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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磨时光》


第一章:佛罗伦萨

北纬N43°46′10.42″东经E11°15′20.93″--意大利佛罗伦萨。

作为欧洲文艺复兴的发源地,艺术与文化在这座复古的城市不断发展,结合现代的文明碰撞出与众不同的火花,静静的阿诺河穿过古朴的老桥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石头塔楼、花园教堂、喷泉雕塑点缀着这座古老的城市,造就了它无与伦比的美。

然而一座城市可以吸引无数观光客慕名而来,美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佛罗伦萨曾经名列TripAdvisor欧洲美食榜榜首,这里云集了众多著名的米其林餐厅,在宽敞的米开朗基罗广场上,一家名为星空的餐厅外此刻就驻足了不少正在等待入内的客人。

柔和的淡黄色灯光配上舒缓柔和的钢琴曲,在安静的餐厅里恰到好处,四周的壁纸内容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作品,在整体的现代化装饰下,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和头顶巨大的深蓝色星空壁灯相得益彰,引起人们对于那段艺术繁盛时期的无限遐思,每个餐桌上都点着一支白色的蜡烛,映射着银白的中世纪烛台,璀璨的水晶珠帘为每桌的客人隔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密小空间。

在最靠里的一张桌子上,餐厅的主人正在招待来自东方的访客,他对能够推广自己的餐厅文化十分自豪,高兴地的向对方介绍餐厅的设计理念、装修风格、菜品种类、食客评价……但他似乎太过于高兴,而且事先又没有准备,完全忘记了自己话语的重点所在,说着说着就从佛罗伦萨的旅游业,谈到欧洲的文艺复兴,再从文艺复兴谈到以精致闻名的意大利菜,神采奕奕,唾沫横飞,完全没有看到一直保持微笑的东方女人眉头的抽动频率已经达到了每秒120次的警戒线。

终于在隔壁桌的客人换了3轮之后,餐厅老板的个人演讲才在去年圣诞节他送给儿子的礼物是一辆山地车后宣布结束,秃顶的老板大叔乐呵呵的用英文与两位东方来客握手道别,觉得自己是被餐饮事业耽误的演讲家,竟然能够把那位摄像小弟说的感动流泪。

安可走出餐厅就叉着腰对着凉爽的空气狠狠吸了一大口,再用力吐出来,这才觉得整个人都畅快了,随后出来的雷达扛着几斤重的摄像机,萎靡地打了个哈欠,笨拙的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在餐厅里抽出的几张纸,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花,安可回头看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有点想笑,

“小雷,你这是第几个哈欠了?刚刚在餐厅里我都替你憋的难受。”

雷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安姐你也听到啦?我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了,不过我一打哈欠就会流眼泪。”

“我今天算是开眼界了,第一次看见对着题目还能答偏的,这跑题简直不是开过山车了,这都是开飞机了。”安可忍不住吐槽。

雷达的肚子很合适宜的一声咕噜,安可先是一愣,然后憋不住笑出了声,就像备战高考的学生听到别人放屁就笑得停不下来一样,经历了刚才无聊的交谈,安可一直笑的肚子抽筋了才勉强停了下来。

“安姐,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我扛着摄像机在那杵了俩小时,你还笑话我!”雷达举起抗议的小旗帜,婴儿肥的脸泛了红。

“哎呦,哎呦”安可笑的蹲下了腰,“不好……意思,我错了……快……快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安可捂着抽筋的肚子被雷达拉了起来。

“安姐,咱去吃点好吃的吧,刚刚要不是那个菜单太惨无人道,一定请你在那里头吃。”

安可和雷达先去了下榻的酒店,把设备都放了下来,雷达本来是想去附近一个人气很高的餐厅去吃一顿正宗的意大利菜,然而,雷达这个名字似乎用尽了他脑子里所有的指路神经,经历了一番七弯八绕之后,愣是连个餐馆的影子都没瞧见。

两个人的肚子都发出了因为虐待而惨绝人寰的抗议,面露菜色的两个人最后商定在下一个拐角,不管看见什么只要是有东西吃就进去,最终,和蔼慈祥的KFC老爷爷满脸微笑的向他们伸出了双手。

自己选的路,爬着也要走下去!

安可点了一份香辣鸡腿堡、一杯鲜果茶,雷达点了一份鸡翅、一份薯条、一份鸡米花、一份红豆派,最后还加了一份蔬菜沙拉和冰镇可乐。

安可看着雷达眼前的一大堆,忍不住伸手扶了扶自己的下巴,以免那里不小心掉下来酿成一出惨剧,雷达先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拿鸡米花咔哧咔哧吃了几块,叹了口气,

“唉,好不容易因为工作来了趟意大利,结果回去的前一个晚上就吃了国内满大街都是的肯德基”

安可习惯性的先把汉堡进行分尸,然后按顺序拿起最上面的面包片吃,

“其实吃东西就是为填饱肚子,所以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只是一开始放在嘴里的味道不一样,到了胃里还不是成了一样的营养物质?”

安可其人,作为一个标准的现代都市女白领,在一家主打美食的杂志社做采编,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无差别循环生活,在外一副社会精英斯斯文文,在家则是将懒惰死宅进行到底,能不吃饭就不起床,能不出门就不化妆,能点外卖就不开火,家里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但大多数都是扔在墙角落灰,很多只是当时觉得好看一冲动就买下来,结果回到家就丢到了自己也找不到的犄角旮旯,连包装都没有拆。

每当表妹林多多抨击她的生活态度,她就理直气壮地甩锅给小学的语文老师,认为是老师在她思想刚萌芽的阶段给她灌输了太多庄子的故事,以至于她的脑子里装的全是无为而治的思想,不知道庄子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平白无故背了这么一个大黑锅会有何感想。

雷达啃着一个鸡翅不解的问:“那安姐你是怎么把一个食物写得那么好吃的?”

安可优雅的叉起一片生菜,从容淡定地开了金口,“源于才华。”

雷达一口可乐差点从嘴巴里喷出来,在空中做抛物线运动,连忙塞了根薯条压压惊。

两个人都快吃完的时候,雷达还剩下一份蔬菜沙拉,安可深得老妈多年养生经验亲传,立马切换到营养师模式,语重心长的教育雷达:“蔬菜要在主菜之前吃,开胃又消化。”

雷达十分实诚地说:“我是觉得吃完了那么多,不吃点蔬菜会胖”

安可:“……”

好吧,雷达同志可以说是十分优秀了。

原本安可负责的是国内附近一些主题餐厅的采编与宣传,雷达是一年前来到公司和她搭档的摄像,这次两个人被派到意大利完全是一个意外,因为原本负责意大利这边的采编临时出了一些状况,公司就派英语过了专八的安可临时做了替补。

因为明天做完所有工作就要回国了,所以安可准备好好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饱一饱眼福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于是,吃完饭就拉着雷达到了米开朗基罗广场,兴冲冲地让雷达帮自己和广场上的大卫塑像合影。

雷达,作为一个传统军人家庭教育下长大的孩子,这辈子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大概就是违背了老爸的意愿,当了杂志摄影师,虽然米开朗基罗的这个传世名作已经成为小学美术课本的标配,但是在一个异性面前看着自己同类的裸体,他觉得好像是自己被扒光了,正在受人观览一样,浑身不自在,眼睛只能尽量放在笑的一脸灿烂的安可身上。

安可笑眯眯接过相机一看,表情立马就变成了灭绝师太,指着照片质问雷达,“我的大卫呢?人家这么帅的一张主角脸,你就给他半边脸的配角镜头,你的专业素养呢?”

雷达:“……”

最后,在安可的威逼利诱下,雷达终于完成了第二件可以载入个人史册的事情,对着一个男人的裸体雕像看了足有一分钟。

佛罗伦萨是出名的奢侈品牌云集地,他俩这等还在为房子首付奋斗的职场小白领虽然早就事先做了心理建设,但还是低估了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在广场周围逛了几圈,基本上也就是在进行windowsshopping,给自己找虐受。

安可挑了好久,最后买了一个摩卡壶准备送给老妈,又买了几款意大利本土的巧克力,送给表妹林多多,雷达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好和安可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雷达同志作为一个五好青年,在老爸的教育下一直奉行勤俭节约的良好品德,此时此刻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受到了奢侈品价格的严重打击,于是回去的路上一直细数着社会主义的种种优势,估计大学里的思修老师听到这话一定会欣慰地老泪纵横。

一直走在前面听他愤世嫉俗地巴拉巴拉的安可忽然一拉他的胳膊,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拽到了旁边的一条小街巷里,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有人在跟踪我们。”

果然小巷的空气里好像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第二章:狗血初遇

雷达一个跳脚,出于条件反射要回头,被安可一个巴掌扇在了脑门上,

“你驴不驴啊,这时候要淡定,千万不能打草惊蛇,等会儿走到了头,我和你左右分开来,我绊倒他然后你冲上去把他按住。”

安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里面闪着激动的小星星,宛如一个优秀的……智障。

佛罗伦萨的街巷都很狭小,顶多一个车的宽度,而四周的墙壁则建造的很高,在里面捉贼不太方便,所以安可选择了巷尾,他俩按照约定好的计划,出了巷口就隐在了阴影里,屏息以待,雷达觉得自己在演谍战片,又激动又紧张。

不一会儿,轻轻的脚步声从空荡荡的巷子里传出来,雷达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了装逼壮着胆子在半夜里看过的恐怖片,顿时脑子里浮现了《午夜凶铃》有关电视机的经典桥段,感觉背后的每一根寒毛都在瑟瑟发抖,下意识的朝安可那边看了一眼,却看见安可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自己是即将拯救世界的超级女侠。

说是迟那时快,安可嗖的一声闪出一只无影脚,还没等雷达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就已经重重扑倒在了两人面前,雷达看见安可向他发出行动的手势,立马想起自己肩负的重任,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扣住那人的胳膊,只听“咔嚓”一声,那被扣住的人惨叫了一声,喊道“疼疼疼……轻点,我不是坏人。”

雷达一愣,傻子也听得出来,这是个货真价实的中国人,连忙松开手,一脸茫然的看着身后的安可,安可赶紧跑过来,伸手把那人扶起来,然后站在那里和雷达大眼瞪小眼,一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那个人揉着挂了彩的两条胳膊,有些狼狈的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又把地上的眼镜捡了起来,安可这时才发现,那镜片已经摔碎了,掉落的玻璃渣子在地上反射着月光,无声地控诉着刚才的“暴行”,安可顿时良心不安,有些羞赧的说

“对不起啊,我以为是小偷,不是故意绊你的,”说完指指那个光荣牺牲的眼镜,“这个眼镜,我赔。“

那个人抬起头,眼睛眯了一下,安可注意到这人皮肤很白,由于是晚上,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镀了一层釉,长得还挺好看,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卷毛!安可顿时就特别手痒,想冲过去揉一把,不过,卷毛的额头和鼻子上都蹭破了皮,已经微微渗出了血,

”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吧,真不好意思。“安可在内心把自己拍成了一团肉泥。

那人笑笑,又摆摆手,”没关系,一点小伤,是我先吓到你们的。“

雷达出声问:”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安可想起了事情的起因,立马站直了身子,表情秒变中学班主任,用犀利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卷毛。

卷毛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哦,我的手机和钱包被偷了,在路上正好看到你们,就想请你们帮忙。“

安可有些糊涂,”那你干嘛不说话?“

那人又眯了眯眼,好像想要看清安可的样子,安可觉得这人一眯眼,眼角就像开了朵桃花,有点小小的勾人。

”因为我看你们在赏夜景,又聊的那么开心,不想打扰你们,所以就先跟在后面,想等你们不说了再过去。“

安可:”……“

雷达:”……“

这个世界上果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奇葩。

”不过,这位朋友你的腿脚可以去跳踢踏舞了。“卷毛呲牙咧嘴地对雷达开了句玩笑。

”咳咳,“安可觑了眼雷达,看到了他饱含冤屈的目光,于是清了清嗓子,”其实……是我绊倒你的。“

卷毛:”……女侠好身手……“

搞清了这是一场乌龙之后,安可叫了一辆出租车,为卷毛付了钱让他可以回去不用睡大街,卷毛以还钱为由,想要安可的联系方式,安可觉得这点路费和他的那副摔碎的眼镜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当然不肯要。但是奈何不了这个卷毛是个脑回路清奇的奇葩,一番推辞未果之后,安可只好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回去的路上,安可见雷达一直沉默不语,就用胳膊肘捅了捅问他在想什么。

雷达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十分严肃正经地说:”安姐,我觉得刚刚那个人他想撩你。“

安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能不能别这么严肃?搞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雷达没有放弃,摆出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架势。

安可于是补刀:”你觉得一个相亲能把女孩子当场气走的人,他的恋爱头脑可信度会及格吗?“

雷达见她说起自己的黑历史,立刻成了泄气的大皮球,可仍然不肯放弃,”我不是随便说的,是有根据的,你看他怎么只要你的联系方式没要我的?“

安可停下脚步,正好眼前是红灯,她就指着红灯说,”就你刚刚不敢看我家大卫裸体的怂样,要是人家刚才没要我的单要你的,你当时的脸肯定比这个还要可爱“

雷达:”……“为什么小学没好好学语文,导致现在无话可说的总是自己。

回到酒店洗完澡,手机提示音就响了一声,安可点开一看是微信好友申请,底下的备注是”小姐姐身手不凡“,安可笑了笑,通过了好友申请。

【木桶:小姐姐的昵称是什么意思嘞?想知道(思考脸)】

安可的网名叫Ankle,简简单单就是名字的谐音,这还是刚注册的时候起的,一直懒得换,就这么用到了现在。

【Ankle:那你叫木桶又是什么梗?】

【木桶:因为我的名字叫mutong啊,小姐姐不会和我一样吧?(思考脸)】”

【Ankle:差不多吧,对了,你的伤口有没有处理一下?】

【木捅:没关系的,伤疤是男人的标志,我是男人!(认真脸)】

【Ankle:……】

好叭,卷毛就是卷毛,奇葩就是奇葩

【木桶:安可小姐姐,明天我请你和大兄弟吃饭好不好?(托腮)】

安可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飞快打字

【Ankle:你怎么知道我叫安可?】

【木桶:嘿嘿,看来我猜对了,有奖励吗?(坏笑)】

【Ankle:好吧,被你忽悠了,我们是来工作的,明天下午就要回国了。】

【木桶:这么遗憾的吗?我还想再见小姐姐一面呢,(失落)】

安可内心:“油嘴滑舌,太不要脸了!”

【Ankle:你妈妈没教过你说话之前,要先看看对方有没有男朋友吗?】

【木桶:所以我就和小姐姐聊天了啊,因为小姐姐是单身呀(嘻嘻脸)】

【Ankle: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单身了?!】

【木桶:两只眼睛呀,小姐姐不要告诉我大兄弟是你的男朋友哦,我可不信,来自一个成熟男人的直觉(严肃脸)】

安可觉得自己是遇上对手了,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无话可说。

不过安可觉得自己应该请这个木桶吃顿饭,毕竟当时是自己一时冲动,让人家挂了彩,于是发消息回复,

【Ankle: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吧,不过我请客,当作赔礼。】

【木桶:OK,(开心)】

安可看到木桶发过来的柴犬表情,乐了老半天,从来不知道一个表情包可以这么搞笑,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于是点进了他的朋友圈,本来以为这种人要么是设置朋友圈不可见,要么就是一大堆自拍,结果一翻,看到的全是各种吃的,什么中餐西餐,烧烤牛排,炸鸡烤串,甜品小吃……应有尽有,安可看的眼花缭乱,忍不住在最近的一个下面评论两个字“吃货”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小姐姐发消息从来不带表情,害得我每次都要猜你的心,好累哦(委屈脸)】

安可内心:“可不可以打电话叫警察,把这拈花惹草的大祸害抓去浸猪笼?”

【木桶:我掐指一算,小姐姐要睡美容觉了(托腮)】

【Ankle:看来你很懂女人嘛。】

【木桶:我有预感今天会梦到小姐姐(傻笑脸)】

【Ankle:……如果我有芭蕉扇,现在就把你送到南极去陪企鹅睡觉。】

【木桶:哈哈,小姐姐晚安(爱心)】

【Ankle:祝你梦到老巫婆】

【木桶:好怕怕(害怕脸)】

安可翻了个白眼,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连忙拿下了脸上的面膜,洗了把脸,准备睡觉,木桶没有再发消息,安可睡得很安稳。

半夜的时候,手机的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把安可从睡梦里吓醒了,她边拍心口边打开灯,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没储存的号码,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她准备挂接,结果因为脑子迷糊,不小心点了接听,然后就听见电话里说,

“是安小姐吗?”

安可一愣,心里蓦然紧张,有种不祥的预感。

“您的母亲因为车祸,下午被送到了医院,如今正在接受治疗……”

安可脑子一炸,脑子里循环着两个字,车祸,车祸……

她立马定了最早的回国机票,给主编发了电子邮件请了假,还好大部分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于是她又给雷达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明天要先回国,拜托他在这里处理完事情再回去,雷达连连答应,安慰安可不要着急。

安可飞快地收拾好一切行李,心情慢慢地从原本的焦虑变成了茫然,害怕,呆呆的坐在床边等着天亮。

第三章:回国之程

安可订的是早上六点多的机票,这一夜她没合眼,因为闭上眼睛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是飞机上漫长的十几个小时,无法言说的无力感就充斥了内心,让她很害怕。

她是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出轨,为了一个夜总会里的女人抛弃了她和母亲。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很早就没有了所谓父亲的概念,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母亲一个人拉扯她,在印象中除了过年之外母亲几乎没有休息,一直都是同时打很多份工,挣钱供她上学生活,从小到大,母亲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她不敢去想将来有一天只剩下自己该怎么办。

到了机场做完登机前的所有程序,安可坐在候机大厅里,看着手机屏幕发呆,明知没有用,但她就像个神经病一样,一连给母亲的手机打了十几个电话,听着那边的嘟嘟声,在未知的等待中,自虐似的感受着内心的煎熬痛苦。

有人坐到了她的旁边,她习惯性的往另一边挪了挪,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动作,过去数不清的缺乏安全感的日子造就了这样的条件反射。

终于,机场的广播声响起,安可站起身浑浑噩噩的跟着人群往登机口走,忽然被人一拉,她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周围离得近的人都向她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一双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这才被召回了魂,努力使眼睛聚焦,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黑色的戒指纹身,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登记牌!

安可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一件蠢事,脸顿时烧成了熟虾,一把接过自己的登机牌道了谢,再弯腰90度,对着西装男鞠了一个标准的躬,把那个人吓得往后退了三步,安可抬起头发现周围的目光比刚才又多了几双,活像电视里可以吓死密集恐惧症的一堆绿眼睛,顿觉十分毛骨悚然,她赶紧拉起自己的小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登机口,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吃瓜群众。

座位选的靠近窗户,安可低头系安全带,眼角余光瞥到一双黑色皮鞋停在自己的旁边,她往里挪了挪,却听见那人说:“这么巧”

她闻声抬起头,一句“你谁啊”刚要出口,就看到那人手上的戒指纹身,这才恍然大悟,再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局促地嘿嘿干笑一声,心想买彩票怎么从来没和大奖巧遇过?

起飞后安可的耳朵开始疼,她张嘴用力呼吸了几下才有所缓解,可是耳朵刚好,头又开始发晕,应该是没吃早饭的缘故,可是一想到飞机上的早餐,她又觉得恶心反胃,第一次坐飞机都没有这么难受过,尤其是这次要飞很久,心里有了压力,她就更难受了。

这时眼前递来一片益达口香糖。

“晕机的话,嚼一片就会好很多了。”西装男的声音透过飞机的噪声传过来,有点发抖。

安可的确是太难受,加上现在也没有力气客气,说了句谢谢,拿过来剥开塞进了嘴巴里,不过,为什么偏偏是草莓味的?墨菲定律真是屡试不爽,运气永远背上加背。。

眼前又出现一个耳机,

“听会儿音乐吧,不然会很无聊的。”

安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西装男一脸斯文,脸上挂着很有涵养的微笑,虽然不是很帅,但是挺耐看,是会让人觉得舒服的一张脸。

安可出于礼貌对他笑笑,接过耳机,里面放的是纯音乐,很舒缓放松的节奏,的确可以稍微缓解头晕,安可看见耳机上刻了一个王字,便指着问,

“先生姓王吗?”

西装男微微一笑,“王政皓”

安可骤然听到这人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大名,觉得他要不是太实诚,就是缺心眼,她只好咧开嘴,堆起一个微笑,“我叫安可”

飞机抵达法兰福克机场后,安可等待转机,她先给中心医院打了电话询问母亲的情况,听到那边说母亲没事,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鼻子发酸有点想哭,她用力眨眨眼睛,这时候肚子的不适应才慢半拍地刺激到脑子。

刚想去随便找个地方吃早餐,微信提示音就响了一声,点开一看是卷毛发过来的一张照片,是一盘帕尼尼和一杯意式拿铁,

【木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骄傲脸)】

【Ankle:是被我昨天的评论伤到自尊了吗?】

【木桶:No,just炫耀+放毒=挑拨你的胃造反(坏笑)】

【Ankle:你给我等着!】

安可扫了眼四周,正准备进一家咖啡店,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回头就看见了王政皓,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头不晕了,看着这会儿的王政皓感觉和飞机上不一样,斯斯文文的打扮中透着一股书卷气,看样子像是读过不少的书,不会是个书呆子吧。

“安小姐要吃早饭吗?介意一起吗?”

安可不动声色地笑笑:“好啊,王先生刚刚在飞机上那么照顾我,我应该请你吃早饭谢谢你”

王政皓:“这怎么好意思?”

