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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案追踪》


正文 序章

<er top">(一)</h3>

1971年5月的某一天夜里,海上自卫队的布雷舰“能代”号(4,000吨)秘密驶出横须贺港,出发时装载的物品有:线芯直径为2厘米的导线,包裹这种导线的绝缘体——马来乳胶(一种橡胶体),还有卷包好的黄铜线和镍铬合金线海底电缆,分为用之于浅海、中海、深海的三种,共计长度为2,000公里。

“能代”号绕过房总半岛,驶向太平洋,沿日本列岛北上,穿过津轻海峡进入日本海。“能代”号的去向只有海军参谋长、海军参谋部防卫部长和“能代”号舰长三个人知道。如果有人对“能代”号的行踪抱有怀疑想要追踪,也会被那每小时20海里的航速甩在后边。

“能代”号的踪影,杳然消失在日本海的巨浪之中,消失在只有用“云烟万里浮碧海”这一稍带古雅情趣的形容词才能确切描述的神秘的远方。谁也不知道它的去向。

<er h3">(二)</h3>

因为住在二楼感到放心,所以就那么不扣窗户睡觉,实在失策。初夏,夜间的芳香会使人醉入梦乡,这才不想把窗户关紧的。

一个黑影沿着排水管爬上来。白天里根据洗晒的东西,已经侦察好那里是一位年轻女子的住处。黑影的行动有既定的目的,所以毫不迟疑。他从排水管跳上了阳台,在窗边停了停,从窗缝里窥看室内的动静。灯熄了,在判明里边的人确已进入梦乡之后,才把手伸到窗边,不出声地慢慢把窗户推开,等开到可以钻进一个人去的时候,再次察看了室内的情况,随即钻了进去,人进去之后又把窗户合上。

钻进来的人蹑着脚,趁人睡得正香,悄悄地来到床边,看了看熟睡中的房间主人。虽然熄了灯,但在窗外暗淡的亮光映照下,仍能模糊地分辨出室内的东西,女主人长长的黑发散乱在枕边,掩住了歪向一边的脸,被子的一半裹在身上,从凌乱的睡衣中,能看到体态极美的隆起的胸部,随着均匀的呼吸在上下起伏。

年轻女子毫无防备的睡姿,更加诱发了钻进来的人的情欲,他咽下嘴里的口水,和着女子的呼吸开始发泄兽性。那女子也许在睡梦中,居然对这种兽行没有进行反抗。

女主人还以为是在平静的睡眠中作了一个欢乐的梦,但又难以分清是梦还是现实,当开始清醒地意识到那动作与梦境不相协调时,已经晚了。

“你是谁?”

女子正要责问,一只大手完全封住了她的嘴,钻进来的人整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她睁开眼睛一看,与其说对来人产生了愤怒,不如说感到害怕。就这样她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凶犯趁女子无力反抗而任意大施淫威,真象是饿极了的禽兽一时找到了猎物而狼吞虎咽一样。这种行为是何等的卑劣!可是,在下一次找到猎物之前,将忍受长期的饥饿,为此不得不加紧把肚子填得饱饱的……钻进来的人离开房间时,天将快亮了。

“如果想保住一条命,就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凶犯临走时没有忘记在女子耳边留下了这句话。

<er h3">(三)</h3>

19XX年6月X日,当时的执政党日本民友党,把以该党与国防有关的议员为主制定的“防谍法”(国家机密法)提交国会审议。

这一法案是侵害民主的基本原则——言论、宣传、报导自由的。因此遭到了舆论界、学者、律师、文化界、市民团体等的强烈反对,并展开了阻止通过该法案的共同斗争运动。

结果,这一法案在国民极其强烈的反对下,在本届国会上成了一纸废案。然而,这一法案的促进派认为:如果没有这种保护国家安全的法律,就构不成独立国家的体制,表示极大的不满,摆出了要再次提交下届国会辩论的架势。

正文 第一章 硬币咯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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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站前坐上车,就使人感到不愉快。好心告诉司机往哪里开,他爱理不理。车门没有关紧,就挂上车档忽地开走了。车子跑动时,快一阵,慢一阵,前进、停止、拐弯,总让人坐不稳当。车内还留有刚才坐这辆车的乘客的那股怪味。新城心想:反正只有那么一段路,决心忍耐一下。坐在旁边的妻子对司机这么胡来,好象很害怕似的,身子缩成一团。

司机空着车子排长队等客,好不容易有了客人,却只乘坐起码的一段路,也许因此生气了。他是个中年人,背上瘦骨嶙峋,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因为面朝前方,所以看不见脸部。他剪的是短发,下巴很尖,显映在后望镜里的前额有些突出。反正这位司机显得很沉闷。

新城夫妻在这温泉城市购置了公寓式别墅,每两个月来这里休息两三回,可碰上这位司机还是头一次。要付的车费已准备在手里,是五枚100日元的硬币。如果司机态度好,本是不要找钱的,可今晚却打算把零头钱要回来。

这是个不适时令的一般日子,街上很少见到浴客的影子。早季节的樱花眼看快要开了,可这条街上要显出生气还要等上个把月。大街两边旅馆的窗口几乎看不到灯光。

“黄莺可能已经飞来了。”妻子佐智子在独自唠叨。

“咦,你说什么?”新城的眼睛正凝视着旅馆昏暗的窗口,没有听清妻子说的话。

“我是说黄莺也许快飞到这系川边上来了。”

“已经到那个季节了吗?”

“这一带的人说,往年一到二月这种季节,黄莺就会在河边的树枝上鸣唱。”

“今年比往年冷,而且为了修系川的人行道,把树给砍了,不知会怎么样?”

新城歪着头。系川边的黄莺被称作这街上的“春的使者”,人们把每年到这里来看黄莺当作一种乐趣。

“黄莺一来,这条街又该慢慢地活跃起来喽!”

“今晚街上可是太冷清了,几乎没有人出来闲逛。”

时间并不算太晚,可开着门的商店没有几家,也看不到行人,是不是因为修通了新干线,交通过于便利了?还是随着时代的变化,旅客的流动也起了变化?反正这个在日本屈指可数的温泉城镇,近年来旅客明显地减少了。

他们把这山清水秀,风光明媚的城镇当作第二故乡,热爱着这条街,也为这条街如此死气沉沉而心里发急。

车子嘎地一声停了下来,原来碰上了红灯,但没过多久,又向他们的别墅开去。这时,新城把手中的硬币摆弄得咯咯作响。

“那声音太难听啦!”突然,司机就那么背对着后面说了话。

“哦?”新城没有听懂司机说话的意思。他没有想到司机会和自己说话。

“那钱的声音听起来叫人讨厌!”司机再次不耐烦地说。

新城夫妇这才听懂了司机的话,不禁哑然。原来司机在抱怨新城把硬币放在手心里乱摆弄,声音怪难听。新城当然不是故意弄得硬币咯咯响,而是就那么一段的路程,车子畅通时自己无事可干,才把要付给司机的钱放在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的,可司机却对乘客这一举动很不满意。

新城一时被弄得目瞪口呆,十分生气,他再也不想坐这辆车了。离别墅虽说还有一段路,可他却催着妻子说:“下车吧!”随即就下了车。

司机似乎没有想到新城会如此快速作出反应,有些难为情,等两人下车后,象逃跑似地立即把车开走了,一瞬间就拐进了视线的死角里,想记住车子的号妈也来不及了。

“不好!”车子看不见了之后,新城叫了一声。

“怎么啦?”

“忘记让他找钱了,对这种无礼的东西,一点多余的钱也不想给他。”

“这司机的确太无礼了。”

“是不是有神经病呀!那种话不象是对乘客说的嘛,你看到他的名牌了吗?”

“没看到呀,因为你催着赶紧下车嘛。”

“太可惜啦!至少得把名牌和公司的名字弄清楚,好向人家提出来呀!”

“编号倒是沼津的车。”

“光知道沼津有什么用。就因为有这种司机,市面上才被弄得如此冷落的。”

新城没法发泄心中的忿懑。他在这城镇上购置别墅已有三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无礼的司机。因为标榜是旅游城市,所以街上的出租车总的说态度还是不错的,也许这家伙是最近从别的地方流窜来的吧!这段起码的路,车费是440日元,虽说只需找回60日元,但新城对忘了要回找钱,后悔不已民。

<er h3">(二)</h3>

“没法找到刚才那辆出租汽车了吧?”新城还在想那件事。

“算了吧!别尽找不愉快啦!难得的休息日子都给搅乱了。”妻子皱着眉头。她想尽快忘却这不愉快的事。可是新城一看类似沼津编号的出租汽车开过来,就要注意一下。据说这城镇上有十二家公司的400辆出租汽车在招揽顾客,他真想把一辆一辆的车子都查看一遍。

<er h3">(三)</h3>

新城隆明是个插图画家,他所画的具有肉感的风流美女获得了读者和作家的好评,目前各个杂志都争着刊登他的作品,使他成了很红的画家。

新城走过的道路是不太平坦的。他毕业于某二流私立大学,先在一家小药品公司当职员,几年后因向悬赏小说投稿被录用,又变成了作家。当了作家之后,也曾专心致力于发表作品,但几乎没有写出什么成功之作,一直相安于二流作家的地位。没有想到在给自己的小说挥笔做出的画,却获得了比小说更好的效果,读者的反应非常好,连从事写作的同人也指名要他配画。对自己写小说的才能感到绝望的新雄,从此毅然转向了插图画家。第二次改换工作使他走了好运,今天成了屈指可数的热门插图画家。

三年前,他在热海市购置了别墅作为休息场所。可是,近来很忙,使这里成了第二个工作间,他不是那种敷衍了事的艺术家,而总是根据小说的内容恰到好处地给以插画,所以深得作家的好评。

一般认为插图画家的使命在于提高作品的艺术效果,只有通过插图激起读者阅读小说的兴趣,才算是完成了插图的使命。如果画家任意自作主张,把与作品内容根本无关的所谓“艺术性”的插画放进作品里,那就会使读者莫明其妙,也为作家所不齿。

