴怒状态下产生不可抑制的犯罪冲动,但刚才骂人的时候确实没想到这种问题。

“其实,我念大学时曾经想过去学跆拳道的,强身健体顺带防身,”林珑顺着这个话题说着,“可是,我到道馆参观的时候,刚好是夏季,又几乎全是男学员,房子里面好臭的,汗水啊,还有脚气——我就放弃学习了。”

龙泉双眼下垂,往她身上扫了一圈,说道,“放弃是对的,以防身为目的,你学了也没用。”心想,姑娘,你刚才真的是很酷,可娇气这一点我确实没看走眼,居然是因为味儿太大而放弃。

好吧,道场那种地方确实有味道,可流血洒汗的才是真男人吧,是男人谁没味儿?你要到我们基地,那演习或生存训练时,几天几夜摸爬滚打,不洗不漱不换衣服的,还不得被熏死。

听得龙泉说学了也没用,林珑觉得很奇怪,她最近一直盘算着要去学拳术,平日里经常单身外出旅游,不学点防身东西,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可为啥学了会没用呢?

龙泉解释说:“跆拳道就是打着好看,防身的实用性不强,此外,你体格太差,个小又瘦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小技巧没有任何作用。”

不会吧,那意思就是说,小个子的人完全赢不了大块头?林珑有些将信将疑,她记得明明在电视里看到过小个子中国武术家打败了牛高马大的老外,柔道什么的也是专门以柔克刚的吧?

龙泉又说了,确实如此,多练练,小个子也有获胜的可能性,但必须是经过长期专业系统的训练,而且,要打败的那人还得是没怎么学过的。若是同等技术手段,根本不能进行对比,小个子少力气的必输无疑。

林珑就问他自己需要练多久才能打败2、3个没练过的小流氓,龙泉淡定中带着严肃的回答:“不需要太久,十年略有小成。”

十年略有小成?你耍我!小姑娘怒了,鄙视道:“这明明就是周星驰的《鹿鼎记》里陈近南的台词!”

龙泉再次抿唇一笑,说道:“要学得好,真得好几年!时间短了没意义。这么说吧,学跆拳道不如学女子防身术,学防身术不如学田径,只要你比坏人更能跑就行。打不过还能逃。”

他告诉林珑,没有强有力的体格、没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学什么都等于自己找死。

例如,抢匪原本只想抢点钱,可你运用女子防身术赏了人家下面一脚,他痛得要死却因打击力道太小没失去行动力,那绝对会有刀就砍有匕首就戳的发泄郁闷;或者你使用柔道的投技和固技,想将对方过肩摔或压动脉扭关节,可惜先天力道不够,贴身的摔打压制变成了“妖精打架”,于是抢劫就上升为,咳咳,那什么侵犯。

龙泉也学着林珑将敏感字词替换成了咳嗽和“那什么”,不过大概意思小姑娘是绝对听懂了,“妖精打架”谁不懂啊,不就是那,那什么嘛!

哪怕林珑的小脸上还扑着粉,也能感觉到一阵红晕正在她脸颊上迅速攀爬。

“你……”,她深呼吸了一下,感叹道,“我怎么觉得你跟前天相比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呢?不会是双胞胎吧?!或者,双重人格?”

“哪有不一样,我很老实的在实话实说。”龙泉依旧是一脸严肃。

老实?老实?!您老不觉得自己刚才列举的例子和运用的词汇都有点让人脸红的感觉吗?这是老实人会说的话?!

当然了,前面这句话林珑说不出口,只是换成了更温和的反驳:“前天觉着你很内向沉默的,今天变外向了嘛!”

龙泉则一副很认真样子的回答道:“我真的是很内向,只不过是今天的内向表现得不太明显。”

内向还能分今天的、明天的?!林珑黑线着说,“那真是太不明显了,得用显微镜观察寻找。”

她是真觉得龙泉有些不一样,不再是前天那种酷得要死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像是落在纸上的线描画被填上了颜色,一下子就活了,会装黑社会混混吓人,会开小玩笑调侃,整个人变得更生动真实。

“到站了。”龙泉一句话打断了林珑的走神,招呼她下车。

在总府路站台旁,她又开始左右张望,疑惑的想,到科甲巷那家店去吃过几次了,可是怎么还记不住该怎么走过去呢?左边还是右边?

像黑太子的特种兵(下)

“这边。”龙泉一面说着一面向旁边迈步,林珑赶紧乐颠颠的跟上去,心想,真像是高大威猛忠厚的导盲犬呐,换成我一个人过去,准得又假装外地人问路。

奔赴见面地点的路上,林珑忍不住八卦的问道,“你约的是几点?什么样的女孩?我是12点,据说是it业的青年才俊。”

“12点30,一个中学政治老师。”

“政治老师?”林珑遥想了一下自己当年的古板灭绝师太型政治老师,然后又看向龙泉的那身时尚型男打扮,忍啊忍的,实在忍不住小小的撇嘴皱眉。

龙泉之前就注意到了她那句“感觉很特别”的评价,再结合现在的皱眉,自然明白这姑娘是对自己的打扮不满意,于是便虚心请教她的提点。想来,已经年过三十的家庭主妇嫂嫂的口味,可能跟她们这些正在相亲的小姑娘有些不一样吧。

“其实,你嫂嫂选得也不是不好啦!你穿着很帅,很时尚,”林珑经不住他的请求,只好实话实说,“主要是,我觉得气质不对!你是军人,军人穿便装也得有军人的气质吧,不能只看是不是帅气。”

学服装设计的林珑姑娘很有些不爽的指出,他略带闪光的休闲西裤面料和漆皮鞋,在相亲时会让人觉得有点轻浮或花花公子样。

衬衣又是白底淡紫色曲线的,不规则缠绕的藤蔓样巴洛克风格花纹,这种花色原本要呈现的是奢华贵族的气质,但是因为龙泉的形象过于硬朗肃杀,体格也同一般文弱贵公子不一样,所以这种奢华再搭配下装那过于时尚的感觉,活脱脱就成了黑社会的太子爷!

突然的,林珑又乐了,笑着说:“而且啊,你再一报名字,姓龙,多霸气的姓氏!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日本三口组或香港三合会的太子。

然后,小姑娘学着港片中黑老大见面会谈的那种语气调侃道,“原来是龙少啊,幸会幸会!”顺带还抱拳冲龙泉作了个揖,又解释说,“相亲的穿着打扮得跟着对方的职业走,第一次稍保守一点最好,你要是去见艺术系的,这样打扮很型,很帅。可人那是人民教师,还是学政治的!穿成这样真的有点不合时宜”。

龙少?!又被涮了!龙泉很是郁闷,在队里战友们就爱这样喊他,调侃的叫龙大少爷,省略亲昵的叫龙少,更直接的就是叫他少爷。多次抗议无效之后,龙泉的默认代号就成了花花公子似的“龙少”,别人代号很多都超酷的,他却是一个如影相随的邪恶称呼,当然,这个跟队长的周扒皮比起来要稍好一点,也不算过于悲剧。

只是没想到,这名字又被林珑点了出来,龙泉略一思索,抬手看了看表,利索的对她说道,“你还有一小时到约定时间,马上帮我再选一身吧,谢谢。穿衣打扮这种事,我不擅长。”虽说他穿什么无所谓,但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黑太子的印象。

林珑下颚一昂,胸脯一挺很得意的答应了下来,“没问题,这个是我的专业啊!包你满意,”然后,又稍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嗯,最近的商场在哪来着?你带路。”

龙泉很无语的抬眼看了看身边“王府井电影院”几个大字及其旁边的商场入口,下巴一偏,冲林珑示意,商场就在你眼皮底下。心想,这女孩,走路一点儿都不看周围环境!看样子就算是在自己长大的城市被拐卖,可能都找不着回家的路。

两人直奔四楼男装部,完全没有方位感的林珑要求龙泉带着她以最短的路程,尽量不重复的逛完本楼层的每一个店。他静静点头,说没问题,刚才上电梯时顺带瞟了一眼平面图,大致方位已经记住了,剩下的就是图论的研究科目,求多点之间最迅速最不绕的路线,这个他擅长。

原本他以为林珑会像他嫂嫂那样每个店都进去,每一家都要自己试两三件衣服,没想到,她一连三四个品牌屋都只是在外面稍稍一看,然后就飞速的越了过去,直奔下一个目标。

龙泉很好奇的询问着缘由。

她耸了耸肩,回答,“风格不对。通常服装设计师都会为自己每一季的新装定下主题,这就意味着,这一系列服装的大致基调类似——比如你在夏威夷风格的店里,理论上完全不会再找到英伦风的服饰。整体风格与我们的所需若偏差太大的话,这样的店根本没逛的必要。”

林珑一面说着一面快速走进身边的那个店,拎了拎一条深蓝黑的长裤,然后又用两根手指揉搓了一下,轻、垂感不错、手感滑腻,切,是纯合成纤维的,夏天穿着不舒适不透气。她侧身跟龙泉稍作解释,然后迅速放弃那条裤子开始奔赴下一个战场。

她认为龙泉需要的是棉麻纤维与少量涤纶混合的深色西裤与浅色衬衣,棉涤混合的材料色泽淡雅却又有一定的光泽,做成服装会很挺刮平整,褶皱也较小,并且在略有弹性的基础上保留着透气吸汗的舒适性,可看性和实用性两者兼具。

很快的,她就在同一家店找到了两个目标,一条挺直的象牙黑休闲西裤,带着隐约的倾斜纹路,属于约等于全棉的棉涤卡其;还看中了一件浅驼色的衬衣,同样是棉涤混纺,林珑把衬衣拎起来左右晃了晃,嚯,是双色的,在灯光下呈现出浅驼和淡棕两种颜色交替的效果,也对,这么简单的款式自然需要面料独特一些才好看。

“就这两个,穿来试试。”林珑找导购小姐要来合适尺码的衣裤,塞到了龙泉手里。能在同一家店买是最好的,省得两次去排队付钱。

少校同志很配合的拿起衣服就去了更衣间,他觉得跟林珑一起逛商店比跟嫂子逛轻松多了,至少她是很干脆利落的直奔目标,丝毫不拖泥带水。

随即,龙泉以一种快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换装完毕,走出了更衣室。

一眼望去,是挺拔的身形,硬朗的五官,然后是,带着一点点含蓄光泽的笔挺黑色西裤,浅驼色的方立领衬衣严实的扣着一排黄铜扣子,平直的肩上有着类似军队肩章的装饰物,肩章上的一颗古铜色圆扣在灯光下隐约闪着光。

简约、挺刮、帅气!非常符合他的军人气质。林珑同学在心里扮起了花痴少女——活脱脱的制服诱惑啊!不要诱惑我啊,受不了了,好想扑上去……

龙泉则根本没有去照镜子,反正也不懂打扮,看了等于白看,只是双眼扫了一圈店里所有人的表情,得意的林珑,惊讶的导购小姐,以及艳羡的另两位为老公选衣服的女性顾客。嗯,看样子效果很不错,他这么确认了。

唯一的不足,只在于龙泉的尺寸并非常态,购物架上没有现成样品,他穿的是从包装袋中取出的全新衣服,所以衣裤上面都有折叠后的压痕。

“ok啦!就这个!”林珑拍板做了决定,先是扭头让一个导购小姐开单子,又让另一个人把她们店的蒸汽熨烫机打开,然后又对龙泉吩咐道,“马上换了给我,你去付钱,我来熨烫,这样的没法直接穿出去。”

“好。”他点头应了。

在转身进更衣室的瞬间,龙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刚才林珑让他换衣服时,自己差点就条件反射的想回答一个“是”字,就像接受队长布置任务那样。自从到了男装部,他除了领路指方向之外,仿佛一直在被林珑指挥着,而且还真***的习惯于这种指挥,完全没有觉得她语气太直,行为太自我,自己就像小兵跟着领导转悠一样的听话。

奇怪啊,真是奇怪,龙泉正在更衣室内想着这个无解的问题时,突然听到了门外那两位女性顾客的激动对话。

“你觉不觉得刚才那,有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感觉啊!”路人甲小声说着,非常遗憾的是,她完全错误估计了里面那男人的耳力。

路人乙随即更小声的附和道:“是啊,是啊,看起来好严肃,但很适合穿那身同样严肃的衣服,很有气势!扣子全扣起来整得那么严实,但就是觉得好性感。”

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是谁?外国明星?龙泉有些疑惑,然后轻轻的拉开了更衣室的门,正准备出来,却正巧看到林珑冲那两位女顾客挑眉一笑,“是觉得像斯内普教授那种——禁欲的性感吧?”

“是啊,是啊!我就是那意思,”路人甲很兴奋的点头说,“你好会选衣服哦!整个人的气质全变了!刚才是明着的很浪荡,现在这一种是严肃的人会觉得严肃,好色的人会觉得x感诱惑!裹得严严实实的性感才是真的很赞!”

禁欲的性感?!那不就是美化后的闷骚嘛!刚才我也没多露一点肉啊?哪来的‘浪荡’?!龙泉很无语的咳了一声,示意姑娘们赶快换话题,x感诱惑的我就要出来了,别当着本尊的面谈论这种限制级的八卦内容。

童鞋,别以貌取人(上)

龙泉静立在一旁看着林珑麻溜的熨烫衣服,真没想到小个子小手的她动作能有那么利索,他甚至觉得她将来的老公一定会很幸福,真像是贤妻。

眼前这姑娘又一次打破了龙泉之前的猜想,包括打破了龙妈妈的断言,他们都认为林珑就是那种看起来什么家务事都不会做的娇小姐,可没想到她甚至都不需要专柜小姐帮忙,因为卖衣服的还不如她擅长做这事儿。

林珑解释说她妈妈一直没能出头跳独舞当主角,后来年纪大了就只能改行做了舞台服装的设计师,自己高中一毕业就在给妈妈帮忙设计制作衣服,给客户交货的时候,熨烫平整是最后一道工序,有些马虎一点的制衣师傅没熨好就扔来交差,负责点货的她就需要自己动手赶工。

说话的同时,她甚至还让龙泉把衣裤的易磨损部位都用力揉搓了一下,又在揉皱的基础上再稍微熨烫,因为这样处理之后衣服不会显得过于崭新。

龙泉撇嘴道:“真矫情,明明就是新的,还得看起来不那么像全新。”

林珑轻轻一笑:“没办法呀,普通的相亲场合穿全新的衣服会让人觉得你过份重视这次会面,女方会产生不必要的压力,甚至,还会给人一种这人平常没什么好衣服可穿的穷酸感觉。”

“我平时是没什么好衣服,只有军装和民工迷彩。”龙泉穿着一身熨烫好的还带着一点温热触感的新衣,站着自动扶梯上无语望天——平生头一次知道,相亲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切,你们那作训服和一些不对外公开展示的什么军装,那才是真正最顶尖的面料好不好,”林珑不屑的指着龙泉手里拎着的提袋,“这些,不外乎就是卖个款式和品牌。服装其实是一个非常暴利的行业,你别看着大商场里衣服标价很贵,其实根本不值那个价钱,原材料和工艺成本只占10%左右,再加上运营广告等成本顶多30%至40%,也就是说,它除非是四折以下,否则都赚了你很多很多钱。”

龙泉看了一眼林珑的飘逸纱裙,怎么看都觉得是价值不菲的品牌货,于是他疑惑的问道,“那,你买衣服不是在大商场?”

林珑说她那是有瑕疵的残次品,超低价折扣的,她买了之后自己缝补了一下,又在修整后的腰际和裙摆位置添了一点小水钻钉成珠花,然后就比它家专卖正品更别致了。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低价买衣服,然后自己小改一下,再搭配一些饰品让它看起来很值钱!”小姑娘很得意的说着,顺带炫耀了一下自己的首饰,“喏,白金项链和红宝石项链坠、珍珠手链和耳坠,这些可都是真的!也不能周身都是便宜货啦,只是,钱要花在刀刃上,衣服穿几次就没用了,珠宝饰品却可以长期使用甚至还能保值。”

你跟我爸应该很合得来,都是实用主义者的价值观,龙泉这么心想。

走到一楼的售鞋处时,林珑相亲时间差不多要到点了,只好口述建议龙泉去选黑色或偏冷的深褐色亚光皮鞋,鞋头要方中带圆或圆中带方,不能是现在这种漆皮鳄鱼吻型,还告诉他,东西买完之后要去负一楼超市把袋子盒子通通寄存,别直接拎手上傻兮兮的去相亲。

然后,她便独自一人斗志昂扬的,沿着龙泉指点的方向奔赴相亲现场,途中还接到龙泉的一条短信,给了她常用邮箱和部队信箱地址,表示愿意跟她交个朋友。

等龙泉收拾完毕,在12.20来到西餐厅时,进门却看见林珑正坐在靠窗斜对入口的位置,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对面的位置是空的,看来是对方迟到了。

用眼神跟她打了个招呼之后,龙泉又走了近十米样子,坐到了一个靠墙正对门的位置,作战部队的他早习惯了随时保持警惕,因此从不在公共场合坐在玻璃窗旁边,也不会毫不设防的背对入口。

不多久,两人的相亲对象都分别就位,一位是体型发福穿着短袖横条纹翻领体恤的男士,一位是穿着蓝灰色连衣裙面容憔悴的女士。

林珑望着她眼前的这位“青年才俊”很是无语,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资料单上写着谢绝体型较“圆润”的男士,可眼前这位皮肤油光水滑的先生长得就跟白面大馒头一样,白嫩嫩圆乎乎泡松松的,那馒头上还洒着不少芝麻——青春痘层出不穷!

常言道,不要过分看重男人的相貌,内在才是最重要的,长得帅也不能当饭吃,可问题是,我得看着他吃饭呀!真是影响食欲……

其实,林珑也不是在歧视胖子,只是因为小学的时候被一个胖同桌欺压过,所以产生了心理阴影。那时候,男女学生都喜欢在课桌正中间划一根三八线,严禁对方跨越“国界”,人家那是三八线,林珑他们的却是三七线,林珑三,那胖男孩子七,因为他长得太宽,所以需要更大的面积,可怜的小个子林珑经常被挤到墙上贴着,或者直接被挤出课桌。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看着那位馒头先生,林珑很是郁闷了一下,然后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要好好的和对方交流,谁曾想,接下来的谈话更是让她气闷。

两人的兴趣爱好、娱乐休闲方式、消费观价值观完全不一样!

林珑喜欢看书、喜欢古典音乐和文艺电影,不抽烟喝酒不泡吧不打麻将,而馒头先生烟酒都喜欢,爱看港片和肥皂剧,业余爱好是打麻将和泡吧。而且,他觉得林珑空闲的时候用弹古筝、琵琶的方式打发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事情,觉得她应该穿越到古代去,还一个劲的说从没见过她这么奇怪的人,实在是太另类了。

而且,他还批判林珑的消费观念过于保守和古董,年轻人哪能不追潮流,不买流行电子产品呢?新款手机一月一降价又如何,至少在最流行的时候自己享受过了!用信用卡分期付款买东西也很正常嘛,提前消费,提前享受,事后还钱,很方便很时尚啊!

他这一套套的理论,让手机不坏就坚决不换,今年就要赚够明年生活费和零花钱的林珑很是难以接受,消费观念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对错,总之就是两人不是同一国的,没法沟通。

说了消费观念,馒头先生又绕回到林珑的生活方式上,再次批判她的业余生活和消费方式一样的古董落后,都什么年代了还喜欢民乐?!现在不流行擅长琴棋书画的才女了,得有财有貌,进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卧房的才是好女人。

听到这里,林珑是真的怒了,他这是在相亲吗?简直是欠抽啊!难道只有打麻将和泡吧喝酒才是是好的休闲方式?我没事听听音乐看看书弹弹琴招谁惹谁了啊?

“喜欢民乐的人很奇怪吗?有空的时候弹琴当消遣有什么不对了?没影响市容市貌,也没污染了你的耳朵,我爸就是歌舞团的琵琶演奏者,他弹了一辈子的民乐!”林珑啪啦啪啦的说着,然后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有胆的试试在我爸面前说这话去,看他会不会抡起琵琶敲烂你的嘴!”

芝麻馒头先生目瞪口呆的看着瞬间就由淑女向暴龙大转变的林珑,看着她哗的拉开提包,扯出钱夹,抽出一张百元钞票拍在桌上,硬梆梆的说道:“我买单,你请便。服务员!结账。”

等那位男士灰溜溜的离开之后,林珑终于顺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还没点餐,不然吃下的东西都得吐出来!还进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卧房——亏他说得出口!居然能跟一个陌生相亲对象这么说话。而且,身为中国人,不说喜欢民乐,至少也不能这么贬低轻视吧。

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

喝着她的那杯果汁,林珑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下,想看看龙泉在干嘛,结果吓了她一跳。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他对面不停的哭,更惊悚的是那女人旁边还有个男的正抚着她的肩!

晕死,跟男人相亲还带着自己现任男友啊?

龙泉多次点头像是在应承着什么,然后,林珑看到那两人欣喜的相互拥搂着离开了餐厅,孤身的少校同志则给了同样孤身的她一个邀请入座的手势。

“怎么回事啊?”林珑抱起自己的杯子快步走了过去,坐下之后立即八卦的询问起来。

龙泉抚额无奈的说道:“男方家境不好,家长硬要拆散那一对,来求我回去跟介绍人说是自己没看上女方。”

“嚯,现代版的梁祝呀!”林珑乐了,笑着问道:“那你是差点当了马文才吧?”

“马文才也是无辜受害者,送亲路上新娘死了很不吉利,”龙泉感叹着说,“男女交往总是谈条件,不好。”

“那相亲不看条件看什么呢?”林珑反问道,“难道你相信一见钟情?”

童鞋,别以貌取人(下)

龙泉摇了摇头,一见钟情这东西太虚幻,不可信。

他有时候连“爱情”这两个字都不相信,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爱得死去活来;为什么会有人爱得六亲不认;为什么会有人卑微的爱得迷失自我……为了‘爱’而受伤甚至死去的人比比皆是,他一直觉得这没意义,人生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去做,不应该为一个这么虚幻的东西放弃自己。

他觉得真正的相爱,应该是两个人相互促进,相互支持,相互温暖对方的心灵……思索中的龙泉停顿了一下,好吧,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深情爱过。

于是,龙泉没提及爱情,只是对林珑说:“相亲太看重条件也不好吧?”

“那其实就是看条件!所谓的条件,不是狭义的只看资产,要广义的来看,”林珑掰着指头开始数起来,“比如人品、性格、学历、智力、eq、外貌、特长、是否家事万能等等,这些都算是条件。光谈钱,那才是忒俗了,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吧,钱是一切的基石,但是,能够维系一段婚姻的最重要东西,肯定不可能只是钱。”

“也对,”龙泉点头认可,然后又招手叫来服务员,说道,“点餐吧,请你吃饭。”

“那多不好意思啊,又不是咱俩相亲。aa吧。”林珑摇了摇头。

“别客气,刚才还陪我选衣服,难不成要我再陪你选一次?”龙泉笑着说,“这个难度太大,相较而言,我比较擅长吃。”

林珑乐了,欣然同意龙泉的邀请。

在环境幽雅的西餐厅,两人相向对坐,男的硬朗女的甜美,两人都是着装得体气质不俗,这么一对璧人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路过的顾客总是会不自觉的多看上一眼,连掺柠檬水的服务小姐到他们那桌的频率都比平时更高。

龙泉其实不太习惯总被人偷看,因为,他们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是躲起来不被他人发现,而林珑却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还乐呵呵的很皮厚的解释说:“我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演过舞台剧,弹古筝也经常参加比赛什么的,早被看习惯了,不会怯场啦。被别人看的时候,只要确认了自己衣服扣子或裙子拉链没出问题,我都当作是对我外貌的一种赞美。”

不多久,林珑点的一份六成熟的菲力牛排上桌了,她却遗憾的发现那牛排完全是半生的,切起来还渐渐渗出血水。

“怎么搞的,顾客要求都不好好满足,服务质量越来越差了。”林珑撇撇嘴,小声嘀咕着。

龙泉看着她白瓷盘子里慢慢汇集起的几道浅红色痕迹,劝说道:“别吃了,要不让服务员拿回去再热一下。”

林珑笑着摇了摇头:“回锅的不好吃。没关系,我是饕餮呐!最擅长的也是吃,什么都能吃。别说是半生了,连两成熟的我都吃过——那时候想试试老外喜欢的两三成熟到底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

“那蛇鼠虫蚁吃过吗?”龙泉在大口吃饭的同时这么问着。

“有几样是吃过的,别拿我跟你比啊,我吃的肯定是人工培养安全无害,并且调料齐全烹饪美味。也就老鼠没吃过,”林珑耸肩抖了一下,“听说广东人会吃,不过,吃那东西不觉得恶心么?想着都觉得好脏的呀。”

“正规餐厅的老鼠也是无菌环境人工繁殖的,”龙泉解释着,又补充道,“人饿的时候,特别是只差一步就会饿死的时候,谁会去管卫生问题。我们训练时,会专门让新丁克服心理障碍,去食用一切可补充体力的东西,不吃就得淘汰。”

听他说起训练的事,林珑眼神一亮,瞬间就开始闪烁好奇的光芒。

看到她的表情,龙泉立刻警醒起来,马上补充提醒道:“违规的内容我不能说。”

“唉,我突然觉得有一首歌好适合你,”没有八卦可听,林珑觉得很是遗憾,于是故意嗲着嗓子唱了几句洗涮龙泉的儿童电视剧主题曲,“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听歌之后,龙泉哭笑不得,在赞美她嗓音不错的同时,妥协道:“也不是都不能说,你问你想知道的东西,我看情况,能回答的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好啊,好啊,放心,我不会问很敏感的问题!”林珑乐呵呵的一笑,问道,“你们跟《士兵突击》里一样也会选训么?也喊人南瓜?”

龙泉简略的回答了三个字,“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啊?”林珑疑惑了。

“我们会随时换换称呼,避免审美疲劳。比如说,有《士兵突击》这书之前,队里管受训新人叫过菜头、土豆,后来又跟着那‘老a’喊了两年南瓜,今年叫什么还没确定。”他这么解释着。

小姑娘听后则乐呵呵的提议,“那能叫苹果吗?”

为什么要叫苹果?龙泉很疑惑。苹果好像太甜美了,不是很适合选训的情形。

“好的苹果很甜很好吃啊!”林珑开始兴致勃勃的宣传她的观点。

她说,在一套叫《猎人猎人》的漫画里面,某个武力强人喜欢把自己的对手叫做大苹果,把那些有待成长的热血小青年叫做青涩的果实,他最喜欢等待青涩的果实慢慢成熟。

在这个过程中,那男人就像农夫种树一样,会给予小青年们精神和肉体上一定程度的打击和磨炼,刺激他们的茁壮成长。成长不了的就会被他淘汰,长好了的大苹果才能成为被他正视的对手或往来的朋友。

“这种情形,应该很像你们的选训吧?”林珑猜测着,又继续介绍道,“那男人最欣赏小苹果们的锐利眼神和斗志,以及奋勇向前的精神。我个人觉得吧,这些东西确实是一个人最有价值的内在素质的体现。一个没有斗志和精神气的人,哪怕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挺直了脊梁真正的成才!”

“你说的,也有可借鉴的价值。”龙泉略有些赞许的点了点头。

他同意林珑的观点,并且在她一提到“猎人”时,就想到了自己曾经亲身体验的,委内瑞拉的猎人学校特种兵训练。

500余日的残酷磨砺,他就是靠着坚定的意志和永不放弃的精神硬挺下来的,只有在那鬼学校熬过魔鬼式的变态训练,才能成为最具战斗力、最凶猛、最有头脑的战士。而现在,他们“暗夜之剑”特种大队里的选训,就是以猎人学校的训练方式作为参考和标准。

林珑见他点头,又乐呵呵的问道:“可以考虑这么称呼正在茁壮成长过程中的新人吧?”

“嗯。”少校同志再次点了点头。《猎人》与“猎人”,似乎有点意思。

听到他明确的答复,这厢,林珑同学心底的邪恶小人则开始插腰仰天长笑。

龙泉不知道的是,那个《猎人猎人》漫画里的农夫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林珑所说的只是彻底美化修饰了之后的事实,他又压根不喜欢看日本人画的东西,所以完全不清楚那变态究竟有多么的bt。

一想到龙泉会在严肃的训练场合喊出那个画着小丑装,扭着纤细的腰肢,喜欢甩扑克杀人,并且时不时还会发出怪诞狞笑的bt美男的台词,林珑就忍不住有一种想当场狂笑的冲动——真是很有喜感啊!

如果被他训的人恰好看过《猎人猎人》,不知道会不会痛并快乐着,一面累得想哭一面又想要大笑?忍着,忍着,千万别笑场,免得被他怀疑。林珑在心里这么不断告诫自己。

水足饭饱之后,两人又闲聊了许久,快到五点钟时,林珑提出她要吃晚餐了,6点40样子还要赶到顺城街的一间琴行去教授古筝课,原本这应该是下午的课程,因为要相亲,所以挪到了晚上。

“你是古筝老师?”龙泉有些惊讶的问着,前天就听说她喜欢弹琴,原本只以为是业余兴趣爱好,没想到居然还是专业的。

林珑点了点头,回答,“是啊!我虽然不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却是师从名师的哦!每个周末全天和周三、四的晚上,我都在教琴,赚点生活费。”

“那你写稿子的稿费只是零花钱?”看到林珑点头,龙泉无语了,音乐老师这职业挺好的,要资料单上这么写,也不至于每次老妈一说起她来就用‘无业游民’来形容,想了想,他忍不住提醒道,“那你下一次相亲别说是自由撰稿人,就是古筝老师,这样好听一些。”

“为什么不能说呢?写书这是我正在做的最高兴和最得意的事情,我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跟我一起分享这种喜悦。作古筝老师确实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它能保证我每月的生活水平都能维持在温饱线以上,但这个工作的创造性不强,也就只是一份用于糊口的工作而已。”

听到林珑说的这话,龙泉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已经年过三十的中队长,他简直就快成不婚主义者了,一直没遇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

周队长曾说过,他不想随便找个女的结婚,情愿一直单身。因为,他觉得找一个自己做的最得意最自豪的事情都不能说的伴侣,没意义。

普通的女人,谁能受得了自己的丈夫满手血腥?谁能无条件的相信从不告诉自己他所做具体工作是什么的丈夫?谁能忍受丈夫不定时的突然失踪,没有任何音讯没有任何交代?疑神疑鬼怀疑丈夫有外遇那都是最小儿科的事情,更严重一点的直接就是一份离婚协议扔桌上,人却早已回了娘家。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也就是类似的这个道理。

龙泉暗暗握了握拳,他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找着一个能跟他分享一切的人,或者,他什么都不能说不曾说,她却懂自己,信自己的女人。就像林珑所说的,坚持自己正在做的最高兴和最得意的事情,希望未来的伴侣能一起分享这种喜悦。

为着这个共鸣,龙泉居然鬼使神差的提出要陪林珑去琴行,然后送她回家,理由就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林珑愣了一下,心想,我教完两堂课也才两小时样子,九点过回家很晚吗?不觉得呀!而且,我是住在一环路内,那是走个三五步抬头就是公安局天网监控探头的市中心!

看到林珑略有些诧异的表情,龙泉老脸一热,这种才见了两次面的普通朋友关系,提出送姑娘回家是有些不妥,就像有什么企图似的,他赶紧解释道:“我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做,主要是,连续五次相亲失败,就这么回去了,我妈会跳脚骂人。拖点时间还能给她一个小有希望的幻想。”

“你该不是想等她睡着了才回去吧?”林珑很是怀疑的看向一脸正经的少校同志,一句话直戳重点,“拜托,逃避不是办法啊,不想挨骂下次相亲就认真点嘛。”

龙泉否认道,“我一直很认真。”

“反正我觉得你前天那种表现,就像是故意不想被我看上一样,”林珑撇嘴道,“摆一张那么酷的冷脸,不苟言笑的,谁看着不发憷啊?感觉有些防备过当了,像套了个壳子一样,一直躲在里面观察对方然后在心里衡量评价,大概是只有基本认可了的人,你才会更真实的展现出另一面吧?”

“我那是紧张。”龙泉嘴上再次否认林珑的猜测,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是吗?”林珑挑眉一笑,“如果我没在公车上骂色狼,你会过来跟我打招呼么?小伙子,我怎么觉得你本质上很有些高傲呐?不要以貌取人哦!否则会错过值得结识的朋友。”

高傲,又有哪个兵尖子身上没有一点傲气或傲骨?让龙泉很有些无语的是,早已经是带兵军官的自己,居然在看人这个问题上被一个小姑娘教育了。

林珑没等他回答自己的疑问,直接就开始一面吃晚餐,一面讲她经历过的故事。

在初中时,她和另两个女孩座位相邻,理论上这样的三个人很容易成为好朋友,没曾想,其中一个女孩在入校第一次清洁大扫除中拿出一份医生的证明,说自己有过敏性鼻炎,对粉尘过敏的人不可以扫地做清洁,从此她就再也没出现在公共劳动场合。

于是,那个女孩得了一个‘娇公主’的称号,班里很多人都觉得她是故意在逃避责任,谁知道她是不是对灰尘过敏啊?!也没听说过有这种病嘛!

林珑说她在另一个女孩的撺掇下,跟这个对粉尘过敏的同学越走越远,相处得很是冷淡,就仅仅是同学,不是朋友。后来高一的时候三人都上了本校,她和公主是在不同的两个普通班,另一个去了重点班。

她很有些无奈的说:“成绩更好的她,原本跟我很是亲近,感觉关系很是热乎,突然就再也不理我了。她有了一种更‘上层’的朋友圈子,不再需要和普通班的人接触。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中学生交朋友也会有‘势利’这种做法。”

龙泉适时的当了一个好听众,简洁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跟‘公主’也不同班,关系自然更淡,直到高二的时候转文科班,她坐到了我身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才发现她根本就不是我曾经想象的那样娇气、小心眼甚至爱打小报告什么的。”

林珑一面搅着意大利面,一面接着说道,那时候她好好反思了一下,才发现这些负面的印象全是另一个女孩给灌输的,因为她看起来更外向大方耿直,所以自己就以貌取人偏听偏信了,“再后来,我高三的时候准备考艺体类专业学设计,就去上了美术集训班,有好几个月不在学校,等我4月份考完美术专业课回校时,她又转学去了西藏念书。”

“从那边考试分数要低很多。”正吃着卤肉饭的龙泉很是牟定的插话。

林珑点了点头,继续说着,“她从西藏寄了好几次照片和信件给我们全班所有人,讲述她在藏区的见闻,告诉我们那里的天有多蓝,地有多广,那些藏族同学是多么的热情好客。当她出现高原反应时,每次都是几乎还不认识的同学轮流背着她去上课或送她回家。当她想成都的家了,坐在操场的五星红旗下面含泪发呆时,是完全不认识的其他班级的藏族男孩子围着她唱歌跳舞,给她逗乐……”

然后,她有些自嘲似的笑着说,“看着那女孩写的东西,我才真的明白她其实是个很大气、内心很干净很开阔的好女孩。其实,我们是很有可能做好朋友的,却错过,在最合适的时候错过了,以至于没法再弥补。”

听她讲完之后,龙泉反问道:“所以,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嗯!”林珑笑着点头,“俗话说,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在最开始相识的时候,千万别以貌取人。话说,后来念大学时,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得了过敏性鼻炎,同样是对粉尘类的东西过敏,那时候我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痛苦!虽说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可架不住它难受啊!动辄就是几十上百个喷嚏,人都会给打晕。”

“所以你现在才没做服装设计了?”龙泉适时的问着,他之前就觉得有点奇怪,林珑选衣服时看到喜欢的布料、款式眼睛都会放光,不像是会随意放弃本行不想干的样子。

“对滴,正解!”林珑放下右手的叉子,拇指一竖,然后又解释道,“做服装设计,根本就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优雅淑女坐在明窗净几的办公室干干净净的画图,整个剧演完了你都看不到她在工作间蓬头垢面的样子,其实,画图之后,设计师还需要剪裁打样,这些可不是动动小铅笔就能完成的工作。对我的鼻子和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做了几年,实在受不了也就只能放弃了。”

说着话,时间过得很快,用过晚餐之后,龙泉和林珑走出西餐厅向顺城街走去,在这途中,龙泉还颇有兴致的问道:“不知道我能否有幸听你的琴声?”

动人的琴箫合奏曲(上)

林珑回答说很乐意为他弹一曲,只不过,琴行的教学筝价格便宜质量一般,还年久失修的,也就只能凑合听听,要细细欣赏的话,得用专门的演奏筝。

“你家有演奏筝?”

林珑笑道:“当然有啦,要参加比赛自然得用好的才行!我家的琴,有用于我不同年龄阶段和不同场合的三种,3000元、6800元、18000元三个档次,分别叫做沉音、清响、紫衣。它们差别可大了,沉音材料一般就是普通红木,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初中时买的,现在就给上门学筝的学生们糟蹋着用;清响是黑檀贝雕,声音清越响脆,是那种很亮丽的嗓门;紫衣就更高级啦,雅致的紫檀嵌银丝!平日里我都不让学生碰它,连码子都是专门配的紫檀嵌象牙,贵得心疼死我了。”

一万八!龙泉惊讶的问道:“专业的筝都这么贵?”真***贵!都快跟我一个季度的工资相差无几了。

“也不是啦,一万左右的都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大多数全是贵在装饰性的高档材料和镶嵌饰品上,”林珑很郁闷的回答,“本来不是我要买新琴,只是在外地旅游的时候顺便陪朋友去厂里为她挑选,结果我一眼就看见紫衣很有气质的躺在那,上手试了试,那嗓门儿可好了,低音沉稳浑厚高音清亮悦耳,样子也特漂亮,让我爱不释手,就只好掏空口袋请她回家收藏了。”

龙泉听得很想低头闷笑,居然还有人给自己的古筝都取了名字,还当作是人一样的有气质有外貌和好嗓子,忍笑之后,他只是问道:“你应该是练童子功的吧?那小学时候的筝呢?”

“它年纪太大,已经寿终正寝啦,阿门。”林珑一面回答,一面垂头搞怪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

她告诉龙泉,别的练童子功的小琴童都是4岁样子开始练习古筝,她却是8、9岁才开始学习,之前一直跟爸爸练琵琶,然后,稍大一点时看了录像带、电影和连环画,突然发现,在古代弹那种横着放的琴的好像都是小姐和公主,弹琵琶的都是歌女甚至那个怡春院的。

所以她开始反抗了,坚决不要学琵琶要学古筝,要当优雅的公主、王妃或者地主、达官家的大小姐,家里也就为她找了名师,专门学习古筝。

“后来,我发现王妃也有弹琵琶的,比如那个出塞的王昭君,古代四大美女之一诶!而且是四个人之中唯一流传很广的默认的会乐器者,然后我又开始很纠结的考虑是不是要弃了古筝继续琵琶,被我妈骂得狗血淋头,不准我再换,哈哈,”林珑继续面带微笑的回忆着,“慢慢长大之后终于明白自己那时候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就又跟着爸爸继续练琵琶,两种乐器都练。”

龙泉抿唇笑着问道:“那你的琵琶也取名了?”心想,这姑娘,原来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挺好玩的性格。

“嗯哪,都有名字,两把琵琶,声音响亮的叫霸王,温柔一点的叫虞姬,分别适用武曲和文曲。”林珑很顺口的回答了。

然后抬头就发现眼前的男人正在无声闷笑,“西楚霸王和虞姬,恩,还是一对儿。那有没有高祖刘邦啊?”

林珑嘟起了嘴,不爽的说:“米有!就是霸王和虞姬,我不喜欢第三者,”而后,她又喃喃道,“给自己的琴取名字很奇怪吗?很多文艺一点的民乐爱好者都会这么做啊。”

“哦。”龙泉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心里却想着,姑娘,我就是觉得你太过于‘文艺’了,才会发笑的!

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了顺城街那间琴行兼音乐学校,通常,教学的地点是在楼上的琴房,但那里晚上并不开放,林珑直接把龙泉领到了一楼的琴行销售门面处,这铺面里有两间专门用于临时教学的小隔音室。

店里有一位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女子,她正坐在房间正中央为一架崭新的古筝拧弦上筝码。

“欣姐,晚上好,”林珑笑着走上前去跟她打着招呼,“又新卖了古筝啊?!”

“是啊,这一架挺好的!”那中年女子温和一笑,轻柔的声音中流露出一种斯文秀气的感觉,“林老师,你来得太早,时间还没到呢。”

“没关系,我可以先在这里玩玩。”林珑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对她来说,琴行里有很多可供取乐的东西,每样乐器都可以是好耍的玩具。

向龙泉介绍了那位欣姐是琴行负责销售和报名的工作人员之后,她顺手从左侧墙架上取下了一把悬挂着的,贴着“已售出”标签的琵琶,问道:“这一把调音了吗?”

“没呢。我又不会琵琶,就想等着你们哪位能人来帮忙呀!”欣姐一面给身前的古筝上着码子,一面笑着回答。

当琴行向初学者售出需要上弦或调试的乐器时,她们总是要求对方在选定乐器并支付定金之后隔几日再来取货,在这几日中,琴行的工作人员会对乐器进行安装、调试和校准,力求让每一位顾客取货之后就可以直接使用。通常,普通工作人员使用“小天使”牌校音定音器就可以达到基本目的,但如果由很懂行的来做这工作,自然更好。

“ok,我来!”林珑很帅气的打了一个响指,在琴行门口的小圆桌旁坐下,抱着琵琶对龙泉说,“等校好音,我弹琵琶给你听吧。古筝等欣姐把筝码上好了再来玩,她手上的可是‘敦煌’名牌中高档货色,比普通教学筝强多了。”

“好。”龙泉站着一旁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店里突然来了一对母子,当妈妈的想为正念幼儿园大班的儿子咨询学琵琶的详情。诸如学琵琶什么时候能考上十级,中考可不可以加分,对考艺术特长生有没有好处。

林珑在一旁听着欣姐的接待,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为什么要学琵琶?是喜欢琵琶吗?还是只为了加分?如果只为了加一点点分,我建议不要学琵琶,俗话说‘千日琵琶百日筝’,琵琶要学好很难,你可以再挑选别的简单一点的乐器。”

当妈妈的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林珑几眼,说道:“太简单的能加分或被好学校看上吗?我儿子又不笨,什么乐器不能学呀!”

林珑一面校音,一面回答,“这不是笨不笨的问题,学乐器要有乐感和悟性,要想真正学好,还得有天分,这和念书不一样。”说话的同时,纤长手指在弦上灵动的划过,手里的琵琶发出了脆生生的声响。

欣姐怕林珑把潜在的客户给得罪了,赶紧插嘴解释道:“其实,可以让小朋友试试究竟能不能喜欢上琵琶,先学几堂课看看,能行就继续,不行就调换。学乐器得持之以恒,是否能喜欢手里的乐器是在很苦很累的时候,坚持学下去的动力。”

咨询者有些不屑的看着林珑说:“那你是这儿的琵琶老师?怎么这么年轻!刚上音乐学院的?我儿子得找专业的老师,刚入学的学生可不行。”

“我不是学生,早几年就毕业了。”林珑很无奈于自己的小个子和娃娃脸,长得年轻虽然是每个女人的期望和梦想,但是,遇到这种必须靠年龄说话的事情,看起来人小就很吃亏了。

为了不让咨询者误会琴行的授课能力,她只好多嘴解释道:“我们这授课的至少都是音乐学院相关专业的大四优秀学生,还有不少是专业的老师甚至教授。我呢,是教古筝的,不是音乐学院毕业,但是自幼师从名师,也得过一些能见人的奖项,所以才有非科班出身的授课资格。至于琵琶,这只是业余爱好,跟家里人学的野路子,我可以弹上一段给你参考,反正正式的琵琶老师肯定会比我更好更专业。”

虽然林珑嘴里讲的是专门给那咨询者弹来参考的,听起来好像是在为顾客着想,但实际上,这却是早答应了龙泉的要求。

一件事情卖两次人情,少校同志望着她,淡淡一笑。

“就弹《十面埋伏》吧,男孩子适合听武曲,这曲子也最常见最普及,大家应该都听过,也好有个比较。”林珑在说话的同时,从自己提包里取出了一张用过的手机充值卡,上面用肉色专用胶布缠着三圈弹古筝和琵琶需用的假指甲,她一直都有随身携带工具的习惯,哪怕根本就不用去琴行。

当林珑开始往右手指上戴假指甲时,她就不再说话了,龙泉甚至注意到她连神色也越来越严肃,像是在酝酿着情绪。

然后,只见她抱起琵琶闭上了双眼,停顿了十来秒钟之后,右手渐渐扬了起来,然后果断决绝的拂向琴弦,霎时,铿锵有力的声响猛然划破了夜空,楚汉之争的垓下激战就此上演。

从开篇的战鼓雷鸣、万马奔腾到汉军步步紧逼的设伏,龙泉只觉得自己的心慢慢的揪了起来,甚至渐渐有一种嗅到战火气息的感觉。

那对母子,大概只能看出林珑的手非常的灵活,在她快速轮拂、弹、扫之时,甚至看不清手指的动作,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他们大概也只能听出这乐曲弹得很流畅,节奏很鲜明,仿佛技巧娴熟、技术一流。

然而,真正在战场中拼杀过的龙泉,他的感受却大不一样!

她的表情,凝重而严肃;她的眼神,冷冽中带着果敢坚毅;而她弹奏的,是震憾人心的旋律!

当林珑演奏到短兵相接的那一段乐曲时,龙泉几乎已经是在屏息倾听,从她演绎的暗地渗透伏击、刀枪相撞的誓死拼杀、千军万马的肉搏血战中,他能觉察出曲调里暗藏的战士的坚定意志与拼死决心,甚至还有——四溢而出的杀气!

那或紧张压抑或激昂高亢的乐曲声,将金戈铁马、沙场激战的场面表现得淋漓尽致动人心弦,龙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一具瘦小的身体里怎么会蕴含如此逼人的气势?!

没错,确实是气势,是让人不得小觑的王者的豪气!

龙泉甚至觉得坐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淑女,而是一位战争的引导者。她的四周,似乎有一圈莫名的气场,让他觉得自己和远处街道的喧嚣似乎并非处于同一个时空,让他觉得自己就是身在古战场之中,是正在拼杀的战士中的一员!

当乐曲声嘎然而止时,林珑又顿了几秒钟,这才将自己的表情变回正常的温柔微笑的模样,而龙泉也才真正顺了一口气,很是感慨的说道:“弹得不错,很真实。”

“谢谢夸奖!多亏曲子谱得好,”林珑甜甜一笑,又扭头看向那对母子,“怎样?还凑合吧?”

动人的琴箫合奏曲(下)

那位妈妈连连点头,心想,一个业余弹琵琶的古筝老师都能有这水准,那真正的琵琶老师得有多厉害啊?!

“《十面埋伏》在技术上不算特别难,主要是拼体力,要想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进好学校,那至少也得会弹这个。”林珑这么解释着。

欣姐则适时的凑上前去,继续给那位妈妈推荐琵琶以及宣传这音乐学校。

林珑则退后一步,避开那位妈妈的视线,说道:“给你说个有关我弹这曲子的秘密……”

龙泉则询问道:“什么秘密?”

“其实我弹得最好的琵琶曲,也就只有《十面埋伏》这一首!”小姑娘乐呵呵的笑着,“这是我专门拿来震撼人的御用曲目,哈哈。”

“你不是说技术上不算最难吗?”

“技术,那些10来岁就过了十级的小孩子,人家技术还都不错呢,可也没到真正的火候。”林珑解释说,在弹曲子时,会弹,弹得技术上不出错和情感上能让人共鸣,那是三个天差地别的境界,普通的艺术特长考级,只要能达到技术上不出错就差不多ok了。

“你这一首曲子已经做到情感的共鸣了,至少我能感觉到,”他看向林珑,很认真的说,“若没有下苦功研究,不会有那么真实的感觉。”

林珑点了点头,说她确实下了不少功夫,自从初二时被一个兵哥哥救了之后,她就开始崇拜军人,极其欣赏那种沙场征战的英雄豪迈气势,于是就要求爸爸教她琵琶中的经典武曲《十面埋伏》,开始学习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一直着力于收集、欣赏各种有价值的战争片电影、电视剧与纪录片。

初二时被当兵的救了,龙泉立刻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偷看到的两位姑娘的对话,这人应该就是之前袁媛说的林珑的初恋和暗恋对象。而那时候,自己应该是大一,刚刚进军校。

林珑还在继续回忆着她的学琵琶经历,很是感慨的说:“中考之后的暑假,我看了不下百部相关影片,还找了不少图片和文字资料,经常在脑海中模拟战争场景,”她一面取着假指甲,一面笑道,“那段时间,朋友们都说我快魔怔了,随便干什么事情都能走神去想曲子。后来也经常练着,不过,也就是现在这种程度了,没法再进一步提高。”

没亲身经历战争的洗礼就能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龙泉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在心里暗暗赞许,又顺便问道:“那《霸王卸甲》你也应该能弹?”

《霸王卸甲》跟《十面埋伏》很相似,讲述的同一场战争,只是角度不同而已,《霸王卸甲》是失败者西楚霸王项羽的挽歌,而《十面埋伏》则是胜利者汉高祖刘邦的赞歌。

“哟,你这都知道?看来也是喜欢音乐的呀!”林珑惊讶了,没想到自称为‘粗人’的龙泉居然也知道这些琵琶曲。

被震了一把之后,她停顿几秒后才回答道:“《霸王卸甲》我能弹,但是那曲子很是沉闷悲壮,里面还有虞姬的一些深情细腻的东西,这些我弹不好。爸爸说这是因为我日子过得太顺,没法真的体会那种绝望,至于虞姬的部分,可能要等我彻底爱上了一个人,才能完全理解那种绝境之时的感情流露。”

“那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龙泉摇头说道,“像这么说,完全没恋爱过的人就不能弹抒情曲、唱情歌了?”

林珑摇头道:“要什么都去模拟一下,那肯定不可能。但是,对于喜欢的内容自然要认真对待,只有尽可能打动人心的曲子才是真正的好曲子。”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被妈妈拽着手拖进了琴行。

那位小朋友看起来也就5、6岁样子,穿着粉蓝花裙子,红唇白齿衬着粉嘟嘟的脸蛋很是可爱,唯一遗憾的就是她脸上挂着两条依旧润湿的泪痕。

“林老师好,真抱歉,迟到了一小会儿。”那位母亲跟林珑打了招呼之后,转头便低声喝骂小女孩说她笨得要死,还不赶紧戴上指甲准备上课。

“没关系,快点准备吧。”林珑微微一笑,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赞许的感觉。她不喜欢学生迟到,更不希望看到家长这样无道理的责骂小孩,骂得多了很打击人的信心,小孩子容易产生自卑情绪,甚至会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

不多久,在拜托欣姐帮忙招呼龙泉之后,三人进了琴房。

那房间的隔音效果很不错,室内室外的人讲话或弹琴都不会相互影响,欣姐微微一笑,开始以一种舒缓悠扬的语调给龙泉讲那小女孩的八卦——她以前是练声乐的,讲话的声音很动听。

然而,拥有动听的嗓音和优雅气质的大婶也是会讲八卦的,甚至很是热衷于这项小运动。

气质大婶细眉一挑,说道:“她家长很热切的望子成龙。”

望子成龙是好事。龙泉这么心想,也没吭声,等着欣姐的下文。

“才幼儿园大班,分别学了舞蹈、声乐、书法、古筝和英语!”欣姐感叹着,“白天在幼儿园待着,每天晚上和周末,都赶着去不同的地方上课。”

龙泉实在是没法淡定了,很惊讶的觉着现在的小孩子真辛苦,这么小就要学如此多的课程!随后他直戳重点的问:“每天都在上课,那她什么时候练习?”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按理,她学的每一项课程都需要在每周一次的课程之后,花时间和精力去巩固复习练习。

欣姐耸了耸肩,回答:“谁知道,或许是在梦里练?”

两人正聊着,琴房的门却被“碰”的一声拉开了,还不到一刻钟时间,正常的一节课应该是45分钟。

只见林珑操着手,一脸阴沉的望着那小女孩的母亲,语气很不善的问道:“你们家长是怎么监督辅导的?都快三个月了孩子还在练勾、抹、托基本指法,上周我布置的功课一点没复习,你想让我教什么呢?把上周甚至上个月的课程再重复一次吗?”

说罢,又低头放缓了语速,降低音调问那小女孩:“你还想不想学?”

“想……”小女孩抽抽噎噎的回答。

“想学就得给我好好练,每天1小时,布置的功课必须全部完成,”林珑用手指重重的敲了敲课本上她批注的练习要点,然后又补充说道,“不能练的话就趁早放弃,别浪费时间和金钱。”

“林老师,她还小,有时候会贪玩……”那少妇有些畏缩的解释着。

其实,家长是最不敢得罪老师的,特别是像林珑这种不缺钱又不求着找客户的小有名气的老师,得罪了她,万一甩手不教了,求都求不回来。

“六岁还小?”林珑不屑的甩了个白眼,真不知道究竟是孩子贪玩还是家长给安排的课程太多?

无知的家长,真不爱搭理的,林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举例道:“到我家里上课的一个小朋友,才4岁半,人家每天勤练,已经弹到三级的《西江月》了。学乐器,不是带两只耳朵来听就行的,必须得练习,每天一小时那是最低要求。”

少妇赶紧应承:“是,是,我一定督促她练习。”

“那好,今天就到这里吧,练好了话,下节课我会把差的时间补上,”林珑半扬着下颚说,“或者,反正这个季度的课程也快结束了,你们再考虑一下还要不要继续学习。贪多嚼不烂,专修一种兴趣特长比门门都想学却没一样能学成的好。一个好的家长要为自己的孩子负责,你挑选的业余功课得适合她的天赋,不要胡乱安排根本就完不成的任务。”

少妇听到最后两句话,神色很是尴尬,赶紧答应着,然后拽起自己的女儿快步离开了琴行。

龙泉看了看她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打趣道:“林老师,够厉害。”

“唉,让你见笑了,”林珑有些羞涩的捏了捏鼻尖,“当老师还是得有老师的作派吧?不能因为对方付了学费我就把她当上帝。她那样真的不好,完全是在糟蹋自己孩子,逼得对每一样东西都失去了兴趣,那有什么意义呢?何况,小孩子学东西得因材施教,那小姑娘的父母和爷爷奶奶我都见过,家里没一个高个子,她学舞蹈根本就不可能向上走,像我一样随便玩玩也就得了,何必浪费时间。”

“没错,父母不能把自己孩子当作理财产品来投资,”龙泉点头应道,“她那样就像是买了十支八支基金或股票,期待未来的升值。其实,就算是买基金股票也得重点挑选最合适的,最具价值的,不可能面面俱到。”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嘛,得选最合适的,人不能太贪心。”林珑连连点头之后,又继续列举自己的亲身实例,她妈妈是跳舞出身;爸爸弹琵琶;叔爷爷是乐团的二胡独奏,给毛爷爷表演过;姑爷爷是小提琴老师,盛先生父亲的学生;外公的中国画和毛笔字上过不少书画杂志,得了些奖项,围棋也下得不错;爷爷是民国时期法文学校毕业的,会四门外语;伯伯则是俄文翻译等等。

“你看我家里人,在艺术和语言等方面都各有所长,就这样我也没说每一种都跟着学啊?!又不是像达芬奇那样千年一遇的天才,绘画、建筑、机械、物理、化学……什么都懂,”林珑撇嘴不屑的说道,“我们都是普通人,时间精力有限,能搞好一两样就不错啦!这世上哪去找那么多天才哦,难道都去穿越重生,再活一次辉煌一下?”

龙泉望天感叹了一下,好文艺的一家子!然后淡淡的说:“你家人生活很多姿多彩,我家比较单一,基本都是金融和工程类的。”

“看出来了,你这样子就像是严肃家庭教出来的。”林珑浅浅捂嘴一笑。

没多久,一位穿着民族风大摆长裙,拎着个彩色藤编挎包的女青年款款走进了琴行,这是第二位学生,和林珑同年,是已经工作之后才来学琴以实现自己童年时未达成的愿望。

林珑很高兴的跟她一起进了琴房,她最喜欢这位学习刻苦且很有悟性的学生,接下来的课果然上得非常顺利,不知不觉就到了下课时间。

当两位姑娘说笑着走出琴行时,一眼便看见龙泉正拿着一支箫站着收银台前,正在跟欣姐交谈。

欣姐笑着对她说:“林老师啊,出来得正好。你朋友说想买一支箫,还是你帮忙买吧,别直接在琴行拿。”说罢,她给了林珑一个‘你懂的’眼神。

林珑接过了龙泉手上那支八孔紫竹g调箫,笑着问:“这支卖多少嘛?”

“280,给你能打折到220样子。”

“哦,明白了,”林珑看向龙泉问道,“就想要这种‘应明章’的箫吧?我直接在他厂里订过,帮你买吧,你知道,琴行卖乐器得加上房租水电等运营成本。直接在厂里买便宜一点。”因为有学生在一旁,林珑也不好直接说,其实,同样的箫在厂里买才100块,加上运费也就115元。

“我马上就要回队上了,想直接带过去。”龙泉说他待的基地气候不太好,之前的箫经常发霉甚至已经开裂,没法再修补,所以才想买一支新的。

“给我地址吧,寄给你,”林珑看着龙泉点头,抄写了地址之后又开始掏钱包,赶紧阻止道,“别跟我谈钱啊!又不贵。这样吧,你也送我一支箫好不好?我们交换。”

“嗯?”龙泉疑惑了,自己在哪儿找箫给她?

“我一直想要一支排箫,就是子弹壳做的那种!”林珑解释着,又很期待的望向龙泉说道,“我看到过好多排箫子弹壳工艺品,可是音准都不对,就只是能吹响的工艺品,既然你会吹箫,能给我做一支真正的子弹壳乐器吧?”

望着那一双闪闪发亮,充满着渴望的大眼睛,龙泉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也没去管现在部队要求回收子弹壳的规定,反正后勤也不可能每一颗子弹壳都回收干净,搜集一下应该能行,也就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看到龙泉点头,林珑乐呵呵的笑了,然后说为了感谢他,要超值大放送,允许他点歌,想听什么她就弹什么古筝曲。

结果,龙泉还没吭声,那位古筝学生就很激动的开口要求道:“林老师,你们可不可以琴箫合奏啊?!那个《沧海一声笑》!”一个帅哥一位美女,要能琴箫合奏,那画面得多美啊!

林珑不置可否的地淡淡一笑,只是看向龙泉,他则再次点头,只是有些犹豫的说,虽然曲子不难,但两人也没合练过,不知道行不行。

“那没关系,先吹一遍我听听,然后你就按照自己的节奏和感觉吹就行了,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跟着你走。”林珑很利索的说着。

当龙泉在试奏第一遍时,那位民族风的古筝学生,从藤包里摸出了一部dv机,她平日里来上课,总是怕听漏了讲解,也想回家反复学习,于是在征得林珑的同意之后,每次上课都会全程摄像。

“拍我可以,别拍他。”林珑轻声提醒着。

“好。”女孩换了个角度,站在了龙泉和林珑之间,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老师,至于箫嘛,就当作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男主角吧。

等他吹奏完第一遍之后,林珑扬手弹起了楔子,然后在合适的节奏点,点头示意龙泉开始跟进,哪怕一次也没合练过,但两人却默契十足,两种不同乐器演奏的曲调完美的契合着,一丝丝,扣人心弦。

在朦胧夜色中,箫声悠扬,琴声流畅,两人虽身处闹市,却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恍若就身处山水之间,轻舟之上,因气度潇洒而自得宁静。

合奏的第一遍结束时,林珑用眼神示意龙泉反复。

稍顷,她启唇跟着琴箫琴合鸣,扬声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朗的女生,却并不会使这首豪迈的曲子变得逊色,林珑那怡然自得的神情,不被世俗困扰的作派,洒脱不拘的性格,使她能演绎出那种飘然出世的豪情,仿佛风清云淡,无欲无求,空灵歌声在夜空中飘荡,直沁人心腑。

龙泉一面吹着箫,一面垂首看向正在快乐弹琴唱曲的,兴致高昂的林珑,好一个神采飞扬的窈窕淑女……

他只觉得心头忽然一热,一种莫明的情愫,开始在心底暗暗流淌、涌动。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上)

走出琴行,龙泉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发现车流中有不少正空着的绿壳子出租车,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需要招一辆车送林珑回家。

嫂子昨晚曾交代过,遇到那种穿很高高跟鞋的女孩子,千万别按自己的习惯干啥都用两条腿走,人家那鞋就只适合坐轿车,没座位的公交车都不成,站着不方便,还问要不要开他哥的那辆悍马,说军人开悍马应该很酷,挺能勾搭人。

只是龙泉不熟悉行车路线,也不想借哥哥的东西显摆,就作罢了。

此刻,他想起自己之前就是在公交车上遇到林珑的,从科甲巷到琴行也是她提议走路,龙泉在考虑,这次是不是应该自己说打车?可是,打车,最多一刻钟就能到她家,少校同志突然觉得有些遗憾,不想这么快就和林珑说‘再见’,那真的是再见,理论上就是再也见不到。

他连见自己家人的时间都很少,更何况是一个不会成为家人的相亲对象。

正当龙泉犹豫之时,帮欣姐锁上门的林珑走了过来,然后很有些得意的告诉他:“车站在那边,从这里我能找着路。”

这下,龙泉不用再自己纠结了,顺势就跟着她往公交站台走去,只是在心里暗笑,一个每周在这里授课的人,若是还找不到路,那纯粹就是智力问题。

一路闲聊着,龙泉很遗憾的发现,现在的公交车有了专用通道,也不比出租车慢太多,很快的,就到了林珑家的小区门外,小姑娘很委婉的表示,自己是单身一个人住,不太方便请一位年轻男士上去小坐。

于是,龙泉也只能礼貌的与她道别,在目送林珑翩然走向庭院深处时,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很狗血、很文艺的想到了一个词“依依不舍”,还想到了一句话“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少校同志一面唾弃自己一面快步转身,小跑着回家。

没想到自己就只是在家待了三天,心壳子居然就变软了,还那么轻易的就对一个人产生好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又唾弃了自己一次,这句话也***很文艺!

与此同时,林珑爬上四楼,打开防盗门走进了黑黢黢的屋子,顺手打开玄关的电灯开关,然后一面换鞋,一面高声喊道:“猫猫,我回来啦!”

回应她的,是一阵卡兹卡兹的啃铁笼子的声音和“吱吱”几声细细的耗子叫。

没错,就是耗子。那位叫做“猫猫”的小家伙,是林珑养的一只仓鼠弟弟,嫩黄色的‘布丁’品种,体型和大**蛋相仿,或者可以说,它团起来睡觉时,就像一个毛茸茸的大**蛋。

林珑的父母不喜欢喧闹的都市,两人都退休之后就在乡下的山水之间买了一套房子,搬去休闲养老,而她随时要给学生上课,偶尔也会和朋友同学聚会,住乡下不方便,于是就留在了原来的老房子里,可是,一个人守着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有时候确实有点寂寞,特别是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却没一个人可以和自己说话,整个房子里除了弹琴、敲击键盘或放电视和cd音乐也没点其他响动。

于是,林珑就养了小宠物,有过敏性鼻炎的她不能养经常掉毛的猫猫狗狗或小鸟,其他还能发出声音的宠物也没几样可选了,于是就买了喜欢啃笼子转轮子,偶尔会“吱吱”叫两声的小仓鼠,给它取名叫“猫猫”则是她小小的恶趣味。

进屋之后,林珑把提包随手往客厅沙发上一扔,沐浴卸妆,换了件绵绸的绿花睡裙,然后进了那间用父母主卧室改建的隔音琴房,点上一支檀香,戴了指甲,抱起琵琶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随意拨弄起来,一面练小曲子,同时还偶尔走神想着今天遇见的人,经历的事。

她能察觉出最后那龙泉似乎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甚至还有点想跟着到家里来继续聊天的意思。

因此,林珑是特意说的那句“单位小区,不太方便晚上请男的进门”。也不是不放心一个少校军官的人品,就是有点不想招人闲言的意思,而且,她依然觉得自己和龙泉不适合继续发展,也就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过于亲近,单纯做朋友就行了。

当然了,还有最后一点,她这屋子实在是见不得人啊!特别是不能被一个严谨的,每天都要“整理内务”的职业军人看见!

搞艺术的人,特别是跟绘画设计相关的,大多数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散漫、随性和不拘小节。体现在生活中,就是很多人都不怎么会收拾屋子,例如,林珑家里的陈设摆件、书柜里的书等物品,就很少会有规规矩矩、有条不紊、一丝不乱放置的。

一来是放置得太过整齐,那就没有艺术的美感了,二来则是,像林珑这种有点随性的人,总有些丢三落四,在客厅看书,会随手将书往茶几上堆;在书房画画,那一大盒彩色铅笔、马克笔,也就随意的散落在书桌上;玄关处随意摆放着好几双鞋;而厕所的大篮子里,还堆着几件待洗的衣服……

虽然吧,跟别的完全不收拾屋子的艺术系同学相比,林珑也不算太糟糕,但是,那个龙泉……估计是茶几上堆着超过三、四件东西就会看不顺眼吧?连走路的步伐都几乎每一步完全一致的人,那得多刻板严谨啊!当兵当久了的,对待生活物品好像都有点一丝不苟不杂不乱的癖好。

林珑望天翻了个白眼,确实得维持一下淑女形象,不能破环了人家的美化幻想,就算只是当普通朋友,那也得是印象很好的朋友。

说起来,其实这个龙泉算是她遇到的相亲对象中条件最好最合适的一位,家境、性格、学历都很不错,兴趣爱好也和自己很投契,这还是林珑第一次遇到同样喜欢民乐甚至能跟自己合奏的相亲对象,可惜,就是他那职业,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不敢想象,若是嫁了这么一个随时会执行特殊任务的军人,自己会是多么的孤独寂寞,甚至可能会时刻提心吊胆、惊恐难安……

唉,他怎么就不能是个军区大院里坐办公室的呢?!要工作没那么危险和忙碌,自己小小的倒追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条件很好,聊天的感觉也不错,可惜就是职业不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呐。

林珑在惋惜之中,花了一个多小时把琵琶和古筝都弹了一小会,然后盖好琴,进了卧室,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一个掐丝珐琅的小首饰盒子,再次叹息一声躺靠在了床上。

盒子渐渐开启,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颗指头大小的黄铜纽扣,因为经常被她摩挲,那扣子已经有些陈旧磨损,只是扣子上的“八一”二字,依然模糊可辨。

遇到同样脸上有个小酒窝的军人龙泉,林珑自然再次想到了她的那个不知姓名的初恋情人。

临近十四岁的那年暑期,林珑在书摊上买到了新出的一本《火王》漫画,于是一面走在街上,一面看书尝鲜,她压根就没留意脚下的路,自然更没留意天上落下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建筑工地,一辆起重机正在吊运盖房子要用的预制板,由于捆扎得不牢实,最面上的一块滑落了下来,直接就往林珑小朋友的头上砸去!

无数路人在惊呼大吼,但事件的中心人物却沉浸在漫画情节中完全没有丝毫的反应,直到有一个人从后面冲过来拖了林珑一把,在将她搂到自己怀中的同时,还用力踹了预制板一脚,让它向反方向倒过去,当那水泥石板轰然砸落时,小姑娘这才被巨响惊吓得扔掉手中的书本。

然后,林珑有点呆呆的望着那块激起大片尘土的水泥板,好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差点被砸。

“你脚流血了。”她听到有个男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这才低头看了看穿着凉鞋的脚,哦,真的在流血,但是,一点都不痛啊?

再然后,那个救林珑的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飞奔着跑向附近的一家医院,她听到那人在说:“小妹妹,不要害怕,我看见了,不是动脉,不是脚掌,就只是大拇指在出血,不严重。”

其实,一直到这时候,林珑还云里雾里的仿佛是在做梦,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脚也一点不痛,应该说是没有知觉了,所以完全不具真实感。

一直到看见医院大门时,她才觉得左脚开始有一点点麻麻的涨涨的感觉,那男人抱着她冲进了急诊室,在要将她放下时,才发现自己胸前的纽扣缠在了小姑娘的头发上,他果断的一把就将扣子扯了下来,然后将她安顿在椅子上坐好。

当医生走过来,开始用酒精清洗林珑的左脚时,尖锐的痛楚才猛然从脚趾传递到她的大脑,林珑这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差点被砸死!自己的脚被挂到或砸到了!脚趾在拼命的叫嚣,好痛,好痛!

“啊——!”她惨叫一声,下意识的就想缩腿,抱她过来的男人赶紧协助护士压住她,用力抓着她的脚踝和膝部,不让乱动。

泪水哗哗的从那张惨白的小脸上滚了下来,止不住的流淌,她却咬着牙,只轻声的哼哼着,没有放声大哭,只觉得四周都是陌生人,大家都在帮她,要哭起来会很丢脸。

然后,林珑听到医生很遗憾的说:“哎,指甲没了,齐根被拔掉了,你看,一点点根都没了,以后长不出了诶!小姑娘,将来不能再穿露趾凉鞋了哦。”

……

林珑靠在床上埋头看了看自己那涂着珍珠色指甲油的光洁左脚,谁说不能穿凉鞋的啊?尽管花了将近两年时间,但是,这倒霉催的脚指甲还是慢慢长出来了!

记得第一次发现大拇指出现了一小段新指甲时,自己高兴得就像捡了几十万似的,然后每天都在关注指甲的生长情况,就像在期待花种子快快发芽。

现在嘛,基本上就是正常的了,只比右脚拇指指甲小一点点,摸起来不是那么光滑,可是远看起来看起来绝对没问题,穿凉鞋,米问题!

脚指甲的遗憾是没了,可是那个救命恩人没找到的遗憾却一直在困扰着林珑,遗憾了足足12年……

“小红牌兵哥哥,你究竟在哪儿呢?”望着那只扣子,她有些无奈的瘪了瘪嘴。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下)

夜里将近十一点,当龙泉磨蹭得不能再磨蹭终于回到家时,却发现不仅父母没去休息,连哥哥和嫂子都一同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自己,以至于他一进门就被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简直跟三堂会审没什么区别。

此时,他非常庆幸自己在半路上把林珑给选的衣服换了下来,重新变回了出门时的那一套,不然被嫂子看见了,自己肯定会有些过意不去。

至于那四双探照灯似的目光,在受训时连被俘审讯训练都熬过了的龙泉,自然不会惧怕这种场面,直接四平八稳的坐到了专门给他留着的单人沙发上,然后淡定的告诉家人:“别期待了,都没成功。”

“为什么啊?!”龙妈妈感觉自己很受伤,问道,“那这一位政治老师又是哪儿不合适?”

龙泉斟酌着回答:“没有为什么,就是谈不拢,感觉有点无趣。”他之前答应了既要自己出面表示不满意那女孩,又不能贬低得太厉害,想来,这么应付应该没什么问题。

确认了五次相亲全失败,龙妈妈也不骂龙泉了,只是略带同情的安慰着说天涯何处无芳草,适合他的好姑娘总会有的。

“妈,我就是根草,要找的是花。”龙泉一本正经的回答,噎得龙妈妈差点又想敲他脑袋。

嫂嫂则很是疑惑的插嘴道:“小弟,那相亲之后,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外面逛?”她觉得小弟不是那种会一个人无目标闲逛几小时的人,原本就不喜欢逛街,而且难得的一次小假期,若是没事做了肯定得回家陪父母。

“我遇到了第一场相亲认识的那个女孩,跟她一起吃了晚饭。”

龙泉下半截话都还没来得及说,龙妈妈就惊讶道:“就是那个长得还不错的无业游民?你真喜欢上她了?!”

“她不是无业游民,是个古筝老师,还是本市业内小有名气的那种,”龙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帮林珑辩解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晚上去看她教学生了,听她弹琵琶,还吹箫跟她的古筝合奏了一曲《沧海一声笑》,她家境不差,长辈有很多在文艺界工作。”

听他这么一说,在座的也都不是蠢人,自然明白龙泉就算没直接喜欢上那女孩,也是相当有好感的,都已经琴箫合奏了呀!按电影小说里的描写来看,那都已经是知音和至交的高级别了!

龙妈妈犹豫道:“文艺界的好像都有些随性,崇尚自由,跟我们家的家风有点不搭调啊……”

父亲龙正华却拍了拍妻子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只是正色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都支持。”

“是啊,是啊,我们都无条件支持!”哥哥刘田赞同的点头,又问道:“要准备新房吗?我前两年囤的金沙那边的房子周边配套都齐备了,也增值了不少,你随便选,哥哥带装修家电一起送啊!”

“哥,你想多了,”龙泉觉得自己简直快头疼了,这发散性思维也跳跃得太快了吧?从吃饭就变喜欢,喜欢直接跳到结婚,他有些无力的说道,“我只是跟她一起吃了饭,然后聊了聊,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后续。”

是的,仅此而已。

他记得自己偷看到的林珑那句话“只是相亲对象的话,没必要一头热的把自己圈进去”,那姑娘不满意自己的身高以及职业,身高这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职业……

龙泉很清楚,他不可能只为了一个结婚就放弃自己为之奋斗了10余年的选择;不可能为了一个似乎有点喜欢的女孩就抛弃自己队里的兄弟,最亲爱的战友。

不放弃,不抛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他只会将那一份只冒出了一点小苗苗的“喜欢”给强压下去,坚持自己应该坚持的信念,不抛弃不放弃他不能背弃的同伴和事业。

若龙泉现在已经上了年龄和级别退出一线部队,当了坐办公室的头头,那么,他就不会担心自己朝不保夕的会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会让人守活寡或真的守寡;不过,要真上了四十离开一线,那也不可能再去追求这么朵鲜花似的姑娘。

所以,这根本就是完全无解的命题。

通常,有一种喜欢,是一定要得到的,是不惜一切代价都想拥有;而还有一种喜欢,就是由着自己喜欢,不一定要得到,只需要在一旁看着,欣赏着就行。

龙泉觉得自己就是后一种状态,他喜欢林珑的那种心思,更多的就是一种欣赏,看着她360度改变造型,看着她或斯文、优雅或正义、豪迈或洒脱不羁……他就觉得这女孩很有意思,觉得怎么看都像看不够一样。

只是看着,却没办法也没能力,将她拥有、收藏。

罢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回队里去操那帮烂南瓜吧!哦,不,或许,这一次可以把受训的新丁叫做“青苹果”?

人生,何处不相逢(上)

黄昏时,龙泉扛着两个大纸箱子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小县城的军分区招待所,然后开着他前几天扔那的小吉普,颠颠簸簸的回了山坳里的基地。

此刻的山林,正是月朗星稀,空气清新,原本是个很适合赏夜景的好时节,这位少校同志却目不斜视行色匆匆,在迅速上交了拆分开的手机后,他‘砰’的一声冲进寝室,三两步跨到书桌前摁电源开电脑,再把两箱子往墙角一扔,背包里的物品倒腾归位,扒下便装换了作训服,然后立刻回身坐到了电脑前,新建了一个空白word文档开始录入暂存在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动作,龙泉仅花了不到三分钟,同时嘴里还没忘了和那位正坐在窗檐上,像爱抚情人般擦拭js7.62狙击枪的室友打招呼:“羚羊,那是我带回来的土特产,帮忙给兄弟们分一下。我忙。”

“你家能有啥土特产哦?不都是钢筋水泥的嘛?”肖力阳慢腾腾的保养了爱枪,然后将它放进柜子,这才取出一把瑞士军刀,划开了捆扎好的纸箱,原来是一大箱‘老成都灯影牛肉’以及十来条四川特产的香烟。

肖力阳笑道:“这算啥特产?!没追求!”说话的同时,一张娃娃脸上立刻出现了两个深酒窝,衬得那原本黝黑硬朗的面孔,变得柔和而亲切。

“难道只有你们那儿的坨坨肉和漆餐具才能算特产?彝族漆器都泛滥了,你从家里带来还不如我在荷花池市场打批发,”龙泉一面噼噼啪啪的打字,一面说着,“反正是这破地方不好买的东西就成。一寝室一包牛肉一包烟,烟枪寝室给便宜‘娇子’,不怎么抽的给‘天下秀’啊。”

“有种的你去荷花池买坨坨肉!”肖力阳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始捣腾箱子里的东西,还随口问龙泉他在忙什么,

“在写队长布置的假期作业!”龙泉心中暗恨,咬牙如此回答,“他现在绝对正坐办公室里等我上门——那两条金名品天下秀先留着,看什么时候合适了给送人,比如,贿赂队长?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不能!”肖力阳单肩扛起箱子,大步出门的同时也没忘了洗刷龙泉,“要你左手送烟右手谈条件,他还不如直接自己收刮着来抢。”

等肖力阳借花献佛散了一大圈特产,闲聊唠嗑之后回来时,龙泉刚好写完选训计划,用内网传了文档给周纯中队长,正关机准备去他办公室报到。

肖力阳右手一甩,说:“喏,还剩一包烟。”牛肉他是早就把自己的份扣下了的。至于香烟,他为了保护超一流的眼睛,不仅自己不抽烟,甚至连二手的都不沾,因此专门挑的几乎不抽的人跟他同寝室,创立了一个烟囱中队里的无烟区。

“哦,那正好给队长,”龙泉顺手一抄,将烟盒滑进裤兜里,然后一面出门一面笑着回头补充道,“晚上甭等我啊,自己好好睡。”

“滚!老子又不是你炕上的姑娘!”肖力阳一脚往他后腰踹去,还追门口大吼一声,“龙少,等你回来老实交待相亲过程啊!”

顿时,楼道里冒出不少人影,起哄声四起,龙泉无奈拔腿而逃,向办公楼狂奔。

工作中的周队长比较严肃,果然没逼问相亲问题,接过香烟之后,直接扔给龙泉一个牛皮纸厚袋子,快速命令道:“准备挖角的好苗子,仔细过一遍档案,特别是那5个技术出身的,明天开始你去面试。” 说罢,他就立刻开始埋头研究龙泉的计划书。

“是!”龙泉干脆利落的一应,这才惊讶道,“5个技术出身的申请行动队选训?!”他觉得这天空都好像有点变色了。想当初,五年才出了自己这么一个怪胎!

周纯瞟了他一眼,讥笑着回答:“大概是有人拿你当过正面宣传材料。”

“我也不能是负面的例子吧?!”龙泉抗议了。

“不知道是谁当年被草得要死不活的,啊?!”说罢,周纯双眼一瞪,喝道,“少废话!看你的东西去!”

在那一大堆档案中,龙泉最关注的是一个叫做‘卓一’的年龄最小的人,才19岁不到就大学毕业挂了上尉衔, qh计算机系的国防生,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和经济管理双学位,擅长网络安全维护,据说还练了多年的截拳道。

擅长安全维护的,多半更擅长攻击,很有用处。龙泉决定,明天第一个就去会会这‘卓一’,看他是不是人如其名卓越第一。

至于卓一为什么要申请到“暗夜之剑”行动队,档案上只有很书面很红心的一些热血套话,看了等于不看。

其实,最真实的原因是,卓一小朋友的家长希望他什么都能当第一,于是3岁起就开始对他进行正规早教,之后就是不停的提前入学或跳级,导致卓一从来就没有同龄的朋友,和同学也谈不到一处去,一直独孤求败,并且经常被人当外星怪物或穿越天才围观。

正值青春期的卓一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纠结之中,他希望自己能真正的拥有谈得来的朋友,或铁哥们,不要再被人当另类的火星怪胎,希望能更好的融入社会。

于是,他中学时期在一个心理咨询网溜达了很久,得到了很多专业老师的咨询辅导建议,从社会心理学听到发展心理学再熟悉了行为主义疗法等等,教他怎样更好的与人相处,怎样调整自己的心态,如此这般balabala……

可是,统统没用!

最后,是论坛里一个叫做“小龙女”的心理学爱好者网友,提出了两个让卓一觉得很靠谱的,很能够照做的好建议。

她干脆利落的说:“要不你就伪装成普通人,学方仲永一样的泯然众人矣;或者,你就再努力一把去那种有很多牛b人的地方,大家都牛b也就没人觉得你奇怪了。”

于是,很听这位“小龙女”话的卓一,13岁考大学,进了全国最顶尖大学的计算机系,光进那学习还不够,还得是国防生才够牛,才能体现自己文武双全;国防生也不够看,还抽空再学个专业玩玩。

17岁大学毕业,下连队当排长,又听说了很牛b的“暗夜之剑”特种大队,他就想去那里,不仅是做技术支持,那不够牛,要学技术的进行动队才够份儿!于是,卓一同志兴致高昂、信心十足的申请了去“暗剑”受训,当然,他也确信自己应该能成为对方感兴趣的挖角对象。

因此,他会在不久的将来,遇到第一个真正能震撼他的牛人……

人生,何处不相逢(中)

次日,当龙泉赶到卓一所在的部队时,已经临近熄灯时间,于是,他们直接在寝室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面试。

所谓面试,其实就只是打探对方的入队动机、了解一下基本业务能力。档案上的资料是死的,只有看到真人才能初步考察对方是否适合“暗剑”,完全不合适的要趁早淘汰,省得白占几个受训名额。由龙泉来面技术转作战的人员,则是因为这条路就是他自己走过的,能有切身的体会,更可能看出候选人的优劣。

总体来讲,他对卓一是比较满意的。

而相对的,卓一对龙泉则有些腹诽,觉得他从头到尾摆一张臭脸,说话又冷又硬,就像别人欠了他三五百万似的,看着很难受。而且,若以后就跟这么个冰冷机器人做战友,那日子真难熬!

考虑到这些,卓一就有些纠结,不过转念一想,他们队上不可能都是这种冰山吧?忍了,还是很渴望去见识一下那地方为什么这么牛。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那位黑脸少校吩咐道:“五天后体检,体检合格的八月十八、十九报道,二十号开始正式受训!”

“是!”卓一绷紧了脸皮和身体严肃回答,内心却是笑逐颜开,兴奋异常。

过了面试,那就意味着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将集合时间地点交代完毕后,龙泉毫不拖泥带水的大步离开了他的寝室。

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卓一猛然蹦跶起来,从抽屉里摸出手机,眉飞色舞的给网友‘小龙女’发去了炫耀短信:“我入选去那个牛b队伍受训了!快点恭喜我吧。”

小龙女回复:“不过是入选受训,有什么好得意的,等成功了再来炫耀吧。还有,小板凳,你做好当青苹果的准备了吗?当心还没成熟就腐烂落地。”

卓一怒道:“不要说‘落地’这种不吉利的词汇。不然我诅咒你一辈子找不到羊过!”一时激动,他把人名“杨过”输成了“羊过”。

“找不到我会自己去圈养一头羊,更方便宰杀。”小龙女如此淡定的说。

看到短信,卓一捧着手机呵呵一笑。

然后,在他耳边突然想起了阴沉沉的问话声:“笑得很开心嘛。你们队里非休假时间也可以用手机?”

妈呀!那个黑脸少校又回来了!卓一只觉得全身汗毛‘嗖’的一下倒竖了起来,说起来自己也是常年练武的,居然已经被人摸到了背后都丝毫没能察觉!说不定连短信内容都被他看了去,真是太大意了!太丢脸了!

至于手机这个,一般是规定不能用的,但哪个军官会真的不用呢?卓一心想着,不会连这也要被训吧?都还不是他手下的兵呢。

果不其然,他立刻就听到龙泉冷冰冰的告诫:“在‘暗剑’,任何人都不允许使用个人移动通讯设备,任何人!”

“是。”低头应承,手机揣进了裤兜。

“把你短信都发干净了再出发!”

“是。”腹诽,真**婆。

龙泉看着他那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猛一声大吼:“卓一!”