在安可的一再坚持下,两个人一起找了个桌子坐下,安可点了可颂面包和煎鸡蛋,配了一杯鲜榨果汁。服务员送来之后,她用手机对着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修完图给木桶发了过去。

王政皓很好奇的问:“安小姐在和男朋友聊天吗?笑得这么开心。”

安可:“什么?”然后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有点傻,于是笑笑,“我在跟一个神经病炫耀我的早餐。”

王政皓笑了笑,吃了口面包没说话。

【木桶:小姐姐在和男人共进早餐(嫉妒脸)】

安可吸果汁的动作一顿

【Ankle:你怎么知道的?】

【木桶:因为没有女孩子有勇气在早上喝热巧克力(犀利脸)】

【安可:债见!】

她发完消息还是忍不住,往王政皓的杯子里瞥了一眼,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近视眼的结构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王政皓见安可看他的杯子,于是好奇的问:”我的杯子怎么了?“

安可说:”没什么,王先生是来意大利旅游的吗?“

”是陪一个朋友来看病的,安小姐呢?“

”我是来出差的。“

吃完早餐以后俩人没再一块走,安可觉得王政皓虽然挺热心肠,但是实在不是个聊天的料,就刚刚在咖啡店那么一小会儿,俩人就有一大半的时间在沉默,这着实让安可很尴尬,可偏偏对方并不理解她的内心独白,面对冷场一直都在淡定从容的喝着热巧克力,于是安可又悟出一个道理:想要不尴尬就得把尴尬踢给对方,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

在法兰克福回国的航班上,安可旁边坐了个秃顶的中年大叔,大叔显然是第一次坐飞机,新奇的看着这,摸摸那,一有什么新发现,就一脸激动的转过身来告诉安可,安可表面笑嘻嘻,内心MMP。

等大叔终于不再探索新世界,安可才舒出一口气,谁知道大叔回归正常模式后就开启了一项新功能--打呼噜,吵的安可简直要原地爆炸。

等这一次十几个小时的航班结束,安可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丧地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去了中心医院,坐在车里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雷达打来的未接电话和一连串的微信消息,消息不用看也知道是卷毛发过来的,没加卷毛之前,她微信的未读消息十天半个月的加起来也没现在一天的多,她估计雷达现在也该在飞机上,于是就点开了微信。

【木桶:小姐姐是放我鸽子了吗?为什么电话关机勒?(伤心脸)】

【木桶:我看见大兄弟了,小姐姐在哪里?(疑惑脸)】

【木桶:下飞机了没?伯母没事吧?(担心脸)】

安可这时才想起来之前约了木桶吃饭,自己现在这样就像个欠了员工钱还跑路的老板,登时肠子都悔青了,简直想一把掐死自己,赶紧补救。

【Ankle:我妈没事了,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不好意思啊,一急就给忘了】

那边不久之后就回了消息

【木桶:我和大兄弟去吃饭了,真是难忘的经历(笑哭脸)】

安可没想到他俩会一起去吃饭,对雷达这次的智商在线深感意外,这样自己就没有食言的负罪感了。

【Ankle:为什么难忘?】

【木桶:emmmm他看到女服务员,就结巴地说不出话了,然后服务员就看着我笑……我觉得是带了个傻儿子出来吃饭(纠结脸)】

安可笑了一路,直到车开到了中心医院,她付了钱直奔母亲的病房,安母正对着床头电视机里播的苦情剧抹眼泪,一只胳膊上还打着点滴,乍一看见女儿出现在门口,吓了一跳,脸上的眼泪都忘了擦。

”你不是去意大利了吗?怎么今天回来了?“

”还说呢,要不是警察通知我,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我?“安可把东西放下,走到病床边,看母亲脸色还可以,这才彻底放心。

”我就是想着你马上要回来,就想过去帮你收拾收拾屋子,谁知道那个公交车司机酒驾,一下子撞树上了,我就胳膊上要绑几天,其他没什么事儿。“

安可翻了个白眼,”谁说的?你那脑震荡不算事儿?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我这几天有空就过来陪你”看你“

第四章:研磨时光

第二天雷达也来公司报道,主编对他们这次交上来的稿子和照片十分满意,在总结会议上特地夸了他们俩,同时制定了新一轮的任务,安可和雷达接到的就是负责这几天去采访一个叫“研磨时光”的咖啡店。

咖啡店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并不少见,但是这家一年前才开张的店却很快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名声鹊起,在几大知名的网络平台上评价都非常高,深受客人的喜爱推崇,口碑甚好。

安可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发现这家店距离公司比较远,反而倒是靠近自己租的小房子,不禁扬了扬眉毛。

从会议室出来,雷达脸上犹自带着被主编夸奖后的喜滋滋神情,跟在安可后面问安母情况怎么样。

安可:“没什么大事儿,就胳膊骨折了,打了石膏休息几天就好了。”

安可忽然想到之前卷毛说他和雷达一起去吃饭的事,就顿住了脚步,大剌剌的往墙上一靠,用好整以暇的目光看着雷达,“小雷子,听说上次你和卷毛去吃饭,看到人家服务员小姑娘长得漂亮,紧张的连说话都结巴了?”

雷达婴儿肥的脸顿时一红,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使出一招乾坤大挪移,试图转移话题,“安姐,经过我上次的观察,我觉得你和穆童挺般配的,只是可惜他人现在在国外,不然你俩说不定能发展发展。”

安可在一旁啧了一声,斜眼瞅他,也不出言打断,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真的!穆童他人挺好的,说话也特有意思,上次我还加了他微信了。”雷达垂死挣扎,将打太极运动进行到底。

“唉,”安可撩了撩头发,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小王爷,你有空的时候还是琢磨琢磨,今年怎么给你们家太皇太后变个儿媳妇出来吧”,说完用文件袋在雷达的胳膊拍了拍,踩着5厘米的高跟鞋扬长而去,留下没回过神的雷达一脸懵逼。

一个公司的茶水间永远是云集了各种八卦吐槽的竞技场,在这里圆的能被拍成扁的,瘦的能被吹成胖的,捕风捉影只能算低级技能,无中生有才勉强算是一个大招,大家各选组织,每天都要聚在一起,互飚一次想象力,共同进步,使自己的脑洞逐步向无底洞看齐。

安可昨晚睡在医院里,今天没什么精神,准备泡杯咖啡开始一天的工作,刚巧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窃窃私语,她本来习惯了这些人的无聊,一直也没怎么在意过,看见了基本上就当瞎子,可这一次她却不经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就是去了趟意大利吗?晨会上得瑟成那样,不知道自己那样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吗,真是搞笑!”

“你说她是不是靠那个啥上位的呀?要不然为什么上头就偏偏派她去?”

“谁知道呢?这年头有点姿色就以为自己是天仙了,不就是脸小了点,眼睛大了点吗?说话那么嗲声嗲气的,靠,还要不要脸了!”

“哎哎,小点声,我们也呆了有一会了,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来。”

听到里面有人准备往外走,安可飞速转身,不动身色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她听的出来那些人里有几个是平日里就和她不对付的,她可以说服自己不放在心上,但是还有几个是平日里总对她笑脸相迎的,她甚至把她们从单纯的同事划到了朋友的行列,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堵得慌,像是吃了个死苍蝇,恶心得要命。

雷达见她端了个空杯回来,脸色还很难看,浑身都散发着“别惹我”的气场,疑惑的问:“茶水间没水了?”

安可瞥了他一眼,努力压着心里的火气,对着雷达龇出一口小白牙,“小雷子,今天我教你一个喝咖啡的新技能。”

雷达闻言兴冲冲的转过了身,准备看一场表演,就看见安可麻利地拆了一袋速溶咖啡,二话不说仰头直接倒进了嘴里,又喝了一口牛奶,整个动作自然流畅堪称一气呵成,最后安可霸气的抹了抹嘴,冲雷达扬扬脖子,“奶咖!看见没?”

雷达:“……”果然咖啡不能多喝,会伤脑子。

安可的小抽屉平日里总是塞满了各种零食,方便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消气,这是她从小养成的臭毛病,可这会儿吃完第五个巧克力球之后,她的牙帮子开始疼,趴在桌子上哼哼,随手点开微信给卷毛发了个消息。

【Ankle:木桶,我被同事背地里骂了,现在很生气,怎么办?】

【木桶:是不是我太菜了?怎么从来没有人嫉妒我?(思考脸)】

他这话摆明了在绕着弯夸安可厉害,安可忍不住啧了一声,

【Ankle:你每天出门都得往嘴巴上涂一层蜜吧?】

【木桶:当然不是,是心里涂了蜜(嘻嘻脸)】

安可心里好笑,这个穆童说话的确有意思,虽然每次都是油嘴滑舌的,没什么正经,但是安可一点也不反感,反而觉得有趣,甚至隐约中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

在她愣神的这一小会儿,手机收到一条语音消息,这还是穆童第一次给她发语音,安可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按理来说她平常不喜欢别人给她发语音,因为上班时间不方便听,但是对于穆童这条几十秒的语音消息,她却隐隐的有些期待,于是从抽屉里翻出耳机插上,一点开,却是穆童唱的一段rapper。

“Run烦恼不见所以

Run压力在后面我

Run什么都不想我

RunRun我继续

Run不管晴天下雨

Run不管流言绯语

Run都要面对问题

RunRun我只能

Can’tstoprunning.running

Won’tstoprunning.running

Nonstoprunning.running

I’mjustrunning.running

……

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只在意前方是否行得通,

迎着风我到底凭什么

眼看问题快追上我

它们围绕着我烦恼着我

我燃烧着我的生命线

我跑快点它们会不见

……”

穆童的声音清朗澄澈,充满了奔扬的活力,空气中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了天然的伴奏,冲破距离,犹如一只轻灵的小鹿,毫无预兆地闯进安可的心里,萦绕耳畔,逡巡不去。

透过声音和旋律,仿佛可以看到穆童带着温度的微笑,阳光,温暖,犹如一阵带着薄荷清香的微风,一点一点驱散她心头的阴霾,洒落寸寸光芒。

这次要采访的“研磨时光”咖啡店整体装修是荷兰的风格,走的是田园牧歌的系列,门口有一辆浅白色自行车的雕塑,车身用彩漆涂上了风车和郁金香的图案,有斑斓的花环点缀于其上,车篓里也摆放着一簇粉色的郁金香,在风中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店主人名叫妮卡,是一个高挑漂亮的荷兰女孩,皮肤干净白皙,有一头微卷的金色长发,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妮卡很热情的带领安可和雷达参观她的咖啡店,安可从内心里很喜欢这家店的装修风格,温馨清爽,营造的是荷兰特有的田园氛围,店内四处可见荷兰的风物装饰,木鞋,瓷器,风车模型,郁金香木雕……安可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赞叹,妮卡在一旁介绍说,这些装饰品都是从荷兰本土直接运过来的,最能代表着荷兰当地的气息,客人只要是有看中的,都是可以当场买走的。

咖啡香伴随着花香萦绕在温馨的店中,醇香馥郁,外面的露台上也布置着精致的木质小桌,乍看之下有点法国巴洛克的风情,近门处有一座巨大的咖啡机,旁边罗列着好几个大袋子,里面装的是不同种类的咖啡豆,用标签写着每种咖啡豆的名称风味,一位老人正守在一旁,按比例混合好咖啡豆,精准的把握着火候,烘焙出色泽油亮,风味独特的咖啡豆,溢出的醇香让每一位过路者都为之驻足流连。

荷兰人一天的咖啡量平均六杯,颇为惊人。妮卡也不例外,咖啡伴随着她的成长,她从小的梦想就是未来开一家咖啡店,但她却说这家店的设计与经营理念都是自己朋友的功劳,而且这位朋友即将来到中国,代替她经营这家咖啡店,因为她要回荷兰跟相恋八年的男朋友结婚。

妮卡说到这里,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幸福的微笑,安可看着那样甜美的笑容,也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心下决定要将妮卡的幸福生活写进稿子里,不仅仅宣传这家店的咖啡和环境,更要将这个咖啡屋定义成一个传递幸福与温情的地方。

晚上安可在公司附近的快餐店里,打包了一份山药炖鸡汤拿到医院,安母正在和隔壁床一位大妈聊天,内容无非是一些生活的鸡毛蒜皮和子女的婚姻问题,安可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十分熟练的装起聋子,对外界的谈话声充耳不闻。

隔壁床大妈笑呵呵的对安母说:“大妹子,你姑娘真是漂亮!跟你长得真像。”

大妈这话说得很好听,把安可和安母都夸了一遍,安母表面上摆手谦虚,面上却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安可对于这种老年人的谈话早就习以为常,对大妈礼貌的笑了笑,给两个人都盛了碗鸡汤。

大妈先是常规的推辞了一番,然后乐呵呵的接过鸡汤,热情的拉着安可的手对安母说:“大妹子我看呐,丫头和王大夫配得很哩!”

安可虽然不知道大妈说的王大夫是何方妖怪,却是对老年人对于说媒拉纤的热情了如指掌,知道一旦话头起了,就有的没完没了了,一时有点窘迫,正回头准备向老妈求救,却见老妈笑得一脸的灿烂,顿觉脑子堪比大头儿子。

“阿姨,我还没这方面的想法呢。”安可尝试缩了缩手,可没抽出来,反而被大妈热情地拍了一巴掌。

大妈语重心长地教育安可,“现在的年轻人都追求什么事业心,我儿子当年也是昂着头跟我宣扬什么‘20岁不是脱单的,是脱贫的’,到最后不还是听我的话,乖乖结了婚,现在儿子都三岁了,多好啊,我跟你讲闺女,这女娃结婚得早,可不能拖!”

大妈嘴巴一张一合,对着安可的耳朵发射连珠炮,安可表面干笑着一连点头,大脑却是早就开启了自动屏蔽动能。

直到一个护士过来查房,隔壁床大妈这才停了念经似的唠叨。

安母喝着鸡汤,悄悄在安可耳边说:“你别不耐烦,那个王大夫比你大几岁,我看人挺好,稳重又踏实,斯斯文文的,哪天你早点来,趁人家没下班去看看。”

安可一把捂住耳朵开始耍赖皮:“耳鸣了,耳鸣了,耳鸣了,听不见,听不见……”

安母一见她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对着她脑门儿狠狠一戳。

晚上安可在医院陪床,老年人都睡得早,还没到十一点,病房里就没声儿了,只剩她对着玩腻的手机发呆,脑子早就不知道飞到了那个异世界,这时屏幕一亮,跳出一条微信,是表妹林多多发过来的。

【多多龙:姐,二姨被撞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明天想回去看看。】

【Ankle:就手臂折了,要你回来干嘛?】

【多多龙:我担心嘛,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吓死我了。】

【Ankle:随便你,你要是回来就等着我妈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吧,她在医院相中了不少。】

【多多龙:呵呵呵,那我还是把青春奉献给热带雨林吧!】

安可和林多多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了一会儿,林多多那边信号就不太好,安可也习惯了她这种聊一半就没了影儿的状态,就随手点进了朋友圈逛逛。

她的朋友圈人不多,这会儿都在深夜放毒,安可吃了晚饭,此刻自然百毒不侵,随便翻了翻就觉得无聊,正准备退出的时候,刚巧瞥到了穆童发的一条动态,

“要回来了,我的小笼包馄饨烤鸭火锅糖醋排骨炒米粉羊肉串……(馋嘴)”

安可的心先是莫名其妙地一跳,然后被他发的一连串菜名逗笑了,犹豫了一小会儿,她在底下评论了一句,

“求偶遇啊”

手机一震,

“小姐姐等着我(鬼脸)”

第五章:说媒拉纤

几天之后安母可以出院了,安可一大早就去医院办手续,刚走到病房去帮安母拿东西,隔壁床的大妈就扯着大嗓门冲她喊:“哎哎哎丫头,你来的正好,大姨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安可闻言抬头,恰在此时正被大妈安母拉着说话的白大褂男人也转过头来,俩人视线正好撞上了。

安可第一眼直觉这人很眼熟,可一时没想出来是谁,不过那白大褂却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睛一亮,先开了口:“安可”

两位大妈面面相觑,安可歪着头一脸茫然,然后她忽然一拍脑门,指着那人说,

“王政皓!”

王政皓笑着点点头。

隔壁床大妈身经百战,面对此等情况脑电波感知速度早已非常人所能及,立刻心领神会,给安母递了个暧昧的眼神,

“呦呦呦,大妹子,你说这是多大的缘分,敢情丫头和王医生认识啊,都不用咱俩介绍了。”

安母问自家女儿:“你和王大夫是怎么认识的?”

安可于是把机场上的经历又讲了一遍,末了不忘补充一句,“所以我和王大夫只见过一次,不熟。”

大妈却是凑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嘴角笑出了花,

“多聊聊就熟了,你们小年轻不都用什么微信吗?我儿子还教我视频聊天呢,大妹子你说对不对?”

安母把安可拉到自己身边,“王医生真是谢谢你哦,之前帮安可,这几天又这么照顾我,真是麻烦你了,”说着又在安可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让她也好好跟王政皓道个谢。

王政皓十分有礼貌的谦让了一番,这种温和有礼的态度配上他那张普通却斯文的脸,妥妥就是标准的丈母娘杀手,见女儿和王医生站在一块儿,身高面相各方面都很般配,安母笑而不语。

隔壁床大妈还想拉扯着他俩再聊一会儿,可是王政皓和安可都还有工作要做,大妈只好联合安母,让两人互相加了微信这才罢休。

安可一脸黑线的坐进了车里,路上看见老妈一直点手机,就顺嘴问了一句,“你干嘛呢?”

安母笑呵呵的向她展示了手机上的聊天界面,“和你桂姨聊天呢。”

安可不解,“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姨?”

安母解释,“就在医院里和我一起的那个大姐,挺热情的一个人。”

安可对于这俩人的组合表示非常牙疼,中国的老年人妇女热衷于强组cp的历史,认真算来可真算作一部浩浩荡荡的历史大剧。

以前安母也曾经和许多大妈大爷一样,带一张大大的广告牌到公园的相亲角,上面贴着安可的各种资料和照片,内容比安可的履历还丰富,你说说你家丫头,他说说他家小子,左逛一圈,右逛一圈,一天下来能收集到一大堆联系方式。

安可至今都记得那张被老妈特意挑出来,整整放大了三倍的照片,那里头自己笑得就像个大傻子。

自从那次对老妈发了火之后,安母才恋恋不舍的从相亲角撤走了自己的广告位。

如今这俩凑在一起妥妥可以演一出对口相声,更不消说那大妈单单一个人就能挑大梁,演一出单口相声,安可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希望老妈赶紧回家。

把安母送回家,安可转身就要去公司上班,安母从房间里探出头,嘱咐她今晚上早点回来,她要做顿好吃的。

安可看了眼表,随口应了一声,风也似的飞下了楼。

地铁快到站的时候,安可刷到了穆童几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要上飞机了,有点小激动怎么肥四?”

配图是一个暴走表情包和一个完全离题的蔓越莓松饼,应该是吃的早饭,安可对于他这种无时无刻不在闪闪发光的吃货精神表示十分服气。

雷达给主编看了在“研磨时光”拍的照片,主编提了一些意见让雷达回去修图,安可顺便说了自己对于这次稿子的想法,主编认真考虑之后同意她将妮卡的生活作为一个部分写进去,但是主要内容还是介绍荷兰的本土风俗和人文特色,安可依言回去写稿子。

从办公室里出来,安可冷不妨和迎面一个人一撞,要不是扶着墙差点就因为高跟鞋崴了脚,她一句“不好意思”刚到嘴边,就听到对方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

“眼睛长脑袋上了吧?走路不看路呢!”

安可这才抬头看见了说话的是办公室小李,此人资质平平,长相一般,最大的特点就是嘴大漏风,什么事到她这里都会被加工放大,再撒网式传播出去,最是个无事生非的主,人送外号--李大嘴。

安可听的出来,那天在茶水间诋毁她的人里就数她最来劲儿,当下看她这一副怪声怪气的样子,反倒是懒得和她生气。

安可走到她身边,斜着眼把她从上到下瞅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她的鼻子上,李大嘴正被看的不明所以,忽听见安可嗤笑一声,慢悠悠道,

“那也比鼻孔朝天长的人好看”,说着安可用一根手指指自己高挺的鼻子,笑眯眯地说“完美!”

李大嘴登时脸涨的通红,指着安可“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用力瞪起一双没发育完全的小眼睛,鼻孔里哼哧哼哧的冒着气。

安可啧啧啧了几声,压下了李大嘴指着自己的手指,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小朋友,先回去修炼个三百年再向姐姐我挑战吧。”

李大嘴一把甩开安可的手,扭着水蛇腰气鼓鼓的往洗手间走。

安可见四下无人,又对着她的背影补了一刀,“要去厕所别憋着,小心得膀胱炎。”

洗手间隔间的门砰一声响,安可耸了耸,肩憋着笑大步流星的走了。

经过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安可心情大好,哼着小调儿回到了座位上,开始写稿。

下午她又去了一趟“研磨时光”收集资料,妮卡正准备给一杯咖啡拉花,安可就坐在一旁看,妮卡十分熟练的拿起了拉花杯,左右摇晃几下,也不见多大的动作,只是手腕灵活的转了几下,咖啡上很快就瞬势出现了一朵奶白色的郁金香,十分精致逼真,安可竖了竖拇指。

妮卡灿然一笑,把杯子端给安可,示意她品尝,安可惊喜的接过来,才喝了一口,咖啡的醇香立刻在口腔里弥散开来,奶泡的点缀让咖啡不再单一,但又没有喧宾夺主,而是恰到好处。

妮卡告诉安可这是新品,她算是第一个品尝的人,安可表示十分荣幸,在店里呆了一会儿,向妮卡询问了一些荷兰的风土人情,妮卡是个健谈又耐心的女孩,安可和她相处起来十分融洽。

因为老妈叮嘱过要早点回去,所以快下班的时候,安可就开始收拾东西,这时候隔壁桌的王娇转着办公椅凑过来,笑的一脸天真无邪,用她那套男女通吃的撒娇语气对安可说,

“安可,我男朋友刚约了我今晚去吃饭,你看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报告稍微润色一下?”

要换作以前面对这种事,安可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但自从那次在茶水间发现此人在背后把她比喻成刘姥姥,安可才发现自己以前是个大蠢包,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有些人天生就是贱,自己不努力还看不惯别人优秀,就算别人好心对他,他也不会领情,反而会在背后把别人妖魔化,所以还不如直接给她点脸色看,省的无故担了虚名。

安可把她的电脑屏幕掰过来轻飘飘看了一眼,联想到穆童之前那句玩笑,于是细长的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敲了敲,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对她说,

“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我的智商日理万机,不允许我把脑残该做的事情交给它处理。”

在王娇超长的反射弧反应过来之前,安可对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拎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俗语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正值下班高峰期,安可踩着高跟鞋站在人挤人的地铁里,靠在角落刷了下朋友圈,依旧没看到穆童更新动态,不知道他是在哪一班航线,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到中国。

安可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明明就连穆童要去哪个城市都不知道,还这么频繁的刷新朋友圈,想知道他的消息。

回到家一开门,沙发上突然站起一个人,安可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门,刚准备退出去看看门牌号码,沙发边的那个人很快就转过了身,

安可傻眼了,指着那人脱口就喊,“王政皓!”

安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个盘子,冒着香喷喷的热气,看见安可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就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情况?”安可换了鞋走进来,质问安母。

安母瞪了自家不开窍的傻女儿一眼,拉着她的胳膊往厨房拽,“嚷嚷什么,人小王帮了这么多忙,请人家来吃顿饭不应该吗?还不过来端菜!”

王政皓也想去帮忙,被安母不由分说的按在了沙发上,只得作罢。

吃饭的时候,安母不停地给王政皓夹菜,大有要堆成一座小山的架势,安可看着最上面一块颤颤巍巍的红烧肉,心惊胆战,忍不住说,

“妈,你让王医生自己夹菜吧,人家不一定喜欢你给夹的。”

安母对着她的胳膊拍了一巴掌,“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吃的跟只猫一样,”说着又给王政皓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小王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安母问王政皓平日里都爱干什么,工作累不累,每说两句,必然要扯上安可,王政皓表现的很有风度,有问必答,谈吐从容,谈到电影的时候,他忽然问,“安可,阿姨说你明天休息,要不一起去看电影吧?”

安可本想说有事,但是在老妈眼神的压力下,只好心口不一的点了点头。

吃完饭安母去洗碗,安可主动要去帮忙,被安母从厨房轰了出来,坐在客厅和王政皓面对面坐着,觉得屁股上像长了颗钉子,不过王政皓今天脑子好像开了窍,话明显比上一次多了很多,好几次差点冷场的时候也能想出话题了,场面没有上次那么尴尬。

送走王政皓之后,安可立马就给老妈下了逐客令,要她明天回家,安母本来是不想走的,但是她在老家开了家糖水店,这几天一直有顾客打电话问她为什么关门?什么时候开门?几经纠结之后,终于是同意让安可给她定了明天的车票。

睡觉之前安可又刷了一次朋友圈,穆童还是没有更新,她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从南半球到北半球也该到了,一嘀咕心里就开始隐隐不安,虽然穆童没更新朋友圈并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是一时忘了,也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内容可以发,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脑洞的扩张速度,从天气延误一直联想到恐怖分子劫机,越想越害怕,后背寒毛都立了起来,最后还是王政皓发了一句晚安才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看着手机上那两个字,安可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最后,她干脆选择无视,直接关机,把脑子埋进了枕头里,强迫自己睡觉。

一大早安母就起床做了两大锅的南瓜饼,她深知就安可这副臭德行,在家绝对不会开火,于是就直接帮她把晚饭也解决了,到了车站安母特意叮嘱安可今天一定要跟王政皓去看电影,还要拍照片给她检查。

送走了老妈,安可耳根子可算是清净了,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直到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看样子是又有新住户搬过来了,她躺在床上刷了会儿剧,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王政皓打电话说在楼下接她去看电影。

安可对着楼下那两个字发了一会儿愣,忙跳到窗户边掀开窗帘一看,果然王政皓正倚在一辆车上低头看手机,安可十分牙疼的敲了敲脑袋,以光速冲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换衣--化妆。

不过,眉毛是不是画歪了啊?

安可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着两根眉毛比划了一下高度,纠结了三分钟,最终还是拎着包冲下了楼。

糟糕,衣服好像还是穿的昨天的,天啊!!!