可是插图始终只能是作品的附属品,有作品才有插图,而不是相反。插图是不能独立存在的。如果想画“独立的画”,那就别当插图画家。

新城还能准确地判断出作家希望把作品的哪个部分用画表现出来,因为他原来当过作家,所以很理解作家这方面的心理。由于作家爱好不同,有的喜欢具体描述作品内容的画,有的喜欢抽象和变态的画。

当然,也有人在评价新城时,污蔑他是个向作家讨好的“绘画艺术家”。可他是当代数得着的热门插图画家,这一事实是谁也否认不了的。

<er h3">(四)</h3>

“硬币咯咯响”的事发生后,又过了约两个月,到了四月中旬,新城在热海街上散步。这座三面环山,只有东面朝向相模海湾的温暖的城市,已经带有初夏的情趣。街上已显现出快到了的那种气氛。海上映着光辉,山边铺上了新绿,在人工海水浴场上,那些迫不及待的会游泳的孩子早就在戏水作乐了。随着宜人季节的渐渐来临,这座城市的气氛也慢慢地显得兴旺起来了。

新城最喜欢热海的这个季节,四月到五月,他的工作间可以说搬移到了这里,只是从事接待工作的妻子很难与他同行,所以近来总是“只身赴任”,为了做好工作,这样反倒更好。

在沿海的大街上,大饭店栉比鳞次。举行夏季节庆的时候,从各条街上抬出的节日彩车,汇集到这条街上,真是人山人海。从海岸街的“宫松”前面沿着海岸的游人道向后乐园那边走去,进入热海海滨公园,再来到大野店前面,顺着和田川向山丘地带爬上去。他的散步路线大体就是这样。

这座不算太大的城市,所有的大街小巷他几乎都走遍了。比起那些有历史渊源的古迹和神社佛阁来,新城更喜欢充满居民生活气息的胡同小巷。一边是现代化的大旅社和高层建筑,一边是当地人的俭朴生活,这就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图画”。

特别在黄昏时节,艺妓身着盛装从美容院出来,撩着衣襟匆匆去酒宴席上陪客,那是这个市镇上特有的风情。即使情趣相同,经这个镇上的女子做作出来,也会更具有魅力。历史和传统并不是一夜之间铸成的,这些女子所带的情趣,具有沉着而扎实的深厚功底。

热海的黄昏要比别处早30分钟,因为西边环绕着鹰巢山和玄岳的伊豆山,斜阳会早早地滚落到连绵的山峦后边去。正因为如此,才缩短了这个市镇的日照时间。可是,残阳和昏暗交织着的黄昏时间却显得很长。阴影从海那边渐渐迫近,余晖从西山后边射出,巧妙地协调起来,形成了市镇上那种柔和的情调。那是光和影的调和体,使这本来就带有长夜色彩的市镇,对过短的白昼更加依恋不舍。

行走在大街上,使人吃惊的是工地特别多,那都是些运来了许多建筑机械的大工地。昨天的旧建筑已经拆毁,装卸车来来往往,大吊车高耸入云,钢筋正在组装,这充满了生机的景象说明当地正走向兴旺发达。

象这样接连不断地建筑新楼房,改建旧楼房,让人担心是否有利可图,但这是局外人多余的顾虑。热海根本不顾这些,以它雄伟的胆略在日新月异地进行换装。新城从把热海当作别墅城市之后,就发现这个市镇有一种无止境的乐天主义。

从过于方便的京浜前来的游客,认为这个市镇缺少“东京内宅客厅”那种格调。有的游客虽然特意在热海站下了车,但径直前往伊豆半岛的深处去了,而乘坐新干线的游客更对这里不屑一顾,列车呼啸而过。

这里的温泉已经老化,稍许接连几个旱天,泉水流量就少了。据说街上只有几家旅馆有人住店,平日里人影寥寥无几。

可是,人们却不顾这种衰退的趋势,依然不断地在新建和改建楼房。说什么连休啦、黄金周啦,那时正好可以休息休息,人就会多,街上也会热闹起来,不会总这样冷清的。在全国各疗养胜地竞争十分激烈的今天,正因为自己到这里来可以安心地休息,对这个心爱的市镇这种过于大胆的乐天主义做法,是否维持下去,总有些担心。当然,他在这里还没有扎下生活的根基,不过是外乡人肤浅的看法而已。

新槭一边散步一边心中在思考这个不必负责任的问题。突然,身后响起了喇叭声,打乱了他的思索。这时一辆黑色出租汽车几乎擦着他的身体。这么开车真是胡来!车子从身边开过去的那一瞬间,司机的半个脸映入他的眼帘。短头发,尖下巴,前额突出,虽说只见过那么一回,但这张脸却一直深刻地留在他的记忆之中。

“是那个司机!”当他醒悟过来时,车子已经驰出前方很远了。由于隔得远,车子号码还是没有记下来。

新城本想追上去,但停住了,因为想追也追不上。即使追上了,两个月前的找钱也要不回来。当时那种不愉快的心情,随着时间的过去已经被冲淡了。如今再使那种不愉快死灰复燃,又有什么意思?他正想就此作罢时,出租汽车停下来了,停在一家雅致的旅馆门前。新城走到跟前时,从旅馆里出来一男一女正要上车。看来这辆出租汽车是这家旅馆叫来的。

那男人已上了年纪,身体肥胖;女子年轻,看上去象是个23-24岁的女办事员,长头发,眼睛很迷人。估计两人是公司里上司和部下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这种人往往不去大饭店,而是利用家庭开的小旅馆。

那么大年纪却与自己女儿一般的年轻姑娘私混,新城倒也羡慕。他的兴趣不知不觉从出租汽车转到那对男女身上去了。

女子先上车,男人随后,那张脸顺势朝他摆了过来。

“啊!……是他!”原来新城看出那是张熟悉的面孔,险些叫出声来,但忍住了。在这种时候装作没看见,也许是出于所谓“武士的情义”吧!

那男人似乎不知道已被新城发现了。两人乘上出租汽车后,车子朝新城排出一阵废气就开走了。正因为气烟障着眼,影响他把车牌号码记下来。如果向旅馆打听,也许能弄清出租汽车公司的名字,但新城已经不再有这种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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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二章 过早离开人间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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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走到哪里,眼前见到的不是住宅就是建筑物。看来弟弟高次已经相当累了,但他并没有说要往回走。住宅渐渐地稀疏了,再往前去,也许会有好地方。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一男问高次。

“不要紧,不给刚达找到墓地,决不回去。”高次咬着牙说。

“是啊,都到这里来了,就这样回去,太对不起刚达了。”

兄弟俩互相鼓励,使劲蹬着自行车。一男车上的篮子里放着一只木箱,里面装的是心爱的猫——刚达的尸体。那是一只极普通的雌花猫,猫刚生下就被他家要来,已饲养七年了。兄弟俩打记事起,就把这只猫当作家里一个成员,精心饲养。

这只猫也许是在外边吃了什么脏东西吧,几天前就开始生病,昨天夜里终于死了。也曾带猫看过医生,但已经晚了。因为是只老猫,抵抗力越来越差了。

虽说死的是动物,但也不能随便乱埋在附近。经与市里环境清理事务所联系,又把尸体领回来。因为如果把死猫交给市里当垃圾处理,一只得交费800日元。要不就得委托给专门埋葬动物的人。兄弟俩认为这两种办法都不妥当,想尽可能把死猫埋在自家院子里或附近。可是,他家住的是市里的公寓,没有院子,附近也没有合适的空地。

“哥,我们自己给刚达造个坟吧!”高次这么建议。

猫死了,兄弟俩很难过,一心想为刚达造个坟。第二天是星期天,兄弟俩把刚达的尸体装进了小棺材,载在自行车上,特意到郊外来找个坟地。

原以为坟地很快就可以找到,没料想来到这里后却很难如愿。虽说已经靠近山地,住宅已经稀少,却找不到一块能完全避开人们的视野的地方。走啊走啊,无论走到哪里,总有建筑物。

最后总算看不到住宅了,但还是人迹不断,只好往林子里钻,以为那里会有理想的环境。可是又碰上了采野菜和观察鸟类行踪以及自然调查小组的人。

也许与星期天有关吧,日本列岛上到处都是人。为了避开住宅,躲开人群,兄弟俩来到了山林深处。眼前总算再也看不到住宅了。这里已是人烟绝迹,更无车辆通行,四周森林茂密,充满了阴森的气氛。

兄弟俩离开了大道,沿着小路往前走,那是农田小道,很快到了尽头,骑自行车已经没法再往前去了。他俩把自行车放在那里,钻进了林子里。山鸡突然从脚根边飞起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哥!这地方行吗?”髙次胆怯似地说。

“是啊。”一男也有些害怕,经弟弟一问,心里反倒稳住了。

于是,决定把刚达的坟地造在一棵较高的树底下。他们用带来的挖掘工具挖了个洞,等到埋下棺材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如果在这种地方挨到天黑,那就麻烦了。他们在坟上放了个石头作标记,随即象有人在后面撵似的,飞快地走出了森林。

过了一年之后,刚达的忌辰到了,兄弟俩决定去给刚达扫墓。他们是凭着记忆来的,到了那里一看,完全变了样。首先是住宅增多了,一年前还是山地和树林的地方,现在不同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沿着山坡盖起来的梯次住宅,连坟地的入口处都找不到了。当时认为记得牢牢的,可来到当地却被弄糊涂了。

“记得是在这附近嘛!”

“不对吧,那栋房子去年就没有。”

“也许是这一年里盖起来的。”

“山的形状也不对。那座山上次就没有看到。”

兄弟俩在记忆上不一致,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着走进了林子里。与去年相比,这里确实变了样,他俩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硬往里走的。

“确实是变了!”一男肯定地说。

“也许对刚达来说,找不到它的坟反倒更好呢!”高次自言自语地说!

“可不是嘛,这一带全成了刚达的坟地。”一男点点头。

既然刚达的坟不知去向,也就说明它的灵魂真正归土了。

“回去吧!”

正要把脚根调转过来的时候,好象有一件白色的东西突然在视力所及的顶端闪了一下,那“异物”并没有移动,而是隐没在树影里,随着人的移动才映入眼帘的。

“那是什么?”一男凝视着树影的深处。

森林深处那棵较高的树底下,好象横躺着一个白色的物体。

“哥!什么呀?”