“到!”悲剧的小朋友,条件反射似的立正站直,盯着正前方目不斜视,只觉得耳朵被那一声吼震得发痛。

“你显摆什么啊?!选训通过了吗?!”龙泉伸出一根食指戳着他的肩窝,“就你这小身板,第一关能不能过都还未知,居然就开始显摆了!给我听清楚了,‘暗夜之剑’不是用来显摆的勋章!再被我逮到一次,你这辈子都不用来了!门都别想进!”

“是。”卓一忍着肩膀的隐痛,做出一副很是服帖的样子答应着,心头却是苦水翻腾。惨了惨了,都还没进去就留下了坏印象,不知道教官是不是这家伙,到时候可千万别给我穿小鞋啊!

“你晚上没吃饭?”龙泉继续发问,很鄙视他之前应答的音量,大小伙子声音居然这么小,果然是技术出身的,说话比较斯文。

“?”卓一有些迷惑,这是什么问题?

龙泉干脆的说道:“大点声回答!”

于是,卓一很卖力的大吼:“报告,我吃了!”

……默。

我说的是大点声回答“是”吧?谁让你解释有没有吃饭的。龙泉很是无语,把差点爆出的喷笑憋回了肚子里,板着脸说:“我是让你不准显摆,听清楚了就大声回答!”

“是!”。老大,有完没完啊?我觉得自己声音够大了呀。还要把我耍到什么时候?卓一很是悲摧的在心底哀叹。

……

八月十二日,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的上午,在成都科华路廊桥酒楼旁的露天回廊里,正在喝茶嗑瓜子闲聊,等着参加高中同学结婚典礼的林珑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小板凳说:“小龙女,我想说的是杨过不是羊过。”

林珑笑着回复:“你的短信是要通过邮政局还是快递公司传送?整整迟到了三天零两夜。”

小板凳哭道:“别提了,那个面试我的阴人杀了个回马枪,正好逮着我违规用手机,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说再被逮了就取消我的参选资格,所以到现在才缓过神来给你回短信。他是专门折回来看我有没有得意忘形的!顺带还嘲笑打击一番。那地方的人,太阴险!太凶狠了!”

林珑继续微笑:“那好啊,不是正合你意嘛——都是牛人。加油啊,青涩的小苹果。”

身边的同学见她笑得如此灿烂,好奇的问道:“在笑什么啊?男朋友的短信?”

“什么男友!网友而已。别跟我提男友啊,相亲才失败呢!”林珑撇嘴回答。

“哦,恭喜,比我好,我昨天才分手!”同学张欣耸肩说着。

“真的假的啊?!”另外三个人都呆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之前怎么一点都没透风呢?!

张欣郁闷加嘲笑的点头:“是真的。一个烂人,耍了三年朋友居然不肯结婚!姑奶奶我就甩他了!”

同桌的李惠笑道:“甩得好,你应该庆幸自己在没结婚前离开了一个烂人,至少比我现在老公外遇正准备离婚的强,那才是真正的遇人不淑。”

“大家都很悲剧啊,”林珑很是感慨,李惠那件事大家都知道,很是让人愤怒,还好的是,她本人很坚强,没有被这件事情打倒。

随后,她又随口问同桌四人中唯一的一位男士:“你呢?最近有什么新闻?”

“我?”穆通愣了一下,然后犹豫着回答,“我新婚……燕尔。”

“滚一边儿去!”三个性格爽朗的女孩同时佯装着发怒,笑骂道,“这里是怨妇座席,不欢迎你。”

闲聊一阵,共同声讨了张欣的那位烂人前男友之后,林珑望了望四周,疑惑的问:“说起来,还有一个人没到吧?洪晓婷呢?还在加班?”

“嗯,”李惠点了点头,“刚才跟她联系过,说正午饭点再赶过来。”

林珑佩服道:“哎呀,不愧是省高院的菁英,真忙。她好像也是单身啊?待会儿等她到了再问问有没有什么最新八卦。”

“肯定有!”张欣回答道,“据说上周才去相亲呢,待会儿听她说说看。”

……

人生,何处不相逢(下)修改

到十一点三刻时,四人结伴进了餐厅入座,同桌的还有穆通的新婚妻子和一位新娘的大学同学邱琳,他们这一桌人很少,几乎都是新娘的高中同学,包括穆通的妻子也是高中时同校不同班的一个女孩,除了邱琳,幸好林珑是和她见过的,帮忙给众人做了介绍又闲聊两句,也就不会显得邱琳孤单。

不多久,身着浅棕色布裙的洪晓婷匆匆赶来,正好坐在邱琳邻座,林珑笑道:“这位是新娘的大学同学邱琳,律师;这个是我们高中的团支书大人,洪晓婷,法院工作的,你们坐一起正好合适啊!”

“噢!支书大人!久仰久仰。”邱琳笑着跟洪晓婷打了招呼,压根没往她工作单位方向上寒喧,那样忒俗,小律师巴结法院工作的人很正常,但若是不分场合的巴结就太掉价了。

林珑很是时机的在一旁补充说明道:“真该久仰!洪晓婷是我们年级惟一一个高中入党的红心骨干!”

“你干嘛?”洪晓婷浅笑着推了她一爪,“想说我是年龄最大的是不是?”入党必需得年满十八岁,就一个还未毕业的高中生来说,确实有些大龄。

“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林珑学着国语版周星驰的腔调如此调侃。

李惠拍了她一把,提醒道:“严肃点,严肃点,典礼开始了——等把戏看完了你们再玩儿嘛!”

真是看戏,他们都觉得结婚典礼通常就是演给台下观众看的一场戏,越是盛大越像是表演。林珑就曾经幻想过,她结婚的时候,一定得是一个干净严肃的婚礼,别给司仪当猴耍,乱搞什么同吃苹果奶糖、新郎背新娘旋转之类的傻逼游戏。

而这次目睹的整场婚礼,给林珑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一句话,新娘对新郎承诺的:“亲爱的,从今天起,我会认认真真花好你的每一分钱。”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操!连一分钱都不放过,都要好好的计划着花掉,说明新娘对新郎那是相当的负责!这种行为很值得当作参考的榜样。

随后,婚礼兼午饭顺利结束,穆通带着妻子先行一步去享受二人世界,剩下的几个剩女则又回到露天走廊里,继续喝茶嗑瓜子闲聊。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洪晓婷,在众人的逼迫下开始讲述她上周末的相亲经历。林珑才听了三个关键句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高学历军人、很黑很高很冷很严肃、驻扎山林常年不回家!晕死,很像是那位龙少嘛!

“我上周也相了个跟你描述很像的人!”林珑忍不住插话了,“他是不是姓龙?”

洪晓婷没再说话,只是微张着嘴,惊讶的瞪眼看向林珑。

只看她这表情,林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的喃喃道:“这家伙,就这四天时间,他究竟和多少个人相亲了啊?”她知道的包括自己就已经是四个了!这效率,啧啧!不愧是快速反应部队的。

洪晓婷在惊讶之后则问道:“那你跟他好上了没?”

林珑很奇怪的反问:“我为什么要和他好上?”

洪晓婷解释说,自己曾给龙泉推荐了适合当他老婆的一类人,理论上应该是那种有很多时间和精力的女孩,然后又补充道:“我现在突然觉得你条件很符合他的需求——外柔内刚的大闲人。”

“我哪里闲了啊!一直很忙的好不,”林珑反驳道,“才接了两本经济学和理财方向普及书的活儿,正在忙着研究萨缪尔森的《经济学》呢。”

其他两人则丝毫不理会林珑的辩驳,很认可洪晓婷观点的点头:“相对来说,你的生活状态绝对比工薪族更悠闲!”

“那是因为我最没追求,得过且过要求不高吧。”林珑自我剖析道。

你最没追求?!她轻飘飘一句话却不小心引起了众怒,一个玩乐器玩到了全国大奖赛的人,居然还敢说自己没追求!难道还想用民乐去跟外国友人争抢国际大赛的名次?

林珑赶紧辩解道:“那个,人家日本筝发展得挺好的,小鬼子吹尺八也很棒!参加国际比赛,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给同学们解释,尺八就是指长一尺八寸的“南音”箫,中国唐代时,唐尺八箫传到了东瀛,然后渐渐流传发展,随后演变成了日本的一种传统乐器。很长一段时间,在日本吹奏尺八的人,远多于中国的尺八爱好者。

林珑曾看到过一段日本乐者以现代方式演绎的日本筝和日尺八的合奏,朦胧月色下,在一片翠竹林里,红衣翩翩的裙装少女弹奏着兼顾浪漫与动感的筝曲,间或有尺八的声响和飘渺的歌声宛转飘荡。姑且不论这乐曲的质量,单是那份意境,就比中国某些露肚脐和卖大腿的美少女民乐团们不止高了一个台阶。

“这是百度箫群的朋友想勾搭我一起合奏时发来的视频,就想琴箫合奏整一段能比日本人那更好的东西震震对方,不想让我们的传统民乐也被个弹丸小国压制。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作曲者,”林珑耸了耸肩,很无奈的说,“词我可以自己填,服装能准备,摄影师也找得着熟人,就是曲子没办法。”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吧?不着急,或许合适的人突然就出现了,”洪晓婷顺口一答,然后审视着看向林珑,“死丫头,你在故意转换话题。刚才我们说的是你和那个龙泉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关系,居然给我岔到一边去了!只谈风月不谈政治啊!快点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真不愧是法院工作的——那反应,真迅速;那眼风,真凌厉!

林珑只好无奈的老实交代,“真没有进一步的了,就是普通朋友!”然后又追问,“为什么你觉得很闲的人适合他?”

洪晓婷回答:“因为闲人才有时间又当爹又当妈!他一年回不了两次家也就无所谓了。”

李惠笑了:“独守空房啊?太闲的很容易出轨。”就像她老公一样,夫妻两地分居工作,男方很清闲,闲得实在太厉害就四处去玩,去找刺激,于是,两人的婚姻很快就出了问题。

听了李惠的这个观点,洪晓婷和林珑则异口同声的说了两句含义相同的话。

“放心,没人能有这个胆子。”洪晓婷版本。

“哪个不怕死的敢上他老婆?!”林珑版本。

想想也是,一个前景光明的少校军官啊,还是特战部队的,谁敢那么胆肥的撬他墙角?!除非是不想活了的衰人。

众人轮番感叹了一下,然后张欣问道:“闲人同学,最近有没有新的闲逛旅游计划?合适的话,我要考虑请年假跟你一块儿出去散心。”

“初步计划是云南边境地区,游客少一点的原生态地方,”林珑回答着,又补充道,“可是,要等我这套稿子写完才能出去玩,差不多都应该是春节左右了,那时候你还散什么心啊!说不定第二春早来了。”

“那倒也是,”张欣确认自己的魅力不算太糟,应该不至于小半年都乏人问津,可她还是不死心的问,“你上次不是说想去都江堰的虹口玩漂流吗?这个花不了几天时间,可以玩了再回来写稿子嘛!”

林珑摇头道:“虽然很想体验漂流的感觉,但是,我不会游泳,还怕水,所以一定要找一个游泳技术很棒的人陪我去!你,不行。”

“那里的水不深,还有不少安全员在河岸边站着的,”去漂过的李惠解释着,“绝对淹不死你。”

林珑依旧是摇头,很无奈的说:“我连儿童戏水池都害怕呢!信不过陌生人,必须得是个值得信任的,水性好到不管我掉进什么样的水里,都能把我安全捞起来的人!”

洪晓婷突然呵呵一笑,对林珑姑娘建议道:“我怎么觉得那个龙泉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呢?他们不是有一个什么武装泅渡训练科目吗,你可能也不比那些装备重多少,顺手捞起来夹带着过河应该很简单。”

望着笑容灿烂的洪晓婷和一旁笑着看热闹的俩同学,林珑很是无语,抗议道:“不要每三句话都扯回到那家伙身上好不?他也是你的相亲对象啊!再说一次,我跟他只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

与此同时,正在周纯队长办公室商讨着选训名单与计划书的龙泉,则陡然打了个喷嚏。他无语的望了望天花板,心想,我居然也会感冒?该不会是这几天熬夜熬多了,身体受不住?不可能啊!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那就是,有谁在骂我!龙泉再次望天,离正式的选训还有一周时间,理论上还没真正开始得罪人吧?这时候就要开始被骂了?

一想到选训和得罪人,龙泉心头就有些不爽,很纠结的从资料堆中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望向周纯队长:“头儿,为什么非得让我当总教官?一般都是中队长任这职位吧?我才只是个代理副队长。”

周纯淡定的回答:“因为这个变态选训计划是你写的,我不给人背黑锅。”言下之意是,从来都只有别人帮他背的份儿!

龙泉抗议道:“可是,我只写了主体部分,最变态的细节都是队座您添加的!”

周纯裂嘴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两排牙齿,很挑衅的反问:“那又怎样?你有意见?”

不能怎样,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小弟我不敢有意见!

少校同志郁悴了,这正是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人家是中校级别的中队长,自己是少校级别的分队长呢?连个副职的中队长都只是代理,还没能转正,其实,他也知道,周纯就是等着自己在选训时锻炼一下,年底才好正式的升级别和提衔,所以,也只有委屈一下,当上这三个月的大恶人。

龙泉咬着牙,顺手从队长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玉溪’点燃了。

因为周纯队长是个大烟枪,龙泉想着反正自己都得吸他的二手烟,还不如一起抽着算了,在吞云吐雾中他继续埋头苦看备选新丁的档案,然后在心里默念:新丁啊,新丁,很期待你们的到来……

栽种苹果苗的园丁(上)

第一轮面试挑人的时候,大队长直接去挖一流好苗子,这部分基本没有淘汰人,对方部队肯给都不错了,龙泉负责的技术转作战人员,周队长则去筛选了一批侦察兵出身的士官。心善的少校同志只在5个人里淘汰了两位,五比三;结果回来一看队长大人的记录,居然207个人里面只取了41位!约等于五分之一!

这41个人还需要在明天参加一次选拔,说不定又得有大半被淘汰。狠,真是太狠了!换成他自己,恐怕咬牙都下不了这个黑手。

当他向队长报怨筛子太细,漏下的人过少时,周纯却说:“不少了,这次选拔没限定人数,四天三夜的野外生存,规定时间到的都算过,以前也就只选三五个。”

龙泉则相当怀疑的询问:“按您老规定的时间,赶到的能有三五个吗?”不知道有多少人围追堵截的野外生存,能完成任务的不可能是大多数。

“不知道,”周纯干脆利落的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希望能多点。”

烂人!龙泉在心底唾弃了一下。他们队里士官很少见,绝大部分都是本科以上学历的军官,普通士官特别是农村兵,文化素质有些是稍低,需要用脑子的项目训起来不太顺畅,但若是训好了,在体能和军事技能方面却具有极大的优势。

这种稀罕物,如果脑子够用的话,多几个也算是好事。

龙泉正想着这个问题,周纯却冷不丁的冒了一句:“明年开始,会考虑从地方上招几个。”

“地方上?!队长,你在说梦话吧?!”龙泉震惊了,“志愿兵哪成!好歹也得是士官吧?你看咱们队上,可都是从各个地方挖来的兵尖子!士官也得是他们原来那儿的兵王。”

周纯则笑道:“是啊,都是别人的尖子,一棵小树眼看着就要成才了,然后我们就带着锄头去哐嚓哐嚓给人挖墙脚搬走。你从前那老团长,到现在看着我都要咬牙咒骂,被骂了还不敢还嘴!你小子当年明明就不是我挖的,白挨!”

龙泉挠头一笑,确实,他那时候是自己奔着求着要来的,周纯最初还有些不待见,为了不被那咒骂转嫁,他赶紧插话道:“所以,现在上头希望我们自己开荒?不直接给果苗栽了?”

“也不全对,咱们这儿再怎么也不可能一堆高中生凑数,就是地方上特招,看有没好苗子自己培养,训一阵子还得送军校进修,反正试试,明年再看吧,心里先有个数,到时候可能是你带‘和尚’去登封挑人,那儿是你们老窝呐,”周纯解释着,然后拍了拍档案夹,“说正题吧,你为什么把这两个淘汰了?”

“一个是动机不纯,就想进来镀金;还有一个意志不坚定,我就大概说了些体能和技能测试的项目,他就一副很畏缩的样子,觉得自己无法完成,问能不能进信息队,”龙泉带着一丝鄙视的语气回答着,在略微的停顿后吐了口烟云,“如果是信息队的话,凭他的能力还不够看。技术方面连那个小他6岁的卓一都不如。”

周纯眼眉一挑,试探道:“看来你对卓一印象不错?”选训教官最忌讳带个人偏见看人,不论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偏见,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能力,导致做出错误的决定。

“也不是印象好,客观来说,他综合能力确实不错,但是人略有些浮躁,我才刚说了面试通过,他转身就给人发炫耀短信,”龙泉轻轻摇了摇头,“很嫩的小孩儿一个!入队动机也有些问题,仿佛就是为了挑战自我。我个人觉得他的申请是建立在对一个传说中的神秘队伍的崇拜之上,单纯的渴望自己成为其中牛b的一员。”

“那为什么留下他。”周纯往前倾了倾身子,平静的看向龙泉。

龙泉平视着队长的双眼回答:“卓一的‘功利心’比较单纯,只是对力量与能力的推崇,而不是其他更物质的东西,年龄也小,人生观价值观都还没定型,我觉得他有弄进来好好□□的价值。剩下的那个则看不出问题,或许是没问题,或许是掩饰得太深,还需要时间观察。”

少校同志很清楚,这次选训其实也是队上对他的一次培训和考核,首先从看人选人起步。

“那为什么把这个叫印华青的留下?卓一是从小练拳,另外那个好歹也是游泳项目的国家二级运动员,大学也是帆船队的,体能还凑合。这印华青,应该就只是个合训分流的白面书生,脑子还可以,但身体素质太差!”

“他啊,留下来当然也是有原因的,”龙泉突然微微一笑,露出了小酒窝,“队长,告诉你一个笑话,我前几天相亲被一个小姑娘教训了,她让我不要以貌取人。”

周纯抓起文件夹一把给他扇了过去:“这笑话很冷,没意义。说重点!”

栽种苹果苗的园丁(下)

龙泉伸手一挥,接下了文件夹,然后慢腾腾的回答:“重点就是别以貌取人。”

看到周纯瞪眼抓起了另一个文件夹,一副还想扇人的表情,他赶紧补充道:“印华青的精神气还不错,至少现在看起来不错。他不像之前那人,还没开始做事就觉得自己不行,而是目光坚定的表示自己会尽可能的达到要求,希望能给他一个尝试、努力的机会。”

龙泉很欣赏印华青说的一句话,他认为:一件事,我要做了,不一定成功;可如果不做,却绝对不可能成功,我也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你就给他机会了?哪怕他体能确实很差?”周纯半眯起了眼,如果是单纯的因为同情或欣赏而答应不合规定和常理的请求,这种做法绝对有问题。

“我告诫自己别以貌取人,也就是不要因为印华青看起来体弱就觉得他没有提升的前景,若他真的是意志坚定并且如他所说的最近四个来月一直在自己加餐,也就不排除有奇迹出现的可能,所以我决定给他半个机会,”龙泉看了周队长一眼,发现他没有要打断自己辩解的意思,就继续说道,“报到的时候考核一次,5公里轻装和400米越障,合格了报到,不合格滚蛋。”

周纯认为龙泉是在凭个人喜好走后门,给了印华青比别人多一次的机会。

龙泉则说周纯这么想,只是基于在面试时就淘汰印华青的前提下,而自己则是相当于他面试已经通过,另外多给他增加了一次考核,条件类比士官,比直接挖角参训的其他人更吃亏。

面试通过的原因是,印华青是国防科大的军事通信硕士,实际操作能力优异,在现代化的信息战中,行动队里也需要这么个人,如果他能撑过选训,可以成为不错的助力。

周纯顺手又点燃了一支烟,问道:“你觉着,他撑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他抽的是5块钱一包的红河(硬甲),21块的玉溪则专门放桌上请客用,例如龙泉这种只在他办公室才蹭烟抽,并且专蹭好烟的坏小子。

“百分之九十,不,百分之九十五,”龙泉这么回答,周纯正想感叹居然能有如此高的可能性,随即却又听到了让人心凉的下半截话,“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撑不下来。”

“喔,百分之五,很高,相当的高!”周纯阴沉着脸,直接一口烟喷在了龙泉面门上。

“队长,你也是在委内瑞拉‘猎人’待过的,那些训练项目,别说见识过,我从前连做梦都没梦到过那么变态的东西,你进去的时候,想过自己能撑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少吗?”龙泉站起了身子,双手撑在书桌上俯视着周纯,“反正,我是没想过。我只认定,哪怕同期的只剩最后一个人,那也一定是我!”

周纯很想说一句:你是你,他是他。

可是,一想到自己当年那种同样的‘不成功便成仁’的执著心境,一时感慨,终于点了点头,说:“我并不想质疑你的决定,既然你认为他具有这种潜质,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吧。不过,我怀疑他连那半次机会都抓不住。”

龙泉一咬牙发了狠话:“他要连第一次考核都过不了,我自罚50圈!”

“二十公里?不过是跑着玩儿而已,100圈!”周纯扬起下颚用力一拍桌子。

龙泉点头应了:“成交!”

解决了印华青的问题后,两人又详细讨论了各项目助教的人选,然后龙泉赶在熄灯前回了自己寝室,室友肖力阳正靠着门边的墙壁,坐在书桌旁抱着一本俄文教材泡脚。

见到龙泉进来,他摘下耳机,笑着打趣道:“终于舍得回屋了啊!几天不见人影,你是不想老实交代相亲过程,故意躲我的吧?!”

“都失败了,有什么好说的!”龙泉撇下一句话,开柜子取了内衣便冲进浴室。

“失败了才更要说!”肖力阳扯着嗓子冲那紧闭的木门吼道,“详细讲讲,兄弟们才好帮你分析一下,总结经验教训嘛!”

龙泉拉开门瞪眼道:“详细讲了好让你们再多几个笑话谈资吗?!老子不会再上这种当了,滚蛋!”

然后,‘砰’一声再关上门,几秒钟后,浴室中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

“哈哈!”肖力阳靠坐在椅子上笑得灿烂,一年多以前,龙泉也曾休假出去相亲,回队后,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他,跟自以为靠得住的队友们详细讲解了自己的短暂经历,希望寻求帮助,结果却被众人恶趣味的嘲弄洗涮了好几个月。

窝在这鸟不孵蛋的鬼地方,可供闲聊的东西不多,一点点小事情都有可能被人引为长时间的谈资,特别是相亲、暗恋之类的这种不算伤感的感情问题,最容易被人逮住深挖八卦,龙泉就吃够了这种苦头。

而曾经真正被女友背叛甩掉的肖力阳,却没人会抓他的痛脚,大家都不舍得让他再难过。因此,只能他逼问龙泉八卦,龙泉却无法反驳一句:把你的笑话说来听听。

三分钟后,龙泉光着膀子只穿着条军绿的八一裤衩,一身热气的走了出来,残留的水珠从他结实而宽阔的胸膛缓缓滚落,沿着那曲线分明的八块腹肌,一滴滴浸入裤腰。

他一面用毛巾擦头,一面对肖力阳说:“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先听哪个?”他是故意转换话题的,省得那家伙继续纠结自己的相亲问题。

“先说好的吧。”肖力阳合上了手里的硬皮厚书。

“好消息就是,明天选拔受训士官,野外生存,咱们一分队参与抓人,”龙泉在套体恤的同时说着,“恭喜你,可以出去放风做游戏了。”

“噢!爽!”肖力阳兴奋的吹起了口哨,然后又问,“那坏消息是啥?”

“坏消息是,这次选训你是助理教官之一。”

“操!”肖力阳抓起俄文书往桌上一砸,“怎么会有我?我在队里还不算老人吧?!”

他正式入队三年,跟龙泉同期,进队没多久龙泉去了委内瑞拉的‘猎人’学校,而肖力阳则是去的土耳其的“埃依尔迪尔”山地特种兵军校受训,正儿八经待在“暗夜之剑”也就两年多,比龙泉稍长而已。

龙泉白了他一眼,说:“助教是看能力,又不是看入队时间。”

“那我只负责狙击科目?”快到熄灯时间了,肖力阳在询问的同时开始擦脚,提桶倒洗脚水。

“想得美!从头到尾跟训,主讲狙击。”

“**!那太折磨人了!你能不能放我一马啊?!”力阳同志相当的不爽,虽然他从没当过教官,可听多了队友们抱怨当助教“不是人过的日子”,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亲身经历这种痛苦,他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那是队长定的,要报仇找他去。我还不是一样要赶鸭子上架,”龙泉看着他的苦脸,还刻意提醒道:“羚羊,选训期间,出了寝室就不许笑啊!”

“为啥喃?”肖力阳不理解了,连笑都不准!有没有人权哦?!

“谁让你笑起来就俩酒窝,面若桃花、春光灿烂的!”龙泉笑着去扯他的脸颊,“一点都没王牌狙击手的气势!”

“去去!”肖力阳皱眉挥开了骚扰他的狼爪,“你还不是一样有酒窝!”

“你见过我跟不熟的人笑吗?!”龙泉不依不饶的继续拧他,“老子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黑脸冷脸。”

“可是,谁规定的狙击手就只能是面瘫?!”肖力阳一面反抗,一面抱怨,“那什么看谁都像看死人,什么打量人只看眉心和胸口……全他妈扯淡!”

听他背小说和某些纪实文章里的内容,龙泉笑了,说道:“很多人都这样的。”

“老子出任务时手稳心稳就行了,谁还能规定不出任务时我眼睛往哪儿瞟?”肖力阳继续不逊的说,“那看眉心胸口什么的只是狙击手的职业习惯,我还有男人的本能呢!老子平时遇到漂亮姑娘只喜欢看胸脯屁股,不看眉心胸口!日常生活中,本能也是可以高于职业习惯的吧?”

“可以,可以!”龙泉笑得发颤,不停的点头,“但是,选训不是日常生活,拜托不要去看胸脯和屁股啊!一定要用你那狙击枪似的双眼,冷冰冰的盯着受训者的眉心和胸口,震震他们!”

“你他妈双眼才像狙击枪!写文艺小说啊?”肖力阳自己也笑了,“知道啦!扮黑脸,我懂。一群大男人的屁股有什么好看的?!等着我死亡视线一样的冷眼震死他们!”他一面说着,还故意圆瞪了眼,然后把左眼睑往下一扒,做了个鬼脸。

配合这个鬼脸的则是熄灯号的吹响。

肖力阳也不和龙泉笑闹了,转身开柜子取自己的狙击枪,抱着爬上了床。

“我说,你还是把那抱着枪才能睡好觉的坏习惯改改吧,”龙泉拉着书桌上面的床杠,一个引体向上,攀爬入了被窝,“队里可以特批给你一支没子弹的枪抱着,以后出了基地,你咋办?”

“我可以去搞一把仿真bb。”肖力阳顺口回答了,然后爱抚着他一辈子的情人——js狙,渐渐进入梦乡,在睡梦中,他笑着露出俩酒窝,春光灿烂的期待着明日的选拔游戏,操新丁。

挑选士兵苗的选拔(上)

2007年8月13日凌晨5点,周纯带着‘暗剑’一中队一分队的全体20名队员,穿着清一色的丛林作训服,脚踏黄灰色高帮作训靴,脸上涂着迷彩油,整装待发。同行的,还有二中队的副中队长和所属的两个分队长。

这次选训主要是为一中队人员填补缺口,因此由他们挑选和主训,二中队也就是来几个干部列席旁观而已。当然了,就算是为二中队选人,通常教官们大多也是由一中队抽调,两中队虽然在名义上没有高下之别,但任谁心里都明白,一、二、一、二,总是‘一’在前,‘二’在后,即便是同一个中队中的分队,那也是‘一’最好。

一中队的四支队伍,特别是其中一分队成员,大多都有在外军受训的经历,绝对是精英中的精锐,自然也更有经验——折腾、折磨着训人。

坐在直升机上奔赴目的地时,周纯慢条斯理的开始布置任务:“41个待选拔人员,需要抽签分组,在方圆120公里内的林地完成5个稍有差别的任务,假想敌是一个侦察营的兵力,他们主要负责围追堵截,你们偶尔帮手,例如顺便灭几个最看不顺眼的孬蛋,主要任务是,”他顿了顿,提高音量道,“跟踪考察!小队行动,盯不同的分组,观察所有备选者的体能、技能、协作、心理等各方面素质,归队写全过程报告,总结优劣!”

绰号‘小白’的队员见自家队长训话完毕,突然想到了一个疑问,于是很适时的喊了一声:“报告!”

“说。”周纯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棒槌别又问什么傻逼问题。

“如果,我负责盯的两人被淘汰了,还需要写报告吗?”小白同志微微含笑,满脸期待的看向队座大人。写东西,不是他擅长的,能不写最好。

妈的,真是个棒槌!周纯喝道:“我让你只盯两个人了吗?!”

小白疑惑了,41个被选拔者,20个队员,是一人负责两个啊?多的那一个肯定归龙少,代副队嘛,能者多劳。

听着他设想的分人方案,再看着那双茫然迷惑的眼睛,周纯只觉得一阵火气涌到脑门,“你是神啊?能全程盯两个人?!如果全部这样分配下去,那两个人在中途意外分开行动的时候,你是不是要把自己劈成两瓣去分头跟踪?!”

“哦。”原来是四人小队所有人全程盯一个组,当组里有人分开行动时,‘暗剑’的小队再跟着分人跟进。明白自己又犯傻了,小白很颓然的垂下了头,可是,他还是不懂队长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周纯无奈的吸了一口气,说:“龙泉,去解释一下。”然后自己一扭头,跟二中队的战友闲聊调笑去,不再搭理他。

他对这个小白确实是无语了,一个军事素质非常过硬,学历也不低,在专业技术问题上脑子相当够用的人,可偏偏接受任务时完全是一根筋的直线条,必须得明明白白的全方位说清楚了他才能听懂,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绝对无法理解。

龙泉高声应道:“是!”然后走到小白身边半蹲下,浅浅笑着帮他分析,“马上就要正式带受训者,这次选拔相当于一个预演,提高教官的看人与分析能力,写好的报告所有人一起讨论,比较分析不足之处,顺带,还可以磨炼自己的潜伏跟踪技能,并且反思日常行动中有没有犯和被选拔者类似的错误。”

小白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你们当官的真是麻烦,想问题弯弯扭扭的,布置个任务还这么多说道。”

“你好歹也是个一毛二,中尉!换个地方手下能带一帮子人了,学着点,”龙泉一巴掌扇向他头盔,说道,“难道还能一辈子当一线作战人员啊?没出息!”

“我就想当一线的,简单,直接!”

龙泉鄙视道:“嗯,你有种,七老八十了还能抗枪!”说完又扇了他一下,然后坐回原位,等待运输直升机降落。

清晨,天刚大亮之时,两辆军卡载着41个人来到了选拔始发地,一片集合树林、草坪、沙地、戈壁、水塘、山坡、悬崖等多种地貌的演习战区外围。

“暗剑”的成员则早已抵达此处,已经和侦察营友军深切交流意见,并领了武器装备和三日所需的口粮和清水,正三三两两散落在空地周围跨立,审视的看着那一个个带着憧憬和期待的兵。

一干人等跳下车整装集合之后,周纯神情严肃的上前训话,交代了第三天下午六点前必须完成任务,到达终点的要求,给每人发放了一小包只够塞牙缝的压缩饼干,一支简易指北针,一个信号弹,各自再领取了一件顺手的武器,然后,周纯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木箱子说道:“所有装备发放完毕!现在,依次去抽签领任务。”

“是!”众人齐声回答。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二十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真正的考核,从这一刻已经正式开始。

第一排最末一个单眼皮小个子,他从木箱中抽出了一张红色的纸条,上面打印着几行字:“1.东南方向,水塘左侧小高地,老松树旁的大石下,获取情报纸条。2.西北方向,松树林右侧,山坳中,敌主阵地地图作业一份。3.目的地,西南方向,草地左侧悬崖下方,林荫小道尽头。”

看着这张字条,再看了看手里的仿佛就快要罢工的指北针,黑瘦的小个子一级士官朱峰,突然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发黑——这***是什么鬼装备,这***是什么鬼任务!

任务地点没有经纬度,没有确切的方位,甚至没有明确的参照物!全都是模模糊糊的信息!更惨的是,前两个任务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而最后一个目的地则是在等腰三角的顶点位置!出发地点肯定是战区正中心,跟所有任务点都不靠边!

朱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已经抽签的半数人手上出现了“红、黄、绿、蓝、紫”五种颜色的纸条,看来,任务有五种,而自己抽中的,应该是所有任务里最绕的一条路!

***,真背!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一个营的假想敌,五种颜色的字条,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说明这个选拔肯定需要组队行动,朱峰视线迅速向旁边一扫,发现靠得住的战友只有两个,颜色却对不上,突然,他眼睛一亮,向树下一个正在整理装备的二级士官走去。

“兄弟,我叫朱峰。” 他对那第一个抽到红色签的人打招呼。

“雷涛。”国字脸的黑大个简洁的回答。

“帮忙对一下,”朱峰把自己手上的红纸条递给他,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的任务,果然是同样的内容,他赶紧问道,“联合行动不?”

雷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朱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狙击枪:“去年,全师前三。武装越野前二十。”

“好。”雷涛点头应了,虽然这个自己靠上来的人并不值得相信,但在不限名额的选拔中也可以合作一下,至少,他的能力可以信任。在部队里没人会拿公开展示的名次说谎,更何况,‘朱峰’这个大名他听过,据说是个神枪手,全师前三只是比较自谦的保守说法。

稍后,雷涛扬了扬手臂,招呼着远处另外两个抽到红签的伙计。

“兄弟,还是挑一下吧,虽然不限名额,但也不需要跟拖后腿的组队。”朱峰有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刚才下车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两人中的一个踉跄了几步,不管是不是意外,总之军事素质不够过硬。

“你确定我不会拖后腿?”雷涛梗着脖子问他。

“我没红签的熟人,赌一把。”朱峰这么回答,但真实原因却是,雷涛是二级士官,兵龄够长,军事素质能有一定的保证,并且体格魁梧、眼神锐利、下车动作灵活利落,有一起组队的价值。

雷涛淡淡的说:“不抛弃不放弃,我是他们的老班长,想跟连队老战友组队,不乐意你就走。”

靠,明摆着的分颜色组队,自己也不可能一个人就神奇的完成任务,朱峰无奈只好点头同意。甚至帮着雷涛集合了所有抽到红签的九个人。

好吧,好吧,就当是人多力量大!他一面这么安慰着自己,一面唾弃雷涛看起来很横,实质上却是个老好人,难道他就不觉得九个人一起行动很累赘,很容易被逮住吗?!

“指挥部,红队决定实行九人组合,”龙泉低声用无线电耳麦嘀咕了一句,“他们准备在战斗过程中实行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完毕。”

“龙少,他们的率先决定被其他人copy了,各组都是集体行动,完毕。”周纯立在不远处的小土堆上俯视着那帮士兵,笑着回答。

少顷,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麦中响起:“报告队长,绿组出现了俩狠人,他们在分头打探同组人的往日战绩,私下商量在稍后的行动中抛弃他们认为不合格的劣品,完毕。”

肖力阳抱着枪,笑盈盈的插嘴道:“和尚,有意思的观察日记一定要浓墨书写,完毕。”

“羚羊,把你的酒窝收起来!从现在开始练习怎么才能不笑。完毕。”龙泉说话的同时从旁边冲向肖力阳飞腿一踹。

与此同时,绿组的俩狠人——程正和于白,赶在集合出发前走向了朱峰,一面寒喧,一面要了他的红签察看。

“你们两个真走运,刚好遇在一个组。”朱峰感叹了一句,他们三个是同时入伍到一个连队的,以前也有多次合作,相互非常熟悉,知道对方都是对自己有用的强人。

程正则回答:“两个人有屁用!要我们哥仨都在一起该多好,就差个重火力突击四人侦查小组就齐备了。”

“最后两项果然都是一样的。”于白把两张纸条一对,确认了考核项目。

程正和于白对视一眼,冲朱峰说道:“我们估计,在第三日天亮前必须完成敌主阵地地图作业,否则时间会来不及,这一项,联合行动?”

“好!”朱峰点头,多两个熟悉的战友肯定会更有把握,他对红队的憨子雷涛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或许,到时候自己需要直接跟程正和于白汇合。

三人击掌约定:“最迟凌晨3点,过时不候。”随后,在集合哨声中各自踏上了征途。

“物以类聚,都是机灵鬼。看来,不是俩狠人,是仨!”龙泉挑了挑眉,然后带领“暗剑”分队成员先行一步赶到了战区起始地点,迅速和侦察营的部分兄弟们一起设伏,准备给那帮参加选拔的家伙们献上第一顿烟花灿烂的大餐。

挑选士兵苗的选拔(中)

龙泉所谓的“烟花灿烂”,只是比较文艺的说法,其实就是火光四射、硝烟弥漫的机枪弹火。他们伏击在军卡停靠处那片小空地的四周,待参选的士兵一下车就是阵铺天盖地的扫射,逼得所有选拔士兵连滚带爬、慌不择路的乱窜。

等所有烟花放完之后,无线电中一阵静默,龙泉无言的看着那几个刚下车就被击毙的战士,看着他们有的望天发呆,有的甚至落泪锤地,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出师未捷身先死……”

“少爷,你又文艺了,你不是最鄙视文艺青年的嘛?!看左边,红组的撤退方向错了,”肖力阳把使用后的机枪往肩上一扛,又端起了他的狙击枪,然后也长叹一声,慢悠悠的说道,“我还是更喜欢用js狙。”

“就是需要随便点扫射!如果我们一队人都守在战区入口一枪狙一个,一人两颗子弹就把人基本灭光了,还选个屁!”龙泉看向红队溃退的方向,眉头一拧,丝毫不文艺的命令道,“各小队注意!各小队注意!e6点伏击结束,盯紧目标跟上。整点确认各自方位,实时汇报淘汰情况,完毕。”

说罢,龙泉又吩咐羚羊带小白他们先跟着红组前进,他自己则决定清点了淘汰人数再过去。

十分钟后,所有人都在耳麦中听到了龙泉略有些低沉的声响:“所有人注意。淘汰情况如下:红3、黄3、绿2、蓝2、紫4,合计淘汰14人,剩余27人。各小队注意,汇报孤身溃散情况。”

耳麦中轮流响起了四个不同的声音。

“红1,目标d5点,完毕。”小白无奈的开口说着。真是服了这个人了,居然向绝对的反方向跑得那么激动,都不知道看看指北针!虽然那是个很破的玩意儿,但好歹也算定位装置嘛,怎么完全意识不到需要确认方向呢?

“蓝1,目标f5,完毕。”

“紫1,目标f7,完毕。”

“紫+1,此人没有目标,乱窜中,完毕。”说话的这人,时不时的举起狙击枪,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听从队长的话,‘灭几个最看不顺眼的孬蛋’!真的很想给前面那人一枪,确实看不惯他一直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模样。

“**,这紫队风水真差!”肖力阳则无语的说道,“估计没两天就会全灭了。”

“羚羊,党员得是无神论者,不讲究风水。被击毙和跑散的人数最多,说明在集合地点商讨的时候他们组没出现被大家认可的暂时领导人,缺少指挥者的队伍没有凝聚力和协作精神,同组的人不互相掩护提醒,怎么可能撑得下去!”周纯坐在指挥部顺口念叨了几句,然后对照地图看着各个溃兵的位置,很有些遗憾的发现,孤身溃散的士兵,目标方向全部是错的!看来,第一天就出现全灭小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选几个好兵,怎么就这么难呢?

与此同时,龙泉急行了半小时,和本小队的羚羊、猎豹汇合,此时的红组5人终于在浪费了40分钟并且错误的前进了5公里后回归到正确的方向,在侦察营的围追堵截中艰难行进。

“暗剑”的三人则一直远远的吊在他们身后1公里左右的位置,潜伏跟踪。

中午一点一刻,小白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龙少,红1在d7被俘,请求归队,完毕。”

被抓得真快!龙泉摇了摇头,轻声通知小白,让他在g9点与大家汇合,并且注意避开红组视线。然后取出记事本,标记了此人被淘汰的时间、地点、缘由。

等小白赶到汇合地点时,红组的人正在休息用餐。已经解决了自己午饭的龙泉和猎豹示意小白进食,他们两人负责观察、警戒。

他立刻扯下耳麦,利落的取出一包lq-002口粮开始猛啃,虽然只是干粮,不过也配得有牛肉干、鱼片等开胃菜,对比了一下那五个正在挖野草嚼草根的红组成员,小白吃得很是开心。

猎豹暂时关了麦克风,八卦道:“红组有一个在吃压缩饼干,才半天时间,他就把储备粮解决了!”

“估计是胃比较娇嫩,吃不下野草,”同样关掉麦克风的龙泉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反方向的动静,头也不回的说,“后面两天半只能饿着等淘汰”。

“其实吧,我觉得野草味道挺好的,很清香的大自然气息,”肖力阳添了添唇,然后补充道,“当然,如果能洗一洗,加点作料拌一下,那就更好吃了,嚼起来美滋滋的!”

“行啊,”龙泉点头,“任务结束回去了,你挖菜,然后让炊事班的弄一下,给基地所有人都美滋滋的来上一大份。”

猎豹噗嗤一笑:“那得把方圆三百里能吃的草都挖光了才够。”

龙泉正想跟着一笑,突然眼神一凛,冷声说道:“六点钟方向,侦察营巡逻的来了,注意隐蔽!”

小白赶紧将薄荷木糖醇从嘴里吐出来,然后把还没来得及吃的巧克力塞进上衣口袋,同时,肖力阳帮他把塑料袋、餐巾纸之类的垃圾收拾了。

几秒钟后,四人猫起身子快跑着翻腾几下,迅速换了个侦察营兄弟看不见的死角地点窝起来隐蔽。

“为什么连侦察营的我们也要躲?”小白背靠着块山石,终于疑惑的开始询问,那不是友军吗?之前肖力阳让他跟踪溃兵的时候就这么吩咐过,当时他没来得及问原因。

“因为衣服都是一样的,远看时,他们分不清我们和选拔者,”龙泉再次给他答疑解惑,“要意外打起来,你说我们是去把侦察营的全灭了,还是等他们灭了我们?不仅白打一场还会惊动观察对象。”

“哦!”小白点头表示懂了,然后在戴耳麦的同时又埋怨道,“我怎么突然觉得,咱们这也是在接受野外生存训练?还是两方夹击!除了没限制负重和口粮管够,我们和那些兵有什么区别?这口粮够不够,背后有没有多个二十公斤的包,也没多少影响啊!就是一次不怎么刺激的野外生存嘛!”

猎豹伸出手,友爱的虎摸了一下小白的脑袋瓜,笑着说:“恭喜你,终于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

小白戴好耳麦之后,一面扣着头盔,一面嘀咕道:“本质就是——队长是个大恶人!”

肖力阳望着他的脑袋,双眼顿时一瞪,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无声的用唇语说道:“你没关麦克风!”

呃?!小白寒毛一竖,万分惊悚的看了看耳麦开关,真的是打开的!紧接着,他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了队长阴沉沉的说话声:“小白,你背地里在说我什么坏话呢?我很伤心啊,你就这么不待见本座?”

“队长!您听错了,刚才我什么都没说!”小白很悲剧的辩解着。

“哦!你是打算在指责了我的人品之后,还继续质疑本人的听力问题吗?”周纯用抑扬顿挫很是宛转的语气说了上半截话,然后突然压低了嗓门,狠声喝道,“辱骂上级,罚!手抄本8000字思想汇报一份!题目——《我们的队伍是互帮互助的团结友爱大家庭》,十八号下午六点前放我桌上!完毕。”

噢!天哪!这种惩罚也太狠了吧?!小白赶紧求饶:“队长!我错了!我真错了!您绕了我吧!就罚我跑圈行不?!或者俯卧撑也可以啊!”

“抗议驳回,维持原判,再敢废话一句,字数翻倍!完毕。”周纯冷冰冰的回答。

小白绝望的望天长叹,居然罚最讨厌写东西的他整思想汇报!真是一针见血的心狠手辣!再回神时,他发现肖力阳正在指着龙泉的背影给他使眼色,让他去求龙泉帮忙。

哦!小白眼睛一亮,龙少爷可是个文人啊!写这种东西应该不在话下!他立刻可怜兮兮的冲自己的分队长开了口。

正在观察红组如何躲避侦查小队的龙泉,头也不回的应承:“行,没问题!交换条件——给我洗一个月衣服。”

小白犹豫了一下,开始讨价还价:“一周?”

“25天!”龙泉降低了一点点条件,然后吆喝道,“快来看,要打起来了。真挫,那个匍匐前进的屁股撅得天高!一个人影响一个组!”

“20天。”小白再次还价。

在陡然响起的战火声中,龙泉毫不犹豫的笑答:“成交。”

“小白,你真是个小白!”肖力阳忍不住又笑了,“上一次差不多的一份东西,我只帮他洗了三天而已。”

咦?!为什么会有差别待遇呢?!

肖力阳解释说:“他写这种东西要不了半小时,没什么技术难度,就网上搜资料复制粘贴一下。老子开口还价就说的是1天!少爷的条件就降成了一星期,然后我又说一口价三天,不干拉倒。他立刻就同意啦。”

小白郁闷了,埋怨道:“就欺负我!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呢?”

“小白一个!不欺负你,难道还能去欺负人精队长?”肖力阳开始咋咋呼呼的感叹红组的大多数人枪法太烂,只有一个用88狙的小个子家伙稍微够看。

然后,他又很无耻的抽空继续给小白答疑解惑,说自己之所以不提醒小白别上少爷的当,那是因为,作为龙泉室友的他,只是腿稍短而已,上衣的型号是一样的,把肩章名牌一拆就可以混在少爷的衣服里让小白同志顺便帮洗了。

小白一口闷气哽在了胸口,郁悴的用家乡话含泪控诉道:“坏银,你们抖是坏银!”

“咦,红组还是很顽强的,这次没淘汰人,”龙泉根本不搭理小白的指控,直接换了话题,“叫朱峰和雷涛的这两个还不错!只可惜队友太挫,还得时刻照顾着。”

看到他们在灭了侦查小队之后继续步行前进,龙泉招呼了队员跟上,两队人一前一后向东南方向奔去。在这过程中,“暗剑”的四人小队还抽空感叹了一下,真笨!五个人,居然没一个提议扒了侦察营队员的衣服,开他们的越野车去目的地。

若是用轮子代步,还顺便监听敌方的电台,查看敌方的详细地图,那将是一件多么爽的事情!真他妈笨得要死!不知道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那车上说不定还有食物和水呢!就算想靠自己的双腿前进,也可以先收刮一下战利品嘛!

龙泉不由的心想着,不知道这组笨人,到最后能剩下几个?

挑选士兵苗的选拔(下)修改

第二日午夜,紫组的观察者传来了该组全灭的消息,龙泉微微有些遗憾的要求该小队成员就近与其他小队汇合,继续执行观察任务。

与此同时,红组小队在短暂的轮流入睡休息后,于凌晨5点,天色刚有一丝泛白时,开始挖野菜吃早餐,龙泉正想感叹野菜哪能提供足够的热量,却转眼就看到了朱峰潇洒的飞刀钉肥鼠身姿,其后献上的则是雷涛挖出的蚂蚁窝大餐。

肖力阳很是感慨的赞扬道:“啧啧,不错!能找着这么高蛋白的东西。”

“可惜有两个不肯吃,”小白撇嘴轻蔑的说,“肯吃的三个也像是在吞毒药。唉!把田鼠血都浪费了,那也是好东西啊!”

龙泉则为他们辩护道:“也差不多了,谁第一次吃的时候没个心理阴影,”稍后,他又顺口笑着说,“不过,我这次回家相亲却长见识了——看起来娇滴滴的一个城里女孩,吃那种带血水的牛排,眼都不带眨,那叫一个顺当!一边吃还一边谈笑风生的告诉我,她尝过很多种昆虫爬虫的味道,只有老鼠没吃过。”

肖力阳望天翻了个白眼,“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就是说山里待久了,社会已经发生大变化那个?”

“山中一日,世间百年。”龙泉帮他补充了。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看来是我窝在山里太久,已经和社会脱节,都不知道现在的城里女孩子已经发展得这么彪悍了!”虽说她那些应该都是在餐厅馆子吃的吧?可听起来还是足够强悍。

“少爷,你相亲都相得是些什么人啊?长得也很彪悍吧?”小白好奇的问着,还自动脑补了一幅母夜叉饮血牛肉图。

龙泉则不置可否,拒绝回答,只提醒各位整装出发,跟上已经开始继续跋涉的红组。

此举直接导致一个多月内,全基地大范围疯传龙少校相亲遇到了极品母夜叉的传闻,当然,等大家看到了林珑同学寄来的视频光盘时,谣言的发起者小白同志则立刻受到了众人的集体□□,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清晨7点,红组五人靠近了情报获取任务所在的i10点位置,他们看到了水塘、小高地、老松树以及一块大石,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制高点及其周围安插的防守兵力。

在朱峰的狙击掩护下,红组与情报看守者进行了一场激战,最后,只剩两个“活”人,其余的组员则全被不幸“击毙”。

“先前布置任务时,队长和我预计的最佳方案是入夜时到达,然后潜伏偷袭获取情报,”龙泉一面看着他们的动作,一面给队员,特别是针对小白解释,“获取情报后再休息,这样做可避免白天的强攻造成过多的人员伤亡,并且,从心理角度分析,完成一个任务后的休息,肯定比什么任务都还没完成的睡得舒坦。”

“那谁知道夜里能不能找到任务地点,然后完成任务呢?”小白询问道,“万一没找着,那不是拖着疲惫的身体白忙了?”

“i10点几乎是在东南方向的最边沿位置,如果他们跑的时候考虑了时速和方位问题,就能计算出大致的路程和战区范围,按他们那阵休息的时间,再坚持一小时就可以走出战区,”龙泉解释着,然后反问小白,“如果是你,你会坚持走这一小时吗?”

小白点头,计算之后就能确认只有一小时的路程,那他肯定会坚持下去,任务,自然是能完成一个算一个!要是走到凌晨两三点都还没能找到任务地点,那绝对是路线有误,可以到时候再休息,然后等天亮了修正方位。

在“暗剑”的四人闲聊分析之时,朱峰与雷涛则一身疲惫的来到了老松树下,搬开大石头,取出其下用塑料袋包裹好的纸条。

龙飞凤舞的字,虽然两人都不懂书法,但也看得出来那短短的一行字写得很好,看起来很潇洒、很有气势,有一种力透纸背的霸气和锋芒。

两人靠着松树喘息休息,朱峰则举起了纸条念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是啥玩意儿?他迷惑的看向雷涛。

“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学语文学过。”雷涛情绪低落的淡淡回答,意识到自己所有熟悉的战友都“阵亡”的他,心里很有些难过,“暗剑”不招25岁以上的普通士官,明年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在本师进行选拔,也就是说,他们绝大多数人,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

“我知道这是唐诗,我是想说,这‘情报’,怎么会是这种,这种……”朱峰皱眉扬手比划了一下,卡壳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感叹道,“他们那队里居然还有文人——唐诗!而且是这种……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你懂的吧。”

“嗯,”雷涛点了点头,反正就是放在这里觉得很别扭的字条,然后顺口说道,“‘暗剑’的人牛,最开始集合时出现的那二十几个,抛开臂章不说,光看气势就跟侦察营的不一样。没看见一个军衔上不带星的,大概很多都是军校毕业,有一两个喜欢唐诗的也不奇怪。”

朱峰听到这句话突然眉头一皱,疑惑道:“说起来,我们遭遇的一直是侦察营的人。‘暗剑’的到哪去了?那二十来个不可能都窝在指挥部吧?!”说罢,他猛一个激灵,一跃而起隐蔽到松树之后,开始四下观察,一时间,甚至觉得脊梁有点发寒。

雷涛在脑子还没明白过来之前,身体就跟着朱峰的行动条件反射的做了同样的隐蔽动作,顿了几秒钟后,他才问道:“你是想说,他们一直在我们身后缀着?!”

“不知道,但有这个可能。”朱峰抑制住自己想要冒冷汗的冲动,如此回答。

雷涛则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之后又坐了起来,拍着朱峰的肩头说道:“别自己吓自己,整得神经紧张。就算他们确实是在后面跟着,那也没一枪狙了我们,不用理会。好好休息几分钟,马上就该出发了。”

朱峰神色复杂的看了雷涛一眼,突然发现这个他一直不怎么喜欢的憨子,居然有一种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淡泊气势,不知不觉间,就能让人平心静气。

龙泉举着望远镜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然后感慨道:“这两个素质还不错,一个机敏,一个平实。”

“恩,”小白趴在土坑里认同的点头,然后疑惑道,“那个唐诗是谁写的?怎么能这么酸呢!真是酸掉大牙!”

“我写的,”龙泉回身一爪拍在他头盔上,“怎么,你有意见?”

小白赶紧回答:“米有!”他怎么敢有意见,那篇八千字的思想汇报龙少爷还没开始动工呢!

酸吗?好像是有点,早年的古装片,但凡美女出场,都会有公子哥在一旁念这句“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确实是一句被用烂了的俗套诗。

继续举起望远镜观察红组的龙泉,竟破天荒的有些走神,他想起了前几天,刚归队时,队长让他写纸条,并且说随便什么内容都可以,那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才分别不久的林珑,想到了她抱着琵琶弹《十面埋伏》时的风采,于是,笔下的五张纸条不知不觉的都带上了“琵琶”二字。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小莲初上琵琶弦,弹破碧云天。”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乐府只传横吹好,琵琶写出关山道。”

一张不落的全有琵琶,整得周纯很是疑惑的看了龙泉好几次,估计等他一空闲下来,就该来盘问自己的副手在休假时遇到了什么样的琵琶事件。

突然,雷涛招呼着朱峰开始向西北方向前进。

龙泉赶紧回神,准备跟随前行。同时,他在心底唾弃自己,相个亲,整得都有点意志不够坚定了!居然已经第二次在工作时间走神想到了林珑!

真是要命!不能再出现第三次了!一定不能!

第三日凌晨3点,在西北方向的松树林中,程正和于白两人一面吃着最后的储备粮,一面悄声俯瞰着敌主阵地,他们已经在这里窝了三个多小时,左等右盼,却一直见不到朱峰的鬼影。

少顷,于白对程正说道:“到点,我们该出发了。”言下之意则是,抛下那个不见人影的朱峰。

“再等等,”程正阻止道,“我们只有两个人,缺少狙击掩护,成功率太低!”

“操!”于白不满的说,“我就不信缺了他就不行了。老哥,时间就是命运呐!不能因为超时被刷下去,太丢人!”

“再等半小时,”程正斩钉截铁的说,“我们待了几小时,周围不见一点战火硝烟,说明其他组的人都还没到!我们是唯一的,懂吧?”

听罢,于白不吭声了。的确,他们两人是目前唯一最有可能过关的,想来,“暗剑”的人也不会折腾了这么久,一个不要的空手而归。

在超过约定时间四十五分钟之后,松树林中突然响起了轻轻的一长两短的鸟鸣声,程正赶紧吹起口哨两短一长的回应,朱峰听声之后,则立刻带着雷涛和他们汇合,其实,他都不指望这两个人能等着的,只是试探性的吹吹,没曾想,居然还能等得回应。

于白轻声报怨道:“你死哪去了?等得我们花儿都谢了。”

朱峰眼眉一皱,只避重就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一句:“谢了,兄弟。”他能说啥呢,说他们是被两个不肯吃生肉野草饿得脚软手软的队友给拖累了?说雷涛太老大哥,总想照顾从前认识的每一个小弟,而自己则是孤掌难鸣没法单身前行?这些话,都没意义,迟到就是迟到,若是被淘汰,也不会有人听你解释。

与此同时,龙泉一行人则与和尚那个观察队成功会师,肖力阳看到于白的问话,则自己帮朱峰回答了一句:“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说得好!”龙泉在一侧补充道,“等稍后正式选训时,要有谁做不到‘面黑、心狠、手辣’,就多想想这句话。一定要挑选最适合的,最靠得住的队友,哪怕训到最后一个都不剩,也不能放水。”

“是。”其余七人同声回答。

“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不合适的,一个不留。”龙泉像是在告诉队友,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少爷,那你咋不去指挥部守着看精兵们的最后冲刺?”小白浅笑着问。

龙泉一面看着红绿组的三人开始潜伏摸哨,一面回答道:“不想去,尽是送俘虏和‘尸体’过去的,没意思。最后关头的卡时淘汰,看着肯定更难受。”

“少爷,面黑心软呐你!”和尚在一旁笑了,又问他,“你觉着,队长会就这么放过你?”

“闭上你的乌鸦嘴!”龙泉如此喝道。

培育士兵苗的选训(一)

事实上,直到最后,周纯队长也没召唤龙泉去终点线守着,不是因为他想放过龙少,而是,到最后有时间真正冲刺的,只剩下红绿四人组,反正龙泉正潜伏在他们旁边观察,也就不用刻意叫到前面来受罪。

选拔结束的终点,是在一片草地左侧的悬崖下方,一条林荫小道的尽头。

正常情况下,需要攀爬下近50米高的悬崖,才能真正来到终点。然而,红绿四人组在领武器时都选择了枪,没有一个人拿走攀岩动力绳,或许他们都认为绳索不是武器,没办法在选拔中帮助自己。实际上,哲学家黑格尔就曾说过“存在即合理”,任务条中既然标注了“悬崖”,“暗剑”也提供了动力绳,绳索又怎么可能没用?

最合理的做法应该是同组的某一人选择绳索,有备无患。枪,用淘汰者的就好了,又没谁规定拿什么武器就只能用什么武器,完全可以从沿途遇到的“尸体”甚至是侦察营队员手上抢一支。当然了,这么不合规矩的强盗做法,可能那些还没经受过“暗剑”洗礼的新丁无法理解。

一念之差,以至于那四人小组的最后半小时,成了一段带血的惨烈路程。

朱峰在徒手攀岩的时候滑落,他旁边的雷涛下意识的伸手捞了他一把,结果,被救的平安落地,救人的却直接被摔晕过去,那三人看雷涛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摸到骨伤,呼吸基本正常,于是就由朱峰和程正半扛着他继续前行,于白背了他的负重和所有人的武器。

雷涛个头最大,分量也不轻,对已经几乎精疲力竭只剩一口气撑着的那三个人来说,绝对是极大的负担,在艰难的行走了40来分钟后,于白提议抛下他,因为,按这种速度走下去,他们没一个能合格。

“……他救了我,我没法放手。”朱峰喘息着看向程正,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渴求,他真的是很感激雷涛,希望他不要因为自己而被淘汰,如果能得到程正的支持,那就还有希望。

程正看了看手表,又估算了一下已经能够看到的那条路的距离,然后对于白说:“我想试试,你先走吧,把东西给我们。放心,不会怪你。”

“操!就显你是爱心英雄?老子今天舍命陪君子了!”于白一咬牙,扯下了体力最差的朱峰的背包,迅速说道,“快点,绑他身下去垫着,你们拖着他走。”

半小时,仅仅只剩下半小时。

最后的那段不到800米的路程,不仅是拖,朱峰几乎就是在连番的跌倒中爬行!沙石路上,留下了好几处他膝盖和肘部的血痕。

于白拉着程正,两人虽走得艰难,但也基本还能保证迈腿挪步,在选拔前期被旁人影响消耗了大量体力的朱峰却成了拖后腿的,他眼神一凝,突然拔刀刺向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在疼痛的刺激下,突然爆起,领先拖着雷涛前行,让一行人都跟着加快了速度!

血珠一滴滴落下,慢慢浸入泥土,让人看着心惊,心酸……

“**,有血性啊!”已经潜到了他们四周的20个“暗剑”成员,不由得如此惊叹。

“我以为他们会把这个雷涛抛下。”和尚在一旁轻声嘀咕了一句,先前绿组的俩狠人抛弃队友时那才叫一个干净利落,若是会拖后腿的那种组员被抓,他们绝对不会转身营救,一切都以保证自己的合格为前提。

“朱峰和他们有交情,特别是朱峰和程正,感情应该不错,他一个人坚持,程正会考虑他的心情,”龙泉也跟在一侧,还用耳麦轻声给大家讲着旁白解说,“当然,如果时间不是半小时而是半分钟,我估计这三人都会扔了躺着的那个拔腿就跑。”

这个考验的环节可以专门为他们设计到后面的选训中,龙少爷一面说着,一面如此盘算,因为,他们四个已经注定能通过选拔,而于白,仿佛是一个很冷情的人,有点危险。

……

当天夜里,“暗剑”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回了基地,在间隔一天后的十七日,一分队全体成员在周纯的主持下讨论了每个人长达数十页的观察记录,提点稍后选训时的注意事项。余后的两日则是一分队修整休息以及新丁报道的时间。

十八日中午,在食堂吃午餐时,小白同志刻意坐到龙泉身边,期期艾艾的提醒龙少爷,今天下午6点就是队长要求上交的8000字思想汇报的最后截止日期。

龙泉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放心,不会耽误的,我还等着你洗衣服呢。”

午睡后,肖力阳洗了脸从浴室出来,抬眼就看见龙泉拎了他的娱乐生活专用笔记本正准备出门。

“去哪儿啊?和尚说下午过来打牌。”

“你们先玩,我去机房上外网,整小白的东西。”龙泉向身后挥挥手,潇洒的出了门。

肖力阳听后也没在意,直到向小白、和尚他们解释龙泉的去处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整思想汇报哪需要上外网?!军网里多的是这种东西!

“操!他绝对是要用邮箱或qq跟外界联系!”肖力阳顿悟了,眉飞色舞的说,“兄弟们,又有八卦可玩了!他要跟自己家里或亲近的朋友联系绝对是打电话,上网应该是去找不特别熟悉的年轻人。”

“这有什么八卦?”小白很是疑惑。

和尚顺手揉了小白一掌:“笨啊你!龙少才去相了亲,现在还没到信件飞来的时候,就应该是网上联系!走走,咱们去机房玩儿!”

包括猎豹在内的一行四人摸到了机房,他们本来是想潜伏到龙泉身后偷窥的,没想到那家伙坐的位置太刁钻,是背靠墙壁的角落!

“***,在自己地方上网都整得跟打仗一样的戒备!”肖力阳撇了撇嘴,然后提议道,“兄弟们,强攻?”

“行!我们搞定他,你抢电脑。”和尚话音刚落就率先一掀窗户翻进机房,顺手一甩帽子扇开了龙泉按在键盘上的手。剩余三人齐齐行动,协助和尚将龙少爷死死的摁在了地板上,然后肖力阳捧起了他的笔记本,在来不及关闭的网页上,正好显示着一封电子邮件,发件人姓名是“玲珑”。

“真是个女的!叫玲珑,小巧玲珑的玲珑。”肖力阳眼眉一挑,笑得很是迷人。

龙泉立刻明白了他们的目的,趴在地上很是无力的说:“……你,你们这帮……烂人……”

“谢谢恭维。”肖力阳毫不客气的回答着,真正进了‘暗剑’的人,那人品绝对是直接往海平面以下发展,而且没有任何下限,脑子不滑行动不烂的人,在这里根本就混不开。

然后,他开始声情并茂的朗诵林珑写来的邮件:“……听说你们那里气候不好,我就没有帮你订‘应明章’的紫竹箫,另外找网友订了一支不锈钢的手工箫,工期较长,大约得一个月,稍后再寄来,这种箫不会生锈,挺适合你的。另外,我画了几幅你的速写画,希望不要介意^-^,保证没画清楚五官,想要的话,可以寄副本……”

不长的一封信,没有任何暧昧的词语,但是,观察力敏锐的肖力阳还是从其中发现了“□□”!

“考!她给你邮寄不锈钢箫,那你最近搜集弹壳说要做铜包钢的排箫,这是不是给她的?”力阳同志双眼亮闪闪的兴奋吼道,“一对箫!简直就是定情信物了啊!居然还敢说你相亲失败了!”

培育士兵苗的选训(二)

“我是相亲失败了,这就是普通朋友。”龙泉匍伏在地这么解释着,他没反抗,就这么死狗一样的趴地上。一比三,自己是‘一’,而‘三’里面还有一个全队格斗最牛的和尚,换言之,龙泉彻底的被那三个烂人制住了,不可能逃脱或反击。

就为了打探相亲八卦,居然连侦察、突击、擒拿这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看来他们最近确实太闲,一身力气没处使!

“普通朋友有这么暧昧的?”猎豹很是不满的皱眉道,“别听他狡辩,赶紧着去查qq,看那女的空间相册!”

龙泉突然很庆幸自己刚才只是在浏览网页,压根没加林珑的qq,不然绝对会被扒出来仔细研究,估计连踩过她空间的亲朋好友都会给清查得干干净净,比队上的政审还筛得细密。

“是真的,她嫌我太高,我觉得她长得不符合需求,只能当朋友。没有qq号,她没给,”龙少撒了个小谎,然后不想再这么没形象的趴着当死狗了,淡定的开口威胁道,“小白,放手!不然我罢工了啊!和尚,你信不信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师傅,说你又在欺负小师弟?”

小白听罢马上就弹了起来,缩到了一旁,和尚也是面带郁色的松了手。

心想道:去***欺负小师弟!一句话威胁了老子十几年!想当初龙泉根本就不是师傅的入室弟子,也就只是跟着学了几个月的防身术,可架不住人家个头小、长得乖,陪练的哥哥又是个能口吐莲花的,成天着把师傅师娘讨好得笑不合嘴。稍一起冲突两兄弟就会马上甩出一句“师傅救命,师兄欺负小师弟了!”然后,挨骂挨罚的准是自己!

早就长得牛高马大的了,居然还玩这套!和尚忍不住狠狠给了龙少一个白眼。

孤掌难鸣的猎豹在龙泉翻身还击之前,也赶紧撤退到安全地带,然后四人看着少爷笑吟吟的起身,象征性的拍了拍身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缓缓说道:“都闲得蛋疼?那就去迎接新丁打发时间吧,记着要面黑心狠,先来个下马威啊。”

“不是吧?!有人在招待他们啊!”小白不怕死的抗议了一句。

“我,命令你们明天去协助。”其实龙泉自己明日也是要去参加“迎新”的,也不算以势压人。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颓然离去的四人纷纷这么摇头感叹,啥重要情报都没捞到,还赔得上一天假期!

八月十九日下午,卓一拎着行李跟在两个黑面中尉身后来到了“暗剑”,原本,他一直觉得那位龙少校黑冷得有些过分了,没想到这两个更狠,一个身材高大像座黑色铁塔,另一个精瘦,但给人的感觉就像锐利的刀锋。而这两个一毛二中尉从头到尾就没给他一个好脸,说话语气也冲得要死,居然训他这个一毛三像训孙子似的!丝毫不顾及自己官衔比他们还高一级!

路过操场时,卓一发现了一个熟面孔,那位龙少校正抄着手立在跑道旁,冷眼盯着一个正穿着作训服在跑圈的家伙。

“少爷,他跑多少圈了?”卓一身侧的那位黑色铁塔——和尚同志,低沉而沙哑的开口问道。

“八圈。”龙泉看着那个已经开始大喘气的印华青眉头紧皱。

才八圈就跑成这样?另外的三人同时这么想着,卓一甚至开始疑惑“暗剑”怎么会有这种水准的正式队员。

“还有四圈半啊?”和尚笑着说,“看来你得跑一百圈了。”龙泉和周纯的打赌他们都知道,印华青跑不下来就得少爷跑。

龙泉冷眼一个眼风横扫了过去,逼得和尚和小白赶紧带着卓一撤离,然后听到少爷在他们身后怒气冲冲的喝骂:“你找死啊?!跑快点!几天没吃饭啦?!蜗牛都比你强!”

打赌输了跑100圈,对龙泉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可印华青若在“暗剑”只待了半小时就灰溜溜的离开,以事实证明自己第一次负责面人就招了个完全不合格的孬种,那就太他妈丢人了!

卓一则小小的震惊了一下,那个黑面煞神的绰号居然是“少爷”!多么腐败多么贵族的一个称呼!这,完全就不配他那张棺材板黑脸嘛!居然连自己队员都骂得这么狠。

稍后,卓一才幡然醒悟自己完全猜错了方向,因为,那个跑着圈的家伙累得像狗一样的家伙,在不久之后,被“少爷”少校拎着扔进了自己所在的空荡荡的寝室,然后得了一个仅次于自己的54号称呼。

53号、54号,也就是说,他跟自己一样,都是来参加选训的。

卓一叹了口气,把瘫在地上的那位伙计给扶了起来,挪到墙边的椅子上,然后说:“我叫卓一,你呢?”

“印……印华青,”面色极其难看的他,强忍着一种想呕吐的冲动,喘息着挤出一丝笑容,“谢了。”

“怎么搞成这样?”卓一有些好奇的问他。

印华青看着对方眼神滴溜溜的,像是个聪明人,于是省了力气,很简洁的回答:“体能差,不想要,加试。”

“哦,明白了,”卓一点了点头,应该是跟自己一样以前搞技术的,又问道,“学什么专业?我是计算机。”

“通信。”印华青又笑了一下,看来两人能有共同语言,对方看着像是个乐于助人很好相处的小青年,跟他当室友算走运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四人间里,剩下的两位会是怎样的人。

培育士兵苗的选训(三)

出乎卓一和印华青意料的是,剩下的两位室友居然是一对士官伤兵!一个额角贴着纱布,另一个穿着短袖夏常服的很明显能看到他左胳膊上缠着绷带。

朱峰和雷涛进门就看见两个上尉正坐着唠嗑,赶紧抬臂行礼,结果其中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瘦高个却很亲切的笑嘻嘻问道:“你们又是怎么搞成这样的啊?”一面说还一面指着他们的胳膊和额头,完全没个长官样。

“参加选拔,出了点小意外。”朱峰也浅笑着,如此回答。心里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作为士官的他,之前还担心会遇到几个摆官架子的室友,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绝对是衔最低的,虽然他不可能胆怯,可跟那种人同屋住着却会难受,现在看来,感觉还不错。

“印小哥,你看,人家比你更惨,还挂彩了。”卓一扭头就这么安慰印华青,他先前正在为自己的体能默哀,顺便艳羡卓一居然没有经历第一轮加试。

“选拔?”印华青一下子来了兴致,追问道,“合格比例是多少?”

雷涛微皱着眉回答:“41人参加,合格的4个。”

“我晕!这么少?!”卓一满脸惊讶,回神后又赶紧招呼他们坐下,让雷涛朱峰别拘束,顺带还做了自我介绍。

印华青则一边报数一边点着四人胸口:“你53,我54,然后是55和56。现在已经临近晚饭时间,天黑了不方便走夜路,也就是说,基本能确定就是60个人以内,按照那比例,最多能有6个人合格?!”

“54——吾死啊!”印华青颓了,抚额哀叹道,“如果是六个人的话,不太可能有我。”

朱峰和雷涛对望一眼,眸中带着笑,确认了这一个看起来很书卷气的上尉也挺好相处,然后两人告诉印华青,他们选拔时没限定名额,按时完成任务的都算过,只是那任务有点变态。

“算啦,不想这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印华青一拍大腿站起了身,“分床吧,我觉着,伤员睡下铺?”他说话的同时看向了卓一,征求他的意见。

结果卓一还没开口,朱峰就推辞道:“我小伤,不碍事,就上铺吧。56号雷涛是轻微脑震荡,需要睡下面。”机灵如他怎么可能同意俩上尉给士官让床?看他们都像是高学历的城里人,这种人可比没背景的农村小兵能耐多了,就算在“暗剑”是不分官阶高低的受训,可说不准以后还有求着他们的时候!

“行啊,”卓一深深的看了朱峰一眼,也不客气,直接指着门口的下铺对印华青说,“你睡这儿,跑个五公里都像要了老命似的,我估计全天候的训练下来,你压根儿就不会再有力气去爬床。”

印小哥脸微微一红,默认了卓一的安排。

在当天晚饭后的夜里,全体受训人员集合领了包括鞋袜在内的三套作训服,人数则正如印华青所猜测的,只有58个,不到60。

一直在担心被龙泉穿小鞋的卓一,很是悲哀的看着站在台阶上正俯视他们的这位黑脸少校,听他介绍了自己是本次选训的总教官。

然后,又听他厉声说了一大串的不准这样、不准那样,以及最后关键的几句话:“今天晚上,就是你们最后一个安稳觉!特种兵,只有训死战死,没有怕死的!从明天开始,都给我做好了会在地狱里死无数次的心理准备!要是真死了,评烈士!不想当勇士或烈士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退出?怎么可能,没哪个军人会当着所有战友的面承认自己是胆小怕死鬼,因此,龙泉等待了5分钟没出现一个逃兵,随后他命令全体人员跑步回宿舍,九点熄灯睡觉。

听到熄灯号之后,睡门边的卓一顺手关了灯,然后呢喃道:“最后一个安稳觉啊!各位,晚安。”

事实证明,所有受训人员所理解的“今天晚上”,和“暗剑”的教官们认为的“今天”,有一定的差异。午夜12.30,感觉上仿佛应该是十九日的深夜,但日历已经翻转到了二十号,因此,凄厉的紧急集合哨声从龙泉的嘴下吹出,在陡然划破夜空宁静的同时,宣告众人,十九日的安稳觉就此结束。

毫无准备,正睡得香甜的全体受训人员连滚带爬的奔到楼下,在军姿站立20分钟吹够了凉爽夜风,彻底清醒之后,龙泉冷声让他们回去继续睡觉。

凌晨4点,悲剧又一次重演,58个难兄难弟再次立在了楼下,一刻钟后,有50个被批准回房休息,剩下四个曾出声抱怨的,还有四个入队时间过晚的,被罚100个俯卧撑和100个靠墙深蹲,做完才能去睡觉。

印华青和雷涛有些晕乎乎的回了寝室,正准备脱衣上床,却发现卓一脱鞋之后直接和衣躺在了床上。印小哥疑惑的开口说道:“只剩两小时就已经是起床时间了,教官不是说不会再吹哨了吗?你这样睡着不舒服。”

“傻子才信他的鬼话。不会再吹哨——你不觉得黑煞这么保证有些太刻意了吗?”卓一翻了个白眼,“我半个月前由他面试时就被杀了个回马枪,从头骂到脚。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觉得他还会吹。”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同样和衣躺下了,有备无患吧,现在都已经觉得头晕,再来一次紧急集合的话,没人能保证自己还可以很清醒的迅速穿衣。而且,就剩这么两小时睡觉时间,又是第一天报到,应该不至于变态到还派人查铺。

清早5点20,紧急集合哨再次吹响,离起床号只差40分钟!众人无声的怒视着欺骗了他们的龙教官,然后更加愤怒于他稍后说的话:“接下来,就不用回去睡了。提前40分钟起床也不算过分吧?我得抽空领着初来乍到的各位熟悉一下周边地形。”

众人愤怒于他那句“提前40分钟起床不算过分”,只是提前当然不算过分,可前提是已经半夜三更紧急集合了两次!那就真他妈太过分了!

有几个出头鸟正想喊报告抗议,却被龙泉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憋了回去:“10公里越野!左后转弯跑步走!第一次跑,人生地不熟,时间放宽到50分钟。赶不回来吃早饭的就不用吃了!”

好吧,还是先听从命令,完成任务吃了早餐再抗议吧,现在抗议,委屈的是自己的肚子。

一长队人在天才蒙蒙亮时,跑出了基地,开始向不太平整的山路前进,龙泉反身坐在越野车里,看着那排成蚯蚓似的一队人,拿着大喇叭提醒大家,从此刻开始计时,超时的,罚100个俯卧撑、100个深蹲再加100个引体向上。

“怎么这么慢啊?你们是跑步还是散步?!等全副武装的时候该走不动路了!”龙少爷板着脸,狠狠的叫骂着,“还吹嘘都是兵尖子!尖个屁!一堆烂苹果!没一个值得期待的!”

他话音刚落,卓一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摔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肖力阳开着车来到卓小盆友的身边,方便龙泉拿着大喇叭在他耳旁一声爆吼:“53号!你趴在那孵蛋啊?!快点跟上!”

是,我跟上!卓一挣扎着起身继续前行,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你以为我想跌倒吗?!还不是你那句话害的!为啥要把我们形容成苹果?烂南瓜多好,也不至于让我想到漫画里bt西索的“青涩的果实,为何总是那么令人垂涎三尺”这种纠结的名言!

不到50分钟,一队人要死不活的跑回了基地,很多人都是卡在时间截止前冲进大门后就瘫下了,严重睡眠不足加上还没适应当地的气候,以至于大多数兵尖子都没发挥出自己的应有水平。

“都要死不活的干嘛?!起来!这里是山脚,还不算真正的高原气候!别给我装死!”龙泉跳下车踹着躺成散沙的兵,喝骂道,“没背任何装备和负重的裸跑,最后一位居然能跑出45分钟的‘好’成绩!能耐啊你们!”

“要再往上走,就不抗枪了改背氧气袋。”肖力阳在一旁板着脸阴沉沉的补充了一句。

“一堆烂苹果!给我起来走圈!”龙少依次踹着躺地上的参训者,然后踱到了趴在地上的印华青身前,往他屁股上踩了两脚,冷声说道,“哦,这里还有一罐不成整型的苹果酱!54号,起来!瘫地上干嘛?!瞧你那烂泥样!还能撑下去吗?撑不下去就趁早打道回府!”

“报告,”印华青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立在原地,然后咬牙回答,“我能撑下去。”

看着他那张惨白至铁青的脸,以及与之绝对不相称的坚定目光,龙泉在心底暗暗点头,然后一转身,用更加不屑与严厉的语气继续喝骂着,命令全体人员立刻起身,小跑至食堂。

……

短短十天的适应性训练很快就过去了,也就只做了一些10公里轻装、5公里武装、400米障碍、格斗、射击常规科目训练,只是在训练的过程中不断的加大训练量。当然,紧急集合是永远存在的,还有半夜三更的查铺。

卓一被逮住一次和衣睡觉,罚了25圈十公里,刚跑完就天亮了,继续跟着早操——10公里武装负重越野,跑到最后差点虚脱,多亏了朱峰的帮忙才没倒在半路上,雷涛则是拖的印华青,他长跑最差,几乎每次都需要同伴帮点小忙。万幸的是,尽管累死累活的挣扎,印小哥的速度还是在渐渐提升,从第七日开始,他终于摆脱了倒数第一的老末地位,最后两天的5、10公里跑,甚至神奇的冲到了前四十!

第十日晚饭后,正待在屋里休息的众人被集合哨叫到楼下,龙泉冷着脸宣布了五名淘汰人员的名单,这是“暗剑”第一次淘汰人,之前并没有通知何时淘汰、怎样淘汰,因此,那五人中有人提出了异议。

“为什么淘汰你?”龙少校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布告栏上贴着,自己看。抓紧时间跟战友告别,一小时后到这里集合换住处。”这是他第一次在跟参训队员讲话时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话语里没有咒骂,眼神不带一丝轻蔑。

其实,他们都很优秀,只是,还不够顶尖,“暗剑”只要最顶尖的。

与此同时,印华青正站在布告旁很是后怕的看着属于自己的那张a4纸,那是一张详细记录了十天内各项目最初成绩、期中成绩和最末成绩的表格,还有每次成绩的排名和效率提升的百分比。备注里则说明了最终排名是综合三次成绩和进步提升情况得出的综合评价。

“幸好最后三天爆发了,不然稳被淘汰!原来在这里固步自封也是一种罪过,21号三次平均成绩排名在我之前的,因为一直没提高就被淘汰了。”印华青躺在床上戚戚然的说着。

“别想他了,我们后面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呢!”卓一在他楼上接嘴道,“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53,你别又乌鸦嘴。”朱峰翻身看着卓一,如此打趣道。

“拜托,用点脑子想!”卓一白了他一眼,“那几个淘汰的,明早天亮后才会被送走,今晚为什么要换房间?多睡一晚要死人啊?绝对有问题!你们说,除了紧急集合之外,还有什么训练项目是跟‘晚上’‘房间’相关的?”

其余三人都沉默了,思考了许久。最后,是印华青提议把各自洗脸的毛巾都浸了水搭在枕边的床框上,因为他家楼下曾燃过大火,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人都后怕的在床边放水盆和湿毛巾,反正也想不出有什么项目,随便做点事情算是有备无患。

凌晨5点20,十四个带着防毒面罩的“暗剑”成员摸到了受训者的各间宿舍门口,在龙泉吹起第一声紧急集合哨响时,众人同时将手里的小电筒似的圆棍抛进了房间,然后迅速撤离。

顿时,各间寝室内烟雾弥漫,一股刺鼻气味陡然窜起。

“操!催泪瓦斯!”朱峰一面抱怨一面扯过湿毛巾盖在了自己脸上,此时,他的眼泪已经不自主的留了下来,喉咙也被呛得很是难受。

“啊嚏!太变态了!啊嚏!”卓一在裹着毛巾穿衣的同时喷嚏声不断,然后迅速扶起印小哥,摸索着奔出了门。

扑到楼下后,他们一行四人擦了把脸,不到3分钟就缓过了气。之后,再看着周围的战友,看着他们长达20分钟的泪流满面,甚至在目不视物的情况下被教官逼着越野跑,纷纷感慨的说——多亏印华青楼下那个烧了房子的邻居!

“第一顿杀威棒逃过了,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变态项目?”卓一无奈望天,如此说道。

培育士兵苗的选训(四)修改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不得不承认卓一就算不是神算,那也绝对是个乌鸦嘴,稍后的变态训练项目那真是层出不穷。

首先,第十一日的那顿午餐就吃得令大多数人终身难忘。

当全体受训人员筋疲力尽挪步来到食堂时,餐桌上迎接他们不再是荤素合理搭配并且饭菜管够的四菜一汤,而是一人一个铁盘子,上面躺着一块二十厘米见方的肉,没有筷子也没有刀叉,那肉甚至也没经过烹煮,就这么鲜血淋漓刺人眼目的放在那,仿佛才由庖丁从活生生的整牛身上切下来。

同桌的朱峰和雷涛对视一眼,然后抓起了整块牛肉开始撕啃,程正和于白也没多少犹豫的吃了起来,生牛肉总比选拔时的扒活耗子皮更容易接受。在历经了选拔的四个士官的带动下,陆陆续续有其他人开始了用餐。

印华青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那块肉,眉头紧皱,心理建设了许久,可就是没法下嘴。猛然,他听到了龙教官在喊他这个倒霉催的‘吾死’号。

“到!”印华青“唰”一下站了起来,如此大声回答。

“为什么不吃?饭菜不合味口?”龙泉踱步来到了他身边,然后猛一拍桌子,喝道,“需要给你找个幼儿园阿姨喂饭吗?!”

印华青苦着脸回答:“报告!不需要。”

“不需要就立刻给我吃!”龙泉端起盘子一把塞到印华青手里,看着他边嚼边干呕,冷笑着不屑的说,“瞧那熊样,没指望的烂苹果!我月初相亲见的姑娘都比你强!人家眼都不眨的吃带血牛肉!”说罢就转身走了。

坐在印华青对面的卓一望着龙泉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能跟您老相亲的,不知道得是多悍的女人?!多半也是个游离于牛a与牛c之间的人物吧?女子特警队的?

稍后,卓一惊奇的发现“相亲见的姑娘”居然成了那位黑煞教官的口头禅,经常被他在各种场合用来洗涮气势不足或不够凶悍的受训人员。

某日,长达3小时的各种体能技能训练之后,在泥浆铺就的格斗场上,卓一正巧轮到和印华青对练,看着印小哥那累得几乎要瘫倒的模样,卓一出手就收了六分力,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招呼到对方身上。

“别放水,”印华青小声提醒道,“被发现了会死得更惨!”