第六章:穆童回国

“不好意思久等了,你应该早点通知我的。”安可跑下楼,不动声色地平复着呼吸,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王政皓耸了耸肩,殷勤的帮安可打开车门,笑着说:“迟到是女孩子的特权。”

王政皓开车很稳,就和他整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这也就难怪安母对他十分中意,毕竟身为父母的都希望女儿可以找一个踏实靠谱的男人过日子,而王政皓这款堪称是此类型中的翘楚,不仅性格稳重,工作稳定,而且长得也还算可以。

安可坐在副驾驶位上,这时注意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无名指上是那个奇怪的黑色戒指纹身,她虽然早就注意到了,但是一直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会儿正好闲着,就好奇的偏过头问,

“这个戒指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王政皓随意地撇了一眼自己的手,笑了笑,“这个是前女友一时兴起闹着玩儿,硬逼我去纹的,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情侣的啊?”安可随口问了一句。

王政皓侧头对她一笑,“怎么,你介意?”

安可:“……”什么鬼,这话让我怎么接?

“没想去洗掉吗?”听他说是前女友,安可避开了刚才的话题。

王政皓的神色微不可查的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往日一贯从容的微笑,淡淡地回答,

“我听一些人说洗掉会有点疼”

安可:“……”

这个世界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电影是普通的套路爱情片,草根毒舌女主遇上冷艳腹黑男主,在一路打打杀杀中培养出感情,中途插入电灯泡男二,绿茶婊女二,心机婊女三,于是乎,全剧在吃醋赌气无理取闹中展开又结束,剧情弱智,人设无聊,演技尴尬,安可看了大半天都没在这部所谓爱情青春喜剧中get到所谓的笑点,几次差点就在主角之间白痴的对话里睡着了。

看完电影,王政皓带安可去吃晚饭,他挑了家装修高级的西餐厅,给安可推荐了这边的三分熟牛排,安可平常吃牛排一般吃七九分熟的,这还是第一次吃三分,心里隐隐有点小期待。

不过等服务员端过来的时候,她看到那盘子里的牛排里面还夹杂了血丝,一刀切下去,还冒出了猩红猩红的不明液体,登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当场就想撂盘子走人。

“这家的三分熟牛排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火候把握的非常好,松软有弹性,最能凸显牛排本身的肉质和汁水的风味,感官体验很完美。”王政皓饶有兴趣的讲着自己的牛排品鉴史。

安可颤巍巍拿起刀叉,咽了口口水,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个世纪,才切了指甲大的一块放到了嘴里,

“好吃吗?”王政皓笑得一脸温和儒雅,却将安可的表情尽收眼底,“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

安可想摇头,可联想到这个这份牛排的单价时,又违心的点点头,感觉心头一直在滴血,好奇心害死猫啊,为什么她要同意点这个三分熟的牛排???

安可正默默洒泪后悔间,对面王政皓却突然凑过来,伸手把他面前的奶酪通心粉和安可正在切的三分熟牛排换了一下。

安可一刀切了空,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瞅瞅他,又瞅瞅自己跟前的通心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政皓以为她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那个我还没吃过”。

安可内心:“可我那盘吃过了啊!”

因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这顿饭安可吃得很尴尬,每个动作都极度僵硬,比跟主编面对面吃饭都要难受。

吃过饭,王政皓开车把安可送到楼下,临走时又约她明天去看话剧,安可犹豫了一小会儿,没有明确回答去不去,只说看情况。

进了电梯,安可整个人才轻松了,靠在墙上长长舒了口气,活动了下胳膊腿儿,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看到隔壁有一个人正往里推一个箱子,很显然这是新搬来的邻居,安可见他动作有点吃力,就好心的过去准备搭把手。

“谢谢啊”

那人抬头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安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冒出了句,

“穆童?!”

上次在佛罗伦萨看到穆童还是在夜里,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上当时他脸上还挂了彩,安可也没留神仔细看,这会儿能认出来简直是奇迹。

穆童从地上跳起来,不由分说先给了安可一个大大的拥抱,安可猝不及防,差点摔个大马趴,穆童笑的一脸灿烂,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小姐姐还记得我啊,真是好感动!”

安可这时候才算是真真切切的看清了他的长相,原来穆童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瞳孔中掺杂了一抹淡淡的金褐色,在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像各含着一颗星星,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使得脸部的线条显得很柔和,不过浅黄色的头发还是那么卷卷蓬蓬的,看上去手感就特别好,让人忍不住就想去摸一摸。

安可一脸懵逼,结巴了半天才组织起一句话,“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穆童伸了个懒腰,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回来工作啊,之前托朋友帮我找房子,没想到竟然会和小姐姐做邻居,真是意想不到,我的运气太好了!”

和穆童就这么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安可才彻底接受了穆童已经回国,并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要和自己做邻居的事实。

“小姐姐家里有晚饭吗?忙了一天我肚子都饿了。”穆童按了按肚子,十分不要脸的对安可摇起了尾巴。

安可想到了老妈早上留的南瓜饼,于是招呼穆童到她家里,把南瓜饼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穆童才咬了一口,双眼立即迸出小火花,一脸幸福的傻样,“还是家里的东西好吃,我在国外太想念ChineseFood了!”

穆童一边吃着南瓜饼,一边四下环顾安可租的房子,“小姐姐你的房子真很好看,这些小东西很不错哎,有空也带我去买吧,我对这里还不熟。”

“没问题啊。”

安可正在洗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十分干脆,穆童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又伸手拿了一个南瓜饼,腮帮子吃的鼓囊囊的。

安可晚饭吃的并不愉快,这会儿见他吃的那么开心,忍不住也拿了一个,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自己真的饿了,这会儿吃起来比早上要好吃多了,难道微波炉还可以让东西变得好吃?哪天可以试试看。

晚上安母果然打电话过来,安可一看就牙疼,准备不接,奈何安母一直以来最信奉的理论就是做事要坚持不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再加上安可虽然闹脾气,但是也不敢在老妈眼皮子底下直接关机,于是在手机第五次响起的时候,她终于放弃抵抗,忍无可忍地接起了电话,

“臭丫头,故意不接我电话是不是?”安母的声音犹如一道闪电,直直劈开手机屏,带着一声惊雷巨响,轰到了安可耳朵里。

“我洗澡去了。”安可随口编着瞎话。

“今天电影看的怎么样?小王人是不是挺好。”一说到王政皓,安母的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带起了笑。

“嗯嗯嗯,很好很好,我都被感动哭了所以您快睡吧我也要睡了明天还有事呢。”安可一口气说完,不让安母有接口的机会,直接一把按了挂断键,然后关机睡觉。

一大早安可就被欢快的门铃声叫醒了,她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刚七点半!搁在平常这时候,她还在和庄子谈论人生理想,更别说现在是休假,这么早把她吵醒简直是在谋杀!

安可顶着一头被起床气炸起的头发,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就见穆童正冲里头摆手,脸上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茉莉花,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立马不困了,赶紧冲进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幸好我的小笼包还是热的,哎,这是我在酒店附近一家老字号买的,特别好吃,你快来尝尝。”

穆童一进门就把打包好的小笼包放在茶几上,又笑眯眯的递给安可一双筷子。

因为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穆童昨天晚上就睡在了酒店。

“你这得是几点钟起床的啊?”安可打了个哈欠,甩了甩有些晕乎的脑袋,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六点啊,我跑完步回来,还能赶得上在公园里跟着那些老人学太极拳。”穆童咬了一口小笼包,被里面的汤汁烫的呲牙咧嘴。

安可终于是明白了此等吃货是如何保持身材的了。

因为昨晚答应陪穆童买东西,安可第一次在九点之前出门逛街,破了长达一年的记录。

顺路经过一个家居用品店,安可就先拉着穆童进去买床上用品,已经深秋了,厚被子要提前准备好,虽然安可这些年一个人活的很随便,但是在老妈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必备的生活经验还是有的,最起码她自信比穆童要强。

她挑了个天蓝色的单人床四件套,正展示给穆童看时,一旁的导购大姐忙迎过来,拿起了另一套大红的,

“这个是单人床用的,你们小情侣得买双人床的呀!这是一米五×一米八的床用的,你们家的床应该有这么大吧?”

安可涨红了脸,急忙澄清,“阿姨,我和他是朋友,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导购阿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掩着嘴笑了笑,指着安可手里拿的那套说不错。

直到出了床上用品店,穆童还在一旁偷着乐,安可白了他一眼道,“笑你个头啊?少年你很得意嘛!”

穆童笑的更欢了,拍了拍手,“那当然,这说明了我也是配得上小姐姐的男人。”

安可的脸有些发烫,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去购物商场买日用品的时候,安可本以为这些东西穆童完全可以自己挑,但事实是,木桶同学对着一个拖把,纠结了半个世纪也没能在蓝色和青色之间做出选择,一会儿说蓝的好看,一会儿说绿的对眼睛好,一会儿又觉得旁边的黑色看着实用,安可花了十分钟听他自言自语,最后忍无可忍,果断从架子上拿下一把粉红色的,二话不说塞进了购物车。

穆童急忙赶上,“哎,小姐姐,这是粉色的。”

安可推着购物车头也不回地说,“我不是色盲,用不着你提醒也看得见”

穆童抓抓卷蓬蓬的头发:“可我是个男人”

安可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选不出来就买你最不喜欢的,朋友,我在拯救你的选择困难症”

穆童乐的拍拍手,“哈哈,真是长知识了,原来小姐姐不光是身手不凡,连脑回路也是如此清奇不俗。”

因为木桶同学的选择困难症已经到了晚期,安可决定越俎代庖,一手包办了后续的采购任务,什么牙膏牙刷洗衣液,衣架毛巾垃圾桶,一圈逛下来,满满当当塞了一整个购物车,安可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过日子还是挺细致的,能够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所谓大智若愚说的应该就是自己了。

推着购物车准备去结账的时候,穆童说锅碗瓢盆还都没有着落,安可想到家里那些被自己抛弃的大锅小锅,十分怀疑卷毛同志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于是她说:“去买碗吧,锅就不用了,我家里有好多都是没用过的,到时候送你。”

于是两个人折回去买碗,这次穆童没有犹豫,选了套白色欧风复古款套装,临走时又看中了个折叠桌,安可帮忙挑了颜色和款式,折叠桌很实用,展开来可以办一场小型聚会了。

出了商场,已经是快中午了,两个人打了车把东西送回去,因为上次放了穆童鸽子,安可这次想要请他吃饭。

等走到“研磨时光”的门口,穆童忽的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要带我来的就是这里?”

安可点点头,“这家是荷兰咖啡店,味道挺好的,怎么了吗?”

第七章:火药味儿

穆童笑而不语,抬脚走了进去,安可看见了妮卡,刚想打个招呼,就听见旁边的穆童朝那边说,

“嗨,妮卡。”

安可诧异的转头看着他。

妮卡倒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很高兴的走过来,给了穆童一个十分热情的拥抱,安可在一旁,一脸“what?”

“你们,认识啊?”安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睁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看着他俩,觉得真是不可思议,这世界简直太小了。

“yes!穆童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这里的老板。”妮卡的话再一次刷新了安可对穆童的认识。

妮卡的胳膊随意地搭在穆童的肩膀上,可以看得出来两个人十分熟悉,关系很不错,要不是事先知道妮卡马上就要回国结婚了,而且结婚对象不是穆童,安可肯定得误会他们是一对儿。

三个人随意聊了会儿天,妮卡说到穆童泡咖啡一级棒,曾经在世界手冲咖啡大赛上拿过奖。

安可听完,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穆童,心想这家伙横看竖看也不像是个会冲咖啡的,顶多就算得上是个会喝咖啡的。

穆童注意到安可的眼神,挑了挑眉,妮卡便让穆童去操作间,亲手冲一杯咖啡给安可尝尝看。

安可跟过去,就看见穆童拿出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壶,这个壶看起来很奇怪,构造十分复杂,乍一看就像实验室里的化学器材一样。

妮卡在一旁介绍说这是水滴式滴滤壶,源自于荷兰,是制作水滴咖啡的最佳选择,安可立即上网百度了一下水滴咖啡是何方圣物。

穆童扭动了一个阀门,把适量饮用冷水注入到盛水瓶中,又在里面加入了一些冰块,在滴漏里放入咖啡粉,再将咖啡粉放入咖啡粉杯中,把一张滤纸放在咖啡粉中央,最后慢慢打开水阀,让盛水瓶有水滴慢慢流出。

穆童手法十分熟练,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可以清晰的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安可本来是一直盯着那个滴滤壶的,但是最后目光却锁定在穆童的一双手上,鉴定完毕,是手控党福利没错了。

“OK”穆童打了个响指,冲安可扬扬眉,“怎么样?”

安可正盯着他的手,闻言一愣,“哈?这就好了?照这个龟速,得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一杯咖啡啊?”

“标准水滴速度应该为每分钟40-60滴,而且每隔2小时应调整1次,”说到这里,穆童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嘴角浮起一抹促狭的笑,“所以总制作约为8-10小时。”

安可:“……”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喝个咖啡还跟炼丹似的。

穆童一边收拾用具,一边给安可讲解,这种水滴式咖啡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萃取的过程中完全使用冷水,所以最后做出来的口感滑顺而不酸涩。

而所选用的咖啡豆多为如曼特林的深焙咖啡豆,浅度烘焙香但是酸,深度烘焙苦但是浓。因为制作过程耗时长,其中步骤复杂,而且十分考验咖啡师的技巧,所以一杯水滴价格不菲,在平常的咖啡馆里是基本上看不到的。

安可对于他这种科普之中顺带夸了自己一番的行为表示鄙夷,虽然这个水滴咖啡听上去挺高大上,穆童也做得挺像那么回事,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她又没喝到,顶多只算是饱了个眼福。

穆童把她的小表情看在眼里,轻笑一声,三两下又做了杯抹茶拿铁,没有炫技,很平常的流程,最后还用奶泡在上面拉出了一颗爱心。

安可尝了尝,眼睛悄咪咪的一亮,斜眼瞅了瞅穆童,看他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只好竖了竖拇指,毕竟味道……还真不错,不得不承认卷毛同志是一个不一样的吃货,最起码不是只知道吃。

穆童带着安可到了露台上一个角落的卡座,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山上正绚丽的红枫,远远看上去就像一片极其朦胧的灿烂云霞,仿佛国画上氤氲过后的层林尽染,在一座城市里缥缈虚幻得宛若海市蜃楼。

安可不禁看得有些出神,她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城市中,竟还会有这般美得不真实的景色。

萧萧的秋风中带着精致的咖啡香气,轻轻拂过肌肤发梢,人身处其中,不由自主地就会卸下一身的包袱,放松下来,全身心陶醉其中。

妮卡端来几盘精致的小点心,坐到安可身边,指着她的座位笑嘻嘻地说,“这里可是穆童的masterseat,平时可是轻易不肯让别人坐的。”

安可不解,看着穆童:“什么意思?”

穆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唇角轻轻一勾,“你到这边来看一看。”

安可不明所以,带着一脑门的问号凑到他位置上,将头在周围转了三百六十度,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正疑惑间,穆童的手指向了那座开满火红枫叶的小山。

“从刚刚那个座位可以看到山上最美的风景。”

穆童的声音清朗温柔,带着午后的一丝慵懒,像一朵调皮的白云,轻轻钻进安可的耳朵,金褐色的头发被风缓缓吹动,发尖划过她的耳畔,带来酥酥痒痒的触感,好像拨动了某个敏感的神经。

安可怔怔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有种恍惚的错觉。

“你们快尝尝我做的芒果千层”妮卡冲他们招手,安可回过神来,一溜烟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了口蛋糕,甜甜的。

吃了几口,安可忍不住又看了眼远处山上火红的枫叶,耳畔还有些滚烫的温度,她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觉得刚刚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穆童,肖恩让我这个月就回荷兰,你这几天房子弄好了就到店里来吧”妮卡乘着腮帮子嘱咐穆童,安可注意到妮卡说到肖恩这个名字时,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穆童点点头,开了句玩笑,“是不是该把婚期提早一点,我看肖恩都等不及了。”

妮卡并没有羞赧的神色,而是嘻嘻的笑,又拉着安可的手说:“如果可以,你也来参加我的婚礼吧,和穆童一起来,我和肖恩的婚礼就在明年春天,那时候的荷兰是最美的,你应该来看一看。”

安可知道,妮卡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由衷之言,因为国外的人并不理解中国的客套寒暄,她很喜欢妮卡的真诚,也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在复杂的社会里,能够认识妮卡她觉得是一份幸运,她从心里希望这份友谊不会因为时间与距离的原因有所改变。

她捏了捏妮卡软软的手指,侧头莞尔一笑,“我一定去。”

穆童看着面前相视而笑的两个人,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笑容,温润宛若桃花。

离开咖啡馆的时候,王政皓正好打电话邀安可去看电影,安可因为刚刚答应帮穆童收拾屋子,再加上昨天也没有答应一定会去看话剧,于是委婉拒绝了王政皓的邀请,

王政皓那边沉默了片刻,最后问道:“有什么事情吗,需要我帮忙吗?”

绿灯亮了,安可跟着穆童走过斑马线,不知哪辆车按了一声喇叭,十分刺耳。

安可谢绝了王政皓的好意,随口道:“没什么,一点小私事而已,不用麻烦的。”

安可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王政皓今天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到底哪里不对,直到穆童回过头来看她,她才微微甩了甩头,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神经过敏。

房子不大,穆童以为有了安可的帮忙,很快就可以收拾完,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与无知,因为安可小仙女让他见识了传说中真正的强迫症。仅仅是对一幅小小的装饰画位置,安可就反反复复前前后后看了N遍,左看右看就觉得挂的不正,穆童实在是不知道那几乎是0.1毫米的距离,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直忙活到太阳快下山,才大致收拾好屋子,俩人肚子都有点饿了,穆童看到安可拿过来的各种锅,顿时两眼冒光,兴冲冲地提议下楼去买点菜回来自己做饭吃。

安可由于今天看见穆童做咖啡,当下心里十分好奇他做菜会是怎样的水平,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起去了楼下超市。

安可对于超市食品的认识就停留在速冻饺子和方便面,最多再加上土鸡蛋,那些蔬菜肉类区对她来说完全是属于外星球般的存在。

而穆童则大相径庭,进了超市就像是走进了菜市场,从这里拿一份牛排,在那里挑一块土豆,中途还在调味品区买了生抽老抽孜然辣椒面……

安可也给自己置办了几袋子速冻水饺,基本上是各种馅都拿了一包,穆童嫌弃的戳了戳冰凉凉的袋子。

安可知道他要说什么,摊了摊手直接承认,“我只会煮饺子和面条。”

穆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那你活到现在是不是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安可:“……”

两人各拎着一大袋子,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小区楼下。

安可看到楼道口停的一辆车十分眼熟,不禁放慢了脚步,在她想起来之前,车门一开,王政皓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抱臂看着他们俩。

穆童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悄悄问安可:“朋友吗?”

安可没说话,因为王政皓的眼神和动作让她很不舒服。

王政皓看了眼穆童,又看了眼安可,语气冷峻地说:“你说有事,就是和这个人吃饭逛街?”

安可不明所以,“你说什么?”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心头火起,“你跟踪我!”

王政皓却面无表情的朝她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安可被他拽的有些疼,皱了皱眉。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去看话剧?为什么不坦白说你和他在一起?”王政皓眉头紧锁。

安可大怒,一把甩开他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

“王先生请你认清楚我和你的关系,我在哪里,和谁一起,想干什么这些都是我的自由,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更不应该因为这些被人指责,如果我妈之前的行为让你有了什么误会,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但与此同时也请你明白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没有权利过问我的私事,这种跟踪别人的事情请你以后不要再做,否则我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说完,安可不再看他,径直绕过他往楼道走,任凭王政皓在背后叫她的名字,无动于衷,头也不回的飞快走进了黑暗的楼道。

穆童全程旁观,此时也准备进去,却被王政皓扯住衣服,拦住了路,王政皓指着他说:“离安可远一点!”

穆童倏地停下脚步,侧脸的轮廓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冷漠,他垂下眼,看了看被王政皓扯住的地方,然后目光依旧平视前方,对着王政皓缓缓说。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

说罢,胳膊一扯,伸出手捋了捋被抓的起皱的衣服,大踏步上楼,留下王政皓怔怔的愣在原地。

穆童走上楼,一眼就看见从超市买回来的菜被东倒西歪地的放在家门口,一颗土豆从里面滚了出来,大喇喇的躺在了路中央,他肩膀一垮,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一点做东西吃的心情都没有了,正弯腰准备把东西收拾起来的时候,安可家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走过去准备敲门,但门却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穆童站在门口往里探了探,只见安可正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地上散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不明物体。

突然安可跳起来,打了个响指,自言自语“终于找到了!”

她一转头看见穆童从拐角里探出的一颗大脑袋,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差点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你怎么不出声啊?吓死我了”

穆童指指安可手里的瓶子,“这是什么啊?”

“你是外星来的加拿各美星人吗?”安可扶了扶额头表示无语,看了看手里的酒瓶,“虽然我也看不懂这是哪国的字,但是用智商想想起码也知道这是酒吧。”

穆童走过来拿过那瓶酒看了看,不明所以,“我知道这是酒,不过要酒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喝啊!你请我吃饭,我就得请你喝酒啊”安可回答的理所当然。

好吧,原来是自己多虑了,有些人的记忆是比金鱼还要短暂的。

第八章:日常脑残

穆童决定煎牛排再烤一个奶香土豆泥,安可在一旁伸着脖子看他娴熟的用厨房纸把解冻后的牛肉吸干水分,把切好的西兰花和虾放到锅里焯熟,再把一小块黄油放到平底锅里,最后等黄油散发出浓郁香气的时候把牛排放进去煎,

“黑椒汁能接受吗?”穆童拿起一个调味瓶。

安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随便,我吃什么都可以,只要熟了就行,没有特别的讲究。”

穆童抬眼瞅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那熟老鼠小姐姐你也吃吗?”

安可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牛排下面滋啦滋啦跳舞的黄油,乍闻此言,脑中顿时闪现无数诡异画面,眼前的牛排也成了一只侧躺的灰老鼠,

“你能不能别倒人胃口?”安可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恶狠狠的剜了始作俑者一眼。

穆童饶有趣味的看着她的反应,揶揄道:“我是在刺激你的味蕾。”

牛排熟了之后,穆童把煮好的西兰花和虾拿过来摆盘,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在那套莹润的复古白色瓷盘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好看,像是镀了一层釉。

虽然不明白就两个人吃饭,还要摆个盘的意义在哪里,但安可还是忍不住被穆童专注的侧脸所吸引,认真工作的人自有一种魅力,而一个认真做饭的卷毛真的好可爱有木有?

安可捏了捏自己的手,害怕自己忍不住想去蹂躏那一团浅黄色的卷毛。

之后的奶香土豆泥做起来就很简单了,把土豆蒸好捣烂再铺上一层奶酪,放到烤箱里一会儿就做好了,穆童把之前买来的折叠桌展开,把菜都端了过去,安可也把翻出来的酒开了,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觉得还挺香。

这酒还是表妹林多多带回来的,林多多的工作是拍摄野外纪录片,跟着团队在世界各地到处跑,每天都要跟一群野生动物打交道,一年里头看到的珍稀动物比人还多。

林多多常常把一些自认为是宝贝的东西带回国送给安可,可惜她脑子天生比一般女生少了几根神经,带回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很惊悚,安可至今都记得林多多第一次送自己礼物的那个晚上,她笑眯眯的把一个小盒子递过来,安可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打开,随即就发出了一声尖叫,里头大剌剌躺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面具,纵使最后林多多解释这个是什么部落的守护神,安可还是被吓得神经衰弱,连续几个晚上做噩梦。

这瓶酒就是她不知道从地图上哪个地方带回来的,上面全是稀奇古怪看不懂的符号。

安可凭借多年的喝酒经验,总算是在瓶身上找到了酒精度,和啤酒差不多,不算高,在安可的可承受范围之内,目测一瓶下肚不会醉。

安可给俩人都倒了一杯,穆童看着面前的杯子被棕褐色的液体渐渐灌满,眼角不动身色的抽了抽。

有了上次三分熟牛排进行对比,这次穆童做的牛排对安可来说简直是美味,而且加了黄油,风味比平时吃的更有所不同。

“怎么样?”穆童看安可吃的津津有味,满意的弯了弯嘴角。

“好吃”安可点点头,回答的很实诚。

“还有呢?”穆童继续追问。

“还有什么?”安可刚好舀了一勺土豆泥准备送到嘴里,闻言顿了顿,“哦哦,你说这个土豆泥啊,也不赖,牛奶味挺香的。”

穆童被噎了一口,不放弃的继续循循善诱,“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觉得好吃,就是承认这是一道美食,既然是美食,怎么只会是好吃两个字就能简单评价的?”