“我去看看。”

“我也去!”与其说高次好奇,不如说留下他一个人感到害怕。

随着越走越近,那白色“异物”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楚。

“象是布娃娃!”高次小声地说。

“不,不是布娃娃。”

“哥!我怕。”高次紧跟在哥哥身后。一男也不敢再往前靠了。

<er h3">(二)</h3>

厚木警察署从110号电话里接到在厚木市郊外“发现一具女尸”的报告,那是5月11日下午2时。报告人是发现尸体的两个小学生的父亲。兄弟俩是去给心爱的猫扫墓时发现这一情况的。当时,他们不知那是布娃娃还是人,是在那里躺着还是死了,全都没有弄清楚,但不放心,所以父亲才去报案的。

厚木警察署问清了现场的位置之后,先派出了一辆警车。现场在市郊足久保的角上,从藤野——伊势原线往东约30公尺的林子里,靠近广泽寺温泉,如果再沿着公路往北走,可以从别所温泉通往宫濑。现场是杉树、枹树、栗子树、柞树等的混合林。情况不明的女尸就躺在枹树底下。

尸体的喉部清楚地留有手指掐过的痕迹,衣衫凌乱,被奸污过的痕迹也很明显。

第一批乘警车进入现场的警察紧张地开始了工作。随后,厚木警察署和县警察本部侦查一科派出的侦查人员、机动侦查人员、检验科人员等都先后到达现场。现场由最先到达的当地警察负责保护。死者是23-24岁的女子,象是办事员,当时可能进行了激烈的反抗。除了喉部有掐痕外,手脚、脸部和其他露出的皮肤上也有擦伤和抓伤的痕迹。死者模样栩栩如生,看来死的时间不长。她身穿一套特制的暗紫红色西服,身上有戒指、金项链等妇女装饰品。虽说脸部露着痛苦的表情,但仍然是一副眉清目秀的长相。

尸体仰躺在枹树根边,双手成八字形伸向下方,两脚摊开,两个脚脖子相距约70公分。衣服凌乱,上身前胸敞开,扣子被扯掉,西装裙子卷到了膝盖以上,下身内裤被撕破。

尸体旁边留有手提包,内有现金5万8千日元,还有化妆用品、定期存折、钥匙环等。从月票上可以得知死者名叫八切美树子,24岁,家住东京都大田区上池台1—4X—XX,事务所在上池台502号。

单从现金和贵重金属原样未动这点,就可推测出这不是一起谋财害命的案件。被害者是设在市中心的东京皇家饭店的职员,市中心一流饭店的职员为什么会跑到神奈川县的寂静山林里来呢?从现场留有反抗的痕迹来看,证明这不是在别处把人杀害之后,将尸体转移到这里来的。

首先需要通过工作单位与被害者的家属取得联系。尸体经过验证之后,抬出现场,委托当地的东海大学进行解剖。

当天,厚木警察署设立了“厚木市山林中女办事员被强奸、杀害、拋尸案件”侦查本部。

侦查本部由厚木警察署所属警察65人、四个通缉人员中队(一个中队由率领警察10人)、一个机动侦查中队组成,共计115人。这就是被称之为“神奈川方式”的侦查方法,这种作战方式就是在案件发生的初期,趁热打铁,投入大量的侦查人员,集中力量,以求在短期内破案。

侦查人员分为现场检验班、现场搜索班和罪证侦查班,对现场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侦查本部根据现场情况推测,认为属于情杀案或流窜人员做的案。

被害者被带进远离住宅的山林里,从这点来看,属于相识者做案的可能性很大。当然,也不排除被劫持而来的可能性。从钱财和所带物品等原样未动来看,显然不属于谋财害命,但也有这种可能性,就是那种偶而相遇的犯人,对被害者的美貌产生了邪念,威迫着把人带进森林,意欲奸污时遭到了强烈的反抗,于是把人杀害了,但事后对这种冲动行为感到害怕,因而逃之夭夭。

被害者的妹妹得到通知后,很快来到了解剖尸体的东海大学附属医院,确认被害者是她姐姐。

第二天下午1点起着手解剖尸体。解剖结果表明:被害者是被手压迫颈部窒息致死的;同时查出解剖前36小时到40小时,也就是10日下午9时到11日1时前后有过性行为,因为体内存有形态完整的精子;精子的血型为B型,死者的血型为O型;没有发现服用过毒药的迹象。

与此同时,用电子显微镜和微细物成分分析仪对从遗体和现场采集到的微细物进行了分折鉴定,结果发现有鼠类动物的毛和蚕蛹以及土豆、南瓜的干燥粉。

被害者与这些物质根本无缘,那就应该考虑到是否来自犯人身上?或是早先遗留在现场的?尽管如此,鼠毛、蚕蛹、土豆、南瓜等,这些东西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根据解剖和现场调查的结果,召开了第一次侦查会议,最后确定当前的侦查方针为:

一、查找同被害者有关系的异性;

二、检验以现场为中心的行迹,并进行查访;

三、搜查犯人的所在地;

四、对遗留的微细物继续进行分析;

五、对现场附近的旅馆、餐厅、运输部门进行侦查。

八切亚希子对姐姐突然死去非常吃惊。神奈川县警察署来电话说发现持有她姐姐上班月票的女人尸体,要她去辨认一下,她这才匆匆赶往神奈川县伊势原市的一家大学附属医院。在那里见到了惨死的姐姐美树子,虽说脸部经过痛苦的折磨有点歪斜,但几乎没有多少变化,依然保持着生前那副美容。

在场的侦查人员听亚希子发出了叹息声,也就大体知道死者是谁了,再问“这是八切美树子小姐吧?”又得到了亚希子的认证。侦查人员告诉亚希子,她姐姐是在神奈川县边远地段的寂静山林里被奸污后并遭杀害的。

姐姐长得漂亮,又很有名气,怎么会被人带到那么远的山里去,在玷辱之后象虫子一样被杀害了呢?神奈州县厚木市这个地名,她是第一次听到,也从未听姐姐说起过这样一个地名。侦查人员针对这一点问道:

“你姐姐为什么会到厚木山中去呢?即使是被人挟持去的,也难以想象从东京带到厚木去呀!你认为是否有可能从厚木附近带到现场去呢?”

“我不知道。”

“你姐姐有相好的朋友吗?特别是男朋友。”这种提问当然是意料之中的。

“男朋友是有的,但我认为还没有达到情人的程度。”

“你不认为姐姐有事瞒着你吗?”

“如果瞒着,我就没法知道了。”

“有没有瞒着你的那种表现呢?”

“姐姐的私生活是不告诉我的。”

“这就是说,也可以理解为在你姐姐的私生活中也许有情人的存在喽!”

侦查人员绕着弯子说话。可以看出他们首先是从美树子的男朋友当中去寻找嫌疑犯。亚希子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因为有那么一次,可以看出姐姐私生活的一斑。她到姐姐公寓里去玩时,借用了姐姐的梳妆台,无意中从开着的抽屉缝里,看到了里面有避孕用具。24岁正当年的美貌女郎,不可能根本不思春,可当时一想到这是发现了姐姐活生生的秘密,就慌忙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除此以外,再没有看到姐姐其他私生活方面的事。可是,亚希子当即感到罪犯决不是使用避孕用具的人,因为既然是容许使用避孕用具的对象,那就用不着对姐姐实行强奸,以至把自己的精液留在姐姐的尸体内。

话又说回来,如果姐姐真有那样的情侣,那么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不露面呢?如果情侣是复数的话,在看到以身相许的女人惨遭毒手后,有那么一个出来相认也好呀!

亚希子所知道的姐姐,平常可是女中之王,从上小学的时候起,就以美少女受人注目。初中、高中以至大学都象是一颗明星,身边常有不少忠实的卫士,她象女王似的君临其上。亚希子多么希望自己能象姐姐那样啊!她羡慕姐姐,敬畏姐姐。

姐姐大学毕业后,当上了座落在日比谷的东京皇家饭店的“交际部长”。这是一种什么职业,姐姐没有对她细说过,只知道这是个专门与外国人打交道的万事通似的部门,是饭店的显要部门。姐姐英语很好,曾拒绝过其他有名的出版社和电视台的聘请,而选中了这个职业。

亚希子从短期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小出版社工作。在这以前,原本和姐姐同住在公寓里,但姐姐说:“你已有了工作,应该独立生活了。”就这样被撵了出来。

独立以后,亚希子这才切身体验到一个女人在都市里生活的艰难。可是,姐姐打上大学的时候起,就住在豪华的公寓里,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亚希子只知道姐姐是以自己的美貌为武器在进行活动,但究竟干了些什么事,却没有深查。她能勉勉强强地混到短期大学毕业,全靠姐姐的扶助。也就是说,亚希子的生活依托在姐姐的某种秘密工作上。

与姐姐注在一起的日子里,姐姐立有一条禁令,那就是绝对不许接姐姐的专用电话。亚希子忠实地遵守了这一条禁令。

姐姐到饭店工作之后,生活更加奢侈了。衣着、装饰品等虽说昂贵,她却不断地往家里买,水貂皮的大衣和特意定做的外国料子的西服,一说式样过时了,就大手大脚地扔给了亚希子。

亚希子心里明白:不管饭店的薪水多么高,也没法接连不断地把如此昂贵的东西买回来。她琢磨着隐身在姐姐背后的大人物肯定不止一个。

可是,姐姐死了,却没有一个人出面。虽说他们可能不是一般的人,但如此冷漠,也显得太薄情了。

那些男人往日从姐姐身上吸走了甜蜜,可得知姐姐死了之后,全都销声匿迹了,没有一个人为姐姐的死流下同情的眼泪。正因为生前是那样的华贵,所以更显出了死后的孤寂。如此情景,显得姐姐多么可怜!罪犯当然要检举出来,但那怕有一个情侣也好,多么想让他跪倒在姐姐的灵前啊!女王死后,同样应该有卫士护送。

“我们想清查你姐姐的住处和遗物,你能一起去吗?”侦查人员说。

在住处和遗物中,很可能隐藏着罪犯或嫌疑者的线索,按理,这种侦查对亚希子来说,同样是应该感兴趣的。

“那很难办!”没想到亚希子拒绝同往,因为她考虑到把姐姐的私生活暴露在警察面前,那是对名声很高的姐姐的冒犯。

“我们不勉强。但是,这样做也许能找到罪犯的线索。”侦查人员遗憾似地说。

“我自己去清查。”

“请把跟你姐姐很要好的男人和多少有些交往的人的名字告诉我们。”侦查人员话里带若可惜的语气,但没有强求。因为对嫌疑犯以外的人的人身、物件、住处和其他场所的侦查,只限于在认为足以取得物证的情况下才可以进行。此外,对嫌疑犯以外的第三者之间的邮件,为保护书信秘密,也只能在有足够理由认为与事件有关的情况下才能检查。侦查人员体谅遗属的心情,有意识地回避开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吧。”

“你姐姐有没有遭人怨恨的事?”