卓一叹息一下之后,一拳揍向他面门,瞬间印华青的鼻血就直接飚飞,他没事人似的摸了一把脸又继续向卓一扑去,整得揍人的反而有些心虚,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却非得都拼力而为,真是难为人,卓一正这么想着,却又听到了龙教官的喝骂:“28、34号!娘们唧唧的干嘛?!你们是在格斗还是在抚摸?!我上月相亲遇见的姑娘都比你们悍!”

你相亲到底相得是女人还是女超人啊?!卓一这么想着,然后顺手给了印华青一个过肩摔,把他狠狠的砸到泥浆里,足足溅起了不止半米高的水花。

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印华青,一个基本没经受过强化训练的技术军官,居然能在这个综合排名末位淘汰的选拔中坚持了一个月,事事都逼着自己挑战极限,相较而言,那个同样也是技术出身的34就不够看了,最开始他比印华青强得多,目前,却基本没有明显优势,若继续按成绩提升比率作为淘汰参考条件的话,他已经差不多快出局了。

这不,又被总教官骂了,被骂了居然还提出抗议,说教官是站到说话不腰痛,在安排训练项目时对参训者提出了过份的要求。并且,他要求教官演示怎样先常规训练三小时,然后经过二十五分钟内的负重武装5公里跑、一分二十秒内的400障碍、1分钟速射考核,最后还得有足够的体力去格斗。

“白痴,有本事做到比所有人都强了才好提出这种抗议啊!老子都还没胆子跟教官叫嚣呢!”卓一呢喃着,他除了射击较差之外其他排名基本都在前三却也经常挨骂,心里一直憋着气,却很识时务的不曾抗议过一次。

据卓一分析,身为总教官的龙泉虽然从没亲身演示过军事技能项目,可是,在这种强者为王的地方,他能吆喝着其他教官供自己驱使并使他们任劳任怨绝对的听话,这决不可能只靠军衔帮忙,让这位“少爷”示范想落他面子?那只可能是抗议者自找没脸!

果然,听了34号的抗议后,龙泉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摘下了他一直戴着的阔沿软圆边奔尼帽,合着手上的记事夹一起抛给了身侧的肖力阳,然后沉声说道:“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只演示最后的考核和格斗。34号,看表读秒!其余人,原地休息!”

说罢,就装备起了34号的武器和负重,快步冲上跑道开始很迅速却也很悠哉的跑圈。很多参训者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清龙泉那一直掩在帽檐中的上半张脸,微向上斜飞的一字眉,锐利的眼神以及挺直的鼻梁,再综合上那紧抿的唇和线条分明的下颔,显得人刚毅而冷峻。

“唷,挺帅的嘛!”卓一乐了,然后撞撞身边的印华青,调侃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长得太像武侠片里的什么少庄主、少门主,所以才被叫做‘少爷’的?”

“不知道,”印华青缓了口气,仰头捏着鼻根闷声闷气的说,“我只是觉得他们的绰号都很奇怪,什么‘小白’、‘小新’、‘黑皮’之类没有任何意义的,然后叫‘猎豹’的好像不擅长跑,叫‘羚羊’却又是狙击助教……”

朱峰在一旁插话道:“绰号和擅长的东西不挂钩,从没听见过他们喊队友的本名,帽檐还基本都拉下遮了半张脸,也就是说——受训的我们,根本没资格知道详细资料!”

“操!”卓一看着龙少的背影咬了咬牙,发誓赌咒道,“老子一定要混进来,然后拔下他们的面具!”

“你应该没问题。”雷涛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情绪有些低落的说着。教官已经通告了从明日开始要加入多国常用外语、信息作战基础、联合作战兵种战术、作战模拟等文化科目的基础讲解和考核。对于只是勉强高中毕业的他来说,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别担心,”卓一安慰道,“大家互相帮助呗!我从小就是过目不忘,号称‘人工摄像机’呐!印小哥是合训分流的,最后一年学军事学的时候肯定都接触了不少这些内容,只要我们学会了,保证再好好教给你们!”

“嗯。”印华青顺势点了点头,之前的一个月,若不是这三人连拖带拽的帮他,他也撑不到现在。卓一讲的格斗技巧,雷涛的长跑诀窍,朱峰的射击秘笈……自己能回报的,大概也就是外语速记、文化课笔记要点之类的东西。

付出了真心必有收获。

朱峰很是感慨的这么想着,之前,在他的指导下,三位室友的射击成绩,特别是卓一和印华青明显出现提升时,于白曾私下骂了他,说在这种末位淘汰的情况下,教好了队友就等于是自己吃亏,说他怎么傻得跟憨子雷涛混一堆去了,如此关照那两个少爷兵。

我傻?不,你才傻。

朱峰很明白自己最开始关照他们,只是出于利益的衡量,但是后来他却慢慢改变了这种想法。

在睡前的夜谈中,他听印华青侃过清朝末期的世界史,知道了闭关锁国只会使自己原地踏步越来越被周围的人抛下,只有交流和竞争才能促使进步;他还曾听卓一提到社会心理学,知道了社会促进的结伴效应理论——在结伴活动中,个体可能会受到某种刺激而提高工作效率……

朱峰觉得他们闲聊时讲的很多东西都非常有用,甚至能提升人的眼界,在帮助他们的过程中自己也确实受益匪浅,觉得他们都是值得真心结交的朋友。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然后平直的伸出右臂,示意其他三人一起鼓鼓劲。

于是,在34号心焦火燎的看着龙泉游刃有余极其迅速的即将完成负重五公里跑时,这边四个家伙却坐成一圈,伸出右手搭叠在中心,然后高高兴兴的轻声念了一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加油,必胜!”

在一旁盯着他们的小白乐了,忍笑说道:“这四个家伙挺好玩的,那句话听着耳熟,哪儿的名言啊?”

肖力阳在一旁回答:“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刚好也是四个人,一个博学迷人、一个是小机灵鬼、一个虚荣浮夸还有一个理智可靠,差不多勉勉强强能扣上53至56号。”

“他们四个同寝室真是运气挺好,学历最高的和学历最低的;体能最差和最好的;最圆滑和最老实的——刚好相互帮助促进。”猎豹赞同的点点头。

“运气?屁!”肖力阳泄了□□,“这是队长和少爷有意的安排!那53号神童,从小就一帆风顺没吃过苦头,干什么都轻轻松松游刃有余,就是要他亲眼看看54号那种濒临绝境还要勇往直前的精神!一肚子小心思的55号,得跟着老好人56号学学什么是憨直、可靠;木脑袋56反过来要经受机灵鬼53和55的洗礼。多好的搭配,啧啧。其实,每个寝室的安排少爷都算了又算,画的草稿纸都是一大摞!”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和尚插嘴道,“真正按照他的规划,无私奉献共同进步的不到20人,效果最好的只有这四个。人都有私心,碰巧这个寝室的有两个比较无私,还有一个是什么都好,也就更不会介意教别人。”

几人说话的同时,龙少的成绩已经出来了,34号用一种惊讶中带着颓然的语气向所有人告知他的读秒结果:5公里武装负重二十一分四十秒,400米越障一分十四秒。至于射击,大家都看到了,子弹不仅全上靶,而且分布得相当集中,弹孔都在正中心。

而且,这位总教官完成三项考核后,居然连大气都不带喘,神色很是轻松。

接下来就应该是格斗了,自然需要两个人对练,34号稍有犹豫的站了出来。

龙泉却不屑的对他说:“你待一边儿乘凉去,我从不跟娘们打。”他往场上扫了一圈,正想叫和尚上前跟自己对几招。

没曾想,卓一高吼一声“报告”,很是兴奋的蹦起来喊道:“53号请求教官指点!”在这段时间的格斗训练中没一个教官直接和受训者对练,而其他人的普遍水准又都在卓一之下,这位小朋友一直觉得自己打得不够过瘾,有机会能和总教官过过招滋味肯定不错。

看着卓一期待的眼神,龙泉点了点头。心想,小神童是这一批里面格斗最有模样的,平日训练总觉得他有些收力,正好试试这家伙最真实的水准。

事实上,跟教官对练的滋味儿,确实不错。

卓一猜想到他可能会输,但绝对没想到自己会输得那么惨,不到5分钟,那位少爷居然辣手摧花的直接把他揍躺下了,半晌爬不起来。

“服不服?”龙泉俯视着他,冷声询问。

“服。”卓一很悲摧的回答。此刻,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小龙女曾告诉他的一句话——“别以为这世上就你是天才,一山还有一山高,做人得谦虚。”

这时,一直在办公楼里眺望的周纯队长,晃悠着出来了,半蹲到卓一身边问他:“你是练截拳道的,知道截拳道的源头是哪儿嘛?”

卓一继续躺着,半死不活的回答道:“李小龙,咏春拳。”刚才他就觉得少爷教官的有些招式很熟悉,应该就是咏春吧?

果不其然,随后就听到周队长慢悠悠的说:“这位龙教官,是咏春嫡系传人,”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补充了后半截话,“……的入室弟子。”

好吧,虽然他的停顿行为很恶劣,但不管是咏春嫡系传人还是嫡系传人的入室弟子,那都是一样的牛。卓一躺地上望天感叹,这山还真***高!珠穆朗玛峰啊!

“地上躺着很舒服吗?起来!还需要保姆抱啊?!”龙泉冲卓一大喝一声,然后又平视着他的双眼说道,“你下盘不稳,出腿发力没做到真正的‘腰马合一’。截拳道讲求‘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但这一切需建立在熟练掌握各种实用技法之上,火候还不够的时候,需要多重视基础,先学走,再学跑!”

“是!”卓一赶紧应了一声,这可是真正的到位指点!很有用的东西。

“53号,格斗项目从今天起不参与总评排名,训练时,”龙泉顿了一下,然后对小白说,“以后由你陪他玩儿。”真的是玩,试过他真实水准才知道,之前的格斗训练卓一这家伙绝对是纯粹的休养生息,跟队友打着玩而已。从今天起,就别想再这么轻松的混过去了!

午后,卓一在休息时间抽了个空,很是崇拜的打探龙少是不是这里格斗最牛的,还询问能不能再指点切磋几次。

龙少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要拼格斗,等你能留下来的时候去找‘和尚’,他少林寺毕业的,比我强得多!”然后又高声对所有人说:“都别崇拜我啊!在这里,我是用脑子取胜,军事技能不算最拔尖,上午我完成的只是‘暗剑’所有正式成员都能轻松完成的常规项目。然后,脑子最厉害的在对面那栋楼,信息队的各位天才们。我们这是行动队。”

军事技能不是最好,头脑也不是最好——但是,在武夫群里你是秀才,在秀才堆里得是大将呐!真真的文武双全!卓一依然带着一丝崇拜的看向龙少爷,在心里将他定位成了自己学习的目标,这是他十九年来第一次将身边某个人当作榜样,而非路人甲或垫脚石。

……

半月余的某日下午,只剩不到30人的参训队伍跑步来到了训练场,大家突然发现这里添置了两件新“摆设”。

第一样,是一座高约十余米由钢管搭建的桥梁,桥面是铁索挂着的一根轻微晃荡的粗圆木,桥下四周燃着一堆堆的篝火,那木材或许有些潮湿,导致操场中烟雾弥漫,隔近了连视线都会朦胧。

第二个,是一座至少30米高的攀登塔,结构很简单,就是铁架加云梯,可那高度却确实让人胆颤,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徒手攀登训练项目。

卓一在爬上那高空荡桥的时候,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心跳120!15米,要摔下去,不会死但很可能残,若是再加上一个重度烧伤,那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老婆了!要求三秒钟通过四米长的晃荡圆木头,还得是在烟雾缭绕视线不清的情况下步行过去!

“别犹豫,快点冲过去!”龙泉在下面吼道。

“是!”卓一咬牙握拳,冲向了桥的对面。确实是不能犹豫,越犹豫越害怕,待得越久眼睛越发干涉难受!等成功通过荡桥时,卓一只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得蹦出胸膛了,脚也软得几近跪下。然后,几乎没有停顿的,他被撵到了那一座高塔下。

肖力阳冷眼看着他,就说了一个字:“爬。”

这一次倒是不用计时,可他依旧爬得相当艰难,架不住手软脚软啊!刚才的余悸还没缓下来呢!更吓人的是,他居然一不小心在塔上看到了印华青在圆木上滑了一下!

“小心!”卓一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分心的代价就是他自己也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手忙脚乱的抱紧钢架之后,他看到有个教官倏地从火堆上越过,抱着印华青扑倒在沙地上滚了几圈,然后把完好无损只是吓得半死的印小哥揪起来,逼他继续上去走荡桥。

“53!你是挂在高空看电影啊?!还看得是好莱坞动作片?!”龙泉仰望着不再动弹的卓一,又开始喝骂了,“快点给我爬!”

我爬,我马上爬……卓一缓了口气,继续向高空前行……

在攀登塔训练途中,也有人失足落下,运气好的被教官顺手捞一把,然后继续攀爬,有运气不好的直接摔晕过去,当医护人员确认其没有严重受伤,并且进行了基本救护之后,立刻会有黑心助教一桶冷水淋上去,浇醒了再继续爬。

已经率先完成训练项目的卓一、雷涛等人,就这么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队友们的艰难挣扎,这一幕幕,对卓一来说是绝对震憾的,他震憾于这种真实。

在卓一决定申请加入“暗剑”时,林珑就曾经对他说过,他的人生过得太短暂太轻松,除了人际关系稍有不善之外,没遭受过挫折和打磨,从来不知道艰辛为何物,在做什么都很容易的情况下,养成了一种有些玩世不恭的心态,申请接受选训,在他内心深处就像一场游戏——看看自己能不能最后通关成英雄的游戏。

在这一刻,卓一又想起了小龙女说过的话,她要小板凳同学在选训过程中找到真实的,活在社会中的自己;找到内心的渴望与需求;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有意义的事,别再像玩游戏一样的生活。

卓一觉得他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真实了,在没有说清楚自己的年龄和学历情况下,室友只是把他当作很年轻的小机灵而不是奇怪的小天才,大家相处得挺好;而知道具体情况的教官们似乎也没把他当一回事,这种不被重点关注和期待的感觉挺好。

与此同时,他一直目睹着选训的残酷淘汰和其他人的拼搏奋进,看着那些人哪怕力有不及也努力的英勇向前,再想想之前一直像玩儿似的自己,真是有些羞愧。

四个小时后,这个下午的训练宣告结束,有二十二人合格通过,两人重伤退出,五人拒绝参与训练被淘汰。很惊人的数据,还没有进行排名对比就立刻消失了7个人。特别是那两个受伤的,在这个操场流了汗、流了血、也留了眼泪,他们还差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能在“暗剑”留下!此刻,却只能留下遗憾。

只是一次失足,成千古恨。

晚餐时,龙教官说大家今日辛苦了,表现也很不错,所以,决定用丰盛的晚餐犒劳一下所有人。

确实是犒劳,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吃过正常质量和份量的三餐了!不是馊饭就是剩菜,要不就是很奇怪的动植物,或者是掺杂泥沙的食物,偶然质量正常的时候,那份量也绝对不够吃饱。

而今日,卓一甚至看到了一大盆色香味诱人的土豆烧牛肉!不会是鸿门宴吧?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划而过,却立刻被肉香挤了出去。

垂涎三尺啊!当用餐命令一下,所有人的勺子都伸向了牛肉盆,突然的,一个黑乎乎圆滚滚,卵一样的东西,“啪”的一声落进了盆中央。

“手,手榴弹!”朱峰瞳孔一缩,颤抖出声。那是一颗82-2式手榴弹,已经拔出了保险销的手榴弹!

丰收的红苹果士兵(一)修改

那圆乎乎的“蛋”不止一个,受训人员用餐的五张桌上都出现了同样的身影,有的静静躺在菜盆中,有的就落在餐桌上,更有甚者直接落在了某人的饭盆里。它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冒着淡淡的白烟,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不是土豆烧牛肉,而是该死的土豆牛肉炖手榴弹!

22个受训人员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条件反射似的反应。

朱峰把菜盆往没人的方向猛推然后转身卧倒;于白掀了桌子就往反方向蹿着扑倒;印华青扑倒在了桌下;有人扑在了手榴弹上趴着;靠窗的卓一直接飞身翻出去,还有人抓起手榴弹向窗外扔……

那颗手榴弹敲在窗框上反弹回来,在地上骨碌碌的打转,然后滚到了一双黑色作战靴旁被踩住,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其缓缓拾起,然后“咔”一声顺手将拉环插了回去,顿时那颗蛋就沉默着不再发声和冒烟。

再然后,龙泉一脸阴沉的单手抛耍着手榴弹,横扫了一眼各个参训人员的丑态,开始厉声训话:“22个人,居然没一个看出这只是玩具!都没长眼睛啊?!上面明明就刻印着**玩具厂!而且,真正的82-2是这种轻飘飘的重量吗?能落盆里汤都不溅?!”

一双冷眼瞪向了朱峰:“55号!看着手榴弹不立刻作出反应,有你那说话的功夫它早炸了!”

然后继续瞪向于白:“你掀桌子是没错,可掀的方向是其他战友的后背!”

再看向印华青,高声问道:“54!82-2的杀伤半径是多少?”

印小哥立正了回答:“六米或大于六米。”

“那你为什么要趴在它眼皮底下?!还是半径两米之内脑袋正对着手榴弹!不想活啦?!就不能转身换个方向吗?!”龙泉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也没指望印华青再回答,直接就开始骂下一个人,“4号!手榴弹的延迟时间通常是多少?”

“3至7秒。”4号苦着脸回答。

“那谁教你的抓起来扔出去?!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居然还弯腰去捡,你不知道可以一脚踢飞它啊?按最短的计算,落地上就会炸;按最长的计算,三秒钟空中停留,一秒钟落下,第五秒你凝视它,第六七秒抓起来扔,刚刚脱手就爆炸,正好悬空中大面积覆盖所有人!还不如就让它躺在地上!”稍作停顿之后,他又继续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的说,“扔也就扔了吧,居然还没能扔出去!那窗口不小了!53号一个活人都跃出去了,你一颗鸭蛋大的东西居然能准头那么好的刚巧砸在窗棱上弹回来!我真是服了你了!是眼神不好还是没学过投掷啊?!”

还有最后一个趴在手榴弹上的,龙泉先表扬了他这种舍己为人的无畏英雄精神,然后又立刻痛批死于训练事故是最不值得的牺牲!“暗剑”要的不是舍生挡枪眼的无名英雄,而是能躲过黑枪并且转身杀死敌人的顶尖高手。

一顿痛骂之后,全体被罚100个俯卧撑和20分钟鸭子步,然后只一人发了个玉米小窝头当晚餐,表现稍好的个别人,例如翻窗躲墙外去的卓一等人则多得了个小**蛋,但依旧是杯水车薪不管饱。

夜里也没能早早的上床睡觉,用美梦来安慰瘪瘪的胃,当夜幕完全降临时,所有人又跑步来到操场,进行夜间100米渗透匍匐项目的训练。

要求低姿匍匐通过各种障碍,若超过规定时间完成该项目,匍匐区预埋的炸药会自动引爆,更恶劣的是,距地面1米高处有重机枪追击扫射,爬慢了的会挨枪子儿,厥太高的也会挨枪子儿!

万幸的是,教官们还没有心狠到泯灭人性。

炸药炸了很痛,但不会真正受伤,子弹也并非实弹。训练结束时,印华青右腿被炸,身上挨了好几次子弹,还被罚了200个俯卧撑,最后是一瘸一拐的被卓一和朱峰架着回的寝室。最让他心颤的是,黑煞教官说,适应三次之后就是上实弹了!又是那句话,胆小的自己退出,炸死打死的报烈士。

“我不想当烈士也不想退出。”印华青平躺着,仰望卓一的床板,眼神有些愣愣的,但依然带着一丝坚毅的神色。

“明天休息,等我早上写两封信就陪你练。没问题的!”卓一敲了敲身下的床铺,给他打气。

同屋的另外两人都纷纷强烈的表示了赞同,在他们眼里,印小哥学历高长得好又不摆架子,给他们讲文化课比卓一更耐心更细致,是个值得帮助的好人,打内心的不希望他被淘汰。

那破小孩虽然也是个好人,但就是太毛躁,问个问题超过三遍听不明白他就要抓狂,虽然也不会骂人或甩白眼,但是问问题的两人看着小老师自己急得抓耳挠腮揪发撞墙,那滋味可不好受,还不如依靠印华青,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得保证他也能一直留到最后。

……

周日,在明媚的阳光中,客厅落地窗边坐着个长裙飘飘的窈窕身影,正在断断续续的弹着古筝,沙发上则躺靠着一个身着睡裙的长卷发女孩,正抓着一张信纸笑得四仰八叉花枝乱颤。

“笑什么啊,那么高兴?”坐在沙发另一头正在嗑瓜子闲聊的袁媛和小萍,纷纷笑道,“给我们瞧瞧,你去看看娟子弹得怎样吧。”

“是我干弟弟‘小板凳’写的信,太好玩了!有些内容不方便给你们看,我挑重点念吧。”林珑一面说话一面缓和着笑意。

“哦,就是那个小神童网友吧?什么时候认的干弟弟啊?”袁媛顺口问着。

林珑笑答道:“前年旅游去看皇城顺便找他玩的时候,那家伙一口一个姐姐的嘴可甜,找我要见面礼,顺手给了他一个旅游纪念品,稀里糊涂就成为干弟弟了。鬼精灵!他前段时间申请去一个很厉害的部队受训,信里写了一点不违反规定的受训内容。”

“快念吧,别吊人胃口。”娟子也停下弹琴靠了过来。

“好,这就念……”林珑喝了口蜂蜜水,开始讲故事,“……这个地方确实很牛,但是也很变态。瓢泼大雨都要继续训练,黑煞总教官说‘淋点雨,有助于各位的茁壮成长’,**他***!老子又不是树!浇水还能长?!就喊个口令他能换五六国不同的语言,反应不过来就嫌我们笨——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和‘笨’扯上关系!半夜三更的让我们爬山取情报,按地图走到标注地点居然是竹林里的一座坟!情报埋在里面了!心惊胆战求神告佛的挖开土堆掀了棺材,然后一个黑影‘哇啦啦’的蹦出来怪叫,僵尸跳!吓得我心脏都瞬间消失了,脚软得爬不起来!我战友抡起铁铲敲那‘鬼’,结果被打趴进棺材里躺着,还有个被擒拿手锁喉扣地上跪下。我这才反应过来,棺材里躺的是助理教官!他也不怕我们找错了地方没按时把他挖出来,直接给活埋了闷死!射击训练的时候突然被棍子敲背,或者有人拿大喇叭在耳边喊□□语录……总教官经常骂我们的精神气还不如他前段时间相亲遇到的姑娘!说我们白吃几碗饭,长得牛高马大的却还不及一个城里女孩悍!真不知道他相亲遇到的是女超人还是母夜叉!……最郁闷的是,总教官叫我们‘苹果’!烂苹果、青苹果、涩苹果、苹果酱……天知道他哪来的这么丰富的词汇!每次一喊我就很纠结的想到《猎人》!太变态了,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些词儿的?……”

念到这里,林珑愣了一下,喜欢叫人苹果的黑脸总教官?还跟‘小龙女’是亲戚,那就是说,不是姓龙就是姓杨吧?这个感觉,好熟悉啊!她‘哗’的摸出手机翻出了通讯簿中的“龙泉”一页,看了看通信地址,再看了看卓一的来信地址……

“靠!他们的总教官是我之前相亲遇到的那个少校啊!”林珑很是惊讶,之前卓一曾含糊的说过他想去的那个地方,非常棒!没想到,那个龙泉居然是‘非常棒’部队的总教官?!她之前是因为龙泉的学历和毕业院校觉得他很牛,没想到连天才‘小板凳’都会一边痛骂一边说崇拜他!那得有多厉害啊?!

噢,相亲居然遇到了一个需要仰望膜拜的人!

不过,那家伙居然拿相亲对象和候选特种兵比较!太不像话了,怎么能用黑黢黢的兵蛋子跟女孩做对比呢?!而且,他前段时间的相亲对象……林珑望天想了想,能用‘悍’来形容的,大概只能是自己吧?那个公车上的劈腿揍色狼,一般姑娘大概也干不出这事儿。

瞬间的,她就想到了卓一说的女超人和母夜叉,一股小小的怒气噌噌上涌——诽谤啊!分明就是红果果诋毁我形象的诽谤!

林珑看了看角落里那支正等待邮寄的,装在泡沫和纸盒中的不锈钢箫,还有那张简陋的信纸……

这个,既然他是个需要膜拜的英雄,那就把礼物好好包装一下吧,更隆重嘛。至于信,听说,在部队里凡是女孩子寄的信都会拿来大家共享,那就——换印花香水信纸!再写长一点,顺便请他好好‘关照’一下小板凳同学。

哼,敢说我坏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林珑摸着下巴奸笑了几声,好期待小板凳和龙少看到信的扭曲表情……

丰收的红苹果士兵(二)

午餐时,林珑亲自下厨麻利的做了几个拿手好菜款待同学,得到三个好友的交口称赞。大家一致认为,她除了不喜欢收拾屋子以外,基本具备了当贤妻良母的所有必要条件,让她以后再多注意一下克服这个缺点。

“我去找个喜欢收拾屋子的老公不就得了!”林珑蛮不在乎的回答。

“又增加条件了啊?中学的时候你说要找个理科好的能教你数理化;大学时说对方还要计算机玩得溜,能帮你修电脑;刚工作的时候说要找外语好的,能带你出国旅游;现在再加一条,还得能收拾屋子,”袁媛乐呵呵的笑着,“我说,珑珑同学,你是在找老公还是想找万能实用型管家兼保姆啊?”

林珑翻了个白眼,说道:“老公就是要拿来用啊!不实用的我要他干嘛?还不如就我一个人单身过活呢。”

娟子笑着插话:“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看你最后是不是能找个很‘好用’的全才老公。”

“我会向着目标努力的!”林珑握拳咬牙说着,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找老公这事不像学习和工作,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婚恋,全得靠缘分,这些所谓的条件也不过就是说着玩而已。

下午,林珑把她整理的厚厚一叠旅游攻略扔给了那三位同学,这是她的近期旅游计划书,给她们研究研究要不要和自己一块儿去玩。与此同时,她自己在书房里翻出了紫藤包装纸和浅粉色桃花信纸在包裹了不锈钢箫之后开始写信。

“不是吧?!珑珑,你计划正月初一去旅游?”大家看着那旅游攻略都惊讶了,“你家里不团年啊?”

“要啊!我打算吃了团年饭隔日就出发,反正平时春节也就是窝家里看电视,根本就不好玩,”林珑一边写信,一边回答,“傈僳族澡堂会只有正月前三天,我老早就想去玩了,今年才终于说动了我爸妈同意。”

“我肯定去不了,家里亲戚多,初一得拜年,”娟子和萍都摇了摇头,然后又对袁媛说,“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嗯。不用考虑了,能去。春节后要过了大年荷花池市场才营业,我闲着呢。”袁媛点了点头。她大学毕业后就在批发市场倒腾布料生意,是相亲对象最热捧的那种“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小富婆,本来双亲老早就离了婚,然后又分别过世,现在就剩下继父继母和几个关系不算很亲密的亲戚,也没耍朋友成家,因此过不过年都无所谓,反正每次春节心里都堵着难受,能出门玩更好。

听罢,正趴书桌上奋笔疾书的林珑,头也不回的高声说:“行啊,那算上你一个了!前面几天要跟驴友组队过去,我给你报个名。”

……

11月初,山林里的雨季似乎已经过去了,午后阳光正好,难得一个天气不错的休息日,不少“暗剑”的正式成员都聚在足球场上追着个球闹腾。

53号至56号这哥四个则躺着球场边的草丛里晒着太阳,在小黑屋里关了10小时才放出来,朱峰觉得他整个人都要被那无边的黑暗和绝对的寂静憋疯了,虽然很不待见这些教官和从来不给个正脸的“暗剑”队员,但是,坐在球场边听着他们吵吵闹闹的,却觉得心里比较舒坦。

“听说4号和程正都被淘汰了?”印华青惨白着脸向同伴求证,他是被抬出小黑屋的,没见着教官宣布淘汰人员的情形。

“恩,程正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他好像有幽闭空间恐惧症。4号也是只撑了不到3小时,窒息昏厥,比你严重。”卓一嘴里叼着根草,含含糊糊的说着,他之前就觉得4号差不多快到绝症末期了,原本军事素质什么的也不差,可就是训练时越来越紧张,怕做错事被淘汰,可偏偏越怕越容易出错!再加上小黑屋这种本来就是考核心理素质的训练,过不了关也正常。

“程正可惜了,他其实挺厉害的。”朱峰叹息了一声,虽然在训练期间因为不同寝室跟程正交流不多,但他依旧是自己入伍以来最熟悉和信任的朋友。

“卓一,问个问题,”老好人雷涛忍不住开口了,“你怎么能这么轻松的过关?听说最后就你一个没接受心理辅导。”

“哦,我后面睡着了,那房里挺安静的又没刺眼光线,休息起来很舒服——可惜就是床板硬了点。”卓一很老实的回答。

“操!”朱峰很郁闷的翻身就开始揉卓一头发,“我说53,你脑袋是什么构造啊?!可不可以别什么都能轻松完成好不好?简直是生来就为了打击我们这些凡人的!”

“哪里轻松了啊?!”卓一抗议道,“最近我压力也很大的,被淘汰得只剩十来个人了,训练项目也越来越困难——挖坟那次吓得最厉害的不就是我嘛!”

“这次就很轻松!”另外三人都很不爽的异口同声吼他。

卓一有些赧然的挠挠头,浅笑着说:“这个,以前有朋友教过诀窍。我不知道有这种项目,不然就告诉你们了。”

“现在说吧!这次是10小时,下次就得是24小时了,好方法拿来分享一下,我可不想自己也崩溃了。”印华青心有余悸的拍着卓一的肩。

“其实就是控制你自己的想法,千万别去想‘好黑、好静、好吓人、我会被关多久?’一类的东西!这就是心理学中说的‘暗示’,你暗示了自己相关的负面信息,心里就会有它的存在,然后阴影越来越多,焦虑和恐惧就会扑过来直到把人压垮!”卓一小朋友开始传道授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点都不想负面的,想别的事情去。比如某段美好的恋情,把你和那女孩每次约会穿什么、吃什么、说了什么话都仔细想想,愉快的打发时间。也可以想更有意义的或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我之前就是在想自己的将来,想我的人生目标到底是什么,想我来这里受训究竟有什么意义,能体现什么价值……然后,因为这些问题太枯燥,一不小心,我就想睡着了。”说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印华青很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总结道:“也就是说,心思越单纯的越容易熬过去;越担心受训成绩的越容易焦虑。”

“这方法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不过,应该还是能管点用,”朱峰认可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朋友受过这种训练?”

“不是,就是个普通人。我干姐姐,她喜欢看心理学书,有时候闲扯时偶尔会冒出些管用的点子。”卓一告诉那三人,自己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人际关系不善没有朋友,父母又很忙,家里也没人,特别是到了夜里,经常都觉得很孤独很寂寞,一个人待在几百平方米的屋子里,恨不得把所有电灯和电视机都打开,有光亮有声音的才能觉得不那么冷清难受。

后来,在网上认识了这姐姐,她批评说太浪费电,男孩子也不该如此胆小,让他试着换种方法克服这种焦虑恐惧感,比如玩命的学习,躺床上也背外语课文之类的。

“你这什么都懂的小天才原来是被寂寞憋出来的啊!”

“上个月说写信给姐姐,就是这人吧?看来你干姐姐也不是凡品,连小天才都能指点!”大家相视一笑,如此打趣他。

虽然都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好相处的卓一也会人际关系不善,但没谁会揪着这种问题问,纷纷开着玩笑把话题岔开了。

卓一挣脱了摸着自己脑袋的三只爪子,反驳道:“别老说我是天才,我不是!我干姐说了,除了达芬奇那种什么都会的天才真正能成为传奇,其余所谓的‘天才’也就是某方面比较擅长的普通人,跟平常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只是有人把自己擅长的发掘出来进一步优化,有的人却没找到自己擅长什么,或找到了却又放弃,所以才碌碌无为。”

“喂,那我们来猜猜他最擅长的是什么?”印华青丢了个眼神,瞟向不远处靠在树下的龙泉少校,他正坐在树荫里吹着一支子弹壳做的排箫。

朱峰开始掰着指头数:“我们见过的,格斗、越障、射击、外语、数学物理、自动控制、战略推演……喏,这还有吹箫。牛人啊!”

“还有背唐诗。”雷涛补充了一条,开始上文化课之后他就认出了龙泉的笔迹,就是选拔时那个写“犹抱琵琶半遮面”纸条的。

“其实,我们应该数他不会什么,”朱峰弹了个响指,说,“我猜,他肯定不会做菜。一直待在军校和军营里的人,基本都不会做菜。”

卓一突然很贼的笑了,很得意的说道:“跟你们打赌吧,我知道一件他绝对不可能会的事情!”

“赌博是不道德的违法行为,身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不应该干这种事情。”印华青驳回了他的提议,直接让他说答案,心想着,这小朋友年纪不大,脑子却很灵光,可不能上当了。

“怀孕生子呀!”卓一边说边还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个大肚子的造型,“他肯定不会。”。

刚才就发现有人在偷瞟自己的龙泉,早就压低了帽檐开始斜眼盯着这四人闲聊,自然把基本正对自己的卓一和印华青的每一句话看得清清楚楚,暗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虽然他情感上很想走过去找茬骂死那几个背地里说教官坏话的,但是理智上又知道自己不能公私不分,他们也只是在闲聊开小玩笑。算了,放他一马,大人不计小人过。

龙泉又继续吹起了排箫,吹着一首大家都知道的,很熟悉的曲子——《龙的传人》。

听着那飘荡到耳边的隐隐约约的乐曲声,那四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起来:“……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它的名字就叫中国。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四面楚歌是姑息的剑。多少年炮声仍隆隆,多少年又是多少年,巨龙巨龙你擦亮眼,永永远远地擦亮眼……”

丰收的红苹果士兵(三)

印华青突然看着卓一笑了,说:“你刚才讲,关小黑屋的时候在思考‘来这里受训究竟有什么意义,能体现什么价值’。其实这个问题在我写选训申请前也想过,就像这歌里唱的,希望巨龙擦亮眼,我的目的,也就是想帮助巨龙更好的擦亮眼。我希望实战和技术真正的融合,进一步提升技术能力,更好的辅助实战——这就是我来‘暗剑’的目的和意义,我希望能留下来,然后在不久的将来体现我应有的价值,要让我们的后代别再看到四面楚歌。”

卓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还没想清楚,不过我会认真想的——干姐也说要我趁年轻好好想明白,然后向着理想坚定的走下去,别十几、二十年之后才来说觉得自己路走错了。她说得一开始就找准了路,才能更迅速更顺利的抵达目的地,伟人和常人的区别就在于,有人是看了地图在冲着目标找捷径,有人却是漫无目的并且很茫然的走下去,中途还经常走上岔道。”

“你姐是干嘛的啊?”朱峰忍不住问着。

“大概是,写书的。”卓一简略的回答。

朱峰和雷涛对望了一眼,然后喃喃说道:“文化人,想问题果然深沉。我们,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和目标。”雷涛是家里穷,文化程度也一般,在当兵和当保安之间,他选择了当兵,然后就一直走了下去;朱峰则是更有目的性的,不想当农民或民工,就想当好兵,最好的兵,然后凭着实力和慢慢经营起来的人脉一步步升迁,他在射击上很有天赋,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也想想吧,真的,得好好想一下,就算是做同一件事情,有信仰的人会更有干劲,”印华青很认真的对那三人说,“我老家是浙江平湖的,靠近上海的一个江南水乡,从小就听我奶奶讲她抗战时期的逃难经历——不会游泳的人在黑夜里坐着一艘小渔船,天空上是日本人的轰炸机,耳边听着别人的哭泣和惨叫,她吓得哭都哭不出来的发抖,江面上是无数的残肢断臂,邻船熟人的半个脑袋就落在鼻尖下,天亮后再看着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江水……九死一生的逃难,不,准确的说,百死一生都不止。”

印华青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的告诉同伴:“我考大学的时候志愿全填的军校,就想着,不能再让敌人的炮火落到中国人的头上!我当兵就是为这个。”

龙泉读着印华青的唇语,一时失神,嘴下吹的曲子居然变成了《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他老家就在东北,是九一八之后逃难来的内地,祖上在战乱时经历的事情,大致上和印华青家的相差无几,不过是水路和旱路的区别而已。九一八对龙泉来说不止是国耻,还是祖辈家破人亡苦难历程的开始,是一段他不曾亲历却依然会铭刻终生的记忆。

“少爷,哟,你排箫都做好了啊?!”肖力阳从另一侧走来,打断了他的出神,“正巧,你的包裹到了——那姑娘也寄来了箫!”说着,他就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龙泉。

那是两个捆扎在一起的盒子,一个细长,一个扁平,两个盒子都用很雅致的紫藤花纹包装纸包裹着,上面甚至还扎有浅粉色的缎带和缎带花,一看就是女人寄的!于是,肖力阳就这么恶意的招摇着拎在手里穿越了大半个“暗剑”基地,背后立即尾随了一大队嗅到了暧昧气息的八卦男人。

“说起来挺奇怪的啊,还有一封受训人员的信,居然和你这包裹是同一个人寄的!”肖力阳补充了一句,但没把那信给龙泉,只是催促他快点开自己的包裹。

“快快,拆开看看!”众人围成一圈激动的吆喝着,难得欣赏一次龙少的私人信件,而且是距他相亲结束后两个多月之内——有□□,绝对有□□!

看着众人那“你不拆就我来效劳”的恶狼表情,龙泉只好无奈的先拆开了那个a4大小的盒子,另外那个肯定是箫,可以稍后再打开。

盒子里是一封信,一张cd和六张简单装裱的厚水彩纸,那是六幅用马克笔和水溶彩铅绘制的带着服装设计般夸张艺术感的速写,每一张都是龙泉。

第一幅,静立在店门外看书的侧影;第二幅,他正潇洒的快步走过斑马线;第三幅,茶铺里树荫下打电话的远景;第四幅,很酷地在公交车上拎人衣领;第五幅;帅气的推门走出更衣室中;第六幅;穿着宋朝古装站在海崖边吹箫,长发飘逸、衣衫飞舞,气度不凡!

所有人看着最后一幅画都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有人说:“这是你?!还真***够‘少爷’!”

“美化,绝对是美化了!你哪有这么帅?!”和尚不屑的说。

“你相亲不是遇的彪悍哥斯拉吗?!怎么还会画画呢?”另外个人疑惑着问。

“谁是哥斯拉?!我什么时候说过?”龙泉也很疑惑。

肖力阳看了看cd封面,上面写着一个曲名《沧海一声笑》,又催促道:“快点给大伙儿把信念了,好回去看碟啊!这不会是什么琴箫合奏吧?”

等把那信封一拆开,倒出里面的信纸,龙泉脑袋居然被震得‘轰’一声响——粉红色的信纸,纸上四角还印着桃花,一打开就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气!周围的战友都开始吹口哨起哄了,若不是因为龙少爷的皮肤实在是太黑,不然大家肯定会更惊喜的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模样。

信,有两页,第一页,写了那个不锈钢箫的多种用途:无聊的时候可以做乐器吹奏;遇到坏人时可以作棍棒武器;爬山走累了可以杵地上当拐杖;遇到山石了还可当铁杆子翘石头……然后还有一点闲聊的话,那些话整体来看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单独的挑出来却有些不明不白的暧昧。

肖力阳凑在一旁开始八卦的当传话筒了:“……多日未见……最近好吗?……我从小就崇拜军人……帮你选的衣服是否喜欢?……想象你吹新箫的样子……一定很帅气……”

在战友的起哄声中,龙泉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些话,不像是林珑正常情况下会说的,之前的两次邮件,她的遣词都相当注意,就是很普通的朋友语气,没有一丝的暧昧感觉,龙少明白她的想法——不满意的相亲对象,不需要留下过多的牵扯或给人不切实的希望。

可这一次的信,很奇怪……龙泉想起林珑的表弟也是当兵的,猜到她肯定知道部队里的情书共享习俗,就信就像是玩文字游戏故意写成这样的,用暧昧的眼睛来读信就能看出暧昧,但又没留下真正的‘把柄’。

等看到第二页的时候,龙泉才终于明白了林珑的用意,差点郁闷得七窍生烟!

那位林珑同学,用极其担忧与关切的语气问候起了她的干弟弟“卓一”,说是看到他们两人留的地址一样,才发现弟弟就在龙泉所在的部队受训。

她说,看到卓一的来信,非常担心,他整封信里都在用非常崇拜和倾慕的语气描写自己的总教官,说他是如何的有能耐,如何的文武双全,如何的英俊帅气,最重要的是,如何的对他关切备至,热情体贴!

然后,林珑非常委婉,非常含蓄的提到,她弟弟年纪很小,才刚刚成年,还从来没有过恋爱经历,她很担心卓一会在这个敏感的后青春期分不清倾慕与爱慕的区别;怕他因为身边的总教官实在是过于优秀,而使原本单纯的崇拜渐渐变质,变成想要相伴终生的那种渴望;或者在今后的寻偶过程中会不自觉的拿对方和这个优秀的人对比;怕他在生长发育期因为旺盛的那什么生理活动受到压抑而产生了并非常态的释放……

肖力阳倒吸了一口凉气,呢喃道:“她担心……出现……不正当的男男关系?!”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找着各自的理由,憋着笑逃命似的离去。

那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整得龙泉差点吐血身亡,心想,老子什么时候对那小破孩关怀备至温柔照顾了?!

再看到最后一段话,林珑千叮咛万嘱咐的恳请他,希望帮忙好好关照一下她的小弟。那个‘好好关照’落笔很重,龙泉顿时明白,这才是这封信的真正重点!

“卓一寄出的那封信审过吗?”龙泉揪着罪魁祸首肖力阳,不让他离开。

“审过啊,很正常!”肖力阳很无辜的回答,“就说了训练很辛苦,你很凶狠,哦,还猜测你那个相亲对象是不是母夜叉。”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长得很吓人?!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猜?”龙泉无语了,很是头痛的扬着信纸说,“看吧,这下可好,人姑娘报仇来了!我跟她没关系——故意涮人的!还被她弟弟倾慕……妈的,老子绝对会成为最近几年的最佳笑料!”

肖力阳忍笑问道:“那她到底长啥样啊?”

“自己去看!”龙泉接过了肖力阳手上的要交给卓一的信,然后把光盘甩在了他怀里,“记得先帮我澄清一下!”他才不想在这风口浪尖的回去被洗涮!

“少爷,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越描越黑!”肖力阳吼完之后就赶紧着遁逃远去。

留下龙泉立在树旁咬牙切齿的高喊了一声:“53!过来!”心想,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好好关照’是吧?真是该好好‘关照’一下!

丰收的红苹果士兵(四) 修改

卓一跑步来到了龙泉跟前,很奇怪的发现对方居然是面露凶光眼带杀气的瞪着自己!稍微反思了一下,又没觉得自己最近有得罪他,刚才这边不还一群人挺热闹的在玩闹吗?

接下来,龙少开口说话就把卓一打懵了,他只是冷冰冰的陈述了事实:“林珑,你姐是吧?她是我相亲认识的朋友,写信来‘问候’了我,并且还要我好好‘关照’你!”

短短的两句话,有两个词咬牙切齿的用上了重音,透露的信息量很大,并且暗含了一些东西。

卓一小朋友愣神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林珑就是这个少校的彪悍相亲对象?!自己给那小龙女写信骂了她本人是‘母夜叉’!再然后,她给自己教官写信说这事了!不管说的是什么,反正那个问候和关照肯定不是表面意思!

印华青等人看着卓一被教官唤了过去,然后把一封信狠狠砸到他怀里,不到两分钟又挥手让他离开,接着就看到卓一转身拆掉信,瞟了几眼,然后面色青灰如丧考妣的走回来。

“咋了?”雷涛关切的问他。

“要死了。”卓一悲哀的回答。

印华青疑惑的问道:“嗯?怎么回事?”

卓一用一种要死不活的语气回答:“教官和干姐认识,他说要帮我姐好好关照我。”

“那是好事啊!”朱峰笑了。

“是,是好事。 如果那个‘好好关照’不是从他牙缝里憋出来的,如果他不是一副恨不得把我扒皮拆骨的表情的话,会是好事。”卓一芒刺在背的要求那三人和自己一起回房间再详细解释这件事,他希望尽快远离龙泉的视线所及范围,免得被那眼神杀死一次又一次。

接着,他又叹息着说道:“干姐也在信里很委婉很客气的,相当‘温柔’的问候了我!她要是真能这么温柔就见了鬼了!”

“你姐确实是个很悍的女人?”朱峰很好奇的询问。

“嗯,”卓一点头,“相当的彪悍。最可怕的是,她外表看起来没一点‘悍’的感觉!”

正说着话,卓一背后又传来了悠扬的箫声:“3345|5432|1123|3.22-|……”

这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终曲乐章《欢乐颂》的曲调,歌词是“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印华青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了树下龙泉,只见他笔直的站立在树荫里,正吹着一支银色的金属洞箫,在斑驳阳光的照射下,那支箫隐约闪烁着寒光。

“欢乐,真是太欢乐了……”卓一哀怨的呻唤着,无力的斜靠在了朱峰肩头,恳求道,“兄弟们,快点把即将被执行死刑的我抬回去停尸!”

磨蹭了一小时之后,龙泉回了寝室,没想到队友们居然还窝在自己房间看着林珑寄来的视频!

人声鼎沸中还猛然听到一句:“哇靠,回眸一笑百媚生啊!怎么能这么温柔可爱呢?!龙少真是好运!”

“咳咳,”龙泉在一旁佯装咳嗽,提醒大家他回来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就是朋友,不是女友啊!”

“哟,男主角回来了!”

“谁信你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众人调侃着,然后由人墙中让出了一条通道,把龙泉扯进最里面电脑面前坐下。

此时,视频里正好播放到林珑唱歌那一段。

同样的场景再看一次,龙泉依然觉得眼前这个洒脱而神采飞扬的女孩,很吸引自己。

其实,林珑不是那种天生外貌漂亮的大美女,严格来讲,她五官和身材都不是特别出众,尚可而已。但适当的打扮再配合着谈吐气质、才华和那自信的眼神、外柔内刚的性格,却让龙泉印象深刻,甚至心生爱慕之情。

“啧啧,画画好看,还会弹琴,唱歌也好听,长得还不错!”猎豹在一旁连声感叹着,然后猛然一声爆吼,“小白!你想死啊?!居然说这么好看的女孩是母夜叉!妖言惑众!”

而肖力阳则在同时揪着龙泉的衣领喝问:“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忍得下来不去追呢?!”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着,“人姑娘明明就很钦慕你嘛!为什么不加把劲追到手?难不成,你真的对那个53号,有不可告人的*****?!”

谁想跟他有不可告人的**!龙泉一口闷气郁结于心,被队友闹腾够了之后,他只好在次日的训练中找卓一麻烦以追求心理平衡。

接下来的十余日,不管是龙泉还是卓一都觉得自己正身处地狱。

一个是无时不刻的被队友暗地打量,然后在所有休息时间都会被不同的人洗涮调笑;还有一个则是随时被自己的总教官用眼神围堵狙杀,虽然并没有遭受实质上的打击报复,但是,架不住那凶狠目光带来的心理压力啊!

卓一觉得,就算是双手双脚被绑了扔湖里进行求生训练时,那种溺水死亡的威胁压力,都不及教官的死亡视线来得恐怖!

以至于最后一周的丛林实战演练时,其余的16个人都过得苦不堪言,就卓一觉得甚为欣喜,好歹不用时刻被教官的恐怖视线瞄准击杀嘛!

11月21日,上午10点。

顺利‘活着’,并且按时完成任务从山林的出来的,一共有14人。经过伤员的救护处理,以及洗澡换衣吃饭午休补眠之后,于下午4点在操场集合,周纯现身训了话,恭喜他们正式成为“暗剑”的成员,然后宣布现在可以自由活动真正的参观基地,晚餐时会有一个欢迎会,然后在当天夜里换寝室,从训练临时宿舍入住正式成员所属的宿舍楼。

宣布解散之后,教官们陆续离去,剩下的14个受训人员相互打量着身边的同伴,然后纷纷露出喜色,朱峰甚至难得一次相当感情外露的压着雷涛的肩头,眉飞色舞的高喊:“我们成功了!”

“别高兴太早啊!”卓一在一旁泼了一盆冷水,“通常情况下,在极度欢欣或得意忘形时最容易被算计,故事情节往往还会发生重大的转折,并且一般都是悲剧。”

印华青笑道:“你又要当神棍了啊?稍微开心一下有什么关系。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与此同时,多位教官则聚在了会议室,开始闲聊并顺便分配房间,原则上,应该是一旧带一新,老“暗剑”成员和新人交错混住。

“十四个,大丰收啊!”周纯满意的点了点头,特别是很满意那个龙泉坚持要招来试一试的印华青,他确实是相当争气,一直撑到了最后。

小白则提到了雷涛在丛林中无私帮助他人的行为,这已经是他在选拔之后的再次见义勇为,然后,他很是感慨的说:“我觉得我之前应该找这个大个子帮我写《我们的队伍是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大家庭》,他本人就挺适合拿来当典型。要找他写的话,应该不会敲诈我洗衣服。”

和尚笑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敲诈你,但是,你要知道,真正能进了‘暗剑’的,可没几个脑子不滑溜,过段时间可能就会提要求了。”

“而且啊,小白,我觉得你不应该跟个憨子住一起。你看,就我俩同屋,我都觉得自己智力在降低,要有两个憨子凑一起,那会拉低整个‘暗剑’大队的平均智商!”猎豹这么补充说明着。

周纯哈哈一笑,同样的洗涮道:“对的,对的!你就应该找个鬼精灵室友,那朱峰很合适!你只要暗示一下自己不喜欢洗衣服整理内务,然后再暗示一下,对于看得顺眼的人,你不会吝惜传授自己的拿手绝活,那对方绝对会很识相的包揽一切杂务!”

“队长!你,你们,都是坏银!”小白眼红红的大声抗议起来。

而龙泉因为最近风头太盛,之前一直尽量低调的坐在会议室中不吭声,这时,他终于沉稳的开了口:“其实,我希望的就是小白和朱峰同寝室,可以组成同一个队的狙击和重机枪手,如果可以的话,从现在就能开始培养默契。”

“你是想把我们这小分队拆开?”肖力阳疑惑的问道,“也就是说,我们这边让学通讯的印华青替代你的位子,用雷涛换下小白?”。

“嗯,”龙泉点了点头,“我们配合得太久、太有默契,虽然在完成任务时会顺手很多,但是,也会导致稍一拆开就会觉得别扭,适当的,还是应该换点新鲜血液。”

“没错!”周纯点了点头,“真正的战场上,不可能每次都会很走运的是最佳搭档相互配合。要学会打散那种‘缺一不可’的完美队伍,变成人人都是螺丝钉,随便安哪儿都合适。”

得到队长的认可,龙泉直接就安排了:“卓一那狡猾小朋友归我□□,小白带朱峰;肖力阳你军事技术很过关可以多带带印华青,猎豹和雷涛……”在安排时,他没有刻意回避所谓的跟自己传‘绯闻’的卓一,玩笑是玩笑,工作归工作,‘暗剑’的人从来都是公私分明。

“报告,”肖力阳举手提出了异议,“我24号起就要请探亲假啊!十来天都没工夫带他——要让那书生独守空房吗?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被最后淘汰了哟!你们那个变态最终考验……”

肖力阳是大凉山出来的地道彝族,他们那不兴过春节,只过彝历新年,在2007年就是11月25日起的三天,于是他就请了这个阶段的假。年末部队忙,而春节前后请假的人也特多,他没必要去挤汉族队友的休假名额。

“这十来天训练任务重,就算你陪他睡,他也没功夫和你唠嗑!”龙泉白了肖力阳一眼,“而且,理论上,最后考验阶段他是最不容易被淘汰的。印华青,这家伙智商很高并且忠诚爱国、目标明确而心智成熟,不仅吃得苦,性格也很坚毅,是个好苗子。付出了超人努力的家伙,有资格得到超人的成绩——应该不会让你回来之后独守空房!”

晚饭结束后,肖力阳回房收拾行礼,龙泉一面帮忙一面让他回家探亲时,顺便把自己做的子弹壳排箫和相同材质的小坦克、小飞机带出基地去邮寄了。

从基地里邮寄物品信件,是需要经过审核的,虽说大家都知道私藏子弹壳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要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东西寄出去,那实在是有点打后勤人员的脸。由老队员夹带出去寄比较合理,龙泉最近要写选训总结,实在太忙,不然会自己去县城邮局。

肖力阳看着那几个相当精致的工艺品,顿时兴奋了,打着包票说:“哪需要邮寄啊!我要去成都双流机场转机的嘛!直接给她带过去不就成了!比邮局更安全!”

龙泉猛一下眼睛半眯的盯向他,审视着问道:“你想干嘛?”

“嘿嘿,那不是,就想看看她真人长啥样嘛!”肖力阳挠头一笑,“而且,你不是说,她因为你个子太高所以觉得不合适——我比你矮半个头!应该很合适了吧?”

听罢,龙泉二话没说,直接扑过去就勒他脖子。

肖力阳半伸着舌头,故意装出一副快窒息而亡的样子,断断续续的告饶:“我不敢了,不敢了!……那什么……朋友妻……不可戏……她是你的……我,我不抢……”

“谁怕你抢了!她身材又不是你喜欢的丰满型!”龙泉不屑的说道,“我是怕你口花花的调戏人家犯错误!”

“我调戏谁也不能调戏你未来老婆啊!”肖力阳赶紧矢口否认。

笑闹一阵后,龙泉跟林珑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有一个叫做‘羚羊’的战友会在24号回家探亲,到时候可以把排箫带到成都,问她是否有空或方不方便和对方见面。林珑自然是答应下来,并且让肖力阳找个合适的见面地点和时间,反正她是基本任何时候都有空。

当日,肖力阳是上午到的成都,下午3点转机,约定了10点半在火车南站,人民南路四段与机场高速的交汇处见面,原本他只打算看上两眼林珑的外貌,把东西给了就回机场候机,但见了林珑和陪同她的朋友袁媛之后,肖力阳同志立刻改变了主意。

这两女孩都是人如其名,一个穿着大红色短款旗袍民族风薄棉衣,看起来很玲珑,像个喜庆的中国娃娃;而那个袁媛,身体的某些部位真的很圆!即便是穿着挺拔的冬装呢大衣外套,仍然掩盖不了那前突后翘的身材曲线!她外表跟林珑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看起来相当热辣成熟。

iuv!这不就是我的那盘菜嘛!肖力阳同志面上神色如常,心里却在火花四绽。

于是,长时间没见过女人的‘羚羊’很是兴奋的邀请两位美女去了附近的谭鱼头火锅精品店,豪爽的请她们吃了午饭。

三人详谈甚欢,最让肖力阳喜乐的则是,他在闲谈中搜集了很多关于袁媛的情报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没婚配,没男友,而且户口上还是彝族!

他在心里暗暗盘算——过年之后回成都转机时,再找机会见见吧?嗯,顺便再帮龙少搭搭这个林珑!她看起来还是挺关心龙泉的,真不像全没那意思!

在羚羊打量、打探俩姑娘的同时,他自然也会被仔细考察。

在他出场之前,林珑就在和袁媛猜测龙少这位‘最要好’、‘同寝室’的战友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参考初次见面时龙泉的民工迷彩和那副后娘冷脸,她们设想了很多种情况,却完全没想到这位‘羚羊’会穿戴得像个家境优越的背包客驴友,很是时尚的蹦跳着出现在她们面前,由于他那笑容过于灿烂,因此晃眼一看根本就没有军人的气势,只是一个有着两酒窝的,很阳光的娃娃脸年轻小帅哥!

林珑当场就很羡慕的在心里感慨着,这年头,酒窝怎么尽长男人脸上了?!怎么就不能分一个给我呢?

接下来,在吃饭时林珑发现这‘羚羊’应该也是本地人,虽然他基本一直在说普通话,但喊服务员的那声“小妹儿”那语气语调却是相当地道的四川话,而交谈中他偶尔也会在一些词汇中带上四川方言的特色,例如句子结尾处的语气词‘三、嘛、哟’之类的出现。

一个真实姓名不方便随便说,真实住址也不方便说的人,不过,咱们也可以猜来玩玩嘛。于是,林珑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三点转机,来得及回家吃晚饭么?”

“来得及,路程不算远。”肖力阳如此回答。

“那你这次回家是?”林珑停顿了一下。

“探亲。”肖力阳自动补充道。

“探亲?!”林珑惊讶道,“怎么不等着春节呢?”

“想春节休假的人太多,轮着不够分,”肖力阳这么解释着,然后又含含糊糊的笑着说,“反正过不过春节也没什么大影响。”

哦,老家坐飞机的话,离成都市区不算远;十一月底的探亲假;不用过春节;而且,他的外貌很有特色,鼻梁相当挺拔,眼眉也很深,整个五官很立体鲜明,头发浓黑且有一点微卷。很有民族特色嘛,林珑在心里微微一笑。

于是,午餐结束之后,肖力阳挥手和两位姑娘告别时,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林珑姑娘突然问了一句:“威机、威勒扎扎?”

山花烂漫处的相逢(一)

肖力阳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林珑问的那句话,却强压住心头的震惊压根没转身回答,只是假装耳背,不仅飞速离开,脚下甚至连一秒的停顿都不曾出现。

“暗剑”的保密级别很高,大家都习惯性的藏着掖着,不会叽叽呱呱的把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部别番号、特长绝技之类的东西毫无隐瞒的告诉外人。有些是因为涉密,有些则是习惯使然,大家手上或多或少的都沾着血,少几个人知道自己真实姓名、老家住址之类的信息,也能减少点被找上门报复的可能性不是。

虽说也没很刻意的防备那俩女孩,然而,不到三小时就被人揭了老底,这却是肖力阳万万没想到的事情。以至于,他逃离现场后转身就打电话到基地,骚扰了正利用午休时间在办公室写受训者评价的龙泉。

龙泉一面打字,一面听着电话里传来羚羊迷惑的询问声:“你说,我穿得是很都市很时尚的对吧?我化妆侦查科目是合格的对吧?那个反审讯也没问题的是吧?我也是老兵了,涉密的话平时也不会下意识的说出来是吧?”

“说重点!”龙少“嗯嗯”的答应了几次之后,不耐烦的提了要求。

肖力阳无语道:“重点就是,跟你相亲那林珑,她怎么能没几句话就猜出我是彝族呢?!”

龙泉顺口一答:“你本来长得就不是很像汉族。”

“我长得不像汉族那也不一定就是彝族啊!”肖力阳提高了音调,有些激动的说道,“你知道她问我什么了吗?威机、威勒扎扎!这是我们那过年时候的问候语!就像普通的老外春节时会跟你说‘新年快乐’,很懂本地文化的却说‘恭喜发财’。她不仅猜出我是彝族,知道我们那25号过年,还能用彝语说最地道的节日问候!”

龙泉没去纠结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问肖力阳有没有回答林珑的问题。

“没有。她在我背后问的,装着没听见,溜了。”

“这样啊。”龙泉轻轻一笑,对肖力阳说林珑应该只是在试探性的诈他,装着没听见才是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想承认的话,应该直接转过去笑着问她说的是什么‘鸟语’。洗涮几句之后,他让肖力阳好好回忆自己对林珑说了些什么,反思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然后就干脆的挂了电话。

语言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就有可能泄露心中的秘密。在一个完全无害的中国公民跟前说了自己所属的民族,这种露底不可怕,可怕的是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而在将来的某个重要时刻犯大错。

肖力阳一面跑步奔赴机场,一面反思了一下,果然发现了林珑的有些问题确实是在给自己下套,几个问题就知道了自己是一个不用过春节的少数民族,正准备回家探亲,放弃春节的探亲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而袁媛是彝族那她肯定知道明天就是彝历新年,再根据时间一推算路程,最近的可以飞机到达的少数民族聚集地,除了藏族最多的康定、九寨沟也就只有凉山彝族自治州的西昌机场!

太大意了!肖力阳暗恨的咬了咬牙,骂自己被花花世界中的美色晃了眼,这么轻易就放松了警惕。虽然不是什么要紧问题,但折在一个小姑娘手里也挺没面子。

至于他当时为什么选择了逃跑这种傻逼方式,或许,下意识的并不想直接否认自己是彝族吧,纯血的彝族,特别是黑彝,基本不会和外族通婚,两人都能是彝族的话,可以更放心的自由恋爱,减少被棒打鸳鸯的可能性。

当然了,此时的肖力阳根本没想到为什么用彝语问候他的是林珑而不是袁媛,也根本不知道袁媛的“彝族”这个民族分类,仅仅只是户口簿上的“彝族”两个字而已。

坐在武侯祠旁锦里民俗街的茶楼露台中,林珑望着正走神的袁媛打趣道:“咋啰?被娃娃脸小帅哥的梨涡浅笑晃花眼啦?”

“去你的!”袁媛撇嘴一笑,“我在想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威机、威勒扎扎’,真是奇怪啊,彝族居然用‘猪胆,猪脾好不好’做新年问候语。这代表什么意思啊?”

“袁姐姐,你也是彝族好不?!稍微关心一下本族文化嘛!”林珑无语抚额,“猪胆大、胆汁多代表吉祥,猪脾长无杂色也是吉祥的意思,问猪胆,猪脾好不好也就是问是否吉祥。”

袁媛只是继续好奇的问:“那真正的吉祥如意之类的话该怎么说?”。

“子玛庚里——吉祥如意,”林珑无奈的回答,然后又解释说,“我只会几句而已,你想学不如去问那个肖力阳,他肯定是彝族,说不定还是黑彝,世袭贵族!”

“你这么肯定?”

“是不是黑彝不肯定,反正很像就是了,理论上,黑彝长得帅一点,更像外国人,”林珑顺口一答,又赶紧关切的提醒道,“交朋友就行了啊,可别当他女朋友!他比那个龙泉麻烦更多,不只是当兵不顾家这种问题。彝族是男尊女卑,而且很多大家族都不欢迎汉人或混血,这个你是知道的。”

“瞎担心什么,我只是单纯的在欣赏帅哥而已。”袁媛很认同林珑的说法,她外公就是因为爱上了汉族外婆而被家族除名的,即便子女户籍中能留下“彝族”两个字,却没有了彝族的姓氏,不被族里真正承认,外公在世时,也从来不讲他家族的事情,以至于,袁媛的那四分之一彝族血统,只能用在历次考试的政策性加分上。

两人正聊着,林珑又接到了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的电话,就是那个教她彝语的朋友,西昌邛海旅游时认识的,那位仁兄邀请她隔日去民族大学参加彝族新年篝火晚会,大家一起喝酒跳舞玩玩。林珑欣然同意,并且把袁媛也一块儿拖去了。

入夜之后,在民大老校区的足球场上燃起了熊熊篝火,穿着各色服装的人们三五成群的渐渐聚集到火堆旁,无论民族或性别,大家一起牵手绕圈,跳起了欢快的“达体舞”,人群中一些裹着流苏披毡的彝族年轻人则放开嗓子唱起了祝酒歌。

林珑穿着带一点彝族风情的百褶裙,也跟着他们的歌声哼着曲调,还顺手从彝族朋友手里接过了两瓶啤酒,一瓶扔给袁媛,一瓶则和朋友碰杯之后握着瓶颈豪迈的仰头就喝,然后又拉起袁媛的手开始欢快的跳跃转圈。

袁媛姑娘跟着她的步伐学习这种并不复杂,但很豪放、潇洒的舞蹈;跟着她且歌且跳,喝酒嬉笑。第一次真正感受着,做一个热情奔放彝族姑娘的滋味,感受着欢庆彝族新年的热闹气氛。

在稍后的几日,袁媛一直保存着这种愉悦兴奋的心情,然后阳光灿烂微笑着再次和肖力阳见了面,他在老家吃喝够了之后,提前几日返回的成都,乐滋滋的联系了和之前就约好见面的袁媛。

因为,他听说袁媛一个人在荷花池批发市场做生意,心想这么个单身的美女老板,哪怕是在社会秩序很好的地方,也或多或少会遇到不长眼的猥琐男。于是肖力阳就提起了他同样是在荷花池做买卖的大姐夫,说是可以介绍认识一下,相互好有个照应。

当然了,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被罩的绝对只可能是袁媛,美女老板就提出要自己请客,肖力阳自然不想去太贵的店宰她,只说是能喝酒的大排档之类的就可以。于是,在林珑的建议下,选择了八里庄的一家烤鱼店,店面很小,甚至可以说和路边摊没多大区别,不过,这里烤鱼、干锅和烧烤的滋味都不错,而且离荷花池和袁媛家都不远。

肖力阳带来的那个姐夫哥叫做罗洪明,看面貌就是典型的少数民族,虽然穿着一身汉族的休闲装,最外面却罩着黑色的“擦尔瓦”流苏披毡,这种典型的彝族服饰,再加上他走路时虎虎生风斗篷飞舞的那种气势,使整个人显得相当威武彪悍。

当然,走在罗洪明身边的肖力阳也是毫不逊色,虽然长相讨喜笑容迷人,但也不曾被他大哥的气势压下去。

俩姑娘远远的冲他们招了招手,然后林珑私下小声说道:“叫‘罗洪明’是吧?我猜对了,是黑彝!‘曲捏’部的‘罗洪’家。那个肖力阳不知道是不是罗洪家的,不过,既然是姻亲那多半也是黑彝。”

“他不是姓‘肖’吗?怎么会是同一个家族的?”袁媛疑惑的问道,这个姓氏是后来羚羊同志和她打电话的时候顺便说的,没理由姐夫哥都要介绍了,还瞒着人家自己的名字。

“汉族名字的姓氏不一定都是从彝族姓里演化而来,据说祖上第一次登记户口的时候顺口说的,胡乱写的,甚至跟着邻居汉族姓的多了去了,反正他们真正认同的只是彝族姓名。”林珑解释着。

袁媛则突然觉得有点庆幸,幸好那个放弃了彝族姓氏的只是她外公,不然她名字里最重要的‘姓’,也可能是老爷子看着头羊就姓‘杨’,看着头牛就姓‘牛’了……

稍后,四人寒暄之后坐下来开始吃喝,袁媛喊来了老板要酒,同时望向肖力阳不确定的问道:“啤酒?”

“红星二锅头。我们先来两瓶,你们随意。”肖力阳很确定的回答。

袁媛点头,参考之前和林珑参加彝历新年时那些彝族朋友说的,交朋友喜欢找喝酒豪迈的家伙,于是,她放弃豆奶又点了两瓶啤酒,给自己和林珑。

等上酒时,袁媛则被吓了一跳,只见肖力阳看着那个小扁瓶子的100ml装二锅头撇撇嘴,直接喊换500ml的大瓶。

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会喝醉吧?我们可抬不动哦!”心想着,这还是先来两瓶?!难道之后还要再来几瓶?!这可是56度的白酒!

还没等肖力阳回答,林珑就笑着说:“放心,彝族哪有不会喝酒的男人。是吧?”

罗洪明望向正对面的林珑,点了点头,然后用带着一点家乡口音的成都话问她:“你是彝族?”他有些疑惑,小老弟过年的时候跟他说自己看上了一个汉化了的彝族姑娘,想让他也相看相看,可这两个姑娘很奇怪,知道黑彝罗洪家,也知道彝族喜欢喝酒的这一个,小个子小脸,短鼻梁,没一点彝族感觉;另外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立体的,有点点像彝人,却又仿佛一点都不懂本地习俗。

林珑见他有些疑惑,赶紧解释说:“她是彝族,我不是。我汉族的,只是念大学的时候喜欢去听民俗学的选修课和讲座。”

袁媛也赶紧解释:“我彝汉混血,外公过世早,基本什么都没跟晚辈讲过,所以……”剩下的话,她没详细说,反正意思都表达清楚了,她家也就外公是彝人,剩下的包括她爸都汉化了,跟彝族没什么关系。

肖力阳和他姐夫哥对视了一眼,林珑还有些担心他家是不是完全支持纯血论的,怕他们特别不待见混血,幸好,那‘羚羊’转头继续对着袁媛很热心的说,有不懂的可以问他或问罗大哥。

四人继续喝酒闲聊,罗洪明下意识的观察着林珑,对她很有些好感,就觉着这女孩看起来秀气,但喝酒很豪放,不是像那个袁媛那样一点点的抿,而是真正的大口‘喝’。他甚至觉得有些遗憾,为啥这一个不是彝族,为啥是内弟说的他战友看上的姑娘。

罗大哥扭头又看了一眼正笑颜如花讨好着美女的肖力阳,在心底暗骂一声——只喜欢看女人身材的小混蛋!也不想想,这种太斯文的城里女孩能嫁到老家去吗?应该受不了那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生活。

而肖力阳则从始至终都对袁媛很热心甚至是热切,不仅是言语的关心,他的目光也很灼热,一瓶酒见底时,俩姑娘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把酒精都化作燃料在眼睛里烧起来了。幸好他是真的很能喝,就是眼神比较热情一点,也不见醉态或醉语,不然袁媛肯定早就冒火了。

酒宴散时,两位姑娘没让肖力阳送,直接结伴打车离去,只剩他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背影,呢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山花烂漫处的相逢(二)

12月9日,肖力阳带着兴奋与遗憾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在淅沥小雨中回了“暗剑”基地。

兴奋是因为在被前女友甩了3年之后,他终于再次有了春心萌动的感觉;遗憾则是因为袁媛和林珑在闲聊时不着痕迹的表露了一种意思,那姑娘之所以一直单身,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做生意赚钱很辛苦,家里没什么能帮衬的亲人,所以想找一个“可靠、好用”的老公。

也就是说,袁媛希望对方不要贪图她的钱,不能觉得孤身小富婆好欺负,并且还要自己没什么重要的事业,能够帮助她一起打拼或照顾家庭。简单来讲,就是女强人需要找个能全心全意爱她,并且能帮助她、照顾她的小男人。

这个要求实在是高了点,所以才一直求之而不得。不用想也知道,肖力阳同志自然不符合对方需求,俩姑娘是在暗示他,不要对不切实际的事情抱有太大的期待。

肖力阳就这么带着倾心而遗憾的纠结心情回了寝室,在这个下雨的休息日,同屋的印华青理所当然的窝在了室内,正在和他那同是军人的女友亲热网聊。发现室友一听到自己介绍的“高中同学、女友、军医”几字神色就更加的晦暗,印华青赶紧手忙脚乱的打算结束网上闲聊,陪他唠嗑。

“没事儿,你继续聊,”肖力阳跟他不算太熟,也不想多说,只拍了拍印华青的肩头,调侃道,“我去找万年老光棍互暖——老子好歹还曾经有过女友,他是从来都没这经历。”说罢就出了寝室,直奔对门而去。

此时,龙泉正靠在窗口用那支银色洞箫吹着周华健的《刀剑如梦》——“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只听得“砰”一声响,肖力阳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看着他在室内,立刻噼里啪啦的八卦起来:“东西给你送到了啊!她说很喜欢,还现场给我吹了个曲子呢!不过我没说你做好了之后也‘亲口’吹了很多次——间接接吻啊,哈哈!还有,我鉴定了,那个林珑看起来是斯文美女,实际上是有点骠悍,我姐夫都说她很豪爽,喜欢得很。”

“你姐夫,喜欢她?”龙泉握着箫,有些疑惑的开了口。姐夫,是你姐的男人吧?!喜欢她干嘛?

“我喜欢上她同学啦——那个袁媛,让我姐夫相看的时候,他却比较瞧得上林珑,”肖力阳话音刚落却发现卓一正在电脑前扭头,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林珑是他干姐,于是甩出一句,“大人说话,小朋友不许偷听!”同时很霸道的走过去开了卓一的音乐播放器。

紧接着,他把音乐选好开始播放,龙泉则顺手拾起耳机往卓一头上扣紧,再掰着他下巴把那颗脑袋扭回到正对电脑屏幕的状态,之后两人才背对卓一坐下,继续闲聊。

而卓一小朋友则无力反抗强权压迫,只能面对网页内牛满面,心想,姐姐,不是我不给你当卧底,是敌人太强大,不给套取情报的机会。而且,我怎么倒霉催的跟他一个寝室啊?!会被欺压到死滴!

三天前,在历经了最后的真正考核和测评之后,14个人里又劝退了包括于白在内的3个,于是有部分人再次换了寝室,卓一原本还在期待着能否逃离和黑面教官同屋的厄运,可惜愿望没能实现。

虽然这三天,卓一发现各位教官都不再是清一色的黑脸冷脸,跟新成员说话也没不再夹枪带棒的发冲,也发现了龙泉副队长笑起来也能很阳光,时不时的会说笑话讲八卦,但是,他同时也听说了龙少拐骗小白给他洗衣服、丛林对抗训练时挖陷阱把某人挂了一整夜、在委内瑞拉优秀结训等光辉业绩,跟这种牛人日夜相处,卓一感觉压力很大。

再加上对方和干姐相亲的那段经历,想到这两个同样骠悍的家伙也有可能携手一生,成为自己的干姐和干姐夫,卓一更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悲剧。

当然,人生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那都得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就在龙泉和肖力阳时不时的分别给两位姑娘发发邮件写写信件的联络过程中,时间转眼就到了2008年。

临近春节,哪怕是“暗剑”这样的精尖队伍也开始隐约有些人心浮动,不少排了队休假的人员都在暗自倒计时算着自己的回家时间,此次有7个新人也获批了休假,严格来讲他们的培训期还没正式结束,留着起不了多大用处,多批几个也无所谓,只是象征性的扣了4人而已。

在龙泉征求大家意见时,卓一选择了把机会让给别人,自己留下,按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并不是风格高尚无私奉献,只是父母都忙,家里过春节也没人,还不如留在部队里热闹好玩。事实上,确实是很好玩,他很幸运的得到了一个正月期间和龙少结伴‘公费旅游’的机会。

在二月一日时,周纯把龙泉叫到了办公室,抽着烟指向桌上的黑色军用笔记本,慢悠悠的说:“新任务,看了说说你意见。”

龙泉直接在他对面大马金刀地一坐,看起了文件。

任务仿佛很简单,一个背负多条命案,掌握着重要贩毒路线的缅甸大毒枭,在中国警方的围追堵截过程中,潜入云南某地窝着暂时销声匿迹了,线人提供了一个大概地点,缉毒队希望把活的他完整无缺的挖出来拷问,但是不敢贸然向那个窝藏地下手,于是找到了友好合作关系友军——“暗剑”,让更有把握的他们去帮忙,反正云南也是“暗剑”驻地,算是份内之事。

“当过十年兵的毒枭?”龙泉看着那个人物简介,呢喃道,“也就是说反侦察能力很强。”

“嗯呐,”周纯点头,“人那地点选得不错啊,四面环山的傈僳族村寨。”

“易逃难攻!”龙泉一面看资料,一面补充说着,“这家伙早年救过傈僳族那家大儿子的命,救命之恩必将涌泉相报啊!法律,可讲不通,他们肯定会护着他,藏着他。这种少数民族聚集地,通常整个村寨都沾亲带故,也就是说,所有人都会帮这个忙,贸贸然进去个几个外人太打眼,明面上过去逮是肯定不行。”

直接半夜潜入也有风险,对那地界不熟,只知道大概的房子,可谁知道他是藏在房间还是地窖或墙板夹层房里?那当过兵的缅甸毒枭肯定会设置些警戒玩意儿,我在明敌在暗,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若是只需就地击毙或强攻了整出来,那武警也能干这事儿,难就难在得兵不血刃无声无息。

那个傈僳族村寨还是最近新兴的旅游区,纯天然原生态的民族风情吸引了很多国内资深驴友和外国友人,更不能用枪声破坏它的宁静,不能用硝烟吓跑尝鲜的游客。

“化妆侦查,装成驴友潜进去摸清他的具体位置和生活规律,再整晕了弄出来,”龙泉抬起头,清明的眼眸看向周纯,很确定的说道,“还有几天就是春节,初二开始的傈僳族‘澡堂会’是个很合适的时机,先融入庆祝新年的人群再跟着人流潜进村寨。缅甸人也有不少是清朝时期由傈僳族迁徙过去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着那家伙也依照习俗出来泡温泉,‘洗百病’,去晦气!”

“澡堂会?”周纯用疑问的语气说了三个字。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傈僳族的重要节日,在让龙泉看这份文件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功课,澡堂会确实是一个关键点,不过,周队长自己研究的方案资料并没有放进文件夹,他只是好奇龙泉为什么这么清楚一个少数民族的节日,不需上网搜索细节就能心中有数。

“嗯,又叫‘春浴节’,傈僳族的狂欢节,上万人聚集在露天里安营扎寨,一起洗温泉,赛歌、射弩、荡秋千之类的,”龙泉顺口一答,对于周纯的疑问,他则解释道,“前段时间我相亲认识的那女孩是玩乐器的,她对傈僳族的口弦和土琵琶很感兴趣,我们一起讨论过——那两乐器是傈僳族男女传情的工具,恋爱时他们居然可以一句话不说,就用口弦和琵琶倾诉衷肠。然后,顺便也聊到了澡堂会的男女对歌和相亲。”

周纯连连点头,“你相亲认识的那女的啊?弹琵琶的那个?不错,相当不错!跟她聊天还有助于开展工作,”说罢,又遗憾的叹息,“我说,你这么个高大英俊年轻有为的军官,怎么就不能把她拿下呢?!我都替你着急!”

“队长!别再涮我了,都快被你们涮成光骨架子了!”龙泉无语的一拍桌子,“工作时间不谈风月啊!”

“行,”周纯裂嘴一笑,扯回正题,“这次你带队,马上写个详细计划,确定人员准备出发!”

“是!”龙泉朗声应着,迅速搞定了计划,在和缉毒队电话会议确认方案之后,当天下午就召集了一中队所有不休假的成员,告诉大家——任务来了,春节没了,备战出发。

任务分成了两种,“暗剑”大部分人员分组和武警一起设卡蹲守,另外一个人数更少的小队,则需要打扮成驴友化妆侦查。于是,2008年2月7日,大年初一,由龙泉带着肖力阳和卓一背上行装向怒江六库进发。

傈僳族与彝族同属一个族源,傈僳语也属于藏缅语族的彝语支,具有典型彝族外貌并且擅长彝、缅、傈僳等多种彝语支语言的肖力阳比任何汉族都更适合做这个任务,而带上卓一,一来是为了锻炼新人,二来,他年龄最小,看起来就像个初、高中生,无论谁带上这位小朋友,自然而然的就不像是一小队职业军人或警察。

当然,这是龙泉的想法,卓一则认为,他们三个人里,要论谁装得最不像军人,那肯定不是自己!

坐长途车到了怒江自治州六库县城的汽车客运站,辗转来到庄房,然后,卓一看着前面不远处,正在嬉笑着跟当地人商量搭便车的龙泉和肖力阳,心里感慨万千,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化妆侦查!

那两人通身上下的典型背包客打扮和说话走路的姿势,真没一处像士兵!不仅是驴友,还是城里出来的那种特酷的驴友!

龙少爷,他把头发推得齐了根,让后勤部的在那后脑勺上给剃出个奥运五环,脖子上挂着哥特风格的银黑双色十字架,右手腕带着一串纯钢的荆棘手链,左手则是防水表,最牛的是,他居然还在左胳膊上“绣”了条能一个多月不褪色的飞龙纹身!

肖力阳则两个多星期没理发,养长了他那一头的卷毛,还在后颈根接了一条短短细细的小辫子,腰上挂着竹酒筒,左耳上则是一只彝族特色的银圈加蜜蜡珠子的耳环,手戴戒指和珠串,还斜挎着长焦镜头的单反相机。

龙少也背有很高级的相机,这不仅是道具,还是潜伏观察时必用的工具。

在肖力阳嚼着烟丝和当地老乡搭讪时,卓一就瞧着他笑容满面的嘴唇翻飞,自己却一个词也听不明白!然后他看见肖力阳取下自己腰间的竹酒筒子,扯开塞子在那老乡鼻下晃悠,不到两分钟,那位穿着傈僳族衣服的汉子一把抢过了肖力阳的酒,仰面就喝了一大口。

“小弟,出发啰!”龙泉转身用昆明话吆喝卓一跟上来,自己则率先跃上了老乡的农用车。

“说好了?”卓一把登山包往车上一甩,也爬了上去。他依旧说着自己最擅长的普通话,昆明话可不会,龙泉和肖力阳能说就成了,现在他们扮演的是——当自由摄影师的昆明人龙少,跟着自己的彝族朋友捎带自己刚进大学的小表弟来旅游采风。

“嗯,”龙泉点头,“老乡答应送饿们一程,课(去)登埂。”路费很便宜,就是一点油钱和一小筒肖力阳家自己酿的美酒。

卓一乐滋滋的笑道:“哦也!出发啰,看美女出浴图去!”他是真的在很兴奋的笑,一面工作一面参观基本红果果的傈僳族美女们泡澡,这种事情实在是美差,完全能弥补无法过春节的遗憾!

“哥,你说,像我们这样不是傈僳族的去参加澡堂会的人多吗?”卓一很上道的顺口喊着自己副队“哥”。

“听说最近几年多起来啰,”龙泉点头,“以前是课照相的有几个,现在,听说还有女驴友也跑课泡澡!”

“嘿嘿,那好玩!”卓一眼睛笑成了月牙型,“她们皮肤肯定白得多啊!说不定还穿比基尼呢!到时候可得去好好打望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几个性感美女?”