不过从某人茫然的面部表情来看,很明显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信号。

安可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穆童,然后评价:“你有病吧,吃个饭还扯到唯心主义了?”

穆童:“……”

看来要将某人从懒散随便的生活态度里拯救出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进而明白美食与生活的趣味与奥义是路慢慢而其修远兮。

“你怎么不喝酒啊?”安可见他被自己堵住了,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他作为吃货的自尊心,于是扯开了话题。

穆童回答的有些犹豫的,“其实……牛排还是……要配……红酒喝才好。”

安可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放下刀叉斜睨着某人,“拜托你能不能别扫兴?知不知道一人饮酒醉很无聊的?给不给面子?”

穆童没办法,只好端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虽然只是一小口,但还是很快就感觉胸口烧起了一把火。

安可一喝酒就话多,一开始还能拉着穆童和她聊天,但她话一多就容易放飞自我,说着说着就转换成自嗨模式,把之前怼李大嘴和王娇的事情颠来倒去讲了两三遍,对自己的毒舌十分得意,捂着肚子一通狂笑。

穆童被她强拉着当听众,说完一句就要干一杯,穆童没办法,只好陪着她,不知不觉俩人就把一瓶酒喝完了。

穆童感到头晕乎乎的,眼睛也有点糊涂,看到的东西都晃晃悠悠地产生了重影,他冲安可摆摆手,口齿不清地说:“我,我不,喝了,我要去,去睡觉。”

说完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还没晃到卧室就直接往沙发上一趴,不动了。

安可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头顶飞过一串省略号,“what?!”

穆童喝酒不上脸,所以安可一直没注意,直到这会儿见他这样才知道他是喝醉了,对于他这种浅量也是服气了。

她走过去对着穆童的脸拍了几下,穆童一点动静都没有,头埋在靠枕上,遮住了半张脸,安可没办法,只好拿过旁边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免得他睡这儿晚上着凉。

穆童喝醉了虽然脸色和平常一样,但是耳根却红的仿佛可以滴下血来,安可不经意瞥见,就忍不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对着他肉乎乎的耳垂戳了戳,哇,好神奇的触感,软软乎乎的,于是她又动手捏了捏,哇哇,好好玩。

穆童伸手挠了挠痒呼呼的耳垂,碰到了安可的“咸猪手”,安可猝不及防地往后一退,差点把茶几给撞翻了。

她连忙站起身来,恋恋不舍的把视线从穆童的耳垂上收回来,回身把桌子上的碗筷收了起来,拿到水池旁洗好擦干放进了柜子里,如果换了在自己家里,她这会儿才不会收拾,肯定是直接撂到明天再说。

走的时候她稍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凑到穆童身边,飞快的对着他的一头卷毛狠狠蹂躏了一把,这才喜滋滋的跑出了门。

回到家,打开卧室的灯,昏黄的灯光打出柔和的光圈,显得有些落寞,心情一下子就转了180度,安可一下子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从记事起就是这样的状态,自己一个人吃饭、写作业、睡觉,没有第二个人陪伴,所以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去承受所有。

今天王政皓那样的态度让她想到了那个从小抛弃了自己和母亲的男人,那个人占有欲强,喜欢控制一切,不允许她和母亲接触生活圈之外的人,然而自己却在外面花天酒地,无所不为,每次喝完酒回来面对她们,不是砸东西就是打人,那样的童年,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就是这样的人,在带给她们这么多伤害之后,却将她们狠狠踢开,搂着另一个女人对她们露出嫌恶的目光。

她很坚强,更善于伪装,就算生气难受也只是在对王政皓说完那些话之后,一个人躲在黑暗的楼道里偷偷抹掉了眼泪,她从来不将自己的脆弱和害怕展示给别人看,因为一旦这些被人发现,心里的伤疤就会随之揭开,她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才让那里结痂,若是又撕裂了,又要花多少个十年才能愈合呢?

所以,刚刚在穆童面前,她谈笑自若,一如往初,未露丝毫端倪。

昨天那瓶酒后劲儿不小,早上安可被闹钟叫醒之后头还有点发晕,她躺着没动,等闹钟第二次开始念经,才老大不情愿的爬了起来按了off,然而下一刻她整个人都震惊了,八点!

以五分钟一次的重复频率计算,她已经错过了闹钟的4次高歌。

所以自己是睡成了死猪吗?!

俗话说越忙越乱,越乱越忙,在一番惨不忍睹的手忙脚乱之后,安可同志愣是在窗户吹来的瑟瑟秋风里,给自己折腾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花了60秒才找到了一块不知道在冰箱存活了多久的吐司面包,出于对生命安全的考虑,在犹豫三秒钟之后,安可还是心痛的把硬成了一块铁板的面包扔进了垃圾桶。

冲出门,安可连电梯也顾不上等了,就这么踩着5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地往楼下奔,在门口差点因为没刹住撞上穆童,后者穿着一身的白色运动服,手里正提着一个袋子,。

安可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颗鸡蛋,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你去跑步了?”

穆童一脸淡定的点点头。

安可:“你昨天不是醉了吗?”

穆童又点点头,理所当然的答道:“所以比平时晚起了半小时。”

安可仿佛听到了世界观一点点崩塌的声音。

“小姐姐,你要迟到了哦”穆童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提醒安可。

安可如梦方醒,拔腿就要跑,却被穆童一把拉住。

安可急哄哄的瞪他,“干嘛?我要迟到了。”

“给你,”穆童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别忘了吃早餐。”

安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简直感动的想流泪,手又痒痒想去揉他的卷毛。

穆童同学今天妥妥的两米八!

不过这也太多了吧!包子、锅贴、米粥、麻团、糖油饼……安可坐在出租车里,对着袋子里的满满的一大堆东西哭笑不得,。

确定这是给她买的早饭?这些东西猪吃了估计也得营养过剩吧!

最后,安可临幸了一个流沙包和一杯紫米粥。

在门口正好遇到了同样踩点报道的雷达,一看见她手里的包子,雷达双眼冒出小星星,十分不要脸的凑上来说:“哇,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安姐你竟然买了早饭,有我一份吗?早上我爸又训我,水都没让我喝一口。”

安可朝天翻了个白眼,把袋子直接塞进他怀里,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小雷子,你爸也太专制了,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管着你。”

雷达往嘴里塞了个肉包子,含糊不清的感叹:“这么多年一直这样,说不定哪一天我爸突然不管我了,我反倒不适应了,哎哎,安姐,这包子真好吃,哪买的呀?”

安可随口应道:“不是我,是穆童买的。”

雷达一愣,“啥?穆童?是哪个穆童?”

安可:“你认识几个叫木桶的?”

此时,办公室里的人差不多全到了,安可坐到自己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准备看一下邮箱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哎不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还有你俩怎么遇上的啊?”雷达凑过来,说的话像一串连珠炮。

安可眼睛盯着电脑,头也没回地说,“他自个儿发朋友圈里的,你也有他微信啊,谁让你不刷朋友圈的。”

雷达皱起眉头,慢慢的摸着下巴,忽然一拍椅子扶手喊道,“不对呀,我微信里就那么几个人,每天晚上都要刷一遍才睡得着,怎么会看不到他发的消息?”

安可淡定的插了雷达一刀,“说不定人家把你拉黑了呗。”

雷达立马不淡定了,分辨道:“怎么可能?我这么善良的人,”然后他了一顿,想起了什么,“不会他只发给你一个人看了吧?”

安可点鼠标的手一顿,接着拿起文件袋照着雷达的脑子就是一拍,

“成天想什么呢?怪不得你爸不给你饭吃。”

雷达捂着脑袋,仍然不死心的追问:“那他怎么给你买早饭?”

“他现在是我邻居。”安可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大脑自动屏蔽来自此人的信号。

第九章:多事之秋

福尔摩斯雷凭借自己二百五的智商直觉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他果断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和穆童的聊天窗口。

【雷哥带你走天下:穆童,你回来怎么就告诉安可一个人?】

然后这条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穆童那边半天都没动静,雷达啧了一声,忍不住又发了条。

【雷哥带你走天下:你俩到底是啥关系啊?】

三分钟后,手机振动了一下,雷达刚接完水回来,听见动静立马加速,杯子里的水由于惯性作用,一波荡漾之后,全泼到了地上,正巧主编这时候走过来的,一双堪称24k纯金的眼睛目睹了全过程,终年板着的一张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神情。

雷达同志心知不妙,果然主编大人给了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学习雷锋好榜样,积极为办公室的广大群众烧水拖地倒垃圾。

苦着脸送走了主编大人,雷达点开了手机,然而聊天窗口里穆童只发来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朋友。

雷达感觉自己支离破碎的小心肝儿上又被无情的补了一刀。

【雷哥带你走天下:穆童,我很严肃的警告你,隐瞒真相将会失去我这个朋友!】

【木桶:那好吧,本来还想叫你晚上一起来吃饭的(无奈脸)】

【雷哥带你走天下:……吃完饭再绝交】

飞快的和穆童说好晚上过去吃饭之后,雷达举着手机给安可看,然而安可自从屏蔽他的信号之后,连听到他被主编大人教训也没抬头瞅一眼,此刻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脑,手指飞快打字,大有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留给雷达一个完美无缺的后脑勺。

这时隔壁桌的王娇走过来,笑的一脸灿烂,用能把人嗲得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语气对安可说,“安可,主编叫你去办公室呢。”

安可不动声色的抖了抖胳膊,要搁以前自己被当傻子支使的时候,或许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现在她是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不舒服,简直想拿个夹子把她的嘴给固定在晾衣架上。

自从上次讽刺王娇是智障,上班的时候安可就自动把她归入空气行列,王娇也没有再自讨没趣,之后见了安可就跟见了陌生人一样,一句话也不说,连招呼也不打了。不过,跟公司里其他人还和以前一样,撒娇加卖萌,一副天真无邪没心机的白莲花模样。

雷达过来凑热闹,歪着身子问王娇有什么事,王娇不说话,只是咧嘴笑,但是眼角眉梢都流露出藏不住的得意神色,看她那样子脑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没好事。

安可站起身,整了整并不乱的衣服,然后盯着王娇那一张快笑成朵菊花的脸,王娇被盯的莫名其妙,本来得意洋洋的心情开始走下坡路,心里微微发毛,最后有点心虚。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脸,心里头直打鼓,雷达又嫌不够热闹的凑过来,顺着安可的目光也歪着脑袋朝王娇看。

然后俩人就听到安可用平平板板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喂,你牙齿缝里有片韭菜叶子。”

安可也不想和她闹什么别扭,只是单纯看她那样子不爽,所以说的声音并不大,本来只有他们仨可以听见。

但在王娇听起来,这无疑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拿着喇叭在喊,她脱口尖叫一声,效果堪比山鸡打鸣,成功将全体工作人员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果然每个女人心中都潜藏着一个女高音歌唱家。

王娇一把捂住脸,像一只点燃的火箭精准无误地蹿进了洗手间。

众人一脸不明所以,雷达看的目瞪口呆。

果然每个女人翻脸的速度都比翻书要快。

主编是个四十出头的漂亮女人,皮肤保养得很好,但因为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且终年留着鲁豫同款发型,让她给人一种高中教导主任的感觉。她管理下属很严格,但是赏罚分明,所以在下属间很有威慑力,尤其在雷达这等心中简直是现代版女神赫拉。

见安可走进来,主编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示意她坐下,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两个信封给她看。

一见到两个没有署名的信封,再联想到王娇刚才的表情,安可心里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她抽出信,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和她想的差不多,两封信内容大抵一致,都是在怼她,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怼的干巴巴的,而另一个怼的有点文采,文中还引用了一些名人名言,要不是此刻面对的是严肃正经的主编,安可差点就要当场笑出声来。

安可放下信,装着叹了口气,把想笑的强烈欲望给硬生生憋了回去,“主编,你想对我说什么呢?要处分我吗?”

主编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依旧板着一张脸,“讲实话,我很赏识你的工作态度,也很肯定你的工作能力,但是,”说到这,主编的目光从眼镜框上射过来,指着那两封信说,“和同事的关系也是衡量一个人工作能力的指标,无论这上面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我都要提醒你一句,把你的智慧匀给生活一点,虽然你不必为了迁就别人而忍气吞声,但是也不要凭着冲动和怒火去解决一件事情,你这么聪明,应该学会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点,不然麻烦会一直缠着你,很闹心的。”

安可看着主编锐利的眼睛,分不清是自己没反应过来,还是蓦然语塞,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自从安可懂事开始,母亲就时常为了低廉的房租和更高的收入而搬家,每当她开始适应个新的环境,熟悉身边不同的人,这种连接就会被打断,她和母亲就会离开,去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生活,反复如此,这对于年幼的她来说如同一个怎么也走不出的死循环。

以前的她知道,无论在哪个地方停留,她始终会跟着母亲离开,所以从来不会与人交心,青春期的时候,她的骨子里还常常带着一股戾气,说话做事全凭冲动,完全不会考虑后果,因为不会待太久,她根本不怕会有什么麻烦会缠上身。

而这座城市算是她驻足最久的地方,高中,大学,工作,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年,这座城市在平平淡淡的日子中,渐渐磨去了她一些棱角,她开始知道什么是朋友,也逐渐明白了友谊的珍贵。

但是尽管如此,过去的性格还是在她的骨子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就比如面对诋毁自己的李大嘴和王娇,现在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若换做以前,她可不会怼怼就算了。

不过主编的话,她也是明白的,也听进了耳朵里,所以从主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王娇双眼红红的从洗手间出来,她憋住了想笑的冲动,努力做到面无表情,这是她现阶段可以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忍让。

雷达:“安姐,主编找你干嘛?看王娇笑嘻嘻的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月底要给你发奖金吗?”

安可真想把此人的脑袋戳个洞,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水。

雷达见她不搭理,只好顶着一脑门子问号回去继续修图,脑子里将穆童发过来的菜单想象了一遍,越想越亢奋,完全没发现正把一个樱桃往大毛桃的形象发展。

安可刚把手头一份工作做完,手机屏一亮提示有微信消息,安可以为穆童又发什么神经了,拿起一看才发现是王政皓发来的,想到他安可心里就是一阵堵,皱着眉强忍着不高兴点开来看,无非就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跟她道歉。

安可正烦着,一点把之前的事回想一遍的心情都没有,懒得回复,直接把消息撂到了一边,点开微博刷了会儿八卦。

直到下班安可才满血复活,同时解除了对雷达同志的信号屏蔽。

雷达:“安姐,先陪我去买几瓶啤酒吧。”

安可以为他又抽风,漫不经心的回了句玩笑话:“怎么?要我陪你喝酒吗?什么时候又相亲失败了?也给我讲讲让我笑笑呗。”

雷达收拾相机的动作一顿,眨眨震惊的小眼睛,“不是要去穆童那里吃饭吗?”

安可:“……我怎么不知道?”

世上原来真有闭耳神功。

等俩人一人拿着一打啤酒往穆童家走的时候,雷达还犹自沉浸在对安可的个人崇拜里,一路上叽叽喳喳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

“安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姐你的闭耳神功是天生的吗?”

“那你能不能睁着眼睛睡觉啊?”

“安姐……”

安可被他烦的不行,实在是想在路边随便捡块大石头,一巴掌把他拍死在墙上,一劳永逸。

到了小区楼下,安可却忽的停了步子,跟在后面的雷达及时亮出一招大鹏展翅,才险险的没把安可撞翻。

“停下来干嘛?”雷达往前伸了伸脖子。

安可却把手里的啤酒塞给他,一脸不爽的报了串地址,“第四层出了电梯左拐第四间”

雷达一脸懵逼,刚想问些什么,蓦然看到一个人影向他们走过来,安可伸出手阻止他,示意他到另一边去。

雷达目瞪口呆的看着安可撇开自己跟那人往另一边走过去,老半天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不小心窥探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于是福尔摩斯雷再度上线,不过很显然,这个小区网速太卡,导致他刚刚连那人长啥样都没瞧见。

雷侦探用二百五的智商思考了一下,最后十分英明神武的决定先冲上四楼告个密。

第十章:多多驾到

穆童猜大概是王政皓为了上次的事情来找安可道歉,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安可的电话,很快那边就接通了。

“喂,小姐姐你那边怎么样啊?”

雷达听见小姐姐三个字,一脸懵逼的盯着穆童,而穆童则泰然自若的倚着门框,丝毫没有注意到雷达的眼神。

安可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听不清,“没事了,晚饭做好了吗?我马上就到。”

穆童站直了身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笑着说,“恭候大驾”

雷达听得一脸不可思议,颠颠的追在穆童后面,“这就完了?事情就这么简单?你都不问问是谁吗?”福尔摩斯雷对于自己的通风报信受到如此冷遇十分失望。

穆童回身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说:“大兄弟,你先把你自个儿的事情解决了吧?就你那么容易脸红,人生大事可悬着呢。”

这边安可本以为王政皓就是来简简单单道个歉的,没想到他今天像是吃错了药,拉着她啰啰嗦嗦说了个没完没了,给自己当时跟踪她找了n个理由,生怕安可不原谅他一样。

“唉唉,王医生您别说了,我早就不生气了,行吗?”安可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她真没耐心听下去了。

王政皓听到此话精神立刻一振,几步过来抓住她的手,“你真的不生气了?不会不理我了?”

这两句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安可连忙抽出了手。

“那你以后还会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就和之前一样对不对?”

安可本想说不喜欢看电影,然而看到他一脸热忱的样子,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暂时点点头。

王政皓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安可怕他一激动又想拉自己的手,忙往后退了三步。

“哎哎,那既然没事了,我就上去了,我朋友等我吃饭呢。”安可抬脚就要走。

王政皓立刻皱了皱眉,“是上次那个和你一起逛街的男人吗?你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安可听到这话里有刺,觉得不舒服,语气略带了点强硬,“王医生,我有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你没必要像查户口一样查着我吧,而且我说了我们只是朋友”

王政皓见她脸色不好看,立马止住了话,“好好好,我只是羡慕他能跟你那么有说有笑的,你从来不跟我这样,总是很生疏。”

“邻居当然要搞好关系了。”安可不再废话,往楼道走,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王政皓拿出钥匙正准备开车门的时候,一只小狗突然从车轮子旁边探出了脑袋,安可只来得及看清那小狗的左边眼睛周围有一块黑斑,王政皓就对着小狗不由分说地踹了一脚。

小狗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一瘸一拐地躲到草丛去。

安可跑过去找,却已经不见了小狗的踪影,她没好气地质问王政皓,“你干什么?”

王政皓正检查着车,看安可脸色不好,解释道:“这些狗蹲在车旁边会撒尿,还会用爪子刮车。”

安可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实在是不想跟他多废话,憋着一肚子火气跑上了楼。

“嗨!安可”

妮卡开了门,十分热情的给了安一个拥抱,安可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了起来。

“哇,好丰盛啊”等她看到折叠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不禁诧异。

“都是穆童做的哟,他很厉害吧?真的很羡慕他未来的女朋友,我男朋友都不会做饭。”妮卡在一旁笑着说。

“安姐,你和那个人都谈了些什么呀?哦对了,那个人是谁呀?你俩什么关系啊?”八卦小雷从厨房探出脑袋,手里正剥着一只煮好的基围虾。

安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就你话多事多,一只虾还不能让你闭嘴?”

“都解决了?”穆童解下身上的围裙,转过脸来。

安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视线扫到被他解下来的围裙,正巧对上海绵宝宝那双呆萌呆萌的大眼睛,嘴角不禁抽了抽,这个画风,嗯,有点神奇啊。

穆童做的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很丰盛,糖醋排骨,红烧鲤鱼,青椒土豆丝,油焖大虾,蚂蚁上树,干锅花菜,还有一大碗番茄蛋汤。

正当一切准备妥当,大家都坐到桌子上准备开动的时候,安可的手机一响,她接了起来,然后对着众人说

“可以再加一副筷子吗?”

对于林多多的空降,安可表示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此人曾经制造过深更半夜的时候出现在她家门口求收留的惊悚事迹。

但是其他人则不同了,尤其是雷达,一开始见到妮卡的时候,他就差点又结巴了,还好穆童告诉他妮卡快要结婚了,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此刻桌子上又多了一个女孩子,还正好和他面对面坐着,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好埋头一通吃,头都不敢抬,坐他旁边的穆童十分担心他把饭吃到鼻子里去。

“唉唉,你怎么吃个番茄还要吐皮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雷达闻言,刚准备挑皮的筷子一顿。

眼前伸过一只手,点了点他盘子里的番茄皮,“就说你呢,人家跟你说话你都不抬头的吗?”

林多多作为一个多年拍摄野外纪录片的职业女性,早就被身边一大群大老爷们儿所同化,性格大大咧咧,简直比爷们还爷们。

雷达的头才向斜上方抬起22.5度,脸就刷一下红了,结结巴巴说:“我,我,我不吃,吃皮。”

“吃皮对身体好,你也不吃辣吗?男人竟然会怕吃辣?”林多多清脆的声音格外响亮。

雷达的脸一下子更红了,简直连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了,情急之下只好在桌底下踢了踢安可向她求救,安可不动,雷达再踢,安可依然不动,雷达再再踢,安可终于抬抬手,把一个排骨塞进了林多多的嘴里,

“好好吃你的饭吧,这么多话信不信我明天买根苦瓜回来凉拌了给你吃?”

果然林多多闭了嘴,雷达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多多,我猜你的职业是不是和户外有关?”穆童问林多多。

“你怎么会知道的?”林多多先是十分诧异,不过随即沉下脸来,“是因为觉得我黑吗?”

“怎么会?”穆童赶忙笑着解释,“我是觉得你整个人的气质不像传统的上班族。”

“bingo!你说对了,我是拍野外纪录片的,”林多多打了个漂亮的响指,转头冲安可扬扬下巴,“姐,你看见没?知音啊,这世界上还是有人懂我的。”

安可淡定的点点头,“组织向你表示祝贺。”

“野外纪录片,那是不是有危险?”一直隐形的雷达此时忽然开口问,眼睛却斜斜避开林多多的视线,耳朵根红通通的。

“危险肯定是有的,可说起来,哪个职业没有危险呢,不过有危险才刺激嘛,成就感也会更大啊。”每当谈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工作时,林多多都是两眼放光。

“当初没有人反对吗?”妮卡撑着下巴问。

“有啊,全部反对,包括我姐,”林多多斜眼瞅了安可一眼,被安可无情的拍了回去,“不过,我的人生我做主,他们的意见我会参考,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我,只有这样,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不会总想着依赖别人,会努力靠自己扛过去。”

青春的活力展现在女孩儿明快的话语里,她的生命中也有羁绊,但她的灵魂选择挣脱,向往着远方,更远的地方,璀璨的灯光映照在她的眼中,宛若无数闪动的星辰

雷达盯着林多多的脸看了许久,最后结结巴巴出了一句,“真……真羡慕……你啊”

回到安可家里,林多多往沙发上一躺,抱着个小猪佩奇的抱枕问:“姐,你那个邻居做饭真好吃,我这几天能去蹭饭吗?跟着你就只能点外卖和吃速食。”

安可踢了踢她横出来的小腿,“要吃你自己做去,长着两只手是干嘛用的?”