“我认为没有,至于有人恨不得要杀害她,更不可想象。不过……”

“不过什么?”侦查人员催着亚希子把突然停住的话说出来。

“不过也许有单方追恋姐姐的人。”

“那是单相思喽!也就是说单独一方死追硬求,没有被接受,而产生了怨恨,是吗?”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想到什么人了吗?”

“不,只是认为有可能性。姐姐不是那种在对方的热情和执拗纠缠下无能为力的人,而是另一种类型,如果对对方没有好感,就会坚决不答应。说不定在这一点上使人产生了怨恨。”

“这就难怪了。”侦查人员点点头。

姐姐被害前不久,曾对亚希子说过,“我讨嫌说这种话!什么为你献身啦,把自身交给了你啦。这种话里哪有女人的意志啊。我就是这样的人,想和谁睡觉,就会按自己的意志去和他睡觉。”

姐姐作为女性说出如此大胆的话,亚希子感到吃惊。可是,一想到姐姐那种具有坚强意志的性格,说出那种话语,确实表达了一个具有人格的女人,是凭着自己的意志与男人进行交往的。

“姐姐想和什么样的男人睡觉呢?”亚希子直接用姐姐的话反问姐姐。

“生理上有所感觉的男人呗!”

“什么是生理上有所感觉的男人呀?”亚希子还不懂得男女之间这方面的事。

“这要根据当时的情况而定,不能一概而言。比如与男人说话的时候啦,喝酒的时候啦,默默地收听音乐的时候啦,或在街上与陌生的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是在那种时候产生的感觉。可是,光凭生理上的感觉,还不可能达到同床的程度。只有彼此有了共同感情,又产生了了解,这时才有可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亚希子将来会懂的,不要着急!”姐姐说着露出了长辈的笑容。

姐妹相差3岁,可当时使人感到有天壤之别。然而,就在这种差别还未消除的情况下,姐姐确实是被人杀害了。

姐姐有时脸上也会露出极其怠倦的神色,那是年仅24岁就看透了世上的一切的怠倦感,象在轮廓分明的面具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许是“世上的一切”里包含着地狱。莫非是一个24岁的女子看到了不应看到的地狱,才被人从这个世界上除掉的吗?

按理说姐姐是不会想到去观看那种情景的。姐姐死得太可怜了。她只比亚希子大3岁,却过早地结束了她那华贵的一生。

姐姐曾口头禅似地对亚希子说:“千万不能学我啊!”当时,亚希子听后产生出的感觉是,姐姐的话里带有看不起人的口吻,好象认为即使学习姐姐也是学不会的。现在回想起来,姐姐的话象是在告诫妹妹:“不能跟我一样匆匆离开人间。”

失去了姐姐,这才明白自己过去一直是生活在姐姐的保护伞下。如果没有姐姐,自己也许活不到今天,至少与今天的自己有所不同。亚希子的半辈子明里暗里受着姐姐的影响。

现在突然失去了姐姐这股力量,自己象被人抛弃在露天地上,变得无所是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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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三章 白等一宿的客人

<er top">(一)</h3>

县警察本部侦查一科的刑警田中被调来厚木警察署,参加特设的女办事员被害侦查本部的工作,主要负责对与被害者有关人员的询查。年轻貌美的女子被害,首先会怀疑是情恨引起的犯罪行为,这是侦查工作中的常理。

虽说从被害者的妹妹那里听到了一些情况,但妹妹对姐姐的私生活知道得并不详细,没有举出具体的男人的名字,对有没有情侣也只是略知一二,体谅到遗属失去了亲骨肉的那种心情,询问也就到此为止了。田中认为隐身在被害者背后的男人肯定是复数。被害者居住的公寓,单凭年轻女子的薪金是住不起的。被害者与男人的关系必须从妹妹提供的线索以外去寻找。

田中刑警和当地警察署的朝枝正敏刑警结成一对,来到被害者的工作单位。东京皇家饭店是为适应在东京举行奥林匹克运动会的需要建设起来的巨型饭店,座落在千代田区平河街,有客房2,500间,能接待4,000人,以日本最大的饭店自居,后来又增建了新楼,规模之大一直居日本饭店的首位。

被害的八切美树子是这家饭店主管室的人,主管交际工作,主要负责接待外国人。她凭着合乎时代的美貌和趙群的外语,深得客人的好评。据说就因为有了她,才有为数不少的外国要员常住这里。可在职员中也有种种议论:

“说她是店里职员,其实并不是职员,她是主管室的人,跟饭店里的董事、干部一样有权使用店里的客人设施和食堂等,从未见她在一般食堂就过餐。”

“对我们一般的职员,她理都不理。两年前P国总统作为国宾住在饭店里的时候,瞧她那个热情劲儿,真是片刻不离左右。我们暗暗里议论说:这不是第二个吗?直到P国总统回国后才断了来往的。”

“有人说她是饭店的特殊接待人员,也就是说,她是饭店里专门用来陪同要员和贵宾过夜的。”

“也有说是专门接待董事们的。”

如此等等,名声很不好。当然,从饭店负责人和人事科人员的“正式发言”里是听不到这些议论的,这些话只能从歇班的工作人员那里打听到。还有那些与被害者关系密切的部门,那里的工作人员也常向在身边转的服务员和看门人散布这些流言蜚语。

不管怎么说,全都属于谣传,是没法得到证实的。

“朝枝兄,是不是有必要把网撒到外国人当中去呀!”从向饭店打听情况回来的路上,田中对帮手朝枝刑警这么说。

“这个嘛,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朝枝象正中下怀似的点点头。

朝枝原是鹤间警察署的刑警,是个侦查老手,曾在侦破摩托车的高中生杀人抛尸案件中与田中结过对子。这是他俩第二次聚首共事。

“如果把外国人也列入侦查对象,那就非把网张得相当大不可。”田中自己斟酌自己的意见。

“如果只针对住在厚木的外国人,就能限定范围了。”

提到厚木,脑子里很快浮现出那附近的座间美军兵营。

“可是,如果是外国人的话,那么,遗留在现场的老鼠毛、蚕蛹、土豆和南瓜,又该怎样联系起来呢?”

“嗯。”朝枝哼了一声,“如果说是外国人,与被害者有来往的,好象全都是相当有地位的人。这些人与老鼠毛、蚕蛹、土豆、南瓜之类的东西根本连不到一起去。”

“而且把女人带到那么偏僻的山里去,也无法理解。”

侦查工作又堕入了五里云雾之中。

<er h3">(二)</h3>

这时,派往周围旅馆和运输业界的小组,从小田特快线厚木站上的出租汽车司机那里得到了令人感兴趣的情报。

“10日晚8时左右,一个年轻女子从小田特快线厚木站乘坐出租汽车前往广泽寺温泉。可是不巧在目的地前面一点的地方,车子拋了锚,司机说马上给再叫一辆车,可那女子说,反正快到了,走路去吧,说完就下了车。当时虽没有仔细察看,但模样跟被害的女子有些相似。”

“那女客在哪里下的车?”小组成员松家刑警听了之后咬住追问。

“在藤野——伊势原线向广泽寺温泉拐弯的岔口前面不远的地方。”

一看地图,伊势原去藤野的大路在“广泽寺入口处”向左拐有路通往温泉。从入口处到温泉不到1公里。可是,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独自一人走夜路,也许会感到这段距离相当远的。

“你当时是否感到那女子在广泽寺温泉有落脚地,或者到过那里呢?”松家进一步追问。

“不,从她再三打听要去的路来看,我认为是第一次去那里。但好象有什么急事似的。”

“急事?是不是有人在广泽寺等着她呀!”

松家说完似有所悟。那女子等不及换车,就忙着一个人走了,这事很可能说明在广泽寺温泉有人在等她。年轻女子居然独自行走从未走过的夜路,说明急着等她去的那个人很可能是男人。可是,当晚在广泽寺温泉等着她去的男人到头来却是白等了一宿。

发现被害者的尸体,那是第二天的下午,可以肯定有一个男旅客当天夜里抱着膝盖闷悠悠地过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早晨非常失望地离开了旅馆。

根据松家打听到的消息,侦查的锋芒指向了广泽寺温泉。其实已经在那里张了网,只是没有抓到什么可疑分子,得到这个消息后,焦点就更加集中了。

广泽寺温泉是丹泽名蜂大山的一处登山口,是大山脚下大泽川的溪流中的一处山村温泉,东京方面有平整的道路通向这里,前来旅游和做温泉治疗的人特别多,公共汽车可以从厚木站一直开到旅馆门前。从东京市中心坐车不到两小时,就有这被自然景色深深环抱着的温泉,初次前来的人们当然会产生一种新奇的感觉。以前这里鲜为人知,温泉只是在丹泽山麓悄悄地冒着热气,可一经宣传,说这里最近发现了热门的秘密温泉,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黄金周过去之后,旅店又恢复了本来的平静。沿着溪流建造的建筑物,在房间里就能听到潺潺的水声,覆盖在流水上的新绿把窗户都映成了苍青色。平日里常来吃红烧肉这道名菜的客人今天似乎都不来了。

5月10日(星期六)夜里住宿的客人,另外作了报表,当天夜里共有八对15名客人在店里住宿。因为警察问其中是否有原先约定两人同来,而同伴却没有来的男客。

“是有那么一位客人的同伴始终没有来。”

广泽寺温泉玉翠楼的回答,正好适应了侦查人员的要求。登记在住宿册上的那位客人的姓名和住址是铃木荣作,公司职员,东京都千代田区六号街6—1皇家宫505号房间。看起来好象都是假的。

“那人40来岁,人品端庄,下午6时左右乘一辆高级小轿车来到这里,口称同伴会随后而来。住下后几次来帐房询问人来了没有?可同伴始终没有来,第二天早晨就那么走了。”

“铃木荣作乘坐的高级车的牌号还记得吗?”