“小小年纪不学好!”龙泉笑着一巴掌拍向他脑袋……

山花烂漫处的相逢(三)

龙泉等一行人到达怒江边的温泉区时正临近黄昏,天色尚好,太阳远远的挂在山尖泛着橙色的光,晚霞从碧蓝的天空中透过云层暖暖的照向怒江,映衬得水面上波光粼粼,闪亮着很是晃眼。

正式的澡堂会是次日开始,但此时已经陆陆续续的有村民开始就地安营扎寨,肖力阳和龙泉往四周溜达察看一圈后,选择了山谷上方的某个制高点,扔下行囊利落的搭建起一个嫩绿色的“牧高笛”双层三人帐篷。

龙泉所挑选的位置很刁专,斜土坡向上延伸堆出个小台子,比周围的平地高出了半米有余,像是一座孤立出来的小岛,只能搭一个帐篷且仅供三、四人落脚,因此,在这里宿营能不着痕迹的与周围群众拉开一点距离,至少小声说话不会被旁人偷听。

除此之外,整个小台子又几乎是在这一片温泉区的最高点,30米内的视线所及处还有一眼靠着山壁的小温泉,既方便观察四周情形,又能入乡随俗泡澡,泡澡的同时还可以看守自己的帐篷家当。

习惯了藏匿身形的肖力阳虽然很认同龙少的选择,在搭帐篷时却仍有些抱怨的嘀咕道:“太高调了,像个靶子一样杵在最上面,周围没一点遮挡物。”

“将就凑合几天而已,反正我们只需要好好的‘看’,应该不会有人拿我们当靶子,”龙泉含糊的应着,然后看了看帐篷前没长几根草的空地,笑道,“今晚上吃烧烤吧。”

“没有肉啊!烤土豆?”卓一记得在六库县城时龙泉买了几大包土豆、红萝卜、韭菜等口粮,唯独没买鲜肉只有腊肉,于是,他一面询问,一面从背包里取出三人的睡袋,在帐篷里摆放妥当,并且挂好了一盏黑色露营灯。

“主菜,烤鱼!怒江里有,不需要花钱买。怒江鱼很有名,肉质细嫩的美味佳肴,贵的得几十上百一斤!”肖力阳指着不远处的清幽江水,然后灿烂一笑,“小板凳,走,先跟哥到树林里拾柴火去。”

“哦。”卓一很乖巧的应了,跟着‘阳哥’走向右侧不远处的小林子。

从职务、年龄、经验等多方面来看,他都得听这个两人的话,严格来讲,这是卓小朋友的第一次正常露营体验,之前选训时的丛林生存,吃的都是生东西,还没亲身尝试过怎么在野外拾柴火搭灶做饭菜,睡觉也只是做个简易庇身蓬凑合三五小时而已,一点也不像现在这种郊游似的宿营。

在树林里,肖力阳支使着卓一快速拾取了适用的干燥柴火,然后又找了几根末梢带叉的结实树枝,让他带回去交给龙泉,他自己则拔出腰上挂着的一把匕首,用树枝削出两只带倒钩的叉刺,然后独自走向江岸去叉鱼。

卓一回到宿营地时,只见龙泉用小铲子在帐篷下的空地里挖出了两个约30厘米深的长方形土坑,正在往左侧坑边埋土豆。

“来得正好!”龙泉顺手给了卓小朋友一只帆布的防水折叠便携桶,以及一塑料袋的菜,吩咐道,“去把这些洗了,然后拎一桶水,还有鱼——羚羊弄到了多少条就带多少赶紧回来。”

“哦。”卓一认命的点头,再次充当了跑腿的苦力。

等他拎着三条鱼、水桶和净菜再次回到营地时,惊奇的发现龙泉已经做好了两个“壕沟火灶”。30x70cm的壕沟上铺着一层拳头大小的石块,石块上则架着枯枝和炭球,右侧壕沟前后插着两根相同高度的粗树枝,树叉上搭着的横木棍中央挂着一口吊锅。

“把黄瓜切片,土豆切条。”龙泉递给卓一小菜刀一把,充当菜板的大铁盘一只,自己则把已经去了内脏洗净的鱼装进小铁盘,然后把桶里的江水倒了部分进吊锅,用打火机点燃了右侧壕沟中的柴火,又取出一块洗净的生姜,直接用手掌拍裂了扔进锅里,选了两条小一点的鱼以及三根大葱和少许花椒也一同扔进去。

哦,熬鱼汤。卓一在切菜的间隙看了看龙泉的动作,确认了今天晚上食谱中的汤品。

“这种壕沟火灶点燃后的火堆是在地表下,可以避风,堆石块是方便在火熄灭之后继续取暖烤食物,”龙泉一面给卓一做着讲解,同时用另一只大铁盘作菜板,把甜椒和洋葱切作了小块,大蒜生姜则切片备用,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后,他浅笑着说了声,“搞定!”

随后,龙少很是悠哉的撑起了照相机三脚架,开始拍摄怒江的黄昏美景,透过镜头记录着周围的地形与各色游人,顺便拍拍那俗称“火烧云”的天际红霞,以及霞光中的江岸和山岩。

“那个,哥,”卓一切好菜后,看着那个孤零零的汤锅以及尚为冷灶的左侧壕沟,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怎么不烤鱼啊?”

“你会烤?”龙泉如此反问。

“不会。”卓一很老实的摇头。他虽然找不着主妇妈妈给做饭,但家里从来就不缺钟点工,做菜什么的,他确实不会。

“我也不会,”龙少耸肩说道,“所以,得等羚羊回来。他才是厨子,我俩都是打杂的墩子。”

原来,朱峰猜得没错,他真是不会做菜!超人也并不是完全万能的呀!卓一如此心想,然后翘首期盼厨师现身。

不多久,渔夫同志满载而归,然后立即化身大厨,做了两大盘色香味俱全的烤鱼,龙少则挖出坑里的六个大土豆,三人就着汤水、美酒开始大快朵颐。肖力阳的手艺真是不错,烤鱼的喷香甚至飘出了几百米开外,他家的酒也是浓烈中带着醇香,很能勾引酒虫。

当四周零散的本地人开始渐渐注意到上风处这三人的丰盛晚宴时,肖力阳和龙泉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他笑着指向右侧后烤的那一大盘还不曾食用的鱼,开始用傈僳语邀请附近的人们过来品尝。

美食、美酒、热情相邀再加亲切的笑容,很快的,肖力阳和龙泉就带着卓一和周围人打成一片,酒过三巡后,肖力阳甚至和部分人开始称兄道弟,端着对方的傈僳米酒筒子,搂肩搭脖同杯共饮,一面喝酒,一面说说唱唱的亲切闲聊。

不会傈僳语的龙泉则用昆明话和周围人连比带划的交流,还摸出一把口琴吹起了欢快的歌曲,跟着他们对歌、跳舞,月色下,一群人欢声笑语不断,其乐无穷。

被夹带着一起玩乐的卓一,将那两位“暗剑”老队员的行为言语全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一直提醒自己这是在化妆侦查,他肯定会当场瞠目结舌,连声惊叹——真是牛人!两三小时而已,这么快就能“与民同乐”、“深入群众”,还不着痕迹的打探了目标村寨和当事人的相关情形!

一直到泡温泉洗浴后的午夜,躺进睡袋里,卓一依然满心感叹那两人的能力,连看龙泉和肖力阳的眼神都充满了艳羡的色彩。

上半夜轮值守夜的肖力阳拿着夜视镜坐在帐篷边看了看卓一,挑眉浅笑轻声说道:“崇拜老子吧?小家伙,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别笑得那么妖气!这里没有美女需要你暗送秋波,”龙泉瞪了肖力阳一眼,又轻声嘀咕着,“早点休息,今天没认识窝藏‘山努’那家人的邻居,明后天还得再接再厉。”

“必须要认识他邻居?”卓一躺在龙泉身侧,就在他耳边轻声询问起来。

龙少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不住到他隔壁怎么就近监控?”说罢,就直接熄灯不再言语。

次日大清早,江岸边的帐篷渐渐多了起来,岩壁下、石洞里也摊开了不少简易床铺,天刚大亮,登埂温泉群已是一片人声鼎沸,男女老少三五成群的开始泡澡、谈笑,在较平敞的空处还搭起了秋千架、以及上刀山下火海、射弩的比赛场地,四处都是欢歌笑语与叫好喝彩声。

龙泉与肖力阳轮番的一人留守,另一人带着卓一洗温泉或闲逛凑热闹,时刻端着相机咔咔拍摄。肖力阳是借着彝族的身份,发挥语言特长将八卦打探更深入人群的发展下去;卓一用着个卡片机四处打望一副看稀奇的普通游客模样;龙少则不时的选着最佳取景角度拍摄,看似为相当专业的摄影师,实则一直在寻觅目标人物的身影。

没想到,在澡堂会的第一天下午,他想找的人没找到,完全没预料到的那个人,却陡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镜头中。

傍晚6点30,肖力阳刚用昨天搭好的炉灶做了晚饭,就看见外出闲逛的龙泉和卓一回了营地,“你们挺准时啊!刚弄好就回来吃现成的!香喷喷的韭菜腊肉饺子,美死你们。”

“小板凳先吃,羚羊,来,给你看我拍的美女!”龙少一眼没看晚饭,直接跃上土坡坐在帐篷前摆弄起他的单反相机。

“什么美女啊?很漂亮?居然整得废寝忘食。”肖力阳顺口这么调侃,腿上却适时的跟着迈步,他知道龙泉不是个急色鬼,不可能就为个普通美女要避人跟自己交流。

龙少也没多说,直接翻到需要的那张照片,递给肖力阳,道:“看这个。”

那是一张景色秀丽的照片,蓝天、碧水、绿树、红花,当然,其中还有烟雾缭绕犹如仙境的温泉,以及泉水中的美丽姑娘。

一块山壁下方向外凸去的碗状大岩石,三面环绕着江水,中间凹陷处则是热腾腾的温泉,有十余人正在其中泡澡,临近山崖的那一边,有一个穿着橘红色比基尼的白肤女孩正搭着一丛红艳艳的攀枝花摆造型拍照。

“喔哟!穿得真时尚!前扣式胸衣和迷你百褶裙——这不可能是村姑吧?啧啧,旁边那个穿深蓝色比基尼拿相机的,她身材更好!那个臀翘得,可不需要靠裙子来撑尺寸。”

龙泉面色一沉,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道:“放大了看脸!”

“好好!”肖力阳笑着应了,在喝面汤的同时调起照片大小,然后,在下一秒,“噗”一声喷咳出了口中的水。

林珑和袁媛!是她们两人!肖力阳一脸惊异的看向了龙泉。

这,有缘啊!这么快就见面了,不过,时候不是很好,咱在做任务诶!可不能中途开小差呐。

“惊喜吧?”龙泉撇嘴冷笑,“还有更惊喜的!不过我不能完全确定。”说着,他伸手按了按控制按钮,切换到下两张照片。

第一张,林珑正笑着和身边的一个傈僳族女孩说话,那个肤色黝黑的姑娘半侧着身子,只露出了三分之一的面部。

第二张,是那个傈僳族女孩的清晰正面像,小姑娘唇红齿白笑容灿烂,相貌也不差,肖力阳却看得几乎想要倒抽一口凉气。

她长得很像窝藏‘山努’那家人的小女儿!

“能确认吗?”龙泉轻声问道。

肖力阳摇头道:“不能。之前那张照片太小太模糊,角度也不好,没法完全对比。”

“先吃饭吧,待会儿你跟周围人打探一下,我再去她们那儿看看。”龙泉突然感到自己有些头痛。在之前的印象中他觉得林珑虽然性格爽朗,但交朋友还是很矜持的,因此,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和当地人搅和到一起去了。

真***,胆子太大了!龙少从刚才起就很有一种想骂娘的冲动。

当时,他发现林珑和袁媛之后,左右观察了一大圈都没找到看起来像林珑家亲戚的城里人,只有十来个年龄层次不太一样,装备很齐全的年轻男女,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观察中,林珑和袁媛一直是两个人结伴,随身带着装钱物的腰包,并且,跟当地人的交流都不比跟那一群男女少。

也就是说,他们首先不可能是同学,再加上自由职业者的林珑和袁媛也不会有这么多同事,看起来不像非常熟悉的好友,即便是朋友,也不可能户外器具用品全体如此专业齐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关系一般的驴友组队出游。

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居然就这么孤身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峡谷里来!也不怕遇到坏人或意外!龙泉带着一股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怒气,重重的咬着饺子,心里暗暗盘算。

万一,那个傈僳族的姑娘真是收留山努那家的人;万一,她邀请两个城里女孩去自己家里住;姑且不提会不会妨碍自己的任务,万一,留宿的时候出个什么意外……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晚上打探一下再做决定,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现身跟她们打个招呼,让赶快离开这里。

龙泉暗暗和肖力阳交换了意见,虽说任务是要兵不血刃的把人搞出去,可那个山努却是个有些能耐的亡命之徒,到最后一步会不会真刀实枪的干起来还不一定。

万一真打起来了,附近不知道何处立刻会成为风口浪尖上的战场,即便只是打草惊蛇,山努也很可能马上挟持人质以求自保,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林珑和那个袁媛还是得想办法趁早弄走,不能让她们太靠近山努藏匿之处。

入夜,肖力阳拿着龙泉的那架相机开始向周围熟识的乡亲“炫耀”他们拍摄的美女,主要目的则是看似顺便的打探那个傈僳族女孩的姓名和住址。

与此同时,龙泉带着卓一悄悄来到了林珑等人的扎营处,想看看她们是否仍然跟那个傈僳族女孩在一起,打算仔细瞧瞧那女孩身旁相处的亲友是不是目标人物。

当深蓝的夜幕中挂上了满天繁星时,在那山壁旁的赤红攀枝花树下,明亮的电灯旁,几十上百个男女围坐成圈,一面吃着傈僳族的香茅草烤**、火烧粑粑、羊奶蜂蛹等特产,一面喝着米酒此起彼伏开始放开嗓子对歌嬉戏。

当傈僳族的青年男女们或浅唱低吟或高歌舞蹈时,林珑他们那一行16个城里来的驴友,哪怕听不懂当地语言,也为着那美妙的歌喉纷纷在一旁喝彩鼓掌。

喝彩得太起劲的后果就是,会说普通话的傈僳族青年们也开始拼命吹鼓着要“城里的朋友来一曲!”起哄的对象自然是人群中明显没有男伴的两个漂亮女孩——林珑和袁媛。要知道,澡堂会其实也是傈僳族的相亲盛会,哪怕不能真娶了两个城里姑娘,小伙子们也很想借这个机会听听她俩的歌声。

身材傲人的袁媛一不小心就被几个小伙子“围攻”了,那些热情友好却又有些尴尬的语言,挤兑得她成了一个西红柿似的大红脸,不得不答应唱上一曲,只是需要等几分钟,她要先和朋友商量一下。

“你想唱什么?”林珑盘腿坐在地上笑着问她。

“随便啦,快帮我想想!”袁媛无语的抚额,补充道,“反正不能唱情歌!”

“那……”林珑稍一思索,拍掌笑道,“唱《友谊地久天长》吧,这个很不错,不带爱情却有感情,很适合这种各民族兄弟姐妹融洽相处的场合,我帮你伴奏。”说着,她立刻转身向身边的一个傈僳族青年借用了他怀抱着的“其布厄”,即当地的土琵琶。

调弦试音之后,林珑坐在原地抬手拨弦,浅笑着悠然的弹起了前奏,袁媛则起身在她的伴奏下开始放声高歌:“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歌声与琴声完美交融,在夜空中婉转飘荡,大概是没人预料到城里的姑娘嗓门儿也能这么嘹亮,不输给本族人,甚至,另一个还能弹傈僳族的传统乐器“其布厄”!因此,整个对歌场的气氛陡然变得非常热烈。

当袁媛歌唱完毕后,场上除了为她大声喝彩之外,还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弹琴的姑娘也来一个!来一个!”

……

山花烂漫处的相逢(四)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龙泉,顿时想起了当初林珑在琴行里弹着古筝唱《沧海一声笑》的情形,想到了那支充满着豪情的歌曲,以及她那亮丽的嗓音和洒脱的神情。

“她肯定会选一首很豪迈的歌。”躲在人群中的卓一,这么小声嘀咕起来。

龙泉有些好奇的望向说出了自己心声的卓一,询问道:“你听过林珑唱歌?”

“岂止听过,简直是终身难忘的记忆!”小板凳同学很是悲愤的回答,“她到北京来玩的时候,拖着我跑到□□广场,在大庭广众下穿着吊带和热裤载歌载舞‘吼’了一曲藏族风情的《北京的金山上》,还强迫我站在一旁给她全程录像!那嗓门——嘹亮豪迈得把警察和纠察都招来了!我当时简直想就地挖坑把自己掩埋掉。”

“纠察?”纠察还管在□□唱歌的游客?

卓一瘪嘴轻声解释道:“我当时穿着学员夏常服,纠察怀疑小龙女是个有伤风化乱穿衣的女——”

小板凳话没说完就被龙泉一声轻咳给打断了,提醒他不要在公共场合说不合时宜的话,逼着把那个“兵”字吞了回去。

等卓一自我反省后再回神再看向场内时,林珑已经斜挂着“其布厄”站了起来,以一种抱贝司唱摇滚的姿势,神情潇洒弹起了前奏。

只见她仰头望月,先是敞开嗓子用一种高亢声调,连绵悠长且千回百转的吆喝了两声:“啊~~~啊~~~”然后,一曲斯琴格日乐版本的摇滚加民族风的《山歌好比春江水》,从她口中迸涌而出。

“唱山歌嘞~~~!这边唱来那边和~,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嘞~~~!不怕山高弯又多~,弯又多~!……”

那一声声敞开嗓门儿连唱带喊的,带着浓烈民族风情韵味的歌声,热情而奔放,仿佛要透过山涧直穿云霄。修长的手指在腰间的傈僳琵琶上灵活翻飞,配合歌声流淌出充满激情的伴奏乐曲和节拍,使得歌场中的很多当地人都流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纷纷感叹道,很油菜花呐!

“果然是豪迈的曲子,”龙泉听着她那清亮的歌喉,再看着她大方自然的站在歌场中央欣然高歌,又在歌唱完毕后和找她喝酒的面带倾慕之情的傈僳青年们举杯潇洒共饮,不由得暗叹道,“这么出风头,就不怕被抢去当压寨夫人?!”

卓一有些诧异了看了龙少一眼,总觉得他刚才说话时带着股酸酸的感觉,居然连“压寨夫人”这种词都从嘴里冒出来了!

龙泉仿佛没注意到卓一的打量,只是顺手合上了相机镜头盖,淡淡说道:“走吧,回去了。”

“不跟她们打招呼么?”在回宿营地的半路上,卓一轻声询问。

龙泉摇头,回答道:“若非必要,就当没看见。”

按常理来说,当林珑他们身边没出现可疑人员时,他们自然不需要现身,但是,刚见着留守打探的肖力阳,龙泉就发现他给自己施了个眼色,不需言语就明白了那个傈僳族女孩绝对有问题,也就是说稍后四、五日必须盯着她,甚至,要时刻做好引开林珑等人的准备。

凌晨3点,三人缩在帐篷中交换意见,他们希望山努能够出来遛弯,以便完全确认他的形迹,然后开始正式的跟踪,但是,他一旦出现,己方就很可能需要引开林珑等人,也就是说,或许得出现在山努面前,并且不能暴露身份。

如此一来,大家隐约都觉得有点头痛。

卓一是第一次执行演习以外的实战任务,有点小紧张;肖力阳是暗恋袁媛,看着她穿得那么火辣的泡澡自己却不能靠近,就算靠近了也得先顾着任务,因此内心有些纠结;龙泉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觉得自己心情不太好,于是,靠在帐篷边深呼吸了几次做着自我调节,让自己别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

“你是不是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喝同心酒,所以才觉得心里不爽啊?”肖力阳突然出声笑着调侃起来。

“闭嘴,睡你的觉去!”龙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确实是看到了林珑和那个借给她琵琶的青年喝了同心酒,那动作,仿佛比汉族的交杯酒还亲昵!这是傈僳族、彝族、怒族等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之一,两人搂肩贴面,同时握一只杯子,共饮同一杯酒,一滴不剩的喝了同心酒才是真正的朋友。

羚羊同志继续调笑道:“龙少,可别吃醋啊——傈僳族现在的喝同心酒就只是一种热情的待客礼仪!独龙族的结婚这么喝才表示两人要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龙泉甩下一句:“我知道!不需要你废话。”

然后,他就紧闭了嘴不再言语,只是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结束了对歌的林珑和袁媛等人,结伴来到了山坳中另一处水温稍低的温泉,准备泡澡解乏,洗洗之后再去睡觉休息。

“这个舒服!下午那处风景还好,可惜太烫人了,只能洗不能泡。”袁媛在感慨的同时,快速脱起了上衣。

比她速度更快的林珑则已经穿着泳衣进了石砌的简易温泉池,坐在石阶上,将身体慢慢浸入暖暖的水中,然后,很是舒爽的深吸一口气,再悠悠长叹一声。

此时已经临近清晨,夜色不再浓黑,但月亮和星星依旧清晰明亮。林珑半躺着抬头仰望天空,只见四周群山环绕,云层在山间缓缓穿梭,时不时抚摸着树梢尖上的柔和弯月,营造出一种如梦如幻的视觉效果。

清新的空气;间或轻声的虫鸣;白色的水雾隐隐约约在整个温泉表面弥漫、飘荡,轻轻包裹着年轻女子的白皙身体;偶尔还有绯红的攀枝花从林珑的腿间、指缝中游过……

如此美景,恍若仙境。

“七仙女们大概也是这样泡澡的吧?”林珑笑着跟驴友队的同伴闲聊。

“那我是董勇?”驴友队的男队长哈哈一笑,然后说道,“你们是仙女,我们这帮粗人是山间泡温泉的群猴!”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众人的大笑,嬉戏声四起,与周围宁静的大自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袁媛扭头问道:“还记得银长沟的水吧?我们当时住的那附近。”

“嗯,”林珑轻轻点头,“深蓝绿色,在人工砌成的渠道中缓慢流动。”

“这里的水更漂亮,有蓝色、绿色、还有白色!”袁媛遗憾的说,“真该带水粉或油画颜料来。”

“多照点相片吧,回去再翻画。那白色是水流过急溅起的水花颜色嘛,阳光下的江水更美——闪闪发亮啊!”林珑认同的点头,然后补充道,“大自然的美,胜过任何人工雕琢。游客稀少的地方才能真正的维系原始的‘山清水秀’,有时候,没被开发成热门旅游景点反而是一件好事。”

驴友队的同伴插话道:“说到这个我就想起纳西古城——真是变得太时尚了!失去了原汁原味的风情。”

“恩,不过,有利有弊吧,”林珑笑着说道,“我有个纳西族的同学说过,他虽然很讨厌那种改造,把他原来的家变得不像真正的家,但不可否认的是,开发成知名旅游区之后,他们当地人才能好好赚钱改善生活,他才念得起大学。”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更喜欢去民生古朴,风味独特的地方旅游,”袁媛一面搭话,一面提议道,“等澡堂会结束之后,我们到傈僳族的山寨去借住几天吧!再多玩玩。”

林珑自然同意这个提议,但其他响应者却很少,同行的大部分伙伴都得朝九晚五去工作,他们春节之后稍一休整就要准备上班,没工夫继续泡在山寨里。

于是,俩姑娘决定将驻游计划暂时搁浅,要能找到合适的住处再考虑是否多留几天。

稍后的几日,天气依然不错,风和日丽碧空万里。

躲在暗中观察的“暗剑”三人组,渐渐发现收留山努的那家人从妹妹、弟弟、双亲甚至到那个大哥,一日接一日的逐步出现在澡堂会中,而毫无防备之心的姑娘们依然嬉笑玩乐,和那一家人亲热无比,到最后一日,还认识了他家的客人,那位穿着傈僳族服装沉默内向的大叔——山努。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龙泉和肖力阳看着她们笑容灿烂的去参加荡秋千比赛,看着那窈窕身影穿起五彩百褶裙,在高空中身轻如燕的翩翩飞舞,然后,又看到她们和那家人一起喝酒对歌,常常就在距离山努不超过5米的地方蝴蝶似的快乐穿梭。

“该死的!怎么就搅和在一起了?!”肖力阳恶狠狠的嘀咕着,侧身一看龙泉,这位仁兄也是眉头紧皱。

“撤了”,龙泉突然把相机一收,勾搭起肖力阳的肩,将他引向了来时的路,“那家伙在四下张望,大概是察觉到我们的视线了。”

“300米开外都能有感觉?!看来,这块骨头不好啃。”肖力阳皱眉唾了一口。

龙少轻轻点头,悄声回答:“回去好好计划一下,最迟今晚,先把她们弄过来。这两人,真***——胆子太大了!这样轻易的就答应住到别人家里去。”说到此处,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有一种想把林珑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冲动。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责之切”吧。

……

当夜幕降临时,温泉区的万余群众又聚集起了数十个大歌场,傈僳族的男女们开始对歌弹唱,喝酒跳舞。

坐在一旁看着歌舞浅酌的山努,突然间觉得汗毛一竖,那野兽似的灵敏感觉告诉他,有人正在背后悄悄向他靠近!

山努倏地一个转身,右手隐隐搭在了左腰间的手枪上,抬眼望去,那是一个蹑手蹑脚渐渐走来的瘦高少年,一幅城里人打扮,眼眸明亮笑容灿烂。

看到自己被发现之后,少年羞涩的一笑,然后在唇上竖起一根食指,嘘声示意山努不要声张,然后,他悄悄绕到了正在弹琵琶的林珑身后,在她肩上重重一拍,同时发出“哇啊”一声大叫。

“啊——!”林珑被吓得一声惨嚎,回头之后又是一阵惊呼,“小板凳?!怎么会是你?!臭小鬼!吓死我了!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

45-50

45.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一)

面对林珑的一连串的提问,卓一在她说出敏感词汇之前,赶紧技巧性的插话道:“就你能来旅游,别人不能啊?!我今年大四了嘛,闲得无聊就跟着表哥到这儿玩呗!”

“你,大四了?!”林珑很惊讶的反问道。真的是很惊讶,她很清楚卓一已经毕业一年有余,才刚刚通过某特种部队的选训,怎么可能是大四?!唯一的可能只是——他正在做任务,故意这么说而已!既要现身又要掩饰,那应该就是意味着,自己身边有不能知道他是军人的目标人物吧?!

在这一刹那,林珑突然觉得自己脑子被“轰”得一震,恍若遭遇电闪雷鸣或刚经历象群踩踏。

幸好卓一坐下来的时候就挡住了她的视线,不然林珑肯定会下意识的看向那个山努,之前她就觉得在这一群人里就他比较另类,年龄稍大、不多言语并且眼神很锐利,下午射弩比赛时,有那么一瞬,甚至觉得他身上有种和龙泉公车上吓人时相仿的煞气。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林珑赶紧有些赧然的笑了,掩饰性的顺着卓一的意思说道:“日子过得挺快啊!转眼你就要毕业了!”

“嗯呐!”卓一得意的点着头。

“你就是那个天才小板凳?”坐在一旁的袁媛有些搞不明白那两人的对话,他不是已经当兵去了吗?于是,她很是疑惑的想要提问,“你不是——”

“圆子!”突然的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疑问。

袁媛扭头一看,却发现那个春节前刚认识的彝族青年正站在一旁,梨涡浅笑的望着自己,那笑容相当温柔,犹如暖暖春风拂过。不过,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轻柔,直接两步一迈,伸手拽起袁媛,拖着她不由分说的扭头便跑。

“人我借走,不还了啊!”他跑出几步之后又转身笑容灿烂的冲林珑喊了一嗓子,然后潇洒的挥手说道,“拜拜,不送!”

肖力阳动作实在是太快,转瞬之间大家就只能目瞪口呆的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两个正在冲袁媛献殷勤的驴友,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想要去追那“绑匪”。

林珑赶紧解释道:“没事,没事,认识的!那个,是,圆子的前男友。”她稍一犹豫,眨眼就把那两人定位成了因为民族血统问题,被封建家长强行拆散,但依然藕断丝连的苦命鸳鸯,将那虚构的一小段恋爱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真实无比。

卓一在她身旁听得一阵暗笑,心里很是佩服龙泉的远视,他提议让肖力阳直接把袁媛拖走,别让她说话,免得穿帮。但是,这种方法只适用一个人,同时拖走两人绝对不现实、不真实,让林珑留下圆谎是不得以的最好选择。

“她是写书的,又演过舞台剧,人也够聪明,应该没问题。”当时,龙少是这么说的,依现在情形,卓一确认他确实没看走眼。

苦命鸳鸯的怒江偶遇与再续前缘,嗯,这故事讲得不错。

“好了,不说她了,”林珑快速结束了对袁媛意外消失的解释与展望,转而向大家介绍起卓一,“这是我干弟弟——小板凳,他可牛了,才刚17就快大学毕业了哦!”驴友队中所有人都是喊的网名,因此,她只说叫“小板凳”不提真名“卓一”,也不会显得突兀。

然后,自己降了年级又被林珑缩小了年龄的小板凳同学羞涩的微笑着,在一片赞扬声中谦虚的和各位大哥大姐问好。

把他年龄变小,是林珑下意识的行为,当兵的法定年龄是17,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是军人,这种小细节不一定有用,但聊胜于无吧。

“对了,你跟哪个表哥来的啊?”林珑佯装好奇的问他,又岔开了话题,免得大家再追问他念的什么学校。

“你猜啊!”卓一邪邪的笑了,“我跟着他和阳哥一起来的,就是那个暗恋你的表哥——他让我过来找你。”

“暗,暗恋?!”林珑陡然提高了声音,否认道,“谁暗恋我啊?!没有!”

“别假装不知道啊!你们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卓一嗤笑着说,“下午就看见你和袁姐在荡秋千,你还跟人喝同心酒了对吧?我哥暗恨得差点没把大牙给咬碎!其实他也很想冲上来把你拖走的,只可惜师出无名啊!说真的,干姐,能给个机会让他拖走你不?”

山努在一旁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立刻想到了下午时有一阵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原来目标是她们,这么想着,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真讨厌!小孩子拉什么皮条啊!”林珑咬牙揉搓着卓一的脑袋,不置可否。

卓一看她仿佛不明白自己的暗示,再次努力提议道:“真的,我哥特喜欢你!别看他平时一副不可一世的拽样,遇到这种事偏偏不好意思开口,一直缩在帐篷里自己生闷气呢!你就给个机会让他述衷肠嘛!我们住的地方不远,跟我过去吧!”

听到这句话,林珑很清醒的意识到,他们应该是打算把她也从这里带走,但是,一连走两人,还是在约定了要去村寨住的情况下,这是不是太刻意了?巧合也不能这么巧吧?

“谁会送上门去让别人表白?!”林珑翻了个白眼,很干脆的说,“我不去。有本事你让他自己过来。”

“好嘛,就等我哥过来,等他过来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听到林珑如此回答,卓一也觉得很有道理,只好叹息着开始在一旁陪坐,他的任务是把林珑带回去,若带不走,就原地保护待命,超时之后龙泉自然会亲自出场察看。

林珑挑眉一笑,抱起她才在傈僳族摊贩手里买下的“其布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吟唱。话说多了反而容易露破绽,不如继续唱歌。

她所在的这个对歌场,汉族和会说普通话的年轻人比较多,大家也经常一起合唱或对唱汉语的歌曲,擅长弹唱流行歌或经典老歌的林珑是其中的领军人物,到目前为止还没谁能把她唱服气,此刻,大家在欣赏歌声的同时,对她那个暗恋对象也很是好奇。

因为林珑从始至终都没唱过情深意浓的情歌,要不唱暧昧系的,要不就是歌唱友谊或祖国山河。不多久,她终于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来了一曲《难忘的初恋情人》。

甜美而柔和的声音,伴着琵琶曲,轻轻回荡:“……我是星你是云,总是两离分,希望你告诉我,初恋的情人……”

唱到此处,林珑突然发现左侧有人吹着口琴渐渐靠近,巧妙而和谐的加入到了伴奏乐曲中,更加绵长悠扬的曲调,甚至弥补了傈僳琵琶的不足之处。

回首望去,一道挺拔的身影正从灯火阑珊处慢慢走来,由暗到明,俊朗帅气的面容逐渐被灯光映照清晰,他就这么一面吹奏情歌,一面看着林珑,眼波流动处仿佛有一小簇火在跳跃。

林珑突然觉得自己胸口一窒,有些呆呆的看着龙泉,嘴里却依然下意识的唱道:“……我对你永难忘,我对你情谊真,直到海枯石烂,难忘的初恋情人……是爱情不够深,还是没缘分,盼望你告诉我,初恋的情人……”

一曲完毕,龙少已走到林珑身前,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她,然后轻声说道:“我来了。”

龙泉怕自己的视线引起山努的警觉,因此一直目不斜视的看向林珑,但吹着《难忘的初恋情人》这种情歌看久之后,却有些假戏真做了,那十足的深情凝视,震得林珑半晌没出声。

直到众人开始起哄,要他们“继续”时,她才回过神来。对歌的继续,自然是要女孩唱曲之后男方回一首歌,或唱或弹或吹口弦均可。

龙泉不会傈僳族的口弦,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吹起了口琴,同样是一首邓丽君的老歌——《遇见你》。刚开始吹前奏时,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吹的是什么曲子,直到驴友队中有个广东男孩跟着曲调唱出声时,众人才清楚他是在很明确的示爱。

“……遇见你,找到心中爱的影子……像看见幸福在凝聚。爱已开始,情难自禁心里喜欢你。和你一起极诗意,令我倾心只是你……和你相识是天意……今天开始全属你……”

林珑“唰”一下红了脸,很有些难为情。其实她心里也明白,龙泉是有些喜欢自己,她就像卓一说的,假装不知道而已。

可现在,要回一首什么歌才合适呢?!林珑有些为难了,也不能真答应他的示爱啊,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谁知道他是真的很想追自己,还是单纯为了任务更夸张的表达了感情?!

稍一思索之后,林珑弹唱起了一支很有名的曲子:“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支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五十六族语言汇成一句话,爱我中华爱我中华……”

歌还没唱完,场中就嘘声一片,大家纷纷指责她是在敷衍逃避。

“谁说敷衍啦,这首歌也很应景的!我们这就是各民族的集会嘛。”林珑强词夺理的反驳起来。

“应景,可这不算对歌!”卓一看向龙泉,吆喝道,“哥,再来一曲《原乡情浓》,别让她躲过去!”

原乡情浓?林珑还没反应过来这首歌是什么内容,就听到龙泉敞开歌喉,喊起了山歌。

他声音略有些低沉但相当好听,可惜那歌词让人很难为情:“山上哪有路,路难行嘞……小哥要去看小妹嘞,不怕山高路不平嘞!山上那石头,大又硬嘞!小哥不怕硬石头嘞,只怕小妹硬心肠硬嘞——!……小妹爱哥身体壮嘞,哥爱小妹身苗条嘞——!……”

“啊~~”林珑很想挖个坑将脑袋埋了,无力的捂脸捧头,喃喃呻吟道,“拜托,别唱啦!”

卓一在一旁笑得很是张扬,并且说了些挑逗怂恿性的语言,引得林珑忿然挑起追打他,然后,很悲剧的,她被小板凳恶意的引到一个巧妙的位置,以至于一头撞在了龙泉身上。

“哦唷!投怀送抱啦!”卓一乐滋滋的为她配上了旁白。

“唔……”林珑闷哼一声,很悲哀的发现,人家小说、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撞上男主角时,会意外的嘴碰嘴,或者是唇贴胸口,最次也得脸颊靠在厚实的胸膛之类——可她自己,居然是额头撞上那铁板似的胸腹!

看清楚,是胸腹,不是胸膛!一个在下一个在上,这就是身高差距造成的不浪漫后果……

然后,林珑不用去纠结身高或浪漫的问题了,因为,她听到龙泉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你脚扭了,站不稳。”

悄声的呢喃,带着一股浅浅的热气冲到林珑耳畔,那痒痒酥酥的感觉,让她浑身肌肉缩了一下,脚下也随之微微有些发软。

好在林珑姑娘定力很好,即使是被这亲昵的突然拥抱和低语整得有些迷迷瞪瞪,也不至于很不识相的回答一句:“我脚没扭。”

她只是顺着龙泉的意思装作左脚疼痛,在他的搀扶中缓缓坐下。

为什么要“扭伤”脚?接下来又要干嘛呢?林珑疑惑的看向正半蹲在腿边的龙少,惊愕的发现,他居然伸手打算帮自己解鞋带!

难不成,还要揉脚?!

林珑姑娘继续发晕了,心想,做戏做全套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古代的女人可只能在自己男人面前脱鞋光脚!

我可爱的三寸金莲啊,你马上就要贞洁不保鸟!

46.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二)

龙少麻利的脱掉林珑的鞋袜,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是一只白皙而纤巧的袖珍小脚,目测最多只有七寸长,身为185cm+高个子大骨骼男人的龙泉,单手就能把它全握在掌中,他轻轻揉捏起林珑的脚踝,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是在抚摸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与此同时,林珑则在心底呐喊:“老天!有必要装得这么真实吗?!我可不可以认为大哥您这是在借机非礼啊?”她有些难为情的看着龙泉的动作,很清晰的感觉到他那略有些粗糙的手掌在自己脚踝上揉搓,甚至觉得皮肤开始有点微微发热。

再然后,龙泉就以林珑脚扭伤需要更熟悉的朋友照顾为理由,帮她婉拒了藏匿山努那家人的做客邀请,和小板凳一起收拾了林珑和袁媛的行礼与帐篷,带着她返回了自己的宿营地——袁媛已经过去了,“受伤”的林珑应该和自己好友住一起才方便。

他们的离开,让山努也觉得比较舒坦,邀请林珑只是那家小妹的擅自决定,潜逃中的他出来泡温泉就已经是大胆的极限举措,怎么可能还接受俩陌生人住进自己隔壁?!更何况,在他眼里,龙泉也像是个道上混的,浑身隐隐带着煞气和侵略性,山努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以免节外生枝。

龙泉的婉拒,自然是个让双方都很满意的结果。

为了更真实的体现“扭伤、不方便”,他是抱着林珑走回去的,这是龙泉平生第二次捏女孩子的脚,也是第二次抱女孩。第一个人,是他在大学一年级时从工地的预制板下救出的一个学生,抱着那姑娘去了医院,并且在医生治疗时帮着握住她的脚踝。

时至今日,龙泉对那女孩的外貌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是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齐耳短发带着框架眼镜,小个子大眼睛。但是,她那种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透露出坚强刚毅的感觉,却成为了龙泉心里抹不去的一道痕迹,甚至成了他挑选女友的一个参考模板。

符合这种感觉的很少,因此他单身着蹉跎至今,直到遇见同样柔中带刚的林珑。

之前,龙泉只觉得自己是欣赏她,但不一定非得要追求或拥有,既然她无此意,自己也就不用再多说。

直到在这一日,看着林珑在山花丛中的秋千架上飞舞嬉笑,在灿烂灯火中快乐舞蹈,在朦胧月光下放声歌唱,龙泉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朝气蓬勃的爽朗女孩。

她高兴的时候,旁观的自己也跟着心里舒坦;她跟别的青年亲昵,自己会觉得难受;看着她无知觉的陷入险境,甚至还忍不住想要骂人!

要换成个没啥关系的女人,他怎么会可能为之担忧着急?绝对是心如止水,淡定的窝在一旁观察。哪会像现在这样,人都已经诓出来了,心里还有点隐约的后怕,连心跳居然都有加速!

当然,心跳快主要是因为美人在怀,不由觉得温香醉人,心猿意马。

而躺在他怀抱中的林珑则是十足的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平生第三次亲身体验传说中的“公主抱”,她心中很是感慨。

这姿势要做好了其实非常唯美,男士昂头挺胸潇洒迈步,女孩子柔顺相依长发飘飞……但对男方体格有一定要求,必须得个子高臂力足,林珑有一次真的扭伤脚,她家表弟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想试着来一次唯美公主抱,结果直接把她给摔地下去了,整得伤上加伤!

而龙泉的手,很稳,走了这么远,却没一点吃力的迹象,就这么靠在他胸口,仿佛还能听到那坚定有力的心跳,这让林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那个抱着她快步跑了两条街的学员兵,两者都是一种很踏实很可靠的感觉。

不过,一直这么躺靠着实在是有些尴尬,仿佛太亲昵了点,于是,林珑微红着脸悄声询问:“那个,可以放我下来自己走了吧?”

“已经快到了。”龙泉没有答应,压低了声音凌然大义般的解释说,做戏要做足,免得穿帮,私心却是,他想再多抱一会儿,多享受一会儿这种轻轻的、柔柔的触感。

她应该还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吧?注意到林珑那略有些羞涩的神情之后,龙泉暗暗这么想着,然后决定等任务完成之后要努力一次,告白试试,看能不能有发展恋爱关系的可能。

等他们走到宿营地时,肖力阳已经去了江边继续潜伏盯梢,先一步回来的卓一正在帮林珑她们搭帐篷,袁媛则坐在三位男士的帐篷里发呆,看到林珑弯腰进来,她赶紧抓住了同伴的手,略有些紧张的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把我拖过来又没给一句解释,还不准出去,不准大声说话!”

“我不知道啊,”林珑很是无辜的回答,“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要求我们别再靠近之前一起玩乐的那家人,得跟着他们一同进寨子相处两日,然后赶紧离开。”

“你猜猜原因呢?”

林珑很谨慎的四下望了望,悄声说道:“大概是那个大叔有问题,是他们的目标。”

“不,不会是那种目标吧?!”袁媛用右手做了个手刀的姿势,向下比划着砍杀的动作。

“不知道,”林珑苦着脸摇头,“反正得听他们的话,象征性的待两天赶紧闪人!别给他们添麻烦,也别再自己招麻烦。你是不知道,刚才我配合着小板凳在那大叔跟前‘演戏’,脚都一直发软!我们这个春浴节过得可真够刺激……”

袁媛认可的点头,戚戚然的回答:“是啊。”

在俩姑娘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刺激的春节很快就宣告落幕,林珑和袁媛确实只在傈僳族的寨子里住了两日,然后在第三日的大清早由肖力阳送到了六库县城的汽车客运站,直接给“押送”到蓄势待发的客车上,笑着跟她们挥手道别。

然后,他立刻来到约定地点与“暗剑”的其他成员接头,交待任务部署情况,再转身回到山寨与龙泉汇合,次日凌晨,在摸熟了山努生活规律之后,几位特战官兵在众人熟睡时,化身为几道闪电似的黑影绕过山努设置的警戒陷阱,在麻醉药物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将一个大活人“偷”出山寨,顺便还在山努的住宿地制造了一个他自己悄声离去的假相。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把山努交接给缉毒队的半途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被迷晕的山努居然提前醒过来,趁着他身边的卓一没防备的时候想要再次逃匿!

当然,小板凳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三拳两脚扑将上去自然没让山努得逞,只是,逃跑未遂的他似乎又吞了纽扣之类的什么东西,想要自尽!山努很清楚,他要能快点死了绝对比被俘好过,这帮人不知道是道上的还是警察,但不管是谁,既然花了那么大功夫悄悄的活捉自己,绝对是想撬开嘴打探东西。

审俘,肯定是非常难熬的,不如死了轻巧。可惜,龙泉那一帮人的目标却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肖力阳看着已经再次被揍晕的山努,很是疑惑的询问道:“你到底看清楚没?!他真吞了铜扣子?”那家伙手都是蒙上眼睛背扣着锁起来的,怎么吞东西啊?

“不知道,是有那么个埋头的动作,扣子也确实少一个,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吞下去了。”卓一睁着一双无辜的水汪汪眼睛,很怕山努真的吞东西死掉,死人可没啥价值,白浪费他们长达一周的蹲守。

大家是为照顾新人才让他负责押送,就想给他个得嘉奖的机会,可自己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太丢人了。

这么想着,卓一又很是担忧的询问道:“吞纽扣真会死吗?”

肖力阳看着山努那棱角分明的六角星状扣子,犹豫着回答:“大致,不会。但不排除很背运的情况下,划破不该划破的地方,导致消化道等破裂、出血然后引起其他并发症导致死亡,或者铜扣被胃液腐蚀分解出有毒物质,中毒死亡。”

“这么简单的问题,啰嗦什么啊!”坐在副驾驶位置补眠的龙泉,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指挥着让人在一个哈尔滨水饺店铺前停车,然后对卓一吩咐道,“你去找老乡买一大捆韭菜,在开水锅里涮一下带过来,给他全塞下去。”

“啊?”卓一没听明白,又反问了一声。

龙少板着脸沉声说:“啊什么啊?!叫你把韭菜弄软了,一根根完整的让他吞下去!熟不熟的无所谓,动作快点!”

小板凳应声而去,然后端了个盆回来,撬开山努的嘴,给他塞了一大捆完整无损的韭菜,然后有些疑惑的问:“这样,有用?”

“有用。不管他吞了啥,明天都能裹着韭菜拉出来,源自戒毒所的土办法,”龙泉一面说着,一面蛮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冷声吩咐道,“继续,开车。”

将山努完好无损的交到缉毒队之后,龙泉又去了云南军区报到开会,一直到2月11日下午,他才抽空给林珑打了个电话,询问她是否平安到家,结果林珑回答的第一句话就让龙泉同志头顶瞬间窜出了一股小火苗。

只听得小姑娘在电话那端笑呵呵的回答:“我没回家啊,正在昆明市区旅游呢!”

旅游?!居然还在外面玩!龙泉听罢瞬间破功,当场就想给她骂去——你可不可以老老实实的回家待着?!

真是无知者无畏!

想来,就算是自己发火,她也不会真正理解缘由,龙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压下了怒气,语调平和的说自己也在昆明市区,然后邀请林珑共进晚餐,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和这位乐观开朗的姑娘聊一聊,不仅是需要表白,还想告诉她这社会更真实的模样。

她不知道那个山努是一感觉自己有危险就会无差别开枪的歹徒;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三、四天前离死亡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她生长在和平年代并且生活在没有阴影的阳光下,除了电视和电影,没见过几个真实的坏人,不清楚什么叫世道险恶,什么是十恶不赦。

因此,她才会如此胆大的出游,似乎完全不设防。这种情形下,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可能是大问题!很有必要跟她好好聊聊。

“你是在书林街的东寺塔?我在盘龙区北京路,很近。这就来找你。”龙泉简单的说着,然后利落的挂了电话,大步流星的走出军区大门,招手喊了一辆出租车,向东寺塔疾驰而去。

47.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三)

东寺塔以及在临街与其遥遥相对的西寺塔,是昆明市的知名景点之一,明朝时就有——“城南双塔高嵯峨”这样的知名诗句描写其美景,两座塔均建于唐南诏时代,高三四十余米,巍然耸立。在东塔寺的塔顶四角立有4只铜皮做成的“迦楼罗”金翅鸟,据说,该塔新建成时,每当西南风起金翅鸟就会“呜呜”鸣叫,很是有趣。

如今,鸟鸣声早已不复存在,但阅尽沧桑的东寺塔却依然矗立在蓝天下,成为人们的游览胜地,林珑姑娘早早吃了午饭就从官渡区教场路出发奔赴西寺塔参观,然后又来到东寺塔拍照、画速写,在这里消磨了好几小时。

龙泉抵达东、西寺塔之间的步行街时已经是下午5点左右,不知何时,天空渐渐飘起了细雨,他快步穿过“近日楼”的门洞,走向那青灰色,通天利剑般的东寺塔。远远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桃色风衣的女孩,正打着一把玫红的雨伞,矮矮的蹲在地上,以仰视的角度认真拍摄着烟雨中的佛塔。

当那皮靴在石板路上踏出的清晰声响渐渐靠近,然后静立在其身后不远处时,林珑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没等龙泉喊她名字就已经迅速起身,回首相望。

穿着校官冬常服军装的龙泉,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朦胧细雨中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他面色有些严肃,不过这种不苟言笑的神情,再加上那有型的军帽,棕绿色的立翻领上衣,笔挺西裤,衬得他整个人更为英俊威武。

“抱歉,久等了。”龙泉凝视着她,语调平缓的如此说道。

“没,没关系。”林珑她只觉得自己心脏猛然一下开始扑通扑通的直跳,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龙泉穿军装,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能帅成这程度!不是脸长得好,而是这种在军装映衬下更加英姿飒爽,很“男人”的感觉,会不由自主的吸引人目光。

校官的冬常服都是含70%毛的马裤呢,质量不比寻常的西装差,穿起来看着会很挺刮,再加上龙泉身材原本就不错,是个优质衣服架子,因此,他这一路快步潇洒的走来,招惹了不少小女孩、大姑娘行注目礼。

林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暗暗的心思一动,笑着说道:“刚刚才开始下雨,你来得正是时候——‘双塔烟雨’可是早年著名的“昆明八景”之一!帮我照张相吧。”

“好。”龙泉应承了一声,然后将搭在右臂的军大衣换到左手,接过了林珑的相机,在她的要求下换了好几次位置,拍下近十张不同角度和造型的照片。

林珑姑娘一面被拍照,一面在心里很有些小得意的想着:“看吧,看吧,这么帅的军官哥哥正在被我支使呢!羡慕死你们,哇哈哈哈!”

拍照结束之后,站在花台边的林珑接过龙泉递还的相机,直到此时,被屋檐下的台阶垫高了两层的玲珑姑娘终于和对方平视而望,她这才发现,龙泉同志的肩章上居然是两杠两星!

“哦唷,你都是二毛二了呀?!好厉害!”林珑惊讶的圆睁了眼。

她还记得半年前相亲时龙泉才是少校,居然眨眼就成中校了!校官晋衔应该是4年一次,也就是说,他26岁不到就是少校!如果顺利的话,不到四十就能成大校?!

不愧是硕士毕业的,学历高起点高,能力再一强,强到无法被人为的掩盖那光芒,就算不努力钻营也能爬得够快够高。强人啊!林珑在心底狠狠的艳羡了一把,然后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念头,如果能把这样一个男人变成私有物,时不时的牵出去遛遛,那该多有面子啊!

是人就都有虚荣心,林珑也是吃白米饭长大,不是只喝山泉水的,自然也会不理智的双眼冒红心,偶尔徒生出这种小女人心思,在这一刻,她只享受着这种梦幻感觉,而没去考虑对方工作危险性、忙碌性等煞风景的东西。

龙泉则对她的赞扬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简单应了一句,然后询问道:“接下来想去哪儿?”

“我想找个地方把东寺塔和西寺塔在细雨中遥相对望的场景拍下来。但是,不知道去哪儿才合适。”林珑一脸期待的看向龙泉,心想,他既然连人民公园的小茶铺都能找到,找个合适的拍照地点应该也不是难事。

果然,只见龙泉毫不迟疑的指着步行街北面,说那里有几个餐馆,理论上,视野都不错,可以过去找一间楼层最高的站窗口拍照,顺便还能解决晚餐。

在林珑认可之后,龙少立刻顺手拎起了她旅行包,先行半步开始带路。

稍后,林珑很疑惑的发现龙泉似乎又恢复了初识时那种沉默寡言的模样,这一路上都不多言语,也没见笑容,仿佛情绪不佳或心事重重。

是有什么心事吧?若是情绪不好应该不会多此一举的邀请我吃饭,直接找个地方自己生气发泄去不就得了。心事,而且还是跟我有关的心事,在电闪雷鸣间,林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不会是找我来告白的吧?!

女人,大多都是敏感的生物,身边的某雄性生物是否喜欢上自己,除非是过于迟钝,否则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感觉。在怒江峡谷时林珑就很明确的发现了龙泉的心思,只是对方不说透,她也就假装没发现而已。

如今,他打算戳破了好好摆谈?林珑暗暗有些忐忑,跟在龙泉身后向餐馆走去时,她就在心底思量着,如果他真说穿了,自己该怎么回应,如果他提出了交往的请求,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理智的考虑,为了将来不辛苦难熬,那是一定得拒绝,可是,他又确实是自己很萌的类型啊!

直到站在滇味特色酒楼里的一个包间中开始拍照,林珑依然在心里不断纠结着,幸好,龙泉也没找她搭话,两人都沉默着各想各的心事,倒也有种宁静中的协调。

稍后,趴在窗前的林珑听到坐在自己身后大圆桌旁的龙泉开始点菜,他选择的自然都是云南特色名菜,从两份过桥米线、两碗**丝凉面、傣家竹筒饭、炒饵块、野生菌汽锅**,一直念到了滇池麻鸭、宜良板鸭、凉拌鲜竹笋和鲜花饼。

林珑很是惊讶的回头询问道:“点这么多,我们俩吃得完吗?我觉着,就一碗过桥米线都足够撑死我了!地道的过桥米线,份量挺足。”

“没关系,你可以每样尝一点,剩下的归我,”龙泉终于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浅笑,解释说,“我很能吃,家里人都说我是猪一样的食量。”

“可是,我觉得,你点的至少是六个人的量!”林珑看着服务员乐颠颠出门的背影,很是愕然。

“真的很多?”龙泉挑眉耸了耸肩,“那你朋友袁媛还在昆明吗?可以叫上她一起来吃。”

林珑顺口回答道:“她回成都了,得照顾生意,不能离开太久。”

龙泉双眼不着痕迹的眯了一下,拐弯抹角着迅速把话题引向了他所希望的方向:“那你是孤身一个人在这里游玩?”

“嗯,”林珑点头应了,又解释说,“我大伯一家都在昆明,过来看看他们顺便旅游。”

龙泉调换了她的语言逻辑顺序,很确定的说道:“应该是过来旅游,顺便看大伯。”

林珑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干脆的承认道:“没错,你猜对了。我就是喜欢旅游,喜欢到处跑。”

“单身女孩子四处闲逛,你不觉得这样很危险吗?”龙泉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用陈述句的语气,略有些冷然的说着一个疑问句。

林珑满不在乎的回答:“这有什么关系啊?我晚上住在大伯家,那是单位住宿区,很安全,白天我也不去龙蛇混杂的地界,不会有危险。”一面说着,一面有些疑惑,心想,为啥身边这人脸色越来越差?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听着林珑那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有错的话语,龙泉再也没了寻常的淡定模样,就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强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之后,他坐直了身子,用一根指头指向身边靠门的那张扶手椅,缓缓开口:“这边,坐下,我们聊聊。”

望着异常严肃的龙泉,林珑有些惊讶的微张起了小嘴,然后,很识时务的抬腿迈步,坐下。

她向来都很不待见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仿佛命令式的语气,可龙泉的面色实在是很严肃,严肃得让人没法拒绝他的要求,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个带兵而且是带着悍兵的军官,那种说一不二的气势,即便在漂亮姑娘面前自动自发打了很多折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抗衡的。

林珑就被龙泉那不到十个字的句子给唬得老实坐下,然后看着他皱起眉头开了口:“我克制来克制去,实在忍不住了,有些话真是非说不可。林珑——”

“哎?”林珑姑娘应了一声,小心脏扑通通直跳,暗暗想着,您是要告白了吧?好刺激,我长这么大只收过情书,还没被当面表白过呢!

“你可不可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到处乱跑?”龙泉下一秒钟说出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直接给林珑头上淋了过去。

听罢,林珑一时愣神,她觉着自己仿佛听清楚了那句话,又好像完全没听明白,只知道了对方不是想表白,顿时觉得有些懊恼,暗骂自己太自作多情。

然而,龙泉接下来的话则让她更为错愕。

中校同志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劈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话,很不温柔的指责林珑太过大胆、太任性、太随意、对人毫无防备之心,中心思想就是要求她别再一个人或俩年轻女孩自助游,这样做很危险。

林珑微张着唇听了他的一通训,先是迷惑,后是羞恼,心想这人神经病啊?!我爸妈都没为旅游的事骂过我,你算哪根葱?我跟你有毛关系!居然颐指气使的跑来凶人。难不成是在部队里训人训习惯了,改不了这臭毛病?!

乘着龙泉大义凛然发表演讲的中场休息空茬,林珑终于涨红着脸插上了话,半愤怒半委屈的说,“我喜欢旅游管你什么事儿?!凭什么骂我啊?是不是妨碍你任务了?我又不知道你们在那里有任务,妨碍了也不能全怪我们啊!你吃撑了没事儿做啊?!居然还把我诓出来摆鸿门宴,太过分了!没一点风度!”

林珑在说话的同时倏地起身拎起了自己的背包,然后快步走向大门,头也不回的说道:“慢吃,不送。再见!”最后那两个字,是咬牙切齿着说出来的,其实也就是‘再也不见’。

在林珑拉开包间房门的瞬间,龙泉右手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往自己身前一带,在左手关门的同时,左脚把身边的椅子钩了一下,挪到合适的位置,然后使了个推手,林珑就顺势转了个圈,稳稳当当的坐靠在扶手椅中,手里的背包也被龙泉扣在了他自己手里。

“听我把话说完,好吗?”龙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嘴笨!明明想好了要客气的,温柔的跟林珑陈述利害,没想到居然把她气得夺门而跑。

中校同志头痛抚额,心想自己大概是训人训惯了,完全不懂什么叫柔情蜜意,甜言蜜语,张口说教就会语气很冲。

怎么办,怎么办?!都还没告白呢,就把人得罪死了——郁闷!

48.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四)

气冲冲正欲出门的林珑,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暗,刹那间稀里糊涂的就已经坐在了椅子里,然后,那个身高一米八五有余的男人像座大山似的高高耸立在她眼前,仅供抬头仰望,并且觉着有些吃力——后颈扬得酸痛!

包间大门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林珑暗暗盘算着,还想找机会继续夺门而去。

龙泉则在注意到林珑姑娘的视线后,迅速向右迈了一小步,完全封住了她的出路。

“你想干嘛?!这是非法拘禁了啊!”林珑觉着凭她这样的普通人,在一个特种兵眼皮下成功脱逃的可能性实在太低,就干脆只用语言挤兑龙泉。

“三分钟,再给我三分钟时间,”龙泉没在意林珑的指控,只双手撑在扶手上,弯腰凝望着她,然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说那些话,不是因为你们妨碍了任务——那个任务完成得很顺利。我就是单纯的担心你,心里着急,才希望你别那么大胆的四处游玩。”

“有什么好担心的。山清水秀,民生古朴的地方又有什么危险啊?”林珑撅着嘴轻声嘀咕。

清楚的听到了她抱怨的龙泉,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遥遥指着窗外说:“在昆明的西北面,有一个国家叫做缅甸,那个国家总面积的50%以上都是森林,气候适宜风景秀丽,但是,这样一个物产非常丰富的国家,人均日收入却不到10块人民币。对看风景的人来说,它是山清水秀,对居住在其中的很多人来说,却是穷山恶水!俗话说穷则思变,遗憾的是,有些人将致富的心思花在了非法甚至歹毒的‘事业’上,你在怒江玩耍时遇到的那个大叔,就是这样的人。详细情况不方便透露,我只能说,用‘恶贯满盈’或‘罪大恶极’来形容他,都算是客气的!”

林珑听到这种□终于老实了,很是惊讶的圆睁了眼,疑惑的问:“他不是中国人?他真是坏人?!”

“你觉得,谁会把国籍写脸上?或者,有谁会在脸上刻写‘我是坏人’?还有,不是顶了天的歹徒,用得着我们出手?”龙泉无奈反问,然后压低了嗓音,以一种非常沉重心痛的语气,继续说道,“我这人反射弧很长,从小到大就没遇见过几次会觉得害怕的事儿,可是,看着你跟那人碰杯喝酒,还笑呵呵的喝得脸颊绯红……我,我那瞬间心跳足足有一百多,拿着望远镜的手都抑不住的想抖!脑子里不停闪着那几张被他虐杀的人的照片!那时我真是害怕,就怕你真的跟他住到一个屋檐下去,怕你遇到意外。”

啊?!居然这么凶险?!林珑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依然死鸭子嘴硬的说:“遇到这种事情的几率比中头彩还小吧?我以前也经常到处玩,从没遇到危险。”

龙泉很无语的叹道:“那是因为运气好!除去这种十恶不赦的,那小偷、色狼、抢匪、人贩子、诈骗的等等罪犯,遇到的几率较高了吧?跟你一起旅游的驴友,认识时间应该也不长,你真了解他们吗?那些人里也不排除有人面兽心禽兽的可能,泡温泉的时候指不定有谁在一旁垂涎三尺的看着!你和袁媛,两个漂亮女孩,吸引力是够,但谁有能力去应对不怀好意的歹徒?”

“我跟你认识时间也不长啊,总共相处不到四天,还不及拼团旅游的队友熟,我都能信任你呢。”林珑埋头对起了食指尖,如此强辩。听到龙泉说的那番话,她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是有些太随性,但是,却嘴硬着不想向个同辈的朋友承认错误,他又不是家长,没理由指责一通还要自己道歉嘛!

想到此处,林珑又有些疑惑了——话说,他到底是为什么骂我?纯为朋友担忧哪可能那么夸张的心跳、手抖啊?!

“我跟你认识时间是不长,不过,只凭我这身衣服,也能抵上一定的信任值吧?”龙泉哭笑不得的辩解着,然后再次问道,“没遇到坏人是运气,万一遇到了,你能应付吗?”

他指望林珑给一个否定的答案,然后自己继续批判她行为的不妥当之处。

没想到,林珑姑娘却从裤兜了摸出了一个短小的银黑色圆柱体,略有些犹豫的说:“应该能应付吧?我有防狼喷雾。”

看到那个民用玩意儿,龙泉都没气力再多说什么,直接让林珑喷他一下试试效果,打算以实际行动证明那东西不足以应付真正的歹徒。

“直接喷你啊?据说是刺激性很强的辣椒水哦!真要喷?”林珑握着喷雾器举起右手与龙泉对视,很是犹豫的询问。因为,他的脸就杵在半米之内,只要食指一按下去,就相当于近距离喷向双眼,这样似乎太过分了一点。

“没关系,喷吧。”龙泉温和的说着。

他只看林珑那架势和说的话语就知道她从没用过手上的小玩意儿,不由得暗地窃笑——这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把它当成保命的工具,就该让她吃吃苦头!以后才不会这么莽撞。

“真的可以”?她依旧有些迟疑,担心伤了龙泉眼睛。

“放心吧,没问题。”中校同志一副很靠谱模样的冲她点头。

得到再三确认之后,林珑用力摁下了喷头,在喷雾出现的一刹那,只见龙泉在屏息闭眼的同时抬起左臂向外侧格挡了一下,喷雾器在短暂的工作之后,从林珑掌中脱手而出骨碌着滚到了墙角,所有喷雾都斜喷向空中或地面,没有一丝雾气是直扑他面门而去。

与此同时,林珑只觉得鼻子刹那间就开始发痒,双眼也一阵刺痛,顿时泪花滚滚目不视物,然后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她从椅子中扶了起来,连拖带抱的弄到房间斜对角的最远处。

在开窗开门透气之后,龙泉又迅速用林珑随身携带的矿泉水给她清洗面部,同时调侃道:“你这喷雾质量不错,算是民用正品。”

“怎么会这样啊?!阿嚏!”林珑在‘痛哭’的同时不住的打着喷嚏,然后,很是疑惑的怒道,“你,阿嚏!你怎么会完全不受影响啊?!阿嚏!明明就是对着你喷的诶!阿嚏!”

“你用的这种喷雾的有效半径至少是1.5米,也就是说,不考虑风向原因的话,3平方米之内的所有人是无差别攻击,区别只在于谁眼睛闭得快闭得久以及屏息时间是否够长。这两点,你肯定都不及我。”龙泉忍不住隐隐含笑的解释着。

“可是,你在下风处啊!阿嚏!”林珑很明确的记得她是背靠窗户坐的。

龙泉看着林珑那喷嚏不断的可怜惨样,继续微笑着说:“那是没错,但也不能指望半扇窗户的温和微风能达到鼓风机的效果吧?”

“你也不可能一直闭眼闭气啊!怎么会差别那么大?!”林珑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

“在我开口说话之前,确实是这样,”龙泉很有耐心的答疑解惑,又顺便补充到,“其实也能做到不闭气闭眼,我们训练科目里就有关小黑屋闻催泪弹,或者,忍着难受去制伏戴了防毒面具的敌人。”

“你牛!非常牛!”林珑终于明白自己被算计了,眼前这家伙太腹黑!明明知道喷了之后难受的不会是他,还硬是大尾巴狼伪装成绵羊,骗自己动手。

龙泉看着她转眼又是有些气呼呼的模样,赶紧正色道:“试过了就能知道,这东西对真正穷凶极恶的歹徒来说是绝对没用的,且不说使用者会不会自作自受,就假设你是在绝对的上风处,并且喷了转身就跑,可那歹徒也只是暂时不能视物而已,并不是完全失去行动力,他只要能忍或反应够快,足以反败为胜为所欲为。”

林珑打着喷嚏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有些黯然的回答:“明白你意思了,我之前确实想得太过天真。”她本就不是那种一根筋不识好歹的人,略一思索当然知道龙泉是在用这种方式,最直观、直接的让自己明白什么叫“危险”与“无力反抗”。

在她回应之后,龙泉犹豫了一下,然后很是艰难却又满含深情的说:“我这样冒失的提起这些事情,绝对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林珑,我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哪怕是未知的,可能不会存在的危险,也不希望你无意识的去赌那个‘万一’。”

听到龙泉的这番话,林珑一时愣神,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这是告白吧?这算是告白吗?

虽然吧,这话说得很朴实,但在朴实中也透着那么点动人。可是,我该说什么?

林珑望天思索,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恰好鼻子又是一阵痒,于是就回复了龙泉一连串的喷嚏声,然后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关心。”

听着林珑那对他来说几乎没什么意义的回答,然后又见她沉默着继续“痛哭流涕”的揪鼻子猛捏猛擦,龙少很悲摧的在心底独自抽痛,暗骂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和时机告白?!

一阵沉默之后,龙泉只得自己找了话题,询问道:“你,怎么会一直打喷嚏?”

“我有过敏性鼻炎,不能闻刺激性的东西……”林珑苦着脸回答。

“那你还敢用喷雾?!”龙泉惊讶了。

“……”林珑姑娘无语望天,然后真正的带着哭腔抱怨起来,“啊……我傻啊!怎么就忘了这茬呢?!我平时连喷个香水都需要闭气换房间的!都怪你啊!偏要让我喷……”

听到此话,龙少也无语望天。心想,我怎么知道你会这样连续不停的打几十上百个喷嚏?

……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服务员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并且好心的让他们换了个包间,脱离那充斥着辣椒味的地方。然后,美食当前,好吃嘴林珑暂时忽略了五官的难受和龙泉的告白,抹着眼泪抽着鼻子,既可怜兮兮又兴致颇浓的开始大快朵颐。

龙泉则在一旁含笑为她夹菜添汤,看着眼前有点迷糊并且会使小性子的林珑,龙少觉得这样的她反而更真实,更可爱,更想真正的拥有她。

入夜,汤足饭饱的两人走出了饭店,一股寒风顿时铺面而来,昆明的气候就是这么奇怪,白天下雨时都不觉得太冷,可昼夜温差大,夜晚气温偏低。

林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龙泉则立刻展开了他手上的军大衣,准备给她披上。

“不用啦,我带有外套。”林珑摆手拒绝,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件薄薄的防风衣。

龙少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觉着她是不是真不待见自己了?连衣服都避讳不要,她那件东西能保温吗?正这么想着,却发现林珑艳羡的看着自己的开领双排扣毛料大衣,一副很想要的样子。

于是,龙泉再次伸出的手臂。

林珑姑娘则又一次婉拒,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也想穿你的外套啊,看着就暖暖的。可是,很明显它太长了嘛,我穿着绝对的直接拖地上去!”

呃……龙泉一时无语,他从没意识到居然会有这种问题。可是,上衣是不能脱的,有损军容呐。

“别纠结啦,”林珑呵呵一笑,满不在乎的说,“快步走走就好,我可不是那种风吹就倒的病秧子。陪我再回东寺塔吧,想去照夜景!”

“好。”龙泉笑着应了,然后默默看着她在前方快乐的蹦跶。

他暗暗盘算,林珑这种表现,也不像对自己完全无意,立刻的,龙泉定下心神,打算发扬锲而不舍的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不管林珑刚才是有意或无意的忽略了自己的告白,之后也要继续努力再次提起这个话题。

“暗剑”里,从来没有不战而降的兵!

既然喜欢上了,就一定得说清楚,一定要试试能不能让对方也有回应!

49.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五)

二零零八年二月二十一日,在这个元宵佳节时,林珑终于结束了游玩赶回家和父母亲人一起过大年,席间,她又被长辈们非正式的训了一次,说她太忽略个人安全问题,居然胆敢和一群网友出去玩了这么长时间。

林珑姑娘则在啃**翅的同时应承她以后一定会注意安全,并说自己已经被骂过一顿了,恳求大家别再重复她早已经听过的内容,还她耳朵一个清净。

“咦,真稀奇,还有人能骂你啊?谁这么有胆色?”林妈妈如此笑道,还顺手又给林珑夹了根卤**翅,放到了她碗中。

林珑啃着翅尖含含糊糊的回答:“一个朋友。年前相亲认识的,这次在云南又遇到了。”

“就是那个军官?!”林爸很惊讶的瞪大了眼,拍着大腿乐呵呵说道,“这样都能遇见?那不错,说明你俩有缘!这小伙子也不错,嗯,明事理,还降得住你!我看好他。”

林珑翻了个白眼,很不乐意的说:“干嘛非要找个能降伏我的,不能是我管住他啊?就不怕你们女儿被欺负?又不是旧社会小女人,还得三从四德。”

“得了吧,还有谁能欺负你啊?!”听到这话,大表姐一面反驳一面笑着打趣道,“像你这样脾气大性子野的女娃,要真找个很听话的丈夫,还不更得无法无天了?”

“我哪有这样啊?!”林珑急了,指着自己脸抗议道,“人家明明就很温柔贤淑嘛。我的目标就是将来要当个人见人爱的温情派贤妻良母诶!”

听罢,大姐夫也爽朗的笑着说:“所谓目标,就是与现实境况不符合的美丽愿景。哈哈。”

在众人的调侃中,大年夜很快就过去了,在稍后的周末,林珑呼唤了袁媛、小萍、娟子等好友到她家小聚。在分发旅游纪念品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向大家通告了龙泉向她示爱的爆炸性八卦消息,

很简单,就一句话:“在昆明时他请我吃了两顿饭,然后说喜欢我,问能不能以结婚为前提跟他尝试着交往。”

“这就完了?”小萍很是疑惑。

“汇报完毕。”林珑很牟定的点头确认。

“真是太直接太简单了,”娟子不满的撇嘴道,“别敷衍我们,交代详细过程吧。”

袁媛一挥手,直接打断了娟子的抱怨,很果断的让林珑先说重点——到底有没有答应。

林珑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我说要考虑一下,10天后再答复。”

半靠在沙发中小憩的洪晓婷很疑惑的直起了身子,一针见血的询问道:“10天?为什么时间会这么紧?你跟他签什么不平等条约了吗?”

林珑宽面条泪着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的就答应十天给答复?!居然还跟他用小手指拉钩约定!”

现在想来,大约是因为龙泉那张严肃的脸上出现了委曲求全的表情,配合低落中又带有乞求的语气,又从一天、三天、七天,一步步退让,使得林珑觉得自己要不答应他仿佛就像欺负人似的,不知不觉就上了当,一时间完全没意识到他为什么会从24小时开始退让,之后再怎么退都是以“天”为单位,其实,正常情况下,明明应该是一个月,三个月之类的时限!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洪晓婷用一根手指反复敲着茶几桌面,扯回了林珑的神思。

“我不知道,找你们来就是想征求意见的啊!”林珑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告诉大家她大致上是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个男人,但要结婚的话,却觉得没什么信心。

袁媛则很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因为,她从云南离开时,林珑还信誓旦旦的说她绝对不会和龙泉交往,没想到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开始犹犹豫豫。

“在昆明那两晚上他到底对你做什么了啊?变化这么大!”袁媛忍不住开了口,张嘴就是一句带着歧义的话。

顿时,刷刷刷三道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射了过来,用眼神示意林珑老实交代那两日的具体内容。

“他没干什么呀!就是一通训话把我骂服帖了。”林珑避重就轻的回答。

“我才知道,你居然有被虐倾向!还一直以为你是挥皮鞭的s女王呢!”小萍笑着打趣道。

林珑摸着下颚望天沉思,然后回答:“这一观点,本人深表赞同。”

引得众人笑骂道:“少贫嘴了,快点老实交代!”

林珑无奈进了卧室,从衣柜中取出一条纯毛的流苏大方披肩递给大家围观,那是一条沉稳大气的枣红色披肩,正中间和边沿则编织有精致的民族风牡丹蝴蝶纹饰,外观和触感显然都很不错。然后,她告诉大家,这是第一天晚上气温骤降之后,龙泉在旅游景点突然消失了5分钟,再出现时手里就多了这个披肩。

“中校同志很潇洒的‘唰’一下把它抖展开,然后披到我身上,”林珑用一种很梦幻的语气介绍着接收礼物的心态,“那感觉,很温暖啊。”

“一两百块的东西就把你收买了?”洪晓婷满脸的质疑。

“这当然不是重点,关键是,他既不抠门又很有行动力啊!不像上上上次相亲遇到的某人,一个劲的问你冷不冷,最后东瞅西看的只找来一杯3块钱的热奶茶。对了,热奶茶他也买了,先给一杯热奶茶让我捧着,然后展开披肩——几分钟时间,就能找着买两样东西的店,然后带回来送我!”林珑继续心心眼的梦幻着那一刻朴实中的浪漫。

稍后,从白日梦中回神的林珑又在大家的催促下继续讲述起来,告诉自己的好友,龙泉建议她尽量避免与非亲属一同自驾游或自助游,最好是选择可靠的旅行社,去游览开发完善的旅游区。这样的话,可降低遇到伤害类突发情况的几率,当然,天灾车祸等不可抗拒力因素除外。

“旅行社?”袁媛首先就嗤笑起来,“跟着旅行社能去什么好地方啊?都是常规景色,运气不好遇到旺季,那前后左右只能看到其他游客的后背和脑袋。”

“我也是这么反驳他的,”林珑认可的点头,然后提高了声音略有些激动的说,“关键是龙泉后面那句话,他说,虽然自己每年假期很少,但是,他愿意在今后每一年的休假时,陪我去那些纯天然的景点旅游,甘愿为我充当提款机、挑夫和保镖,保证绝对的实用、安全、可靠。”

“是很可靠,这样的保镖,应该是国家要员的待遇了!”众人纷纷如此惊叹,“这样看来,他还算是挺能说啊!”

“所以我就动摇了啦,女人嘛,总会莫名其妙的为了一些小细节感动,”林珑这么解释着,然后又有些遗憾的说,“可我就是受不了他一年只有20天的假期,还很有可能缩水。他要不是待在全封闭环境的这种军官该多好啊!”

“真要这样还轮得到你犹豫?”娟子鄙视道,“肯定早就被其他女人五马分尸的抢光了!”

小萍则问道:“你家里人怎么说?”

“我爸妈不管,让我自己决定,我的所有决定他们都赞同。”林珑耸了耸肩,很是无奈,“他们才不想揽责任呢,不管决定是啥,反正将来后悔了我只能怨自己,怨不了父母。”

洪晓婷很冷静的帮着做了分析,问道:“其实,你心里应该是比较喜欢他,但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受真的和这样一个基本无法顾及家庭的男人结为夫妇?”

“宾果!正解。”林珑竖起了大拇指。

“那我觉得,交往着试试也无所谓,不试你怎么知道能不能接受他?反正耍朋友又不是结婚,不合适分手不就得了。”洪晓婷同学语调平和的说着。

“这样,会不会对他不公平?万一真不合适,很打击人的!”林珑皱着眉头,很是犹豫,“龙泉要找个合适的女友也很不容易的样子,给他希望又戳破,真的好残忍哦!而且,他今年都30了,我也不能蹉跎他的青春啊!”

“我倒觉得,他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很坚强——不坚强也当不了特种兵呀!”洪晓婷继续说着自己的观点,“你先说清楚,只是前期试探性的交往,把你的顾虑直接告诉他,商量着来,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恩,有道理!”林珑点了点头,她觉着自己自从离开昆明之后,时刻都想着这么个人,想着龙泉当时的言行举动,简直就像诗句里写的那样——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真要让她完全不尝试就直接拒绝,心里会觉得空落落的,就像欠缺了什么一样。

那么,给他发个邮件吧,商量一下,再约定一次旅游!试试看他是不是合格的保镖……

林珑如此盘算着,不知不觉间,就眼神荡漾,唇角微微含笑。

50.杯具而甜蜜的新婚 番外

当代社会的新婚之夜,不知应该是领了结婚证之后的那个夜里,还是举行结婚仪式的当晚。起先,林珑也曾在对婚姻的美好期待和幻想中思索过这个问题。

后来才发现,这两项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婚宴,因为龙泉不同意举办,抗议无效后彻底地没了那仪式;领结婚证的过程更是纠结,姑且不论领证之前那漫长的等待期,单是办手续的当天,那时间就仅够龙泉从他那山坳里赶到市区民政局再立刻奔回去,甭提新婚之夜了,连接个吻的空闲都没能腾出来!

以至于,林珑姑娘正式嫁人之后居然有三个多月都还是黄花大闺女——这种情况,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无比杯具与郁闷的林珑,化孤寂为力量,极具行动力的迅速拜访了公婆,向二老展示结婚证,然后喜获首饰现金若干、双楠小区小高层住宅一套。

房子很不错,客厅落地窗和主卧阳台正对中庭花园,户型方正规整、地段价值高、配套完善,最棒的是,该套公寓完全过户在了林珑名下,既是两人的婚房又是属于她的私产!

对此林珑同学很满意,虽然老公不在身边,但至少男方家庭也用价值一百余万的三室两厅房子表达了自己的诚意。至于相亲时提到的乡间住宅和豪车,龙家没提,林珑也没询问,她觉着自己不是为钱嫁人,差不多就好,没必要如此计较。

之后的三个月,林珑用积蓄和父母给的嫁妆,把她和龙泉的家以现代简约中式的风格装修了一番,买好家具家电之后,一切准备就绪,万事非常完美,唯独只欠一个男主人。

2009年的初夏时节,林珑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到了亲爱的龙哥哥休婚假。他回家的第一日,双方父母终于正式会面详谈,在一品天下大街的文杏酒楼订了个包间消磨掉大半天的时光。

由于那小两口已经先斩后奏的扯了证,父母们也没什么话好交代,无外乎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之类的闲聊,共同展望了一下儿女美好的未来。林珑和龙泉陪坐在一旁,万般无聊却又无法提前开溜,直到华灯初上双方长辈才含笑作别,相约先等小两口单独相处甜蜜一下,两家人下周再聚聚。

稍后,龙家长辈由大儿子刘田开车送回家,在他那辆白色宝马旁边,林珑惊讶的发现龙泉居然取出一把车钥匙摁开了那黑色悍马越野的锁!然后快步上车熟练的倒车转弯,“刷刷”一下就停在了林家二老的脚边。

“爸妈,上车吧。”龙泉跳下车,微微含笑的拉开车门,把林爸林妈扶进后排。

“这车,是……?”林珑坐了副驾驶位,一面扣安全带,一面询问起来。

“我的,”龙泉笑着解释,“哥哥送的生日礼物。抽空你也考个驾照吧。”

“你见过一米五出头的女人开悍马?”林珑白眼看向他,“这种高度,我没法在脚踩着离合的情况下还能完整的看见路!”

“不一定是这种车,”龙泉稳稳的一甩方向盘,向西大街驶去,同时说道,“我哥要送你结婚礼物,自己选吧,只要价格别高得太离谱,什么都行。比如,甲壳虫?mini cooper?”。

他顺口提了两个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车型,引得林珑乍舌道:“真要送车啊?!”

“当然,两房一车,郊区的房子选在了牧马山,就在爸妈住所隔壁的楼盘。”龙泉从后视镜中看向林珑的父母,微微示意点头。

“上面的别墅区?!”林珑再次惊讶了,牧马山风景不错,那的别墅可不便宜!她父母也只是买的叠拼洋房而已。

“嗯,哥哥说是独栋别墅,不过面积不大。配套全齐,刚买好家电,可以直接搬过去,只需抽空过户一下就行。”龙泉说话的同时,车迅速驶过了西门车站大路口。

“天上掉馅饼呀!难道我不知不觉嫁了个富二?!”林珑突然觉着自己有点发晕,别墅和名车呀!换个普通人得奋斗多少年?

“有钱的是我哥,他才是众女人心目中的最佳适婚对象——到现在还有些小姑娘在锲而不舍的指望挖他墙脚。”龙泉隐隐含笑着说。

林妈妈在后座插嘴道:“你哥哥嫂嫂看起来感情不错。”

“嗯,他们情比金坚!”龙泉点头认可,顺便标榜自己似的说,“我们家的男人都很专一。”

林珑不禁莞尔,乐道:“你就吹吧!专一不是靠嘴说,得看行动!”

“明白,欢迎长期考察。”龙泉一本正经的继续点头,然后将车停靠在了林珑家的单元楼下。

看到龙泉开始解安全带,林爸赶紧说着:“好了,别送了啊,都已经是家门口了,不需要再送上楼。”

“对的,对的,你回去了吧!拜拜啊,明天见。”林珑说罢就准备跳下车,跟她爸妈一同回屋去。

拜拜?!龙泉目瞪口呆的听着自己老婆的末一句话,赶紧眼明手快的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你,你打算就这么上去了?”中校同志突然觉着自己居然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总之,她不应该就这么回去了!

“啊。”林珑很疑惑的看向龙泉,心想,三更半夜的,是要回家睡觉了啊!拽我干嘛?想要吻别的话,也不能当着我爸妈的面腻歪呀!

看着林珑姑娘的迷糊表情,龙泉立刻确认她不是故意跟自己开玩笑,而是真的稀里糊涂没搞清楚状态。

他顿时哑了嗓子,很无语的慢慢说道:“林珑,我们已经结婚了,是合法夫妻,懂么?”

“啊……?”林珑呆了一下,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陡然划过,却又没完全的拨开迷雾。

“我们,我们俩,”龙泉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却没法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最终只能很直接的无奈道,“我们是不是应该住进自己的家?就属于我俩的那个家……我记得上周你就给我发邮件说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可以立刻入住。”

“啊——!”林珑惊呼了一声,唰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然后抓着龙泉的胳膊,很不好意思的把脑袋藏进了他胸膛,尴尬的呢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了……”

对不起,我忘了,忘记自己已经结婚,已经是你的妻子……

龙泉愣了一下,然后默默环起手臂搂着林珑,半晌之后,才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是个不称职的丈夫,没尽到丈夫的义务,让你结婚了都和做姑娘似的没差别……连结婚戒指都是自己选了自己买。

林珑沉默着没有吭声,只是拽着他胳膊将面部死死的埋在那强壮的身上,然后,龙泉渐渐察觉到自己胸口有了一点润润的湿意。

是她的眼泪吧?

“我们,回家!”龙泉轻轻摩挲着林珑的后背,提高了音调,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着,“我可是很急切的期待着参观咱们的新家呐!走吧,去验收你这三个月的劳动成果!”

“嗯!”林珑抬起头来,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然后很兴奋的介绍起她的装修理念和创意。其实,这些内容在之前的邮件和电话交流中龙泉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可他依然兴致勃勃的听着,还时不时的给点鼓励和赞扬。

行驶在去新房的路上,两人都是欢声笑语,面上不带一丝阴霾。

6栋6楼3号,这是龙泉父母为他挑选的房子,用了最吉利的数字,若非每层都只有1至4号,说不定他们还得买一个666大顺。

先前光看着房产证上的数字,林珑就深切的体会到了龙泉家人对他的浓烈爱意,之后的每周例行问安和聚餐,自己也是像公主一样被公婆兄嫂捧着,现在又听说哥哥还有大礼相送,林珑甚至觉得这家人就是想用糖衣炮弹把她粘牢实了,若是将来对老公有一丝的不好,自己都会觉得要遭天谴。

这么想着,林珑领着自己老公走进房门,看他不住点头的走过入户花园、餐厅、客厅、书房、客卧,然后来到主卧虚掩的实木门前,轻轻一推。

一瞬间,龙泉满目都是洋溢着无限热情的明艳正红。

阳台推拉门边垂挂着金红色的软纱窗帘;床上铺陈着喜庆的“龙凤呈祥”床单被套;床脚靠墙的五斗橱上搁着一对精致的雕龙刻凤大红烛;连床头柜边放置的都是一盏落地式大红宫灯。

这是一间用最纯正的中国红所妆点的卧室,过多的红色通常会让人觉得压抑,但此刻,眼前这一切非但没有让龙泉觉得刺目,反而使他更多的感受到了林珑从没明显表达出的激情与爱意。

于是,他侧身回头,伸手揽过跟在自己身后正在balabala介绍地板材质和床单刺绣工艺的小媳妇,像抱□小朋友似的一把将她搂在胸前,然后快走两步,轻轻巧巧的将她搁在床边,自己则单膝跪在床头,就这么静静的、小心翼翼的搂着自己的最爱。

龙泉清晰的嗅到了林珑身上淡淡飘散的幽香,他默默体味着女性柔软身躯的美妙,然后觉着自己像醉酒似的开始心神荡漾,那强而有力的右臂就扣在林珑盈盈一握的纤腰上,仿佛一折即断的手感,使他不敢多使任何一分气力,就怕伤了怀里可爱的拇指姑娘。

在这种气氛下,林珑自然也没继续煞风景的介绍房屋装修,她同样静默不语,只回搂着龙泉,含笑挠玩着他毛刷似的短发。

整个室内,除了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再没别的声响,半晌之后,林珑才糯糯着低声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轻轻的一句话,猛然使龙泉的心扑通通的剧烈跳动起来,身体里奔腾的都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沸水!他半扬起头,在林珑唇上落下一个吻,那湿漉漉的柔软触感,就像在他沸腾的血液里再淋上一盆滚油,让中校同志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刹那间,蟠龙化身为饿狼,从跪姿一跃而起,迅速将拇指姑娘仰面扑倒在床,紧贴着她滚热而柔润的唇,热情而不失温柔的吮吸……

巨人国的大狼爪闪电般地伸了出来,一只轻轻抚摸着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一只则缓缓挪向了桑蚕丝连衣裙下,感受着别样的绮丽风光,虽然那是一双不怎么修长的小短腿,但它们却很白、很细,很滑,弹性不错手感上佳。

龙泉很是投入的感受着那温软触感,林珑姑娘却开始拒绝似的扭动起来,几番挣扎未果,她终于张开小嘴抽空细细喊了一声:“停下,住手!”