林多多搓搓被安可踢的地方,嘟着嘴,“自己厨艺九级残疾还不准人说了?看,都被你踢红了!”

安可不理她的控诉,“就你那肤色,关了灯就找不着了,还能看得出来哪儿被我剔红了?”

“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林多多把抱枕压在屁股下坐了起来,几乎和安可脸对脸。

“你姐我是天煞孤星的命,”安可一把将她推到沙发靠背上,又把热毛巾扔在她脸上,“水放好了快去洗脸,过了时候我可不伺候你。”

“哎,是我姨跟我讲的,她还特意嘱咐让我这次来当你的爱情指导!”林多多朝洗手间喊了喊。

“我妈的话要是能信,别说母猪了,大象都能上树了。”

“真没有啊,我还听说是个医生呢,人长的好像还不错,是不是啊?。”林多多跑进洗手间,像团糖稀黏在安可身上不肯松手。

“你还洗不洗脸了?不洗今晚就给我睡沙发去。”安可一脸嫌弃的拍开她的手。

“嘿,你别说,我今儿个还真的要睡沙发呢。”林多多霍地松开手,笑的一脸得意。

“你又作什么?马上都快入冬了。”安可又往洗脸池里加了些热水。

“我要看恐怖片,不然你陪我一起啊。”林多多龇出一口大白牙,安可却看得毛骨悚然,总觉得马上就要看到一排大獠牙。

“你要是敢让我听见什么声音,我就把你给打包扔出去,”安可一字一句的威胁,末了还不忘回头补一句,“还有,要是半夜敢突然爬到我床上,我就把你大卸八块炖汤喝!”

林多多:“最毒妇人心阿阿阿阿阿阿阿……”

第十一章:有点闹心

早上安可准时起床,到客厅看到被踢的乱七八糟的抱枕,和满是褶子的沙发垫,顿时火冒三丈,叉着腰原地爆发出一声河东狮吼,

“林多多你给我出来!”

正这当,大门咔哒一声打开,林多多一只脚跨了进来,受扒拉着门框,头还挂在外头,不知道正在和谁说话,安可没好气的走过去一把拎起她的衣领,正准备将此人就地正法,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穆童。

穆童看到安可,随即露出一个暖洋洋的微笑,

“早上好”

现在已经是初冬了,早上的温度开始降低,他薄薄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红,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白气氤氲在脸上,越发显得温润的脸很白皙,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釉。

安可看着他又看看林多多,这才注意到他俩都穿着运动服。

安可:“你们去跑步了?”

林多多跳开安可的魔爪,一骨碌跑到穆童旁边,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竖起了拇指,对着安可笑的眉眼弯弯,

“姐,穆哥和我性格简直太合了,我今天出门正好碰上他,你再也不用担心没人陪我跑步了嘿嘿,”

“哦哦,我还给你带了早饭,这几天你的早饭我承包了,”林多多说着把手里拎的一袋小笼包递给安可,拍了拍穆童的胳膊,“这是穆哥强烈推荐的,真的可好吃了,我俩刚刚在那吃了好几屉,把老板吓了一大跳。”

安可看着他俩那么投机,又那么开心的样子,心里忽的有点说不上来的发堵,望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一点胃口都没有。

“安可,你要一起跑步吗?”一直抿嘴笑的穆童忽然开口问,金褐色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闪闪发亮。

安可一愣,刚要开口,却被林多多抢了先。

“哎,算了吧穆哥,你不知道我姐,一到周末就要睡……唔唔……”林多多说的正欢,忽然被安可一把捂住嘴,连拖带拽的给踹进了屋子。

穆童看着嘭一下关上的门,笑着摇了摇头,迈着悠悠然的步子往隔壁走。

“唔唔唔,干嘛!”林多多憋得一脸通红,重获自由后赶紧用力吸了几口气,无情地控诉,“你这是要谋杀你的早餐供应员!”

安可懒得跟她耍贫嘴,果断选择暴力解决,直接把她拖到了犯罪现场,像教训小狗一样按住她的脑袋,“在我去上班之前给我把你的狗窝收拾好了!”

“哎,我就是准备收拾的,就这闭着眼睛都能做好的小事,你这么着急打发我进来干嘛?我还没跟穆哥说完呢!这多没礼貌啊?”林多多看到自己的杰作,并不以为耻,随便搪塞了几句,就准备拔腿往外走,跟穆童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安可伸出一只脚拦在她面前,优哉游哉地说,“那你就闭着眼睛收拾,要让我看到你睁眼睛,今晚就给我卷铺盖去睡大街吧!”

林多多:“……”

是不是今天出门没看日历,冲撞了哪路大仙吗?

因为临时收拾了林多多,安可赶地铁的时间就有点紧,她急冲冲跑到楼下,刚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就听见有人在她背后按喇叭,她没功夫理,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但是那辆车还在继续按喇叭,她兜着蹭蹭往上冒的火气转过身,准备给对方一记眼刀的时候,却见那辆车的窗户摇了下来,一个人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对她笑。

安可站在风里傻眼了,瞪着王政皓老半天才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王政皓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开了门,倚在车门上说:“我到医院刚好路过你这里,就顺路来接你去上班。”

安可闻言,顿时把手挥成了螺旋桨,“不……”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王政皓一把握住,“你坐地铁半小时内绝对到不了公司,难道我的车还没出租车坐着舒服吗?”

安可被他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十分后悔刚刚不应该那么着急的拦出租车的,这会儿连个借口都想不到,没办法只好暂时妥协上了他的车。

其实安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抗拒王政皓接她去上班,这不该是应该有的反应,照常理来说,有人愿意在她快迟到的时候接她上班,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这时候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运气好,感谢上天保佑吗?

车停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王政皓忽然侧头对安可说:“以后我接你上班吧。”

安可正在低头玩弱智游戏,本来就心不在焉,一听此言,手一哆嗦,游戏角色就被迎面的一把大刀给劈死了,她脱口大叫了一声,把王政皓吓了一跳,身体在位子上蹦了蹦,手往方向盘一撞,汽车发出刺耳的鸣声。

“不不不,不用了,我还是习惯乘地铁,而且我起床没规律的,就不用麻烦你了。”安可看着因为自己造成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忙不迭推辞。

“安可,你是不是对那个穆童有意思?不然为什么同样是朋友,你就能和他有说有笑,相处的那么自然,却始终拒我于千里之外?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王政皓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眼睛盯着安可,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按照安可的脾气,根本受不了王政皓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肯定要摔了车门走人的,可是王政皓的话却像是击中了她某些穴位,让她僵在了原地。

仔细想一想,她对王政皓和穆童的态度好像,可能,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哦。

“行吗?”王政皓见她不说话,却是忽的换了态度,语气放柔了许多。

“好吧。”安可咬了咬牙,虽然感觉特不爽特憋屈特愤慨,但还是心口不一的地答应了下来。

“哇,安姐,你这几天带给我的惊吓也太多了吧,我这小心肝可承受不住”雷达看了看手表,两只眼睛瞪成了咸蛋超人,“怎么今来这么早?比平常早了15分钟。”

安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嘟囔道:“有专车接能不快吗?”

雷达像是听到了这月工资要涨一样,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趴在安可办公桌上问:“哈!真的假的?谁?牧童?”

安可无语的推了推挡在自己胳膊前的一颗大脑袋,“我看你可以出本书就叫《雷式三连问》”

“喂,安姐,别吊人胃口啊”雷达捂住心口,做胃痛状……

安可做了个堵耳朵的动作,嘴里开始碎碎念,“我要屏蔽你,我要屏蔽你,我要屏蔽你。”

雷达:“不是吧,为什么?怎么又是这套?什么时候可以换一下?”

林多多早上跑步的时候和穆童约好了去他的咖啡店参观,心情美滋滋,这会儿正哼着小曲儿撅着屁股擦地板,听到门铃响就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差点因为蹲久了,一个头晕栽在茶几上。

“研磨时光”离小区不远,俩人就悠哉悠哉的溜达过去,林多多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在和野生动物还有糙老爷们打交道,生活一直距离精致差了有十万八千里,最多就是在不得不熬夜的时候冲一点速溶咖啡撑撑双眼皮解解困。

这会儿在路上听穆童给她讲不同咖啡豆的品种,又讲了几种著名的咖啡,顿时觉得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她实在是没想到看似简单的咖啡,认真说起来也这么复杂,包含了这么多知识,穆童说到猫屎咖啡的时候,她嘴巴张得能吞下一整个地球,脑子不由自主的开始猜测,此等神奇的东西具体是猫哪个部分的排泄物,耳朵还是屁股?

虽然最后经过穆童的解释明白了所谓猫屎咖啡是由印尼椰子猫(一种麝香猫)的粪便作为原料生产的,而并且由于原料昂贵,所以一杯咖啡的价格不菲。

纵使林多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纪录片摄影师,但还是忍不住吐槽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猎奇心理,她简单的脑子无法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热衷于没事找事。

“要是我姐听到了,她一定得说喝猫屎咖啡的人,就和为了美食可以跑大半个地球的人一样,是吃饱了撑的。”林多多脑补到安可说这话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

“她对生活好像没什么要求,过日子挺随便的”穆童也笑了。

林多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我姐还美其名曰说这叫庄子思想,也只有她能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别人无话可说。”

穆童随口问,“这么久都没有人能够影响她吗?”

林多多一摊手,耸了耸肩,“像我姐这种倔驴,你和她讲什么道理,她跟你胡说八道东拉西扯地打太极算是温柔的了,要是认真起来能把人气个半死,当初我姨让她去相亲,她死不肯,被逼急了就说我姨把她当繁殖工具,把我姨气的鼻子冒烟,不过,”林多多话头一转,“这也和我姐从小的经历有关。”

穆童正看着窗外温暖的阳光,此刻微微眯起眼,“能给我讲讲吗?”

林多多迟疑了一下,做贼似得左右看看,凑到穆童耳边悄声道“你得答应千万别告诉我姐,不然她非得挠死我。”

穆童忍着笑点点头。

“我姨父是个大写的渣男,我姐很小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所以我估计着我姐一直单着和她这渣男老爸肯定有关系。”

“而且她从小就跟着我姨,俩人吃了挺多苦的,别看她表面挺凶巴巴的,其实这么多年来挺不容易的,我有时候看着也心疼”

穆童垂下了眼帘,看着脚下的石子路,路边已经堆满了落叶,光秃秃的树干迎风而立,有些孤独的看着从身边经过的人,穆童盯着发了一会儿的呆,忽的将脚边一颗石子踢得很远。

林多多一到“研磨时光”立刻生动演绎了什么叫翠花进城,围在门口的大咖啡机跟前不肯走,蹲在那把几袋咖啡豆上面的名称和品种都磕磕绊绊的读了一遍。

看到一旁的师傅调配不同咖啡豆的比例,一脸淡定的维持着热度,隔一会儿就翻动一下十多公斤的豆子,眼中顿时冒出小红心,拉着师傅问着问那,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

饶是见多识广的师傅也被这姑娘的热情弄了个大红脸,给妮卡递眼色求救,妮卡在店里看的哈哈笑,告诉她穆童做了咖啡给她喝才把她拉了进来。

穆童端来一杯咖啡,盘子是纯白瓷,在边缘带了一圈的咖啡色花纹,林多多在看到咖啡上的拉花时,眼睛随即蹭的一亮,对于自己的脸竟然出现在了咖啡上十分惊喜,之后再看穆童,那简直是自带光环和BGM的超级男神。

她喜滋滋的掏出手机,左一张右一张,调整了n个角度,尝试了n个位置,才终于拍了张满意的照片,然后随便从相册里翻出一张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拍的一张大头照,biu一下,直接发给了安可。

安可刚在厕所又和“李大嘴”撞了个正着,虽然安可心知肚明上次的匿名信跟她和王娇有关系,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也不想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原准备视而不见直接走人。

然而“李大嘴”今天不知道在哪里吃了几大桶火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厕所就对着安可噼里啪啦一阵乱炸,逼得安可不得不爆发出小宇宙,充分发挥了一下在游戏里没用的上的毒舌技能,伶牙俐齿外加胡说八道,天南海北一通瞎扯,成功把“大嘴李”绕了个天旋地转,让她憋着一肚子没炸出来的火药弹,却愣是无话可说。

解决了麻烦,心情复杂的回到座位上就看见了林多多发来的大脸自拍,在心里吐槽了此人的自拍能力之后,正准备做成个表情包发回去,却注意到照片的背景是在“研磨时光”,再看那杯咖啡,才发觉上面的人物拉花做的很可爱,仔细看却是和林多多很相像。

安可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一个本来只和自己玩的朋友,忽然有一天当着她的面,有说有笑的拉起了别人的手,这种感觉,有点……憋屈。

她拿着手机,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直到黑屏了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第十二章:钻牛角尖

晚高峰的地铁就像已经沸腾却被堵住了出气孔的高压锅,挤得人喘不上气,即使是初冬,呆在这样高密度的封闭空间里,也能被折腾出一身的汗。

安可拉着手环,随着地铁停停靠靠,身子时不时就要跟着晃动一下,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婴儿,黑溜溜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两只小手捏成拳头不停地动来动去。

年轻的父亲凑到妻子身边,一手搂住妻子肩头,一手逗弄着婴儿,婴儿被逗得咯咯笑,张开小嘴露出一颗娇嫩的白色小乳牙。

年轻的妻子在一旁微笑看着丈夫和孩子,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

看着那样温馨的场面,那样幸福的微笑,安可有些出神,好像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手机在包里一震,她回过神来,正巧列车此时到站,那对夫妇也站了起来,丈夫搂着妻子小心翼翼的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安可跟在他们身后和他们一起出站,看着他们在黄昏的余晖里,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到街的对面消失在拐角处。

安可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有点冷,一下子呛到了喉咙,她忍不住咳嗽,眼角泛出了泪花。她站在巨大的玻璃橱窗外,看到自己的脸,还有微红的鼻尖,不禁扯出一个苦笑,这样子,还真像是哭了呢。

安可这一刻觉得自己特别渺小,渺小到走在路上几乎看不见,没有人会在意,小时候因为经常搬家,从来不会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不是她不想留住那些回忆,而是一旦放到了心里,就会成为一个牵挂,既然始终会离开,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拥有,让过去成为一张白纸。

所以她从小就不合群,喜欢独来独往,工作之后虽然有所改变,但是因为从小的习惯,她也不会和谁深交,周末也都是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虚度时光。

可是,穆童不一样啊,他和她生活中的人都不一样,阳光开朗,热爱生活,身上带着一种吸引人的魅力,让每一个和他相处的人都很自然,安可很明白,自己也被他身上的气质所吸引,所以只是见过两面之后,就能陪他一起去买日用品。

但是,她和他的轨迹是不一样的,虽然相处起来没有压力,但是这种生活性格上的差异是再明显不过了,所以看到林多多和他在一块儿,她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是硬闯入别人生活的那一个。

她微微一笑,带着自嘲的苦涩,她这样的人,其实很难相处吧,毕竟一个从来不曾将内心对外展开过的人,怎么可能坦诚的和别人相处呢?

寒冷的风呼啦啦的吹着,天边已经泛起了灰暗,落叶厚厚落了一地,铺满了街道,走在上面发出喀吱喀吱的声响。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安可这才从飘的越来越远的思绪中抽出神志,颓然的掏出手机看了看,是王政皓发来的消息,

【王医生:下班了吗?】

【王医生:在哪呢?一起去吃晚饭吧?我去接你。】

距离上一条消息发过来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安可这才想起刚刚在地铁上就收到了一条消息,一想到王政皓有可能在公司门口等她,赶忙打字回了消息。

【Ankle:不好意思在地铁上没听到提示音,今天我提前下班了,现在已经到家了,下次再约吧。】

发完消息,她随便往旁边的长椅上一坐,心里无来由一阵烦闷。

老实说,她从心里面不喜欢王政皓,甚至,他的刻意靠近与接触,让她有些……厌恶。

小时候,她常常会羡慕其她的女孩儿,羡慕她们有高大帅气的父亲,羡慕她们可以肆意地向父亲撒娇,羡慕她们可以活在父亲的羽翼下……

可后来等她长大了,明白了,她对那个给自己制造了万恶源头的男人就恨到了骨髓里,每次想到那个人,都是一阵从心底泛起的嫌恶,本该是这世上她最信任最依赖的男人,却狠狠将她踢开,将本该属于母亲与她的东西统统给了另一个女人。

因为对他的恨,她一度对身边所有的男人都怀有深深的敌意,每每看到幸福的一家三口,她也觉得那种表面的幸福是不断涨大的气球,终有一天会被外在的诱惑一下子戳破,“砰”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王医生:那好吧,下次约(憨笑)】

看到那个小小的表情,她忽然想起有个人说过她聊天从来不用表情,让他很难猜出她的心。

其实每个人的心都难猜吧!毕竟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微笑之下是怎样的一股暗流涌动呢?

有些人有些事若是看不懂,读不透,那就干脆装糊涂好了,深究下去只会伤了自己,不值得,想到这里,安可仰起头,看着天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这一小会儿想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驱赶走。

“哎,姐!”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由远及近,带着雀跃的快乐。

安可闻声抬头,正看到林多多笑挥着手朝她跑过来,橘红色的外套被风吹的鼓了起来,明丽而欢快。

而在她的身后跟着慢慢走过来的,是穆童,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泛起柔和的光芒,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温润柔和,浅黄色的卷发松松蓬起,配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是说不出的慵懒闲适。

安可维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吹冷风啊?脸都被吹红了。”林多多蹲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不禁诧异出声,“怎么这么冷啊!你是在这儿坐了多久了?快回家,小心感冒。”

安可被她这么一说,才发觉身子真有些冷,低头看着她温暖柔软的手搭在自己身上,然而,她却并不能从中汲取到温暖,她站起身,却因为坐久了腿发麻,一个趔趄没站稳。

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及时扶在了她的腰间,安可心里一跳,一回头,恰好撞上穆童金褐色的眼眸,在那里,仿佛流转着璀璨的星河。

“先缓一下,看来是坐久了”穆童好似没有觉察到安可的目光,扶着安可重新坐到了长椅上。

“姐,我今天去了穆哥的咖啡店,好好看啊!哦,还有那杯咖啡,你也看到了吧,太棒了!穆哥竟然能在上面画出一个我,太棒了!哦哦哦,还有那个咖啡机……”

林多多在一旁说的眉飞色舞,安可沉默的听着,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你姐姐已经去看过了,你现在算是……‘班门弄斧’”穆童则是笑嘻嘻的看着林多多,摸了摸她傻乎乎的脑袋。

“啊!姐你不早说,难怪我看你一点表情都没有,真尴尬,”林多多肩膀一垮,顿时成了只泄气的皮球。

“走吧,外面冷。”安可起身,把身上的大衣紧了紧,缩了缩头,好像真的怕冷一般,脚步飞快的往前走。

“姐,姐,你走那么快干嘛”林多多在身后伸着脖子喊。

“她好像有心事,不开心”穆童拍了拍她的脑袋。

“是吗?什么事不开心啊?”林多多一脸茫然。

穆童看着冷风中,安可单薄瘦削的身影,歪着头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许是刚刚走的太快,安可一回家就直接趴在了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不想再动,也不想去思考其他什么事。

门被轻轻推开,林多多难得淑女的走到安可身边,像只哈士奇一样静静地蹲在她身边,过了会儿才悄声问:“姐,你怎么了?”

安可的脸埋在沙发里,好久才闷闷的回了句:“没事,就是公司一些人找麻烦。”

“说!谁欺负你!”林多多一拍茶几,差点掀翻一个托盘,把安可也震地翻了个身,换成了仰面朝上,

“林小兵你要造反吗?”

林多多见她终于有了往日毒舌的样子,立马凑过去摇尾巴,“我才不造反,属下要帮我家女将军打爆那些人的头。”

安可看到她这样,有些哭笑不得,心头的滞涩也消散了些,照着她的脸狠狠揉了揉,“不劳我可爱的小兵,我已经成功ko了。”安可拍拍手,敲起了二郎腿。

“那你还烦什么,”林多多从地上蹦起来,收了尾巴,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榴莲蛋糕。

安可看看蛋糕,又看看林多多,一脸的不可思议。

“嘿嘿,知道你爱吃,我让穆哥教我做的,”林多多夹夹鼻子,“很不容易的,我失败了好几次才做好。”

安可忽然鼻子有些发酸,撑着胳膊点点她额头,嗔怪道:“你不喜欢这个味,干嘛还做这个?成心找虐吧你。”

林多多拖着鼻音黏过去,“我家女将军爱吃啊,我可是最优秀的小兵,挨骂不还口;挨揍不还手;还能陪喝酒;陪着睡觉……”林多多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头数。

安可哧一声笑了,“去你的,越说越没个正经!”

蛋糕很甜,榴莲味也很浓郁,但是从蛋糕胚的粗糙程度还是看得出,做蛋糕的是个十足的新手,安可十分了解林多多的笨手笨脚,虽然比起自己九级残疾的厨艺而言,略上一个等级,但也还是停留在白痴级别,可以想象穆童教她的时候一定很无奈,说到穆童,安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问,

“多多,你是不是停喜欢穆童啊?”

林多多正在拿着遥控器调着电视,听安可问,头也不回的说:“是啊,穆哥人很好的,难道姐你不喜穆哥吗?”

“我不是说那种喜欢,我是说那种喜欢,就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安可纠正她的世界观。

“哦,可能吧,但是我觉得穆哥不会喜欢我,他和我在一块儿,一个黑一个白那么明显,别人得以为是啥新式组合要出道呢,再说了,要真在一起,我以后天南海北的走,那异地恋多辛苦呀。”

“你就没有想过以后换一个职业吗?将来如果真的和一个人在一起了,这样肯定不方便。”安可想到林多多的职业,十分同意她的说法。

林多多按遥控器的手一顿,撑着下巴想了会儿,许久才说:“可能吧,以后也许会遇到了一个可以让我心甘情愿放弃现在事业的人吧,但是现在我还是想坚持自己的梦想,穆哥就算了,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林多多没脸没皮的笑笑,“当然啦,如果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和我一起拍野生动物就更好啦!”“

”那你现在跟穆童算是什么关系啊?“安可吃着蛋糕,状似无意的问。

”姐,你问这么多干嘛?“林多多正调到一档自己喜欢的节目,本有些不耐烦,然而她忽的转过脸来,”难道我表现的有些太热情了?不会吧,穆哥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这就乌龙了,不行不行,我得去说清楚。“

安可看她立马就要往门外冲的架势,连忙放下蛋糕抓住她的袖子,”我就随便问问,你干嘛你,淡定!“

”哎呀,姐,以前也没见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啊?不会是我姨让你给我介绍对象吧?那不对啊,你还没嫁出去呢,她操心我太早了吧?“

安可:”你扯哪去了,我就是见你跟穆童处的好,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而已,给我坐下来。“

林多多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儿,”我跟穆哥,我想应该就是平常人说的,嗯……朋友之上,什么恋爱未满吧,就那种情况,不过我俩应该不会进一步了,我和穆哥不适合做男女朋友,他不喜欢我,我对他也没有心动的感觉,只把他当特好的哥们儿,知音,姐你不知道,穆哥和我脾气特别对,他特别懂我,太难得了。“

”你真的不打算和穆童再进一步?“安可又问了一句。

”当然不,穆哥那样的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我这么纯真善良怎么和那些妖艳贱货斗啊,累死了,还不如找个和我一样黑的。“

林多多磕着瓜子,盯着电视里放的90年代港片,时不时冒出一阵傻笑,安可吃着手里的榴莲蛋糕,心情在不经意间随着一点点变少的蛋糕渐渐明媚。

第十三章:中年妇女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走的飞快,路旁的梧桐树上树叶已经不知于何时悄悄落光,空余光秃孤零的树干面对着每日的昼夜温差,它们披着的麻绳做的外衣静静呆着,等待着下一季的春暖花开。

妮卡在三天前离开中国,飞回荷兰,那里有她的家人,还有她挚爱的男友,他们将在来年春天举行婚礼。

送别的时候安可是和穆童一起去的,妮卡说安可是她来到中国一年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安可看着这个异国的漂亮女孩儿,她的笑真诚而灿烂,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安可的心,让她的心头第一次涌起对于朋友的不舍之情,只是很短的时间里,妮卡带给她的触动就已经超过了这些年累积的一切。

她主动拥抱了妮卡,在她耳边轻轻说着祝福的话语,在心里为她默默祈祷,妮卡拉着她的手,调皮的眨眨眼睛,“明年春天你和穆童一起来荷兰参加我的婚礼吧。”

穆童走过来,轻轻搭住安可的肩膀,动作自然而随意,就如同要好的朋友之间无意的亲密举动,但安可却是有一点不知所措。

“我一定去,至于安可,”说着他俯身冲安可微微一笑,眼角向上弯起,温润若桃花,“我会努力带她去。”

安可顿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感到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妮卡看着他们笑,又冲着穆童挤挤眼睛,直到机场广播出现提示音,才挥手道别转身走进登机口。

自从那天之后,安可就觉得穆童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或者说,从再一次见到他之后他的态度就一直在不知不觉中量变,比如不再叫她小姐姐,而是叫她的名字;没事不耍嘴皮子了;说话也没有那么油腔滑调……

反正就是整个人突然变得正经了,但不知是不是安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这样的改变下,穆童一些不经意的动作过于亲密,反而让她有点,呃……尴尬,甚至是……不好意思。

不过这几天她没心思去细想这些事,因为安母的生日快到了,林多多还有几天也要回去和小动物肩并肩了,于是两人商量趁着林多多放假,把安母接过来庆祝一下生日。

因为安母是自己买的车票,事先也没有通知她们什么时候到,所以当安母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安可第一眼还可以为是小区收废品的阿姨来了。

安母这次带了一大袋的自制腊肉、火腿、酱菜和酱牛肉,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安可大概目测了一下,这足可以吃到来年春天了。

安母还特意给她俩各织了一条围巾,林多多挑了个黑的,说是衬皮肤,安可就拿了剩下的那条白的。

安可挑了些安母做的干货给穆童送过去,穆童喜滋滋的收下,一听说是安母来了,乐颠颠地跑过来道谢。

安母见隔壁突然冒出了个大小伙子,还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顿时眉开眼笑,拉着穆童开始问长问短。

“小伙子多大啦?”