“记不得了,因为没有去注意那部车子。”

“是东京的车,还是神奈川的车,知道吗?”

“实在对不起,我去接客人的时候,车子已经往回开了。”

也许旅馆里的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客人身上,顾不上车子了吧。如果是从京浜方面乘坐高级车而来,那不是有相当地位的官员,就是很有钱的贵客。

“第二天是怎么回去的?”

“是坐公共汽车走的。”

“来时坐高级车,回去为什么坐公共汽车呢?”侦查人员在思考这个疑点。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为了不致于因招呼当地的出租汽车而给司机留下印象。

“起初是叫车来着,可不巧当天这边没有空车。正在等的时候,刚好公共汽车来了。”

侦查人员同意旅馆里的人作的说明。

“铃木荣作没有说他的同伴为什么没有一起来吗?”

“他只是说由各自的工作单位分头前来。”

“这就是说,两人在不同的单位做不同的工作喽!铃木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吗?”

“是第一次。”

“是用什么方式预定的房间呢?”

“是4月底由女方来电话预定的。当时我们说要不要寄张预定表去,她说肯定会来的,用不着预定表。在客人当中有的是偷偷地住宿的;他们不愿意寄送预定表和打预定电话,因此,我们只是接受了预定,一直在等人到来。”

在玉翠楼了解到的情况就这么多。查找了铃木荣作的住所,不出所料,在千代田区六号街根本就没有“皇家宫”这种公馆和公寓,倒有个类似的公馆,叫“圆形宫”,可住在那里的人也没有叫铃木荣作的。向被害者的妹妹打听铃木荣作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回答说猜想不出来。虽说很难确定“铃木荣作”是不是八切美树子的情侣,但这种可能性很大。至少可以肯定当晚的伴侣不是外国人。

对以上调查结果进行了研究,首先肯定铃木荣作即使是被害者的伴侣,也不会是作案的犯人。因为铃木当晚、特别是在推测为作案时间的夜里9点到翌日凌晨1点,没有离开住宿地,这一点玉翠楼许多工作人员的谈话可以为证。

“这样的话,铃木为什么不出面呢?”对于这一提问的解释是:“他与八切美树子肯定是一种秘密关系,如果与女人在山中温泉幽会的事被人知道了,那不是秘密全暴露了吗。”

不过,不管出了什么事,铃木荣作都不会成为犯人。八切美树子可能是在当晚办完事后,去广泽寺温泉途中,被人带到附近的山林里加以杀害的。那么,美树子本身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也许她在离开抛锚的出租汽车独自行走时,中途碰上犯人。可是,杀人的现场与广泽寺的方向完全相反,她怎么会不声不响地跟着人往那种地方去呢?”有人提出了另外的疑问。

“可能是威胁着硬被拉去的吧!”

“尸体和现场都留有很多反抗的痕迹。既然反抗那么厉害,那就绝不会老老实实地被带到与广泽寺相反的现场去。”

“如果设想犯人是乘车来的呢?”

“乘车?”

“正在步履蹒跚地走夜路的时候,有一辆车打身边经过,车上的人说如果可以的话,我送你一程。心里正害怕着呢,要过河时来了船,在这种时候,搭个顺路的便车也不算勉强。可等到发觉不对头的时候,已经被带到现场了。”

“说得有理,可是,现场并没有留下那种车的痕迹呀!”

“车子停在公路上,就去向被害者求爱,可女的不答应,于是就扑了上去。是在扭打当中被杀的呢?还是制服了女子的反抗,强行奸污之后,为了堵住嘴才杀害的呢?从尸体解剖来看很不明确。不管怎么样,可以考虑是在车子附近把人杀了之后,再把尸体拖到山林里去的,现场反抗造成的痕迹和拖来的尸体的痕迹是可以相同的。”

这里提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于是再次询问车子抛锚的那个司机,当晚那女子下车之后,是否看到有“可疑的车辆”。司机说没有看到,抛锚的车子不久就被前来接应的同公司的车子用缆绳拖走了。当然,他们走了之后,犯人仍有可能把车子开来;即使抛锚的车还未被拖走,犯人的车从反方向开来,把女子载上车,然后来个U字型大拐弯,带往现场。这样,就把抛锚车的司机甩在死角里而进行犯罪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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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四章 去热海的同路人

<er top">(一)</h3>

新城隆明的早晨总是姗姗来迟。上午10点左右他才开始起床,然后磨磨蹭蹭地吃饭,翻翻报纸和信件,这才进工作间去。顺心的时候,干起活来还愉快;不顺心时,就寻找借口,拖延进工作间的时间。他对工作总是能拖就拖。

新城工作上遂意和不遂意是交错来潮的。眼下是“不遂意”的时候,画什么都不称心,甚至感到越画越糟。不管是画人还是画物,都缺乏生命感,画一件事物也不能抓住其本质。

插图是把文字表达出来的内容通过画面描绘出来,所以它是一种再表现,也是文章表达的补充。可是,图画和文章各自具有不同的生命。在新城看来,没有生命力的插图反而会破坏文章的效果,还不如不要插图的好。

不遂意的时候,不论画什么,画出来的东西都是死的。这种时候,脑子里固定一种概念,把同样的图象反复画上几张之后,很快就会醒悟过来。如果是活生生的画面,即使反复画上多少张,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死的图象”一重复,很快会感到自己陷进了死的构图。

这几天,总是不遂意。笔下总是出现陈腐的构图,领会不到作者贯注在字里行间的意念。遂意的时候,即使作家没有写出来的潜在意识,也能巧妙地用画体现出来,致使作家赞叹不已。插图本是从属于作品的,这时却超出了作品的意境。这就是插图画家最幸福的时刻。

今天,他要给某文坛巨匠少见的作品插画,其中有几个是容易描绘的场面,但那些场面也许作家的脑子里早就有了。如果插图画家的笔不能画出作家没有注意到的动人场面,插图也就没有超出作品的框框。

新城认为不能让所有的插图都超过作品,如果所有插图都超过作品,那么,插图就会使写小说的作家感到自卑,感到插图的压力很大。其实,5张插图中,只要有一张超过作品也就足够了。

所有插图都不如作品,那也不行,那样就成了光为作品捧场,结果将有损于作品本身,起不到插图的作用。杰出的作品配上朴实的插图,朴实的作品配上杰出的插图,这样来提高小说的质量,才是插图应起的作用。说插图是为小说“锦上添花”,也未尝不可。

最近以取他所画的画全都是为作品捧场,所以与其说他懒得到工作间去,不如说他怕进去。新城饭后看报要比平时看得细,他自己告诫自己:要把看报当作份内的工作。

他按着顺序从第一版接着往下看。他把广告版和经济股票市场版跳过去,翻到社会版。社会版上刊登的大都是灾害和血腥事件,令人高兴的话题极少,满版都是令人难过的事。从报纸上看,好象世界上不幸的人绝对多于幸福的人。也许报导人们不幸的消息,价值来得更高吧!

新城的目光突然在社会版的一角停住了。上面登有一则消息:在神奈川县厚木市发现一具年轻女性尸体,是被拖进山林里强行奸污后被杀害的。

但他眼睛盯着的不是那件事的报导,而是受害者的照片。他对那张脸留有印象,感到在什么地方,而且是在最近,确实见到过那张脸。

她本是个眉清目秀、头发很长的美貌女子,现在却面带愁容,含有谜一般的表情。受害者名叫八切美树子,东京皇家饭店的职员。这个名字他没有印象,但说到东京皇家饭店,那可是经常举办招待会或与编辑人员集会的地方,很有可能在那里见过。可是,他又觉得好象不是在饭店里见到的,近几个月来,他没有去过那家饭店。跟她见面好象是最近的事。

“你这是怎么啦?”妻子佐智子过来问道。看来,她对新城翻开报纸就落入了沉思,感到很奇怪。

“对了,你对这照片上的女子有印象吗?”新城把受害者的照片拿给佐智子看。

“这个,我可不知道。啊!是奸污后被杀害的,真可怕。你认为这个人怎么啦?”佐智子皱着眉头。

“最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饭店里吧,上面写着是饭店的职员嘛!”

“不,不是在饭店里。”

“是不是请的模特儿?”

“我不用模特儿。”

“对了,是不是在热海?”

“热海?等一等!”

他从妻子的话里得到了启发,慢慢地记起来了,他在经常散步的那条路线上无意中看到了怪他把硬币弄得咯咯响的司机,于是跑上前去追那辆车。

这时,一对情侣象避开人们的耳目似的,坐上了停在小巷口那家小而整洁的旅馆门前的小轿车。新城认识那个男人,他带的那个年轻女子,长相很象这个被杀的女子。因为是一闪而过,所以不能断定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觉得很象。

当时那位熟人在热海携带的女子,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在神奈川县的山里成了被人奸污致死的女尸,后来被人发现了。报导中没有说出那位熟人的名字,但上面写着警察以受害者的男性关系为中心在进行调查。看来与那位熟人不无关系。因为他有相当的社会地位,并且又有妻室儿女,所以他现在也许在战战兢兢地过日子,说不定现在已被警察传讯,正对他进行严厉的审查。

在热海相遇时,还对那位熟人能和那么漂亮的年轻姑娘私混,心里不胜羡慕,现在却是深表同情了。

“是在热海见到的吗?我可是没有印象。”妻子试探新城的反应。

“嗯,你还记得有那么一个令人不痛快的司机吗?”

“是那个不让人把钱弄得咯咯响的人吧!”佐智子的脸上蒙上了阴影,象很不愿意去想那个人。

“我一个人散步的时候,又碰上了那个司机。”

“又怎么啦?”佐智子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说是碰上,其实只是在街上看到,这个女人坐的就是他的车。”

“啊!原来是这样。”妻子好象弄明白了。

夫妻俩的谈话到此结朿。因为妻子似乎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所以没有接着往下说。

可是,被害的女子和在热海见到的女子,两个容貌重叠在一起,深深地印在新城的脑子里。短暂时间内观察到的那个美丽的图象,通过杀人事件刊登出的照片得到了肯定。

“对了,就采用这个形象吧!”