“怎么了?!”中校同志顿时浑身一僵,赶紧半撑起身子关切的询问起来。

林珑很是不好意思的撇开了双眼,躲躲闪闪的低声提醒道:“我们,还,还没洗澡呢……”

龙泉听罢顿时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引起了对方反感,原来只是提醒注意清洁卫生问题,此刻,虽然很是郁闷激情被打断,但也只能听从林珑的安排,从衣帽间取出她准备好的内衣睡衣,进了浴室。

待龙泉冲澡之后回到卧室,却看见林珑掀开了凉被,正在往床单上铺一块纯白色的大毛巾,她似乎被身后的动静惊吓到了,倏地回头叹道:“你怎么洗这么快啊!不是才刚进去吗?!”

龙泉讪讪一笑,回答:“这是,在部队里习惯了。”

“哦!”林珑恍然大悟,然后铺好了床,一面取睡衣一面告诉龙泉厨房最左边的吊柜里有一瓶红酒,让他去开了倒两杯过来,说是没结婚仪式也得喝交杯酒。

稍后,林珑又在脱得衣衫半褪时从浴室门口伸出脑袋和半截香肩,很是顽皮的冲龙泉笑道:“亲爱的,要乖乖等我出来哦!不要着急,休息一会儿。”

龙泉半眯起眼,假意威胁似的喝道:“快点,速度!慢了我就破门而入!”

林珑确实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龙泉倒好红酒,点燃了红烛,最后关上吊灯打开了落地宫灯,在那一片朦胧而摇晃的红光中等待了许久,终于看到他的拇指姑娘扭扭捏捏的从磨砂玻璃门那端,赤脚款款走来。

她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过膝吊带裙,上面钉着不少以白色为主的珠片,组合成了华丽而唯美的百合枝蔓图案。精致的红衣、白嫩肌肤、披散的顺滑黑发,以及刚刚沐浴之后那被热气熏蒸出的湿漉漉双眼和红扑扑脸蛋,所有的一切组合在一起,衬得林珑姑娘水灵灵的格外诱人。

龙泉拉着她坐到双边,然后将酒杯递给她,两人深情凝视对方双眸,交腕握杯,缓缓将那甘醇甜酒一饮而尽。

小半杯度数并不高的红葡萄酒,却让这两个白酒都可以一口干尽的新婚夫妇觉着自己胸腹火辣辣的灼烧着,面上也热腾腾的,仿佛整个人都快蒸熟了、溶化了。

两只玻璃酒杯被扔在了床头柜上,甚至有一只已经滚落到地也没人再理会,两人只是伸开双臂拥抱在一起,紧紧地搂着对方,让肌肤互相吞食,让爱意纵情奔驰,一同品尝着爱的甜蜜。

正当龙泉沉溺在激情之中就快要完全迷失自我时,他却突然发现林珑的肌肉突然开始痉挛似的紧绷起来,亲吻中甚至尝到了她咸湿的眼泪……

“宝宝,怎么了?怎么回事?!”龙泉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只是轻轻搂着她,很是担忧的询问起来。

“……痛……”林珑顿了一会儿,觉着自己实在是没法忍受了,终于轻轻憋出了那个字。她原本是不想说出来让龙泉担心,可那疼痛实在是太过剧烈,甚至让林珑有了一丝恐慌,条件反射的就想向心目中万能无敌的龙泉求救。

痛?!怎么会这样就痛得冒冷汗了?!龙泉心里也是“咯噔”一响,他迅速起身按开了吊灯开关,在明亮的光线中,两人都看清了一切。

林珑身下白毛巾上,居然出现了一大片鲜红的颜色,猩红的鲜血映在龙泉眼中,格外刺目。那一瞬间,龙泉觉着自己呼吸都停顿了,从前哪怕是自己被子弹打穿胳膊流淌了一地的血,他都没如此的紧张、无助,甚至惊恐!

“怎么会这么多?!”林珑也是呆了,连断线似的泪珠都吓得缩了回去。言情小说里不都是手指头一咬挤出两滴血就能应付交差么?我这个,起码也得有一大海碗了吧?!

这是神马悲摧事件?!林珑一时间茫然无措,等她回过神时,却发现龙泉正皱眉抓着床头柜上的电话在拨号。

“你,打哪儿去?”她下意识的一问。

“120!”龙泉干脆利落的回答。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不断的咒骂自己——她受伤了,居然被我弄伤了!这么严重,自己却完全没注意,甚至不知道她究竟独自忍受了多久的疼痛,才不住出声!这么浓的血腥味,出任务时十米外都能嗅出来!而此刻她就在自己身下,我却没有丝毫的察觉!真是该死!

“别打!”林珑急了,抓起枕头就冲他扔了过去,“快挂了!我没事!”别这么丢脸啊!为床事打急救电话,太没面子了吧?!出诊医生问的时候怎么说得出口呀!

“你确定没事?”龙泉抓着话筒并没有放下,只是看着林珑,很是犹豫的说,“我看医学书上提过,若是受伤严重,有可能大出血……”初哥心里很矛盾,还是想向专业的医生求助,以保安全。

“大出血这毛巾应该全湿了吧?”林珑有点犹豫,觉着自己不像那么严重的样子。

“你确定?”龙泉着急的说着,同时伸手抓起自己的衬衣给林珑披上,又满脸悲意的问,“对不起,我,我是不是技术太差?那个,或者是没控制好力道?”

“不知道!”林珑有些赌气的回答,“抱歉,我没有前一次可比较的对象和经历。”

真没眼色!没看出来人家也是很纯洁的女孩吗?!之前没看出来现在也该知道了呀!你身为男人还问我技术问题,那我又问谁去?!难不成问我爸吗?!

龙泉赶紧道歉,表示自己只是太过担心她身体状况而说错了话,让林珑先别计较这个问题,马上考虑需不需要请医生,先摆脱目前困境稍后可以再任她打骂。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林珑瞟了一眼那凶器,吸着鼻子嘀咕道,“人家看着害怕……”

紧接着,她让手足无措的龙泉去书房翻翻书柜最右侧那一行的医药保健类书籍,再去琢磨一下他的技术问题,自己则窝在被子里电话联系了身为妇幼医院医生的闺密小萍,面红耳赤的详细咨询了自己目前状况的学术解释。

再然后,中校同志由老婆大人召唤回了卧室,两人商量片刻,终于在男方小心翼翼的紧张与女方长痛不如短痛的煎熬心态中继续云雨。

在攀到巅峰的那一瞬,龙泉不是没感受到欢愉,但心里更多的却是压着对林珑身体状况的担忧。直至沐浴之后见她没有大碍,他才终于放下心来,闲适的靠坐在床头,满面喜色的搂抱着已经完全属于自己的拇指姑娘。

“痛死我了!女人怎么这么吃亏啊!一点都不舒服……”林珑休息良久之后,终于有了力气骂人,抱怨的同时还张嘴就往龙泉肩膀上咬了一口,咬完了继续抱怨,“怎么这么硬呀!都没法下嘴!”

“这里比较软了,要咬么?”龙泉拉着林珑的小手,坏笑着往自己腰腹下方探去。

“坏人!”林珑奋力抽出手,往他胸口猛锤,却痛得自己呲牙,“怎么都很硬呀?你是铁铸的啊?!我不要你了!下次要换个不那么强壮‘伟岸’的男人……”

“不怕啊,乖,下次我会尽量提升技术能力的,”龙泉轻柔的抚摩着林珑的光洁肌肤,一面好言劝慰,一面霸道的宣布主权,“别做不切实际的梦,我可是职业军人!都已经攻占城池了,怎么可能还允许敌军进来?”

“职业军人了不起啊?!那也不能欺负人呀!”林珑撅嘴回答。

“哪能怪我!这次只是新机磨合问题,多几次不就没事了,”龙泉浅笑着轻啄起林珑的颈项,“话说回来,职业军人可是弱势群体,受保护对象呀,你别欺负我就好。”

“什么保护对象?”林珑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龙泉轻轻回答了四个字:“军婚保护。”

听罢,林珑柳眉一挑,哼!小心眼男人!居然拿这个威胁我!她改捶为掐,往龙泉腰上拧去,他则轻轻巧巧的拨开那小手,开始不失温柔的反攻。

一时间,室内春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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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山穷水尽,疑无路(一)

利用工作闲暇时间约见倾慕对象的龙泉中校,在作出了颠三倒四、词不达意,外加面不改色心却狂跳的两日告白之后,从省会昆明黯然的回到了山坳中的“暗剑”基地,又开始进入常规的“训练、训人、被训”循环。

部队生活枯燥而平板却也不乏激情和安慰。起码,在进行高强度训练时,他身心专注而投入,无暇顾及旁的事务,不用去思考林珑的回复是“yes”or“no”。

肖力阳等旁观者却觉得龙泉成了一个酝酿中的十级龙卷风,风眼中的本尊在佯装镇定,周围的无辜群众却很可能在无意中被卷起来抽飞。由于不曾交待具体事由,大家都不知道他心里憋着的究竟是一股怎样的火,只是下意识的不再与他口无遮拦的笑闹。

看着龙泉不论时间多寡,每天都会抽空去机房上一次外网,卓一和肖力阳隐约猜到了他情绪不正常应该跟林珑有关,或许是在等对方的电子邮件。只是,他们也不方便直接询问或开导,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到一周以后,眼见着龙泉脸色越来越差,卓一甚至开始在闲暇时间躲他,连回寝室都经常是贴墙根而行,并且精确的算着时间,就卡在熄灯前冲进浴室,洗漱之后直接睡觉,以避免跟龙泉对视。他受不了龙少那似乎有很多话想倾诉,却强忍着什么也不肯说的眼神。

到了第九日,龙泉依旧没收到林珑的回信,他甚至有些绝望了,闲暇时靠在操场中吹着忧伤的箫曲,抬眼看着远处的青山,觉得那浓浓春意中的绿树都变成灰蒙蒙一片,绵起伏的山峦似乎也透着无形的压抑感。

不应该强迫林珑在十天之内给答复吧?逼急了她会不会直接不给回应直接就消失掉?龙泉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相思、什么叫做煎熬。

等待的滋味,确实难受。

更难受的却是,第十日,晚上九点,打开电脑看着空空如也收件箱的那一瞬,龙泉只觉得自己呼吸骤停,心脏猛得缩紧到极点,恍惚间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直到此时,他才非常明确的意识到,自己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孩,是“爱”而不是“喜欢”。哪怕相处时间不多,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投入了很深的情感,以至于,没收到她的回复不是觉得遗憾,而是感受到了钝钝地痛楚。

或许,真正的失恋滋味,也不过如此。

九点二十,龙泉像游荡的行尸一般回了寝室,他的新室友卓一和旧室友正凑在一起轻声嘀咕,看到他出现,两人赶紧对视一眼换了话题。

“行了,别遮遮掩掩的,就是你们猜的那回事。我跟林珑表白了,但是没得到她的回复。”龙泉在说话的同时,仔细擦拭了不锈钢箫,将它放回绒袋里,再轻轻搁入衣柜。

“那个,……”肖力阳组织了一下语言,劝慰道,“再多等几天吧,我看,她也不像对你完全无意的样子。”

“在昆明的时候,我把她骂了一顿,说她不该胆大妄为的自助旅游。”龙泉简明扼要的回答。

呃?!你,这算是告白?另两人同时傻了眼。

而后又听龙泉补充道:“骂完之后我告白了,她答应十天之内给答复,今天就是第十天,我却没收到邮件。”

骂完了人告白!你没搞错吧?!就算是没谈过恋爱的初哥也不该干这儿事嘛!肖力阳很想唾弃一下,不过见龙泉脸色过于难看,只好把鄙视性的言语闷在了心里。

卓一则觉得按林珑的脾气她没回骂都算是客气的了,还答应给回复,那应该是很有希望吧?

“她没拒绝也没答应,是直接不给任何回复?”卓一很是疑惑的开了口,“按理,她不会这样做事没交待,无缘无故的不搭理人不是她风格。”

听到这话,龙泉双眼一亮,电光火闪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第十天,要到午夜十二点之后才算是次日!

她会不会是打算拖到最后一刻再给回复?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先发制人,连诓带骗的把回复时间限定在了十日内,她事后醒神了觉得不忿,所以故意要让自己等着、熬着?!

“明天,等明天我再去看看,要真没回复,就直接打电话问。”龙泉对两位关切望向自己的战友这么说道。

中校同志心底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很显然,若是林珑完全没这个心思,她的正常反应会是理智、客气的拒绝示爱,而不需要这样使小性子作弄人。

应该,不会是太糟的结果吧?在入睡的前一刻,他仰望天花板,如此期待着……

在大家担忧龙泉的同时,周纯队长自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得力助手情绪不怎么正常。第十一日,正巧是个星期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好天气的休息日很适合放风唠嗑,于是,尽职的队长同志在早餐时约了龙泉午后到基地外围的e23峰顶闲谈。

此处地势险要,却可居高临下一览群山,入目的是蓝天白云、葱翠树林和一湾清幽秀水,风景秀丽不输aaa旅游区,可说是“暗剑”基地的绝佳散心地之一。

午休后,周纯正靠躺在峰顶的一个小土坡上望天吞云吐雾,远远的就听见了龙泉的脚步声,他是跑步过来的,步伐似乎还相当急促。

转头看去,嚯,小伙子正逆着阳光快步向前,像油画里的天神自带光圈似的气势不凡。等走近一瞧,周纯顿时惊讶万分,真是奇了怪了,这人前阵子还满脸阴云密布,早餐跟自己说话的那一刻还苦哈哈的印堂发黑,这转眼居然就已经阴转晴,连眉目都含着笑意!

“你,怎么回事啊?”周纯拍了拍身边的杂草地,示意他坐下。

拎着休闲专用笔记本的龙泉在他对面盘腿席地而坐,浅浅笑道:“队长,我没事儿了。”

周纯皱眉询问:“搞什么名堂?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里可不能埋定时炸弹!”说话的同时,他伸手示意似的戳了戳龙泉的心窝。

“我没问题,已经调整好状态了!”龙泉很是牟定的回答,又略带笑意的说,“就是恋爱了,有些患得患失而已。看在我三十岁才经历初恋的份上,也得允许在恋爱初期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有那么一点心神不宁吧?”

恋爱?!听到这话周纯也很是喜乐,笑道:“你小子终于相亲成功了?!恭喜,恭喜!”

“谢谢,不过,革命尚未成功,还需友方全力支持,”龙泉耸了耸肩,遗憾道,“我焦急的等待了十天,最后得来的信件中只说,可以给我一个正式交往前的试岗机会。”

“试岗?”周纯不太明白这意思。

“也就是,类似于选训前的选拔,通过选拔的才能当她男友,恋爱选训期表现合格的才能正式入伙成夫妻。”龙泉很形象的解释着,但语气中并没有不满,对他来说,林珑没有直接拒绝就已经能算作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只要在稍后的相处中不犯大错,他相信自己最终能攻关成功。

“哦!”周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很上道的直接问他,“需要我做什么?”

龙少则毫不客气的对自己的长官提出了要求:“我需要一个最长的假期,尽快。”

“你小子找抽啊?!”周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刚升上副队就打算请假去泡妞?!在这非常时期,你应该更积极向上的为祖国服务,得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懂么?”

“理论上我懂,但情感上不能接受。”龙泉很明确的告诉周纯,那小姑娘希望自己陪她去自助旅游,打算在旅游过程中实地考察一下,看能不能真正认可他。两人都老大不小了,没那么多时间来消耗,他不可能让那姑娘一直等着自己休假;对方也不可能等上一两年,只为了进行一次试岗选拔。

说到最后,龙泉甚至都想要抱着周纯的粗腿苦苦哀求!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再三解释说,自己要找个称心合意的姑娘确实不容易,未了将来生活的和谐稳定,为了能更长久的为人民服务,真的很需要搞定这个既冷静理智又热气开朗的女孩,确实是很希望能让她做女友。

“努力多时,成败却在此一举!队长,我一生的幸福和未来命运的走向就掌握在您手里了!”龙泉翻身而起,半跪着双手握紧了周纯的右掌,对他深情凝视。

“行了行了,你以为自己在演苦情戏男主角啊?!”周纯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无奈道,“我试试,看春末夏初有没机会给你寻个假——反正下半年是肯定没时间。”

“谢谢队长!”龙泉顿时笑逐颜开,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了那甜蜜的小酒窝,“那我这就跟她打电话去!先确认旅游地点,回头就等着您批假啊!”说罢,他夹起电脑拔腿就往峰谷下的基地跑去。

“能不能批得看大队长的意思,”周纯很有些无语的冲着龙泉背影喝喊起来,“你先别高兴得太早!”

“队长,我信你!”龙泉头也不回的笑着,飞身跃过一条山溪,消失在树丛中。

52.山穷水尽,疑无路(二)

独身主义者周纯,虽然很不待见自己的得力干将突然有些沉溺于儿女情长,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没法独裁的强迫一个渴望甜蜜爱情和幸福婚姻的小伙子六根清净、立地成佛。

况且,“暗剑”队员因为自身职业的危险性和忙碌性,本就很难找到生命中的另一边,像龙泉这种只差临门一脚的情况,队上自然会大力支持,积极提供后勤保障,助他尽快将生米煮成熟饭。

按常理,有了安定团结的大后方,战士能更有干劲的冲锋陷阵。当然了,也不排除对某些人来说,温柔乡会逐渐成为英雄冢,有了老婆孩子就不自觉的会寻思复原回家,但龙泉应该不属于此例。

综上,周纯队长本着助人利己的心态,帮着龙泉在春暖花开时寻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假期,并且在临出发的前一天约他促膝长谈,以拳拳之心动员、提点龙少最好一鼓作气将恋爱和求婚同时搞定。

“如果这次不能解决问题,到下一次休假至少是大半年之后,时间过长,足以使对方后悔好几次。”周纯靠在办公桌旁的转椅上抽着烟,如此说道。

龙泉挑眉一笑:“你这是要我趁着对方头脑发热坑蒙拐骗么?不道德啊!”

周纯满不在乎的否认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啊!也就是趁热打铁、顺杆上爬而已。”

“有啥区别?!这么做没多大意义,就算婚前不给后悔机会,婚后不甘心的还是会闹兵变,那种死扣结婚证不肯放老婆一条活路的事,我可做不出来,”龙泉很清醒的分析着,又补充道,“况且,那小姑娘精明得很,就算坠入爱河也不会稀里糊涂不假思索的嫁人。”对林珑的智力,他从来都不曾过低估计。

“那是,你也看不上没脑子的憨货,”周队长有些赞许的点点头,沉声道,“总之尽力而为吧!相看好就该想法快点扒拉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去,免得夜长梦多。”

“我晓得了,”龙泉觉得这作战方向是没错,只是有些不切实际,他微笑应承之后,转而将话题挪到了周纯身上,“说起来,队长你自己也该认真考虑一下个人问题。”

周纯皱眉灭了手上的烟蒂,又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红河”,在点火的同时淡淡说道:“结婚什么的,没意思,不想考虑。”

“可是,你知道,在中国这种大环境下,若想往前走,不可能一直单身!别人会觉得你有问题,上面的人会认为你太‘独’,不好掌控。”龙泉平视着周纯的眼睛,很直白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龙泉自进“暗剑”起就一直跟着周纯,由他教导、提点,一步步正式走上特战指挥的领导岗位,在第一次做高危实战任务时,也是由周纯掩护着以命相搏的顺利逃生,可以说,他们俩有过命的交情,周队长是值得真心相待的领导与大哥。

所以,龙泉才毫无顾忌的提起了结婚和升官相关联这种话题。

“我都被甩过三次了!谁还想再去受那份罪?我是有问题,有不讨女人喜欢这种大问题。”周纯自嘲似的笑了笑。

“老大,就当是为自己前途也该考虑一下,”龙泉甚至相当明确的对周纯说,“头上那个万年队副已经快到年限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没可靠背景、没非常辉煌的战绩、没多少可夸耀的功勋,明年内离开这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的位置得有人做,相对于其他人,我更希望是你。”

至少,周纯是个纯粹的人,他的心是绝对无私的红色,并且有能力带领大家每一步都走向更正确或最合适的方向——这就是龙泉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我上不了,你上也一样。”周纯半垂着头,把玩起手上的打火机。

其实,相对于自己,周纯更看好龙泉,这个小他5岁的年轻人是真正的高学历科班出身,目标明确且能文善武,在上层也有一定的门路,比他这样从实战中一步步打出来的武夫更具大局统筹观、更有发展前景。

“我资历哪够?赶不及这一轮!”龙泉也不谦虚,直截了当的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您先上,等我熬几年,然后再追随前进。”想也知道,正常情况下,如此破格提拔绝对不现实,还不如指望他队长赶紧结婚去。

周纯也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向上点着天花板问:“臭小子,难不成你还等着坐那儿?”

“有机会的话,当然也想试试,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大家都知道这个办公室上面就是大队长的位置,指一下也就心照不宣了,稍微一提之后龙泉又将话题绕回了原位,“队长,好好考虑一下吧!现在我相信,一定能找着真正愿意接受我们一切的女人——只要有缘就能遇到。”

“你先把那个弹琵琶的完全搞定了再来游说我!”周纯有些不耐的给了龙泉一个冷眼,电话里听父母唠叨都够烦人了,这会儿居然连下属都开始提这种话题!虽然说得内容很有参考价值,但可操作性不强,想到这里,他直接笑骂道,“快滚回去收拾行李,别待这里婆婆妈妈的叽咕!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不先搞个成功案例做示范,其他的都免谈!”

当龙泉回到寝室春风满面的收拾行装时,肖力阳和和尚等人也纷纷跑来凑热闹,详细打探着他的未来行程,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出谋划策。

肖力阳建议龙泉别再穿民工迷彩,得像化妆侦查那样重视自己的仪表,最好是再装扮成时尚型男,给对方一个较好的外貌印象。

“又不是不认识,还有什么打扮的必要?穿那么花枝招展的干嘛,娘儿们兮兮的!旅游爬山,还是随意点比较好。”龙泉把大家友情贡献的衣裤拎起来抖了抖,微皱着眉谢绝了众人的好意。

“迷彩就迷彩吧,那些cs爱好者还就喜欢迷彩!”和尚崇尚艰苦朴素,也不喜欢那些过于精致的衣物,他只是顺手给了龙泉几包单兵自热口粮和压缩饼干,让他‘没事可以加餐’。

龙少很想将那几样早就吃得腻味的东西剔除,但为了顾及战友的面子,也只能一面收下,一面嘀咕着:“我又不是去原始丛林!是都江堰青城山和虹口,这种成熟旅游区还能有找不着小卖部的地方?”

“她是想去玩漂流?”小白在一旁疑惑不解的询问道,当龙泉给了肯定的答复后,他又很是兴奋的说,“怕水的想玩漂流?!机会啊,大好机会!整个英雄救美呗——做点小手段把船弄翻了,再帮忙把嫂子捞起来!”

“是啊,是啊!”和尚连连点头,艳羡道,“下水之后那可就是直接肌肤相亲了呐!5月,天气多好,估计那姑娘也就只穿了一件t恤或衬衣,这一浸水……嘿嘿。”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大家各自将薄衣湿掉的后果眉飞色舞脑补一番,想象着那不可言喻的迤逦风光。

卓一坐在一旁的角落里,默默思量队友们的各种建议,暗暗帮自己干姐捏了一把汗,在听到龙泉答应适时可以考虑人为翻船时,他终于忍不住咳了两声,提醒大家不要忽略了他这块透明布景板。

“所谓‘兵者,诡道也’,这话是没错,但谈恋爱太走偏门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小板凳望着龙泉,试探性的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哟,小盆友还知道‘恋爱’?!你毛长齐没有哦?”肖力阳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没说错,”龙泉拍了羚羊一掌,示意他别涮人,然后又很正经的向卓一求教,“林珑的干弟弟,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有没什么好建议?”

“带着那支不锈钢箫上青城山吧,”卓一指了指龙泉放乐器的大柜子,“她喜欢看武侠和修真小说,曾经幻想过在某个风轻云淡的月夜,穿着飘逸纱裙坐在华山之巅的古树上抚琴弄箫。”

“华山之巅,有古树?有古树也得围起来保护着不能爬上去吧?”小白疑惑的插话。

卓一及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咬牙说:“意境而已啊,拜托,她喜欢的是那种意境!因为不敢黑咕隆咚的爬山,古筝太重也没法背着上去,外加没人陪她发疯,所以这仅仅只是她曾经的幻想。我觉着,其实可以在山里住一两晚上,试试夜游青城山,找个水中亭、小瀑布之类的地方坐下,给她吹点浪漫曲子,然后花前月下……”

龙泉同志接受了卓一那比较具有建设性的意见,脚踏土灰色作战靴,背着迷彩登山包和林珑赠送的那支箫,在2008年5月10日上午,从家里出发陪着她到了都江堰客运中心,然后买了一大包薯条、**腿之类西式快餐,又叫了一辆出租车,往老成灌公路驶去。

林珑规划的行程并不是直接上山游玩,而是先去都江堰与成都交界处某个镇的一所小学,她在那里资助了一个四年级小男孩,这次是选个不上课的周末,顺路给他送些文具和课外书。

看着林珑一丝不苟的查看那小孩的试卷和成绩单,和颜悦色的跟他闲谈交流,龙泉心中无限感慨。她这样子,按文艺的说法,就是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很迷人,特别是很吸引龙泉这样渴望成家的万年单身汉。

很遗憾的只有一点,那个叫乐天的小孩叫林珑“姐姐”,却硬要叫他“叔叔”!

中校同志很郁悴,甚至利用自习室玻璃的反光悄悄查看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像跟林珑隔了一辈,同时咬牙暗恨云南高原气候和不定时的奔波劳累把他整得太过黝黑、沧桑。

“乐天真厉害,成绩很好啊!不过,不仅要成绩好,人品也得好哦!要做正直、善良的人。这样的话,以后只要你考得上好学校,姐姐就会一直帮你,到18岁。正式成年之后就得自食其力了哦!呐,这是给你的礼物。”

在说话的同时,林珑从行李中取出一个一休哥书包,和装满了铅笔、钢笔等文具的豪华双层文具盒以及墨水、庞中华字帖等物品,又叮嘱道:“到五年级要学写钢笔字,我先给你准备了,自己没事也可以练练,总之,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恩!谢谢姐姐,我记得了!我会一直努力的!”乐天忽闪着大眼睛,很认真的点头应诺。

结束会面之后龙泉跟着林珑来到了二楼走廊,慢慢踱着步向楼梯口走去,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强调18岁?”

“18岁,就算继续念大学也差不多可以兼职自己赚钱了,我可以资助他,但不可能一直资助他,不然不就成啃老族了么?我打算到时候再来衡量要不要资助大学学费,现在不能给他留下万事能靠人的错误概念。”

“有道理。”龙泉一面点头,一面顺手随意的敲了敲走廊里的教室隔墙,然后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林珑见他停下了脚步,开始用指关节再次认真的敲击墙面,很是疑惑。

龙泉一路敲到了楼梯口,然后神色不佳的回答:“这墙……有的是24墙,有些怎么是12墙?”

“这里又不是承重墙。”林珑耸了耸肩,她没学过建筑,24墙、12墙的概念还是旁听室内设计课时学的,只知道12墙是单砖墙,一般不用作承重。

“教室开间大,就算不承重,也应该牢固点才好。”龙泉很有些遗憾的说道。

“算了吧,你也管不了这事儿。这年头,也没谁会拿炮火炸学校嘛,没关系的。”林珑撇撇嘴,率先下楼向校外走去。

他们需要在今天下午抵达青城山,并且在山内农家乐找到合适的住所,时间挺紧的,可没工夫继续纠结走廊墙壁的问题。

“嗯。”龙泉快步跟上,把建筑安全问题抛在了脑后,开始向青城山进发,同时期待着晚间的山林夜游。

53.山穷水尽,疑无路(三)

位于都江堰市区西南端的青城山,自古就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它分为前山和后山两个部分,前山道观林立香火旺盛,具有浓厚的人文历史色彩;后山则是青山绿树流水潺潺,十足的体现了“幽”字。

林珑前后山都去过不止一次,约龙泉游山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为了找个机会好好相处进一步考察而已,龙少则是更无所谓,身为陪客的他觉得去哪儿都没差别。

“好吧,相比道教名胜我更喜欢清幽质朴的自然风光,那就后山吧,更适合画画,”林珑斜挎一个装着画笔和照相机的小包,背起了军绿色画夹,笑着对龙泉说,“后山门票还便宜些呢!今天晚上我们可以住白云寨之类的半山腰,明儿晚上去泰安古镇,如何?”

“嗯,你决定路线,我去买车票。”龙泉很识相的拎起了林珑姑娘的旅行背包,准备往客运中心的售票处走去。

“我决定?那不可能,我连大马路的左右都分不清楚,在山里肯定会迷路的!”林珑说罢,直接把景区详细地图和都江堰市区地图塞进龙泉手里,“看看地图找路吧,我跟你走。反正就是在青城山待两晚上,12号回市区,我想去离堆公园和玉垒山看看,然后14号去虹口,当天回成都,修整一两天再出发去西藏,行么?”

“好。”龙泉干脆利落的答了一个字。

其实,他很想说,西藏那边最近不是很太平,建议不要冒风险,但之前林珑提到她一直很想去藏区,但又怕自己出现严重高原反应,担心危急时刻没有值得信赖的人能即时将她送医院就医,而且,她最想游历的是一些非旅游观光点的小地方,却担心在偏远地区遇到危险,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成行,这一次就指望靠着龙泉去体验地道的藏族风情。

就这么一句话,打消了龙泉劝其更换地点的想法,他不愿意辜负林珑的信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并且,他认为自己基本在任何情况下都有能力好好的保护她。

午后三点,两人顺利到达景区,然后穿过泰安古镇往右侧飞泉沟走去,漫步在山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道路左侧潺潺溪水与朵朵白浪,林珑兴致高昂的拍摄着各式瀑布,玩兴最盛时,她甚至在龙泉的帮助下,爬到了山涧中浅水区的一块巨石上去用画笔记录最别致的风景。

“我发现,你骨子里似乎有一种勇于冒险的精神,但又被理智情况下的防卫观念强压下去,所以,你会时而谨慎,时而又很是……大胆。”龙泉看着坐在巨石上打开画夹,用马克笔和彩色铅笔画着风景速写的林珑,如此总结似的猜测。

“嗯,有朋友也这么说过。我是12月的射手座嘛——自由奔放乐观开朗,富于探索!”坐在瀑布斜对面的林珑笑着给自己下了定语,又说自己画画大概需要半小时,让对方稍等一会儿。

她说话的同时扭头一看,却发现龙泉已经在溪边的石块上悠闲入坐,然后从背包中取出了自己赠送的那支银色洞箫。

“你也带了箫呀?!”林珑惊异的微张起了嘴,她也带了对方送的那支排箫!

“嗯,”龙泉应了一声,然后询问道,“想听什么?”

林珑毫不犹豫的回答:“《高山流水》。”

这曲子更适合琴筝演奏,但洞箫也能凑合,她想听听龙泉究竟吹得如何,上一次的《沧海一声笑》比较简单,不怎么听得出演奏技巧,如今身处环境挺合适,既有高山又有流水,更需要看看是不是还有知音。

龙泉浅浅一笑,然后将钢箫吹孔对准了下唇中央,顿时,清幽婉转的箫音与瀑布的哗哗水声遥相呼应,开始在青山绿树间悠扬回响,伴随扑面而至带着草木香气的轻柔山风,恍若在以仙曲之姿荡涤着听者的灵魂。

在这样的曲声中绘画,林珑觉得自己越发神清气爽、灵感充沛,下笔有如神助,很是尽兴。

此时正值旅游旺季的周末,从龙泉身后经过的游客并不少,大多数人见着盘坐于溪石上的林珑在悠悠箫曲中绘画,都不由得放低了谈笑声音,轻手轻脚的看上片刻就悄悄离去,仿佛不忍破坏这诗情画意的场景。

也有人直接取出了相机,不经同意就冲着他们“咔咔”来上两张。龙泉相当庆幸自己为装酷戴了一顶阔沿牛仔帽,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再稍微避一避就可万事大吉。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慢悠悠地拾级而上,依次游览了清风岩、叠峰亭、落雁谭,然后在黄昏时穿过用木板铺成百丈长桥,伴着两岸老树逆水而上,来到了翠映湖。

这是青城后山半山腰处非常著名的一个景点,不大的湖泊躺于山峦怀抱中,静谧青幽。

“这水是不是有点不干净啊?没想象中的澄清碧绿,被污染了么?”渡船时,林珑扭头往栏杆外看了看,有些遗憾的感叹着。

船夫则否认说,前些天水质还是很好的,就最近两天稍有混浊。

“大概是受天气变化的影响,或者因为天色稍暗了,看不分明。”龙泉如此猜测,又领着林珑来到距湖泊不远处的小村落,在一个沿溪搭建的木质农家乐开了两间房,然后说笑着饱食一顿山村风味的丰盛晚餐。

入夜,两人又返回到翠映湖畔闲逛,面向明镜似的恬静湖泊,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靠坐在亭台中,双双摸出了各自的箫,在虫鸣草香中又开始闲适的吹奏乐曲。

这一次的合奏,相当地不尽人意,吹着排箫的林珑姑娘无论如何都跟不上龙泉的节奏和曲调,很明显的一个是高手,一个是初学者。

“不玩啦,你自己吹吧!唉,太丢人现眼了……”林珑长叹一声,很遗憾的收起了排箫。

“看样子,你更适合弹琴,”龙泉含笑说着,又指点道,“其实你的节奏控制原本没问题,可是,口风不太好,换气时会不自觉的出现小停顿。”

“嗯!这种问题一时半会儿可解决不了。我慢慢学吧。”林珑点点头,决定回家再继续苦练。

龙泉没再说话,只是缓缓吹起了古曲——《春江花月夜》。

林珑则坐在他身边,挥舞着手中的一枝无名小野花打起了节拍,然后伴着乐曲声轻轻吟诵起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唐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照流君……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一曲刻意放慢节奏,哀而不伤的萧曲终了,两人都默默无言,片刻之后林珑才感叹道:“挺好听。水波荡漾中的春夜月景,以及缠绵悱恻的离愁别恨。”

洞箫音色原本就较为萧瑟,在三更半夜的山林中就着冷清月色这么一吹,更贴近诗句的原意——春江美景中弥漫的思妇游子离愁别绪。

长空辽阔、大地寂静、音讯难通,幽潭落花、春光将老,心上人却远隔天涯,此情此景令人心醉神迷,却又思愁漫溢。

“明月楼中的妇人对漂泊远乡丈夫的思念……”林珑低声呢喃,同时别有深意的看了龙泉一眼,心想,若是真跟他交往或结婚,这大概就是自己将来生活的真实写照,有点悲切呐。

尽管月光相当朦胧,耳聪目明感官敏锐的龙泉却依然察觉到了身边女孩那含义不清的视线,暗骂自己吃饱了撑的吹这首曲子,真***纯粹添堵!

正当中校同志有些不知所措,无法应对林珑的感叹时,却突然看到她脚边出现了危险动物,赶紧提示道:“别动!有蛇。”

“啊!”林珑下意识的一声惊呼,尽管听话的没乱蹦,却在闭紧双眼的同时下意识的用左手狠狠揪住了龙泉的t恤袖子。

“别怕,是无毒蛇。你先放手,不然我没法把它弄走。”龙泉有些哭笑不得的说着,然后将银箫换到空闲的左手,用其暂且充当防御工具挑开了小蛇,然后把自己的迷彩服外套往林珑肩上一披,轻声道,“回去吧,夜深了,不安全。”

“嗯。”她点点头拉着龙泉的衣角,跟在他身后向住宿地走去。

有小蛇光顾的寂静山林,使得林珑不由感觉有些发怵,一阵山风吹过,引得树叶沙沙作响,让她真切的体会了一把青城之“幽”,《倩女幽魂》的“幽”。

行进过程中,间或有癞蛤蟆或不知名的小虫从林珑脚边跳过,引得她头皮一阵阵发麻,只为顾及形象才强忍着没有惊声尖叫。当树丛中再次出现了一条游动的小蛇时,她终于克制不住怯意,树袋熊似的“吧唧”一下挂在了龙泉胳膊上。

“没关系的,别怕,隔着那么远,咬不着你。”龙泉暗含笑意的安慰着,劝止步不前僵立当场的林珑继续行路。

“我怕踩到不该踩的东西!”林珑摇摇头,依旧不肯继续爬山。

“那,我背你?”龙泉如此提议。

背?想象极其丰富的林珑,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幅青年男女胸背紧紧相贴,自己大腿挂在他身侧,由他那坚实有力的臂膀托举的画面。

“不行。”林珑头摇成了拨浪鼓。这种姿势……比公主抱还亲昵!完完全全的前胸贴后背呐,怎么可以!

见到林珑的为难样子,龙泉立刻就明白了她的顾虑,有些犹豫的说:“抱着也行,可是,至少得让我空出一只手吧?万一有个什么,得及时做出应对。”

两人对望一眼,然后找出了一个则中的方法——由龙泉像抱小朋友似的左手单臂托起林珑,让她稳稳当当的侧坐在自己臂弯中,右手则继续拿着箫,充当铁棍开路。

这一方法常人绝对无法复制,完全得力于林珑的轻巧娇小,以及龙泉同志的臂力过人。

美人在怀,龙泉暗喜,盘算着这究竟算不算英雄救美?想来自己应该不需要在虹口故意踩翻小艇了。他在心底狠狠的感谢了一下青城山的虫蛇,而后,又有些疑惑,按理,风景区的蛇不应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石阶上才对,也不应该短短一小时就出现了两条……

究竟是怎么回事?

54.山穷水尽,疑无路(四)

龙泉放下心中疑惑不提,次日,继续同林珑相伴在山中闲逛赏景,然后在入夜时刚好绕山一周,宿在了山脚下的起始点泰安古镇。

尽管天色已暗,但古镇依旧灯火通明,相当热闹。

浅浅溪水环绕着砖木结构的仿古建筑潺潺流动,卖者旅游纪念品和仿古装饰品的小店敞开了大门,笑迎八方来客。各色小店前方的空地中则烧烤摊林立,食客众多。

“好香啊!”跟在龙泉身侧东逛西看中的林珑轻轻一声感叹,视线立刻顺着肚子里馋虫的意愿向烧烤摊桌面望去——黄灿灿的大玉米,烤得干而不焦,清香袭人,隐约的散发着热气。

看归看,林珑却不好意思跟龙泉说她想要。从路边摊买玉米一边走一边啃,实在是太不文雅、太不淑女,为维系形象,她强忍下口腹之欲,只在眼中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

观察力一流的龙泉自热很轻易的看出了林珑的想法,暗笑着手指一点,扬声问道:“老板儿,玉米好多钱?(多少钱?)”

他张嘴就是地道的四川话,甚至带上了一点现学的都江堰口音,摊主自然给了个本地人的实在价,四块一根。龙泉直接就准备从裤兜里掏钱包付帐,一来他不清楚物价,二来也不想为几块钱讨价还价,以避免给心仪姑娘留下斤斤计较、小气吧啦的坏印象。

哪知,林珑却在一旁插话道:“咋那么贵哦!四块两根儿哇?”

“啥子两根哦!(怎么可能是两根)一根哈,都是这个价。”烧烤摊主笑着伸出一根食指,比划了一下。

“以前才一块五的嘛,便宜点儿哦。”林珑不依不饶继续还价。

“妹儿嘞,你说的是哪年子的事哦?!(你说的是陈年往事)现在啥都在涨哈,成本那么高,早就是四块钱了!没得少哈。(不能便宜卖。)”

林珑撇了撇嘴,只说逛一会儿再来买,然后就扯着龙泉的衣袖往别处走去,一面走还一面嘀咕:“这么大一座山,我就不信没比他更便宜的。前些年还吃过五毛的呢!怎么不见人均工资水平翻这么多倍?”

看着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龙泉不由得轻轻浅笑,这样的林珑,很真实、很鲜活、很可爱。

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一连问了几处烧烤摊,居然都是这个价。

见林珑一副不把古镇整个问一遍决不罢休的架势,龙泉忍笑说道:“四块就四块吧,也不差这一两块钱。”他今年升职又升衔,工资津贴都上窜了一大截,的确是不差钱。

“别小看了这一块钱,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呐!再逛逛试试吧,反正现在也不赶时间。”

龙泉点了点头,与林珑一道继续溜达。经过这番考量,他越加地欣赏林珑的行事做派,进一步确认她是一个很务实能持家的女孩,挺适合娶回家当老婆。

两人说笑着又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在拐角避风处的一棵大树下,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正在卖烤玉米。别人都是挂着电灯的大摊位,十几、二十根的玉米成堆的烤着,她却是孤零零守着一只小火炉,接着别人店铺的灯光,望着自己眼前那三根同样很孤单的熟玉米。

很悲剧的是,那三根玉米中只有一根是果实饱满的正常大小,还有一根稍小,并且有点“秃顶”,最后一根则是发育不良,可怜的只有正常大小的一半左右。

龙泉见林珑面有喜色,很自觉的上前一步,问价。

听到有人问价,老妇赶紧抬起头,回答道:“三块。”

便宜了!两人心中一喜,却都不动声色,龙泉抢先一步侃价道:“五块两根。你这卖相不好,我们把最好的一根买走了剩下的也不会有人要,不如全给我们了你好收摊回家,免得浪费炭火。”

“好嘛,你们拿去嘛。”老妇听了龙泉的话也没多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中校同志开始掏钱包付账,在取钱的同时又一脸正经的补充说道:“把最小的这根也给我们嘛,反正都不卖了,这么小一根,你自己拿回去也吃不了两口,不如送给我作添头——大家结个善缘,预祝明天生意兴隆。”说罢,当老妇流露出迟疑神色时,他直接从炉灶上将三根都握到了自己手里。

老妇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也不好意思让他把那个“歪瓜裂枣”退回来,于是在林珑一叠声的“恭喜发财”中笑意盈盈的拎着炉子踏上了回家路。

等老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之后,啃着玉米的林珑忍不住噗嗤一笑,乐呵呵的说:“我实在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外表严肃认真,形象光辉高大的男人侃价,还挺能砍!哈哈。你这种,四川话怎么说来着?哦,想起来了——面带猪相,心中嘹亮!”

装得一副古板老实样,其实是狡猾腹黑男嘛!林珑终于确认了上次她答应在10天内给是否交往的答复绝对是被算计了,这家伙,比喜欢逛街的自己还擅长讨价还价,说不定还学过心理学,善于控制谈判节奏。

“这样不好吗?”龙泉试探性的问着。

“很好啊!不该吃的亏坚决不吃。这玉米本来就不应该那么贵!”林珑嚼得满嘴清香,含含糊糊的回答。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闲逛。

经过这一连串的侃价还价,又进一步加深了对恋爱考察对象的认识,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原本就要考虑今后的实际生活问题,价值观与处世态度相似的人,在结成夫妻之后才能更顺利地沟通交流,才能减少因为家庭琐事吵架的几率。

次日,龙泉大清早起床,跑了两圈青城后山充当晨练,感觉和跑基地的e23峰顶差不多,只是溪水瀑布更多、道路更规整而已,晨练完毕看着林珑房门紧闭,他又独自逛起了古镇,试吃着各个店铺或摊位中的早点,仔细挑选味道最赞、最附和林珑口味的品种,就这么磨蹭许久,龙泉终于在天大亮之后看见林珑姑娘睡眼惺忪的走出卧室。

自己习惯了早起,却没理由要求军营外的普通人也一样不睡懒觉,中校同志很识相的吞下了他骂紧急集合迟到者的常用语句:“睡不够?!那要不要把床给你做成个壳随时背着?!”

他笑吟吟的站在农舍前的绿树下,望着林珑,很有风度的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陪漂亮姑娘继续吃吃喝喝,以及在古镇附近涂涂画画,哼歌吹箫。

快正午时他们终于启程离开了青城山,在青城大桥旁的“青城一号”餐厅点上烧鲶鱼、老腊肉、白果炖**等特色菜,喝着从山里买来的青城山名产——甜香“洞天乳酒”,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说说笑笑着搭车来到客运中心,就近找了个价廉物美的事业单位小招待所,准备住宿一晚以便逛逛都江堰市区的各个旅游景点。

这一次,林珑强调她不想一直吃白食坚持要自己付账,龙泉无可奈何只好应允,听凭林珑在服务台作登记,他则背着登山包拿起自用水杯到大门边的饮水机处接开水泡茶。

林珑坐在服务台前正埋头在登记单上写着身份证号,突然觉得有人在摇晃她的椅背,她一面笑着说:“别摇我啦,马上就好。”一面下意识的回头想看看是不是龙泉在逗自己。

哪知这么一看,却使她愣神了一下——身后没人呀?!林珑正打算猜测是谁在恶作剧,却惊悚的发现椅背居然又开始自动摇晃起来!

不对,不是椅背!半站着准备起身的林珑终于意识到晃动的是她脚下的地板!

她疑惑的抬眼看向大门处的龙泉,却见他反手将水杯往登山包侧袋上一插同时飞奔向自己,三两步就来到跟前,迅速伸出手一把拎起地上的背包、画夹,右手手则抓住林珑的左胳膊,拖着她跟紧自己的步伐寻找隐蔽点,嘴里则大吼着提醒招待所内的所有人:“地震了!门边的出去!躲墙脚!厕所!趴木桌沙发旁边!离开玻璃!”

霎时,林珑脑中一片空白,茫茫然的被他拖着逃命,脚下像踩在了弹簧床上,东倒西扭的没法着力,若非有龙泉半拖半扶,她一准会摔地上去。

龙泉先把林珑弄到墙角,让她在自己的遮掩下蹲着,然后迅速打量了房屋状况,估算危险程度之后,在地震波减弱的一瞬间,果断的再次拖起林珑,打算拉着她一起狂奔出招待所大门。

哪知,这位从没经历过危险的姑娘却在蹲下之后就彻底吓得腿软了,即便是被拉着也脚步一滞使不出力,于是,龙泉直接将其拦腰抱起,架扛在了肩头,然后飞速踹开玻璃门冲出室内、跃下台阶、腾空跨过马路中间那一米余高的隔离栏杆,顺利来到了街对面的一片空地中。

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他甚至还很冷静地观察了四周是否有高空坠物!

稀里糊涂中就被拎到开阔安全地带的林珑,不由自主的拽着龙泉裤腿一脸惊恐神色,她就这么静静的蹲在马路边,清晰地感受着脚下更强烈的一阵左右晃动,抬眼望向四周“抖动”的房屋、哗哗摇晃的广告牌,听着汽车警报器的呜呜声响、无数路人的惊声尖叫……

“真是地震了……”踩着“波浪起伏”的地面,林珑喃喃自语,只觉得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巨响,仿佛就快跳到了嗓子眼。

“别怕,在这里绝对安全,楼塌了都砸不着你,乖乖的待着别动。我离开一会儿。”龙泉安慰似的摸了摸林珑头顶,然后从自己迷彩裤上扒下了她的小手。

“咦?!”林珑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却见龙泉已经快步回跑,准备再次进入室内。

此时正值周一上班时间,因此这五层楼小招待所里的旅客并不多,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龙泉之前的喊话提示,在自己茫然无措时自然会依照别人的指点行动,并且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厅里的大部分人都模仿着他的举措,陆续撤离到了林珑所在的空地中。

只是,龙泉清楚的记得当林珑在总台填写住宿登记单时,她身边有一个带着4、5岁小孩的少妇正在付款——她们还在室内,没有逃出来。

“危险啊!”林珑见他准备返回旅店,很是惊慌的想伸手拽他。

无奈龙泉跑得太快,林珑一句:“别过去。”都还没完全说出口,他就已经冲进了室内。

片刻后,只见龙泉一手抱着个小女孩,一手拉起她的母亲急匆匆抢出门来,身侧还跟着另外几个方才在楼上没敢向下跑的旅客。

几人刚下台阶就又是一波大余震袭来,楼房上方开始掉落窗户玻璃、广告招贴、花盆等物,待龙泉几人东躲西避跑到马路中间的隔离带时,招待所的五楼阳台陡然整体坍塌!而它正下方,还有最后一个中年妇女正在一无所觉的晃悠向前迈步!

顿时,惊呼声四起。林珑却看到已经放下手里小女孩的龙泉,居然转身正向她冲过去!

短短的几秒钟,林珑的嗓子就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圆睁起眼呆呆的看着,看着那道矫健的身影飞扑过去,抱起那妇女在地上迅速翻滚几周,堪堪躲过了水泥板的砸压。

当龙泉回到林珑身边,满不在乎的拍着身上的灰尘时,林珑姑娘终于从极度的惊恐中缓过气来,恢复了正常的语言功能,这才颤声说道:“干嘛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吓死我了!”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龙泉轻轻回答。知道有人在屋里,也感觉楼房暂时不会坍塌,那自然要将对方带出来,阳台下的那位,能救肯定也得救。国家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可不是要放在一旁袖手当摆设用。

龙泉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所及处没有看到完全坍塌的楼房,不再需要救援。

于是,暂时闲了下来的龙泉,暗暗盘算,这里是靠近成都的城区,成都从来就不在任何地震带上,所以这里明显不可能是震中,只是,这地震,太厉害了,比他在云南遇到过的好几次小震都更为剧烈,也不知道震源在哪里,他抬眼望了望汶川方向,脸色带着难掩的担忧之色。

据他所知,四川地震带大多分布在甘孜、凉山、阿坝等地,能让都江堰靠近成都方向都震感如此强烈的,很有可能是汶川方向的四川龙门山地震带,山路塌方的话,那里可不好救援。况且,城里的楼若塌了还可以挖一下犄角旮旯救救,山若是塌了,那十之八九都是活埋。

几乎是不作犹豫的,龙泉掏出手机往基地打电话,详解汇报了目前情况。在他打电话的同时,林珑也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跟问问家里状况,却发现屏幕上一格信号都没有!看看周围的人,都是拿起电话很无奈的“喂、喂”着没法接通,唯一另类交谈着的只有龙泉。

“给。借你用。”龙泉挂掉电话后,把手机递给了林珑。

“你的怎么可以?”林珑一面拨号,一面问他。

“卫星电话,”龙泉轻轻回答,又悄悄做了个口型,“军方出品。”说话的同时,他翻出了林珑的地图,开始在上面涂写着什么。

林珑了然点头,皱眉道:“没人接。大概躲出去了。”说罢,她用龙泉的手机给家里人发了几条报平安的短信,又疑惑着问,“你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啊?”

“不用。我从来不报备自己去向,也没定时打电话的习惯,”龙泉浅浅一笑,“对我父母来说,只要没陌生人代表组织给他们打慰问电话,送通知书——那就表示我是平安的。”

阵亡通知书!只要没人送阵亡通知书,就表示他是安全的,这算什么道理。听明白了这话,林珑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酸楚。看样子,做职业军人的父母,也是个苦差事。

说话的同时,龙泉依旧在忙活些什么,只见他涂画了地图之后,又把自己包里的军用巧克力、自热单兵口粮等物品放进了林珑包中,取走了她背包外侧重而无用的华丽遮阳伞,留下了一件防风防雨的轻便冲锋衣等等。

“你,这是在做什么?”林珑有些惊诧的问道。这些天,一直是龙泉在帮着拎这背包,它已经成为了两人的公共用品,林珑自然不是惊讶对方侵犯她隐私,而是龙泉这架势,怎么像是要跟自己分道扬镳一般?!

“成都肯定比这里安全,你得回成都去,”龙泉收拾好了行李,沉声说道,“现在满大街的都是行人,晃起来汽车也不能开,交通都中断了,只能走回去。大概,沿着老成灌能找到回程的顺风车。”

“我知道我们要走回去,但是,你这是在干嘛?”看着那些摇摇晃晃的危楼,是人都知道这里不能住了,回成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还需要说,哪还需要再次收拾行李?

“我打算去别的地方,得你自己回去。地图都标上了注意事项,应该能看懂……”

“你打算去哪儿?!”林珑一把推开了龙泉递过来的地图,微颤着提高了音量,“你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些危楼和破瓦砾中间?!”

“我想去**小学,那楼有点不安全,我打算去确认一下。”龙泉看着林珑,虽然只是说着可能的打算,但语气却非常坚定。

“于是,你就要让我一个单身女孩走几十里路自己回成都去?!”林珑又惊又怒,她才被天灾吓得够呛,这会儿身边唯一可靠的男人却说他要离开了!

龙泉伸手轻轻搭在林珑肩上,劝慰道:“学校的建筑结构很特殊,在地震中很容易倒塌。那些孩子们可能需要帮助,我要去救灾,你能理解吗?”

“可我现在就需要你啊!我害怕,希望有人陪着……”林珑睁大了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渐渐蒙上了水雾,“是谁信誓旦旦的说甘愿为我充当保镖,保证绝对安全、可靠的?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就这样表现‘可靠’吗?!打算说两句话就走人?”

“我,我也很想陪着你!但是,你现在是安全的,走在路上只要不靠近楼房、电线杆等东西,不会再有危险,可他们却生死未卜,”龙泉眼中带上了一丝焦急,随着余震的频繁袭来,他不想再耽搁时间了,直接干脆的嘱咐道,“等我五十分钟,若确认了学校无恙我就回来接你,若是没回来你就不用等了,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说罢,他就轻轻拉开了林珑那拽着他衣襟的手,“唰”一下起身,背起他的登山包向学校方向跑去。

“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走得越远越好!”林珑面带忿色的冲着他背影大吼了一声。以为她不知道吗?高热量口粮都留下了还说什么要回来?纯粹哄人!

这种不可靠的男人,我不稀罕!林珑紧握住拳,又咬牙补充了一句:“试岗期作废,你被淘汰了!”

这句话音量并不大,却使得已经跑出好几米的龙泉脚步一顿。

他停了下来,渐渐回头。就这么静立在不断颤抖的大地上,伴着四周嘈杂的人声、车鸣声、高空坠物的撞击声,半侧着身子深深地看了林珑一眼,眸中带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与痛楚。然后,再次转身决然离去,没有一句解释或辩解,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55.别哭,我最爱的人(一)

震后,在稍安全的马路中央突然涌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躲难者,比平日里多出n倍,无形中真切地印证了中国确实有十六亿人口。

在最初的一刻,大家脸上几乎都带着惊恐与呆滞的神色,甚至有前一刻正在午睡的人,就身穿一条小裤衩半裹凉被,木然地望向自己那栋正在发抖的居民楼。

然后,大家开始隐约有些担忧本地暂时无法联系的亲友,与此同时,人们更多体会到的却是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兴奋,他们就这样站在马路中开始和身旁的陌生人攀谈,通过不断述说自己地震那一瞬间的感受与举动,来无形中消除心中的紧张与恐惧感。

只有小部分人,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去确认周围陌生人的安危。

譬如,震区某正集合了准备例行操练的军队,他们压根就没留神去看自己那刚刚坍塌的营房,直接就跑步越过耷拉着的砖墙赶去救灾。

譬如,穿梭于被路人遮挡道路中的龙泉中校,他正在尽自己最大可能以一种较快的速度奔跑,想赶去那一所预计受灾会很严重的小学。

确认了学校没问题就回去接林珑,这确实是一句谎言,他不可能再回去。

五十分钟,只是龙泉在正常情况下快跑往返学校的所需时间,在穿越密密麻麻人群的情况下没法保持这种速度。而且,那学校不可能没问题。沿途,他已经看到了不止一处半损的农民自建房,更何况是建筑结构更特殊的学校,一所墙壁原本就有些偷工减料的学校。

龙泉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希望用这几十分钟时间给林珑一个缓冲,让她在最害怕时候保持一点他还能依靠的错觉,他觉得等最慌乱的那段时间过去之后,这个聪慧的姑娘一定能慢慢冷静下来,自己搞定后续的全部自救自助事项。

他没想到的只是,她在最初的这一刻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走了就别再回来——这就是林珑的答复。

深深回望的那一眼,龙泉看到的是一抹孤零零的无助身影,她很娇小苗条,平时看着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挺赏心悦目,可危难时这体型却意味着瘦弱与单薄,看起来有点小可怜样。

他心痛,不舍,却也无奈,因为他不能不离开。

其实开场的一切都很顺利,爬山时的温馨、夜游时的亲昵、侃价时的默契……似乎林珑就是很适合自己的女人,似乎自己也同样是她需要的男人。

只要留下,他就能真正的再来一次英雄救美,轻轻松松抱得美人归。

可是,这么做却对不起自己的心,他没兴趣当个虚假的“英雄”。

望着林珑那怒中带怨的神情,龙泉想回去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很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你是安全的,却有人被埋在下面,更需要我。”

他想说自己是军人,就应该舍己为人,还没开口却又突然意识到,他舍弃的不是“己”,而是那个被吓得甚至有些许哆嗦的林珑。他没立场要求一个在地震中被舍弃的,甚至还不是自己女友的人,去理性理解军人这种职业。

于是,龙泉什么都没说,他觉得一切已成定局,不需要再言语。

即便是不能理解,林珑经此一役也能真切感受到什么是军人。对军属来说,他们代表的不是挺刮帅气的军装,不是英姿飒爽的身影,不是带着神圣光圈的荣誉感……而是,有问题时求不了他,有困难时找不到他,有需要时靠不上他。

换位思考一下,龙泉觉得要他自己是个林珑那样的普通人,恐怕也没法找个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老公。所以,放弃吧,放弃了是对的,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期待。

在迎着风的奔跑中,他无言地自嘲般笑了,凉凉的笑容勾起了一个小酒窝,不难看,却隐约有些苦涩、有些悲哀。

不多久,龙泉快步来到了学校大门处,入目的是与预料中相同地残垣断壁,整栋建筑都几乎夷为平地,仿佛比拆迁时的定向爆破还毁得更零碎,更彻底。午后上课时间,这堆碎石头下该埋着多少孩子?!将一切看在眼中,他不由得狠狠皱起了眉头。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龙泉快速扯出自己背包中多余的棉内衣,撕成宽布条缠绕在手上,取出林珑包里摸来的那一卷粘古筝指甲的肉色专用胶布,将手指手掌上的布条固定起来,做成个简易的防护手套,然后抽出了林珑送他的那支不锈钢洞箫,奔向那堆早已不成形的“教学楼”。

在奔跑途中的那一刹,龙泉下意识的想起了林珑之前的玩笑话,她说这箫是一根非常棒的钢管,闲时做乐曲,难时还可以当棍子撬石头。现在想来,还真是一语成谶,这可不就是要拿来当撬石头的钢管用吗?

龙泉甚至觉得有些讽刺,林珑被自己抛弃了,她也放弃了自己,可现在要使用的称手工具,不是她随身带的就是她从前送的。

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有始无终的缘?

龙泉眯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经赶走了眼底所有的无奈与失落,变得凝重而坚定。

不想了,干活儿!

……

短短的半小时,龙泉用它跑了近十公里路,从城区赶到乡镇,而林珑却是在告知放弃考察他之后就瘫坐了下去,几乎纹丝不动的待在原地,就是脑子里一片混沌的发呆而已,眨眼,时间就混过去了。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了那几个旅店里见过的熟面孔。

大概是已经离开了吧,住旅店的人不需要像居民那样守在原地,看着自家房子。林珑撑着有些僵直的腿,慢慢站起身,开始打理自己的画夹等随身物品。求人不如求己,离了他又不是不会走路!与其在这里生气抱怨,不如赶快收拾行李想办法回家。

“阿姨,给。”那个被龙泉抱出来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了林珑眼前,递上一张餐巾纸。

“嗯?”林珑有些疑惑的接了过来,却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何缘故。

圆脸的少妇一手拉着自己的女儿,一面指了指林珑的脸,轻声说:“擦擦。”

“啊?!”林珑下意识的往脸上一抹,却发现那纸巾居然立刻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不由得勉力一笑随即黯然道,“谢谢,我说怎么觉得脸上凉凉的……”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热泪奔涌而出,她觉得在大街上哭很丢脸,想要强忍着,可越忍越是怎么也止不住的掉泪珠,只得接过那少妇递来的另外几张纸巾,自嘲道:“见笑了……大概是这几年都没怎么哭过,积累得太多……”

她就是觉得有些委屈,有些酸楚。完全不能理解龙泉那家伙的想法,明明是他想追自己,邀请自己游玩,遇到危险的时候居然甩手就走,这会儿他就不怕自己遇到坏人了?!

“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少妇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林珑肩头,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她,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孩是在为之前那男人的离开而哭。虽然这是别人家的闲事,按理轮不到她操心,可她还是忍不住一直守着林珑没离开,就想要找机会劝上几句。

“不是!谁要当他女友,那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林珑回答时依旧是带着怨气。

“那总是熟人吧?”少妇避重就轻,转了话题的方向,“下次遇到,请帮我谢谢他,好么?刚才我脚都吓软了,多亏他帮忙!可惜吓得太厉害,那会儿人都傻了,压根没想到要说谢谢,就只顾着看我女儿有没受伤。拜托,帮帮忙吧。”

听到这话,林珑犹豫了一下,她是打算再也别搭理龙泉,不过别人这么诚恳的请帮忙,也不好一口回绝,最后,她只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谢谢,谢谢!”少妇满脸喜色,顺手帮着林珑背好了旅行包,又问她是不是也要回成都,能不能结伴而行?

“行啊,能同路当然好。”林珑终于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虽然这少妇和小朋友也没什么用处,说不定还得需要自己帮忙照顾,可多两人结伴总能壮胆不是,一块儿说说话还能缓解那种被孤零零撇下的寂寞感。

走了没两步,少妇居然又把话题绕回了龙泉身上,开始带着崇拜的语气述说他飞扑上去救那中年妇女的身姿是多么的英勇,多么的帅气,让人不得不佩服,不得不赞扬。

林珑僵硬了脸,很想拜托那位姐姐别再提他,可她自己脑海里也开始不断回想当时的场景,起先林珑只一心紧张害怕顾不了其他,现在闲下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年也是在高空坠石下被救的,大概也是同样的这么危险吧?

不知为何,林珑突然觉得有一种朦胧的感觉正欲破茧而出,尽管早已记不清当初那人的相貌,记忆中他的身高也与龙泉差异较大,可为什么心里却会觉得这两人非常相似?仿佛就差说一句——原来是你……

“他,是军人吧?”少妇迟疑着,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她不是不会看脸色,只是忍不住想帮自己的恩人做点什么。

“嗯。”林珑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悟了,第一次初恋和这次夭折的恋爱的对象就一个显著的共同点,军人,喜欢帮忙救人的军人。

“我就猜是!”少妇笑着拍了自己小女儿一下,“听见没?是解放军叔叔!最无私最勇敢的军人!”

“听见啦,听见啦!”小姑娘蹦蹦跳跳着笑道,“我以后也要当解放军!”

是,他是无私的,我却很自私。林珑垂下了嘴角,她自己当年被救的时候很高兴,现在看着龙泉救别人首先相当的却是,他可千万别为个陌生人把命搞丢了!再然后想的则是,怎么能为陌生人就把自己撇下不管?!

我又不是圣母,自私点,应该也没错吧?不过,他无私,好像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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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别哭,我最爱的人(二)

走在回成都的路上,林珑脸色依旧有些难看,一会儿担心父母,一会儿又埋怨龙泉,看着身边的路人都是慌乱吵嚷的模样,自己也有些心神不定,就想快点回到安全的地方去,再低头瞟一眼那扎着羊角辫赖着不肯再走路的小女孩,只得勉强笑道:“妞妞,咱们继续赶路好不好?不然天黑了都回不去呢!”

“可我累了……”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一脸可怜相的看着林珑。

林珑在背包里翻腾一阵,摸出了龙泉放在里面的几块真空包装巧克力,在她妈妈的推脱下硬塞了些给那小女孩。

妞妞很高兴的谢了接过手,咬一口后却皱着脸说:“有些苦。”

“不很甜的也是巧克力,这才是真正的高浓度、高热量啦,正好给你补充体力。”林珑安慰似的摸了摸小女孩头顶,又取出手机确认时间,已经是四点一刻了。

翻开地图看着龙泉写在上面的批注,对比了一下附近的标志性建筑物,林珑发现她们离老成灌路的入口还差一半多路程,转身她就指着地图对那少妇说:“大姐,真得再走快点了。走到那还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顺风车,得花时间等。大晚上的,要等不到车可没处睡觉,说不定还得一路走回去。”

“嗯,知道了。乖女儿啊,坚持一下,继续走吧。到家就可以休息了。”少妇同样只能用言语劝慰自己女儿,这时候就觉得自己身边没个男人不方便,关键时刻抱不动这丫头,只能拖着她一步步慢慢走。

好在那妞妞也懂事,啃着巧克力又开始迈步,林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小女孩要死活不肯走,她也不好抛下母女俩自己出发,要真这么干,不就跟龙泉一样了嘛。

三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的,从都江堰城区越来越靠近边沿小镇,或许是自建房抗震能力弱或这一片地刚好在地震带上的缘故,沿途房屋破损的越来越多,有过敏性鼻炎的林珑都不由戴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口罩。

和平年代长大,从没遇到过危急事情的林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满目疮痍。

没了所有玻璃窗的大厦,垮了半截的银行,坍塌的两层小楼……头上裹着染血布条的男人,正用双手刨着路边那堆破砖破瓦,嘴里只喃喃念着“老婆”两个字……

林珑合着那少妇同时把妞妞的身子转了个方向,用自己身体挡住她视线,不让小女孩看这种较惨的场景。每当余震到来时,林珑和那少妇总是一面用较大的声音压住路人的哭叫,一面跟妞妞解释地震就是地球爷爷打喷嚏了,他抖一下,地上的房子也就跟着抖了抖,等地球爷爷感冒好了地面就不会再晃动。

两人跟妞妞说话的语气仿佛都很镇定轻松,只是她们那紧紧交握发白的手却真实透露出了那压抑紧张的心情。

林珑记起昨天夜里她在青城山见到蛇时,还在对龙泉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今天遇到地震,这恐惧和震撼可不比昨天小。现在想来,她这辈子还长着呢,保不准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世事无常,没有绝对。

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们来到了一个交通完全瘫痪的十字路口,极不相信自己认路能力的林珑停下脚步,又一次翻开地图和那少妇一起确认方向。

再一旁闲而无事的妞妞却乘她妈妈不注意,溜到了路边的一个蜂窝煤炉子旁,那有个老婆婆正在煮晚饭,其实就是半锅剩饭,再加上几片菜叶合着清水煮煮,并非美食,却也热气腾腾,看得妞妞瞬间就觉得自己饥肠辘辘,含着指头直咽口水。

“莫急哈,还没煮好,等哈儿分你一碗!”老婆婆望着妞妞,咧开嘴很是慈祥的一笑。

妞妞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不要,我不饿!”然后小兔子似的跳回了妈妈身边,她妈妈说过,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妞妞是听话的乖宝宝。

听到她们对话的林珑疑惑的抬起头来,却看到街边那个老婆婆正在冲自己招手,还笑呵呵的问道:“饿不饿?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吃点儿热乎饭。”

“不用,我们自己有哈,谢谢!”两个大人自然都谢绝了老婆婆的好意。少妇没带食物,但是她觉得找林珑要点她男人给的压缩饼干都比吃别人的剩饭好——之前她亲眼见到龙泉在往林珑包里放食物和水。

后知后觉的林珑姑娘则终于在别人的提醒下,想起现在差不多该吃晚饭了,于是再一次翻腾自己的背包,然后她找到了龙泉给的压缩饼干,以及两包装在绿色塑料袋里的单兵自热食品,上面贴着一行龙泉的提示留言:“a什锦炒饭、腊肠炒饭,b香菇肉丝炒面、雪菜肉食炒面。加热十五分钟以上,使用方法看里面附的说明书。”

他不仅留了巧克力零食,还给我准备了晚饭!

林珑呆了一下,然后又看到了食物之下是画着红十字的应急医疗包,最下面则是一件深绿色的冲锋衣,刚好一阵冷风刮过,林珑顺手就把衣服穿上了,龙泉的衣服,她穿着自然很长,虽不合身却依然温暖,之前走着不觉得冷,停下来休息才发现已经有点变天了,希望别下雨才好。

在马路边找了个安全位置坐下,林珑把那袋米饭分给了妞妞妈,然后两人开始对照说明书步骤制作晚餐,不愧是军方出品,比方便面什么的更方便,不需要炉子,用凉水倒进包装袋,加热剂自己就可以鼓起来冒烟发热!

中途给食物翻了个身,等待一刻钟后,林珑打开了银色食品袋子,在热腾腾的烟雾中倒了点辣酱进去拌匀,开始享用香喷喷的香菇肉丝炒面,膝盖上则放着加热晚饭后还能用来取暖的加热包,仿佛一切都很好,但她却隐约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龙泉转身离开后,林珑在心里骂了他不止千百遍,可是,最终却发现这家伙把最好用、最急需的东西都留给了自己。到这一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怨他,或是感谢他。

正胡思乱想着,又有六个成都旅客走了过来,据说同寝室一起结伴旅游的大学生,刚从二王庙逃出来,看到林珑和那老婆婆她们正在进食,那几个年轻男孩很是艳羡,甚至还询问要有多余食物的话,可不可以分点给他们,高价买一些也行。

老婆婆二话没讲,直接把那一锅饭都给了他们,还笑着说:“我家的米和菜就压在倒了的房子下面,等有人帮忙翻出来了,就能吃饱饭,你们是要回成都的,吃点东西有力气了才好走路嘛!”

几个男孩子互相望望,推出一个代表上前,给那婆婆递上去一百块钱,一连声的说谢谢。

“不要,不要钱!就两口剩饭,要啥子钱哦!”老婆婆坚决不肯收,直接把钱往地上扔。

林珑看在眼里,也走了上去,同样拿出了一百块:“婆婆,你就收着吧,你家房子都塌了,修房子也要钱不是?就当我们在学雷锋做好事吧。”

“对啊,对啊!您就收着吧!”几人轮番劝着,老婆婆却油盐不进,依旧不肯。最后,

那几个大学生决定留下来帮帮忙,为她把家里的米从废墟里刨出来再离开。

“不用,不用!哪个要你们来做哦!政府肯定要派人帮忙的嘛!”老婆婆连连摆手。

“大家都是遭难的,互帮互助啦!谢谢婆婆给的饭!我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煮饭!”大学生们满不在乎的笑笑,眼睛里却隐约含着泪光。他们也不管老婆婆的意愿了,自觉自愿的准备帮忙。

“我这还有点吃的,吃完了再干活吧。”林珑看着他们已经挽起衣袖,开始搬砖块,赶紧也取出了自己的压缩饼干和巧克力递上去,只是没全给,鬼使神差的每样扣留了两块。

这点食物自然不够八个大男孩吃,不过是塞塞牙缝而已。林珑望了望自己那袋还没开封的雪菜肉食炒面,有些犹豫,她食量小,这么一大包自然是吃不完,原本是想万一半夜回不了家留着还能加餐,可要她眼睁睁看着别人半饿,自己却私藏食物,在这一刻,简直觉得像是一种该受天谴的恶行呐!

于是,林珑姑娘笑望着那几个学生,说道:“我这还有包炒面。你们谁吃?”

“这是你自己的……”学生们只是看着她却并没有伸手来拿。

“你们看我着小个头,哪吃得了这么多?!拿着吧,别浪费了。”林珑直接把炒面往一个学生怀里塞去。

“哎呀,那就谢谢姐姐了!刚才我就觉得你这个很香呢!”那大男孩稍微推脱之后顺手就接了过去,却笑着递给他的同学,“要不?”

“要!”那孩子也不推辞,直接就撕开袋子吃了起来。

林珑觉得很是奇怪,为什么那些个学生都觉得应该是这一人吃呢?都不商量一下?

“因为他一直是最能吃的一个!”

“他是饭桶嘛!”几个男孩异口同声的笑着回答了林珑的疑问,还纷纷打趣道,“多吃的要多出力气啊!”

“没问题!”小伙子抬起胳膊亮出肱二头肌,比划了一个健美先生的潇洒姿势,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爽朗的笑声直透云霄,仿佛暂时赶走了地震带来的阴霾。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可爱的老大妈,可爱的大学生。明明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能这样不夹杂任何条件和功利因素的互帮互助,同学之间也能相互体贴理解。

林珑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又开始有些润润的,湿湿的……

吃过晚饭后,林珑和妞妞妈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准备继续上路。

突然的,一个瘸着腿的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捂着额头从她们眼前匆匆越过,指缝中隐约有鲜血渗出,腿仿佛也伤得不轻,一瘸一拐中在沿途的柏油路上滴落了不少鲜血。

“你……你等等!”林珑顺手拽了那男人一把,“我这有纱布,给你包一下吧!”

“不用!我赶时间!”那男人头都不回的一甩手继续前行,直接把林珑推了个踉跄。

林珑撇嘴冲他背影喊了一声:“赶时间也要包扎一下伤口嘛——磨刀不误砍柴工!”那男子却压根不理睬她,直接往右侧的那条岔路跑去。

紧跟着他身后又来了两个拿着铁锹的男子,一人高喊着:“哥子,你慢点儿!等哈我。”

另一人却来到林珑跟前,陪笑着请求道:“妹娃子,你的药能不能给我点,我给他送去?他现在确实是没功夫上药,那是我们邻居,才被我们从房子底下挖出来的!他娃娃在**小学,听说那小学塌了,他赶到去找他娃娃!”

听到这个消息,林珑不由的愣了愣,**小学?就是龙泉去的那个地方?塌了,真塌了?!

**小学……这个名字,这条路……好熟悉的感觉……

猛然间,林珑觉得一个炸雷在自己头顶轰然一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之前被她有意无意忽略掉的事情——乐天,乐天也还在那小学上课!

真是该死!她居然把乐天完全遗忘了!之前去看乐天时,龙泉就觉着那墙壁不够牢实,他说要去救援,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怎么就只顾着自己,把那孩子全忘了呢?!瞬间,林珑姑娘面色刷一下变得异常惨白……

57.别哭,我最爱的人(三)

一想到乐天,想到他也可能被埋在了坍塌的楼房下,林珑再次慌了神,赶紧三言两语的与妞妞妈告别,然后一路狂奔着跑向那小学,离那还有上百米远时,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原本矗立在居民区的五层楼房没了,一大片地变得空荡荡的,抬眼就能直接看到天空。

再跑近一些,入目的则是大堆的砖石、水泥板等物,完全看不出楼房的原样,学校围墙也破损了大半,几个明显的入口处则有几个人用破桌椅拦出了一道简易的警戒线,之前那受了伤的壮年男子被挡在了外围,守门者正在跟他交代着什么。

累得直喘的林珑,按着因饭后快跑而隐约有些疼痛的左下腹,一溜小跑着靠了过去,有人见她一脸焦急的神色,立即上前来问是不是学生亲属。

“嗯!”林珑大口喘着气,重重点了点头,她虽然并不是乐天的血亲,不过好歹也被那孩子喊过“姐姐”,也算是关系亲近。

衣着朴素的大婶见着林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圈又明显有些发红,赶紧握着她的手劝道:“妹子,不要着急哈!有个解放军首长正带到附近村上的在救人。右边那空地上躺的是刚救出来的娃娃,左边是已经走了的,你安静点过去认一下有没得自家人。要是没得的话,就退回来,放心,肯定能救出来的!千万不要直接扑房子那边去哭喊哈,首长说外面人喊声太焦急的话,会影响还没获救娃娃的情绪!你懂得起不?”

“我懂,”林珑直接答了两个字,又回握了一下大婶的手,给她一个非常确定的眼神,定了定心神后镇定说道,“放心,我晓得。”

“来,我陪你过去。”大婶见她神色正常,赶紧挥了挥手示意看守者放行,然后陪伴着林珑依次看过获救或死亡的学生。

“没有我找的人。”在大婶关切的目光下,林珑如此轻轻回答,没见着,那就意味着还有希望,但愿能平安活下来。

“那我们先出去吧。”大婶就怕林珑直接冲前面去要死要活的喊人,一直死死的拽着她,想把她向后拖走。

林珑却不肯挪步,只是微仰着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弯腰站在废墟中,正指挥若定撬砖石的男人,平头短发、高壮的身材、深灰体恤、草绿丛林迷彩裤以及手里的那支正在隐约闪着银光的不锈钢箫——是龙泉!

“他,就是组织你们帮忙的解放军首长?”林珑抬手指了指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也对,龙泉是副团级中校,在普通村民眼中也当得起“首长”两个字,林珑之前听着还觉得村民是在称呼某个中年人,没想到却是他。

他没有单枪匹马的孤身挖石头,而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组织起了几十个村民听他差遣,各有分工的一起出力救人!

感觉很奇怪,仿佛自己之前从来没真正看清这个人一样,转眼就给了林珑不同的感觉,穿得那么朴实,却让人觉得他形象很光辉,引得小姑娘心中似乎有一股无名的热血正在沸腾。

“他是我朋友,”林珑转身冲大婶浅浅一笑,“放我过去吧,我不会添乱的。”话音一落,她就乘着对方愣神的刹那甩开了钳制,一溜烟直接跑到了龙泉下首。

林珑不敢打扰他救人,也就只默默的看着,想等龙泉稍有空暇时再询问有没有自己能干的活儿。没想到的却是,中校同志对他人的视线相当敏感,不过三五秒钟,他就条件反射似的追着林珑的目光瞅了过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那一瞬间龙泉甚至觉得自己心脏都跳漏了一拍,那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就这么俏生生的立在他眼前,尽管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那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柔软、温暖,甚至带着些许歉意。

“我……”我以为你不可能过来,以为你再也不会搭理我。

龙泉想要这么说,才刚开口却被林珑的一句:“我能帮什么忙?”给硬生生的打断。

“记得学校的结构布局吗?”龙泉神色一凝也没废话,跳过了诉衷情的环节询问重点,待得到林珑毫不含糊的点头确认之后,他直接布置任务道,“默画一份建筑平面图,简易的就行。”

他没问林珑究竟会不会,想来一个学过室内设计的人要画一份简易平面图也该不成问题,林珑也没让龙泉失望,只是再次点头,并询问还需要什么。

说话的同时,她撕开了压缩饼干包装袋,直接掰了一块伸手给龙泉喂进嘴里,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没吃晚饭。

“还需要被困人员的定位图,提供给救援者,你沿着外围走一圈,去仔细寻找待救者,然后把位置在图和地上都标注出来,”龙泉一面嚼着食物说话,一面继续搬起了砖块,又补充询问道,“你能忍着不哭吗?能不能镇定、语气平稳的和小朋友们交流?”

“我能。”林珑翻开了画夹,在用黑色大夹子固定速写纸的同时很坚定的回答。

“很好,”龙泉突然觉得自己甚至有了一丝喜悦的感觉,若林珑真能控制情绪和孩子们交流,那她能做到的就更多,于是,他继续布置了更难一点的任务,“确认定位时安慰鼓励他们,然后告知你已经标注了位置正等待人手救援,让他们别再大声呼喊要节省体力。之后,以被困位置人数、估算生命体征情况以及救援难易度画图例。图例,你懂吗?”

“我懂。”林珑再次给龙泉喂了一块饼干,然后一面飞速的画起了平面图,标注厕所、楼梯等位置。图例,就是图中各种符号的解释说明,她知道,龙泉的意思应该是在定位图中以不同的符号或颜色标明三种情况的不同程度,然后写出图例。

此刻,那些孩子们还有力气大声喊话,周围环境不算过于嘈杂,还能分辨埋压物中的声音,因此要乘机快速画出救援索引图方便后来的救援人员使用。林珑突然觉得很庆幸,因为自己从小练琴所以耳朵特别灵;懂画画,能准确的标注位置做图例;性格不算脆弱,在关键时刻能硬撑着不掉链子……

与此同时,龙泉也觉得很是庆幸,他之前就想做这样的定位图,虽不是必需品却能为后面的救援者节省时间,方便他们以最少的精力、最快的速度来救援最多的人。这图,他自己没空去画,又不能指望当地村民干这种需要专业训练的活儿,因此,林珑的出现就像是雪中送炭一样难得,甚至,这城里来的娇娇女比他想象中更优秀。

龙泉在救人的同时,指点着身边一个略懂些建筑常识的泥瓦匠,教他怎样辨别哪些是不能挪动的支撑物,哪些是需要扒走的掩埋物,告诉众人不能盲目的挖掘,要防止原有支撑环境被破坏,要谨防再次垮塌的产生。

正说着话,突然又是一阵较大的余震袭来,废墟中的碎石块再次哗啦啦地向下滚落,被掩埋的小女孩下意识发出连串惊声尖叫。

“没事,没事,小晃动而已,就快好了,再坚持一小会儿!”龙泉立在原地在宽慰小朋友的同时往林珑方向瞟了一眼,很惊喜的发现她只是在第一时间被惊吓时向后跳了一小步,稍后却立刻回到原地,没有胆怯的惊呼,也没有恐惧得落泪,就这么镇定着继续蹲在废墟旁,一面画图一面大声安慰石堆下的孩子。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龙泉嘴角划过一丝欣慰的浅笑,然后继续埋头工作。

是啊,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女人么?哪怕平时见到一只小飞蛾都会吓得跳脚,但关键时刻却能立在不断摇晃的乱石堆中安慰别人,做他的助手与臂膀。

当林珑围着废墟仔细寻了一圈,回到临近起始点的位置时,龙泉最初组织的那二十来人的救援小队已经扩充分成了三组,另两组之前就从林珑那里取走了备份的定位图,在按图搜救作业中,而中校同志则在几分钟后带领村民们再次救出了三个孩子,几乎毫发无伤的孩子,四周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龙泉却只是淡淡一笑,不作停顿的向林珑快步跑来,准备依据她画的定位图寻找下一个救助目标,同时冲着他心爱的姑娘喊了一声:“标注b7成功。”

林珑赶紧在她手里的图纸上的相应位置用马克笔标注了一个大大的绿勾,见他过来又指着眼前的乱石堆说道:“最后一个图。一个小女孩,意识清醒,埋在很浅的地方,应该能很快救出来吧?”

她知道龙泉是要求大家按照最方便的地点、最多的人数和受伤最轻为救援的首要考虑对象。伤重的、位置刁专的他根本不考虑救援,这里没医生也没大型器械,受伤和难挖的花力气弄出来可能救不活还会耽搁其他受困者的时间,不如暂时放弃。

听起来很冷血,却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幸存而进行的考虑。林珑对龙泉这种做法情感上难以接受,理智上却只能赞同,因此,综合1、3点,希望他能顺便挖出这个听起来就在不远处的小朋友,而别因为她只是孤身一人就暂时不管不顾。

龙泉等待林珑取出他需要的定位图的同时,俯下身对瓦砾堆中的小姑娘询问道:“你手脚能活动吗?”