“小伙子是哪里人啊?”

“小伙子是干什么的啊?”

“小伙子有没有女朋友啊,阿姨给你找一个。”

“……”

晚上安母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林多多还没拿筷子就先抱着安母狠狠亲了一大口,一叠声的喊,“姨我爱死你了,跟了我姐这么多天,终于能吃上顿好的了,苦死我了。”

安母作嫌弃状的推开她的脸,面上却是笑意盈盈,“你这小甜嘴还是这么爱说话,怪不得你妈老盼着你回去。”

安可敲一敲筷子,指着林多多说,“小心我告你诽谤,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吃饱了?”

林多多嘟起嘴,竖起两根筷子以示不忿,“是吃好!不是吃饱!姐,你那生活水准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了,这么多天只有在穆哥那里吃的那顿才叫菜,偏偏你还不准我去蹭饭,每次他家里飘出菜香就馋死我了。”

安母一听到关键字,立马警觉起来,拉着林多多问“哪个穆哥?是不是隔壁那个叫穆童的小伙子?”

林多多正认真的啃着一个鸡爪子,头也不抬的嗯了声,安可于是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汤,淡定的等待着安母的一通高论。

果然安母压低了声音问:“多多你俩是不是看对眼了?”

“我俩?我和谁?”林多多叼着半截鸡爪子,十分茫然的抬起头,猛然醒悟过来,脱口就叫了声,“你说我和穆哥?”

“哎,小点声儿,你这大嗓门和你妈没二样,这房子隔音不好知不知道?”

安母想去捂住她的嘴,然而林多多一嘴的豆豉油,实在是无处下手,只好扯了一张纸拍在她脸上。

“不是,姨你怎么和我姐都觉得我和穆哥有什么呀?我俩那么纯洁的兄弟情谊怎么到你们这就不一样了呀?”林多多吐出鸡爪子,心头涌上一股“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茕茕独立之感。

“瞎说什么呢?这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什么兄弟情义,前几年你爸妈就不该同意让你去拍什么野生动物,出去了几趟,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了,我跟你讲,我看那小伙子人不错,也挺会说话,开个咖啡店,父母又在国外,条件挺好……”

林多多咬着一截鸡骨头,半天没吐出来,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姨,你这打探消息的本事,不去当狗仔简直浪费了。”

“妈,你以后能别见一个人就打听那么多事吗?”安可也是无语,插嘴打断了安母的人口资料盘点。

安母不服,当即将炮口又对准了安可,“还有你,问你和小王的事你什么也不肯说,是不是你什么臭毛病又犯了,跟人小王闹什么别扭了?”

安可以听她要提王政皓,立马拿了块南瓜饼叼嘴上,嗖一下跑进屋,任凭安母在客厅唠叨。

有女人的地方话多,尤其是中老年妇女,更是以一当十,多几个就能制造出菜市场的音效。

虽然林多多一口否认,但安母对于自己多年的经验和所谓的第六感执迷不悟,一定要抓住证据,所以当早上看见林多多和穆童一起下楼去跑步,安母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随手抓了椅子上的围巾包住头,化身中东妇女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见他俩有说有笑,安母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立马点开自己“尚能饭焉”的老年机照相功能,对着两人的背影就是一点。

“咔嚓”

老年机最大的优点是照顾老年人的听力,声音贼大。

此刻公园里又恰是安静无声,这动静让前面的穆童停下了脚步,回头朝安母的方向看过去。

安母猝不及防间,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反应,立马钻进了旁边的花圃,这敏捷的一下差点闪了老腰,老人机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安母一阵心疼,连忙捡起来。

不过,老年机就是老年机,和电视上宣传的一样,耐打抗摔,从三楼扔下来再被摩托车压一骨碌,依然能顽强的活下来,此等品质绝不是商场里的那些眼花缭乱的智能手机可以超越的。

不过可惜像素貌似过低,加上摄像师本人做贼心虚,手一抖画面里的人物就像加上了羽化效果,和旁边的灌木丛巧妙地融为一体,已经看不出来人的形状了。

安母气的跺脚,再出来看,哪里还找得到林多多那小崽子的踪影了。

林多多拎着几袋子不同的早点得意洋洋的进门,准备叫其他两个还在睡的人起床,顺便给安母展示一下什么叫“懒虫变形计”,刚把油条包子用小碟子装好,大门就被打开了,安母一脸晦气的进了门,

林多多诧异的问:“姨,你干嘛去了?”

安母脱了大棉袄去洗脸,闷闷道:“晨练去了。”

安可恰好起床,打了个哈欠,耷拉着一双拖鞋往洗手间走,“真的假的?怎么一来我这就热爱上运动了?”

林多多十分泄气,瘪瘪嘴对洗手间里的安母说:“我原还想今天起得比大姨你早,给你们买早饭,让你夸我勤快呢。”

安可刷着牙随口问了句,“原来你们碰上了啊,我就说呢妈你出门怎么会不买早饭。”

安母没吭声,林多多却是一愣,想起早上跑步的时候,穆童忽然停下来说后面好像有人偷拍,她回头好像是看到一个头上包着围巾的人。

真相的幕布缓缓揭开了一角……

安可本是随口一说,然而此刻发现自己制造了沉默,不明所以的对着镜子眨眨眼睛,感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中,果然林多多在三秒后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拿起安母放在一旁的手机。

点开相册,果然看见一张今天才拍的照片,虽说摄像师很菜,拍的很模糊,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那件能亮瞎人眼的橘红色外套,当场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安可凑过来看了一眼,再用脚趾头思考了一秒,也明白发生了啥,默默跑到餐桌上,十分优雅的叉起一根油条,慢条斯理的一边吃,一边准备看好戏。

“姨,你竟然跟踪我!”等安母从洗手间出来,林多多立马将老人机挡在了她面前,挺着飞机场一样的胸质问。

不过安母不愧是专业抵赖30年,面对此情此景不仅死不承认,还理智气壮地轰林多多去吃早饭,准备一招乾坤大挪移将小兔崽子的注意力转移。

不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撒谎也终究是要打脸的,啪啪……

戳开整个谎言泡沫的是全程一脸“不关我事”的路人甲安可,起因就在于她出门的时候,想把昨天随手扔沙发上的围巾围上,却怎么也找不着,刚巧林多多记得那个跟踪的人在头上包了个白色的大围巾。

安母赖不了了,林多多立即撒泼打滚加炸毛,活像只被抢了罐头的大猫,各种喊冤耍赖技能切换自如。

一不小心当了揭开真相的终极大boss的安可表示十分无辜,对处于风暴中心的自家老妈比了个同情的手势就轻轻松松的上班去咯。

不过,一下楼,看到那辆熟悉的银色奥迪,她的心情就郁闷了……

第十四章:情侣围巾

因为安可白天要上班,晚上有时还要改稿子,所以给安母挑礼物的事情就一直拖到了生日的前一天。

林多多没事就跟在穆童后面,加上平时话就多,早就把安母生日的事情告诉了他,穆童便以上次收了安母送的腊肉为由,当晚也要跟着她们俩去附近的商场给安母挑礼物。

穆童今天戴了个黑框的眼镜,安可这才回想起来,当初在佛罗伦萨遇到他的时候,穆童也是戴了眼镜的,而且因为自己一时莽撞,眼镜被摔破了。

“你近视吗?平常怎么没见你戴眼镜?”安可问。

“我一到晚上眼睛就有点看不清楚,不过白天没影响的,怎么?不好看吗?”穆童摸摸眼镜,一双金褐色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看着安可。

安可猝不及防间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没来由的一慌,连忙别开脸去,有点尴尬的摇摇头,

“特别帅,帅呆了,简直是我男神。”前头林多多回过头插了句嘴,笑的一脸傻样。

“是挺……挺好看的。”有了林多多一打岔,安可才略微自在了些,随口附和了句。

穆童侧头瞥了眼安可,微微一笑,也没多说什么。

晚上逛商场的人挺多,林多多一进去就像只跳进水里的大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自如,简直是凌波微步,如入无人之境,安可和穆童跟在她后面,对比起来就是两个护着小王爷微服出游的侍从,永远和自家主子之间隔了一大群群众演员。

等把这层转了大半圈,林小王爷终于在一家丝绸店前停了下来,店里面是各色各样的丝绸制品,有旗袍,丝巾,绢扇……五彩缤纷,琳琅满目。

恐怕除了广场舞,这里就是妈妈桑们争奇斗艳的第二舞台了,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女高音合唱中,林多多终于顺利挤到了丝巾那一排,指着五颜六色不同款式的丝巾问身后的两个人,“你们觉得哪种好看?”

穆童抬抬眼镜,目光从那些丝巾上一一扫过,林多多一脸期待等待着他的高见

“都好看。”穆童思考了良久,很认真的下了最终结论。

安可扶了扶额头,林多多不知道内情,差点对天喷出一口老血,实在是浪费了感情。

旁边正试穿一件大红旗袍的大妈听到这话,憋不住笑了,“小伙子,你这样以后怎么挑女朋友啊?还都好看啦?”

穆童被大妈一句话说的不好意思,低下头笑了笑,白净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色,在柔和的灯光下,说不出的好看。

大妈见小伙子被自己说的脸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也不试穿旗袍了,十分热心地走过来,帮他们挑了几个,直接塞到了穆童手里,笑眯眯地说:“你再挑挑看,这回可不许再说什么都好看了,一定要挑一个出来。”

穆童很为难的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丝巾,本来就是选择困难症患者,此时在面前三双眼睛的直视下,更是一个头变的两个大,最后咬咬牙,艰难的从中抽了一个银灰色带羽毛花纹的复古款,大妈见他终于做出了选择,这才满意地跑回去继续试自己的旗袍。

出了丝绸店,林多多忽然肚子疼,跑去了厕所,留下安可和穆童在原地等,安可看见旁边有一家卖围巾和帽子的店,想到老妈把自己的围巾给弄丢了,于是就顺路走进去看看。

店里人不多,安可一眼就看中了一款米色咖啡细纹的,样子好看,摸起来也很柔软暖和,

“很好看啊,”穆童走过来,打量着安可,眼睛弯起,“很配你。”

安可脸微微一红,假装低下头去看围巾上的标签。

“我也想买一个呢,这个看着我也能围。”穆童指了指那条围巾,像是在看玩笑一样。

“真巧啊,你们二位是情侣吧?这款是情侣款,男款的是灰色咖啡条纹的,在那边。”营业员小姐姐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听见穆童的话,十分适时的插了句嘴。

安可和穆童都是一愣,安可看到那标签上果然写着情侣款,顿时尴尬到无以复加,穆童却是在微愣之后,朝售货员小姐姐嘻嘻一笑,

“那好啊,请麻烦拿给我看看吧。”

售货员小姐姐依言转身,没多久果然拿来一条深灰色的男款围巾,穆童往脖子上围了围,转头看着安可,笑问:“怎么样?好不好看?”

安可此时还处于尴尬状态中,被他一问,就抬头匆匆瞟了一眼,吭哧吭哧的说了句,“好看”

售货员小姐姐在一旁卖力宣传“这款是正宗羊毛的,手感特别舒服,而且围起来暖和又不重,先生您皮肤白,衬着特别好看。”

穆童于是点点头,“那就这个吧。”

说着把那条米黄色的女款也拿了起来,一并交给售货员,安可一见,连忙拉住他的手,

“你干嘛?”

“一起付啊,”穆童看看她,说的理所当然。

安可:“……可我又没说要买这个”

穆童没说话,安可正准备去挑个其他款的,忽然脖子上围了一圈软乎乎的东西,她刚要低头,穆童手却扶着她的肩膀,手指一指,“看”

她顺着穆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穿衣镜里自己的脸包裹在宽大的围巾里,只露出两只黑黑的眼睛,穆童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带着笑意的脸近在咫尺。

“这个很好看啊,其他的都没有这个好看,小姐姐,你就买这一个吧。”

安可愣愣的看着镜子,一时沉默,穆童趁她不说话的间隙判定她默认了,飞快让售货员去结账。

出了店,面对着穆童拿过来的围巾,安可说什么也不肯收,

“你,你可以留着送给你,你以后的女朋友。”安可说的结结巴巴,连连摆手。

穆童见她怎么都不肯收,语气换上以前的油腔滑调,“小姐姐,你再推辞,我会以为你喜欢上我心虚了喔。”

“才不会!”安可立即反驳。

穆童趁她抬头,毫不犹豫,一把将围巾围了上去,干脆利落,就像是给不听话的小奶狗套上项圈。

“既然不会,那就别拒绝了,身正不怕影子歪,相信你哦小姐姐。”

安可:“……”

这人果然一油腔滑调不正经起来就天下无敌了。

林多多从厕所出来,看见安可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样,蹦过去一通看,又发现穆童手里多了一个袋子,翻过来一看也是条一样的围巾,当场表示不干了,声泪俱下地控诉,

“你俩怎么去买情侣围巾了?也不带上我啊啊啊……”

安可看着宛若智障的林多多,大庭广众之下深感丢脸,一把按下她的头。

“等下次有亲子系列,我一定帮你买一个,给你当围脖。”

穆童忍不住笑了,林多多反应过来,立刻黏到安可身上,撒泼打滚

“我不干,我才不当儿子,我要当爸爸,快叫爸爸,叫爸爸!”

鉴于上次买给安母的摩卡壶被批不实用,安可这次准备买一条项链送给安母,女人嘛,永远无法抵抗的就是衣服香水首饰。

安可虽然也喜欢首饰,但一般不会特意过来看,这会儿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项链也犯起了选择困难症,拉着林多多一起挑。

“唉,那个是不是上次在穆哥家吃饭,不吃番茄皮也不吃辣椒的人啊?”林多多指着柜台另一边一个微胖的身影问安可。

安可一瞧,果然是雷达,心里也好奇他来这里干什么,于是带着林多多走过去,

“小雷,你来这里干嘛啦?”

雷达一回头见是安可也挺意外,指着营业员手里一串珍珠项链,“我妈不小心弄断了,我拿过来看能不能修一下”

林多多眼睛一亮,从安可后面冒出头来,指着那串珍珠项链,“这个好看这个好看,就给姨挑个珍珠的。”

雷达这时才注意到林多多也来了,习惯性的脸红加结巴,“你,你们买给谁,谁啊?”

安可:“买给我妈的。”

“我姨明天过生日,要不你也一起来玩吧,穆哥也会来的。”林多多十分热情。

安可难得看到雷达能和女孩子聊起来,也就不打扰他们,自己先去柜台看珍珠项链,回头看到穆童在一边低头很认真的看着什么,心下好奇便走了过去。

“你觉得哪个好看?”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穆童没抬头指着玻璃柜台下一排形状各异的对戒问。

“你要干嘛?”安可不明白他看这个干什么,以为他又发神经想买。

“随便看看,反正以后也是会买的。”穆童随口回答了句。

安可发现这话没法接,低下头看了看,然后手指指在一副对戒上,开始笑得停不下来。

穆童看过去,只见那对戒指上都做成了孙悟空头上金箍圈的样式,旁边的标签上还写着《大话西游》里面的经典台词“爱你一万年”,这句千年大俗话配上这个戒指,简直就化腐朽为神奇了。

“这个有意思,这设计者也太有才了,怎么想的起来把金箍圈和对戒联系起来的?太可爱了!哎呀哎呀,不行不行,我想到了星爷的至尊宝……”

安可的嘴角有一对小小的梨涡,平常看不见,可一旦笑起来的时候,就带着独特的俏皮,此时眼角弯起如一弯月牙,更是璀璨不可方物,穆童看着她开心的笑容,嘴角也轻轻勾起,黑色镜框后一双金褐色的眼眸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了敲对戒上的玻璃面。

第十五章:一锅杂烩

因为早知道穆童会过来,加上昨晚上林多多又回禀还有一个叫雷达的朋友也会过来,所以安母一大早就忙活开了,照着昨天考虑好久才列出的菜单,抓着林多多去菜场买菜,安可由于要上班,侥幸逃过一劫。

这几天王政皓每天都来接安可上班,几次拒绝未果安可也就不再浪费口水和脑细胞了,只是每天都比以往起的略早一点,尽量不让王政皓在楼下等太久,一是不想欠太多人情,二是害怕被老妈看到。

而今天因为贪嘴多吃了半碗老妈煮的酒酿小圆子,安可出门的时候比平日晚了几分钟,王政皓的车一般都停在小区左侧的花坛边上,这样安可下了楼就能直接找到他,今天和往常一样,刚出门就看见了他那辆银灰色奥迪。

王政皓打开车门,笑着冲安可招手,安可习惯性回了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正要弯腰坐到副驾驶位上,眼角余光瞥见花坛后面站着一个人。

穆童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显然刚跑完步回来,胸口还在缓缓的起伏,呼出的空气转眼就变成冬日的水雾。

安可怔在了原地,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动作,看着几步之外的穆童,脑子里一片空白。

穆童的视线却越过安可,停在了王政皓身上,显然也感觉到了安可的异常,王政皓顺着她的方向抬头看去,正好对上穆童投过来的目光。

他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微微向右上方弯起,将手撑在车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穆童,目光中含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然而穆童的眼睛却是平静的,更确切的说是看不出喜怒。

这让王政皓有些小小的失望,他还记得上次这个人说出“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的时候,眼睛里明明是带着冷峭与傲然的,然而此刻那金褐色的眼眸中却什么都没有,仿佛看见的根本一点都触动不到他。

穆童走过来,冲安可扬扬腕上的手表,眼角弯起,“在看风景吗?快迟到咯。”

安可反应过来,猝然抬起头,却差点撞车门上,还好王政皓的手挡在那里,她又是一阵尴尬,在心里把笨手笨脚的自己唾弃了一遍。

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穆童还站在车外,看向她这边,脸色依旧从容淡定。

安可忽然有种冲动,想下车跟他解释自己不想坐王政皓的车上班,更情愿坐地铁。

可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王政皓也说过,既然都是朋友,就不应该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更何况王政皓送自己去上班,也算是出于好心,自己虽然不能体谅别人的热忱,那至少也不能当成驴肝肺。

最终,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在穆童微笑着向她挥手的时候,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朝他微微摆了摆手。

“你这个邻居看上去有点孩子气,不太成熟。”车开出小区,王政皓突然开口说。

安可正出神,耳朵里只是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却对他说的是什么完全没有听进去,随口应了声。

王政皓唇角勾了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调了车内广播,放了首轻缓的音乐,还很贴心帮安可把那边的窗户关上,避免寒风吹进来了。

安可手撑着窗户,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出她的表情。

车在公司门口停下,照例和王政皓道了谢下车,安可朝前走了一会儿,想起今晚是老妈生日,犹豫着要不要叫王政皓一起过来。

她的脚步缓了下来,她知道王政皓还没有走,因为每次他都要等自己走进公司大楼才会开车离开,所以现在回头去跟他说是完全来得及的,但是……

片刻的踌躇之后,她的脚步终究没有停下来了,还是像往常一样,径直走进了大楼,没有回头。

有时候她会任性地放纵自己凭着感情去做一些事情,即使被社会,人事历练过,懂得了许多时候是需要压抑自己的感受,即使不愿逢迎,也需要强颜欢笑,虚与委蛇。

但是少年时的心性终究是不能完全抹去的,那份倔强坚持还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如果能率性,肆意,只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不去考虑后果,那就撒开手好了。

下班以后,雷达拎着准备送给安母的礼物跟在安可后面,尽管安可说过不需要买礼物,雷达还是特意到超市买了一大盒补品。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答应了林多多的邀请,当时答应的痛快,而这时每往前走一步,他就越后悔一分,心里那点子胆气这会儿就快烟消云散了。

“安,安姐,你走慢点。”雷达拉住了安可的衣角,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安可看到他活像便秘似的表情,哭笑不得,“不是吧小雷,我妈都快50岁的人了,你不会看到她也会紧张吧?”

雷达搓搓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要不……要不我……还是……还是不去了吧。”

说完他就把礼物塞到安可手里,转身就想跑,安可忙一把拉住他,正要给他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一抹橘红色的靓丽身影就从楼梯口冲了过来,一边招手一边喊,“你们总算来了,快上去,穆哥有惊喜哦。”

林多多跑的很急,停下来之后弯着腰撑在膝盖上,然而喘了三口气之后就一把拽起雷达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就往电梯走,“我还特别准备了个惊喜给你,嘻嘻。”

雷达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这么像个木头人似的被林多多拖走了,生动演绎了一番一物降一物。

安可刚进门就听到一声软软的“喵喵”,抬眼看见一只白色小猫怯生生的从穆童怀里探出头来,左边眼睛的周围有一大块黑斑。

看到那块斑,安可就记起来了,这是之前被王政皓从车门边踢开的小猫,连忙换了拖鞋就跑到穆童身边。

“你在哪儿捡到的?”安可凑过去摸摸小猫的脑袋,小猫缩了缩脑袋,显然有点害怕,钻进穆童的怀里。

“我早上在花坛边捡到的,特别怕生,下午刚带它去洗澡打针,这以后就能好好养它啦”穆童捏捏小猫肉肉的爪子,放到安可手上。

安可一听到他说花坛两个字,脑海里不自觉的就闪现出早上的事情,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

那边林多多把雷达按在沙发里,说要给雷达吃个好东西,虽然雷达承诺不会乱动,但林多多还是用一只手死死捂住雷达的眼睛,另一只手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剥开之后,里面是一颗绿色的糖球,她毫不迟疑,直接把那颗糖往雷达嘴里一塞。

雷达全过程十分听话,然而当舌头触碰到那颗奇怪的糖的瞬间,他头皮猛的一炸,一把扯下林多多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林多多,一脸不可置信。

林多多压在他身上,飞快出手捂住他的嘴巴,笑的眼睛都没了,“你千万别吐啊,这是我姐家,注意形象啊,放心吧,吃不死人的。”

雷达此时所有的脑细胞都已经被口腔里的诡异味道给熏晕过去了,全体闹起了罢工,完全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林多多估计着时间,约莫着他应该吃完了,这才松开捂住他的手,一脸笑嘻嘻。

雷达缓了半天才绿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质问她:“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太……太可……可怕了。”

林多多脸上满是得逞之后的坏笑,“嘿嘿嘿,这是香菜糖,我特意到网上买的,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销魂?”