新城点点头。他想至今尚未给那位巨匠的作品定下插图的形象,现在可以用这个女子作模特儿了。因为那位巨匠的作品写的正好是公司的上司和部下携款潜逃的事。大致内容是:一个退出领导岗位的男子,在被宣告患有癌症之后,起了一个念头,要拐走公司的钱财外出旅行,沿途把钱财散发给穷人。他部下里有个刚刚失恋的女办事员,对他表示同情,愿意和他一起私奔。在钱财花尽的时候,作者安排了一个意外的结局。

故事虽然很陈旧,但女办事员从同情逐渐发展成爱情的心理状态和潜逃途中对各地景色的描述,却写得很精彩,是值得一读的作品。作品里的女主人公形象跟热海那个女子和在厚木山林里被害的女子的重影非常吻合。

也许是预感到要被杀害吧,她半个脸上浮现出的阴影,象年轻轻的就看透了人间好似地狱,显出了无可奈何的厌倦感。这跟女主人公借与患癌男子私奔,以填补失恋的空虚的绝望心理完全吻合。

不遂意的心情总算消失了,遂意的心潮开始涌现出来。

<er h3">(二)</h3>

八切亚希子显得很疲倦。今天从早上起就到处奔走收集稿件。她是文艺杂志社的编辑,她负责联系的作家尽是些难侍候的人。

今天,要从难侍候的人中去收集三部难以落实的作品。第一个是编辑部送给外号叫“人造卫星”的押木文彦。此人如果不经常催促和监督,他就会自动“停止”工作,或者脱轨。到了约稿截止的日期,他态度好时会说:“稿纸上已经长了霉。”要不就会毫不在乎地翻脸说:“还没写哩!”紧催之后,他总算开始写了,往后还得反复去催,使他没法开脱。这才好歹能拿出40页的短篇。

其次是“爱发牢骚”的中野正吉。排错一个字,即使排错一个助词,他也不髙兴。这位先生的稿件里总爱乱用“傻瓜照相机”这个字眼。总编辑说:“这是个歧视语,是不是设法把它删掉,改用别的字眼。”可是,不出所料,中野大发雷霆地说:“‘傻瓜照相机’是普通的用语,宣传机构是取消主义者,动不动就让步,所以日语不断受压。由谁来断定是歧视语呢?宪法第二十条还保障语言表达的自由嘛,究竟是哪个单位的什么人受权可以断定和限制什么是歧视语,什么是被歧视语呢?我坚决不删,也不更换。”

亚希子好歹劝他改成了“全自动照相机。”另外,还要把同一作品中出现的“聋子的座席”改成“象为耳朵听不到、眼睛看不见的人而设的座席一样,是远离舞台的观众席,换言之,就是声音达不到的不重要的位子。”把“瞎子的行径”改成“眼睛看不见的人无目的地乱摸。”这就成了对词的说明,而且前后文章不动,光改了用词,所以成了一篇奇妙的文章。对此,中野坚持说,“原样照登!”

亚希子认为中野的意见很对,表示支持。可这一来,她夹在总编辑和作者之间受气。总编辑说:“这种不象样的文章,有碍期刊的名声,不能刊登。”经过一番争执之后,最终还是按作者的原稿全文刊登了。

第三个是“超巨匠鬼金”,即鬼石金治郎。他有种种奇谈怪论:说什么5页纸的随笔跟我到纽约去取啦;负责与我联系的只限于杂志社最漂亮的美人啦;文章写不下去时,就坐“塞斯纳”飞机到空中去进行构思啦;因为面向剧场,制作了象是家属旅行纪念照片似的电影,出了大亏空啦。总之,他象是大众读物的出版新闻界一个快活的帝王一样。

这位鬼石偏爱亚希子,真是难得。为了看到亚希子,他总是把稿件一点一点地交给她。这个月决定刊登鬼石100页的作品,这当然是本月号的惊人之作。如果没有亚希子,他是决不会给她们出版社的杂志写稿的。

每次让她来取三五页稿子。她已经去鬼石家十多次了,从鬼石的表情就能看出作品已经写完,但还是不会白白地交给她,总要拉她喝喝茶,陪他说上一个多小时的话。

亚希子进出版社前,原以为作家是个声名显赫的职业,后来才知道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那些置本职工作于不顾、热衷于影视的天才作家另当别论,如果是专业作家,就只能整天关在工作间,吭哧吭哧地把头埋在书稿堆里。

他们具有与社会隔绝的坚强意识。责任编辑则起到了使他们走向社会的作用。忙于工作的名作家,与世隔绝,接触年轻女性的机会很少。虽有女性读者存在,那也象纵有海水,却不能解渴一样,所以只能用作品中的女性充当朋友。他们确实连玩一玩的功夫都没有。这就是说,作家越忙就越渴望与女性交往,而能解渴于一时的只有女编辑。这并不是做肉体上的朋友,而是给添一点作家难以接触到的女性的气氛。

亚希子今天一天碰到这么三个难以对付的作家,弄得筋疲力尽,可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她还得到插图画家新城隆明家里去,把为鬼石的作品画的插图拿来。

新城正处于不遂意的时候,据说插画的构思还没有形成,如果真是这样,就可能没有画好。他也有名人那种脾气,自己不遂意的时候是决不给人动笔作画的。姐姐死了,亚希子连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功夫都没有。

从座落在成城的鬼石家绕到三鹰的新城家,已经是深夜了,亚希子按了一下门铃,新城夫人笑容满面地给她开门,并说:“早就等着您呢!”夫人的表情使她感到,插图已经画好,从而放了心。夫人把她领到客厅里,没等多久,新城捧着画稿出来了。

“啊!辛苦了。”新城非常髙兴地说。从工作完成后的欣喜情绪来看,画一定完成的不错。

“先生才辛苦呢!”

“这次是很辛苦,但总算完成得令人满意。”

“先生的作品没有不令人满意的。”

“你这么一说,我很高兴,可是自己满意的作品不多。”

“话虽这么说,可是,能得到您难得动笔的作品,真是太高兴了。”

“哪里话,因为是给鬼石先生画的插图,我也很紧张。”

“鬼石先生也很欣赏您的插图。”

“是吗?是不是请你先看一看。”新城把装有画稿的套筒交给亚希子,看来他对自己这次的作品很有自信。

“可以在这里看吗?”

“当然可以。”

新城显得很想让亚希子早一点看到似的。亚希子打开套筒,拿出原画。100页的小说需要附5—6张插图。

画稿用的是描图纸,画面由两页合成,在描图纸上被称作“咽喉”的中央部分被指定为装订线。

新城不用其他插图画家常用的绘图纸,用的是经压延机压成的绢纹似的印刷用浮雕花纹纸,他是用B6铅笔画在这种纸上。铅笔只画着了浮雕花纹纸的凸面,凹面部分轻跳而过,画出的线和未画出的线很分明,成了带阴影的画。

画上标有使用顺序的号码。第一张画的是一对男女的侧影,两人依偎在雄伟的山岳景色里,这是表规作品的主题——拐骗潜逃。第二张是医院的情景,男主人公和半个脸被涂黑的一个男子面对着穿白大褂的医生。

亚希子看到第三张画面时,不由得吃了一惊。上面画的是在旅馆大门前正要上车的情侣,那女子的相貌长的跟姐姐非常相似。第四张是女子面貌的特写,这一张更是清清楚楚地抓住了姐姐的特征。

由于亚希子看得很认真,新城很满意地插话说:“看来你好象很中意。我也暗中自信这张插图是少有的好作品。”

“先生,这张插图,有模特儿吗?”亚希子控制住自己刚才惊讶的神态问道。

亚希子没有向新城介绍过姐姐,也许是新城在工作单位见到过姐姐,把她当成了模特儿。

“如果说有模特儿也未尝不可。”新城的话很暧昧。

“是在皇家饭店找到的吗?”

“怎么啦,你,认识这个人?”

新城反而感到奇怪了。因为那话意味着新城知道姐姐的工作单位。

“实话说吧,这女子的容貌很象我姐姐。”

“你说什么!?”新城更加吃惊了。

“先生过去认识我姐姐吗?”

“这么说,在神奈川县山里遇害的女子就是你的姐姐!”

“先生是在哪里认识我姐姐的?”

“不能说我们彼此认识。我是在报上看到了新闻报导,关心这件事。”

“只是因为看了新闻报导才画姐姐的像吗?”

“不,在那之前,曾有过一点印象。”

“您说的印象是……”

“你姐姐被害之前……当然,当时并不知道是你姐姐,我在热海看到过她。”

“在热海吗?”

“你也许知道,我在热海有一座别墅。大概是4月中旬吧,曾在那里偶然见到了你姐姐。当时我就把偶然见到的那个印象留在脑子里,这印象和被害者的照片重合起来了,正好我在为鬼石先生的插图没有定下而发愁。她的相貌和作品所需的图像相吻合,因此就产生出了这张画。”

“原来如此!”

亚希子这才弄清了姐姐的形相为何成了新城的插图。新城对这堪称为奇遇的相会感到惊奇,以至忘了亚希子的反应并不是针对作品的好坏的。

当时,亚希子被搞懵了的脑子里产生了联想。“先生,这张插图上画着一对情侣,难道姐姐当时有同伴吗?”

“嗯,有啊。”

“不用说会象插图一样,是一个男人喽!”

“是啊。”

“那个男人,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说实在的,是我的熟人。”

“先生的熟人?”

“交情并不那么深,只是见面时打打招呼而已。我在散步的路上,偶然看到这熟人带着一个女子,从我路过的旅馆门里出来,象不想让人看见似的,所以我也就没有跟他打招呼。因为有这么回事,你姐姐也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经你这么一说,你姐姐跟你是有点相象嘛!”

“从小我父母就说,我能象姐姐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不,何止十分之一,而是非常象。我怎么过去就没有注意到呢!对啦,说不定是你的形相更深地构成了这画的底稿哩!”