“右腿不能。”细细的声音从其中传来,确实是很清晰。

“那脚趾能动吗?腿痛不痛?”龙泉原地跳起来打量着究竟是什么东西掩埋了那学生。

与此同时,小姑娘用甜甜的声音回答道:“不能,不怎么痛。”自从林珑过来跟她说话之后,她就没再哭闹了,因为大姐姐的温柔安慰让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获救,有了希望就不需要再极度恐惧。

哪知,小姑娘接下来就听到了一句让她胆颤心惊的话。

“她的腿被梁压实了,暂时没办法。”龙泉冲林珑摇摇头,说罢快速翻看了定位图,带他所属的那一队人不做停留的奔赴下一个战场。

黑暗中的小姑娘陡然一下觉得自己心都凉透了,眼泪唰一下就再次滚落,想着他们是不是要放弃自己了,正当此时,她又再次听到了那位大姐姐的温柔说话声:“妹妹,放心,你能获救的!现在只是没有合适的工具,再等一会儿,马上就会有别的解放军叔叔们来帮忙,再坚持一下啊!”

林珑不停的安抚着那个女孩子,让她坚强一些不要害怕,其实她自己都觉得心慌胆战,因为那小女孩说起了自己的班级,并告诉林珑她和乐天是同桌,地震时,乐天应该是在她身后。

她身后,是一道梁!把她的腿压得严严实实的梁柱……而乐天,不是在梁后就可能是在梁下!

“没事的,你肯定能被救出来,之后就可以轮到乐天,等暑假之后,你们就又能当同桌,一起开开心心的上学。”林珑觉得自己鼻子一阵阵的发酸,只能强忍着泪故作坚强的安慰那孩子,顺便也安慰一下自己。完成了所有定位图制作的她,甚至也开始帮忙挖碎石,因为她觉得那小姑娘离自己挺近,仿佛拨开面上的那一点点建筑渣伸手就可以将她安全的拖出来,即使拖不出来,也能挖开一个孔,让她重见天日,呼吸点新鲜的空气。

“还害怕?那姐姐给你唱歌好吗?你在心里跟着哼哼,听着歌就不会怕了……”林珑在说话的同时,蹲在小女孩跟前,徒手拾起眼前的石块往身后抛扔着,还取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18cm不锈钢美工刀充作工具努力撬着砖头。

埋头苦干的龙泉在听到那一阵阵悠扬歌声的同时,抬头瞟了一眼林珑的方向,见到她的动作,惊得中校同志赶紧喝道:“林珑,你那是弹琴的手,不能受伤!”

“没关系。”林珑挥了挥手,示意他别管自己。

龙泉从衣兜里取出用剩的布条和胶布直接抛扔到了林珑脚边,嘱咐道:“拿着,裹一裹。”

“好,谢谢。”林珑冲他浅浅一笑,继续轻声哼起了歌曲。

中校同志没等她应答就又开始埋头苦干,手上忙个不停,眼中却饱含深情。

他欣慰于自己从不曾对林珑交代过多的话语,她却能很默契的帮着完成后续的辅助性工作,画图如此,安慰这小女孩也是如此,她清醒的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并且能完成得很好。

这一刻,龙泉很希望林珑能一直坚持到第一阶段救援工作的结束,那么,自己至少能陪她一起回成都,好好的道歉,然后,再续前缘……

58.别哭,我最爱的人(四)

晚间6点40左右,当地政府组织的几辆黄色大吊车驶进了学校,同时还有一百余名武警带着千斤顶、铁锹等工具急匆匆赶来,正蹲跪着刨石块的林珑,听到身后的响动后扭头一看,顿时满脸喜色。

“陈希,救援队伍来了!好多解放军呢!你很快就能获救了!姐姐离开一会儿,得去告诉他们你们的位置,你自己一个人待着能行吗?”她冲着与乐天同桌的那个小女孩这么询问道。

“我没事,姐姐你去忙嘛。”陈希的声音依旧带着小颤,说出口的却是坚定的肯定句,因为她知道林珑即使离开也是为了帮助自己。

“嗯!希希真勇敢,好样的!姐姐都很佩服你呢!那我就过去了哦。”林珑语气轻快的夸奖着她,给予她鼓励与安慰,然后一把拎起自己的画夹,快步跑向那支橄榄绿的救援队伍。

在飞奔的过程中,她双眼往所有人肩章上一扫,然后直接冲到了那个一杠两星军衔最高的中尉跟前,闷声闷气的问道:“请问,你是带队的领导吧?”

“是。”年轻的中尉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林珑,只见她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墨绿色军用冲锋衣,鼻孔里塞有两团纸,打扮得很奇怪但面容秀美,普通话也非常标准,明显像是城里人。

中尉同志很疑惑这样的城里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又为什么会唤住自己,他甚至有些烦林珑,觉得她打扰了自己布置任务,在耽搁救援时间。

“给,学校的原始平面图一张。还有外围的受困者定位图,共六个部分,副本各两份,”林珑翻开画夹抽出一叠四开的画纸递给了脸黑黑的中尉,“只有最外面我能走到地方才有标注,里面去不了的没办法,接下来就靠你们了!”

“你,你画的?!”中尉一脸惊讶的看着定位图,他真没想到,这个小个子城里姑娘居然会给他这样一个惊喜。图上的线条横平竖直,内容清晰明确,画者明显具有扎实的美术功底,每处标注出来的待救援地点上,还用深浅不同的绿色圆圈代表了生命体征的强弱程度;红色三角形代表救援难易度;蓝色方条则是表示人数多寡,图例相当专业,非常实用。

没等林珑回答,中尉已经毫不拖沓的立刻给各个正副排长分发定位图,安排他们带领配合挖掘机开始救援。最后,还让没分配到任务的两个班清场,让他们劝离普通村民,一来为了避免无辜市民再次受伤,二来是不希望毫无救援经验的人越帮越忙。

林珑在一旁插话道:“该清的已经清过啦,所有帮不上忙的人都被拦在外面了。”

中尉指了指正在埋头苦干的,以龙泉为首的三组普通救援人员,客气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也是急着救人,不过现在我们来了,就该让更专业的人接手工作,免得再出意外。”

“你们是工兵?你们接受过地震救灾培训?你觉着他们的救援很不专业?”林珑一连抛出三个问题,呛得那中尉没法吭声。

他们当然不是工兵,哪能那么巧的立刻抽出几百号工兵赶来救援?地震救灾自然也没专门学过,最近几年驻地从没发生大地震,所以也就只了解过一点皮毛。至于那些村民的救援是否专业,其实看起来是很专业,起码他刚到此处就觉得挺惊讶,因为这几十上百人是在没有政府权威人士领导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开展工作。

“真要清了这三只队伍的话,你自己去跟他说吧,”林珑伸出一根裹着布条的小手指,冲正喊着口号组织大家齐力抬石板的龙泉背影比划了一下,“他是领头的。”

“军人?”小中尉见他喊号子的方式就觉得很熟悉,只有真正带过兵的军官才能喊出这种腔调、气势和感觉。

“现役,副团级中校,休假路过这里。”林珑顽皮地冲小中尉挑了挑眉,不出意外的看到他双眼一瞪,变得比乒乓球还圆。

副团!我才是副连而已!小中尉赶紧跑步上前立在龙泉下首,待他的救援工作告一段落后,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报告”,等验过龙泉的军官证,他越加客气的询问首长有没什么指示。

“g9:i11这块归我们,其他的你做主。别废话,赶紧救人。”龙泉看了中尉一眼,然后向他行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标准军礼。

“是!”小中尉赶紧还礼,然后顶着一抹冷汗投入到救援工作中,只因为龙泉那眼神实在是太冷冽凌厉,通身的不凡气势压得他有些难以承受。小中尉很庆幸对方没说“我现在是休假,你带队我就归你管”之类的客气话,否则那心理压力可就大得没边了,如此年轻的副团,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也只有非常人才有资格去指挥他。

入夜7点30,当天空开始渐渐变暗时,几辆救护车风驰电掣般驶来,受灾的学生们等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疗救援队,与此同时还有不少新闻媒体开始陆续进驻,龙泉戴起了林珑为方便说话弃而不用的口罩,他不想让自己的脸出现在电视台直播镜头中。

没多久,林珑和陈希打过招呼之后撤离了第一现场,已经帮不上忙的她把自己蹲坐的位置腾给了一个小护士,方便她就着那个用美工刀和双手刨出的空隙给希希小朋友输液,以代替晚饭维持体力。

刚一转身,林珑在陈希跟前强撑的笑脸就立刻垮了下来,因为手里的那个深蓝色的铁质双层文具盒,那是她在刨石块时无意中挖出来的,样式非常眼熟,与之前送给乐天的那个是同一款。

走到操场边的空地中,她随意的席地落坐,用微颤着的手打开了文具盒。

只瞟了一眼,林珑的泪水就立刻溢满了眼眶。这绝对是乐天的!因为她送乐天这文具盒时顺带还放入了自己亲手削好的铅笔,学美术的人削铅笔向来不用半自动刨笔刀,而是习惯使用美工刀,成品铅笔被削开的□木头和笔芯部分远多于刨笔刀,一个是细长圆锥体一个是矮胖圆锥体,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而这个铅笔盒,是在陈希手臂旁发现的,也就是说,乐天出事时应该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可是,林珑从始至终都没听到过他的求救声,甚至,没有感觉到那里有除陈希之外的任何别的幸存者。

看着乐天在文具盒盖上贴的那张纸条,那一笔一划描写出的正楷铅笔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林珑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揪住了似的隐隐抽痛。

她能想象出那孩子一定是规规矩矩端坐在课桌前,一脸认真地写着这几个字,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她这个大姐姐的承诺。他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一定会珍惜机会好好念书,将来要照顾奶奶,要念大学然后当老师,也要做好事帮助别的小朋友……

而如今,却不知道他这个小小的愿望还能不能实现?

十三日凌晨,操场中摆放的罹难者遗体已经多达几十具,不知何时天空渐渐飘起了小雨,仿佛也在为这些遇难者悲伤落泪。

先前林珑抽空用龙泉的手机再次给家里打了电话,父母亲人情况一切都好,她总算放下了悬挂着的心,对于自己的情况,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对父母交代道:“我跟龙泉在一起呢,就在成都边上了,一个很安全的开阔地里,放心吧,只是交通瘫痪了暂时回不来而已。”

之后,她就以信号不好为由匆匆挂断了电话,因为,她不想让家人将学校操场里的各种声音听分明,免得他们着急。

在救援现场,伴随着救援者口号声的,是四周间或的鞭炮声和家长们的嚎啕大哭,有些是为自己已经遇难的孩子哭泣,有些则是替生死未卜者着急。在这一刻,林珑也很想哭,不过她忍住了,毕竟,距离事发才刚12小时,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应该对乐天的生还抱有希望才对。

于是,林珑就一直待在操场里,寻找合适的时机和那些或悲哀或焦虑的家长们聊聊,帮他们疏导一下糟糕的情绪,在第一时间做震后的心理危机干预。

尽管她只是个半吊子的心理学爱好者,不过好歹也获得了国家劳动部认可的三级心理咨询师资格,在华西心理卫生中心学了一年多的相关课程,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也能帮点小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次日清晨,又有一些学生获救,但更多被抬出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尸体。林珑整整一夜没合眼却不觉得疲惫,只是说话太多嗓子有些沙哑而已,她注意到首批救援人员都在轮番休息小睡,龙泉却一直坚持奋斗在第一线,只是半夜递给自己电话时,有腾出两分钟时间喝水休息,顺便吃掉一块巧克力。

早间八点,林珑打着雨伞给他送去了矿泉水和一袋8包的法式小面包,她很庆幸自己一贯奉行少吃多餐原则,因此背包里随时会准备加餐的零食,水则是昨天喝剩的,明确自己暂时不会回成都之后,她喝水就相当的节省,基本已经预料到了次日食物、饮水的匮乏。

“还有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和巧克力。我想,可以留着你午饭吃。晚上就只有豆腐干和牛肉各一包。”林珑汇报似的对龙泉提了一句。

龙泉接过面包却并没有立即进食,而是关切的询问道:“你呢?你吃什么?”

“我有雀巢威化。我喜欢味道更好的零食。”林珑如此撒娇似的回答。

龙泉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以命令口吻吩咐道:“包打开给我看。”

他凭直觉认为这女孩会省下自己的口粮给自己,果不其然,林珑确实有雀巢威化,但仅仅只有一个而已。

“你打算一整天就吃这个?!”龙泉语气很凶狠,却在骨子里流露出一丝关切与感动。他从没想过,当自己早已习惯三餐不定时,习惯了从任何犄角旮旯找到足够维持身体基本运转的食物时,在大灾大难中,却有一个柔弱的女孩因为怕他饿肚子,而决定省下自己的口粮。并且,见自己被雨淋湿了身体时,还想将她穿着的冲锋衣脱下给他……

没料到谎言会被当场戳穿,林珑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着头辩解道:“我还有个苹果啦!你在出力气,更需要食物嘛,也不知道政府会不会发救灾口粮,震后第一天,可能来不及准备这些东西。没关系的,我就当减肥呗,反正大学室友也有为了减肥一天只吃一个苹果的时候。”

中校同志突然轻声一笑,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看见我扔在罹难者旁边的那个背包了吗?里面有牛奶4盒矿泉水2瓶,还有不少自热口粮、压缩饼干、军用巧克力以及牛肉干,足够四个男人吃三天。节省点,别再当散财童子全送人了啊。”看到林珑那空空的包,龙泉就知道她把自己之前给的食物都送人了,因此特意提醒了一句。

“咦?!你怎么会背这么多东西?!”林珑惊讶了,这也太未雨绸缪了吧?!难怪他背那么大一个包!

“被无聊的战友们塞进去的,让我就当负重练习。”龙泉直接吃着压缩饼干望天感叹,面包他没要,因为那玩意太不抵饿。

“哦。”林珑也有些无语,然后在龙泉吃干粮时又去他背包里摸出了饼干、牛肉、牛奶等物,像小媳妇似的很体贴的帮忙撕开包装一样样递到中校同志手里,又顺口问道,“你包为什么要放在那里啊?”

把食物搁在尸体旁边,他还真会选地方。

“保险,不怕丢。”龙泉一面狼吞虎咽一面简短的回答。按常理,普通人肯定不会在那种地方去拿别人的包。

“哦。”林珑继续无语,然后开始就着牛奶吃小面包。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神经也很坚韧,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吃得下早饭。

13日午夜,陈希被龙泉等人顺利救出,身体状况尚可,但右腿严重压伤的她被抬进救护车向成都方向疾驰而去。龙泉曾问林珑要不要搭顺风车一起回成都,她却不同意,想要等着看乐天的获救。

当她这样回答时,中校同志沉默了片刻,最后伸出脏兮兮的右手轻轻抚着她的头说了一句:“已经被埋压34个小时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林珑神色暗淡的回答,压住陈希的石板被吊起后,救援者开始清理其后的废墟,据说其中似乎有小孩子身影,却没有感觉到生命迹象,获救的希望似乎不大。

林珑甚至能感觉得到,龙泉之所以希望她跟着陈希一起离开,是不想让一个普通人去亲眼目睹熟人的死亡。

“去休息一下吧。”龙泉叹息着劝了一句,然后转身继续投入到救援工作中,林珑却如他想象一样没有离去,依旧目不转睛的盯住陈希所说的她的身后。

5月14日入夜,距事发56小时左右,那个小小的身体被龙泉亲手从废墟中抱了出来,冷冰冰的,并且满脸尘土,被雨水一冲则露出了青灰而惨白的面色。

林珑看着他缩在龙泉怀里,然后被直接抱向罹难者的那一排简易棚子,轻轻搁在地上……她站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然后才在龙泉的召唤下走到了乐天身边,缓缓蹲了下去,滚烫的泪水一颗颗滑落,混着雨水一同溅到地上,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那个箫,还能吹吗?”林珑哽咽着问道。

“抱歉……”龙泉看了看自己背着的那把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的箫,很是为难。这是林珑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却被毁坏了,只因为他在冲进学校的那一刻就没把这东西看作是乐器,只当是可使用的棍棒工具。

“我不是这意思,”林珑用衣袖抹了一把泪,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了那支子弹壳做的排箫递给龙泉,“郑智化的《水手》,会吹吧?乐天最喜欢这首歌,我教他唱的……他爸爸意外去世,妈妈不要他跟人跑了,只有奶奶靠拾垃圾养活祖孙两人,我教他要坚强,要擦干眼泪向前看……可是,我觉得我自己都不够,不够勇敢……”林珑一面抽泣,一面断断续续的说着。

然后,伴着龙泉吹响的呜咽箫声,她抽出湿巾开始很认真的为乐天擦拭□的脸庞与双手,并且轻柔说道:“帮你擦擦,干干净净的上路。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不会有遗憾的,放心……”

等乐曲进行到□时,林珑则像是安慰自己似的敞开歌喉吟唱道:

“……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

在带着咸味的空气中自由的呼吸,耳畔又传来汽笛声和水手的笑语。

永远在内心的最深处听见水手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清亮的歌声,引来的周围不少人的侧目,甚至有人也跟着她哼唱起来,这样的立志歌曲,在悲伤的氛围中,仿佛能给所有人带来心灵的籍慰。

反复几遍之后,龙泉又吹起了郑智化的另一首歌——《别哭,我最爱的人》,曲调带着淡淡的忧伤,歌词也很是应景,同样引得林珑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

“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别哭我最爱的人,可知我将不会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我的梦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的说,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不要告诉我成熟是什么,我在刚开始的瞬间结束……”

空灵的歌声在空旷的操场中回荡,一遍又一遍……

59.我有双隐形的翅膀(一)

林珑的嗓音不算非常出色,但那发自肺腑的歌声伴着龙泉的悠悠箫曲却很能打动人心,甚至有不少媒体记者都下意识的将镜头对准了那个在连绵小雨中笔直挺立的吹箫男人,以及蹲在他脚边落着泪为孩子整理遗容的女子。

不想上镜的龙泉立即停止了吹奏,快速戴上口罩闪身到镜头之外的角落继续参与救灾,而戴着冲锋衣帽子的林珑则丝毫不在意那些摄像机、照相机,只是哼着歌曲认认真真的帮乐天擦拭脸庞,甚至摸出了自己的防水化妆品,为他滋润改善面色。

不忍打扰林珑的某个直播记者,远远地将她当作了背景画面,然后对着电视机前的观众借用林珑的歌声说了一句广为流传的煽情话语:“……有许多可爱的孩子曾经到这世界来过,却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我相信,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去,而是变成了天边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在最美的夜空中继续眨眼,为幸存的亲友祈祷、祝福……”

5月15日凌晨,当摄影记者不再注意林珑时,龙泉又悄悄绕了回来陪伴在她身边,并轻声问她稍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把乐天送回家——他家离这里不远。还得去看看他奶奶是否平安,然后把他后事办了,能帮的忙帮了再回家。”林珑坐在乐天身边面带哀色的回答。不论乐天奶奶是否平安,她都得帮着办后事,如果老人家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林珑还打算帮乐天尽孝。

“我陪你一起去,”龙泉不做犹豫的立刻应承,随后又下意识的补充一句,“你能找得到去他家的路?”

“大概知道。你不留在这里救灾?”林珑有些疑惑,因为这男人之前才把自己直接扔路边转身就离开,这会儿居然说要陪着她!

“这里人手足够,不再急需帮助。或者说,60个小时,能救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获救,剩下的极个别得碰运气,我这编外人员可以功成身退了。”龙泉在说话的同时突然惊讶地握起了林珑的左手,她手指很漂亮,纤长而细嫩,可这双原本只适合优雅地放在琴弦上的手,却被她用来挖瓦砾石块,甚至弄得隐约有伤痕和干涸的血迹出现。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不是让你把手裹起来吗?”龙泉眉头一皱,语气顿时冷硬起来。

“之前没留意……你凶什么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林珑也是刚发现自己居然受伤了,甚至不清楚什么时候被割伤的。听得龙泉语气不善,她顿时有些委屈的撅起了嘴。

我凶什么?我在为你担心为你着急啊!这里环境如此糟糕,怎么能随便让自己受伤?!中校同志很想继续训人,可一见到林珑那憔悴的面容和可怜兮兮的泛红双眼,顿时心里一软,觉得没照顾好她是自己的错,不该让一个普通人逗留救灾一线。

“下次别这样,要救人也得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进行。我给你处理一下,有点痛,忍着啊!”龙泉叹息一声放软了说话的口吻,随后取出自己背包中的急救包,捏着林珑的手指,把已经闭合的伤口给再次挑开进行清洗处理。”

“哦,知道了,”林珑应答着,然后被龙泉那干脆利落毫不温柔的动作给逼得咬牙皱眉,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好指着龙泉急救包中的几支软膏和针剂问道,“这是什么?”

“防烧伤感染和抗真菌软膏,破伤风免疫球蛋白、抗生素还有防nbc针剂。”龙泉一面为她伤口消毒,一面淡淡回答。

“nbc?”这肯定不是电台的缩写,好像有点耳熟,林珑迟疑了两秒后,试探性的询问道,“核、生化?”

“嗯。”龙泉简单的应了一声。

得到明确回复的林珑顿时傻眼,惊讶着问:“你陪我旅游而已带这种东西干嘛?”

“医疗包里的标准配置,我顺手就拿了,”龙泉不想让她纠结这种问题,简单答复后又立即转移话题道,“等回成都,你马上得去注射破伤风免疫球蛋白。虽说轻微破皮、划伤通常不可能得破伤风,不过这里环境极端恶劣,还是小心为好。”

说话的同时,他用纱布简单的把林珑手上的受伤部位裹起来,最后再次嘱咐道:“没包扎得太严实——缺氧环境会导致破伤风发病。你注意点,别让这只手淋雨。

“哦,”林珑听话的点头,又疑惑道,“你这不是有破伤风针剂吗?可以先给我打一针呗。你应该学过打针吧?”

“我注射技术倒还好,但是,这东西,”龙泉眼神飘忽游移了一下,避开林珑的视线轻声说了八个字,“只能臀部肌肉注射。”

“呃……”林珑姑娘顿时无语,烧红了脸快速抛出一句,“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臀部注射!她还没发疯,怎么可能在个正在发展恋爱关系的异性跟前为这事宽衣解带?!

龙泉板着脸忍笑道:“先休息一会儿,天亮再出发,否则路况不好。”

“嗯。”林珑点了点头,其实,她很想立即上路送乐天回家,但一想到龙泉这三天都没怎么合眼,不由觉得有些不忍,只得同意了他的安排,两人就坐在操场中抱膝小憩了短短的四五个小时。

然后,在天色稍一放晴时,就由龙泉抱着那孩子一起向他家走去。

很遗憾的是,乐天的家也垮塌了,屋内的奶奶没能顺利逃离。其实,林珑已经预见到了这种结果,毕竟两地相隔不远,却整整三天都没等到来找孙子的老人,除非她也出了意外,否则决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在龙泉的陪伴和帮助下,林珑以极快地速度办好了祖孙两人的后事,暂时寄存其骨灰,然后神情木然的走出殡葬馆。

“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已经尽力了。这是天灾,与凡人过错无关的天灾,”龙泉瞅准时机握住了林珑的手,半搂着她肩头劝慰道,“回家吧。我们现在只为离去的人祝福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珑抬起头,用一种有些古怪的眼神看了龙泉一眼,并没有回应他的安慰,而是直接问道:“你们特种兵还要学心理学?”

“呃,是有这种课程,”龙泉应了一句,又疑惑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林珑回答说:“因为你刚才说的太程序化,标准的安慰反应性精神障碍者常用语。不太符合你平时的语气和言语习惯,像是在背书。”

“这是因为,听别人跟我说过几次,就想套用一下。”龙泉有些无语,他觉得队医用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也有些作用,怎么轮到自己就不灵了?

“大哥,拜托你仔细想想!对你说这话的人肯定没这样短短一段话直接抛出三个主题,甚至三个以上的观点。心理疏导不能着急,得一环一环循序渐进,”林珑浅浅一笑,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闲聊道,“若是三两句话就能把人说‘好’,那哪还需要心理医生啊。放心,不就是担心我得ptsd嘛,不会有问题的,等回成都了我会去华西找老师做督导。”

“你也学过?”龙泉用肯定的语气说了一个疑问句。督导,上级咨询师为低一级咨询师做心理疏导时的专业说法,她不可能没学过。

“嗯,还参加了咨询师考试来着,证书编号尾数8300030。不过我也只是个半吊子,仅仅学过而已,很少真正实践。”林珑神色再次黯淡了下来,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最直接的一次心理咨询实践,居然是在惊天大灾这种情况进行。

“比我强。”龙泉下定决心归队之后要去好好拜访一下随队心理医生,补充学习相关知识,至少不能被林珑给比下去。

林珑看了龙泉一眼,有些伤感又有些羡慕的说道:“可是,你都不需要安慰,好像没受到多大影响。”

“术业有专攻,神经不够坚韧的人没法做我们这种工作。”龙泉轻抚了一下林珑肩头,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他早已见惯了生死,甚至不止一次亲手送别人“上路”,不受影响实属正常,只是这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免得吓坏对方。

“哦。懂了。”林珑点点头,下意识地搂上了龙泉胳膊,偎依着他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强壮有力的胳膊,挺拔英朗的身形,仿佛像一颗定心丸,传给了林珑坚强的理由与力量。

猛然一下龙泉觉得自己头脑一阵发热,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身边那女孩几乎是半挂在了自己胳膊上,每当他手肘晃动起来时,就会有意无意碰触到女子特有的不可言喻的柔软触感……

环顾四周那充斥着悲哀气氛的街道,龙泉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此刻想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但稍一迟疑后他依旧决定趁热打铁,试探性的出声问道:“林珑,我们,能不能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一下试试?”

“啊?!”林珑愣了愣,被这种过于正经的问题噎住得不轻,随后很是无语的反问,“你觉着,我们现在这样还不算在交往吗?或者,你认为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抱着男人胳膊不放的女人?”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龙泉觉得自己第一次实弹任务都没这么紧张过,赶紧补救似的说道,“只是想正式确认一下。”

“哦,那我也正式回答一下。龙泉同志,恭喜你通过选拔,”林珑用脸颊龙泉臂膀上靠了靠,然后半垂着头轻轻地补充了一句,“之前旅馆那里,我乱发脾气了,对不起……”

“不,都是我不好。”龙泉回握着她的手,同样一脸歉意。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返程的成都出租车突然停在了他们身边,司机大哥很是热情的询问道:“看你们走这个方向是要回成都的哇?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60.我有双隐形的翅膀(二)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返程的成都出租车突然停在了他们身边,司机大哥很是热情的询问道:“看你们走这个方向是要回成都的哇?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那是辆绿色出租车,像青草一般的娇嫩颜色,仿佛充满着盎然生机与含蓄的热情。

是的,热情。

人们总以为只有红色是热情的显著代表,可如今,林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抹绿色似乎也同样传递着爱与情,它丝毫不张扬不浓烈,却依旧代表着爱心与生命的传递。

因为,在地震发生后不久,当成都的出租车司机们得知政府急需车辆运送救灾物资、众多灾区伤员需送至成都救治时,无数热情善良的“的哥”们自发自费驾起自己的爱车奔赴救灾第一线,一辆接一辆,无偿的在成灌高速路上连成一条长长的绿色生命线。

起初,龙泉几乎是不做犹豫的拒绝搭乘那辆出租车,因为他和林珑都有直接触碰尸体,很有可能从中沾染了硫醇、腐胺等有毒有害物质,并且最后一套衣服在初夏的废墟中穿了将近三天,全身上下都奇脏无比,不仅不干净甚至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不好意思坐到普通市民的车里去,想要等辆军车。

热心的司机大哥却说他不在意,甚至笑道:“我的拓拓儿(奥拓)连殡葬车都当过了,未必还怕搭你们两个活人索?!快点上来嘛,不客气哈!我自己晓得消毒……”

最终,两个年轻人拗不过司机大哥的热情邀请,坐到了后排。上车闲聊之后,他们才发现坐在副驾驶的那位大妈也是受邀搭便车,并非司机亲友。

“你是在虹口开农家乐?!”林珑听着大妈的自我介绍很是吃惊,“我们本来打算13号去虹口漂流,12号正在市区的旅馆登记入住,就那个了……”

“那你们运气好哦!”大妈先是感叹了一下,又很是伤感的说,“虹口恼火得多!好多人都遭了,还有失踪的,我家那口子还不晓得在哪儿……我当时在家,他出门切买东西,然后就没遇到了……我在家附近找了他好几天……都没见到……”

大妈说着便哽噎起来,眼泪哗哗地向下滚落。

“没找到也不算坏事,”林珑赶紧给她递上餐巾纸,然后劝慰道,“说不定就是被别的好心人送到成都救助了,暂时没联系上而已。”

“对头,我也这个样子想的,”大妈擦着眼泪搭话,声音依旧有些呜咽,“我听到收音机里面说在成都好多医院还有体育场都住的人——我们女儿在成都工作,喊她也一起去找。”

林珑伸出手,轻轻抚着大妈的肩膀,柔声细语的安慰说:“对,先去看看你女儿,她一个人在成都肯定也很担心你们,见到女儿跟她说会儿话,好好梳洗休息一下,再一起去找她爸爸。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好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很安全。来,放松一些,我们想想啊,到成都要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还要美美地吃一顿热饭,然后养足精神,容光焕发的去见你先生……”

灾区大妈在林珑的心理疏导中渐渐平静下来,甚至在宣泄了心中的负面情绪之后,不知不觉中被这机灵女孩转移了话题,从休息后找人到灾后家园重建与惊吓后的食补,最后一路聊到滋补膳食的具体制作方法,并且持续围绕这个话题展开了讨论。

在旅游区做农家乐休闲度假村老板娘的大妈,自然对厨艺有一定的研究,林珑最多只能在营养学方面给她些许回应,大部分时候她只是微笑着倾听,然后时不时的说几句:“喔?哦!是吗?这样啊!听起来很不错吔!”之类的简单回应语句。

龙泉轻轻握住了林珑的手,然后两人浅浅地相视一笑。他知道,林珑并非渴望学习做菜,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契机转移大妈的注意力,不让她完全沉浸在丈夫失踪的悲哀中,慢慢让她自己明白除了哭之外,她还需要振作起来,需要尽量坚强地面对女儿,面对生活。

他之前也想做类似的事情,却被自己的小女友善意的嘲笑了,不过现在看来,林珑确实做得更好一些。至少,大妈甚至有了闲情开始关心龙泉二人既然没受灾,为什么还在都江堰逗留整整四天有余。

“我们留下来帮了点力所能及的小忙。”龙泉如此轻描淡写地交待了两人的经历。

林珑同样避重就轻的回答:“嗯,没错,在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是最幸福的啦。”

两人都极有默契的回避了**小学的救援举措。不仅是为发扬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精神,更重要的是,那学校如此重大的伤亡,不难想象,一旦对大妈提及,肯定又是一桩催泪伤心事。

从都江堰到成都的路程并不长,驱车也就一个多小时而已,几人说着话,在下午4点左右进入了西三环,在龙泉的要求下,司机大哥把他们两个年轻人放在了一家双星运动品牌专卖店前,然后继续搭载那位大妈送她去女儿所在的公司。

“等我一下。”龙泉让林珑站在人行道上,简单交代之后以非人般的速度进入双星专卖店,为两人购买了包括背包、腰包、运动内衣、外套甚至鞋袜在内的全套服饰,又跑入隔壁红旗超市买了一瓶深蓝色包装的84消毒液、大包消毒纸巾、喷雾型驱蚊水、不锈钢小桶、手套、毛巾、小包洗发液等物,最后,他拎着大包东西带林珑进了超市隔壁的宾馆。

“这,你这是要干嘛啊?”由于龙泉动作实在是太快,林珑直到站在了宾馆大堂才抽空询问出声。

“洗澡、换衣服,把该消毒的随身物品处理一下再回家。”龙泉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到前台,取出自己的军官证登记了一个标间。

“哦,明白了。我这辈子都没脏成这样……”林珑囧然点头。进入相对干净安全的成都市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简直跟抗战时期的难民没啥区别,从头脏到脚,同时,无比的佩服龙泉同志居然可以完全无视路人惊诧视线,旁若无人的直奔目标完成一系列购物订房活动。

进入房间后,龙泉把新购的干净物品扔在床上,然后把两人的其他物品搁在了浴室,然后要求林珑把自己可以舍弃和还想继续使用的东西分别放入总台服务员那里要来的不同垃圾口袋中。他几乎是一本正经很明确的说:“价值不高或者没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凡是能不要的最好都别留下。”

“怕有脏东西?”林珑有些犹豫,相对于龙泉几件衣服一个背包一个水杯的简单行李,她带的杂七杂八物件可不少。

“嗯,虽然准备消毒,但也只是简单消毒而已,我倒是无所谓,你最好多扔一些。近期也要特别注意身体,怕会生病,头痛拉肚子什么的,适当的可以使用抗生素。”龙泉一面说话,一面将喷雾驱蚊水直接倒入马桶,然后用自来水在不锈钢桶里稀释了84消毒液,灌入瓶中。

最终,林珑如龙泉设想的一样,办事绝不拖泥带水。一大堆东西里她割舍不下的只有一叠速写画、相机、手机、乐天的文具盒还有子弹壳排箫,甚至连相机和手机都说只要留下存储卡就行,机器也可以不要。

“留下也可以,不用草木皆兵,”龙泉浅浅一笑,“我处理一下就行,你先洗澡吧,然后到大堂等我。不过画有点麻烦,纸不方便喷消毒液。”

“明明就是你说得挺吓人的嘛!我又不懂。画没关系,稍微皱一点或变色都无所谓,我只是想保留这份最真切的记忆。”林珑嘀咕了两句,然后应龙泉的要求,先于他开始梳洗、更衣。

“好吧,是我草木皆兵。”龙泉望着紧闭的浴室门无奈而笑,他确实有点神经过敏。

要换成自己的话,就算是在丛林战场也能吃能喝,回来大不了洗个澡就万事ok,甚至想洗去的更多是硝烟或血腥味。只因为是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他想要尽可能的做好一切防护措施,才想要她不受任何一点不良影响。

不多久,林珑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运动服,在揉搓着湿漉漉长发的同时慢慢走出了浴室,面庞中带着些许羞涩的笑意,甚至有些怯于和龙泉对视。

“那,我先去大厅了。”林珑用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如此说着,然后越过他身边,开门而去。

随之而去的还有一股带着洗发水柠檬清香的润湿热气。直到此时,没啥恋爱经验的龙泉同志才意识到,方才他心爱的女人正在一墙之隔的房内沐浴。多么生动,多么性感,多么妙曼的词汇,而……他居然一直呆呆的关注着消毒水而没去感受或想象那美妙动人的场景……

罢了,龙泉拍着脑门自我反省了一下,虽然有点遗憾,但他还是打算即便当不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得做个不乘虚而入的正人君子。

在迅速清理、处理物品后,龙泉拎着新背包和扎好的垃圾袋来到酒店大堂结帐,同时很疑惑的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林珑居然正在抹眼泪。

“怎么了?”龙泉轻轻抚着她那润湿的长发,轻声询问。

“看这个,”林珑举起了手中的报纸,指着地震特刊版块中一篇标题为《隐形的翅膀》的新闻,很是动容的说,“是采访的陈希——就是那个乐天的同桌女孩!她还记得我,希望我去探望她!”

龙泉低头瞟了一眼报纸,顿时注意到其中加粗显示的一行句子:“陈希说,我失去了右腿但是我不难过,至少我还活着;我也不哭,因为我还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它会带着我飞,给我希望……”

“真坚强。”中校同志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林珑也同样连连赞同的说:“是啊,很聪明的小姑娘——她听懂我说的话了。”

“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给她唱歌,唱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林珑叹息着解释道,“你当时不是说她腿被压实了吗?三十几个小时才救出来,我猜她可能会被截肢,就给唱了好多遍这首歌。虽然不能明着要求她坚强,但我当时确实是希望她能从这励志的歌词中领悟些积极向上的精神,将来才能更顺利的面对生活。”

听罢,龙泉抚摸着林珑的头顶,浅浅笑道:“干得不错啊!助人自助。”

“别总摸我脑袋——都摸更矮了!”林珑不爽的抗议着,又高声道,“我决定了,这就去华西,先打针,然后去见陈希,明天再回家。”

“你,自己去行吗?”龙泉质疑了一下,又解释道,“我得先回去焚烧处理衣服之类的垃圾。”

林珑爽快的点了点头,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自然能接受有缘由的告假。两人约定稍后电话联系,然后各自打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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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我有双隐形的翅膀(三)

两人分开之后,龙泉并没有回位于武侯祠横街的父母家,而是去了永陵附近哥哥的住所,那里是一楼,理论上父母应该是在这处相对安全的宅院里和长子夫妻在一起,并且,门前的宽敞私家花园也更方便他处理从灾区带回的杂物。

在回家的路上他下意识的盘算着该怎样向父母兄长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犹豫着究竟应该老实交待自己最近几日的行程还是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敷衍一下。

没想到的是,他们什么都没问,只纷纷感慨地说回来就好,安全就好。

面对着无条件信任他、支持他的亲人,龙泉说不出空泛的“谢”字,他觉得那个字似乎过于轻巧,并不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动,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他最终却只是简单交待了自己未来几日的行程:“我,休假。不出意外的话,还会在家住十来天。”

多说无益,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那太好了!看你又瘦了……”龙妈妈拍了拍儿子的胳膊,然后突然快步走向厨房,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切给你做几个好菜补补哈!”

“嗯。”龙泉灿烂一笑,他虽然没觉得自己有“又瘦了”,但还是很享受这种来自血亲的暖暖爱意。

处理好所有物品后,龙泉又去冲了个澡,然后抓了一套哥哥刘田的休闲服套身上,一看时间,已经是晚间六点五十,他顺手就给林珑发了一条短信:“吃饭了吗?现在在哪?”

紧接着,几乎没有延迟的就接到了她的回拨电话,软糯的中带着一丝抱怨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吃过啦,在华西住院部,护士不让我进去呢。说只有亲友、志愿者和部分媒体才能去探望伤员,无关的社会闲杂人员不经允许不得入内。我拿了报纸给护士看,说是陈希小朋友希望我去看她,可惜没用,她说自己做不了主,要我明天再来问问。”

“那你现在是准备回家?”龙泉立在书房里轻声询问。不知为何,虽然林珑只是平铺直叙了简单经历,甚至是不太愉快的事情,可听在他耳中却莫名带着隐约的柔情蜜意。

“嗯呐。又不能硬闯,只能回去了,或许,我明天把心理咨询师证书带上,申请当志愿者去,应该能行。”林珑在楼梯旁的休息椅中坐下,把手里拎的礼物和肩头挎的琵琶往旁边一放,准备讲讲电话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她之前一直忙碌的东奔西跑没觉得身体不适,闲下来才发现双腿、胳膊和后腰都酸痛得厉害,几欲罢工。

“志愿者?”龙泉挑了挑眉,然后笑道,“志愿者应该不可能你想给谁做志愿就自由地去找对方吧?万一给你安排的工作也不能接触陈希……”

“我晕!你别乌鸦嘴啊!”突然醒悟的林珑打断了龙泉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随口埋怨几句之后又突然很是喜悦的快速说道,“我见着熟人了,看来有戏!晚点再和你联系啊,拜拜!”

在电话挂断的瞬间,龙泉依稀听到林珑在称呼对方“嫣然姐”,与之同时响起的则是一道稍远的清爽干脆女声:“林妹妹!”

林妹妹……龙泉失神了片刻,他印象中的林珑是健康而鲜活的模样,似乎和那位天上掉下来的病秧子“林妹妹”没多少相似之处,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的绰号,难道是因为偶尔如昙花绽放般闪现的出尘气质?

大多数练古典乐器的人,因为时常需要考级或参加比赛表演的缘故,都挺注意自己的体态仪表,例如挺胸收腹、坐直立稳等等,在外人面前林珑也算是个优雅淑女,可真正熟识之后,龙泉才发现所谓超凡脱俗的气质,只有刚认识时去琴行听她弹《十面埋伏》和《沧海一声笑》时才有过一次切身体会,那境界,恐怕只在她弹琴时才会“偶尔”闪现,林珑实质上的常态就是个蹦蹦跳跳活泼爱笑的小丫头。

“一个人躲这儿傻笑啊?!”突然的,刘田推开了书房门,一面招呼龙泉去餐厅吃饭,一面坏笑道,“快点老实交待,笑什么?是不是终于开始思春啦?”

“思什么?别瞎说!”龙泉欲盖弥彰的瞪了大哥一眼,然后径直走向餐厅。

刘田则跟在他身后很是牟定的说:“恋爱了,绝对是恋爱了!别吝啬,给大家详细描述一下嘛!多好的下饭菜……”

当龙泉被家人拷问的同时,林珑也在向那位医院走廊里遇到的熟人交待自己最近几日的行程。那位姐姐叫郑嫣然,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擅长儿童心理咨询领域,两人结识于华西某期心理咨询培训班的同一个督导小组,因为经常同路回家所以关系较好。林珑是去学着玩,而原本就是业内人士的郑嫣然则是去进修,之后留院做了咨询医生,今晚是由她负责在住院部本楼层值班。

“这一层基本都是**小学的幸存者?”林珑在办公室里填着志愿者登记表,一面感慨,“那肯定有不少孩子都跟我交谈过。”

郑嫣然给她倒了一杯水搁在桌上,同样用感慨的语气说道:“你胆子太大了,我都没敢跟着心理救助小组直接去灾区,抽调的都是最有经验的老师!你居然还待了那么久!今晚上能睡着觉吗?”

“我又不是特意去的,旅游碰巧赶上了嘛。我也怀疑自己晚上会入睡困难,所以才需要督导啊,帮我联系一下插个队呗,明早上肯定挂不了号,好点的老师都得提前排着。”林珑停下了笔,抱着水杯冲郑嫣然讨好似的一笑。

“你想找哪个老师嘛?我帮你看看值班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姐姐抓起鼠标开始点医院网页。

“我没啥偏好,就希望是温柔漂亮的美女。”林珑一脸渴求模样,直接得了一个白眼。

“小色鬼!给你上过课的慕老师明天在,她行吧?算是符合你要求的大美女!”郑嫣然戳了一下林珑脑门,随后却依然迅速联系了同事,约定明天大清早加一个咨询号。原则上,心理咨询需要回避熟人亲友,所以,她不能自己给林珑做督导,只是竭尽所能帮点小忙。

“谢谢!送佛送到西,嫣然姐,再给我开点帮助睡眠的药吧。”林珑意识到自己最近几日一直忙碌着,还没真正的躺床上休息过,很有可能会受灾难场景的闪回影响而难以入睡。

“我没精神类药物的处方权,你自己凑合一晚上吧,或者待会儿去急诊室问问,”郑嫣然遗憾的摇摇头,然后填写了一个志愿者挂牌递给林珑,“搞定了,林夕在32床,你去吧。8.50查房熄灯,抓紧时间啊。”

林珑背起自己的琵琶,临出门时又回头问道:“你在给她们做心理干预吧?把陈希的情况给我简单讲讲行吗?”

郑嫣然听罢直接吐血道:“林妹妹,你职业道德白学啦?保密原则!”

“说能说的呗,提点一下,免得我说话不小心踩雷嘛。”林珑扭着嫣然姐的衣袖,眨巴眨巴眼,最终得到了诸如“陈希到目前为止一直没得到亲友探望”之类的简短提示。

林姑娘满意的挥挥手,将面部表情调整为最轻松、亲切的模样,然后径直走向病房。

入夜,九点四十。龙家五口人正围坐在客厅,一面吃水果一面看晚间新闻,各个频道几乎都是铺天盖地的地震新闻,充斥着哀伤、悲情、震憾、坚韧等各种情绪。龙泉间或给林珑发了几条短信,得知她已经安全到家正在清洗浴缸,准备泡澡解乏。

“你,开电视了吗?”龙泉犹豫了一下,最终忍不住劝道,“最好不要看电视,放点电影碟片或轻音乐之类的东西吧,新闻里有些镜头可能会看着不舒服。”

“怕产生负面影响?没关系,我应该能受得住^_^,”林珑回复了他一个笑脸,又解释说,“在医院时刚好遇到电视台采访,据说马上会播出,我看看自己那段就关掉。”

上电视了?龙泉正编辑短信想问问是哪个台,却突然听见电视里传来了悦耳的,由琵琶伴奏的歌声:“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在屏幕中,可看到一位女青年正侧坐于病床前,一面弹琴,一面带着病房中的四个小朋友齐声歌唱。

她坐姿端庄,穿着浅粉色长袖布裙,头上盘着圆形的蓬松发髻,没戴任何首饰却依旧流露出仙女似的典雅气质,只显现了三分之一的面容,却能从那微翘的嘴角与轻柔歌声猜测她此刻一定是笑容甜美,神情温润。

“古典美女诶!”刘田望着电视啧啧感叹,然后胳膊上立刻得了老婆一记九yīn白骨爪。

龙泉指着林珑那基本背对镜头的身影笑道:“这样也能看出是美女?”

“猜的!”刘田直言道,“光看那气质和玩乐器的架势就不像一般人,音乐学院招生都得考察外貌,人那歪瓜裂枣的压根儿就不收!免得演出影响市容市貌,比赛影响评审食欲。”

“喔……”龙泉含蓄一笑,心里暗暗得意却没直接交待这是他女友。

刘田悄悄瞥了老婆一眼,轻声说:“别不信啊,这可是经验之谈。你老哥我曾经也算是阅人无数……”

龙泉果断点头道:“我信。”

哥俩正说着话,龙妈妈不满的插嘴道:“嘘,不要吵!人家正接受采访,听一下嘛!”

此刻,电视中的林珑戴着口罩坐在病房之外的走廊里,正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她说:“我到医院来是为了一个承诺,我在都江堰时答应陈希要为她弹琴,唱歌。”

记者问:“哪怕你的手指在参与救援时已经受伤?”

“这伤不严重——与真正参与救援的许多军人相比。他们的手,很多都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听说你是第一时间赶到**小学参与救援的?是什么原因使你有这样的举动?”

“不,我男友是第一批去的,他用半小时跑了8公里赶去救援。我起初只是为了去学校找人,可后来看到男友在实施援救,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追随他的脚步做些什么。也没什么崇高觉悟,只是希望能够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竭尽所能帮助那些孩子们。或许有些事情对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却有可能给别人带来‘生’的希望。”

“我男友是军人,一个值得我珍惜并付出的好人。”

“我想对大家说:我们要用坚强代替眼泪,用乐观代替抱怨,精彩的活下去。每个人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只要能发现它善用它,它就可以带你飞翔。”

……

直至这段新闻结束,龙妈妈才抽空开口感叹道:“这女孩真不错,她男友挺有福的!”

龙爸爸赞同点头:“是不错——心肠好,也很会说话。”

刘田同样点头:“气质、皮肤、身材都不错!可惜不给看脸。”

刘太太再次赏了丈夫一爪,然后赞许道:“唱歌挺好听,一把好嗓子;还会弹琴,才女呢!”

龙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的问道:“大家都觉得不错?那,我隔两天带她回家好不好?”

62.我有双隐形的翅膀(四)

隔两天带她回家?听到这样的询问,家人集体愣神,花不少时间消化了一下才意识到龙泉是在说电视里那女孩是他女友!

“你说啥?!”刘田首先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圆睁着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龙泉淡定回答:“我说,我近期想带女朋友回家给你们看看。”

龙妈妈惊讶道:“你啥子时候交的这个女友喔?之前咋没听说过呢?”

“昨天,”龙泉简短的说了两个字,然后又补充道,“刚确认关系。”

一家之主龙正华清了清嗓子,然后试探性的问:“可以说说这些天的经历吗?你和她。”

龙爸爸知道儿子出于职业需求习惯于不报行踪、不交待工作内容,因此他从前也压根不过问这些事,可如今,作为至亲家人的他,居然是从电视上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口中得知儿子之前一直在参与救灾,得知她居然是自己的未来儿媳妇,这种感觉,仅用“震惊”二字完全无法形容。

在惊讶之余,他更多感到的是遗憾和无奈。遗憾于自己不能参与儿子的重大人生决策,无奈于这臭小子就喜欢什么都闷在自己心里,认识了这么优秀的女孩居然都不跟家里说!

望着家人渴望倾听八卦的热情视线,龙泉只得大致介绍了他和林珑旅游、救灾的经过,并且特别补充说明道:“先前之所以没说这件事,是因为我没把握能顺利追求到她,我想着追不到就不用说了,免得你们空欢喜。”

“你们在灾区待了近五天?!”刘田惊讶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龙泉会留在都江堰参与救援没啥稀奇,他有这能耐也有为人民服务的责任感,可没想到这位搞艺术的美女也能陪着他献身!那得是很熟的朋友,有不错的感情才成吧?

正想着,龙妈妈直言问出了众人的疑惑:“你啥时候认识的这个女娃儿?咋一点儿都没透风喃?”

龙泉端坐着,平铺直叙的解释说:“姑姑介绍的,就是去年第一个相亲的那位古筝老师。我本来以为跟她没可能,可今年初在外地又遇上了,相处几日觉得还不错,值得交往,就试着追求了一下。”

“哦……是她?!”龙妈妈呆了一下,顿时想起了自己当时作出的“娇滴滴无业游民”评价,心想,绕了一大圈,原来还是她。

其实,龙妈妈对林珑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总觉得她学历、职业什么的都不怎么配得上宝贝儿子,可看先前的新闻采访,却又觉得这女孩挺优秀。琵琶弹得好不好听不出来,可至少她能顺畅优雅的自弹自唱,对着记者镜头说的话不仅条理清晰还挺得体,最难得是她居然能让自己这长期找不到女友或者说回避找女友的死小子开始主动谈恋爱!

“是她,”龙泉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询问,“我想正式介绍她给大家认识,行吗?”

“行!当然行啊!”龙正华赶紧回应道,“我们盼这一天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尽快带回来、趁早定下来,可别磨蹭。”

回过神的龙妈妈插话道:“对,对!快点带回来!你看是邀请她到家里吃饭,还是去酒楼?”

嫂嫂则笑眯眯的补充道:“她喜欢吃什么?有没什么忌讳的东西?”

在打探了林珑的家境和喜好之后,一家人开始热情而激动的讨论会面事宜,从餐馆讨论到菜系甚至是该穿哪套衣服,渐渐的,龙泉居然都没法插上话,只得无语着翻了翻眼皮,然后悄无声息的从客厅撤离,顺利躲进客房。

反锁房门之后,龙泉往床头四平八稳的一坐,然后翻出手机飞速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他没敢打电话,怕吵着林珑休息。

片刻后,她回复道:“米有,睡不着。刚才又晃了,你感觉到了吗?”

看到这条短信,龙泉心里顿时“咯噔”一响,几分钟前确实是有余震,他在一楼感觉不明显,也并不为安全担忧,可林珑却是一个人独住5搂,应该会害怕吧?

想到这里,中校同志直接给她拨去了问候电话。

林珑却笑嘻嘻的回答他:“也没有太害怕啦,我都在厕所放上矿泉水和干粮了,不怕被埋。”

“哦,放心吧,要真被埋了,我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龙泉也是浅浅一笑,说了句不算浪漫的情话,又问道,“既然不怕余震,为什么会睡不着?”

“就是躺床上了却没有睡意,”林珑简单回答之后,迟疑了片刻,她想向龙泉倾诉心底最真实的感受,可又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负担或困扰,不过,鉴于自己男友是一位优秀的特战军人,理论上心理素质应该超强,林珑最终还是老实交待道,“我一闭上眼就看到乐天,看到他笑着说未来的理想是当老师,看到他答应我要好好学习,还有,他最后的那张灰白的脸……我,觉得有点难受,多好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听到林珑那略带压抑的声调,龙泉面色一凝倏地站起身,眼中一片担忧,却又刻意放缓了语气轻声劝慰道:“他,已经走了,这是没办法的事,看开些吧,为他祝福就好。需要我陪你吗?我可以马上过来。”

“不用,孤男寡女怎么可以共处一室呢?”林珑笑了笑,然后尽量用较为轻松的语气说,“我没事儿,胆小的人看个恐怖片都还得做两天噩梦呢,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的死亡,肯定会受影响,难得稍微脆弱一下,大概过两天就好吧。”

向对方倾诉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林珑突然觉得像是吐出了一口浊气,浑身清爽了许多。

“嗯,我第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时也做过噩梦,一段时间之后慢慢就好了。只要找到更重要的事情去忙着,就没功夫再去纠结之前受的刺激。”龙泉用自己举例进行实践说明,含糊的措辞中却掩饰了他当初不是简单的直面别人死亡,而是亲手直接结果了他人的性命。

“我会忙起来的,”林珑开始掰起指头给龙泉细数自己未来的计划,“明天一早去华西心理中心找老师咨询,然后去荷花池买写画笔、画纸、胶泥、益智游戏之类的东西送给医院里的小朋友们,我打算做志愿者,教他们唱歌、画画、弹琴什么的,帮他们找到自己擅长的兴趣特长,用学东西的方式建立生活中新的支撑点,从情绪问题中走出来,明确生活的目标和方向;嗯,我还得回家安慰一下父母……”

“嗯,这计划不错,很充实,很有意义。明天我陪你吧。”龙泉轻轻笑了,他真是没看错人,这女孩不需要他过份担忧,她自己就能克服挫折走出yīn霾。

听龙泉说想陪自己回家,林珑立刻竖毛了:“咦,什么?你陪我回家?!不要吧,哪能这么快就见父母——我们才交往了一天!”

“是两天。”龙泉更正道。虽然只交往了两天不到,但他却早就对林珑非常上心,再加之假期只剩十二天而已,自然想要尽快见双方家长,把这女人大致定下来。可没想到还没等邀请林珑去自己家,她就已经出言反对,那么,今晚还是不要说后一条了,免得刺激她更没法睡觉。

兵法有云:逼则反兵,走则势减。紧则勿迫,散而后擒。也就是说,不过份紧逼,善于等待,欲擒故纵才能降伏敌人。反正还有十二天,循序渐进吧,如此一想,龙泉果断的妥协道:“那我就给你打杂当司机,陪你买东西,送你回家,但只到家门口不进去,行吗?”

“嗯,好吧。我明天看医生大概是九点样子结束,可以到民大侧门西藏医院那找我。”林珑犹豫着应了,却突然觉得对于龙泉这样的委曲求全,自己好像有点于心不忍呐?

“夜深了,休息了吧,”龙泉看着手表,然后建议道,“放点轻音乐,想想你以前游览过的秀丽风景,这样大概能帮助入睡。”

“嗯,我刚才吃了四分之一颗安定,隐约有一点睡意了,再陪我聊一小会儿吧……”林珑轻言细语的说着。

龙泉欣然同意,然后听得林珑窸窸窣窣的打开了枕边的mp3,手机那端传来一曲反复播放的莫扎特《c大调长笛竖琴协奏曲》。然后,在轻柔而梦幻的乐曲声中,龙泉将声音刻意处理得舒缓而绵长,悠然描述着山林中的绿树、溪水、清风、细雨与暖阳,帮助失眠中的爱人浅浅进入梦乡。

5月17日清晨,当林珑匆匆走出院门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短促的口哨声,她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却发现龙泉正斜靠在一辆黑色轿车前,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林珑圆睁着眼,惊讶不已。

“来当司机。”龙泉望着林珑打开副驾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她入座之后,又笑道,“你,今天穿得很朴素。”

“要去荷花池嘛,朴素一点不容易被偷抢。不好看吗?”林珑疑惑的望了望自己的牛仔裤和白底粉花t恤,似乎是很朴素。难道,他是在嫌弃我没有“女为悦己者容”?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龙泉很喜欢她这种洋溢着青春朝气的感觉,”脸上笑容不减的说道,“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抢得到你。

“这样啊,那待会儿就验证一下你这护花使者是否合格。”林珑顺口一答,却又突然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一个双关语句——抢不了钱或是抢不走人。她脸上顿时一热,微有些窘迫的说,“你,你什么意思啊?”

龙泉一甩盘子,将车驶上了大马路,同时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自己理解啊。”

“贫嘴!”林珑撅起嘴念叨了两句,然后刻意换话题问龙泉他车是哪儿来的。

“我哥的,借来用用。”龙泉用他哥的东西没丝毫芥蒂,刘田早就默认了除老婆之外,他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是弟弟的。

“能问问你哥做什么的吗?”林珑想起相亲时龙泉那一身据说是嫂嫂买的昂贵的大牌衣服,这会儿又是随随便便就开出来一辆宝马,似乎家境很好样子。

“他啊……”龙泉犹豫了一下,原本不想老实交待,可林珑却是他认定的未来家人,最终还是照实透底道,“他是从我爸手下金融系毕业的,以前在银行工作,97年开始炒房,现在除了炒房也炒点别的东西,还参股了一个投资公司,大致,就这样。”

林珑望天汗了一下,然后吐出六个字:“懂了,投机倒把。”

龙泉一本正经的辩解道:“比较客气的说法是——投资家。”

“你们兄弟俩真是绝了!一个是吸血炒家,一个热血为民……”林珑默默无语。

“人各有志,”龙泉则干笑两声,又为哥哥正名道,“他对公益事业很热心,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他说着又把话题转到了双方家人会面上。

林珑却丝毫没察觉的随口答应下来,只突然醒神似的疑惑道:“你驾照是军用的吧?驾驶地方车属于无证驾驶呀!”

63.同样的渴望与梦想(一)

龙泉只是轻描淡写的笑答,他有地方车的驾照并且驾驶技术过硬,让林珑放心乘坐,又好奇的问:“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怕你无证驾驶又违法交通规则,然后被交警逮了耽搁我时间!”林珑浅浅一笑,补充说明道,“这城里一会儿禁左一会儿又禁右的,有的地方又是单行道,指示牌还经常被树枝遮挡,很容易搞错。我表弟就本地人,他上个月还把一段骑自行车只需半小时的路用汽车给绕了足足35分钟!”

“你表弟不是当兵去了吗?”龙泉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林珑说的那位眼睛不太好的义务兵表弟。

“另外一个表弟。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他特崇拜军人。”

“哦,好。放心吧,我认路能力挺好的,开慢点多注意就是。”龙泉颇有些自得的笑了,又问林珑怎么会知道军照不能开地方车这种规定。

“我是军迷啊!经常混铁血网之类的论坛,有意无意的收集八卦信息。”林珑笑着说她还不算铁杆军迷,她表弟的同学甚至连军装帽徽、军衔什么的都收集了几套,没事儿就在家拍照玩cosplay,她看过照片,海陆空的常服、礼服全齐了,海军军装最好看,陆军也不错,都挺帅。

中校同志无语的皱起了眉头,语气渐冷:“这是违法的,卖军装给他的人也违法了,喜欢军装就应该自己当兵去,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诶,小孩子自己在家玩一玩而已嘛,别那么严肃,”林珑瞟了龙泉一眼,看他脸色还好没有面带黑气,就笑着解释说,“他们喜欢的只是笔挺的军官制服,要让那几个公子哥去摸爬滚打的当基层小兵,绝对抱着妈妈哭死!也不可能只为穿军装就去考军校——他们吃不了这苦。”

“所以就买假的穿着过瘾,最多再去郊外玩玩真人cs?”龙泉悟了,原来就只是喜欢衣服,不喜欢衣服代表的艰辛和责任。

“对滴!这就是俗称的‘制服控’——喜欢甚至迷恋制服的人,初级是看看制服就好,中级的会自己搞来穿,更入迷一点会上升到欲望的境界。”

对制服有强烈的感情,但并不是对穿着的人感兴趣吗?龙泉隐约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和社会脱节,或者说70后的他和80后的小女友有代沟?他完全不能理解林珑所说的这种“正常喜好”,分明觉得这挺不正常。

突然的,龙泉又想起了初识林珑时她帮自己挑选的那件带肩袢的制服式衬衣,冷不丁的询问道:“你,该不会也是‘制服控’?”

正在喝牛奶的林珑顿时呛咳出声,半晌之后才眼神飘忽的看着窗外轻声道:“我,这个,我是挺喜欢收集各种制服图片的,以前是学服装设计的嘛!对有特色的漂亮衣服感兴趣很正常啦……”其实,她最喜欢收集的是穿军装的帅哥图片,只不过这话在现任男友面前可不能坦白。

望着林珑脸上陡然浮现的红霞,龙泉自然不需要她正面回答就什么都懂了,他只轻轻叹了一口气,略有些气短的说:“那你考虑清楚了吗?究竟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军装?”

林珑扭过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怒道:“我都26岁的人了,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清吧?!真要只喜欢军装我还不如去找个家门口成都军区的军官,谁稀罕你这种大山坳里出来的坏家伙!”

见到林珑的怒容龙泉反倒松了口气,他之前从来没问过林珑是不是喜欢他或究竟喜欢他哪一点,仿佛水到渠成就做了男女朋友,又仿佛不清不楚的让他觉得有点七上八下,于是他故意问了那样的话,被骂之后,心里也就踏实了,于是很皮厚的正色道:“其实吧,我也是成都军区的。”

“……我说的是成都市的军区大院吧?”林珑忍不住望着车顶翻了个白眼,看龙泉在云南怒江做任务也能猜得到他属于成都这个大军区,早些年云南军区就被合并进去了,可怎么总觉得他很严肃的解释中却有一点嬉皮笑脸的意味呢?活生生的在曲解自己的意思嘛!

“哦,那里。其实,我有同学和师兄就是在本市工作,最开始时我也能选择和他们走同样的路,按部就班的只把参军当作一个普通职业,大部分时间坐在室内干技术类的工作,然后在年近四十时转业到地方某部做小领导,每天喝茶看报无所事事或者碌碌无为虚度一生。这样的生活更稳定、安逸,只是,我不甘心。我希望自己能做到更多,竭尽所能的……”龙泉一面开车,一面剖析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到最后却有点卡壳,竭尽所能的如何?他不知道该在后面添加怎样的词语更合适。

“奉献?”林珑帮他补充了两个字。

龙泉轻轻笑了,这年头,即便是资深党员说自己要绝对的无私奉献都没人会信,他解释说:“不,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奉献,我又不是圣人,就是力所能及的报效祖国吧,同时,勋章和更高的职位就是我希望得到的回报。”

林珑望向他眯眼笑道:“嗯啊,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

“没错。站得高,才能看得更远,做得更多。”说话的同时,龙泉脸上流露出一种坚毅的神色,他相信林珑能懂这意思。他十余年的努力付出不是单纯为了升官发财,只是希望祖国能更繁荣昌盛;希望咱们的军队能在世界强国之间稳稳的立足;希望以现代化的军事技术震慑心怀不轨的外人;希望曾经的血泪经历不再重演……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林珑轻声念着周总理儿时的誓愿,笑着埋汰自己道,“看样子,我就是属于浑浑噩噩碌碌无为的那种人啊。”

龙泉伸手温柔地摸摸林珑头顶,说道:“抛头颅洒热血的事不需要普通民众参与,大部分人只需要做好自己岗位上的事儿,有能力时再顺手帮帮别人,这样就足够了。你已经很不错了,真的。”没几个普通人能在尸体成堆的地方冷静画图,之后还能镇定地去安抚别人,林珑已经好得超出了他预期的想象。

“也对,勿以善小而不为——点滴付出也能汇聚成江河,”林珑望着窗外天府广场献血车前排成长龙的热心市民,提议道,“待会儿忙完了咱们也来献血吧?”

龙泉淡淡瞟了她一眼,鄙视道:“体重不足45公斤的女性不能献血,你先补补身子再去吧。”

龙泉也没拿她跟自己比,可哪怕是在普遍体型娇小的成都人中间,林珑那小身板都只能算是偏瘦弱,中校同志单手就可以把她轻松拎起来,在灾区待了几天而已,也没干啥体力活,她就开始腰酸背痛腿抽筋。

特别是回成都以后,精神一旦放松下来,身体的不适感就越强烈,林珑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跟龙泉诉苦,他却火眼金睛的看了出来。

两人驱车来到华西心理卫生中心时,离约定的咨询时间还有4、50分钟,于是,龙泉提议帮她推拿一下,舒展筋骨。

“你还会按摩?”林珑很是怀疑的看着他,置疑中校同志的动机,“别是乱摸吧?”

龙泉赶紧严肃认真的表示,他绝对没乱动心思,真是专业学过按摩技术,在部队里经常和战友互帮互助推拿练手。

林珑半信半疑的决定试试,于是和龙泉一道坐到了车后排,把披肩长发挽起来,背对着他露出了肩颈。

龙泉伸出手,扣着林珑肩头,两只拇指分别往她脖子下方的肩颈穴、肩外俞穴一按,还没开始真正按揉,就见自己女友一面扭着上身一面连连惊呼:“啊!痛死了!你轻一点呀!”

“很痛?可我还没用力。”龙泉疑惑皱眉。

“废话,不痛我叫什么?轻点啦,我又不是你那些皮糙肉厚的战友!”林珑如此抗议。

“太轻了没效果,你忍忍。”龙泉适当放缓了动作,但在原则问题上依然坚持己见,对于林珑的痛呼声充耳不闻,一面强行为其按摩,一面还批判她尽管精神可嘉但身体素质太差,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努力增强体质,比如,最低要求每天3公里慢跑,50个仰卧起坐,10个伏地挺身。

林珑无语道:“……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早睡早起坚持锻炼,对你自己身体有益,熬夜容易长痘,”龙泉笑眯眯的抬起林珑的脚搁在自己腿上,然后揉按着他腿弯处的委中穴、小腿根的山yīn交穴,又解释道:“这两处都跟腰部软组织劳损有关。”

“唔,啊~~!”林珑姑娘眼泪汪汪的呻*吟起来,虽然这样叫着实在是很丢脸,可她确实是忍不住那种痛。

龙泉正想再劝她几句,车窗却被人砰砰敲响了,守车大爷在外面怒道:“你们青天白日的在干啥子?!要停车就把车留到人走,不停车就换个地方切耍!”

林珑迷迷糊糊的跟着龙泉到了门诊大厅,然后疑惑不解的问:“他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

“大概……”龙泉吭哧一笑,解说道,“大概,他以为自己见识到传说中的‘车*震’了吧。”

啥?车*震?!瞬间,林珑顿悟,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被占便宜了,绝对是被占便宜了!这家伙,不仅一本正经的上下其手揉捏了过瘾,还在视听上享受了一番!

林珑怒了,抬手就拧向龙泉胳膊:“你故意的!坏人!”

“哪有,我明明是在单纯的热心为人民服务。”龙泉努力忍住不要笑得太灿烂,然后抗着林珑挠痒似的锤打,把她顺利送进了咨询室。

稍后的一日,龙泉陪着林珑购物,甚至算上他哥哥的份一起出资,然后将适合小学生的绘画和娱乐用品捐赠给医院,由他们分发给各个适合的小朋友,最后再驱车送林珑回家。

进了院门,在林珑父母家楼下停车之后,龙泉问林珑几时回城,并约定到时候再来接她,最后笑着要求道:“这次我过门而不入,下次得请我上去坐坐了吧?”

“我还没跟父母说过咱们的事呢,等我坦白交待了再说吧,”说着,林珑举起了手机,“让我拍一张吧,给爸妈看看你啥模样。”

龙泉犹豫了一下,最后只靠着车门拍了一场远景侧脸全身像,并要求林珑不得外传。

“这么低的像素,还远景!谁看得清楚你长啥样啊,最多瞅瞅身材如何。”林珑不怎么满意的收起了手机,然后利落的挥挥手让龙泉回家。

“记得晚上联系啊!”中校同志同样干脆的转身进车,与此同时,他却敏感的发现有人正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借着窗帘的遮挡观察自己。

是她父母吧?龙泉浅浅一笑,驱车离去,路遇红灯时,他还顺手给林珑发去一条短信,“美女,伯父伯母对我第一印象如何?”

64.同样的渴望与梦想(二)

林珑本着“坦白从严,抗拒从宽”的原则,跟父母轻描淡写简单交待了自己前几日的行程,然后顺势扔出自己已经“名花有主”这个爆炸性新闻,一面说着一面给爸妈看了龙泉同志的照片,询问家长意见。

户主林青山大叔握起手机摸着下巴皱眉道:“这个,他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啊?”

“嗯,是有点高,”林珑无奈的咬着筷子点头,“跟他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我只有站台阶上才能看着他的脸。不过,个子高一点遗传基因好嘛。”

林妈妈吴秀美也有些迟疑的说:“他是不是太壮了一点呀?虽然看着身形只是瘦长,但那胳膊多结实!肌肉块很分明呐……”

“结实点不好吗?”林珑疑惑的眨巴着眼,“他有六块腹肌呢——很健康很有型啊!”之前在都江堰时看过龙泉换衣服,那身材,真是棒得让她几乎唾沫横流。

六块啥?!林青山顿时傻眼,自己闺女居然连人家小伙子有几块腹肌都数清楚了!失踪的一周这两人都干嘛去了啊?!别是干“坏”事儿了吧?

“笨!”吴秀美戳了一下林珑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说,“我是担心他将来万一欺负你,这么壮你能反抗得了吗?”

林珑撇嘴垂头对着手指,低声道:“就算不那么壮我也反抗不了啊!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嘛,人家是特种兵,随便一根小手指就可以碾死我。”

“那你考虑清楚了吗?真是喜欢他?不在乎他危险的职业了?考虑到将来他时常不落屋的情况了吗?确实是对他这个人有好感,而不是因为地震的一时感动?”林青山很严肃的看着自己女儿,连珠炮似的甩出了一串问题。

林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在地震前就几乎确认了自己真是很喜欢龙泉,难得有人跟她这么投契,在音乐、思想各方面都能产生共鸣,在灾难面前又确认了他的人品。尽管跟龙泉相处的时间不长,林珑却觉得他是一个值得自己付出的好男人。

“那抽个时间请他到家里来吧,”吴秀美不怎么满意龙泉的职业,但也不想过多干涉女儿自己的选择,没有调查就没发言权,总要看看本尊再作评价,她只是提议道,“去见见他的父母亲友,嫁人不是只嫁他一个,先看看你喜不喜欢他的家庭成员,再考察一下他朋友是不是正派,基本确认了值得结亲再带回来让我们最后把关。”

“好。”林珑眯眼一笑,乐呵呵的给龙泉回了短信,申请到他家实地考察。

“行啊,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跟我回家如何?我全家早就盼着你来了。”龙泉在等红灯时给林珑回复了短信。

林珑赶紧拒绝道:“不要,这就见家长也太快了吧!我先见见你朋友好不?”

“行。”龙泉简明扼要的回复了一个字,然后发动汽车正准备把手机揣兜里去,却有人突然打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的姓名是“周扒皮”,这是他队长周纯的办公室电话。龙泉顿时皱起了眉头,盘算着这该不会是打来喊他立刻归队的吧?这种大地震够得上战备标准,让休假的人归队也很正常。但是,若家长都还没见就回去闭关至少一年的话,这门亲事很可能泡汤呐!龙泉很不想接电话,却没胆子挂掉,过强的责任感促使他不由得塞好耳麦摁下通话键。

“小伙子,恋爱进度如何啊?我们可等着喝你喜酒罗。”电话那端响起了周纯那略带戏虐意味的调侃声。

他若是说正事儿绝不会这么慢条斯理的开玩笑,龙泉心头一块大石顿时落下了,也笑着答道:“报告队长,一切尽在掌控中。”

“那恋爱报告啥时候写了给我?”周纯“啪”一下掰开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龙泉不紧不慢的回答:“早写好了,就在我办公室左上第一个抽屉的最面上,帮忙填个日期上交吧。”

周纯冷不丁被吓一跳,甚至呛咳了一下,无语道:“你小子够未雨绸缪的啊!都还没出发告白就把恋爱报告先写上了?!能耐啊!”

龙泉嘿嘿一笑:“谢谢夸奖,我会再接再厉的。不过,到底找我啥事?”

周纯淡定着说:“队上要给灾区捐款,问你想捐多少?我先给垫上。”

“就你的90%样子吧,队副标准。”龙泉不假思索的回答。其实,他很不待见这种形式化的捐赠行动,谁知道究竟有多少钱能真正落到灾民手中?还不如像林珑那样自己去实地考察,然后直接捐助某人。

“知道了,”周纯不屑地轻笑,很明白的听出了龙泉的言下之意,所谓队副标准也就是面上得象样,仅此而已,他上道的换了话题,打趣着说,“我在新闻里瞟见你背影了,还看到你小女友的真情告白,哈哈,她说你30分钟跑8公里啊?这么慢,真tm给老子丢人!”

“路上人多,交通拥堵跑不快。”龙泉无奈地为自己辩解,然后给周纯详细描述了他在灾区时的情形,两人渐渐开始探讨技术上怎样才能更高效的疏散拥堵人群,怎样更有力的组织救援之类问题。

在汽车慢慢向龙家驶去的同时,林珑则一面到qq上和朋友闲聊,一面泡在某知名论坛的“杂谈”版块看帖子,越看越是气愤。

有人说,四川还有大震,整个成都都要完蛋;有人说,政府组织的救援行动不给力,救人不积极;有人说,为什么不让大批的国际救援队进川,他们器材更好、更能探寻幸存者;qq上还有人不停的转发消息,说都江堰的水源全被破坏了,成都平原已经停水,大家马上就要无水可喝……

救援不积极?林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浅浅伤痕,想起了曾亲眼目睹的救援官兵那一双双血淋淋的手;想起了龙泉长达三天的不眠不休;想起了徒步几十上百公里急行军进山救人的解放军;以及人头攒动几乎全面瘫痪的街道……

国际友人?林珑冷哼一声,有哪个国际友人会为了你中国人不顾自己的安危?交通都全中断了还能从外国第一时间飞来帮忙?有本事的你自己长跑几次马拉松试试!谁知道究竟是真心来帮忙还是对绵阳核九院之类的地方好奇啊?!

当一位高中同学在qq上一个劲的对林珑说成都停水了,四川快瘫痪了,要想办法逃出去时,林珑听着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很淡定的回复她:“我家没停水,别听信谣言,电视里不都辟谣了嘛!”

那位同学却说林珑讲话太“cctv”,说她被zf洗脑了……两人就此争执起来,从辩论逐渐升级到了对骂,甚至逼得林珑姑娘平生第一次说了脏话,她不敢相信,当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时,还有这种被轮子洗脑的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说着风凉话。

“……有的地方根本没人去救,直接就给活埋了!捐款都被吞了!你又没亲眼见过,怎么知道zf救援很积极?!你等着看吧,这会儿是停水,之后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别只看电视,新闻里播放的东西都是剪辑好的谎言!”

“你看的才都是谎言!姑奶奶我才从灾区回来!”林珑发了这消息后,很是不爽的看着电脑右下角那只不停跳动着的小企鹅,然后直接把这个不消停的同学拖进了黑名单,准备凉凉她再弄回好友录。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10分钟后收到了对方发来的绝交信,说是要效仿先贤割袍断义,不屑于和她这种cctv的应声虫交往。

林珑直接被气得眼前一黑,她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人到了最生气的时候,真的会眼前发黑,几欲昏厥。

绝交?绝交!林珑牙咬做出了这个决定。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深爱着自己的祖国,希望自己能为它添砖加瓦做出贡献,梦想它越来越稳定而富强,她觉得身为中国人可以恨铁不成钢的骂它,可以挑错找漏批判它,但是,不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看不起它,甚至抛弃它。

林珑跟几个最亲近的朋友交待了绝交事件的始末,然后关掉电脑走进爸妈的书房兼琴室,揭开钢琴盖,一面随意的敲击琴弦,一面在脑中构思着词曲,她想借着此刻这种心潮澎湃的情绪,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入夜,龙泉给林珑拨去了电话,想要继续闲聊增进感情,林珑却说自己正在忙,稍后再跟他联系,说罢就挂了电话。

转眼就到了凌晨12点30,龙泉仰面躺在床上无奈的握着手机,等着那个迟迟不到的电话,正想着林珑该不会把他忘掉自己已经睡了之时,短信声却轻轻响起。

“睡了吗?”简短的一句问话,立刻使得龙泉翻身坐起,神采奕奕。

他给林珑拨去了电话,关切的问道:“怎么还没休息,在忙啥?”

“我写了一首歌,要听吗?”林珑笑着问,这算是她的处女作,很想第一时间和爱人分享。

哟!还能写歌啊?!龙泉惊讶了,应道:“行,我洗耳恭听。”

“等等啊,我把窗户关上,”林珑起身确认自己关好了隔音门窗,之后又轻轻坐回钢琴前,浅笑着说,“这还是初稿,比较简陋,凑合着听听吧,给我提点意见。”

片刻之后,电话那端传来了悦耳的钢琴声,紧接着林珑轻柔的哼起了她自己谱写的歌曲:

“……

当天空出现乌云,颤动了神州大地;

我们来到这里,静静地让爱心传递;

我们并肩而立,告诉自己永不放弃;

宝贝把眼泪擦去,明天还有太阳升起;

亲爱的不要哭泣,未来还有希望继续。

当鲜血染红戎装,尘土盖满了绿衣;

我们昂然挺立,用生命去见证荣誉,

我们携手奋进,让爱使家园更美丽;

坚强的华夏儿女,不惧怕狂风和暴雨;

骄傲的华夏儿女,能承受灾难的磨砺!

宝贝把眼泪擦去,面对坎坷鼓起勇气;

亲爱的不要哭泣,明天就坚强的站起!

……”

龙泉静静的听着,一种自豪感由然而生。很棒!就非专业人士而言,这首歌真的很不错。更棒的却是,这么优秀的女孩居然是自己女友!而这首曲子,不仅好在它是真挚情感的传递,更重要的则是其中流露出的积极向上的心态,这样的励志歌曲,很适合用于安抚人们的情绪。

在一通赞扬之后,龙泉直接了当的提出了建议:“旋律不够丰富,特别是副歌部分,情绪要更昂扬一点。还有你的声线,太软了一点,不适合这种曲子,或者说,这首歌如果男声为主音,女的只作和声可能更合适。”

“嗯,一击中的!”林珑连连点头,应道,“我大概只能做成这样了,呵呵,能成型我就很满足了,待会儿传给作曲系的朋友看看,等他修好了再组个乐队演奏!我大学的时候就参加过乐队呢……”

林珑一面兴致勃勃的说着,一面传送了文件给朋友,然后在龙泉的强烈要求下乖乖的去洗漱睡觉,期待着明天会有完美的作品面世……

65.同样的渴望与梦想(三)

次日清早,作曲系的朋友给林珑发来消息,说她的初稿狠狠刺激了自己的创作欲望,整整一夜没合眼文思那个如泉涌,然后让她立刻去通知以前乐队的成员,隔日晚上到他家集合。

全员集合?开玩笑的吧?林珑不由呆住,赶紧拨了电话过去:“大哥,乐队早就解散了好不好,工作的工作了,还有家伙北漂着,我到哪儿去给你找人啊?!”

“这我管不着,反正谱子交给我,其他的你搞定,总不至于我们两人去撑出一首完整的歌,”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男中音,“我闭关了啊,明儿晚上自己直接上门来,拜拜。”

说罢,那家伙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从头到尾就没容林珑说一个字。

林珑拿着电话发了小会儿呆,然后开始狂翻电话簿联络各方友人。

之后,林珑又在家待了一天陪陪父母,隔日就让龙泉驱车接回市区,去医院又做了一次心理咨询,接着又买了些小礼物陪陈希等小朋友玩了一下午。

从始至终龙泉都没怎么说话,像他这样的铁血硬汉,完全不知道怎样和小孩子交流,更不消说房间里的还是一些身心都受了创伤的孩子。他只是在一旁陪看,做着完美的背景板,然后不由得幻想,如果将来自己也有了小孩,林珑一定会是个很负责很尽职的好妈妈。

临近晚饭时间,两人才在小朋友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医院,林珑望着有些yīn暗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少了一条腿的陈希,再想到已经离世的乐天,她哪怕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笑容,心里却或多或少有些难受。

“其实,你可以暂时回避一下,”龙泉怜惜着摸了摸她头顶,“这几日别再去医院了。”

“不,”林珑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逃避永远不是办法,我要迎难而上,克服它!”说着,单手握拳做了个给自己打气的手势。

龙泉淡淡笑道:“好,我陪你。”

“先陪我吃饭呗,我再叫个朋友怎么样?以前乐队的主音吉他,本来今晚上也约了她,那家伙老早就说了等我有男友后得第一个请她吃饭。”林珑笑着拉起龙泉的左手摇了摇,“行不?”

“行啊,反正迟早都要见的,”龙泉点点头,问道,“你好友?”

“嗯。她叫帥琪,爸爸和我父母是同事,我们一个院里长大的,待会儿要见的三个都是这样,那两个是男孩子,作曲的‘卷毛’是以前乐队的键盘,还有一个凑数的鼓手‘金子’,以前的鼓手现在进了建筑设计院,忙着灾后重建呢。”

青梅竹马?龙泉在心里为那两人打上了重点符号,暗暗盘算晚上得全程陪着林珑,好好考察一下。嘴里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问:“哦,那还差个贝司?”

“以前那个去北京谋发展了。昨天商量由帥琪顶上,我本来是节奏吉他,现在升主音,嘿嘿。”做主音吉他得有本事弹很炫的solo,林珑本来还差点火候,不过卷毛说这次的曲子她可以胜任。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弹吉他,”龙泉轻轻握着林珑的手,像看宝贝似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感叹道,“我就说你在云南弹‘其布厄’的时候,那姿势怎么那么像抱着吉他唱摇滚。”

“呵呵,玩乐器就是图个好玩嘛,管它是什么,怎么用,只要能弹出曲调,能抒发情感不就ok了。我吉他也弹不了多好,好玩而已。”

两人边说边走向停车场,中途林珑还抽空给帥琪发了短消息,让她先到家附近的火锅店占位子,如果金子、卷毛有空的话,都一起叫过去,自己男友请客。

“好哈。你终于有男友了!激动啊……其实我们应该请他吃饭——感谢他善心把你接收!” 帥琪很快给了回复。

“哼!”林珑不爽的撇撇嘴。

龙泉立刻好奇得垂首瞟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把那句话看得清清楚楚,不由闷声一笑。

林珑仰视着白了他一眼,酸溜溜地说:“个高,眼神好果然很占便宜啊?”

龙泉又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她那微敞的半抹酥胸,点头道:“恩,是很占便宜。”

……林珑望天无语。刚认识他时怎么不觉得是这样的人捏?转正之后越来越不正经了!

不多久,当两人结伴走进火锅店时,远远得就被帥琪看个正着——俊男美女的组合,相当戏剧性的身高差距,想不让人注意都很难啊!

素灰t恤,特警黑裤子——长得不错,穿得太朴素,很挺很结实,这男的不像白领啊?帥琪有些疑惑,因为她知道林珑曾经希望将来老公是个文质彬彬的工科男,比如it或者医药之类。这一个,相当黝黑呐,咋像是户外干体力活的呢?

与此同时,龙泉先于林珑之前就发现了角落里有个短发小子在向自己女友挥手,看那桌只有她一人的样子,龙泉心里也是纳闷,这位难道就是叫帥琪的姑娘?那寸板可比自己的头发还短!除了骨骼和肤色之外,可没一处像个女孩子。

帥琪?真是人如其名,看起来相当帅气。坐下来交谈之后,龙泉发现她也是相当爽利的性子,很好相处。

只是看着帥琪和林珑勾肩搭背,亲亲密密的样子,让龙少觉得自己气有些不顺,仿佛这两人才是一对情侣,他是多余的壁花似的。

好在,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稍坐一会儿之后,那个绰号叫金子的鼓手就赶到店里,挤走林珑在帥琪旁边落座。

他看起来也很个性,一头酒红色的头发是竖起来,穿着天蓝色的紧身t恤,戴着唇环、鼻钉、耳钉、戒指、脖圈以及手链,甚至还画了眼线和烟熏眼影。

龙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胃痛,真是很看不顺眼,要平常遇着这样打扮的人,他绝对会目不斜视直接当他透明的,现在却要面对面的吃饭,甚至还得好好应酬,因为他是自己女友的发小。

在为双方做了介绍之后,龙泉强忍着抽动的嘴角,很是客气的和他握手问了好。

然后听得林珑有些差异的问金子:“你怎么大白天的打扮成这样了?吓我一跳!”