雷达:“一言……难尽,能……能让我……我去喝……口水稀释……一下浓……浓度吗?”

林多多笑的见牙不见眼,直接从雷达身上跳开,给他让出一条路,自己蹦蹦跳跳跑过去看小猫。

安母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顿时香气四溢,雷达的肚子很适时地叫了一声,逗得众人大笑不止,雷达羞了个大红脸,林多多打趣说是自己的香菜糖太开胃了。

大家坐下来,林多多刚要伸手去拿一个鸡爪子,安母一筷子打在了她的手背上,嗔道:“就你猴急,还有两个人,等等。”

正说着门铃就响了,众人还没空思考是谁,两个人就进了屋,别人不知道是谁,安可却是看一眼就知道了,王政皓还有……当初隔壁床的大妈!

林多多不明所以,暗暗地用胳膊肘戳了戳安可。

安可没空理她,朝着安母瞪了一眼,表示对此等先斩后奏的行为深恶痛绝,然而安母兀自沉浸在王政皓和桂姐一起来的惊奇里,完全没注意自家丫头杀气腾腾的目光。

“大姐,你和小王这么巧,一起来的哦。”安母热情的起身,拉着桂姐坐到身边,又推着王政皓坐到安可旁边。

“我现在在小王医院里做保洁,小王下班正好看到我在门口等公交车,就带我一起来了。”桂姐同样乐呵呵,“哟,都是些年轻人啊,大妹子这都是哪家的孩子啊?长得都好看的很。”

安母笑的合不拢嘴,指着三个人一一给她介绍,“这是我妹子的丫头,调皮得很;那个是我安可的同事,那个是安可的邻居,就住这隔壁。”

桂姐笑眯眯的听着,安母介绍一个她说一句长得俊,等说道穆童的时候,桂姐哦了一声,也说了句长得俊,眼光却在穆童身上打量了好几圈。

“小伙子有女朋友了没啊?”桂姐笑眯眯的问穆童。

穆童礼貌的回答:“还没有,现在比较忙。”

桂姐哦了一声,又指着穆童的头发问:“小伙子你怎么也学小姑娘染头发啊,我儿子给我说,染头发对头皮不好。”

穆童:“阿姨,谢谢你关心,但我这个头发是天生的。”

桂姐摸了摸鼻子,安母正好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她也就没再问穆童什么,低头啃排骨。

“穆童,这阿姨怎么一个劲儿的跟你说话啊,怎么都没搭理我?”雷达悄悄地问。

穆童:“因为我帅啊。”

雷达:“……”

这个人就该和安可凑一块儿

“姐,他就是那个医生啊?”林多多明白了一点端倪,凑到安可耳边小声嘀咕。

“别问了,没看见我正烦着呢。”安可恼火的斜了她一眼,林多多立刻变缩头乌龟,很识时务地转过身去欺负雷达。

“没听说过你养猫啊,”王政皓看了安可手里抱着的猫,伸手也想去摸,“怎么看着挺眼熟的?”

“就是之前被你踢过的那只。”安个抬头看了她一眼,王政皓感觉到安可话里的刺,知道她对自己当时的行为颇有不满,伸出去的手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你今天早上怎么没跟我说阿姨过生日啊,时间仓促也不知道买什么礼物好”王政皓换了个话题。

“忘了”安可简单地概括,也不算是解释。

“你们早上碰到了?”桂姨对年轻男女之间的对话堪称顺风耳,听到这里立即见缝插针的问了句。

安可正喝着可乐,闻言就被可乐呛了一口,心想这下有的烦了。

王政皓帮她拍着背,没等安可想好说什么,已经回答道:“这几天我接安可上班。”

一阵诡异的集体沉默后,桂姨率先笑出了声,对安母挤挤眼睛,“我说小王这孩子会体贴人,这大冬天的坐私家车里头多好啊,可比挤公交地铁的舒服多了。”

安母也笑着点头附和,白了安可一眼,“你怎么都没跟我讲过,我也好谢谢人小王啊。”

安可没理她,自顾自吃着碗里的菜。

雷达总算是明白这一段时间安可那么早去公司的原因了,看着王政皓,越看越觉得眼熟,结合他殷勤的样子,脑海里忽的冒出一个猜想,立马悄悄凑到穆童耳边说,“我看那个王医生对安姐有意思,上次来找她的好像就是这个人。”

穆童喝了口饮料,笑了笑,“你的反射弧貌似过长了。”

雷达:“……啥意思?”

穆童朝安可那边看了一眼,因为坐在斜对面,安可正低头吃东西,长长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白皙细腻的侧脸。

王政皓注意到了穆童的目光,对着他似笑非笑的举起了酒杯,仰头一口把酒喝完,还把杯子翻过来,一滴酒液顺着杯子落在了桌子上。

穆童看到了他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黑色的戒指纹身,也没太放在心上,低头看了眼自己杯里的鲜榨橙汁,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

第十六章:矛盾冲突

晚饭后送走了其他人,林多多看着还在客厅犹自互诉衷肠的两位中老年姐妹花,无奈的耸了耸肩,她已经在这里旁听了将近半小时了。

两位从菜场上猪肉白菜什么价,到家里洗衣液什么牌子,一直说到这年头什么样的小伙子踏实可靠。

终于,在打了第十个哈欠之后,林多多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觉得与其在这里让耳朵长茧子,不如去收拾明天回去工作要带走的行李。

刚走到屋门口,林多多就看到自己的大旅行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十分不和谐的杵在墙角旮旯,而一旁的安可正在往另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碎花大包里塞东西。

见到此情此景,林多多忽然觉这么多年姐不是白叫的,冲过去一把抱住安可,对着自家表姐可爱的脸就是狠狠亲了一口,

“姐,我爱死你了,竟然特意帮我收拾行李,嘤嘤嘤,好感动。”林多多像只树袋熊,趴在安可身上,开始摇着短尾巴撒娇。

“去去去,谁特意帮你收行李了?要不是你不管什么都往最上头放,我才懒得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我头都大,”安可一巴掌拍开她的咸猪手,继续往面前的大包里塞东西,“你先别感动,反正你包大,我直接一股脑都塞进去了。”

林多多觉的心口被插了一刀,尥了蹶子躺在床上哀嚎,指着安可作痛苦状,“无情最是妇人心!你欺骗我感情!”

“闭嘴吧你,把屁股挪一下,碍我事了,”安可毫不理睬她的控诉,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她们两位聊完了没有?”

“没呢!估计下一个话题就该是如何从孕妇肚子的形状来判断出宝宝的性别,”林多多想起刚才听到的各种奇葩话题,便打滚边拍着手笑,然后她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直直的坐起来,把安可吓了一跳。

林多多指着安可手里的衣服,“你这不是在给姨收拾东西吧?她不是才来吗?这么快就走了?”

“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吓死我了,她不走也得走。”安可抬起头,眼睛里忽的腾起一串小火苗,空气里都好像有噼里啪啦的小火星在跳舞,吓得林多多赶紧抱着小胳膊往床边缩了缩。

等墙上的挂钟指向了8点,说的兴高采烈的桂姐才因为害怕赶不上末班的公交车,收了自己滔滔不绝宛如黄河水的话匣子,起身要走。

安母一直把桂姐送到楼下看着她上了公交车才回来,一路上高高兴兴的扭着秧歌步,哼着小曲儿。

开了门弯腰换鞋,一抬头看见安可正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大剌剌的翘着二郎腿,活像个大老爷们儿。

安母刚要数落她的坐姿,眼角余光瞥到自己本该躺在柜子里舒舒服服睡大觉的碎花大背包,此刻正大喇喇的蹲在安可脚边,一时傻眼了,不知道这是哪出。

“你干嘛呀?”安母走过去拎起自己的碎花背包,竟然死沉死沉的,拉开拉链,里头满满当当的装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一样不少。

“通知你明天回家,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票也给你订好了,明天早上九点,正好和多多一起走。”安可继续闭着眼,悠悠的晃着二郎腿。

“造反啊你!赶你妈走,有没有良心了?还晃!”安母看她那副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对着她那不老实的腿就是一巴掌。

安可腾地站起来,目光和安母持平,板起脸一字一句地说:“安小花女士,现在我郑重通知你,因为你随意牵线搭桥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日常生活,特请你坐明天九点的车,回老家做糖水,造福八方百姓。”

“你个臭丫头,把你妈好心当成什么了?人家小王哪里不称你意了?吃饭的时候板着一个脸,这会儿还赶你妈走!”安母气的不轻,照着安可的胳膊就是一通打。

安可也不躲,任她打,“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喜欢王政皓,你和那个桂姐觉得他好是你的事,干嘛非把我往他身上推啊?我就这么不值钱啊?没了他我就没人要了是不是啊?为什么就是不听听我的想法?告诉你,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不喜欢!”

说到最后,安可的眼眶通红,几乎是在发泄,带着怒意和抱怨,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安母被她这样给震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因为在记忆里这是安可第一次冲她闹脾气,以前不管多辛苦多艰难的日子,安可也从来没有在她跟前抱怨过一句,更别说现在这样像个火山喷发似的。

林多多在房间里听到这样大的动静,偷偷把门开了一条缝,躲在后面悄悄的看,噤若寒蝉,一声都不敢吭。

“明天和多多一起出门吧。”许久的沉默之后,安可干巴巴撂下一句,也不看安母,自顾自的转身进屋,“啪”一声关上了门。

安母站在客厅里,犹自盯着安可关上的房门,林多多从房间里钻出来,小心翼翼的挽住安母的胳膊,觑着安母的神色悄声说,“姨,今晚我和你一起睡,明天咱俩一起走好不好?”

安母转过头,怔怔的看着林多多,许久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外面很久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动静,安可躺在床上,眼睛茫然的望着天花板,心里空空的,心里的火气早就随着刚才的爆发宣泄出来了,这会儿余下的只有委屈。

她本来是想好好和安母讲,没想过要发火,从小到大她都很懂事,生活让她比同龄的女孩子都要早熟,性格独立自强,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向来都是自己解决,因为知道安母工作忙,所以从来不会让安母因为自己的事情操心。

可是,她不能忍受安母不过问她的感受,不在意她的想法,就把自己和桂姐单方面的喜好强加在她的身上,她不能接收别人来安排她的人生,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可以。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遇到了那么失败的婚姻之后,还会那么容易就觉得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踏实可靠,在她的世界里,过去的那段回忆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噩梦。

算了,不想了,一想就脑仁疼,安可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往那段回忆上想。

一旁的手机轻轻震了震,她摸索着拿起来,看了一眼。

【木桶:这只小猫叫什么好呢?来自一个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的困惑(思考脸)】

看到穆童这么坦诚的面对自己的毛病,安可忍不住笑了起来。

【Ankle: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朋友?】

安可刚要点发送键,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个龇牙咧嘴的小表情。

【木桶:哇哇,小姐姐回我消息终于带表情了,我需要唱首歌冷静一下(高兴脸)】

【Ankle:二傻子(嘲笑脸)】

【木桶:回归正题,帮我想一个吧(认真脸)】

安可皱了皱眉,先发动自己所有的脑细胞想了想,愣是没想到;又到百度里搜了下“小猫叫什么名字好听”,跳出来的搜索结果都太俗气;最后甚至到书柜里翻出了本已经破到没皮的《新华字典》,然而随机搭配显然太不靠谱……

一番折腾下来,安可实在是心累,仰面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Ankle:就叫斑斑吧,它脸上刚好有一块斑,独一无二。】

【斑斑爸爸:OK(感谢脸)】

看到聊天窗口突然冒出来的新昵称,安可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之前没给穆童打备注。

【Ankle:你这换昵称的手速我也是服气了(笑哭脸)】

【斑斑爸爸:原来小姐姐没给我打备注呀,就不怕哪天突然找不到我吗?(伤心脸)】

【Ankle:那你给我备注了什么呀?(疑惑脸)】

【斑斑爸爸:不告诉你(调皮脸)】

【Ankle: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懒得知道呢(鄙视脸)】

被穆童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安可心情好多了,躺在床上缓缓地吐了口气。

她知道穆童应该是听到这边动静的才找她聊天的,毕竟刚才自己的举动太失控了,而且这房子隔音效果的确太差……不过,刚才聊天的时候,他没有提到一句刚才的事情,说的都是一些随意的话题。

想到这里,安可的心里不由得一暖,拿过手机细细想了会儿,将穆童的备注换成了斑斑爸爸。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桌子上的气氛很微妙,安母一言不发,安可沉默不语,林多多在无声无息的夹缝中艰难求,活成了大西北风里一坨瑟瑟发抖的可怜虫虫。

吃完早饭,林多多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帮安母拎了包,安可把她们送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安母一直站着没吭声,直到快上车的时候,安母忽的拉住安可的手,神情有些局促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小可,昨天的事是妈做错了,妈给你道歉,你别跟我赌气了行吗?”安母这会儿的语气放的很柔和,言语间还带了些许的央求。

这倒让安可一时没了主意,怔怔地看着老妈泛起褶皱的眼角,一时间心里不知到是什么滋味儿,其实这一路上她也在纠结要不要先服个软,毕竟昨天自己的反应有点过火了,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老妈主动向她道了歉。

“妈,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的,我也不对,咱俩以后好好说话,再也不吵架了。”安可一把抱住老妈,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就那么流出来了。

“好了,多大人了,也不怕人看见”安母心疼的帮她抹抹眼睛,坐到车里,“那我先回去了,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

林多多见到如此感人的和好场面,顿时心潮澎湃,一时忘记吃药,就犯起了中二病,拿起手机给自个儿老爸老妈各发了条肉麻的“我爱你”,搞得林爸林妈一头雾水,一度以为自家傻女儿谈恋爱,把消息发错对象了。

雷达今天又遭自个儿老爸训,没吃早饭就被赶出了门,一脸丧地到了公司,看见桌上放着一包糖,想也没想就直接剥了一颗往嘴里送,然后一股只可亲尝,不可描述的味道顿时席卷了整个天灵盖,差点激的他灵魂出窍,当场吐血。

“小雷,那什么糖呀?多多那丫头说要我全给你,还不准我半路偷吃。”

安可看到雷达吃了一颗后后背就绷了起来,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禁好奇的凑过来问。

雷达僵硬的将脖子转了90度,看着安可,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香……菜……糖……”

安可眼睛先是睁得滚圆,然后一下破了功,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得停不下来。

雷达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往水房冲,直灌了三杯水才总算是把嘴里的味儿给冲淡了些。

安可凑过来拿了一颗仔细看了看,啧啧称奇,“原来还真有这种糖,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走都走了,还搞这些花样捉弄人,等她回来,我一定帮你报仇。”

安可安慰的拍了拍雷达的肩膀,拿起那些绿油油的糖准备扔进垃圾桶里,却被雷达一把拉住。

“别扔,我……我留着……玩玩儿,”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雷达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日历表,婴儿肥的脸上泛起了微红,“那个……她……她不是20号走……走吗?”

安可看看他手指头指着的20,再看了眼自己现代化的手机,拿起笔在一边的19上画了个叉,拍拍雷达的肩,语重心长地告诫,“小朋友,19号是昨天,日历这种东西,你就看着玩玩吧,别当真,认真你就输了。”

“那……那个安……安姐”

“你今天怎么跟我说话也结巴了?别告诉我你对我有意思。”安可一听到他结结巴巴就头大,对天犯了个白眼。

“我想要林多多的微信。”雷达一口气说完,脸涨得通红,不敢去看安可的视线,暗暗地搓着自己的手。

安可:“……”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里头貌似有情况。

第十七章:炖酱肘子

西北风剧烈地咆哮着,仿佛要将所有可见的东西都生生撕扯开,路边的垃圾桶被吹得七倒八歪,掉落的垃圾散了一大堆,散发出不可描述的腐败味道,天空阴郁沉沉,预示着今晚会有一场暴风雪的来袭。

安可在风中裹紧了身上的呢子大衣,用那条米黄色咖啡条纹的围巾把半张脸都围了起来,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虽然温度看上去没有北方那么吓人,但是空气中的湿气会将寒冷传递给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穿了多厚的衣服都不管用。

而且最主要的是,南方它再冷,回家也没暖气……

安可走在寒风里,心里特别悲催,圣诞节都能被主编安排去采访一个在胡同里卖酱肘子的老大爷,她也是够倒霉的了,而且这天还诚心和她作对。

这会儿还没到晚上,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了节日的氛围,到处都热热闹闹的,然而她今天注定是要被这份热闹排除在外了。

虽然平常遇到这些节日,她大部分也都是宅在家里,可是宅在家里也总比出来喝西北风要强啊,最起码还能看看剧,刷刷微博,捣鼓捣鼓小玩意什么的。

这此要采访的老大爷脾气特古怪,安排采访的同事动用了三寸不烂之舌,好不容易才说服这个大爷接受了采访,不过虽然答应了,这个大爷却难伺候的很,只接受口头采访,不准摄像去他家里拍,。

所以安可只能单枪匹马独自上阵,不能拉着雷达一起喝西北风,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背着包,盯着手里的导航,一想到要独自面对一个稀奇古怪的老大爷,就十分郁闷。

那家远近闻名的“老头酱肘子”就在一个胡同里头,说是叫“老头酱肘子”,其实是人们你传我,我传你,顺口给起的名字,这家店其实没名字,更确切地说,这根本算不上一家店,因为它不仅是名字,就连门店都没有。

在如今社会里,胡同算是过去时代的产物了,如今已是鲜有还保留完好的,更多时候胡同这个词,已经作为了一种物质文化遗产存在于书本和老一辈人的记忆中,而在现代繁华精致的都市里,破旧的老胡同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从公司倒了几趟公交地铁,又跟着导航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一段路,安可终于摸索到了一个乍看上去十分脏乱差的小胡同。

墙壁上抹的石灰水泥已经在岁月的腐蚀下层层剥落,露出里头斑斑驳驳、参差不齐的青石砖头,缝隙中偶尔还能看见几根颤颤巍巍的小野草。

墙角狭小的空间里,因为常年得不到阳光的照射,滋长了滑腻腻的青苔,水泥的电线杆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小广告,翘起的边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已经快成为这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闭塞的小巷子里,两排老旧的住房破败而萧索,家家户户都是普通的平房,相互之间的距离十分随意,几步就能碰到一个自然形成的小巷子。

红漆脱落的木门被西北风吹动,发出“吱吱呀呀”的老旧声音,电线和晾衣绳错综复杂的交织在头顶上,看的人头晕眼花,时不时会有一两只不知品种的小狗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对着陌生的过客龇牙咧嘴的一通狂叫。

安可在拐过第三个拐角的时候,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迷路了,高科技的导航也败给了老一辈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安可完全没想过胡同里的的构造是如此的四通八达,弯弯绕绕简直就是一个现实版的迷宫,看上去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是走着走着就被绕昏了头,看哪儿都像是刚走过的。

安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电影里的小偷小摸被发现了总爱往小胡同里钻了,就算自己不认识路,能把追的人弄晕乎了也是好的。

正当她放弃瞎转,转身准备去找户人家打听打听的时候,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香味,综合了厨房里各种调味品的味道,她顿时眼睛一亮,肯定是那家酱肘子!

于是她一路上靠吸着鼻子跟香味走,竟然畅通无阻,路上一个死胡同都没有遇到。

绕过几个巷子,前面一个十字拐角处有几个人在排队,安可确定这下应该是找到地方了,兴冲冲的跑过去,然而还没等她走近那群人,一个眼尖的大姐就伸出胳膊,指了指自己身后冲她喊:“小姑娘后边排队啊,不能插队的哦。”

说着就往前挪了挪,好像生怕安可会插到自己前头一样。

安可想这里现在正在做生意,也不好采访,而自己站在队伍旁边,难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于是就听了那大姐的话,自觉地往队伍后头走,不过等她走近,往右转准备去队尾的时候,她震惊了。

所谓队尾在哪里?这一眼看过去根本全是脑袋啊!

放弃了寻找倒数第一个食客的打算,安可安分的蹲在一处墙角,把衣服下摆塞到膝盖上,小心翼翼的不让后背蹭到墙上的青苔上。

鼻子里闻着一阵阵飘来的酱肘子的香味,安可暗地里十分庆幸自己不是空着肚子来的,不然看着一个个的拎着酱肘子从自己身边经过,这会儿得多受罪啊。

等默默把面前电线杆上五颜六色的小广告从头到尾看了整整五遍,眼前的队伍也没有看到有断节,依旧是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在西北风里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安可抱着今天得加班的想法,准备从头开始看第六遍小广告的时候,旁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秒后七嘴八舌的作鸟兽散。

“又没买到,我都来三回了,这买的人也太多了。”

“让你早点起,买不到怪谁呢?”

“老爷子怎么不肯多做点?”

“你说的轻松,也不看看人老头子今年多大岁数了。”

“……”

意识到这是卖完了,安可高兴的想拍手叫好,不过为了不引发众怒被当众扔鸡蛋,她只是把脸埋在围巾里,自己嘿嘿嘿地偷笑了两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蹲的发麻的腿。

酱肘子虽然卖完了,酱肘子的香味还没散,不断地从巷子最深处的一家小门里传出来。

有些褪色的大红灯笼高高的挂在门口,下垂的流苏已经不流苏了,黄色的线条杂七杂八的缠在一起,成了一坨线球,被风吹地左右摇晃,两边用砖头围成的小土地里栽着几根大葱和生姜。

安可站在那户看起来与别家并无二致,甚至对比下来还有点简陋的小屋前,伸手敲了敲铁皮大门。

“酱肘子卖光了,要买星期一再来。”一个带着明显本地口音的声音从门里面传出来,苍老而浑厚,听起来中气倒是挺足。

“那个,大爷,我不是买酱肘子的,我是之前跟你约好了过来采访的。”安可往里头走了走,伸着脖子循着声音找那位大爷在的方向。

“哦,采访啊,到这边来,我在厨房里”

安可这回分辨出来声音是从一个木板隔出的小门里传出来的,里头还不断的飘出很浓郁的酱香味。

“哎,大爷,你这不还有个酱肘子吗?”安可走进门,正好看到那个大爷弯腰掀起一个铁质的大锅盖,里头赫然躺了一个油光锃亮的大酱肘子。

“嘿,你个傻丫头,喊什么喊,这是留给我自己吃的。”大爷猛的直起腰,嘘一声把手放在嘴上,示意安可小声。

安可明白是自己犯傻了,于是乖乖闭嘴,。

老大爷姓范,个子不高,此时穿着厚厚的军大衣,长长的拖到了脚踝,脸上的老花眼镜一直掉到了鼻子上,一头灰白的头发疏于打理,长的像一蓬乱草,随风飘扬,乍看上去有点杀马特的样子,十分有个性。

据安可知道的资料,这个老大爷以前是造纸厂工人,下了岗以后就开店卖起了酱肘子,因为好吃所以深得远近食客欢迎,不过后来突然就不开店了,改在家里做酱肘子。

虽然搬到了窄小的胡同里,但是酱肘子的名气却不减,依然深得热捧,许多人大老远跑来就为了买一个酱肘子。

但是范大爷只有周一到周五卖酱肘子,而且每天只做几十个,还限定了一个人只能买一个,肘子卖完了就关门,由于供不应求,很多人常常是空手而归,但尽管如此,口碑名气在那里,众人依然是热情不减,买不到第二天继续来。

“我做的酱肘子每个都重二斤七八两,而且都只用前肘子,不用后肘子,只有这样,做出来的酱肘子才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顶呱呱的好吃!”