“先生真会说话。人家都说姐姐是我这种人不可比的美人,还说老天爷错把我们弄成了姐妹。”

“决没有这种事。”

“先生,我再打听一下姐姐的那个同伴,他当时有没有注意到先生看到了他们呀?”

“我想大概没有在意吧,因为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对方好象很急,也许是赶着去上火车吧。”

“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能不能把这人的情况告诉我。”

“倒也没有什么,是啊,他作为你姐姐的同伴,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新城点点头,接着就把与姐姐同行的人的姓名和情况告诉了亚希子。

<er h3">(三)</h3>

姐姐避开众人的耳目和相好的人一起去热海住旅馆,看来,这种关系是相当亲密的。就是从在街上的鸳鸯旅馆见到两人来看,也说明他们的关系也许“持续很长时间”了。至少在街上相识的男女,不会想到马上到热海去旅游吧。

亚希子把听到的姐姐在“热海的相好”和从侦查员那里了解到的“在广泽寺温泉白等了一宿的男人”反复印证,认为两人的特征很一致。

这个男人和姐姐亲密到了可以一起到各地温泉去旅游的程度,可姐姐被害后,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姐姐是为了急于赶到这个不忠实的人身边去才被害的。姐姐如果等着另一辆车来代替拋锚车,就不至于被人杀害。等在广泽寺的那个男人等于间接地杀害了姐姐。

热海的男人和广泽寺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没有进一步查证。亚希子准备在查证清楚之后,去和等在广泽寺的男人“对质”。

新城隆明在热海见到的姐姐的相好,是一个在社会上有相当地位的人,他有不少著作。好在自己在出版部门工作,这才弄到了那个人的照片。

亚希子带着那人的照片和新城的插图前往广泽寺温泉。姐姐被害时,这里还是一片新绿,现在绿叶下都长出梗子来了。山野里已经呈现出初夏的气氛,象是梅雨的前兆,天气一直不稳定。

她抱着从东京花店里买来的蝴蝶兰花束,这是姐姐生前最喜欢的花。在厚木车站前坐上出租汽车,当把要去的地方告诉司机时,司机露出奇怪的神情,也许他原来认为她是到医院去着望病人吧。

车子开动之后,她就问司机:是否知道前几天在市郊一个女子被杀的现场。

“啊,那是在广泽寺附近发生的事。”司机说。听话声象是本地人,令人感到不象东京司机那样,尽管开车的技术很高,作风却很不好。

“去温泉之后,想到现场去看看。你知道那地方吗?”

“到附近去一打听总会知道的吧。不过,您为什么要到那现场去呢?”司机刨根问底地说。

“被害的那个女子是我的亲属。”

“啊,是去献花,明白了。”司机点点头。

汽车驶出市区,进入田园之间,前方有一座形状很美的大山,上次前来认姐姐的尸体时,好象看到过,因为当时心中慌乱,所以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司机说,那山叫“大山。”

云层环绕着山顶,确实有高山的气势。车子从平坦的田野驶向略有起伏的山地,来到了丹泽山麓的丘陵地带。山的形状显得很庄重,山脚下的村落群和森林的布局也很优美。虽然这是日本到处可见的一般景色,但是在一般性的背后却隐藏着一种令人追求的朴实美和安全感。

这种堪称为日本的“原貌”的自然景色,却被胡乱开发的粗暴行径毫不留情地给破坏了。车子象从那里逃脱出来似地驶进了山间。亚希子忘了汽车本身是排放废气、制造危险、给美丽的自然景色乱涂污泥的使者,只顾把视线漠然投向窗外。

广泽寺温泉四周是浓密的树林,右边有石阶,还有以地名的由来命名的寺院,从旅馆旁边流过的溪水声显得十分热闹,但里边好象没有住着客人。现在是春夏之交,那里恢复了原来那种平静的本色。在没有游客的山腰上,洒落着美丽的山樱花瓣。

瓦盖房顶的偏房,配上白壁红柱;人字形房顶的正房、大门别具格调。站在大门口喊了一声,好象没有人,帐房里也没有人。接连喊了几声之后,走廊里才有了动静,脚步声渐渐靠近,身穿服务员上衣的中年男子,象不大爱说话似的出现在眼前。

“让您久等啦!”他非常恭敬地弯了弯腰。好象是旅馆老板。

“对不起,能在这里小憩一下吗?”

“请、请,二楼有一间可以远眺的房间,现在正空着。”

“因为有一点事想打听打听,才顺路到这里的。实话说吧,我是在这附近被杀的八切美树子的妹妹。”

亚希子挑明了自己的身份,老板显得很吃惊,搓着手说:

“这个……您是被害人的……是吗?哎,真作孽啊!”

“我就是想打听一下这件事。据说我姐姐被害的那天晚上,约定和我姐姐会面的人就住在您这里。”亚希子直截了当地说。

“是铃木荣作先生吗?”

“是用这个名字住宿的吗?那个人是照片上的人吗?”亚希子把准备好的照片拿给老板看。

老板看了一下照片,立即说:“啊,是他。”

“没有错吗?”

“没有错,他身材魁梧,很有男子的风度,因为几次到帐房来问同伴来了没有,所以不会认错。”老板的口气很有自信。

这一来,证实了住“广泽寺的男子”就是约姐姐见面的人。在这以前,姐姐的遗物中并没有发现他的名字。过去的信件、笔记本、通讯录、影集等全都查看过了,他的名字、长相以及表明有他这么一个人的物品全都没有。

他是相当有名望的人,只要出现过这个人,在亚希子的脑子里理应留有印象。站在大门口讲的话,达到了来广泽寺一趟的目的。老板听说亚希子是被害者的妹妹,深表同情。

警察好象在使劲追查“铃木荣作”的情况,但一无所获。多亏新城隆明在热海和此人奇遇,使亚希子抢在警察前头摸到了情况。亚希子不打算把自己的发现和查证报告给警察,准备先由自己去跟那男子对质,指出他的虚伪性,然后再报告警察也为时不晚。因此,她来给姐姐上坟,并没有请警察指明发现姐姐尸体的现场。

亚希子表示了谢意,正要走时,老板留她喝杯茶再走。

“谢谢。车还在等着呢!”

“也可以把司机叫来。还要到哪里去呀?”

“我想到姐姐被害的现场去献花。”

“知道地方吗?”

“打听着走呗!”

“那么我来给您带路吧。”

“您知道吗?”

“没有去过那里,不过离得近,方向是清楚的。”

“能这样,那是再好不过。可您的工作……”

“不要紧,今天反正闲着。”老板悠然自得地说。

司机下车来了,他好象和老板面熟。

面向走廊的墙上挂着一张猪的毛皮,还摆设着猪的标本。喝过了茶,接着就和老板一起前往现场。

“我说,专职司机还能中途拋锚吗?”老板这话是指美树子乘坐的出租汽车说的。

如果不抛锚,姐姐也不至于被杀害。

“不是我们公司的汽车。据说是仪表出了毛病,还说那个司机感到自己有责任,辞职不干了。”

“由于自己的车出了故障,害得乘客丧命,也许会睡不着觉的。”

亚希子听着他们俩的谈话,心里同情那个司机。汽车驶入藤野——伊势原大道。这是铺装路面的双行线,县级公路。

“干这一行,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事。”

“你阿善也碰到过吗?”

“那还用说,在这条路上跑车好歹也有二十年啦!”

“举个例子说说吧。”

“就在前不久的晚上,在伊势原的镇边,一个22-23岁的女子前来坐车,问她去什么地方,她说要去旭川一趟。”

“她说的旭川,是北海道的旭川吗?”

“我也不敢相信,再问,确实是说要去北海道的旭川。她说钱有的是,随即亮出一叠一万日元的钞票。不过,再有钱,去北海道也太远,而且车子也没法过海呀!”

“后来怎么样了?”

“仔细一问,原来她丈夫见异思迀,一气之下,带上家里所有的钱跑出来了。据说她娘家在旭川。我好言相劝,又把她送回她丈夫那里去了。”

“你做了一件好事嘛!”

“一个周末的晚上,一对情侣来乘车,突然拿出1万日元的票子,提出要我把座席借给他们用1小时。”

“他说的座席是指司机的位子吗?”

“是啊,说光让给他们俩用。因为所有旅馆都住满了人,想用出租汽车代替鸳鸯旅馆。”

“真有这么傻的乘客。当时你满可以把他俩带到我那里去呀,我设法给他们解决房间。”老板露出了商人本性。

“嗯,用户也不全是拉人啊!”司机越说越来劲儿。

“那是怎么回事?”

“近来经常被工厂拉了去,工厂拿出一块并不出奇的铁板,让我送到东京总公司去,还让我运送那些莫明其妙的垃圾一样的东西呢!”

“那不等于是往家里邮寄东西一样吗?”

“也许叫辆车子比邮寄更方便吧。我的朋友还说他运送过老鼠呢!”

“运老鼠?”

“据说是什么地方的研究所要求送去作实验用的老鼠。”

“老鼠!太恶心啦。”

“是实验用的老鼠,比人还干净呢!也许认为用出租汽车送,不容易感染上说不清的细菌吧。”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车子开到了现场附近。老板向过路的当地人打听要去地方,看来全都是熟人。再往前走,县级公路分出一条林间小路来。三个人在那里下了车。司机阿善说:“为了日后方便。”也跟了上来。

左边是山,右边是低洼地。走下低洼地,从架在小河上的混凝土桥走过去,道路进入了竹丛,再走过杉树林进入杂木林。

紧密的杂木林,嫩叶密密麻麻,视界很差。

走不多久,就到了林间小道的尽头。树林里有不少人走过的脚印,而且都是最近的脚印。杂草被踩得乱七八糟、竹丛里被踩出一条路来。山鸡从脚下飞起来,把人吓了一跳。老板说这一带有很多竹鹧鸪。

来到一棵特别大的枹树下,脚印就不再往前去了,杂草被踩倒后,那里变成一个小广场。

“就在这儿!”