龙少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也是跟制服控一样是女友看来很正常的打扮和爱好,两口子也不好审美差异太大啊。

“应邀去拍了一组照片,刚赶回来,”金子把他背着的琴盒往角落里一放,然后一面取着首饰一面很是急切的问,“有没有卸妆的东西?这里离家太近了,要是被我家太后看见了会被她念死!”

“我猜你需要,出门就带着了。”帥琪扔给他一个化妆包,目送金子同学去了洗手间。然后笑着问龙泉有没被吓到。

“还好。”龙少应付着回了两个字。

“他是玩重金属的,口味比较重。别担心,我们几个以前最喜欢唱的是校园民谣,比如崔健的歌。”帥琪笑着,言下之意是你女友口味比较清淡,千万别被吓得退避三舍。

很好,很强大——中国摇滚乐坛的开山鼻祖崔健是唱校园民谣的!

龙泉听了哭笑不得,然后应和道:“恩,我听过林珑唱斯琴格日乐的《山歌好比春江水》,确实很校园。”他学着帥琪指鹿为马,言下之意,姑娘,你忽悠人还是得靠谱一点。

“呃,”帥琪抓抓头发,笑道,“我想说李建复的,口误口误。林珑最喜欢他那首《龙的传人》。”

“哦,他,”龙泉点点头,“新浪创始人之一。他的《归去来兮》也不错。”

帥琪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酷的家伙还懂音乐。

林珑则在旁边扑哧一笑,“你觉得我会找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当男友吗?他会一些吹奏乐器,笛子和箫我都听过,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很棒呢!”

“auv,真是难得,终于让你瞎猫碰到死耗子撞上这么个合适的男人!”卸妆完毕的金子坐回到龙泉对面,然后很是感慨的对他说,“大哥,你是不知道啊,就因为她太挑剔一直没嫁出去,我们就经常被她家太后防贼似的盯着,就怕我这等她看不上眼的歪瓜裂枣趁虚而入!我家太后也经常说‘臭小子你给我收敛点,别把林妹妹带坏了’。”

说着还学他妈妈的样子,翘着兰花指叉腰横眉点旁边帥琪的额头。

“谁让你爱画大浓妆,妈妈们怎么可能看得惯,”帥琪白他一眼,“快点吃吧,早点搞定好去卷毛家,他手机座机都不通,估计昨天也熬通宵了在家补眠呢!龙哥,给他打包一份不介意吧?”

“当然,别客气。”龙泉点点头。

他觉得自己渐渐开始对这两个打稍显另类的年轻人心生好感,不论喜好怎样,他们与林珑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活得很恣意,很真性情,没什么弯弯肠子,相处着会让人觉得放松。

晚餐后,龙泉再次客串司机,载着几人来到了位于省歌舞团家属区中的卷毛家,之后,任凭他们怎么敲门、大喊,房间里面愣是没一点动静。

“怎么回事?他不会是一氧化碳中毒了?”金子一面说话一面拨着卷毛家的座机,里面传来了嘟嘟的占线声,看样子是电话线被拔掉了。

“不会,”龙泉没意识到金子说的只是玩笑话,很认真的解释道,“上楼之前我看到他家客厅窗户是全打开的,门缝里也没透出可疑气味。”

“肯定就是睡死了。”林珑一面说着,一面扯下了他门上贴着的一张打印纸。

打开一看,上书一行大字:如果喊不醒我,出大门右转再右转,菜市场旁边修车铺找陈姓开锁匠。

帥琪无语了:“我晕死!让我们撬门啊?!”

金子点点头,说道:“看样子是的,我以前也找那人开过一次,放心,他技术好,不会毁锁,而且是在派出所登记挂了号的。”

“这么麻烦,七楼诶!我可不想再爬上爬下,你们男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帥琪干脆得拍拍金子的肩,“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你们确定要这样做?”龙泉犹豫着问,撬不是自己家的门肯定违法,不过,有主人家的同意书……

“恩,不然他睡到明天都起不来。”林珑确认地点头。

龙泉皱了皱眉,然后拉回了已经准备下楼的金子,淡淡说道:“不用去了,我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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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同样的渴望与梦想(四)

开锁?你这也会?!林珑有些惊诧地望向龙泉,只见他将手背到身后裤腰处稍一摸索,手指间就像变魔术似的多出了几根铁丝与小铁棍,再选择了粗细最合适的铁丝后,龙泉将其弯了个小勾,然后伸到锁孔里捅捅、扭扭再一拉。

“好了。”说罢,龙泉只轻轻一推,那看起来厚厚的防盗门便应声而开,整个过程耗时不到1分钟。

先前还声嘶力竭喊门的三人压根没顾得上进去,直接就呆在当场,纷纷看天神一样的望着龙少。

“你还会这个啊?”林珑仰望自己男友一脸的崇拜。

“工作需要。”龙泉淡淡解释,其实如果只有林珑一人的话,他还可以补充说明其实开锁挺麻烦,他们平常一般都不走门,或者直接用‘踹’的。如今有两外人在场他则没兴趣多话。

“大哥,你做啥工作的啊?!”帥琪喃喃问道。龙泉却没回答她,只看了林珑一眼,然后就跟着金子进了门。

“你猜呢?”林珑在心里甩了龙少一个白眼——不想说实话也不想说假话,就等我帮你忽悠是吧?哼!

帥琪打量了林珑一下,直白道:“我看你也不至于找个刑满释放人员,虽然他那发型还挺像的。那么,刑警?特警?武警?”

“他头发还没你短!”林珑摸摸帥琪的毛发,笑着说,“你猜的方向是对的,细节上稍有点差别。嗯嗯,眼神儿不错,他是现役军人。”

“兵还是官?”帥琪眨眨眼,这年头,虽然女人不需要靠汉吃饭,但也不能找个太怂的男人吧。

“官。”说罢,林珑嘿嘿一笑,然后直接就把话题岔到了卷毛的曲谱上,没再跟她纠结未来老公的职业细节。不想说就不说呗,多简单,帥琪也不是那种硬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

姐妹淘坐客厅里说话的同时,龙泉则帮着金子把那位蜷在卧室床上呼呼大睡的半裸男人给拎到浴室冲凉,帮助他快速清醒。

虽然心有不甘,但中校同志不得不承认林珑的两位竹马外形都挺不错,这位音乐学院作曲系的“卷毛”研究生同学,之所以被取了个这样的外号,是因为他有一头齐肩的自然卷长发,五官中仿佛带有一点新疆血统,类属偶像派。

龙泉有些庆幸自己强烈要求做了贴身护卫,跟着来见林珑的发小,以便无形中捍卫主权。

“喂喂,温柔点!”卷毛闭眼擦着脸上的凉水,终于从半梦半醒中复活,再抬眼一看,靠!架着自己的居然是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你,你谁啊?!”卷毛同学很迷惑。

“林珑的男人,”金子顺嘴给他们作了介绍,又解释说,“还得多谢龙大哥把你扛到浴室,我连摇带晃都弄不醒你,重死了又拖不动,差点就想一桶冷水给淋床上去了!”

“啊?哦!我两晚上都没睡了,困啊!” 说着,卷毛一面打哈欠一面每人递上各自的曲谱,“大家都来了啊?那,那就先看看,有啥意见赶紧说,我马上改,今天把谱子定下来,赶紧练习,明天晚上有演出。”

“演出?什么演出?”林珑很是疑惑,起初给他初稿的时候,只是说希望大家一起做首曲子,然后传网络上去,不论能否吸引人注意,反正为地震尽了一份心意就好。这会儿,怎么又有演出了?

“你多久不在圈子里混了?就算最喜欢古典音乐也得关注时尚嘛,”卷毛不屑的看了林珑一眼,然后解释说,“大酒馆办了个赈灾义演,这事儿帥琪他们都知道,之前我想着咱们乐队都解散了就没去报名参加‘海选’,后来我觉着这曲子不错,早上我赶着录了个小样传给棠姐,她觉得挺不错,说给我们个插队的机会,如果能练顺了就可以上场。”

“这机会难得!还废话什么,赶紧练!”金子说罢就冲进卷毛的琴房开始熟悉谱子,他是唯一一个完全连原稿都没见过的。

帥琪好歹还听过林珑的第一版,只不慌不忙的在客厅里找了个地方带上耳机开始打拍子哼唱。

“大酒馆是一个酒吧,本地最知名的原创音乐基地,棠姐是老板娘,能在那里演出曾经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林珑有些歉意的望向林珑,“他们都是一心想玩原创与摇滚的,抱歉,本来说好了明天去见你的朋友,可是……”

玩音乐对林珑来说真的就是“玩”,她无所谓出不出名,但是为了曾经的期望,为了朋友们的梦想,她得加把劲,争取明天能和大家一起登上舞台。

龙泉摸摸林珑的发梢眼神中满是宠溺,然后笑着应道:“没关系,后天晚上再去也行。”或者,明天我叫他们来看演出?龙泉在心底如此盘算。

余下的时间,林珑几乎没分出一丝一毫给龙泉,除了累极之后靠在他腿上打盹的那三、四小时。其余时间,全耗在了他们的曲子上。

讨论、熟悉、合练、再讨论、修改、练习……

一夜一天就这么“嗖”一下花掉了,次日下午又录了一次小样传给对方——由键盘卷毛主唱,吉他林珑和贝司帥琪和声,鼓手金子当背景,龙泉用摄像机拍摄的完整歌曲。

一点点目睹林珑的那首单薄曲子渐渐成形,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奋斗下变得趋近完美,龙泉挺感慨的。都说认真的人最美,他这样近距离的目睹林珑无比专注的做事,果然觉得自己的女人真是很美,灵动而充满活力的美。

而那首《宝贝不要哭泣》则不出意外顺利通过了主办方的审核。

入夜,龙泉又再次充当司机送他们四人去演出现场,路途中,龙泉提出他送送就好,自己就不去参观了。

“为什么啊?”林珑不乐意了,尽管不是那种爱炫耀的人,可她也希望男友能看看自己的‘风采’啊。

龙泉无奈道:“那个,内务条令第九十八条规定军人不得到地方的酒吧、歌舞厅等场所消费娱乐。严禁涉足不健康场所。”

“赈灾义演诶!哪有不健康?!”坐在后排的帥琪比林珑还先开口反驳,暗想这家伙太古板了吧?!又没穿军装,谁知道你是不能去酒吧的啊?

林珑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公益活动而已,可以参加的吧?”

“可是酒吧不行,真不行。”龙泉淡淡摇了摇头,这是纪律问题,哪怕没人知道,可也是铁的纪律。

“为我通融一下也不行么?”林珑侧首望向龙泉,见他一时没吭声,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好嘛,算了吧。看来只有等我以后在锦城艺术宫之类的地方演出时再请你当观众了,但愿有这样的机会罢。”

金子直接给泼了冷水:“你弹古筝有这可能,吉他绝对是做梦,你好歹要认真点吧?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进步……”

几人在说话时,卷毛一直没吭声,龙泉在后视镜中却发现他像是一直在憋笑,于是多看了他几眼,两人的目光终于在镜子中对上了,中校同志立刻抓住机会淡淡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卷毛被那命令似的冷眼一扫,不由得噎了一下,抹抹额头汗水,赶紧老实交代:“那个,演出不是在酒吧,露天的,就在生活广场,不收门票谁都能去看。”

“卷毛!你去死吧!”林珑恼羞得一把抓过驾驶台上的面巾纸盒子往身后扔了过去——害自己期待又纠结,却原来只是庸人自扰。

不多久,几人顺利抵达广场,林珑等人纷纷套上“i love china”和“四川雄起”的t恤,加入到了一派热火朝天景象的演出准备中去。

而龙泉则静静站在广场角落里,当起了壁花观众,只在林珑他们演出时端起从大哥那里拿来的摄像机,完整拍下了那个片段。

少顷,林珑背着吉他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龙泉身边,因运动过后脸颊微微泛红,仿佛带着一脸□期待的望着他问:“怎么样?好听么?好看么?”

“好看!”龙泉斩钉截铁的点头,其实露天广场音响效果并不算好,但他们在台上表演时,气氛相当棒。稍作停顿后,他又补充道,“你似乎,很适合站在聚光灯下。”小小的脸挺上镜,并且像在云南那时一样,面对众多观众丝毫不会怯场。

“可你总喜欢藏起来。”林珑撅撅嘴,很不满意龙泉一直站在柱子后面躲着,害她老半天都找不着人,若不是他看到自己接近故意显出身形,说不定还能藏上一晚上。

“抱歉,职业习惯。”龙泉耸耸肩。

“算我们互补吧。不过,我也不怎么喜欢出风头,仅仅只是热心公益而已啊。”林珑稍稍解释了一下,想也知道像龙泉这种职业的人,不可能接受个一心相做明星的人当老婆。

“我知道。”龙泉点点头,然后看着她扭头望向舞台,想要关注别人的表演,可惜个子太矮,踮着脚都瞧不分明。

“唉,还不如刚才在后台好看呢!你怎么选了这么烂的位置!”林珑蹦跳了几下,却依旧只能看到别人的后脑勺。

龙泉站在后面乐呵呵的看着小姑娘抱怨,然后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我抱你看吧。”说罢,也不等林珑回答,直接一把将她拎起来,单手揽着扔到自己肩膀上坐下。

“哇啊——!”林珑被吓得一声惊呼,然后赶紧抱住龙泉脑袋,就怕自己摇晃着摔下来。等坐稳之后一抬头,赫然发现周围一圈人都望着自己。

也难怪,有本事让自己女友坐肩上的成都男人太少了,这里流行的是文弱书生……林珑暗暗拧着龙泉肩膀,怪他把自己架得太高,太出风头。

龙少则悄悄用手指在林珑大腿勾划,还笑道:“我也不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藏起来,偶尔也想接受点别人艳羡的目光。或者,像参加这种对别人有益的演出,我能挺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嗯。”林珑轻声应了,后在心里又补了一声:谢谢。

接着,她冷不丁的听见龙泉说了一句:“明天,约了带你去见我师父和师兄。”

啊?啥?师父?!见长辈啊?

67.紧紧张张去见家长(一)

经龙泉解释,林珑才终于得知自己男友居然是正式拜师学的传统武术。

他师兄在成都开馆授徒已有好些年,龙泉每次探亲回家都会找他切磋切磋,这次听说小师弟交了女友,一直盼着见见,碰巧师傅也因为参与慈善活动到了本地,便直接设了洗尘宴,让龙泉把未来媳妇也带上一起拜见师傅,不准推脱。

“你师兄在这里开有武馆啊?我当时问你时怎么不说呢?!”林珑很是惊讶,记得两人刚认识时自己曾经向他咨询学防身术的事儿,他那会儿居然一点口风都没露,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掐了龙少一把。

他皮糙肉厚的不觉得痛,但也知道自己小女友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那时也不是有意瞒你,你没直接问,我也不好说。不过刚认识而已,说多了感觉像炫耀似的。”

“那倒也是。”林珑认命的点点头,想到卓一小朋友曾经乐滋滋的表示自己学过截拳道,那表情动作,可不就是一副炫耀模样嘛!龙泉跟他一比,瞬间体现出了高觉悟——没故意拿这些事情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涨脸、镀金。

如此一想,林珑不仅消了气,还乐呵呵的问道:“龙大侠,您师承何方啊?”

龙泉浅浅一笑,答道:“我小时候体弱、胆小,爸妈就把我送到了登封嵩山少林拜师习武,算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那时候十二三岁样子,初中三年都在那边学着。”

胆小?体弱?就这样还算体弱?!林珑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一脸的难以置信。

“真的,我那时候挺瘦弱,个头也不高,”龙泉很认真的答疑解惑,“但是师父挺喜欢我,尽管只是记名弟子也倾囊而授,可他一直觉得我不适合大开大阖的套路——就是俗称的北派武术。93年样子他受邀去北京参加武术交流活动,把我也带去见世面,恰巧和现在的了黎师父住两隔壁,几来几往的就熟识了。受了些指点之后,两位师父都觉得我更适合练咏春,我就被转让了,哈哈。”

“咏春?!”林珑双眼一亮,她想学的不就是咏春嘛!

“嗯,”龙泉点了点头,“我算是讲手王黄淳梁大师的徒孙,北京之行后没多久我就跟着现在的师父去了广东,之后又在香港待了一阵子,等师父正式设馆授徒之后就成为了咏春门下的入室弟子。”

“讲手王?这是啥意思?你花那么多时间学武术,文化课、乐器什么的又是在哪学的啊?”林珑越听越觉得龙泉像是非人类,哪找的那么多时间精力学功夫啊?自己念书时每天在家里练练琴都觉得忙得要死,他还河南、广东、香港的到处跑!

“讲手就是实战的意思。我中学时平时是在成都念书,假期才专门出去学武,当然,偶尔还是会请假,缺的课自己看书补上就好,乐器就是拳脚练累了休息的时候玩玩,”稍一停顿之后,龙泉又补充道,“我时间确实比别的师兄少,学得不算好。”

“学得不好都能成为入室弟子!龙少真乃神人也!”林珑双手抱拳作星星眼状崇拜的看向龙泉,渴求道,“教我!我也要学!”

龙泉含笑点头,他之前觉得林珑个头太小,学武术对于防身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从都江堰回来之后,又觉得她若能借着习武锻炼一下身体也不是什么坏事,体质太弱以后也不方便怀小孩不是?

当然了,这种思量他不好意思直接跟林珑讲,此刻见她自己也没打消习武的意愿,龙泉自然是顺杆上爬的欣然同意。

同意归同意,但龙泉也强调说,习武得吃得苦,等明天见了大师兄得过了他的考验才能跟着学学。

考验?师弟的女友想要学点防身术还得考验啊?!林珑脑补了一幅冷面师兄训徒图,不由得寒颤了一下。

直到次日午后,在锦里的老茶馆中见到师兄本尊,林珑才明白长年习武的人也可以看起来温文尔雅压根一点都不凶,那位传说中的师父也不是林珑想象中的白胡子老头。

初次见面,只见两个中等身材的短发男子坐在露天小天井中的藤椅上悠哉地喝着盖碗茶晒太阳,一个穿着白色唐装,一个就是简单而宽松的t恤,非常朴实,招呼龙泉过去时两人均面带温和笑容,年龄也都三十来岁不到四十样子,让人一时间完全分不出谁是师父,谁是大师兄。

直到穿t恤那人抢先一步站起来给了龙泉一个拥抱,林珑才确认依旧含笑坐着的那位一点都不老的小胡子男子是长辈。

龙泉正被抱着,一时来不及介绍师父,看到对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林珑赶紧屈身微微鞠躬说了声:“您好。”

“你好。”那男子用一种带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笑着和林珑打了招呼。

与此同时,龙泉也走上前来,唰一下绷直了身体并立而站,然后右手握拳,左手四指并拢伸直成掌,两臂平举于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抱拳礼,并且朗声问候道:“师父好!”

“好好!”黎师父起身笑着点头还礼,又顺手拍了拍龙泉胳膊,打趣道,“好久没见,泉仔,你是不是又长壮了?可不能再长罗,小时鬼火咁靓,现在越变越路人!”

我小时候有很漂亮很帅吗?……龙泉无语着噎了一下,没有接话,直接就岔开话题给林珑介绍起师父、大师兄,然后很是慎重的告诉对方,身边这位姑娘是他未来老婆。

泉仔?哈哈,好可爱的昵称!林珑先是在一旁听得偷笑,心想对比他小时候的胆小、体弱,现在这模样肯定是非常壮了吧?比他师父师兄都高半个头呢!然后又被龙泉的“准老婆”称呼给闹了个大脸红,心口扑通扑通的蹦跳,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参与闲聊。

没多久,就听见大师兄在询问师父今年要不要办半百添寿宴,如果要办的话,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去捧场。

半百添寿?是五十岁啊!林珑惊讶了,她一直觉得师父看起来最多也就40样子,没想到居然这么“高寿”!听他们谈话,大师兄也是有四十岁出头了,可他俩皮肤都那么光滑,看起来好年轻!

“我今年肯定是没假了,到时候看林珑能不能替我去吧。”龙泉一面说着一面看向自己女友,想询问她意见,却发现这姑娘正在走神。

“想什么呢?”龙泉拍了她一下,笑道,“问你能不能替我去给师父贺寿。”

“啊?啊?!行啊!”林珑连连点头,然后笑道,“我在想那个‘咏春’可不可以把‘咏’字的口旁去掉呀!”

嗯?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林珑,等着她的后半句话。

“师父看起来这么年轻,简直是永驻青春了嘛!不就是‘永、春’?”林珑一面说着一面摸摸自己的脸,望着龙泉嗔念道,“你以后该不会也这样将岁月永远停留在三十多岁吧?那等我都变老太婆了你还那么年轻该怎么办啊?!”

黎师父一阵大笑,连连说龙泉这徒弟媳妇找得好,模样靓嘴又甜,他很喜欢。又开玩笑似的让林珑不怕,改日就跟着龙泉一起练武,小两口一起永驻青春!

“我可以吗?就是有点想习武呢,又担心自己不适合。龙泉之前就说我体质太差了,练不好。”林珑眼神亮亮的看着黎师父,希望得个准话。

“泉仔,你们情况不一样,你练的是对敌搏杀,阿林是以强身健体为目的,这种习武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就ok,”黎师父端着茶杯笑道,“虽说我们这一脉讲求的就是要在‘讲手’中完善进步,功夫靠打不靠练,不过,阿林学一学也好,没坏处。”

龙泉连连点头称是,既然林珑都把话铺垫好了,他自然直接就问大师兄能不能帮忙教一教,毕竟他长年在部队里待着,顾不了自己女友。

“教教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他看了龙泉一眼,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看向林珑,问道,“你是想随便练练锻炼身体,还是想正经的学咏春、学防身术?”

“两者有什么差别?”林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先问清楚了再做决定。

“我开馆收徒不是教咏春,就是个跆拳道馆,你若只是想随便学学,那就跟着其他学员一起练跆拳道,这种是随便什么人交钱就可以学的——当然,你不用缴费啊!”大师兄笑了笑,又继续补充说明,“跟着我学跆拳道没有考核没有限制,只要不是街边喜欢打架斗殴的混混就成。不过,要想正正经经的学功夫,我是不会轻易点头的,哪怕你是小师弟的女友,别说女友,就是拿了执照的老婆都不成。”

“为什么?”林珑疑惑着问。

龙泉插嘴解释道:“咏春或者你希望学的真正实用的其他防身功夫,攻击力都不弱,注重以弱胜强以小博大,这种功夫不能随便外传,心术不正的人学了会用来作恶。考察人品是必须的,之后,若是严谨的学,师傅自然也会更投入的教,容不得随随便便想学就学,不想学就胡乱放弃。”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大师兄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林珑的双眼,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这姑娘的清澈双眼中能看出她人很“正”,可以习武,却不知她有没有这毅力。

明白了,林珑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考核条件是什么?”

听林珑这么一问,大师兄更为满意,他不喜欢那种不论轻重就随便做出承诺的人,于是,很直接的告诉林珑,第一关是十分钟内打日字冲拳1500次,能坚持下来他才答应教一点试试看,后面要能持之以恒并且领悟力足够,才会长期教下去。若是做不到的话,那就直接去跆拳道馆跟着助教随便练练,重在参与。

日字冲拳是啥东西姑且不论,总之就是十分钟内打拳1500次吧?林珑听得眼睛都直了,1500次,这是啥概念啊?!光是直接数数都会头晕的吧?

看着林珑一副发傻的表情,龙泉干咳一声,笑道,“别自己吓自己,其实不难的。你看啊,每分钟你平均打字至少能50个,按照每个字3个字母,一分钟就能够敲击键盘150下,十分钟就是1500次,数目都一样的,只是把运动的部位从手指移动到了手臂。”

“这能一样啊?”林珑傻眼的反问。

“是一样。”龙泉牟定点头,鼓励林珑竭尽所能试试看。

在龙泉的睁眼说瞎话和师父、大师兄的含笑袖手旁观之下,林珑三两下就被忽悠到了大师兄的跆拳道馆,说是先让她试试了却一桩事,然后大家就去吃地道的四川火锅为师父接风。

到了位于成都南门的道馆时正值下午5时,馆中并没有学员,空荡荡的看着很是宽敞,原本就穿着运动裤和t恤的林珑也不用换装,直接跟着龙泉等人脱鞋走到了右侧墙面的大落地镜前站定。

然后,大师兄一脸严肃的说:“钳羊马配合日字冲拳,十分钟1500次,你是女孩子所以时间长一点,成年男子想拜师的我都要求5分钟内完成。”

说罢,他立正身体,握拳、屈膝、开马,双腿微弯、双拳置于肋下,脚尖呈内八字向前,延伸线相交成锐角,为林珑做了一个标准的二字钳羊马示意动作。

龙泉很自然的上前开始帮忙调整林珑的姿势,“头、肩、臀还有脚跟要在一条直线上,”他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拍了拍林珑的后腰,“提胯,盆骨向前别撅着。要腰马合一,力从地起。”

林珑小脸一红,悲愤的问他:“师傅教徒弟功夫都要用手拍的吗?我要投诉你骚扰……”

“你教古筝的第一堂课不也是手握手的调整姿势啊!严肃点,我又没乱拍,那种撅着的姿势根本就没法发拳,屁股向下力量也会随着向下走失。”龙泉一脸地认真,伸手又在林珑腰胯处按压比划了一下。

“大家都看着呢,你就不能文雅点啊!”林珑悄声抱怨。这死男人,简直一点都不能体谅女孩子的羞怯心理!什么撅着、屁股的,多难听啊!还动手动脚!

“好,好,我文雅点。”龙泉浅笑点头,心想,这会儿你还有功夫纠正我的遣词用句,待会恐怕仅仅是想站稳了都会花费你大半的心力。

在一旁偷笑的大师兄把笑意收回了眼底,上前继续讲道,“然后是日字冲拳,我不要求你第一次练习就发力正确,只要虎口向上发拳,以尾指为击触点,沿中线打出到拳臂打直,就这样数够1500次就算数。”

说罢,大师兄又给林珑做了示范动作,让她在计时之前先依葫芦画瓢比划一下。

等龙泉将她的动作基本调整规范之后,林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都还没等计时、计数,她的腿就已经站酸麻了!

“我……”林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龙泉,轻声说道,“我先歇会儿行不?”

龙少一脸无奈——都还没正式开始呢,这就要歇歇?!他叹了口气,点点头,然后望向师父和师兄,解释道:“林珑她韧带还好,就是体质弱了些,又一点都不听话,喜欢全国各地的到处乱跑,我怕她遇到坏人,才想让学点防身的功夫……”

说着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揉揉林珑头顶,顺毛似的摸了几下。

一见着她那怯怯的恳求眼神,龙少就不由得心一软,想要她好好练武,又怕她吃苦。要换成自己手下的兵,谁还慢慢等你歇气啊?!早就草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可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却怎么也下不了这狠手。

直到大师兄表示他要开始计时了,龙泉才退后一步静静看着林珑扎起马步开始一次次的挥拳。

起初的几分钟,她似乎还打得像模像样,然后渐渐开始力不从心,双腿有些微颤抖,手臂也慢慢无法打直。

“手抬起来,速度快一点!”龙泉定了定神,硬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如此冷声提示。这十分钟是最简单最必要的考验,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那根本没必要去学。

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我要学武,我要锻炼自己,当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能照顾好自己,不让他不停地担心!林珑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自从她答应和龙泉交往就坚定了一个信念,如果爱他——那绝不做攀援的凌霄花,只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

她要作为树的形象和自己男人并肩而立!

不仅要温柔动人,还得自力更生、坚强独立。

信念化作动力,支撑着林珑用那略显单薄的身躯认认真真地挥出一拳又一拳,哪怕汗水流淌、四肢发软,也咬紧牙关决不放弃。

龙泉皱眉看了看表,已经是第八分钟,约一千次。

来不及了吧?

68.小剧场

俺感冒咳嗽发烧了……高烧39度!简直悲剧!拍了胸片医生说肺部有感染,有慢性支气管炎的征兆……郁闷啊……

昨天睡了一整天,半梦半醒的时候想到的这个小剧场,嘿嘿。

话说,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啥?是网络。

暂时居住在不同城市的两夫妻网聊中……

地下栽的树:亲爱滴,我同学帮忙找熟人打b超了,你是想现在就知道宝宝的性别,还是等生了之后惊喜一下?

天上飞的龙:生男生女都一样。现在就说吧,衣服玩具什么的我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地下栽的树:请问,你在深山老林里能准备啥?

天上飞的龙:同学,与时俱进懂不?网购是我等宅男必备的技能。

地下栽的树:哦,宅男……我才知道你也隶属于宅男科。好吧,是男孩子。先给准备个名字吧,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满意的。

天上飞的龙:(短暂思索之后)龙翔?龙腾?

地下栽的树:太普通了吧。可不可以有点创意?现在流行三个字或者四个字。

天上飞的龙:龙飞翔?龙腾虎跃?

地下栽的树:--|||……我不该对理工科的你抱有太大的期望……还是去问问父母x2+兄嫂吧。

天上飞的龙:别问我爸。万一他心血来潮又取了跟古董有关的龙纹陶、龙纹壁之类的名字……

地下栽的树:囧……还有龙纹珏、龙纹琮、龙纹圭、龙纹璋、龙纹璜……能串出一个兄弟连。

天上飞的龙:其实,我觉得这一串里面有些还是不错的。比如,文璋?

地下栽的树:蚊子?蟑螂?等娃娃念书后被喊了这种绰号,他会恨你滴!

天上飞的龙:……你真会联想!

地下栽的树:取名字要避开一切可能有不好联想的字。

天上飞的龙:那是不可能的。

地下栽的树:我和你的名字就没问题啊!

天上飞的龙:我被叫过鼻涕浓(龙)。

地下栽的树:……--|||

天上飞的龙:放心,历史经验证明,只要揪出始作俑者狠锤一顿或无数顿,一切不雅绰号都会远离而去。

地下栽的树:……你还可不可以更暴力一点……

天上飞的龙:可以。要听吗?

地下栽的树:不了,谢谢--!。

天上飞的龙:别纠结了,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你半梦半醒的时候就有灵感了。或者,你求助一下场外观众?

地下栽的树:场外观众?

墨仔:场外观众~~看文的亲~~有木有好意见呀?

69.紧紧张张去见家长(二)

大师兄喊停时,林珑数到了1520,刚刚合格。

但按龙泉的估算肯定是超时了,没有一刻钟也有13、4,他望向师兄浅浅笑了一下,林珑虽然有所察觉但也没自己去戳穿这善意的谎言,只是有些赧然的向师兄大人确认道:“能算是合格吗?”

“算,当然算啦!”回答林珑的并不是师兄而是师父,对徒弟媳妇很满意的他笑眯眯表示林珑就算是自己的记名弟子了,让大徒弟代师授艺,不用正正经经的拜师,主要目的是要大师兄和小师弟媳妇之间别乱了辈分。

随后,林珑与大师兄约定了每周一次登门“受训”,并一再保证会坚持不懈的勤学苦练,暗示自己绝不枉费大师兄悄悄开后门的心意。

晚上吃火锅时,林珑因着自己拜师受了照顾,待师父和师兄都特殷勤,夹菜敬茶忙个不亦乐乎,看得龙泉都有些隐约嫉妒——差别待遇,这女人对自己好像从没这么上心!

饭后散步时,龙泉拖着林珑落后两步,悄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想要索取点自己应得的女友的“尽心情意”。

比如,搂搂细腰?亲亲小嘴?想到自己已经有了男友的名头,却仅仅限于只拉过对方的小手,龙少就满腹的不甘心。

林珑则一脸无辜的问他:“我在很认真的讨好你的师长啊,这还不算尽心?”

好吧,这也算尽心,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那,什么时候再讨好一下我父母?或者,什么时候允许我讨好未来岳父母?”龙泉轻声问她。

林珑有些犹豫的回答:“这么快就见家长,不好吧?”

她是真真的喜欢上了龙泉,才会对见他父母觉得有些胆怯。自从龙泉送她回家时提了见父母的话之后,她闲暇时总在考虑要不要答应这么快就见面。万一,万一对方是不好相处的人,她是不是要考虑舍弃这个好不容易遇上的男友?万一,他父母对自己不满意,会不会棒打鸳鸯?

是要趁着两个人交往不久,感情还不稳定,不合适就马上分手,免得受伤;还是多拖一段时间感情稳定之后不再为外物所动?

龙泉看着她皱眉纠结,直接就给添了一把火:“我师父你都见了,还犹豫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跟我爸也差不了多远。”

“啊?!”林珑傻眼了,“真的是像亲爹一样?跪地磕头拜的?”她也只有学古筝的时候正式拜过师,想来也没他们这些习武的那么遵从古礼,学琴就只是学琴,私事老师是不管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说法绝对不存在。

“嗯。我是正式的入室弟子,对师父就像父亲一样的敬重,人生大事也会听从他的建议,”龙泉又顺手摸摸林珑的头发,笑道,“所以说,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喊他师父,但是不要对别人说你师从黎师傅,你这种不算的。”

“知道了,我就是个买一赠一的劣质搭售品……”林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哪有。师父很喜欢你的,若是看不上的人给倒茶,他从来就不会搭理,”龙泉牵着林珑的手,轻轻捏了捏,缓慢而坚定的说,“你很好,真的。我也很喜欢。”

听着这话,林珑觉得自己脸颊陡然一烫。

该不会是脸红了吧?丢脸啊!早就不是纯情小女生的年纪了……

“你,你也不错啦!”

林珑就像丢盔弃甲似的说了这句话,然后两人都沉默了,只是牵着手慢慢走在人行道上,前方大师兄扬着手似乎在向师父介绍成都建筑,他两人脚步要快一些,渐渐越走越远。

天色越来越暗,街边亮起的橙黄灯光越过行道树,将一些斑驳树影落在了林珑的脸上,龙泉悄悄垂目瞟着,突然有了种迷离恍惚的感觉,就像是微醉了,可他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并没有喝酒。

或许,这就是古人说的花前月下?

龙泉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似乎没有月亮;再看看地面,也没有花,不过有花台,不高的花台里种着一些很普通的小矮树,林珑就靠着小矮树踱步,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羞赧。

很普通的街道,没什么特色的夜景,只因为身边的人就突然变得动人起来。

景不醉人,人自醉。

龙泉看了一眼他师父和师兄的背影,两人刚好走到一个拐角处,下一秒就会转过去被树影遮挡,他又迅速回头一望,很好,后面路人只是三个年轻女孩,她们正聊得热闹距离也还较远。

刹那间,龙少眼明手快的将林珑拦腰一抱,倏地给“安放”到了水泥花台上,一双大手卡着她的纤腰帮着站稳,两人身高差距瞬间缩小到正正好的小半个头。

“干嘛啊——?!”林珑一惊,张开嘴正想问个清楚,就见着龙泉整个面庞覆了下来,蜻蜓点水似的在她唇上一啄,顿时把那声惊呼般的疑问给压了回去。

然后,他往后退了小半步,含笑满意地看了林珑一眼,却见她红唇微张一幅呆愣的表情,那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态,龙泉再次埋头在她肉嘟嘟的下唇上轻轻咬了咬,然后在林珑回神要奋起反抗之前,一本正经把她抱下花台,拽起小手,非常淡定地继续散步。

这,这,这是干嘛啊?!

这,这就是我的初吻啦?!

林珑目瞪口呆的仰望身边这个一脸平静,若无其事认真散步的男人,胸口扑通直响,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正奔腾而过。

这家伙是工作的时候搞突袭搞惯了吧?连接吻也突袭?

我的初吻啊!!就在路边花台上,三秒钟就搞定了?!

那,那小说里不都是惊天地泣鬼神,天雷勾地火,起码可以写个一千来字的吗?怎么这样啊!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啊!我都还没尝出味道,品出感觉啊!

第一个吻,林珑完全没意识到就已经结束了,那一咬,也轻得让她觉得那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不像是个男人味这么重的人干的事,倒像是文质彬彬的士子怕唐突了佳人,在试探性的踩点。

对,试探,他是在试探我的反应吧?看看我是否反感再决定下一步的操作?

我说,大哥,你都已经是在大街上搞突袭那么猛了,怎么可以不吻得猛一点捏?!

淑女点,淑女点!你应该谴责他居然光天化日下调戏自己,而不是幻想猛一点会怎样……

林珑晃了晃头,强行把满脑袋的胡思乱想给撵出去,然后嗔怪道:“你怎么这样啊!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却只见龙泉笑眯眯的舔了舔唇,仿佛意犹未尽。

“我下次保证不吓你。”龙泉一听那娇娇柔柔的语调就知道自己事情没干错,于是回了林珑一个灿烂笑容,完美的亮出了他那招牌酒窝,晃得小姑娘在心底直呼:美男计啊,受不起,受不起!面上却是不假颜色的瞪了他一眼。

美人美目,瞪人也不凶狠,反而有种别样的情趣,龙少被瞪了也觉得心里美滋滋的,直接说道:“明天跟我回家吧。”

不是询问,不是邀请,而是直接的要求。

“不去。”林珑嘟着嘴一扭头,不再看他。

“那,那不是都轻薄你了吗?我得负责啊!”龙泉弯下腰,用低声下气的语调在林珑耳边威胁道,“不答应可是你吃亏啊!”

“坏死了你!”林珑伸腿就踹了他一脚。

龙泉克制住了自己习武后本能的条件反射,硬生生挨了一下,虽然不算痛,却也故意装出一幅躲闪不及中了狠招的模样,逗了林珑一笑。

然后,他又顺杆直爬说是既然林珑已经报仇雪恨,两人就扯平了,然后在说笑间很突兀的直接问道:“明天想吃什么?西餐?中餐?还是火锅?”

“中餐吧?”林珑顺口一答,“见就见吧,你也别诈我了,知道你时间紧,等不起。”

她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龙泉的假期总共也就不到20天,因为地震的事已经耽搁很久了,林珑知道,他肯定想要赶在假期结束前见了双方父母,基本把关系定下来。

也罢,早见早了,免得闷心里悬挂。

两人边走边商量着买什么见面礼,什么时候又去林珑家,不一会儿就回了大师兄的跆拳道馆。之前他就和龙泉商量好了要饭后散步消食,然后切磋一下,据说是很久没和实战高手比划了,手痒痒。

等龙泉依着林珑小姑娘的缓慢脚程“挪”回道馆,大师兄已经迫不及待的换好了衣服,正在做热身活动。

“快点,快点,别磨蹭!”大师兄向龙泉招招手,大嗓门的吆喝道,“不想在你女人面前炫耀一下啊?”

“练武又不是为这个。”龙泉嘀咕着,有意反驳而后又觉得大师兄说的也有些道理,便依言走了过去。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等两人开始正式切磋之后,林珑突然发现她连热闹都看不好,没觉得看两男人打架能有多精彩,至少没电影里演的精彩,或许是因为他们两武力没有太大的悬殊,没有谁能一边倒的殴人?

也就是虎虎生风你来我往的,好像谁也没能制住谁,似乎连直接打击到重要位置的情况都没发生。也不知道是打到了因为太快所以外行看不见,还是都被对方格挡了?

林珑半会儿看不出什么名堂,直接蹭到了黎师父身边,小声问他俩谁厉害。

“不好讲,”黎师父微皱着眉头,“阿东毕竟是比泉仔多练了10年,而且是扎扎实实的多练了10年,泉仔每天练拳的时间也不及他多。”

那就是大师兄厉害一些吧?为什么说“不好讲”?林珑一脸迷惑。

黎师父看了林珑一眼,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她讲实话,之前他不太了解龙泉的具体工作情况,只知道是参军了,很忙,上一次见这个小徒弟跟人切磋还是在三年多以前的样子,很久没见他了,可很显然,当时他出手绝不是这样的。

看了这么许久,黎师父也看出了点名堂,泉仔的工作,不简单。

“你们差不多谈婚论嫁了?”他问了一个和林珑的疑问几乎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嗯。”林珑点点头,交往时间是不久,可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了,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给师父一个肯定的答复也没错。

闻言,黎师父轻轻一叹,说道:“虽说随时都说着要‘讲手’,可如果以命相搏,阿东不是泉仔对手。他们骨子里的出发点,不一样。”

淡淡一句话,却像重锤一样砸进了林珑心里。

以命相搏,阿东不是泉仔对手。

也就是说,大师兄是个打擂台的高手,龙泉却是擅长以命相搏?!

70.紧紧张张去见家长(三)

龙泉和大师兄两人的切磋结果最终是龙泉输掉了,但大师兄却直呼:“你小子出手越来越狠,长江后浪催前浪,再推一下我就死在沙滩上!”

“是师兄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吧?成都就是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宜居休闲城市,”龙泉不承认自己有问题,反而要对方警惕,“可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大师兄摇摇头,“最近的说法是,‘成都是个来了就走不脱的城市’。你出手狠这个跟我可没关系,不过说真的,以后可能要尽量避免跟悬殊不大的又容易让你认真的朋友动手,万一没控制好,容易出事故。”

龙泉笑笑,不置可否。

跟队友过招确实会适当的控制,但也仅限于指导格斗技能稍逊者时。他不好明确的告诉师兄,自己队里平时训练就允许了一定程度的伤亡率,练时不认真,战时又怎么能更好的发挥?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罢了,没必要说出来吓唬人。

林珑在一旁听着,心想大师兄所谓的出手狠,大概也就是跟师父说的擅长以命相搏,或者说,他因为工作原因习惯了搏杀吧?没觉得害怕,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为自己男人心酸。

她无法想象出在和平年代什么样的工作内容会使人习惯于搏命,只是明确的知道了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是如何的辛苦与危险。

林珑下意识的走向龙泉,非常亲昵地揽住了他胳膊,那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水来:“累不累?”

“怎么会!只是稍微锻炼了一下而已。以为我是你啊?才挥拳十分钟就摇摇晃晃。”龙泉浅笑着摇摇头。

“我担心你累着、伤着了,明天就不方便带我回家了嘛!你练了这么多年的跟我比啊?不害臊。”林珑难得一次的撒娇着抗议,不许龙泉看不起自己。旁敲侧击说了一堆话,其中心内容却是透露自己很期待明天跟着他回家。

龙泉他不需要怜悯,只要有人愿意理解、接受并恋着他,仅此足够。在行动上就可以体现在积极配合他的时间和期待,赶紧着去见父母正式确认关系。

龙泉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之前他说去见父母林珑只是同意但并不热衷,怎么转眼态度就变了?难道真的如大师兄所说,美女们都崇拜功夫英雄?

不管了,总之能达成目的就好。

入夜,龙泉将林珑送回家,约定次日早上十点来接她,然后再次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在心爱的姑娘唇上偷香,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家和父母兄长商量明天的具体细节。

林珑则在向父母汇报了最新情况之后,打开电脑开始在qq小圈子好友里蹦达着询问:“姐明天要去见男友家长了,咋办,咋办?”

众位潜水员瞬间浮出了水面,有的人相当惊讶——她这就交男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地下工作做得好呐!

“姓名、年龄、职业、家境!赶紧着报上来。”有人如此吆喝。

林珑简短的回复了一下,然后让大家不要歪楼了,她是上来咨询的,不是来受审。

知道这事情的袁媛则回复了一个笑脸:“恭喜!”

洪晓婷则直戳重点的问她:“龙泉?重点是你想问什么?”

林珑先是惊讶了一下身为大忙人的她居然有闲在网上晃,然后求教道:“就是去他家买什么东西?要不要干活?比如做菜刷碗,我需要帮忙吗?帮忙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殷勤,不帮忙又似乎没礼貌?交谈的时候我是当害羞的淑女呢,还是善谈的直爽女?还有,如果他父母给见面礼的话收不收?”

礼物,大家给出了很统一的答案,不外乎就是烟、酒、茶、水果、保健品,金额在100至300之间。

其余的问题,众人都觉得她想那么多纯粹是自己吓自己,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只有洪晓婷很正经的给出了建议:“本色出演吧——略带羞涩的直爽女。不要善谈,多听少说,明天你的目的是去观察他家人符不符合你的期待,能不能接受成为家人,不在于完美表现自己,中规中矩不出错最好。反正只要对方说的话你能搭上两句就行了,就你这种什么都喜欢了解、试试的万金油应该没问题。初来是客,家务活不用做,但是也别抄着手稳坐钓鱼台,适当的起身假装要帮忙,等别人拦你的时候客气一下就停手。”

袁媛发了个偷笑的表情:“没错,原则是不闲着也别干活!太殷勤了会让人觉得你上赶着求他儿子,不够矜持;完全不干活会让人觉得你懒。”

不闲着也别干活?这难度够大!林珑望天想了想,好吧,摆碗削水果也算不闲着没干活,就拣这种的干。

“万一我说帮忙洗碗,有极品真的让我去干了?在假装找不到洗碗布、洗涤液、热水开关等等的情况之后?”

“你傻啊,这种家庭还要来干嘛,直接‘笨手笨脚’摔个碗不就完事了!”洪晓婷发给她一个小雨滴汗,“我说你平时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木呆呆了?”

“我紧张,患得患失!”林珑小雨滴泪。

被调侃几句之后,林珑继续发问。“那见面礼呢?收不?”

“你关心这干嘛?人家给不给还不一定呢!”有人一盆冷水给她浇了下去。

“他家是北方的啊,要给吧?”林珑继续望天,“而且我是他第一个上门的女友诶!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哦!”

袁媛笑了:“你最近缺钱还是贪财?”

“不缺不贪,但是,如果有见面礼甚至比较贵重,说明人家重视我呗!内心深处想期待一下。”林珑做花痴少女状。

有收见面礼经验的朋友给了答案:“不给也别问,给了要婉拒,然后在对方一再要求下做腼腆害羞状,无奈的收下。重点是‘害羞’——还要‘羞’得顺眼、好看。”

“……zhuangbility ……”林珑给了她一个白眼。

“装b也很考验演技,实力派!”

和朋友调侃一阵后,似乎不那么紧张了,林珑去做了个补水面膜洗洗睡觉,要养精蓄锐才能有力气打一场胜仗呐。

转眼就到了次日,林珑把这高度警戒的一天过下来,才发现有很多事情都不在自己预想的剧本计划内。

比如,她计划早上在龙泉来接自己之前去买礼物,烟酒水果都很好买,家门口300米内的超市就能搞定,好茶叶家里有,就是包装不太好看,可以拎着当辅助礼物。所以,林珑也仅仅只是提前了半小时出门,没想到,龙泉已经靠车边等在了门口,见她出来,直接就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我还没买东西呢。”林珑犹豫了一下。

“买什么?”龙少一脸的莫名其妙。

“初次登门不能空手啊!”

“哦,到我家附近去买吧,这是禁停区,不能待太久。”说完就直接把林珑推车里了,然后一直到开进他家小区院子,除了红绿灯就压根没再停车。

中途,林珑连“不停车我抢方向盘了!”之类的威胁话都说出口了,只得到龙泉一个得意的笑。

“你抢得动就试试看。”他如此回答,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林珑刚开始怕出车祸,只是试探性的拉了拉,拉不动,到最后,即使是使了吃奶的力气他的手都依旧纹丝不动。

……默。

弱女子和一个特种兵拼气力果然是绝对不明智的做法。

到了停车场,林珑死活不肯下车,她觉得初次去男友家只拿两小罐茶叶实在是不像话,龙泉却笑着从后备箱拎了一袋苹果递上前来:“我都帮你买好了,我家里人就喜欢吃苹果,烟酒什么的用不着。”

好吧,第一次见未来公婆,林珑带的是男友买的价值不到30块的水果以及自己家里多余的,没人吃的茶叶……

到了龙泉家里,入门一看,嗯,装修得不错、家具、家电、软装饰都不错,果然家底厚实也有一点的艺术鉴赏力。

林珑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然后得出结论,龙父看起来很和蔼;龙妈很精明;哥哥比龙泉矮一点,笑容很亲切;嫂嫂一脸好奇,穿得有些花哨,难怪当初会给龙泉选那样骚包的衣服。

在她偷眼观察的时候,龙家全体也在观察这个未来的儿(弟)媳妇。

龙爸觉得她一身素雅打扮,看起来很顺眼;哥哥觉得他自己鉴定成功了,果然是美女,因此很是得意;嫂嫂本身没多少发言权,她只希望林珑是个好脾气好相处的人,目前听她声音柔柔的、笑容甜甜的,似乎还不错。

只有龙妈心里“咯噔”一响,这女孩怎么这么“娇小”?电视新闻里看起来不像这么小个头啊!这会儿往自己儿子身边一站,怎么看怎么觉得身高不相称。

借着去厨房取冰镇饮料的机会,龙妈妈把儿子单独给拖了过去。

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你不是说她身高一米六吗?”

“我说过?”龙泉记得自己是说过,但不妨碍他装失忆。

“说过!地震灾区回来那天晚上十点过,看完新闻之后我们在吃水果时你亲口说的,还要我帮你回忆吃的水果是什么种类吗?”自己儿子记忆力是啥样的,龙妈无比清楚,直接一串话就断了他的推脱之意。

“哦,”龙泉作恍然大悟状,“记起来了,我说过。不过,她确实是一米六。”

龙妈咬牙说:“你妈我就是一米六,她能和我一样高?你眼睛是怎么长的?她站你旁边一点都不相称。”

“穿高跟鞋就是一米六啊,谁让你准备了拖鞋让她换。妈,你看,你在我身边不也显得‘娇小’吗?差那么一点点有什么关系。除了我哥那种身高体型,谁跟我站一块儿都不相称,难道,你乐意我找个身高一米八的壮汉?”龙泉无所谓的笑笑,然后直视着妈妈的双眼,很严肃的说,“妈,她是我女友,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女友。”

言下之意,他已经认定了,反对无效,只是带回家来给父母过目,不是接受审查挑剔。

“知道了。”龙妈偃旗息鼓瞬间妥协,然后换了一副亲切无比的笑脸走出厨房,迎向林珑。

龙家双亲和兄嫂都很热情,可能因为他家人多、龙妈和哥哥嫂子都很能说的缘故,一人一嘴绝对没出现冷场,林珑也就不用纠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温温柔柔的回答一下家里几口人、什么单位的、老家哪的、喜欢什么之类的问题,再做个热心观众,侧耳倾听龙泉的童年糗事、他家各个家庭成员的相关情况就万事大吉。

中午也没让她帮忙做饭洗碗,直接就去吃的文杏酒楼。期间,龙家各位都非常殷勤,一人几筷子菜就把林珑撑趴下了。

好吧,虽然大家都用的公共筷子给帮忙夹菜,没有讨厌的口水,可是,能不能别夹这么多啊!我胃口小吃不了啊!!林珑偷偷瞟了一眼直接让服务员换大饭碗的吃货龙泉,好想把菜都扔他碗里去……

下午回家继续闲聊,龙妈进厨房把嫂嫂已经洗好的水果端了出来,往茶几上一放,顺口吩咐道:“龙龙,来削苹果。”

“哎!”从昨晚上就开始幻想要帮忙削水果的林珑,脆生生的答应着,非常迅速的拿起了水果刀。一抬头才发现,全家人都很诧异的看向自己,龙泉的手正伸在半空中准备拿那把被她抢先取了的刀。

“诶?”林珑一脸茫然,“不是喊我吗?”好像应该不是吧?第一次上门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小名叫‘珑珑’,连龙泉都没这么喊过……那这是喊谁?珑珑姑娘呆滞了。

“我小名叫‘龙龙’,飞龙的龙。”龙泉脸上难得一次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超级乌龙啊!这么会有这种事情?!

看着他俩大眼瞪小眼,嫂嫂笑着说:“连小名都一样,真是有缘!”

其余人等纷纷点头。

然后,林珑也没把刀递还给龙泉,而是自己拿着客客气气的展露了一把削苹果不断皮的绝技,以示自己是个勤劳能干的居家好女孩。这手功夫是她中学时代穷极无聊时,听说了午夜十二点对镜削苹果不断皮能见着自己未来老公样子之后,苦练出来的。

于是,她当时对着镜子没能看见未来老公,却在未来老公家给自己增添了不少印象分。

更加让她添分的却是无意间的一句话。

林珑指着客厅与饭厅隔断的博古架上,一只俯卧的,造型非常古朴的白玉小猫,好奇的问:“这是汉八刀?仿的?”汉代,猫这种生物不是常见物种,造型与汉代流行的常规样式也有差异。

听到她的询问,一直很淡定和气,但没明显表现出非常喜乐情绪的大家长龙正华突然就激动了,“你知道汉八刀?!喜欢玩收藏?”

“我哪有资本玩收藏,”林珑浅浅笑着,“就是大学的时候混到雕塑系去上过鉴赏课而已。”

“哦,哈哈,那也不错,大学时混着听的课都能记住了,看来你还是好这口吧?”龙爸爸看起来很高兴,家里人就没两个有艺术细胞的他一直缺知音,这会儿遇见林珑了,赶紧乐乐地介绍说,“没错,这个是仿的。还有余震,有些怕砸坏了不能摆出来,这个算是比较粗糙的仿品,他妈妈喜欢猫,硬要我买下的。”

“没错,”龙泉在一旁补充说明,“因为你要来,我爸才收拾了几个便宜货装点门面。没想到被戳穿了,哈哈。”

龙爸也没生气,继续乐呵呵的说:“戳穿算什么,我高兴。总比拿给你这种完全看不出好坏的人看着强。”

然后转身就不再搭理龙泉,开始和林珑讨论起玉雕来。说道兴奋处,还小跑着进卧室取出一个红色小盒子:“你是属猪的吧?我这还有个仿汉八刀的玉握,这个不管材料和做工都好得多。送你吧,就当见面礼了!”

林珑垂眼一看,原来是个白玉小猪,既然说材料好,那难道是和田玉甚至羊脂玉?这么贵重的礼物不能收啊,这下她可不是假意婉拒,是真的要拒绝,哪有第一次登门就送玉的?!我虽然期盼着贵重礼物,那也没指望贵重到这种程度啊!

一个硬要送,一个死活不肯收。

两人拉锯似的纠结了很久,最后是龙妈妈出面,给了林珑一个小红包,说是之前就准备好的见面礼,这一个不准再拒绝,然后让龙正华把玉收回去别再拉拉扯扯的。

林珑这才送了一口气,捏捏小红包,里面硬硬的,好像是卡,购物卡吧?还是这种东西比较正常,比送一叠子现金都更让人无压力。

吃了一顿和乐的晚饭之后,林珑约了朋友要去录音棚,于是早早的告辞,由龙泉全程护送兼陪同,并且约定了休息一天之后,由他去林珑家拜访。

入夜回家,在楼梯口龙泉递给了林珑一个扁扁的方盒子,笑着说:“交往之后我都没送过你礼物,这个收下吧。小饰品。”

林珑也没多心,想着龙泉也干不出啥很出格的事情,于是笑呵呵的收了,等进屋换了鞋子往沙发一靠,慢悠悠打开盒子,顿时吓了一跳……

71-75

71.紧紧张张去见家长(四)

盒子里是那个仿汉八刀的握玉小猪躺在正中,周围一圈围着的则是一只玉镯,那贵妃镯子是浅浅的粉紫色中间飘着一点深浅不一的明亮嫩绿、翠绿,在灯光下看起来晶莹剔透,漂亮得就像假玻璃制品。

不过,林珑很确定龙泉肯定不会送一只玻璃手镯给自己当定情信物,砰砰心跳着往腕上一戴,尺寸居然刚刚合适!

于是,林珑彻底呆了,她那只小骨骼的小手要买一只尺寸合适的镯子多不容易!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玉,难不成订做?这得多贵啊!

她非常不淡定的拨通了龙泉的手机,张口就吼了回去:“快回来把你礼物拿走!这么贵重的我不能收!小猪也不能要。”

镯子的造型是一个圈,其实在心理暗示的意义上来看,它和戒指项链是相同的意思,就是送礼的人很渴望想把对方圈起来,据为己有。

这才交往了几天啊?!这么贵重的圈我可受不起……林珑觉得自己很想郁悴的撞墙去——镯子太漂亮了,很想要又不敢要,真是矛盾!

其实她以前就想买玉镯,只是遇不到合适的尺寸,或者尺寸合适了价格又无法承受,龙泉这礼物真是送得好戳心窝!

“小猪是我爸送的,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辞之不恭受之不愧’,你就安心拿着吧。那不算贵,我爸多得是这种玩意儿。”龙泉在电话那头笑语盈盈,他还没走出去多远,站在庭院中看着林珑家的橙色灯光,似乎就像是看到了她正急得跳脚。

“那镯子呢?”林珑很是无奈的说“大哥,这是‘春带彩’啊!还这么剔透!太贵了我不敢要,你换一件便宜点的行不?”

龙泉安抚道:“放心戴着吧,乖啊!镯子也不贵——我在缅甸买的,才几百块钱而已,送我未来媳妇不算失礼。”

“当我三岁小孩哄呢?”林珑觉得自己要抓狂了,“这是水种还是冰种?我看不懂,反正只知道春带彩,甚至还是有些透明的春带彩肯定很贵,除非是人工处理染色的!还几百块——你买石头呢?”

“等会儿,我过来跟你解释,电话说不清楚。”龙泉挂了电话,快步走向林珑家,然后借着这镯子的东风,首次窃喜着登门入室。

“你别不信啊,我真是买的石头,”龙泉一面打量着林珑这个有些凌乱但是很温馨的小窝,一面轻声笑着说,“有次和羚羊去缅甸出差,帮了当地老乡一个大忙,他就送了我们好几块石头,只是象征性的收了点钱。这是解开之后最好的一块,但我确实只花了几百块人民币。”

“你这不算——受贿?”林珑给他泡了茶端上桌,一脸的惊讶。

“我们上交过啊!”龙泉笑着牵起了林珑的手,把那只已经被它退下来的镯子又给戴了上去,“上面说几百块钱的观赏石不算违规,让我们自己搬走。只要不切开、不打磨、不雕琢,它们也就是不值钱的破石头,而且那么几块石头里,也确实有真正的纯石头。”

“好坏!你们上交的时候肯定没说这是翡翠原石!”正义感很强的林珑无语了。

龙泉又是灿烂一笑,辩解道:“那老乡也没说是原石啊!就只是他家院子里随便扔着没人搭理的装饰品。送自己未来媳妇的东西,还说什么贵不贵,钱不钱的,多没劲儿。再说了,这个尺寸,除了你还有谁能戴?那就是订做的,放心戴着吧,啊!”

女人就是受不了美丽饰品的诱惑,林珑犹豫着,垂涎的看了看手上的镯子,终于认命接受了,然后羞答答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订的?”

“从都江堰回来那天,我爸帮忙找熟悉的玉雕师父给做了一大套首饰,”龙泉轻轻把林珑往自己怀里一拉,在她耳边呢喃道,“等订婚、结婚、银婚、金婚的时候,我再一一送你,好不好?”

说着,猛然埋下头,吻向了自己垂涎已久的香唇。[具体内容河蟹鸟]

“嗯……”林珑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一面唾弃自己真是没出息,居然一个镯子就给彻底收买了,任由他上下其手,磨蹭到半夜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转眼就到了后日,早上九点半,龙泉开车来接林珑一起去拜访未来丈母娘家,看着她穿着一条白底藏蓝花的旗袍裙翩翩然走下楼,手上却光秃秃的没戴上那很配套的镯子。

等林珑上车之后,龙泉指了指她的手,很是疑惑的问:“怎么不戴?”

林珑焉巴巴的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奈的回答:“我等升斗小民,承受不起如此重礼啊!”

“怎么了?前天还好好的……”龙泉看着她那苦逼表情,忍不住的想笑。

“还说呢,你又忽悠我!问你是水种还是冰种你不回答,结果是个最好的玻璃种——那一只镯子就值一小套房子啦!”林珑拍着胸口,犹有余悸的说,“我昨天中午在外面吃饭,镯子一不小心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嘭答’一声响,吓得我差点跳起来!回家我就把它锁保险柜了。”

“怕什么,玉没那么脆弱,”龙泉笑着伸手柔柔林珑的头,“你拿去鉴定的?”

“没有啦,”林珑摇摇头,“昨天去上了几堂古筝课,有个学生是开小珠宝店的,她喜欢玉石有过研究,就帮我看了一下。”

“真是的,多嘴!”龙泉对那学生瞬间有了恶感,又劝说道,“别怕,放心戴,大不了碎了镶嵌一下就行。”

两人一路闲聊着,在中午十一点,路过双流县到了成都市附近的新津地界,然后进了林珑家父母所住的那个小区。

停好车后,龙泉从后备箱里取出了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堆在脚边都像是一座小山似的。

“这干嘛啊?”林珑被吓了一跳。

“见面礼。”龙泉淡定的回答。

“太多啦!”林珑指着那堆东西开始念叨,“我家没人抽烟这个不需要;我伯伯姑妈都是农林系统的,好茶叶很多,这个也不需要;我家没病人,虫草也不需要……”

龙泉根本就不搭理她,轻轻松松拎起所有东西就开始迈步,反正他能找着地方,林珑也没力气把东西从他手里抢下来。

林珑姑娘只能跟在他身侧,吊着他手腕撒娇,最终无奈的放弃争夺,一溜小跑往家走——腿短木法啊,人家龙少是快走,自己就得用跑的了!

进了家门,林珑微微有些喘气的给龙泉介绍了:“这是我爸,林青山;我妈,吴秀美。”

“伯父好,伯母好!”龙泉放下东西,然后客客气气的给二老打了招呼。

第一次真切的见到龙泉本尊,林爸爸和林妈妈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响,之前看着照片是觉得这个小伙子有点高壮,这会儿看了真人,更是觉得他实在是太高壮点——电线杆一样,又高又直,跟他握手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压迫感!

短暂的寒暄之后,林妈妈把客人扔给了自己老公,然后以做菜为借口拉着林珑进了厨房,悄声嘀咕道:“闺女儿,你再考虑下吧,我真觉得他太高壮了,怕你吃亏啊!”

“高点有什么不好?”林珑很不理解她爸妈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一般人不都是嫌弃对方矮吗?

“那你说有啥好处?”吴秀美反问着。

“很多啊!”林珑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醒目的标志,人群中不怕跟丢了;衣架子身材,帅;可以骑在他肩上看演唱;太阳大了躲他身后,风大了躲他身后,雨大了也躲他身后……哈哈!”

“死丫头!”林妈妈无语的戳了戳她脑门,“你想点实际的好不好?你俩身高体型差距太大了,那个不方便啊!”

“哪个?”纯洁的林姑娘眨巴眨巴眼,疑惑的看向自己老妈。

“夫妻生活啊!”林妈妈恨铁不成钢的回答,“他起码有140斤,足足七袋大米了啊!根本不用动,压都能压死你。”

“妈!你!”林珑瞪大了眼,赶紧伸脑袋瞟了一眼客厅,看到龙泉跟自己老爸正聊得起劲,这才放心的转身回去继续压低了声音发飙,“你在乱想什么啊?!他才第一次登门啊!你也想点实际的好不好?”

“这就很实际,他家庭条件不错,我们家也不差,你俩不缺钱不愁吃穿,要结婚这就是最实际的问题,”林妈妈斩钉截铁的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问题之一。还有一个,他一年假期很少,你也不能随军是不是?这你也想清楚了?”

“那个,第一个问题咱就不讨论了啊,我又没实际经验,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呗,他俯卧撑那么厉害的,做一个小时都能不停顿不减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林珑摸了摸额头的冷汗,真是的,以前咋没觉得自己老妈那么彪悍呢?

“第二个问题,你怎么想的?”

“我本来就很独立啊,不然你们怎么放心扔我一个人在城里?”林珑嘟着嘴撒娇道,“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能搞定生活琐事,我也相信我自己能自娱自乐的打发可能遇到的寂寞孤独。”

“女大不由娘啊!”林妈妈黯然的感叹着,“你真想清楚了?”

“人家送的定情信物我都收了……”林珑扭捏着回答。

“送的什么?”吴秀美往自己女儿脖子耳朵手腕上一瞟,没看见什么新鲜东西啊?!

“玉镯子,很漂亮,”林珑笑嘻嘻的回答,“不过太贵了,我没敢戴。”

“有多贵?”吴秀美看着女儿伸出四根手指,想来四千也不算贵得不敢戴,就猜道,“四万?”

林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轻声说:“……再加一个零……”

陡然,坐在客厅里的两男人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林爸爸被吓得抖了一下,龙泉则条件反射似的抬腿就一步飞跃,“嗖”一下跨过茶几,瞬间就冲向了厨房。

那速度,快得又把林爸爸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就手滑了一下,摔了锅……”林妈妈笑笑,又把龙泉推了出去,“客厅去休息啊,厨房不需要帮忙。”

等龙泉出去之后,林妈妈叹了口气,无奈道:“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不能收贵重的礼物!你怎么就不听呢?”

“收了之后才知道很贵……”林珑可怜巴巴的对着自己手指,“那我退给他。”

“算了吧,收都收了,将来你要确定了想分手再退。他算是有心了,舍得在你身上下功夫。”林妈妈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只问了问龙泉的口味和饭量,然后估摸着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午饭后,四人去花园里散了散步,一路继续闲聊,林爸爸从龙泉的工作,父母的单位开始盘问,到最后几乎打探到了他祖上三代,包括旁支的各种情况,那审得叫一个仔细,龙泉都觉得他的问题深度与广度已经不亚于自己部队上对核心人员的政审了。

趁着老妈老爸喝茶歇口气的功夫,林珑悄声问道:“我爸太罗嗦了,你没不耐烦吧?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龙泉很乐和的笑着,“我高兴着呢,问得越细,说明他们越认真的在考虑咱们的事情,是吧?”

“嗯!”林珑重重的点点头,很是赞同这观点。

下午4点,被盘问得一清二白已经没料可爆的龙泉告辞离去,来之前就说好了只是吃午饭,还得留个时间让林珑一家人商量商量。

等龙泉一走,林妈妈端着电饭锅就一脸苦相:“你不是说他是‘饭桶’,吃得很多吗?怎么才吃了两小碗饭?怎么办,饭菜都剩了好多!”

“我怎么知道他今天为啥饭量减了……”林珑嘀咕着,抬手就拨通了手机,而且还很刻意的开了免提,挤眉弄眼的问:“泉仔,你今天吃饱了吗?”

龙泉迟疑了一下,然后老实回答:“没有。我正在你家外面的小马路旁边买馒头……”

“啊?自己加餐啊?!那怎么不多吃点呀!”林珑笑着问他。

“我哥让我少吃点,说别吓着你爹妈。”龙少很老实的回答。

林爸爸一时忍不住,“哈哈”的就笑出了声。

龙泉立刻在电话那端一脸囧然。

林妈妈忍笑锤了自己老公一拳,然后对龙泉说:“那个,龙泉啊,要不你回来吧,吃了晚饭再走。饭菜剩太多,浪费可惜了……”

反正都被听了自己的实话,龙泉也就不推辞了,直接破罐子破摔的答应下来,倒车往林珑家开去,心想:这样的邀请,算是彻底接纳我了吧?

72.愿是你灯塔的守候(一)

大概是不需要再装斯文讲客气,龙泉卸掉拘谨显露了豪放的硬汉本色,在林珑家的晚饭吃得近乎酣畅淋漓,颇有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架势。

可即便是吃得很快、咽得很多,他依然保持了完美的餐桌礼仪。坐姿笔挺、夹菜不乱戳、喝汤不出声、含饭不讲话、嚼菜不张嘴,还总能找到合适空茬回答林爸爸的提问,应付林妈妈的搭腔,不论是谈音乐、论时政还是说家常里短,龙泉都能顺利接上话不出现冷场。

林家夫妻将一切看在眼中,暗暗盘算,这小伙子家世家底都不错,还有家教、够机敏、有学识见地,虽然诸多挑剔可也不能否认他还有相貌有身材,除了那工作有些不尽人意,似乎已经是个十全十美的女婿候选人。

林妈妈把自己闺女的各个追求者和相亲对象从脑海里依次扒拉了一遍,不得不遗憾承认,真是没一个能比得上这龙泉!如果是让所有人“欢聚一堂”,他哪怕只是坐在角落一声不吭,光凭气质和气势就足以横扫千军。

扭头再看看自己闺女,林妈妈一瞧见林珑望向龙泉时那闪亮的倾慕小眼神,不由得就揪心了,这死丫头平时一贯嘴硬,还说一定要让未来的丈夫一辈子匍匐在自己石榴裙下,人家还没下跪求婚,这就自己开始一门心思仰慕对方。

婚姻,总是爱得最多、投入最多的那一方比较吃亏,吴秀美可不希望自己女儿处于被动地位。反观龙泉,林妈妈觉得他除了忍嘴少吃饭那个小插曲,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比较镇定或者说是淡定,不知是性格使然、职业习惯还是没对林珑特别上心?

不过,礼物倒是送得比较金贵。

吃过晚饭,大家一起收拾好碗筷,想要主动刷碗表现一下的龙泉被林妈妈撵出了厨房,让林珑陪着参观书房兼琴室,他这一整天都被拘在一楼的客厅、饭厅接受盘问,还没机会四处走动一下。

“真不用帮忙?”龙泉一面跟着林珑上楼,一面询问。

“不用,你能知道我家抹碗布在哪?刷完了怎么搁放?也没几个碗,你这么大的块头,挤在厨房还嫌占地方呢!”林珑姑娘头都不回的摆摆手,“我家虽然号称是三层别墅,可惜是跟别人一起叠拼的小庙,只有不足180平米,容不下太大的佛。”

“没关系,我能屈能伸。”龙泉笑笑,他也知道林家父母大概是想在洗碗时独处一下交换意见,也没不识相的死赖在厨房,能跟自己小女友独处一下,也挺好。

“小心你的头,别撞了!”林珑走到二楼玄关,指了指上面悬挂的中式简约风格灯笼,“这一层是三间卧室,一个小露台。不用参观了啊,咱继续上楼。”

龙泉适时埋了埋腰躲过高空障碍物,然后瞬间伸手拉了林珑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胸前,笑道:“怎么就跳过这层了?不给我看看你的闺房?”

“闺房怎么能给别的男人随便参观?”站立不稳的林珑往龙泉身上半靠了一下,又赶紧挣脱开来,小声嗔怪道,“干嘛呢?!别动手动脚的啊,爸妈还在楼下……”

“好吧,”龙泉快速用唇轻轻擦了一下林珑的脸颊,然后松开手低声宣告,“我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再动手动脚。”

“……”林珑小脸微微一热,然后直接跳过对方的挑逗,蹭蹭爬上三楼,推开左侧一扇厚重的隔音门,干巴巴地介绍道,“三楼原本应该是大主卧,在我们家就直接改成书房兼琴房了,这里有两个大露台,在视野好的地方弹琴看书才够舒服。右边这间是厕所,把门开外面了,不跟琴房混着。”

龙泉踩着木质地板环顾一圈,感叹道:“确实视野不错。”

这房间,正对门贴墙而立的是一排古典实木8门书柜,书桌摆放在屋子正中靠书柜的位置,房间的左右两面均为玻璃推拉门,门外各有一个围着落地玻璃幕墙的宽敞露台,右侧的露台中摆放着藤椅、树根茶几、茶具,没种多少花草,但坐在其中可直接环顾小区里的青草、绿树、小溪、山石。

两人走到了左侧的露台,龙泉摸着摆放在其中的黑色钢琴,问到:“环境很好,就是窗户小了点,少了点。这是你的钢琴?”

“没办法呀,想要好的视野,又要兼顾隔音效果,就只能封掉露台了,好在这里楼层不算低,左右都开窗不会影响通风效果,”林珑耸肩笑了笑,然后又解释说,“这是我妈的琴,卷毛进大学得了更好的礼物,淘汰旧琴贱价卖给我家的,我妈年轻的时候想学钢琴没时间,现在退休了有闲心就随便玩玩。”

“可你也会弹吧?”龙泉记得她写《宝贝不要哭泣》的初稿时就是用钢琴伴奏弹给自己听的。

“哎,我也是随便玩玩,而且弹电子琴的时候还多一点,”林珑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衣角,“以前跟卷毛一起组乐团的时候学点最基本的东西,他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熟悉别的队友使用的乐器,相互了解才能更好的进行配合。”

“触类旁通吗?我发现你们玩乐器的好像都是多面手,”龙泉拖起林珑走回室内,指着靠门的墙边摆放的电子琴问,“还没听过你弹这个,给我展示一下吧?”

“不要啦,都说是随便玩玩的了,”林珑拨浪鼓似的摇头,“能触类旁通也只是弦乐器而已,我键盘弹得好挫,经常被卷毛他们批斗。”

龙泉继续要求:“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专业的音乐人,好赖也听不出来,不会笑你的,弹吧?!”

“听不出好赖还听什么听啊?”林珑白了他一眼。

深感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龙泉无语望天,然后转眼就想出了个点子引诱林珑姑娘:“要不,你弹我唱?”

“咦?你唱?好啊!”林珑双眼一亮,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龙泉只在云南怒江时唱过一首《原乡情浓》,声音浑厚而气韵悠长,好听得让她至今记忆犹新,可之后再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肯再唱歌,林珑还一直觉得有些遗憾,如今可是机会难得!

看着林珑兴致勃勃的开始插电源、活动手指、按键试音,龙泉眼中笑意渐浓:唱歌这事情,不是哥不愿意,而是要吊住了胃口才好在恰当的时候当作妥协条件来占便宜!

“你想唱什么?得找一个我能弹,你也肯定会唱的,”林珑在椅子上坐正了,然后抬头如此询问,然后不等龙泉回答就突然双眼一亮,快速调出了yamaha电子琴内置的一种架子鼓伴奏,选了一种厚重沉着的按键音,一面弹起乐曲前奏,一面得意道,“就这个,你肯定能唱!”

当林珑弹到前奏的第三个小节时,龙泉立刻听出了这是《精忠报国》,一首耳熟能详的热血歌曲,一首他自己相当喜欢的歌,因为这首歌的歌词,就是他,或者说他们的真实心情写照。

合着林珑手下那低沉中透露出激越的伴奏音,龙泉用一种略带嘶哑的腔调,昂首高唱出声:“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唱道此处,他微微红了眼,对别人来说这只是歌词,可对龙泉来说,这是现实。

他确实有手足般的战友埋骨他乡,他确实不惜百死报家国!

唱道下半段时,龙泉的歌声越来越嘹亮,最后,他甚至忍不住用在部队里拉歌的大嗓门吼道:“……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同时,用一个大气的挥手握拳手势,为这首曲子画上休止符。

所谓休止,也仅仅只是这曲子的结束,而不是他使命的终止,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远、很难。

待心情稍稍平静之后,龙泉埋首凝视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些底气不足的问:“你,愿意陪着我吗?”

“嗯?”林珑有些不明所以。

“我愿守土复开疆,要让中国四方朝贺,”龙泉一字一句的说着,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哪怕冒着风险,忍受孤独、寂寞?”

看着龙泉那深情的眼神,林珑不知怎的突然一下就热泪满眶,然后哽咽着回答:“我愿意。我愿意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事。”

此刻的林珑,甚至没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就像是结婚典礼上的誓言,她只是想用自己坚定的回答赶走他眼中的伤痛和犹豫。

他伤痛是为了战友的牺牲,是为了常人的不理解;他犹豫,是怕心爱的女人不愿意与他携手并肩,怕她的父母不同意这桩婚事。

而林珑不假思索的回答,则给了龙泉一颗定心丸,他知道,像林珑这样独立、坚毅很有主见的人,只要自己愿意,那父母的反对也不会构成威胁。

他不知道的却是,这一首老歌,弹的人满腔热血,唱的人慷慨激昂,听的人则不由动容。

这琴室的隔音效果确实很好,可他们并没有关上隔音门,林家父母刚听到隐约歌声时就开始好奇上楼,想近距离看个真切。

因此,他们不仅完完整整的听到了两人的琴声、歌声,甚至连龙泉最后的询问也几乎一字不差的落入了就站在门边的二老耳中。

他们互看一眼,然后静静的在林珑的琴声、龙泉的歌声再次响起时悄悄下楼,退到了卧室。

“儿女就是父母的债,真是一辈子都会为她焦心!”林妈妈往床上一坐,无奈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念叨,“还想着等他俩好成事了,再劝那个龙泉转业到地方,你看你闺女儿,不说劝了,还一副很支持的样子!”

“劝有用吗?”林青山摇了摇头,“他的歌声你也听到了,要有多真的切身体会、多坚定的心才能唱出这种热泪中淌热血的感觉?你换个角度想吧,这是个好孩子,人品正,咱闺女没看错人。”

作为一个大半辈子都沉浸在音乐中的演奏家,哪怕是算不知名的演奏家,林爸爸的耳朵也足够的毒,他能听出龙泉借歌传达出的心声,能听到那最真实的心境,他明白“精忠报国”这种热血理想对这年轻人来说不是一个成语,而是要一辈子付诸于行动的承诺。

林妈妈一脸纠结表情:“那就,就这么同意让林珑嫁他了?”理解是一回事,可要让她甘心,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看他父母兄弟再说。”林爸爸也是一声长叹,他也不甘心,可女大不中留啊!

73.墨鱼的小感言题外话

昨天,墨鱼很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读者真是太可爱了!月更甚至是几月才更,居然还会涨收藏……更的这么慢,还有人一直等着,一直刷着。新读者哪来的墨鱼也搞不懂,又不在任何榜上,还是没签**约的,可隔段时间就会看到新人留言。

真的很感动呢,谢谢各位亲!谢谢大家的支持!

话说,墨鱼写这篇文的初衷,其实并不是想写一个萌的、有人追捧的小说,而是想借着小说写一种精神,写浮躁的当代社会人们欠缺的一些精神。

所以,墨鱼一开始就很明确的觉得自己不能写成那种为醋而醋为冲突而冲突的狗血军言,私以为,军言应该热血而不狗血;军言应当真实而不虚假。否则,写来有何用?不如去开个热门穿越、空间、末世等等的坑赚眼球。

所以,当去年写文不久投文后一个长评说墨鱼的文不够萌,内容散漫、平淡,抓不住大多数的网文读者时,墨鱼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和写法继续向前进,用很多的笔墨写了在一些人看来觉得不太必要的枝蔓情节。

比如,这文一开始就写了好几场相亲,军人相亲结婚的书其实多到了泛滥,有点俗套,但是木法,因为现实中他们确实大部分人都是通过相亲才能找到结婚对象。

而墨鱼写相亲,其实最要目的是从男女主角遇到的不同相亲对象来表达一些观点,比如物质拜金、崇洋媚外、鄙视国粹等,是想通过侧面描写,表达主角的人生观、价值观。

根据点击量来看,这一大段就使得不少读者点叉弃文了,有些遗憾。个人认为,主要是控制力不够,这段的篇幅太长了,有点啰嗦。

不过,墨鱼曾跟朋友说:冷就冷吧,不够吸引人就不够吸引人吧,我的文吸引来的读者确实比别的萌军言少很多,可看着文下的一些留言,会觉得读者都是能和我产生共鸣的,都是思想成熟理智三观很正的,那就不求万人追捧,只求有真心知音吧。

总希望自己笔下的人物能让人在一点一滴中觉得她或他就是真实存在的,希望他们能在平淡与寻常中也能招人喜爱,希望藉由笔下人物的言谈行为传达一些精神,希望能用他们的故事来感染读者。

看到不少亲觉得墨鱼的故事真实得像纪实,其实挺满足,哈哈。

当然,墨鱼也希望这种真实的热血军言能吸引更多的人~~嗯嗯,我还要继续加油!

功力还不足啊,如果墨鱼的文能又红又有意义那就更棒了!

望天,俺在做梦,是吧?

74.愿是你灯塔的守候(二)

晚上九点过临近十点,龙少刻意忽略了数次林珑甩给他的眼色,磨磨蹭蹭一直不肯告辞离去,想要达成和心爱姑娘同屋共眠的愿望,根据观察,龙泉知道林家一楼有闲置的保姆房,二楼还有一间空余的客房,就在林珑卧室隔壁。

他不由打着小算盘:玩得太晚不方便回家,主人多半是要留客的,那么,哪怕不能同房,住在同一屋檐下总可以吧?

没想到,林珑在几番暗示无果之后,直截了当的问:“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吧?明天一大早还要陪我去医院看陈希呢。”

龙泉稍微顿了顿,没立刻接下话茬,他想听听林家父母会不会留客,结果吴秀美张口就一盆水给他泼了个透心凉:“是挺晚的,那我们也不留你了,珑珑,去送送龙泉啊!”

“那,伯父伯母,我就告辞了,明早再来接林珑。”龙泉客客气气的起身,然后暗示自己需要大晚上的从新津返回成都,明天一早又要赶回来接人,很奔波很麻烦!

林家父母心里敞亮嘴上却依然和气亲切地送了龙泉出门:第一次登门就想留宿?做梦去吧,咱闺女可不是那么容易攀上求到的!

龙泉无奈下楼,然后看着身边送客的林珑一脸憋笑表情,极其无语的问:“看着我被撵出来,你很高兴?”

“明显不现实的事情何必抱有期待呢?还想住下,我爸妈没给你甩脸子都不错了!”林珑笑着说道,“一年只有二十天能休假回家的军官啊,我越来越觉得当你老婆挺亏——不是旱死就是涝死哦,是吧?”

“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龙泉皱了皱眉,径直往停车场走去,但在稍微脑补之后又换了一幅促狭笑容,“后悔啦?怕深闺孤寂?”

“不后悔,不怕!”林珑很干脆利落的回答。他有他的无奈,可她也有自己的计划,“山不来就我,还不许我去就山么?”

“哎,‘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呐,”一句迎客的诗被龙泉念得语气跌荡、余味悠长,“咱那小山坳最近两年还从来没迎接过军属。”

怪声怪气的花*径?蓬门?瞬间,林珑听明白了龙泉色*色的言下之意,忍不住掐了他一把——真是的,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笑闹一阵后,她又正色道:“不开玩笑了,严肃点!你那里除了不能随军,连短暂的探望都不可以吗?”

龙泉点点头:“一定级别以上的军官,家属探望能允许,但时间短,而且只能在限定的小区域内活动,吃饭都是专人送上门,那滋味儿不好受,也就没人愿意去了。”

这么严格?林珑嘟着嘴继续打探:“那其他人是怎么解决个人问题和家庭问题的?”

“能怎么解决?都是一年回去一次。年轻人大半没成家,直接打光棍儿;也有拖家带口受不了走人的,”龙泉无奈着说,“或者把家安在昆明,一两个月抽空回去一次。级别高的工作地点几年一换,忍忍也就过了。”

“唉,明白了。”林珑点点头。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龙泉摸摸她的发丝,语气略有些低沉,“我就算是以后调职,近些年肯定也是一线部队,级别待遇津贴之类的能提高,但实际生活情况不会有太大差别。”

“我知道,”林珑长叹之后又扬声道,“太沉重啦,换话题!”

“换什么话题?风花雪月?”龙泉有些无奈的笑问,说起实际问题自然沉重,所以才会有不少情侣在谈恋爱的时候亲亲密密,一到谈婚论嫁涉及具体现实情况就会出现分歧、争执,甚至干脆拉倒分手。

“风花雪月又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谈而无用,”林珑鄙视着瞟他一眼,然后用一种带有勃勃生机的语气解释道,“就因为有你这种沉重麻烦的现实情况,所以别指望我爹妈会欢欢喜喜的同意咱们结婚,得想办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感化他们!”