说起自己的酱肘子,老大爷满脸的自豪得意,好像自己做的不是简单的一道菜,而是一件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用心处理,没有差错。

安可飞快的在脑子里把大爷的正宗本地方言翻译成普通话,再嗖嗖嗖地记录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忙到飞起,字迹基本上就是鬼画符了。

“前肘子上的肉炖出来酥香,把油脂,乏血全部煮出来,再把多余的水晾干,之后再用炭火烤一烤,把表皮拷到鼓起来来,猪毛就能去的干干净净,最后放到罐子里,搁上一块姜,四根葱,最后再捧上两捧茴香,两捧辣椒,开锅以后调成中火,慢慢炖上五个小时,这样的酱肘子看着有弹性,闻着有香味,吃着更松软。”

说起自己的炖酱肘子秘方,范大爷那是个津津乐道,滔滔不绝,行云流水中不带一点卡壳,安可当年背《静夜思》都没这么流畅过,对比之下真是十分汗颜,记笔记的手都不由得跟着加快。

“丫头,你不懂美食,不热爱生活”老大爷说完炖肘子,突然话语一转,浑浊的眼睛越过老花镜片看向安可。

安可见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哗哗记笔记的手蓦地顿住,抬起眼睛茫然地望着大爷,

“您什么意思?”

“你只是在记我说的话,脑子里没有想到我的酱肘子。”大爷指着她龙飞凤舞的字,眉头皱起。

“这是我的工作呀,当然一切以工作为先”安可一阵语塞之后,开口为自己辩解。

“那你说说,你觉得什么是美食?你没吃过我的酱肘子吧?你来我这做采访就因为听别人说我的酱肘子好吃吗?”

“我……”安可这次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完全不知道老大爷突然对她说这些这是要干嘛。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只知道在造纸厂里头埋头干活,每天早上就是咸菜加馒头,中午吃三大碗米饭,晚上喝稀粥陪萝卜干,从来没变过。”

大爷从怀里掏出一个老旧的怀表,打开给安可看,那是一张泛黄的合照,男的笑的傻里傻气,女人梳两条小辫子,虽不是特别漂亮,却有一种自然淳朴的美,老大爷指指照片上的女人,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后来呀,遇到了我老伴,她人爱吃,也爱做,她最拿手的就是这酱肘子,当时物质条件虽然差,难得吃上一次,但每次吃完,我都能回味大半个月,后来下了岗,我老伴就陪着我在街上开了家店,我俩一起做酱肘子,当时很多人都是一家老小全体出动来我家店里吃,那个日子哟,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哟。”

安可静静听着老人的回忆,手中的笔停在原先的地方。

“但是后来我老伴得了病,丢开我先走了,我继续开着店,但是再看到那些人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吃的时候,我心里就不是滋味,老想着我的老伴儿,后来我就干脆把店关了,就在家里做,让他们打包带走,不给他们有地方坐下来吃,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是不是挺无聊的?”老大爷对安可笑笑,眼神中却有难掩的黯淡。

安可却没有笑,看着老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人人都说我的酱肘子好吃,是原来的味道,可我自己怎么也吃不出当初那个味儿了,总觉得缺点什么,每次炖酱肘子,快熟的时候,里头的肉就‘咕嘟咕嘟’,我听起来就像是在对我说‘孤独孤独’,和我老伴儿在一块的时候,那酱肘子才算一道美食啊,一个人吃的那能算是美食吗?”

“美食啊,那是要经过幸福的细熬慢炖啊。”

第十八章:圣诞佳节

“美食,那是要经过幸福的细炖慢熬啊。”

冬日傍晚的天空如同被浓墨浸染了一般,入眼满是大片的黑色,星星稀稀疏疏点缀于其上,与孤冷的皓月相陪伴,宛若黑色天鹅绒上璀璨耀眼的钻石。

空中不知何时下了雪,轻盈地飘落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宛若一朵朵盛开的白色小野花,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柔软的丝絮。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初雪。

初雪,这个词,本身就有浪漫的韵味。

安可走在胡同里,一旁几盏苟延残喘的路灯在月光下,发出昏黄暗淡的光晕,自动加上了羽化的效果,照亮了周边的一小片区域,家狗的吠声不时从远方传来,在矮墙里撞来撞去,与巷子里那些小屋中的欢声笑语相应和。

远远的,透过那些粗糙的蓝色玻璃窗户,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人的影子,谈天、说笑、玩乐。快乐的气氛从老旧的窗户中溢出来,温暖了漫长寒冷的冬夜。

而狭长的胡同里,那些没有亮灯的地方,却是没有人的痕迹,安静的犹如一个寂寥的守望者,在这一方天地里孤独的耸立着,诉说着物是人非的无奈与凄凉。

两相对比,两种生活,皆触人心扉。

“丫头,你不懂美食,也不懂生活。”

范大爷的话蓦然在耳边响起,安可愣怔了片刻,忽的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似是自嘲。

是啊,她的确不懂美食,不懂生活,以前的她爱胡思乱想,就为自己制定了格式化的时间安排,她觉得只有将空闲的时间都填满,自己才不会回忆起过去黑暗无光的日子,不会对未来充满迷惘与无望。

然而当这一切开始成为习惯之后,她却不可自拔的将自己放纵于这样一成不变,几乎程序化的生活方式中,在日日的重复相似中,活的像机器人一样,不去思考,没有感情,只是在把日子当成不值钱的东西随意消遣掉。

所以她并不喜欢休假,甚至有点抵触,别人面对工作之后的假期,是放松与享受,而对她而言却是无所适从,就像是某个平衡被骤然打破,心里会怅然若失。

一个人吃饭,她习惯了,可一个人做饭,她却做不到,虽然厨艺太烂是一个方面,但更多的是她觉得这样做没有丝毫意义,一个人而已,又要追求什么生活呢?

所有的快乐悲伤都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找不到人诉说,习惯了以后也就不想去诉说了,渐渐就会觉得这日子得过且过就好了。

可是,范大爷的故事却在给了她不一样的触动,让她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生活,是会被另一个人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的,和那个人在一起,会本能的热爱生活,热爱身边的一切,看到的也都是美好的东西。

就这么胡乱的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回家的大路上,繁忙的城心街道上华灯璀璨,车水马龙,一派流光溢彩,完全没有小胡同的陈旧暗淡。

精美的玻璃橱窗里挂着一串串明亮的小夜灯,闪闪的发出幽幽的彩光,连接着宛若星河流转,塑料的小青松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铃铛和礼品盒子。

哦,差点忘了,今天是圣诞节,是西方的新年。

又是一年即将过去了。

安可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熟悉的荷兰式咖啡馆。

“研磨时光”内外也洋溢着节日的热闹气氛,平日守在咖啡机旁的师傅此时也打扮成了圣诞老人,白色的大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热情的给每一个经过的客人戴上可爱的圣诞绒帽。

雪花状的白色吊灯将咖啡店里面装扮成冰雪的世界,而馥郁醇厚的咖啡香气则给每一个人的心里带来温暖与舒适。

安可挑了个临窗的位置,进来这里是她临时起意,并没有提前告诉穆童,此时店中的人不少,很多都是情侣,两两面对而坐,各戴着一顶红色的圣诞绒帽,低声细语,快乐的微笑在节日的氛围中更加美好。

安可弹了弹头顶圣诞帽上的白色绒球,把目光从周围人身上移开,自嘲的耸了耸肩,心里腹诽,又不是情人节,一个个的干嘛呢这是。

安可点了一杯香草拿铁,看到那些店员都穿着圣诞节的衣服,带着红色的帽子,款式不一,乍看上去像一个个行走的红蜡烛,安可不禁在脑子里想穆童要是也穿了会是什么样子,她转头望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穆童的影子,有点小失望。

干净锃亮的玻璃上粘着巨大的雪鹿贴纸,安可手指轻点在上面,随意地勾勾画画,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等着服务员送来咖啡。

忽然她手指一顿,把脸往玻璃上凑了凑,因为她好像看到了王政皓,他正站在广场上,眼睛看着安可这边。

安可惊讶于他此时也在这里,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当做没看见,于是就隔着玻璃窗朝他招招手。

王政皓显然也看到了安可,然而出乎安可的意料的是,在两人目光交错的刹那之间,王政皓做出一副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模样,转身急匆匆的走开了。

安可的手还放在玻璃上,有点不太明白王政皓今天反常的举动,要换了平时他一定会笑着跑过来一吃起东西,而今天安可难得主动打了个招呼,他不仅理都没理,还转身就走了。

安可正琢磨其中缘故的时候,面前的桌子上忽的放下了一个精致的杯盘,当看到杯中是白色的牛奶时,安可抬头说:“不好意思,我点的是香草……”

话语在看到穆童那张带着微笑的熟悉脸庞时,戛然而止。

“晚上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吗?”

穆童拉过椅子,随意地坐到安可对面,拉过她的手放在杯子上,恰到好处的温暖,慢慢的从指尖一点点渗透到心里。

安可脸微微发烫,干咳了一声,挑衅的扬扬眉,反问道:“喝牛奶就一定睡得着了?”

“最起码不会让你为失眠找一个不靠谱的理由,”穆童耸耸肩。

“你怎么没穿圣诞老人的衣服?”安可轻轻搅着杯中的牛奶,歪着头看着穆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穆童:“你想看的话,我回去的时候穿给你看。”

“我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安可拍手笑。

“刚刚在看什么?”穆童忽然指指窗外,手指按在了安可刚才碰到的地方。

“没什么,随便看看。”安可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在穆童面前提王政皓的好。

快打烊的时候,穆童进了更衣室,果然换了套圣诞服出来,不过显然尺寸偏大,加上那头被红绒帽压住的浅黄色卷发,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喜感。

穆童照了照镜子,也觉得十分滑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了一阵,随后又在架子上拿了一个女式的圣诞服递给安可,“你要不要也试试?”

安可看穆童穿觉得很好玩,也来了兴致,拿过去穿。

女式的圣诞服是披肩加及膝的裙子,正好安可今天穿的是呢子外套和长靴,这会儿换上这款圣诞服正合适。

她身材本来就好,这会儿更是将浑身的曲线都勾勒的很漂亮,袖口和衣领处的白色绒边又额外添了些可爱,长长的卷发披下来半掩住白皙的脸庞……整个儿的看上去有点……制服诱惑。

穆童看着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安可,不动声色地干咳了一声,笑了笑,“很好看啊,比我这套好看多了。”

安可有点不好意思,只对着镜子照了一眼就准备去换回来。

穆童却一把拉住她,“你要干什么啊?”

“换衣服回家呀。”安可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

“就这样回去不可以吗?”穆童问的一脸认真。

安可眨眨眼睛,“你这是准备去爬烟囱给小朋友们送礼物吗?”

“偶尔中二一下挺好玩的,再不疯一疯就真老喽。”穆童却没有跟她贫嘴,而是拉起她的手,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穿着圣诞服走在街上,是安可现实主义的脑子难以想象的,而穿着圣诞服和另一个同样穿着圣诞服的人并肩走在街上,而且两个人怀里还抱着个一身小红衣的猫,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般的存在了。

所以当这件事真的成真的时候,安可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有坑,才会答应跟着穆童一起犯傻,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她却意外的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可能旁边有个垫背的吧。

在走到一家宠物用品店门口的时候,穆童忽然停下来,说要进去给斑斑买猫罐头,安可没法只好跟着进去,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真的面对店家小姑娘诧异的目光时,安可还是有点尴尬,忍不住就穆童身边凑,以寻求同类的掩护。

这家宠物用品店里东西很多,光是猫罐头就有好几种,穆童一进去,就跟进了飞船似的,到处探索,这个看看,那个摸摸,还把斑斑抱到前台的几只猫咪跟前,想跟人家搭讪,不过无一例外,这俩个都受到了“给你一个屁股”的冷遇。

斑斑一颗小小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了一堆渣,钻进穆童的怀里怎么拽也不肯再出来。

店员小姑娘是个资深猫奴,不光店里,家里还养了几只猫,看穆童和安可显然是新手,就很耐心的给他们讲解了很多养猫的经验,像什么“猫咪有口臭怎么办?”,“猫咪不吃饭是什么情况?”,“猫咪需不需要剪指甲”……

安可随便听了几句,小差就开到了爪哇国去了,穆铲屎官却听得十分认真,目光如炬,甚至还在手机上记起了笔记。

在接受了一堂养猫经验分享课之后,穆童在“买乌及屋”的影响下,除了一开始想买的猫罐头,又特地买了一大堆包装十分可爱的猫零食。

店家小姑娘给他们结账的时候,摸了摸斑斑的小脑袋,笑嘻嘻的说:“小宝贝真是运气好,有你们这么好的爸爸妈妈。”

穆童看了安可一眼,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却笑的见也不见眼,十分犯贱。

安可涨红了脸,想分辨,又觉得说出来会更尴尬,干脆闭了嘴装聋作哑。

“第二次了哎,看来我和小姐姐的CP感很强啊。”出了店,穆童凑到安可跟前,笑眯眯地说。

安可知道他这是在说上次买床上用品的时候,被店员大妈当做了情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对他这种没脸没皮的调笑完全不想搭理。

“要不小姐姐把网名改成斑斑妈妈吧。”穆童抓起斑斑的爪子冲她摇了摇。

“无聊吧你!”安可不理睬他,自顾自往前走。

穆童笑嘻嘻的跟上去,“有了妈妈斑斑就不是单亲……”说到这里,他蓦地住了口。

“你说什么?”然而安可走在前面,并未听清,回过头好奇的问。

“没什么,我是说我一定可以做一个优秀的铲屎官。”穆童摸了摸斑斑的小脑袋。

“嗯,真有志向,向您致敬。”安可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这些雪积了挺厚的,明天大概可以堆一个雪人出来了。”穆童看着已经漫过鞋子的雪,挺高兴。

“明天就被扫到路边了,就不会有这么干净了,美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的。”安可像是被什么刺中了心事,眼神转瞬暗淡下去,语气落寞。

穆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并没有回答,而是抱着斑斑走到一边的长椅上,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积雪,坐了上去。

黑色的夜景下,点点星光闪耀,如梦似幻,细雪还在簌簌地下,落在路灯投下的光晕里,有如聚光灯下清冷高决的孤独舞者。

穆童扬起脸,温和的侧脸在月光下白皙清朗,像是镀上了一层釉质,金褐色的眼睛隐在黑色的镜框下,只看得见略弯的眼角,一片薄薄的雪花轻轻落在他光滑的鼻尖,缓缓融化。

“那就珍惜现在吧,”他微微侧头,对着阴影下的失落的人,展开灿烂的笑颜,“今天是初雪哦。”

那一刻,安可心里犹如忽然划过一颗流星,明亮,璀璨。

第十九章:谎言败露

当最后一次寒潮退去,随着一声春雷炸开,天空落下了新一年里的第一场温润春雨,无声的滋润着天地万物。

空气中的风也带上了太阳的温暖,不再冰冷;颓秃的苍老树干脱去沉重的冬衣,开始冒出新一轮的绿茬;迁徙的新燕啄开了春泥,动手营造属于自己的小屋。

每一场新与旧的交替中,无论以前过的如何,生活总不会再停留于原地,每一个人都会有所改变,跟随着时间,跟随着身边陪伴的人。

开始上班已经有一个月了,然而对于苦逼的现代上班族而言,节后综合症却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如影随形,让人没办法好好工作。

雷达这一个月里就明显不在状态,不仅外出拍摄的材素质量下降,而且还常常上班时间摸鱼打瞌睡,好几次被主编拎起来当经典反例当众进行教训。

安可作为曾被主编夸过的“五好青年”,自从第一天开始就全面进入正式工作状态,不迟到不早退,不打瞌睡,不摸鱼……不过这倒也不是因为她的社会主义思想觉悟有多高,而是她家过年实在是很无聊,要不是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提醒她,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是在放年假。

安小花女士在她小时候就为了生活带她到处奔波,家里早就没什么还在联系的亲戚。

只有在春节那天按惯例去林多多家串了串门,吃了顿高油脂高热量的团圆饭,大家在一起叙了叙旧,抒了抒情,感慨了这一年的不容易,嘱咐各自保重好身体。

其余的时间安可基本上就是窝在家里重复着看剧,写稿,睡大觉三大项。

安母看不下去她这样副懒懒散散的生活状态,过完年之后就动用家长权力,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赶到糖水店里去帮忙干活。

安母本来的设想是教她做糖水,不要求安可能把自己的手艺都学会了,至少也能做点东西出来,这样自己没事和街坊邻居聊天的时候也能找出点女儿的优点出来。

可是安可所谓的九级残疾的厨艺真不是吹的,安母兴冲冲教了几天,就开始怀疑是不是生她的时候受了什么辐射,导致基因突变了。

自己年轻的时候那可是被街坊邻居称作“糖水西施”的,怎么教出来的女儿做的东西没一个能吃的。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安可被自家母上大人贬去后面洗碗端盘子。

穆童父母都在国外,今年没回国,春节穆童就和斑斑一人一猫相依为命。

偶尔安可和他聊天,话题全都是围绕着“斑斑今天打碎了一个陶瓷杯子”,“斑斑今天把死贵死贵的耳机线给咬了”,“斑斑今天和楼下一只小花猫打架输掉了”……

斑斑,斑斑斑斑……穆铲屎官现在朋友圈里全是斑斑的照片,而且一天要更新好几次。

此等讨嫌的刷屏行为,成功地让每天必刷一遍朋友圈才睡得着的雷达将这位联系人的朋友圈屏蔽,拒绝看到垃圾信息,以此保证自己充足的睡眠。

安可也深觉得穆童转行去做美食与萌宠的微博博主一定大有前途。

“安姐,我好空虚啊。”雷达像加菲猫一样趴在桌上,脸摊成了一块大饼,有气无力的冲安可说了声。

安可吃了一口咖啡粉,刚想喝水,闻言一小撮咖啡粉呛在了喉咙里,直咳了个死去活来。

“小雷子,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用词?好歹是杂志社的在职员工好吧,不要求你舌灿生花,可好歹别乱用词啊,”安可清了清嗓子,补充道,“你还好是对我说的,这要是对主编说,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安姐你就别挑毛病了,我是很认真的,这日子过的太无聊了,每天都一个样,我都快找不到人生价值了。”雷达撑着婴儿肥的腮帮子,一脸的愁云惨淡。

安可刚想说些什么拯救这位抑郁少年,忽然有个同事急匆匆跑来叫她。

“安可,下面有个女人吵着闹着要见你,保安拦都拦不住,你快去看看。”

安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谁突然来找她,看看手机,并没有关机,也没有未接来电。

不过不容她细想,急匆匆的同事已经把她拉下了楼,办公室里多得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看有情况立马也跟了过去,一路上互相咬着耳朵,猜测发生了什么。

刚出电梯,安可就看见两个保安正拦着一个长的挺漂亮的女人,看上去只比自己年纪稍大一点,然而那个女人虽然衣着打扮都很精致讲究,但此时却在暴躁野蛮地推搡着拦住她的保安。

其中一个保安脸上有一道的划痕,已经微微渗出了血,显然是那个女人的指甲划破的。

“我要找她,让我进去,滚开”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疯狂的怒意,让人有点害怕。

“就是她。”一旁的同事轻轻推了推安可,示意这个女人要找的就是她。

“可我不认识她啊。”安可不明就里,一脸的糊涂。

“就是你!贱女人!”那个女人却忽然看到了站在电梯前的安可,手指冲她一指,向着安可冲了过来,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安可,仿佛想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啪”在众人来得及反应之前,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安可的脸上,她的身后响起一片惊呼。

安可刚和身边的同事说完话,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上的疼痛和灼热感就火辣辣袭来,脑子登时就懵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一时间就那么愣在了当场。

“你这个贱人,勾引别人老公的小三,狐狸精!”照着安可的另一边脸,那个女人扬起手还准备再打,被反应过来的保安一把拦住。

但是那些尖刻的话却笔直的通过空气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安可只觉得耳膜像被尖锐的针一下子刺中了。

这个女人,在骂她,说她是小三,说她破坏了她的家庭。

安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松开了捂在脸上的手,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同事,径直走到那个女人面前,眼神里带着冷肃。

“你到底是谁?你给我讲清楚,我从来没给谁当过小三,也没有破坏过谁的家庭。”

女人听她这话,非但没有丝毫的冷静,反而就像被激怒了一样,头发散乱,长长的指甲不断往架住她的保安身上掐,抬腿就要往安可身上踢,并伴随着刺耳的尖叫,“你和王政皓干的好事!都把我当瞎子吗?还装什么,敢做不敢认,嗯?”

“你说什么?王政皓?你,你是,他……”安可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到王政皓,登时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给我记住,我叫叶文澜,叶文澜,你们统统都给我记住,结婚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房产证上也是我的名字,这些全都是我的,你抢不走,抢不走,他,王政皓那个负心汉也别想给你!”

女人的面孔几近扭曲,得意的哈哈大笑,然而却是带着极度的憎恨,那样的表情,让旁观的人都有些惧怕,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安可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心里的愤怒让周身的血气不断直往脑中涌去,气的浑身颤抖。

有妻子,王政皓竟然是有妻子的,而他居然从来没有说过,就那么瞒着自己,把她当傻子,从头到尾都用的是一幅假皮相在误导每一个人。

雷达原先在楼上半死不活的趴着,此刻也被这里的动静给惊动了,一下来就看见安可脸色苍白,扶着墙浑身发抖,赶忙跑过来扶住她,“安姐安姐,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安可强忍住胃里的不舒服,深深吸了一口气,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走到那女人面前。

“王政皓和我的确认识,这我不否认,但是我告诉你,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有妻子,而且我和他除了普通朋友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关系,你和他的感情出了问题,你们自己去解决,别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不担这个虚名。”

雷达听这话也明白了七八分,立马也连连点头,“那个姓王的从来没说过他有老婆,我们都被他骗了,你应该去找他算账。”

听到雷达的话,那个女人的身形忽然一怔,死死咬住了嘴唇,抓在保安胳膊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而那一瞬,安可看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赫然有一个黑色的戒指纹身。

“泼脏水,哼,你真好意思说!现在小三都这么不要脸吗?还叫了臭帮手,是欺负我没有吗?好啊,我今天就要把你这个表皮撕开来,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狐狸精!”

片刻的失神之后,那个女人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一口咬在了挡在面前的保安胳膊上,保安吃痛,本能的松了手,那女人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扑过去直接朝安可脸上扔。

照片砸中了安可的眼睛,安可看到了那上面是王政皓开车接自己上班,有几张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显得两个人很亲密。

身边原本站的远远的看热闹的人里,李大嘴和王娇先壮着胆子凑过来瞧了瞧,继而发出低低的议论,随后更多的人被吸引过来,抢着看地上的照片,生怕错过了什么有趣的谈资。

“看见了没有!你们都想让我死!我偏不死!偏不让你们得逞!你们统统给我等着,不要脸……”

锐利刺耳的女声却突然戛然而止,随着围观人发出的几声惊呼,安可看着那女人毫无预兆的仰面倒去,头发散乱,身子轻飘,如同一只风中的枯叶蝶。

然而那张扭曲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是复仇之后的胜利微笑。

第二十章:借酒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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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醉酒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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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妮卡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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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决心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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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天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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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成了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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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前往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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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初识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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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河滩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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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小孩堤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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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牧场挤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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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郁金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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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异国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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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传递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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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花蛤生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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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突然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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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告白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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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女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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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荷兰鲱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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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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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那就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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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自由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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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一起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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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减肥吧,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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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一波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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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小电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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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不要一个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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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恋爱的酸臭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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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调查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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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实地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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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为张哥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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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别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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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你去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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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变态跟踪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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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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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三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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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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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木雕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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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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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张远达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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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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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吃醋要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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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回家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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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余生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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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我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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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阵线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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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林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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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庐山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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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小花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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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乡下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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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前往印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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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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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微波炉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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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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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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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去浴室降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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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缺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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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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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慢慢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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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有你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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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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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一百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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