“哦?那你有什么计划?”龙泉虚心求教。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龙少的家人他自己已经搞定,最了解林珑父母喜好的自然是他们的闺女儿,由亲身女出点子攻克父母应当比较合适。

林珑想了一会儿,然后提议说:“明天你把笛子带上吧,我带琵琶,咱们抽空合练一首曲子,等后天你父母到我家拜访的时候弄给大家听。”

龙泉有些迟疑,一起演奏曲子,这能有用?似乎有些儿戏。

“能吧?让大家看看我们是如何的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啊!”林珑皱眉对对手,又斩钉截铁的说,“反正对我爸肯定管用,动情的音乐比空口白话更能说服他。”

听到林珑的保证,龙少觉得自己越发头大,林青山大叔那可是专业的音乐人,自己还跑去班门弄斧?万一听出自己吹奏过程中的一堆纰漏,那不就弄巧成拙了?!

面对龙泉的质疑,林珑却毫不在乎的摇摇头,笑着说,“从小我爸就对我讲,乐器只是表达心情、抒发感情的一种媒介,熟练的演奏技巧只是为了更好的表达心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挚情感比娴熟技巧更重要。拥有充沛情感的人只要练好基本功就能达到质的飞跃,反之,一颗无感情的心,技巧再棒也不可能体悟音乐的真谛。”

“有点复杂,容我消化一下,”龙泉顿了顿,又笑道,“那,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的吹奏或者唱歌还是很不错的?技巧差了点,不过至少感情还算真挚。”

“也不算太差啦,”林珑鼓励似的笑笑,“在没拜师的业余人里面,还算不错。”

“在那个‘不错’之前可不可以别加定语?”龙泉无可奈何的摆出头痛抚额姿势,“还三重定语,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解放军哥哥,做人得诚实啊!”林珑嘿嘿一笑,然后跟龙泉商量着选了首曲子,并约定次日的见面时间,又坐着他的车回了自己家楼下,再目送他驾车离去。

次日,在华西探望了陈希之后,回了林珑独居的小窝,她立刻拿出了自己熬夜倒腾来的谱子,在龙泉熟悉曲调之后,两人开始苦练合奏默契。

越练龙泉越觉得自己随便吹着玩还凑合,可要认真弄个作品,着实还欠缺着经验和功力。

“哎,休息一会儿吧,”林珑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其实大体上差不多了,你就按照自己的感觉吹,我能临场反应跟上笛子的节奏,不会有问题的!”

龙泉点点头,又有些不满的说:“还是再练练吧,明明就琵琶是主笛子是辅,你跟着我走就算不出错,可让伯父听着总觉得不是一回事儿。”

话音刚落,龙泉突然顿悟——自己这样一个硬汉武夫要去和音乐世家出生的林珑拼乐器,还想用吹笛子去打动一个大乐团的琵琶演奏家,纯粹是求虐找抽!

业余爱好者就算再怎么努力那也就是个业余的,吹得再好也只能当林珑的背景,她为主、自己为辅。可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打动公婆接受媳妇,而是想在未来岳家展示女婿的魅力,林珑表现得再好能有什么实际作用?

龙少暗暗唾弃自己,真是没动脑子,被林珑的想法给带到了岔路上,这分明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犯了兵法大忌!

他心想着还得找别的法子去说服林珑家人,可也没停下练习合奏的脚步,其实,表现一下琴瑟和鸣这想法也没错,只是不够出彩,没能展现自己的专长。

话说,我有什么专长是能使出来显摆的?

龙泉纠结着,甚至恨不得掰起指头罗列计算。自动化控制?硬件工程?外语?作战指挥?跑步越障?丛林求生?擒拿格斗?单手劈砖头酒瓶?

真***,擅长的活儿似乎有很多,可没一个能在女友家里拿来用,堂堂一线部队的作战指挥军官还不如炊事班掌勺的,至少人家会做菜!

直到入夜回家,龙泉还在盘算明天应当怎样表现,路过小区广场时,看着那一群在古筝曲伴奏中打太极的大妈大爷,他突然福临心至,双眼一亮,——我能舞剑呐!这专长跟选定的曲子正贴切!

想到这点子后龙少也没通知林珑,他觉得要能瞒住己方战友的方案才算是真正有效的奇袭,于是,只跟哥哥串了串词,然后平静入睡,暗暗期待着明天的双方家长顺利会师。

所谓双方家长见面,听起来很严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男方拎着礼物去女方家正式拜访,表达诚意,顺带商量一下结婚的相关事项。

也不一定就得商量出个结果,对不少家长来说,这种会面主要目的只是接触一下儿女选出的未来亲家,判断优劣,看是要乘势追击还是后退闪人,如果是前种目的,就得顺势表现自己的善意,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家的人好相处,你家子女将来不会吃亏。

如此,龙、林两家一整个上午的时光就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热烈气氛中消磨掉了。午饭后,从餐馆回了林珑家,一行人坐在三楼露台上继续喝茶、晒太阳、闲聊。

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林珑笑着提议道:“龙泉和我准备了个小节目,大家要不要看看?”

75.愿是你灯塔的守候(三)

林珑说的是个疑问句,可也不可能真有谁不上道的说“不想看”。

于是,在双方父母和兄嫂期待的目光中,龙泉接过了头天晚上就寄放在林珑家的笛子,当对方抱起琵琶端坐在露台窗下之后,镇定地站到了她身侧。

转轴拨弦,透澈如清泉的琵琶声霎时响起,紧跟着一串婉转笛音与之交缠相融,唯美前奏仿佛直穿云霄,未成曲调先有情。

紧接着,曲调一转切入主旋律,整首曲子变得铿锵有力、豪情四溢。

“哦!《倚天屠龙记》的主题曲《刀剑如梦》,这小子,歌选得不错。”刘田抬头看了看自己弟弟,眼中暗暗含笑,然后俯身对父母如此小声耳语。

以曲传情什么的,他不懂,可他知道这首歌的歌词挺不错,潇洒中带着失落;豪迈中又流露迷茫,有顿悟有叹息,有感慨也有渴求……

总之,挺符合龙泉的状况——豪情万丈的侠士想找人相守白头却被苍天捉弄,觉得人生一切成空却依然渴求有人能与自己生死与共。用来当作是求娶林珑的敲门砖还算靠谱。

果然,善于察言观色的刘田看到林青山一面聆听曲子,一面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一曲终了,两人得了家长们不少正面褒奖。

林珑很是高兴,龙泉却偷偷给自己老哥使了个眼色——以曲传情,吹得不错?这种夸奖显然还不够。

刘田赶紧找机会笑道:“林珑妹妹,我想请教个问题。这首《刀剑如梦》如果没有笛,只靠琵琶能成完整的曲子吗?”

“可以啊!以前爸爸用琵琶和我的筝合奏过,也很不错。”林珑笑着回答,这事情她告诉过龙泉,选这曲子也是因为自己老爸本身就很喜欢它。

“哟,是吗?!”刘田听罢,转身就一脸崇拜兼期待地看向了林青山大叔,恳求道,“伯父,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您二位合奏,让龙泉这业余的站一边儿去,不□来煞风景。”

林青山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只说:“龙泉吹得也很不错,张弛有度、感情真挚,具有一定的感染力,不算是煞风景。”

“诶,听他吹笛子不如看舞剑,龙泉的武术套路曾经得过省级大赛的金奖,这个他更擅长。”刘田如此提议,实际上,龙泉得奖的根本不是剑的套路而是拳,不过,在此刻这么说了也不会有人去较真,撒点小谎无所谓。

“你还得过奖啊?!”林珑一脸惊讶,只是省级的也不错了吧?然后她又很是兴奋地拽起了自己老爹衣袖摇晃,“我想看剑舞!爸爸,来合奏配乐吧?”

姑娘,是舞剑不是剑舞!龙泉颇有种望天无语的感觉,一个是武术一个是舞蹈,这是两回事吧,怎么能混为一谈?

相对于小情侣排练好还苦练过的节目,林爸爸倒是比较喜欢刘田这种临时意气的建议,于是欣然点头。

龙泉则顺便找林珑要了只长穗中国结,系在了笛子末端,以此充当自己的“长穗剑”。

“这里,是不是不够宽敞啊?”龙妈妈往露台四周看了看,觉得空间似乎狭窄了点,坐着聊天无所谓,可要舞剑,肯定会活动不开手脚。

“换个地方,去杨柳河边的花园吧,”吴秀美也是赞同的点点头,“那儿清静、宽敞、环境也不错,我家老头子经常去弹琵琶。”

不多久,一行人来到了小区后花园的凉亭,两队父母站在潺潺流水边,隔岸遥望着牧马山,只觉得风景如画、神清气爽。

与之同时,两个大小伙子把林珑的古筝抬到琴架上安放妥当,然后她往凉亭的石凳上一坐,开始试弦调音,林青山则饶有兴致的看着龙泉如何在凉亭前的空地上活动腿脚,压腿、弹跳、比划剑招,似乎架势很足的模样。

“你家小儿子学过几年武术啊?”林青山有些好奇的问。

龙正华则有些感慨的回答:“有十七、八年了,正正经经的学大概有个5、6年,之后他就去了军校,再忙也没落下练功夫。”

“是练的咏春吧?”吴秀美若有所思的笑笑,“现在我家闺女也跟着他每天兴致勃勃的练着,强身健体,挺不错!”

龙正华点点头,又补充道:“不光是为了强身健体,龙泉现在这工作,功夫好的更有用、更能保障自身安全。”

突然听到自己老爸这么说,刘田真是恨不得立刻上去堵住他的嘴——这不是明摆着讲弟弟的工作有危险嘛!真不愧是当了一辈子老师的人,实在是太老实!

刘田的老婆倒是很有眼色,赶紧插话,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正式开始演奏,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赏了。

林青山被岔开话题也没继续打探龙泉的工作问题,只是示意林珑准备就绪,可以开始抚琴。

霎时,琵琶、古筝合奏的《刀剑如梦》在山水之间訇然奏响,这一个版本没有了婉转笛音,似乎去掉了些许柔情,更加气势恢宏,林爸爸所弹奏的琵琶声比林珑的更果敢、刚毅,无形中增添了豪气冲天的感觉。

而龙泉则静立在角落,当前奏结束,林珑开始放声高歌:“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我刀,割破长空——”时,猛然翻身入场,以笛作剑、穗随剑舞、剑随身行。

只见他伴着乐曲,挥剑穿、撩、挑、提,静时沉稳如松,行时迅敏如风,尽显雷霆气势。

而他的眼神却总是在林珑面庞上停留,恍若柔情似水,却又有些悲怆。

“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在林珑的歌声中,他挥手劈、点、刺、扫,剑法刚柔并济,身形游若惊鸿。

中途,他却有一刹仰望晴空,仿佛失落中心境一片空茫,然后又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的歌词中继续利爽行剑,像是在不顾一切用生命挥洒刀剑如梦的人生。

风扫梅花、云龙搅海、穿云入水、紫燕拍浪……一招招剑术由墨色乌木笛“剑”完美演绎,配着腾飞的殷红长穗,刚柔相融;伴随一连串英武矫健、行云流水般的腾挪、翻身动作,龙泉整个人就像龙游大海,刚健、飘逸、潇洒而豪迈。

很显然,龙泉表达的是词曲中描绘出的那种看破世俗、浸透沧桑的豪迈之情,潇洒中暗含期盼、奋然中流露悲怆。

就这样,他在林珑一串激越的摇指、刮奏以及“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的歌唱中,以“云龙入海”一招收式,为自己的这套《云龙剑》画上了句号。

琴与剑,一柔一刚,优雅伴随刚劲,水乳**交融尽显龙泉的侠骨柔情、剑胆琴心。

然而,当琴声、歌声、剑舞嘎然而止,在微风吹拂海棠散发的阵阵花香中,龙泉静静矗立、林珑抬首仰视,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谁与我生死与共?

他们仿佛双双沉浸在最末一句的歌词中无法自拔,凝神的眼,像是在询问对方: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快乐或忧愁,你是否能够与我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林青山和吴秀美对视一眼,不由在心底暗暗叹气,一首流行歌曲都能被他们演绎得如此荡气回肠,一言一行都仿佛传递着情有独钟、非君莫属的意味,作为父母还能说什么呢?

唯有祝福而已。

别说父母们觉得震撼,就连“同谋”刘田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龙泉要借舞剑表现自己,却没想到他能连林珑和林青山都一同拖上当自己的助力,表现得如此赏心悦目,如此打动人心。

明明就是一起去学武术的,而且是同一个爹妈的基因,他怎么就能英姿飒爽,君子如玉剑势如虹,自己咋就成了微凸肚腩,中年发福路人大叔?!

“哟,真是没想到,他们俩能这么默契,简直就是佳偶天成啊!”看着自己儿子超水平发挥,龙妈妈满脸笑容,直接顺杆上爬叫了吴秀美“亲家”,然后拍胸脯保证说,“你家闺女要进了我家门,那也就是我女儿!绝不会亏待她。”

吴秀美微微叹息:“唉,也看得出来你家人好,可龙泉那工作……”

“他工作忙确实是个问题,我都说了很多次了,可这孩子死犟,不肯转业。但是你们放心,儿子我还有一个大的,伺候公婆什么的不需要小儿媳妇操心,”龙妈妈拍拍吴秀美胳膊,宽慰道,“要是以后他小家里缺个人,想干个什么事情,哪怕丈夫不在身边,可兄嫂绝对是随叫随到。”

说罢,她看了自己大儿子一眼,就坐着旁边的刘田赶紧接话表衷心,竭力打消林家父母的顾虑。

吴秀美暗暗点头,然后又继续说道:“既然已经谈到了婚嫁之类的事情,那有些丑话还是想说一下,龙泉工作忙是一个方面,其实我还有另外的顾虑。林珑,你也过来听听。”

听到母上大人的召唤,正躲在一旁研究乐曲、剑术的小情侣赶紧走上前来,作虚心倾听状。

其实,吴秀美真正想要的听众,主要是龙泉,因为她张口第一句话就说:“高尚的职业不代表穿了军装的都是高尚的人。”

龙少顿时瞳孔一缩,张口想要表白些什么,却被吴秀美示意他别打断,继续听下去。

“当初林珑说她想找军人当男友时,其实我就不是很赞同。单位里有个同事侄女的前男友就是现役军官,那人同时交往了不下三个女友,做生意有钱的、官二代、漂亮模特,还有我同事侄女那种贤惠的,具体还有几个不清楚,反正他是耽误了那女孩子几年的青春。出于对那身军装的信任,还有因为职业缘故对他行踪模糊的理解,女孩子被瞒了将近三年,直到另外那个做生意女人开始四处查这军官的外遇对象,这件事情才被戳穿。”

林珑心有凄凄然的点头,这女孩是她朋友,这件事情她听过比妈妈了解得更详细的版本,在女孩受不了军官的花心跟他分手之后,都已经跟另外个好男人谈婚论嫁了,结果那渣男又发短信问“如果我希望你等我,你会等吗?”

一句不带任何承诺的话,就使得那女孩悔婚,又等了他一年。直到那个做生意的姐姐直接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妹子,别等了,我现在都悟了,只把他当情人,不带别的期望。你还年轻,去换个人,好好结婚过日子吧。”

她有所感悟后,横下心换了住址、工作,以及所有联系方式,不再听那人的甜言蜜语,这才渐渐摆脱他的“网”或者说yīn影。

高尚的职业,不代表穿了军装的都是高尚的人——这话真没错。

“她那是遇人不淑,”龙正华正色道,“我敢担保自己儿子不是这种人。也不能因为偶尔的一个人渣,就否定了一个群体是不是?”

“唉,也不是否定,就是知道了身边人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更担忧自己女儿,”林青山拉着闺女儿的手,一脸忧色,“前段时间看了一篇报道,说有些军官利用“军婚”这种不太公平的保护性法律条款,在转业前转移财产抛弃相守多年的妻子,想着真是揪心!”

“我们不是说要反对他俩,只是不希望自己女儿多年付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吴秀美很慎重的看向龙泉,“你应当知道,军婚,若是非军人一方提出离婚必须由军人同意才能离,如果不同意,非军人一方又无重要正当理由的,还会被说服、教育。那所谓的正当理由,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是你这个特种兵将来有一天外遇了,能被我家林珑抓着把柄?而军婚基本上都是两地分居,所以,反过来你以这个为理由提出离婚,相对很容易,到那时候,我闺女儿就只能苦水自己咽。你说是吧?”

“是,”龙泉默然,林家父母研究得确实透彻,“可是……”可是我不会那么做。

龙泉想要这样回答,可甜言蜜语、空口白话谁都能说。真正要做到,得看行动,得天长日久的处下去才能见真章。

那么,此刻,他应当怎样说服对方接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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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愿是你灯塔的守候(四)

龙泉稍一思量,立即表示婚后他会把房产证、工资卡、存折等全部上交,让林珑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别的,说了不管用得看行动,他愿意接受未来岳父岳母的长期考察和监督。

然后,没等林家父母再说些什么,林珑就笑容满面的开了口,“妈、爸,难道你们就觉着自己女儿会是那种闽南狗血剧里,遇事只知道默默流泪的受气小媳妇吗?”说着,她又斜瞟了龙泉一眼,轻声对他耳语,“就算是谁想欺负我,那也得看咱会不会逆来顺受啊!像我朋友里面有法院的、律师楼的、媒体的,大家齐心合力,绝对能让负心汉吃不了兜着走。你说是吧?”

坐得稍远的龙家人没听清林姑娘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看亲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自己儿子则是踌躇满志外加会心点头一笑。

显而易见,亲家的刻意刁难已经不成问题,被他们自家女儿连说带笑的给化解了。如此一来,龙家父母、兄嫂更满意林珑姑娘——还没结婚就向着老公、向着婆家了嘛!

他们不知道的是,小姑娘在甜美笑容中脱口而出的却是活生生的威胁和警告,长得像个软妹子,可不代表她性格也是软属性。

不过,自此之后商谈气氛又变得喜乐活跃,家长们感叹了现在又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然后在暖烘烘的夕阳中,顺利结束会师,龙家一行人打道回府,单独开了车的龙泉则顺便捎带上了林珑,她要赶回家去给学生上课。

路上等红灯时,龙泉突然转身很是认真地对林珑说:“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

“哼,你要敢这么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林珑对他做了个鬼脸。

“嗯,那么,让我们生生世世的纠缠吧,哈哈,”龙泉朗声一笑,又有些遗憾的说,“我还有四天就得归队了,真不想走。”

“就只剩四天了啊?!”林珑惊呆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眨眼这人就要走了啊?走之后得等一年才能见到了吧?

“准确的说,应当是只剩三天,”龙泉无奈道,“路上就得耽搁一整天。”

林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能告诉我你工作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吗?或者就只说一下距离昆明远不远?”

“可以说大地方,在腾冲,”龙泉开始发动汽车,然后一面匀速行驶,一面详细解释他的行程,“从成都飞昆明,因公出差有时候是从昆明直接飞回去,但是,如果因私外出或者人少需省钱的话,就得昆明坐车或转机到保山市,然后从保山坐车到腾冲县,4小时样子,再从腾冲县开车到山里去,具体山里的哪儿就不能说了。”

“腾冲啊?难怪,缅印毗邻,地理位置很重要!”林珑望天感叹了一下,又掰着指头开始数,“那里还有国殇墓园、火山群国家公园、北海湿地、叠水河瀑布,还有还有,腾冲饵丝、大薄片、和顺干腌菜、稀豆粉粑粑……”

龙泉听得一头黑线,自己女友感慨了一大堆,居然就只有前一句跟他工作有关,后面全部在列举当地旅游景点和名小吃!

“腾冲该不会也是你曾经规划的旅游地?”敏锐的中校先生,直接一句话就真相了。

“是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归队?顺便就旅游了!”林珑很有兴致的提议,又有些遗憾的叹道,“去怒江的时候就考虑转道腾冲的,可惜被你骂回家去了。”

“不该骂吗?傻大胆!”龙泉腾出右手乱揉了一把她脑袋,“一个人东跑西跑的,万一哪天被劫财劫色甚至劫杀了,看你往哪儿哭去!”

“不是都在练咏春了嘛!”林珑嘟嘴不满的撇他一眼,然后再次要求道,“不想我乱跑,那就带着我归队顺便旅游呗!”

“你才练了几天?能管什么用?”龙泉无奈叹息,然后又解释说,他们那里必须得领了证的合法正式军属才能去小住,女友之类的谢绝参观。

“那我回家拿户口。到你驻地的民政局扯证!”林珑也就顺口这么一说,实际上她早就百度过相关流程,知道龙泉那工作,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跟人结婚,需要汇报、填表、政审。

“哪能这么简单!”龙泉撇嘴一笑,张口就开始给她科普,“需要我先打恋爱报告和结婚报告,然后我部队会发婚调函到你单位,或者直接给你本人,几张表填好了到单位和户口所在地派出所盖章,期间还会有人‘家访’,然后你得到指定医院婚检,把调查表和婚检报告一起交回来之后,我们这边开我的婚姻状况证明,然后才是去民政局。”

林珑听罢,半张着嘴感叹:“好复杂,为什么我百度的时候,别人没有说必须要‘家访’和婚检?‘家访’是什么样的啊?跟部队征兵时一样的程序?”

“这个,各个单位不同还有级别不一样,细节上稍微有差别,”龙泉解释着,又笑着说,“别担心,都是常规程序,走一遍意思一下就行了,‘家访’就是我单位来个人跟你聊一下,说明我的具体情况,看我有没有对你欺瞒,还有你能不能有信心跟我过下去,然后再找你领导、同事、同学什么的侧面打听一下人缘、人品、风评之类的东西。”

“政委来调查顺便做思想工作?”

“类似这意思,但理论上不可能是政委出面,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你男人我人缘好,这一环节不会出问题。”龙泉满不在乎的说着。

“那什么会出问题?婚检?”林珑眉头一皱,“为什么只有我婚检,你呢?不公平啊!”

“婚检这个,就算有什么也只能是说建议不适合结婚或无法生育之类,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咱们俩,”龙泉安抚似的摸摸林珑手臂,“我是经常体检的,婚检肯定也会有,通常就在基地检查了,不过说真的,就算我有问题那份检查报告程序上也不会给你看。所以说,只要咱们不是血缘关系上的近亲,你情我愿,那就绝对没问题。”说着他又是哈哈一笑。

“哎呀,还是觉得有点不公平,凭什么都是你们审核我呀?”林珑摇摇头,叹息不止。

“我不是才到你家受审吗?多公平!”龙泉摇摇头,如此笑道。

两人一路说笑,驱车回了成都,然后,龙泉拗不过林珑的坚持,答应带着她一起到腾冲看看,住一天,然后送她回保山市,之后再分别。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能多待在一起一天算一天吧。”林珑就用这一句话打动了龙泉,无奈的现实让他们不得不去“不在乎长相厮守”,那么,也就只能尽力抓住两人能够拥有的每分每秒,聊以自*慰。

在从昆明飞往保山的飞机上,龙泉告诉林珑明年就会有从成都到腾冲的直达飞机,以后要想再过去就会方便很多。

林珑却望着窗外的云朵,满不在乎的说:“区区山路就能挡住我探望自己男人的步伐么?如果不是你不准我独自出游,那就算每个月都跑一次都不在话下!你就算不能探亲,周末总有的吧?偶尔也可以出来转悠一下吧?真有心的话,哪怕山高路又险。”

“想都别想,乖乖在家待着吧你!”龙泉伸手挂了下林珑姑娘的鼻子,“不听话就不要你了啊!”

“哎,讨厌!”她推了自己男友一把,然后握着他的手,感慨着说,“我现在才真切的体会到一句话——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是啊……”龙泉轻声应着,然后紧紧拽着林珑的手,沉默了。不能够在一起,是他的错,是他的亏欠,可他却无法做出任何解释或承诺,只能暗暗发誓,要加倍的对林珑好,要用别的办法弥补这个遗憾。

下午一点过,两人从保山机场打车去了客车站,坐上大巴奔赴腾冲。

翻越高黎贡山的路并不好走,有些颠簸,龙泉还担心林珑会晕车,可她却一路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美景——五月的云南,山水秀丽,风光甚好。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

崇山峻岭间有着隐约可见的村寨,一群群的山羊在峡谷对面的碧绿山坡上吃草蹦跳,山顶以及山涧中环绕着“烟云”,如烟似雾,一缕缕飘荡着缠绕在山尖,就像是一条雪白的薄纱巾,在秀美的山林中飞舞。

越往大山深处驶去,云雾越浓,有一阵,林珑甚至已经看不到山崖下的河流,窗外只有一片片的白色烟雾,既浓厚又觉得轻飘,恍若仙境。

“风景真好,”林珑斜靠在龙泉肩头,然后笑着对他说,“其实我有一个很伟大的目标,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踏遍祖国的壮丽河山!”

龙泉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接话道:“等我退休之后,陪你走。”

“唉,都是大爷大妈了,照相不好看!”爱美的姑娘可不希望自己落在照片里的脸上全是皱纹。

“时髦大妈也可以是很有魅力的漂亮阿婆。”龙少轻声笑着。

“嗯,满脸皱纹的漂亮阿婆!”林珑对龙泉的说服嗤之以鼻,然后继续看着那些已经被龙泉看得不想再看的景色。

城里人一年看一次,会觉得风景漂亮,可对于长住在山里的人来说,那就只是个穷山沟,他们更向往山外的世界。

接近下午五点时,两人到了腾冲,下车后,龙泉看看表,然后表示他们还来得及稍微参观一两处林珑所规划的必去景点。

“国殇墓园!”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林珑说出了自己的选择,“还来得及吧?开放时间最迟是几点来着?”

“七点半,还来得及。”说罢,龙泉招手打了个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目的地。

白墙灰瓦的八字形门楼就这么矗立在来凤山下,矗立在林珑眼前,只见门上横书“国殇墓园”,门旁白底的匾额则写着“滇西抗战纪念馆”几个黑色大字。

“走吧。”龙泉牵着林珑的手,迈进正门,在肃穆的气氛中沿着石阶而上,只见芳草如茵、松柏如翠。

走到忠烈祠,看着两侧墙壁上镶嵌抗日阵亡将士名录,林珑不由一声轻叹,“虽然有句话很俗,但我还是想说:因为他们,才能有我们现在的和平。”

“9168名烈士,历史不会忘记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龙泉默然垂目,而后低声轻语,“在必要的时候,我从不曾退缩。或许有一天,也会这样长眠。”

林珑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似乎想装作没有听见,又仿佛是听进了心坎里,反而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来表达情绪。

她只是跟着龙泉身后,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来到了那座用火山岩雕砌而成的,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光复腾冲阵亡将士纪念塔跟前。

那是一座历经风雨,朴实得甚至有了些许斑驳岁月痕迹的纪念塔,塔前放着人们自发献上的各种鲜花以及烈酒。

看到这些东西,林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买一束花,空着手就走了进来。而后,她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红扑扑的苹果,上前几步,轻轻放到了塔基的台阶上。

看着塔基上竖排的“民族英雄”四个蓝色大字,林珑不由摘下自己的遮阳帽,屏息而立深深鞠躬。

拼死以捍卫国土完整,这种精神怎能不敬佩?

向前走的龙泉刚一转身,正好看见林珑在鞠躬,在郁郁葱葱清幽的树林间,那一抹桃色的身影,抱着帽子,恭恭敬敬垂下了自己的腰,旁若无人的久久弯曲。

他有些惊讶,随后又有些释然,他知道,林珑不会让自己失望。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墓园中,碧蓝的晴空下,林珑抬头仰望着他,轻声却坚定的说:“风雨我都能接受,就算两地分居,就算不能长相守,我也会一直陪伴在你左右。”

龙泉只觉得的自己心里突然震了一下,像是无根的浮萍突然找着了适合自己的土壤,像是夜航的船只遇到了能遥望定位的灯塔……有一种充盈的踏实感。

“你可考虑清楚啊,我回去就打结婚报告,等报告一上交就不许退货了,今生今世,永不放手。”就在烈士陵园里,龙泉说出了专属于他的求婚誓言。

“不退货!”林珑说着,然后指向自己身前的辐射状的碑林,“放心吧,有这么多英烈做见证!”

“3346……”龙泉轻轻一笑,上前两步将林珑紧紧揽进自己怀里,“我们有3346个将士作见证。”

……

77.多年寻觅缘来是你(一)

从国殇墓园离开之后,情定今生的两人亲昵携手来到了附近的另一个景点——叠水河瀑布。

“这么有名的瀑布,看起来一般般啦,还没有它头上的这个太极桥、观瀑亭有感觉。”对游历了不少景区的林珑来说,这瀑布看起来并不壮观,周边风景也不算特别出众,只奇特在于它是个位于城市中的火山堰塞瀑布。

尽管嘴里这么点评着,她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纯粹是因为心境还飘飘然的沉浸在两人定情那一幕上。

“那是因为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龙泉揉揉林珑的头发,笑着解释说,“你看它四周水汽蒙蒙的,有太阳就可能看见彩虹,现在天色不好,山水感觉都不到位。”

“是吗?那该明天来嘛!白浪费十块钱。”林珑拉起他的手,示意去瀑布对面观瀑台,换个最好的角度再看看。

“我们两个人才十块,比别人都便宜了,知足吧你。而且,明天计划去和顺古镇,来不及看瀑布。”进景区的时候龙泉用了他的军官证,免费。其实,军人这职业有坏处也自然会有好处,至少福利不错。

“嗯。就去和顺吧,那里也很有名。”林珑点点头,就此作罢。

下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只在心里盘算:反正以后总有机会再来的,不差这一次。她准备婚后找个离龙泉驻地近点的地方常住,只是不能事先让他知道,免得被反对、阻止。

这男人,看着是温柔体贴,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可有时候还是挺大男子主义的,他决定的事情谁也别想给改变。

两人一路说着话,慢慢走到了叠水河瀑布观景台,它据说是明代永昌太守建造,万历年间由名将邓子龙扩建,此后又由北洋总统黎元洪题书,取名为“龙光台”。

只听这个名字,林珑就万分感兴趣,跟她家“龙”泉有缘啊!

逛了一阵后,她又突然看到了观景台两厢刻石上的一副对联,上书:“泉声到枕月初上;山色入门云与来。”

“龙光台上书泉声!挺有意思嘛,哈哈。是吧,龙、泉~~?”林珑姑娘笑嘻嘻的指着刻石,“这里跟你好有缘!”

“纯粹是牵强附会,缘分这东西,就看你怎么想,完全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东西,只要你肯仔细寻找,随便什么情况都能找着相似点或关联处。”龙泉轻笑着摇摇头,就算再怎么坚强独立,果然还就只是个小姑娘,看到什么都想往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东西上乱扣。

“是吗?”林珑想了想,突然喷笑道,“这么说的话,你跟那个在怒江被抓的山努大叔也算有缘?”

“那当然,”龙泉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被我亲手抓了不就是‘缘’吗?孽缘!你怎么想起他了?”

“因为,突然想到了我们俩很有缘啊,”她有些羞赧的回答,“本来都以为跟你不再会有任何交集了,没想到会在怒江遇上。如果没有那次的相遇,我们可能……”可能完全没机会开花结果。

龙少打断了林珑的话,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什么‘可能’、‘如果’,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林珑被噎了一下,如此浪漫的话题,干嘛要用一种喊口令的语气说出来啊?话说,她还一直很好奇,龙泉应该是浪漫的梦想家双鱼座,可说话做事一贯如此果断、务实。如此想着,林珑直接就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一个人的性格光看星座就能作准?”龙泉好笑的摇摇头,“又不是活在真空中,性格喜好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有些却和成长经历脱不了关系。”

“说得对!”林珑姑娘很是赞同的点头,然后又问道,“于是,你是不是应该列举一些成长经历的实例,证明为啥性格特点拐上了另外一条道?”

原来是划了个圈,在这儿等着我跳陷阱?龙泉恍然,却没直接回答,只淡淡的说:“成长经历?一时想不起有什么特别的,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你饿没?走,我们去吃晚饭——带你去个很有特色的地方。”

“喂,军官大人,别故意转话题!”林珑被他牵着手向景区外走着,在感觉自己确实有点饿的同时,依旧不依不饶的要求道,“要公平点哦。我已经连自己幼儿园午睡时间谎称上厕所,结果跑楼下去玩滑梯被院长逮住罚站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怎么好意思什么都不说啊?快讲一个你小时候的糗事!”

“哎,看你长得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小时候那么‘皮’!”龙泉继续左顾而言他,被林珑强烈抗议,最终只能认命。

“我小时候,”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大年初一跟哥哥出去放烟花,他放的小鞭炮没别人的好看,我就悄悄跑开了,去很远的地方看大礼花。然后,就走丢了。”

“啊?走丢了?”林珑突然想起相亲时他曾经说过的被警察救的故事,若有所悟的笑道,“后来被警察叔叔送回家,再被父母罚站?”

“没有罚站,是被拐卖了,”龙泉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着那个发生在他身上最悲剧的故事,“一个牵连很多人的大案子,其实最后我是被武警解救的,那时候就萌生了当兵的念头,所以现在才一直坚定不移的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拐卖?!林珑被惊呆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男友竟会遭遇如此,传奇的经历。一直以为她自己的死里逃生是最神奇的,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从天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继续问道:“那,被解救的时候,你多大了?怎么被救的?”

“都初二了,我初一的时候自己打匿名电话报的警,他们布了线,隔一年才最终撒网捞鱼。”龙泉感慨的摇摇头,似乎在嫌弃对方速度太慢,手脚不够麻利。

“那,你都能自己打电话报警了,怎么不去警察局直接要求他们送你回家啊?”林珑很是疑惑。

“这个说来话长。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慢慢给你讲。”说着龙泉就开始叫出租车,然后带林珑去了一个叫做“粽包街”的地方。

粽包街其实最初的名字是玉泉园,由腾冲古十二景之一的“玉泉月夜”得名,古景早已不复存在,但现代人的修葺又使它焕发了不一样的光彩。

走在古朴的青石板路上,看着四周雅致的仿古木建筑、郁郁葱葱的树木、曲水回廊精致小桥、游动的锦鲤以及嘎吱旋转的水车,一种悠闲的舒适感不由而生。

龙泉轻车熟路的带着女友走进了一座木质小楼,在仿古的木椅上坐定后,用本地话一连串的点菜道:“上两碗大救驾、一份大薄片、炒棕包、棕包煮白鱼、坛子**、香椿煎**蛋、青龙过海汤,先就这样吧。”

在等待菜品依次上桌的过程中,龙少开始绘声绘色的给林珑讲述每道菜背后的故事。

火腿、**蛋、香菇、胡萝卜、西红柿等爆炒好的两碗色香味俱全的炒饵块放在了他们面前,这就是大救驾,其实就是腾冲特色的炒饵块,相传为明朝末代皇帝朱由榔在逃命时饥寒交迫中吃了说“此乃大救驾也!”因此而得名。

大薄片是看着薄如蝉翼很有透明质感,嚼着既脆又有韧劲儿的卤猪耳朵。

棕包不是粽子,是棕榈树上的花苞,别的地方味道都会泛苦,就只有腾冲这里是清香味美;白鱼嘛,俗话说“三月桃花开江水,白鱼出水肥且鲜”,总之,是好东西。

听得林珑馋虫一条条的被勾出来,然后开始大快朵颐,其实她更想听的是龙少过去的故事,可惜,如此凄惨的经历,心痒痒的,想问又不好意思戳人伤疤,就只能等着他自己开口

隔了许久才听得龙泉笑着说:“好吧,不吊你胃口了,这就讲故事。”

林珑赶紧竖着耳朵作洗耳恭听状。

“我小时候个子矮,被拐的时候有八岁,能记事了,可别人都以为我只有五六岁样子,不算太大,”龙泉一面慢悠悠吃着鱼,一面解释道,“我嘴里没说过,可心里一直记着自己父母和哥哥,哪怕最初养父母对我很好的时候,都没忘记过要回真正的家这念头。那时是住在一个相对封闭的村里,头两年都没看到警察,我不敢向普通人求救,后来是发现整个村里买孩子的挺多,大家都互相护着,就算在村上报案了也没用。我就拼命的念书,希望小学之后能考出去,走远一点。”

“然后呢?”

“你别光听不吃!”龙泉给她夹了几筷子的菜,又继续说道,“后来养父母又生了个儿子,就没怎么管我了,当然,那个家经济条件不错,吃穿念书什么的不愁,只是不再一直盯着怕我跑。在那边我被迫重读了一年级,没办法,不敢暴露年龄,于是后来又跳级两次,总算在正常年纪小学毕业,考到县城住校,就自由了。但我也没敢直接走,怕又被拐,一开始也不敢去报警,怕遇到养父母家的熟人被送回去。”

说道这里,龙泉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小时候,确实是瘦弱又胆小。不过,他没直接走掉或者直接报警,还有个原因。

跟那家人相处了好几年,或多或少还是有了点感情,对方一直不知道他记得原来的家,还曾经解释说他是从亲戚那里过继的,就算不是亲生儿子也是亲侄儿。面对这样的“父母”,他有点舍不得到警察那里说他们是“坏人”。

“对你再怎么好,毕竟不是真正的亲人……”林珑如此感慨。

“是啊,所以我后来还是回家了,回真正的家,”龙泉点点头。真正的家,才是最温暖的,“我比较果断、务实的性格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很长一段时间不在父母身边,想要什么都必须自己去努力争取。争取成绩好一点能被养父母喜欢,争取早一点考出小村子去找真正的父母。”

他说这些,其实是想先给林珑提个醒。

因为队长周纯和基地的医生都曾经说他性格上有很矛盾的地方,既渴望家的温暖却不会自动索取或付出,甚至还会下意识的逃离,躲开之后如果被忽视心里又会不舒服。龙少是担心在跟林珑相处时也会出现这种问题,先说了,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龙泉还记得中学刚回家的那一阵子,他跟父母的感情很有些疏离,连吃饭时家人帮递一下碗都会客气的说声谢谢。包括现在,依然有点别扭,虽然对方一股脑的对他很热情很好,他却总有些无法投入,一方面理所当然的接受家人补偿似的浓浓的关心,一方面又躲着不敢和他们朝夕相处。

听到他这样的讲述,林珑微微皱着眉问道:“你回来之后和那边家的人还有联系吗?”

龙泉摇了摇头:“没有,我是被武警从村子里抢出来!爸妈怎么可能还准我去跟那边联系?”

“那难怪会这样了,其实刚被解救的时候应该做心理辅导,被迫承受第二次亲情隔离,亲生父母也不再是你记忆或者说想象中的样子,那多半都会有焦虑不安的情绪,完全不跟那边联系不算好方法,那yīn影会一直留下潜伏着。你是潜意识中怕得到了又失去吧?怕失去就干脆不去主动争取拥有。”

说到这里,林珑突然觉得自己能得到他这种心态下的主动示爱,那简直就是奇迹了!得有多喜欢才能真正的开口啊?!

被拐卖过的孩子心理上容易缺乏安全感,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心里也还存在着yīn影,看来以后得多多的关心他!林珑姑娘暗暗握爪,给自己提了个醒。

78.多年寻觅缘来是你(二)

在粽包街古朴的庭院中,伴着和煦微风以及浅溪的潺潺流动声,龙泉讲着他童年的故事,顺带解释了他父母和兄长是在这种弄丢他的愧疚之下,对其关心得无微不至有求必应,所以,他未来夫人在婆家的日子会非常好过。

“全家人都会像对待公主、太后一样的把你给供起来,伺候着。”龙泉如此说着,然后试想了一下慈禧老佛爷扶着太监手的游园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

“真这样?唉哟,鸭梨山大!”林珑也是一脸笑意的打趣道,“那如果以后对你不好,你们全家会不会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呀?”

“可能会!”龙泉一本正经的点头,然后又轻轻摸摸她的脸,笑言,“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很好,让你舍不得对我不好。”

林珑装模作样的颤了一下,抖抖那透明无形的**皮疙瘩,无语道:“好酸!拜托您还是正常的说话吧,别这么文艺啊!”

“嗯,好吧,风格弄错了,我重来一次,”龙泉清清嗓子,酝酿情绪之后,突然沉下脸拍着桌子咬牙低声喝道,“敢对不起我?信不信老子今晚就摸哨去弄死那奸夫?!”

“……我信……”尽管明知道他是在继续开玩笑,但林珑还是被那凶狠的眼神、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了一下,半晌才轻轻吱了一声。

看到她这种反应龙泉隐约有些后悔,尴尬道:“真被吓到了?只是开玩笑而已,千万别当真!”

“我知道,内容到无所谓,可你那眼神,太锐利了吧?还有整体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林珑心有余悸的问,“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吗?”

“或者叫煞气,”龙泉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含含糊糊地解释说,“某些事情做多了,身上自然而然会带着煞气,不过,只要拥有足够多的‘正气’,就能克制自己的言行,保持着本心,不走上岔路。”

某些事情是什么他没说,林珑也没不识相的去问,仅仅感慨着说了一句在网上看来的话:“据说,只有强硬得近乎凶悍的人,才更容易在必要时血性的冲出去奉献自己。”

“这谁说的?也有点道理。”

“就你们当兵的说的,一篇网络热文,你没听过这事情吗?”林珑见他摇头,就简要说了说大意。

起因据说是某个一流大学的人鄙视军人只是为政客服务的棋子不值得自豪,说军人只是拿着纳税人钱的一种职业,不值得尊敬,并且很多还是家里管不过来的‘坏孩子’没教养之类的话。

有个当兵的质问他,如果现在打仗给你把枪,当知道冲出这个战壕只有50%的机会活回来的时候,扪心自问你敢不敢往枪林弹雨中冲。

“都偏激了,”龙泉摇摇头,笑道,“我们只是一群爱岗敬业的人,捧着什么饭碗就得有本事擅长做对应的事情,就得有必要在人民需要时挺身而出。或者说,我只希望自己努力一点,希望大家都争气一点,能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掐灭在萌芽阶段,在有生之年别发生那种需要普通民众扛枪的事情。”

“祝你得偿所愿。”林珑端起自己手边的那碗“青龙过海汤”,笑着和龙泉碰了个“杯”。

花前月下,两人敞露心扉倾诉着自己的过往经历与想法,似乎只是闲聊,却在不知不觉中让两颗心走得更近。

入夜,龙泉带林珑去了一个不对外开发的内部招待所投宿。

那是一栋位于偏僻小巷中的三层小楼,没有门牌但门外却竖着“军事管理区”大铜牌,还有一个哨兵站岗,客气的要求龙泉出示证件或介绍信。

证件,龙泉有军官证,可林珑的身份证其实不算能投宿的内部证件,龙泉对总台的人说他过几天再给补个介绍信,然后在登记簿上大笔一挥,表示林珑是来部队探亲的,他的未婚妻。

“我这样就算你未婚妻了啊?”拿了房门钥匙走在通向客房的走廊上,林珑疑惑的问,“都没有请父母、双方亲友吃酒席见证的呀?”

“当然算!”龙泉一脸的严肃认真,“都在墓园私定终身了,怎么能不算未婚夫妻?”

林珑寒了一下,私定终身?好吧,也算是私定终身,她默认了自己被龙泉自顾自更改的头衔,并且有些窃喜,未婚妻啊,比女友更正式,更有份量!

走到廊道的尽头,林珑道了“晚安”然后走进属于自己的那房间,惊讶于外观如此朴素的招待所内部设施却丝毫不逊于三星酒店。

只是,床有点硬,大概是为了方便习惯硬板床的军人入住?

半夜三更,林珑姑娘在床上翻滚着怎么也无法入睡,嫌弃床板硬、嫌弃被子重、嫌弃有蚊子夜袭,然后还忐忑着猜想某人会不会偷溜过来夜袭?

等到凌晨一点,没人敲门也没人爬窗。

林珑这才迷迷糊糊的合眼,也不知究竟是安心还是失落。在临睡前的那一刹,她疑惑的想着:话说,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身为正常男人的他,怎么就如此的能忍呢?活脱脱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柳下惠啊!

第二天清晨,晚睡的她自然而然的赖床了。等到了约定的去和顺古镇的出发时间时,龙泉来敲门,却见穿着睡衣的林珑睡眼惺忪的站在门边,然后木木呆呆的让他等一会儿,再给她三十分钟的梳洗打扮时间。

半小时?龙泉无语的愣了一下,然后商量道:“五分钟行不?太晚了不够时间玩。”

戴着一副框架眼镜的林珑苦着脸说:“你以为我们女孩子能像当兵的一样冷水泼两下脸就算是梳洗了吗?五分钟时间还不够我洗脸、戴隐形眼镜,还得漱口、化妆、换衣服……”

“都未婚夫妻了还化妆干嘛?”龙泉伸手乱揉了一把她那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笑道,“这样就很好看,不需要过多的修饰。”

“我尽快啦,你先去吃早饭吧,帮买一份我路上吃。”说完就瞬间闪身进屋,猛然关上了房门。

然后,林珑望着穿衣镜前的自己连声哀叹,睡迷糊的她,都已经跟龙泉说上两句话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这么邋邋遢遢的就走了出去。

一头**窝卷发!一副黑框老气眼镜!黑眼圈!大t恤款式卡通睡衣!赤脚拖鞋!完蛋了,我的气质淑女形象啊,我的雅致小美女外表啊……

快速梳妆之后,换了一副妥帖外表的林珑扭扭捏捏的蹭到了招待所大厅,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笑意盈盈的龙泉,尴尬道:“那个……让你见笑了。”

“都未婚夫妻了,不需要那么见外,”他无所谓的笑笑,“我比较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化妆打扮的技巧。”

听到龙泉这样的直白表述,林珑这才轻松一笑,开开心心的跟他游览和顺古镇,吃了腾冲土锅子火锅,然后在次日清晨,恋恋不舍的被送到了保山市准备登机飞昆明,再自己回成都。

为了让两人再多一些时间独处,龙泉是亲自开车送她去的保山,一路上被折腾得够呛。

林珑一会儿说冷,他只得从后备箱找出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一下;她一会儿想吃水果了,让他下车跟老乡去买;一会儿郁闷他从没送过自己玫瑰,他只好亲手去采了一把路边野花……

在路上,龙泉就算被折腾都甘之如饴;在机场,他恨不得也去买张票,直接送林珑回成都。

“跟我回成都?”林珑咯咯一笑,“不是我送你回单位,才跟着到这里来的吗?难不成,你现在送我回成都,待会儿我再送你回保山?那咱俩这个月的薪水就都给祖国航空事业做贡献了!”

龙少无奈叹息了一声,只得默默无言的目送她离去。

舍不得,也只能说再见。然后,回自己该回的地方去,窝着。

看着林珑所坐的飞机升空之后,龙泉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暗剑”基地,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前天晚上已经写好的结婚报告去找队长周纯签字。

“嘿!你小子速度够快啊!”周纯惊讶无比,没想到他一个假期就从示爱、恋爱一路起步瞬间给发展到了准备结婚。

“虽然说着有点不好听,但事实就是——托了地震的福。”龙泉一脸幸福表情的给周纯简要讲了讲自己这十来天的经历,然后督促他快点批了自己申请交上去。

“因祸得福嘛,也不错!恭喜啊,周末请喝酒!”周纯笑着拍拍他的肩。

“行,爱喝多少喝多少,”龙泉一口应了,然后问他,“那个《结婚申请表》你这儿有没有?有就先给我填着。”

“我这里怎么会有?明天你问政委要去,”说着,周纯看看时间,“快熄灯了,回去吧,可别兴奋得睡不着影响明天训练。”

“怎么可能!”龙泉笑笑,然后拎着外套走出了周纯寝室,步伐轻快的回自己房间。

这厢,室友小板凳还坐在书桌前看着军事指挥学的专业书,龙泉随口跟他寒暄了两句,同时打开衣柜准备挂外套。

突然的,他发现自己衣服上竟然少了颗纽扣,原以为是无意中落了,可仔细一看,扣子原位置上居然还保留着齐崭崭的线头,明显就是被人剪掉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也只有林珑能有时间和机会“做案”,比如路途上支走自己去买水果、采花,当时龙泉就觉得有点不正常,还以为她是故意发泄对离别的不满,现在想来,应该是在腾时间找剪刀以及剪扣子?

龙泉很是纳闷,她好好的剪自己纽扣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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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多年寻觅缘来是你(三)

到点、熄灯、躺下,龙泉枕着手臂沉吟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向他脚对面的卓一问道:“小板凳,你知道剪衣服扣子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卓一有些愣神,这人才刚欣喜若狂的得瑟了自己求婚成功,转身却来问自己室友他未婚妻剪纽扣是啥意思?

原来,像龙少这样的牛人也有抓瞎无措的时候?回想之前,他好像追林珑时也很初哥样,终于找着牛人的弱点了——恋爱小白啊!

小板凳同志偷偷裂嘴无声狂笑,继而绷着脸很正经的用一种不该在寝室床上出现的口吻回答:“报告长官,我不知道。”

“还记恨我在训练场上收拾你了是吧?”龙泉从抖动的床板中察觉出了对方最真实的反应,无语翻了个白眼,然后倏地坐起来,压低嗓门用一种带着威胁感的语气喝道,“老子都不耻下问了你还装模作样的干嘛?欠收拾啊?!”

“auv,少爷,那不是您未婚妻嘛,我怎么会知道她想法?”小板凳继续装傻,微颤语调中却透露了他的笑意。

“你们不都是八零后吗?我是七零后大叔,跟你们年轻人有代沟,她的奇怪想法你多少应该能知道点吧?”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龙泉三两步就跨到了卓一枕边,瞬间半跪着做了个标准擒拿审俘动作,卡着卓一脖子逼问道,“你说还是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说,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不过我有背景资料可供你参考。”卓一连声应着,放弃反抗环节直接投降——这哪是大叔啊,分明就是个惹不起的大爷!

“继续。”龙中校松开手,盘腿坐在卓一床上很大爷的点点头表示他正听着。

“她是不是剪的第二颗纽扣?”

“没错。”剪哪颗扣子意义还有差别?龙泉一头雾水。

“这就对了!”卓一很牟定的一拍大腿,解释说,“第二颗纽扣送给最爱的人,这是从日本动漫、连续剧和台湾那边流传过来的一种说法。还有传说是,要了对方的第二颗纽扣用红绳系住挂在脖子上,会永不变心的爱着给自己纽扣的那个人。”

“就必须是第二颗纽扣?”一本正经的无神论者龙中校微微皱眉,轻声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纯粹无稽之谈。”

“拜托,别那么没情调嘛,”卓一摇摇头,继续剖析道,“因为第二颗纽扣是最靠近心脏的,最贴近你的‘心’与生命。或许,拿着它,干姐就能感受你的真心与心跳,更直接倾诉她的爱了呗!”

“真是这原因?”龙泉很是怀疑的继续追问,他眼中的林珑,不像是会被这种没科学论证的莫明传说迷惑的人,更别说是去照着实行了。

“不知道啊,我只是提供一种八零后能想出来的猜想意见,”卓一很光棍的耸耸肩,将龙泉抛出的话头又丢还给了他,只是怕对方恼羞成怒打击报复,又赶紧补充说明,“说真的,我干姐虽然很爱国有时候也愤青吧,但她确实是挺喜欢日本动漫,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我知道,”龙泉点点头,“她以前跟我讲过漫画里面的故事,很有意义。”

“什么漫画?”卓一好奇的顺口一问,连龙少爷都觉得有意义的漫画,值得一看啊!

“叫《猎人》,林珑说里面有个把待成长的热血小青年叫做青涩果实的强人,他给予小果实一定程度的打击和磨炼,等待着他们成熟并且成为自己的对手。”

“原来是她说的!难怪选训的时候你要叫我们青涩的苹果!该死的,我说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还一直在猜究竟是谁出的这破点子!”卓一陡然一下提高了音量,一脸的忿然。

“破点子?”龙泉有些疑惑的皱皱眉,试探着问,“不是说那男人最欣赏小苹果们的锐利眼神和斗志,以及奋勇向前的精神吗?确实有一定的意义。”

“龙少,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叫西索的农夫究竟是长啥样的?”他说着就想翻身下床去拿自己的娱乐用笔记本电脑,“我有全套动画,瞅一眼不?”

卓一突然很期待看到这个一贯表现得万能无敌的长官出糗,那可是个扭着纤细的腰肢狞笑,喜欢甩扑克杀人的小丑装bt男啊,不知道他看了动画后会不会变成猪肝脸色?

“不看。睡觉。”龙泉果断地回了自己床铺,躺下闭眼、酝酿睡意。

只瞧卓一那激动样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自己肯定是被林珑涮了一把!他怕看了晚上会纠结得睡不着。

此后的一段时间,卓一致力于要让中校同志深切了解果农的真实面貌,龙泉则对动漫画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连扣子的真实意思他也暂且放在一边不再探究,只拜托哥哥把订婚礼物转交给林珑,然后不断催促着上面领导快点通过自己的恋爱报告、结婚报告,快点寄《结婚函调报告表》给林珑。

按常规流程,这一套政审程序办下来起码要3个月,还不排除中途冒出什么意外情况耽搁时间,大龄青年等不起啊!

虽然龙泉对林珑很是信任,毕竟对方连自己送的翡翠项链都收了,足以表示她和家人都认可了路途中的口头订婚,可他还是怕夜长梦多,希望程序上的事情能快就快一点,起码心里舒坦些。

这厢,林珑其实也期盼着,疑惑着,怎么老收不到那份准军嫂必须填的表?就不可以自己在网上下载一份填了寄过去啊?

她心里着急又不好意思跟龙泉直说,怕对方觉着自己恨嫁,只好没事时就拿出那套舍不得戴的翡翠首饰摸摸、看看,聊以自*慰。

手镯是翠绿带紫红的春带彩,项链则是绳编串翠珠的挂链,下面缀着一朵立体的莲花,那莲花也是春带彩。柔和的紫罗兰莲心,碧绿叶根,那一抹翠绿自下向上慢慢变浅变透,然后又转成淡淡的紫粉红在荷尖绽放,唯美精致得不只是首饰,简直就是出色的工艺品。

“傻子,太贵重了我什么场合才能戴啊?纯粹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嘛!”林珑自言自语笑着,然后将翡翠首饰收拾起来,又拿出了她的掐丝珐琅小首饰盒子。

开启盒盖,默默看着里面静躺的两颗黄铜纽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爱怜地拨弄着它们,一粒陈旧、一粒崭新,大小颜色都有差异,唯一相同的,只是上面的“八一”二字。

其实,这两颗普普通通的军装扣子才是林珑最珍爱的无价宝,一颗代表曾经的初恋救命恩人,一颗代表现在的亲密爱人。

林珑曾经跟朋友笑言如果不能忘掉过去的恩人,她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现在想来,世事无绝对。这不,尽管没忘了那个小红牌哥哥,可毕竟还是出现了一个龙泉能够跟他相提并论,能够同样进驻自己心里,满满地占据其中很重要的位置。

谁说一个人心里不能同时放两个人的?谁说多一个人就会分去一份爱?才不,在林珑心里,两个人都是同样的份量。只不过,一个是感激而崇敬的爱,一个是真挚而亲昵的爱。

正一脸幸福的幻想将来,手机的古筝铃声突然奏响,陌生的号码,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是林珑吗?ems快递,麻烦到小区门口签收。”

快递?林珑很确信自己最近没有网购,也没哪个朋友说要寄东西过来,那么,是那等得自己已经望穿秋水快成望夫崖的婚调函到了?

“我马上下来!”林珑猛然一下激动起来,心脏扑通通跳得疯快,几乎是三步并两步的冲下楼,一溜烟跑到门口取快递,签字的时候一看寄出地是云南,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安心了。

欣喜的捧着文件上楼,打开一看,林珑却又顿时傻眼。

内容倒不多,就两页,可这鬼东西该怎么填啊?龙泉那家伙也真是的,都没写个填表说明一起寄过来,只简单的写个条说参考入党申请的那种写法,可林珑压根就没写过入党申请!

第一排才四个空格,就有一个不会填。除了姓名、文化程度、出生年月之外,那个见鬼的“本人成分”该怎么写?农民、市民、地主、家世清白?

林珑无语了,决定先空着它,先看下面的,第二行,政治面貌,好像这个应该是写“群众”,可这里写群众了,上面的成分表格里又写什么?

下面住址、户籍所在地好弄,可那个户籍性质又是啥东西啊?

还有第一页最下面的一大块空白处,要求填写“家庭主要成员过去和现在的职业政治态度相互关系如何”。家庭主要成员的范围是什么?是只写直系亲属还是要写亲近旁系的?直系亲属是写父母还是要写三代?

最纠结的是那句“职业政治态度相互关系如何”,拜托,那么长一句话都不带停顿的,你是要看职业是什么还是要看政治态度是什么?话说,那职业和政治态度的相互关系,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再看第二页,“有何社会关系其政治态度如何“,社会关系这个是写朋友、同学还是邻居、远亲?又见政治态度,这政治态度怎么写啊?一颗红心向着党?

后面还有两处要盖章的地方,单位盖章倒好解决,还有一个是“乡镇政府、街道办事处(或派出所)”。林珑猜想着那顿号应该是并列关系,那就是得到区政府和街道办或者派出所盖章,区政府?应该去哪个部门?

最纠结的还在后面,林珑一头雾水中突然看到了表第二页最下面的一行小字“此表必须由单位或主管部门填写,不得交本人填写。”

看到这里,她简直有种想喷血倒地的冲动——不能由本人填那寄给我干嘛啊?通共两页表格,起码有一小半不知道究竟该写什么,就是寄到单位也没人会填吧?这么个精明军人,怎么就想不到多寄一份队上审核合格人的模板给人照抄呢?

林珑姑娘极度无语的打开了电脑,在龙泉的qq、msn、电子邮箱分别留言,就一句话:表格已收到,不会填,速回电话。

等了三天,没反应,她只好又给熟人卓一和肖力阳qq留言,顺便也发了电子邮箱,也就一句话:急事找龙泉,请帮忙转告,谢谢。

又等了三天,还是没反应,林珑有些沉不住气了,龙泉平时隔三差五就会晚饭后上网溜达或者直接给自己打电话的,这会儿有急事找他了,居然整整一周都没音讯。

打了电话去他队上,好吧,三个人都“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请留言”,看来是出任务去了,他们是一个分队的,出任务都堆在一起。

由此可见,平时联系紧密也不是什么好事,养成习惯之后,一到关键时刻就没法忍受等待中的那份煎熬。

林珑在百度和某些著名军嫂论坛上搜索、咨询了一下,也有些提示,但她又不敢完全照做,怕龙泉他们部队特殊,要求严格填法不一样,表格还只有一份,都不知道复印有没有效,万一乱填作废可就遭了。

她只能无奈的看着那份表,很有一种想把它揉碎了嚼烂了的冲动,咬牙嘀咕着:“泉仔啊泉仔,你啥时候才能‘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呢?”

婚后的故事在新坑《窈窕军嫂驯夫记》中,欢迎围观、欢迎养肥,请多多收藏哟。

80.多年寻觅缘来是你(四)

二十天,对忙碌到一日三餐都无法顾及的人来说仿佛只是一瞬,对日日焦急等待的人来说,却相当漫长,漫长得林珑甚至等不及龙泉归队,就稀里糊涂的填好表给他寄了回去。

等龙泉出任务归来,把快递拆开,再一看她寄来的表格,简直哭笑不得。

然后,他抽空给林珑拨了电话,说她表格填得不合格,第一行就错了:“本人成分是说‘工人、农民、干部、军人、学生’你自己选一个最合适的。”

“那我都不是啊!”林珑继续一头雾水,“填‘群众’怎么就错了?”

“‘群众’特指政治面貌,你那民办教师不算干部,就写工人吧,”龙泉又继续笑着说她政治情况写得像表衷心的入党申请了,其实就是表明政治清白没犯罪记录、没参加非法社团组织就成,“社会经历从高中写就行了,不用把念过的俩小学都挤进来,这表格不够你塞,而且别忘了每一个社会阶段要写证明人;还有那社会关系怎么会就只是一个‘无’字呢?谁家没社会关系啊?太敷衍了,需要填对你家庭影响比较大的亲戚的情况。还有那后面,去街道办盖个章就成,你还跑计生委去了啊?怎么会是个计划生育的章?”

说着龙泉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表填得错误百出,而且还错得特别有喜感。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填错了,还跑错了是吧?”林珑一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笑声就开始上火,噼噼啪啪的喷道,“你就寄个空白表格过来谁知道怎么填啊?!连吃个方便面都还有说明书呢!我从区政府跑人武部,又跑街道办,然后被推到居委会,居委会说她们不敢盖让去派出所,派出所又把我指回到街道办计生科,跑了整整一星期啊!像个绣球似的被这个抛一下,那个挡一下,我还有错了?”

“没有!没说你有错啊!宝贝,辛苦了!”龙泉赶紧表示那章还是可以用的,陆军总医院出的婚检报告也没问题,就是填的内容有误,需要再填一次。

“章可以啊?”林珑追问了一句,然后傲气着回答,“那我还寄了份空白的过来,你自己填了上交吧,我不懂,你懂,你填!”

空白的?龙泉把快递包里的另外个大信封拆开一看,里面的确是一份空白表格,而且是白表上面盖着红鲜章。

“你哪儿搞的?”龙泉疑惑了,街道办的会在空白表格上盖章?

林珑姑娘得意道:“像吧?一模一样吧?九眼桥桥头搞的,才三十块钱。”

正在喝茶的龙泉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私刻公章!私刻公章还寄到保密部队里来妄想通过政审!这不是胆大,简直就是妄为了!

龙中校瞬间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直接就把表格烧了毁尸灭迹。然后压低了嗓门咬牙切齿地无语道:“我,我真想打你屁股!什么叫政审,懂吗?”

“谁让你们搞那么麻烦啊?我才不要再来一次呢,寄来寄去的不嫌麻烦啊?”林珑死不悔改的强调着说,“你看得出来区别吗?我拿拷贝台叠着对比过了,真一模一样,没问题的!”

“一模一样也不行,”龙泉看着烟灰缸里的那堆残渣,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咬牙,“这违法了!把你态度摆端正好不好?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以后这种类似的事情说不定还会遇到很多。”

“……”林珑沉默了,然后嘀咕道,“我说,你们部队里搞这么纠结、崩溃的一个表,是不是就为了把没耐心的准军嫂第一关就筛出去淘汰了?”

龙泉被这么个问题直接给气笑了,也没正面回答,只是很认真地问她:“你想被淘汰吗?”

林珑憋憋嘴,无奈道:“好吧好吧,你再寄一次吧,记得附上说明书啊。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早猜到你填不好,我刚寄出去就后悔没给你附样本,但那时候有事,没来得及补救。不过,不用着急,”龙泉安抚着林珑,轻描淡写的说,“其他程序同时在进行,说不定这几天已经有人给你单位打电话询问情况了。至于表格,明后天样子我队上要来人跟你面谈,顺便就能带过来,到时候让他帮忙把关教你填。”

“啊?啊!这就要面试了啊?”林珑一下子就小紧张起来,连连追问来人是谁?要怎样款待?需不需要给红包?

“别紧张啊,就我顶头上司,铁哥们。叫他‘周大哥’吧,到时候让他请你吃饭!”龙泉笑着解释道,“他有事要到成都公干,硬把面谈你这活儿给抢了,原本就不干他这军事主官的事儿。”

林珑恍然大悟:“就是你电话簿里存的那个‘周扒皮’?名字叫这个的还能请人吃饭?”

“那是他训练的时候对我们‘狠’才会被叫做扒皮,不是说他人是‘铁公**’,”龙泉笑着为自己战友正名,“周哥不难相处,见面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有没有年龄大点的未婚朋友想嫁军人的?”

“干嘛啊你?吃着碗里的还去想锅里的?”林珑嘴里这么说,然后猜测龙泉是不是打算给那个“周大哥”牵线。

果不其然,龙泉接下来就直截了当的建议:“原则上周扒皮还要跟你朋友接触一下,侧面了解你情况,干脆就找几个未婚未耍朋友的给他见见行不?他人不错,就是老娶不到媳妇,大龄剩男一个,都有点影响仕途了。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着急。”

“请问,有多大龄?斗战胜佛?”林珑想着对方一个上校正团,如果是按正常的步骤年限升上去的,不知多苍老啊!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士兵突击》里许三多的老首长胖团长形象,想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一阵恶寒。

“72年的,三十六,跟我哥一样。”龙泉报了周队长的年龄又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背景情况,父亲是退休医生,当地名医,自己开了诊所;母亲说是务农,其实家里田都承包出去了,闲耍而已;一个建筑设计师哥哥、教师嫂子,然后两个正义务教育中的侄子。

总之家境不差。至于为什么找不到老婆,那是因为他背运,连耍三个都是临着要结婚被人甩了,甩的原因各不相同,结局却是一样——往他心窝子里捅刀。

铁血军人的心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的,被伤了照样会痛,会流血,然后就会失望甚至逃避。

听了龙泉的描述,林珑不由在心里勾画了一个悲情军人的形象,虽然他年龄实在是大了点,都几乎大自己整整十岁了!她还是答应吆喝几个未婚好友来撑场子,看会不会有人能跟周扒皮上校擦出爱情的火花。

次日中午,林珑姑娘接到了周上校的电话,说是人已经在成都了,等他下午办完事约个地方一起晚饭。

“弟妹定地点,我来卖单。要求有两个,一是我没什么忌口的,就想吃地道川菜;二是不准抢着付帐,不然明天我就不‘采访’你朋友、同学了啊!”就这么两句话,他说得干脆利落,并且话中带笑,语调抑扬顿挫很有戏剧感。

被威胁了,才说了三句话就被笑语连连的威胁了!林珑被震撼了一把,心中的“悲情军人形象”瞬间崩塌,只觉得对方声音里没一点悲情感觉,甚至还有点“痞”。然后,她也很干脆的回答:“你是在磨子桥吧?那就致民路十二中街的老厨子川菜馆吧,距离不远,价格不贵,滋味也地道。成不?”

“行!你别刻意替我省钱就成。”周上校果断的答应了,然后说他大概六点样子能到,接着就挂了电话。

林珑还没来得及问他能不能找着路,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她举着手机有些无语,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通话时间居然一分钟都不到!难怪不讨女人喜欢,就算是个超级大帅哥,要谈个恋爱都像带兵打仗,女孩子怎么去喜欢啊?

稍后,下午五点,林珑姑娘梳妆打扮妥当,早早的便出门奔赴餐馆,她情愿提前到了在附近溜达,都不想迟到了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这么个连打电话都节约着时间的人,应该很不喜欢等人吧?林珑这么猜想着,结果到了晚上六点,她没能在餐馆门口等到人,只是又接了一通电话,周大哥在那端很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啊妹子,我暂时来不了。刚才打车正准备过来,走到半路突然有个孕妇冲到车前倒下,大出血昏迷。为了帮司机证明他没撞人,也只好跟到了医院,现在还在华西。你自己先吃着吧,晚点我再跟你联系。”

其实,关键是那司机吓得脚软,车都不敢开了,是周纯帮着抱那孕妇上出租,又开飞车给送去的医院,然后亲眼见证了对方流产。此刻虽然已经为的哥在警察那做了笔录,可见孕妇人还没清醒,他可怜对方,有点不放心离开。

“那你晚上吃什么啊?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要不我打包带饭菜过来吧!”林珑听着觉得炯炯有神,又见活雷锋啊,他们队上尽是活雷锋吧?

然后,她不顾周纯的反对,直接买了餐点打车奔赴医院,想要第一时间看看这位活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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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完8结

81.多年寻觅缘来是你(五)大结局!

赶到华西附二院住院部,林珑一眼就看见了站门口接她的周队长,比她想象中更黝黑、粗犷,并不是长得壮,而是整个人气质有种很彪悍的感觉,与龙泉和肖力阳相比,更露锋芒。

一般来说年龄越大应该越内敛才对,可周纯显然并非如此。

“周大哥!”林珑几乎不带犹豫的走向他,根本不用考虑会不会认错人。周纯虽然没有龙泉高,但那一身带血的军装,简直太醒目了。他全身大概只有那份裹在外套里的文件袋是干净的,龙泉等着要的结婚报告啊,可不能沾上血。

“哟,弟妹好!真是麻烦你了!”周队长之前还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转眼冲着林珑却笑得无比灿烂,瞬间就驱散了那种肃杀的感觉。然后,他快步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外卖袋子。

“周大哥,你怎么整成这样了?”林珑被那笑容一感染,也不紧张忐忑了,还笑嘻嘻的问他有没有换洗衣服。

“招待所还有一套,你不晕血吧?”得到‘不晕’的答复后,周纯表示他懒得回去换了又再跑过来,凑合穿着得了。

这是夏天啊,八月啊!大哥,你穿着带血的衣服不难受吗?那味道不好闻吧?对于他的不修边幅,林珑继囧着,然后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介绍自己未婚朋友给这人。转念又一想,他是工作中就习惯了这样吧?

唉,一个可敬的囧人——幸好龙泉不是这样的,每次见面那衣服绝对的干干净净。林珑如此想着,可就是没算到整洁的衣服究竟是因为他爱干净,还是得归功于他那勤劳的妈。

伴着淡淡血腥味,两人在花园里找了个地方快速解决晚餐,然后回到了住院楼,林珑才知道那个已经情况稳定的孕妇居然睡的是过道,因为急诊,暂时还没有病房能腾出来给她。

不完全流产致失血性休克,这么个清秀女子就在吵吵闹闹的地方,头顶挂着血袋面无血色的躺着,也不知是睡熟了还是昏迷,反正心跳血压什么的数据还凑合,就是人还没清醒。

据说她身上只有一串门钥匙,所以也联系不上家人、朋友,孤零零的看起来特可怜,也难怪周队长不放心离开了,这会儿交警和出租车司机都在场,就等着对方苏醒。

四人随意交谈几句之后,林珑又知道了个内*幕:活雷锋周上校同志居然还给对方垫付了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

虽然医院也有特事特办的免缴费可能,不过,正常的缴费办手续速度更快,于是他就自告奋勇的挺身而出了。

林珑听罢犹豫了一下,然后憋着笑试探性的说:“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周纯则一拍大腿干脆利落的笑着回答:“甭问了!你是想知道我呆在这里不肯走,究竟是因为不放心这人想看着她清醒;还是准备要回自己的钱,所以等着她清醒吧?答案是前者,不就是一个月工资嘛,没什么舍不得的。”

“您是神探啊?!太牛了!我还一个字都没问呢。”被瞬间戳穿“邪恶”小心思的林珑无言了,这人怎么能如此目光如炬?!

“得了吧,看你眼珠子滴溜转、还有那忍笑抽搐的唇,我就知道没什么好话,”周纯戏虐地直接说她,“跟我手下的那帮坏小子一个样!”

旁边部队转业的交警也笑着搭话道:“是啊,这位周上校一看就是带兵的,普通人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

林珑不依了,跺脚‘娇羞’道:“怎么能把我跟‘坏小子’并列放着!人家哪有‘坏’啊?”

“得得,狐狸还想伪装小白兔!”周纯继续玩笑着戳穿她,“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跟龙少和小板凳玩一块儿去的人,不会是个‘小白’吧?虽然皮肤是有点白,嗯,确实白!”他说着还把自己胳膊举过去,隔空跟林珑的手对比了一下。

被调戏了有木有!林珑姑娘再次无语,然后直接把话题岔到了《结婚函调报告表》上,开始严肃认真的询问相关问题。

跟他斗嘴皮子?自己还没达到那份境界!姜不愧是老的辣,惹不起只能躲。

周纯裂嘴一笑,也不逗她了,很是负责的开始完成自己此番过来的第一个任务——帮助弟妹填表。等表格填写结束,他又开始完成第二个任务,了解准军嫂的内心世界,看看有没什么不太好的想法,定时炸弹得提前排除了,才能放心让她嫁给自己生死相交的战友。

“听说你们在地震的时候定情了,我就有点担心。我这人说话有点直,你别介意啊,”周纯脸上没了笑容,只有认真,几乎是相当严肃的对林珑说,“能够持久的爱情,从来就不是轰轰烈烈的,而是平平淡淡的相伴。那种突然激起的火热样的感情只能叫做头脑发晕,我希望你是认真考虑之后做的决定,而非因为特殊的环境和心情,一时冲动贸然答应龙泉,过后又来反悔。”

“不会的,其实地震时,只是让我更看清他这个人,”林珑浅浅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当时把我扔路边就跑了,我还气哭了想要一辈子不理他呢,后来才慢慢改变了想法。不是一时发晕。”

“那就好,人还是要理智点,就怕因为地震突然促成了不少情侣,隔一年再因为各种原因来个离婚高峰,”周纯直截了当的告诉林珑,“别人离婚那简单,你要嫁了情况可不一样,虽然龙少说过,只要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他就不会做出死扣结婚证不准离的事情,但是,组织上是肯定要找你谈话的,多半是轮番轰炸、软硬皆施,一直谈到你放弃离婚为止。”

“他说过这话?我都从没想过离婚这事呢!就想的是携手并肩天长地久的在一起,有问题一起解决,有困难一起克服,有快乐也一起笑!”听周队长这么说,林珑有些感动,又有点好奇,组织上还管人离不离婚?

“管啊,怎么不管!”周纯直接点头,“为了保证一线指挥官的后方安定团结呗!你应该庆幸这次负责谈话的是干脆利落的我,不是那些啰嗦婆婆嘴。”

婆婆嘴?是损分管政治的那些人吧?林珑“噗哧”一笑,然后又试探性的问,“那如果是龙泉要甩我呢?你们这些领导管不管?”

“怎么不管?真要遇到这种情况,啥话都不用说,就抱着找你谈话的人一通委屈大哭,来一人哭一场,还可以登门找更上面的哭,自然就有人回去骂他了,”周纯笑着出了损主意,然后又很直白的说,“只要他还想在军政系统混,那家里红旗是绝不能倒的!作风问题跟贪污腐败一样严重,懂不?”

“红旗不倒?那彩旗飘飘怎么办?”林珑又故意问了个欠抽问题。

“哟,那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腾出空来搜罗彩旗啊!一年总共就30天假期还有精力去折腾别的?”周纯恶意的加重了‘精力’二字,然后又笑道,“再说了,你找的男人总得相信自己眼光吧?龙少是那种会飘彩旗的人?选男人啊,第一眼看准了才是最关键的,选错了后面怎么努力都白搭。退一万步,他要真吃错药乱来了,你会拿他没办法?”

“嗯,有道理,”林珑赞同的点点头,又傲娇着说,“如果他真敢乱来,我就算拿着没办法也不会让他日子过得太舒坦。”

“对嘛!虽然才刚见面,可也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性子,这种好!”周队长很是赞许的挥了挥手指,“不矫情,不麻烦,也不会白白受气!”

“你说,为什么有人别人不敢惹,有的却总被人欺负?那是因为他本身就软弱可欺!人啊,还是要坚强点的好,就算被欺负了,也得咬牙站起来。该还击的还击,该放手的就放手。”说到最后,周纯很是感慨,他就是属于那种咬牙站起来放手的。

憋了一肚子委屈,也只能放弃,他堂堂一个男军官,总不能去找文弱前女友还击吧?男未婚女未嫁,又忙得要死腾不出空照顾对方,被撬墙角了也活该,只能自己担着!

周队长的话,从爱情的定义到选男人以及对人性格的剖析,引起了一片共鸣,交警、司机,包括隔壁床的家属、陪护,都纷纷表示他太“真知灼见”了。

司机大哥忍不住大着嗓门说:“这选男人啊,确实要看好,别说一年后离婚高峰了,听说地震后离婚的也不少!据说还有那种遇到紧急情况突然想起了某人,然后说那位才是自己的真爱,转身就把老婆孩子抛弃的。我地震时还想到了初恋情人呢,也没说要回去找她啊!这就是人品问题,诱惑谁都能遇到,人品好的,对婚姻才能忠诚!”

“这世上,就是极品渣男多!”林珑正嘀咕着,她身边的周队长突然一下蹦了起来,快步走到那流产的孕妇身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开始大声吆喝着召唤护士、医生,说她醒了。

确实是醒了,而且是泪流满面的醒着。

医生确认了她身体还好,就是情绪糟糕。不过,就算情绪很差,善良的姑娘也以一种细弱的温柔声音告诉交警,她是自己晕的,跟出租车司机没关系,还感谢了好心人,并表示要借电话通知朋友来照顾她,顺便归还医院欠款。

“医药费是他帮你垫的——周上校。”准嫂子林珑才不搭理人民解放军的什么“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直接就就把周纯爆了,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对方全名,说不定还会爆得更明了。

之后,厚脸皮的周上校也坦然接受了感谢,又由交警哥哥帮忙打电话通知了对方的一个女性朋友。

其实,大家都有些好奇她第一个通知的为什么是朋友而不是父母或孩子他爸。

好奇却不敢问,甚至没人敢告诉这女人她怀着的,不足三个月的孩子已经没了,连医生都准备等她朋友来了再询问、通知具体情况。

没想到,她自己感觉出来了,询问得知确定答案后,竟留着泪说:“没了也好。”

缓过气之后,这位自称叫做“金玉”的女子甚至还告诉周纯,对方说的话她一直听着,很多都听到了并且感触很深,真想跟着倾诉一番,只是当时没法睁开眼而已。

好吧,既然病患想倾诉,实质上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的闲人林珑和周纯就当了听众,耐心倾听了一个关于渣男和软弱女的故事。

金玉是奉子成婚,因为家里父母双亡所以很不被男方家里待见,地震之后,自己男人和他初恋情人又死灰复燃,甚至就在今天,被她亲眼看见了两人被翻红浪,对方女的还放话说:哭得要死干嘛?又不抢你男人,我已经结婚了,只是从美国飞回来看看他而已……

一个纠结又杯具的故事,纠结得直到周纯完成任务潇洒的挥挥手归队了,林珑这边还有些意不平,她平生最恨渣男,于是很积极的给予了金玉一些帮助,比如介绍律师朋友、妇幼医院医生等。之后,她又不由感慨,幸好自己没遇到这样的男人,幸好龙泉的品行绝对经得住考验!

不过,话说,泉仔他初恋情人是怎样的来着?从来没听他提过吔!

射手座的姑娘做事或多或少有些风风火火,林珑一时好奇,干脆直接去问了她家兵哥哥。这下子轮到龙泉纠结了,说还是不说?

据说老实交待前女友还有初恋情况的男人都是傻逼,这些东西绝对会成为将来吵架时的掐点,龙少被旁敲侧击询问三次之后,直接一句话给林珑姑娘挡了回去,“先讲了你初恋再来问我的。或者,你先给说一下为什么要剪我衣服扣子?”

“……”林珑握着电话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声惊叹,“啊,夜深了,我要睡觉了诶!亲爱的,拜拜晚安,空了再给我打电话啊!”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目的达到的龙少笑着踱回寝室,他这边也差不多要熄灯就寝了,在洗漱之后,翻身上床,想着林珑那个硬生生掐断的电话,他突然若有所悟的问了一句:“卓一,你干姐剪我扣子,跟她那个初恋有关吧?”

听罢,小板凳同学简直惊呆了,林珑她居然会跟自己未来老公交待初恋的事情?!

“说话啊!”伴随着熄灯号,龙泉顺手关了门边点灯,然后催促卓一交待他想听的事情。

卓一想了想,为保险起见干笑着否认道:“她哪有什么初恋啊?剩女一个!”

“怎么没有?那个小红牌兵哥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不可能。”龙泉胸有成竹的说着,开始借用他曾经暗地观察到的林珑和袁媛的对话,拿来套卓一的词。

“哟,她连这都告诉你了?”小板凳还有些将信将疑,可一句话就透露了他自己确实是知情者。

“废话,凭我的诱供能力,谁能招架得住?”龙少斩钉截铁的回答,又催促卓一快点说说他是怎么想的。

“也对,能有什么东西是你从别人嘴里掏不出来的?”卓一想当然的认为对方确实是知道了全部,于是语焉不详的劝慰了两句,“唉,我觉得她就是想把两颗扣子放一起相亲相爱。少爷,你也别小心眼啊,说实话,第一颗扣子才是最重要的,把你的放进去更能说明林珑认可你在她心里的地位!”

“说详细点。第一个是什么扣子?”龙泉这么淡淡问道。

“你,你不知道!”卓一惊了,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不是说她都告诉你了吗?!”

龙泉继续淡淡的表示自己说的是,“凭我的诱供能力,谁能招架得住?又直接没说是林珑招架不住,”然后他又一锤子给卓小朋友心坎上敲了过去,“反正都说了,就老实点从头说一遍吧!泄密就是泄密,不管是泄露了一点还是两点都没什么差别。想让我亲自去跟林珑求问余下的内容吗?”

太奸诈了!是没人能招架得住你的诱供!卓一听罢几欲泪奔,可惜就算泪奔都逃脱不了他手心。

这两口子,他只能选择得罪一个,傍上另一个的粗腿。否则,两面夹击,怎一个“惨”字了得!综合考虑之后,还是觉得龙泉武力值大一点、更狡猾一点、见面次数多一点,惹不起也躲不了,只好坦白从宽。

没想到的是,等他从头至尾把林珑的初恋故事讲一遍之后,对方居然突然一下从床上跳了下去,然后风风火火的开电脑,打开刑事模拟画像软件,三下五除二拼出个12、3岁的小姑娘,齐耳短发、大眼睛、小鼻子小脸、带着框架眼镜,很精神的样子。

然后,龙泉把林珑的一张六寸半身近照往电脑屏幕旁边一跺,指着两张图问卓一:“像吗?”

“什么像不像?就是同一个人吧?”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了,指着龙泉结巴道,“你,你就是那个小红牌?!那个叫‘田山’的?不带这么巧的吧?!”

“就是这么巧。她也是我初恋。”龙泉都几乎想要嘲笑自己了,记挂了那么多年,居然人就在自己身边,上次在腾冲明明看到她戴眼镜了居然都没反应过来!难怪当初一见林珑就觉得亲切,觉得像是记忆中那人的感觉,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嘛!

卓一很是纠结的说:“这个,林珑说她当时是14岁,你拼出来的这个才12岁样子吧?”这么小,大哥,你恋童啊?

“她娃娃脸,现在25了不也只像18、9的样子?”龙泉一脸甜蜜微笑。

“可,可她说那个小红牌身高175厘米样子,肯定不到一米八啊?!”卓一打量了一下他的长腿室友,这个175和185,不太容易搞错吧?

“我发育迟缓,过了18岁还疯长了一截,”龙泉答疑解惑之后直接白了他一眼,“你是羡慕还是嫉妒生恨?就死活不肯相信我跟她能这么有缘是吧?”

“不是,就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卓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龙泉也是轻轻一叹,然后笑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了,睡觉!给你提个醒啊,这件事情仅限于你我知道,不能再外传。”

“为啥啊?!”卓一满面迷惑,“这么有意思的事,奇谈啊!”

“奇谈你也给我憋住了,不准说!”龙泉关掉电脑,双手一拉栏杆就倒翻着上了“二楼”的床,然后又解释了一句,“挟恩图报非君子作为。我不想林珑知道,夫妻之间的关系不能被‘救命恩人’这样的头衔限制,免得她以后都不愿为生活琐事跟我吵架。记住了啊,不准说,一个字都不能说!不然弄死你!”

龙泉威胁完毕,平躺在床,望着天花板一脸憧憬。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是怎样的缘分才能像他们一样兜兜转转的走了一圈又一圈,几次都偶遇到一起,最终还能顺利修成正果?!这样的夫妻,是王母都拆不散的吧?

缘来是你……让我寻了多少年……

他微笑着,在心里暗暗许愿:希望,婚事能一切顺利;希望,将来的生活也一切顺利!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婚后的故事在新坑《窈窕军嫂驯夫记》中,欢迎围观、欢迎养肥,请多多收藏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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