老板和阿善彼此点点头。原来只是打算能找到大致的地方就行,现在由于有两个人帮忙,居然来到了现场。亚希子把蝴蝶兰花束供奉在树根下,双手合十以示参拜。老板和阿善也学着亚希子的样子。

原想使自己保持冷静,但悲伤仍然涌上心头。正当姐姐24岁风华正茂的时候,却被残酷地断送在这寂静的山林里。虽然还不了解这是为什么,但罪犯十分可恶。邀请姐姐外游,在姐姐惨死之后,自己却不声不响地躲藏起来,这种同伴也很可恨,甚至比犯人更可恨。

白色的蝴蝶兰花束,在淡绿色树影的暗处,显得非常醒目,宛如姐姐的灵魂附托在花朵上,正在倾诉自己的含冤。

正文 第五章 女人的边际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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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在初期侦查中投入大量人力的“神奈川侦查方式”,并没有获得令人满意的效果,侦查陷入了困境。

侦查本部的朝枝和田中调查了受害者的异性关系。有几个男子被清查出来,但又一个一个地解除了怀疑,没有发现一直保持关系的男人。饭店方面否认美树子是特别接待人员,说在日本具有代表性的饭店里,无需安置这种职员。

就饭店而言,也许要绝对否认美树子的特殊职称。也曾清查出来几个外国人,但他们也只有一时的关系,不具备构成杀人动机的基础。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外国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当晚和受害者相约在广泽寺温泉见面。

有的人由于相识,先在饭店里说说话,后来发展到私人约会。但都不是根据上司的命令作为特别接待人员去“接待”的。

他们和美树子的关系在短时间内就宣告结束。为什么呢?饭店的人异口同声地说:

“因为花不起那么多钱。没有那么会花钱的女人,她去的地方全是高级场所,一次约会先要花50万日元,而且要不断送礼。如果没有摇钱树,那是没法继续收到她的欢心的。”

这些男人全是在社会上某个方面有相当地位的人,连他们都说不能继续维持下去,可见花的钱很可观。没想到象她这样开销大、派头大的女人,不顾晚上走偏僻的路,匆匆赶往情人身边,在途中象虫子一样被人杀害了。

“莫非犯人是流窜作案?”田中说这话是担心侦查前景将会是徒劳无益。如来是流窜犯作的案,把网撒在被害者的异性关系上,那就找错了目标。

“如果是流窜犯作的案,也有令人费解的地方。”朝枝郑重地说。

朝枝是管辖地区的刑警,工作踏实,处事谦虚,判断谨慎。在追查社会上的不轨行为期间,失掉了晋升的机会,是从典型的便衣警察培育出来的刑警。可适,在那次晋升机会之前,朝枝是抱着憎恨社会上的丑恶从事刑警工作的。因此田中很尊敬这位年长的伙伴。

“是指没有抄走钱财这点吗?”

“这是其中之一。”

“还有什么?”

“如果说是犯人威胁着把受害者带进林子里去的,为什么现场离下车的地点那么远,更近的地方有的是嘛。从这点来看,犯人可能是坐车子去的。在寂静的夜路上,即使陌生人招呼,一般也不会随便坐人家的车,何况受害者的派头很大,走到目的地又没有多远。”

“是不是可以这样设想,走夜路,心里正害怕呢,这时正好有一辆车靠过来,车上人很和气地招呼她上车,使她感到象在地狱里碰上了活菩萨,也就上了车。没想到是在地狱里碰上了鬼。”

“当然可以这么设想。不过,既然害怕,就应该等接替抛锚的车子来呀。这当然是我们在推测死者的心理。如果是我在走夜路,有熟人打招呼,也会求之不得的啊!”

“这么说来,这个人和受害者有交往喽?”

“不是深交,可能有一面之交。”

“原来是一面之交啊!”

田中感到另一个窗口被打开了似的。自己原先只考虑有杀人动机的人是有感情纠葛的人,所以只顾把网撒在受害者的异性关系上,而把另一种情况置于不顾,没想到从这里面出现犯人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这一点,朝枝的话已有所暗示。

“即使是一面之交的人,如果在走夜路时碰上了,不是也象看到了救星一样吗?何况对方在车上招呼她上车呢。这不等于是在地狱里碰上活菩萨,正要过河来了船一样吗?”

“如果包括一面之交的人,那就得把网张得老大了。”

“找到有一面之交的人以后,再找出与老鼠、南瓜、土豆、蚕蛹有联系的人。”

朝枝的目光在远方的天空里搜索。他的眼神说明前景是辽阔的。

田中再次到现场去了。侦查工作的关键在于所谓“百赴现场。”说一百次有些夸大,但田中已到现场去了7-8次。反复到现场勘查,有可能发现第一次搜查时没有发现的死角和盲点,而犯人也有可能再次到现场去,有些初期调查未能解决的遗留问题,在再次调查时就有可能发现。

田中再去时,树林里已经披上了夏装,枝叶茂密,杂草丛生。现场遭到众人的践踏,再长出杂草,就难以辨认了。

田中来到曾经是横躺着尸体的枹树下,大吃一惊,上次来时,并没有看到树底下开着白花。那一丛一丛形似蝴蝶翅膀一般的花,看上去真象是成群的蝴蝶停在杂草上一样。他走近一看,才知道那是献给死者的花束。是谁趁他不在时前来献花的呢?首先可以考虑到的是受害者的亲属。田中的脑于里浮现出了前来认尸的受害者的妹妹的面影。

姐姐貌美,但过于端庄、冷漠。相比之下,妹妹的容貌却使人感到亲切、庄重。可是,按理妹妹是不会知道现场的确切位置的。是谁告诉她来到这里的呢?为什么不向负责案件的侦查人员打听呢?

花还很新鲜,看来供在那里没有几天,也就是两三天前的事。

如果不是妹妹,又是谁呢?也许是在广泽寺温泉等着和受害者幽会的情侣,是不是他有难处不便出面,心里却又感到内疚,至少要来献一束鲜花,以求得死者的宽恕呢?如果是这个人,瞒着警察来到现场,这是可以理解的。总不会是犯人来献花吧?

献花者究竟是谁呢?这个问题引起了田中的兴趣。

<er h3">(二)</h3>

田中从现场转到了玉翠楼。他想献花的人也可能会顺便到那里去。在那里,他探听到了可喜的情报,老板在两天前陪同受害者的妹妹去过现场。

“果然是她妹妹来过了。为什么不到我们警察署去呢?我们可以陪她来嘛!”田中很纳闷,他很想再次见到死者妹妹亲切的面影。

“警察很忙,所以不想添麻烦吧?”

“她是受害者的亲属,我们是负责此案的警察,这点事是可以办得到的呀!”

“对,对,她妹妹还给我看了照片。”

“照片!谁的照片?”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喏,是在这里白白等了一夜的铃木荣作。”

“是等着和受害者幽会的那个男子吗?”

“是的。”

“哦!她怎么会有铃木荣作的照片呢?”

“这个,我可不知道。是她妹妹嘛,为什么不能有。”

“莫非是在她姐姐遗物中找到的?”

田中陷入了追忆之中。侦查开始时曾向她妹妹提出清查死者的遗物,但被拒绝了。最近已向法院请求发放搜查证。并与其妹妹约定,如果在遗物中发现有死者伴侣的线索,立即前来联系。她并没有履行此约,却亲自到广泽寺温泉来查证,她为什么要避开警察呢?难道她要自己查清姐姐的情侣?她一边调查,一边却瞒着警察,这是不是想亲自抓到姐姐的情侣呢?

“噢,另外还给我看了一张画。”老板想起来了似地说。

“画!什么画?油画还是水彩画?”

“好象是杂志上常用的那种画,是叫插图吧。”

“那画是什么样的构图呢?”

“画的是正要上出租汽车的时候。”

“什么样的地点,知道吗?”

“好象是在旅馆的大门前。但不是我这里。”

“只有一张吗?”

“还有一张画的是被杀女子的脸部特写,跟报上登的照片非常象。”

“另外有没有男人的画呀?”

“那是男人在髙山前和一个女子在一起的背影。”

“其他还有吗?”

“只有这些。”

“你知道那画是谁画的吗?比如说,上面有没有署名什么的?”

“我没有注意。”

这一来总算了解到八切亚希子已抢先到她姐姐情侣那里去了。有趣的是得到的线索,不是照片,而是画,也许因此更能突出特点。不过玉翠楼老板的证言可以明确看出死者的情侣不是作案人。

<er h3">(三)</h3>

空泽省吾的办事处设在赤坂六段一座公寓的三楼,附近有众议院的宿舍,美国大使馆的宿舍、高级公寓。另外,一批高级饭店、西餐馆、俱乐部、饮食店等正在竞相建造。这些象征着使用者社会地位的设施,正在这地皮贵如黄金的地区构成豪华而又潇洒的布局。

空泽的公寓也是一座豪华的建筑,它显示出居住者的社会地位。建筑物的外墙涂了砖瓦色的釉子,显得素雅和谐,象是在金子镂制的建筑物上又贴了一层黄金一样,真是不惜耗费巨资。

今天的见面是事先约好的。只要把自己出版社的牌子打出去,就能发挥作用,要见的人大都能见,而且都是名人。亚希子来到声名显赫的挂有公司牌子的门前,推开了门。她所在的出版社并不算大,可宣传机器如此具有威力,使她为之吃惊。

空泽省吾是一个很有锋芒的经济评论家,擅长数理,多年来利用大经济报刊网罗了不少人。他具有新闻记者的敏感,知识渊博,精通国内外经济情况,善于运用自己先于时代的天赋来显露头角,很早以前他就把欧美最流行的经营学介绍到了日本,并使之发展成了另一种新的学说(也可称之为奇说妙论),从而自成一家。这种才能是出类拔萃的。他自己还创造了许多新的词汇。

尽管他把自己打扮成走在时代前列的人,但人们却指出他的学说内容空洞,还说他是“瞎嚷嚷”等等。他后面有大企业集团作靠山,因此也有人说他是那些组织的工具,意思是说他是企业的御用评论家。可对那些企业来说,为的是谋求对己有利的社会效果。

总之,空泽省吾操纵宣传机器的本事是无与伦比的。正因为如此,他对宣传部门的人,总是笑脸相迎。亚希子就是抓住这一点,他才同意会见的。

亚希子按时来访,很快被领到接待小间。这里象是多功能的办公中心,钢架写字台和文件柜,显得很有气派,房间里堆满了分门别类夹好的大量资料。

屋内有两个年轻女子,空泽好象在里屋办公。接待小间占居室内的一角,用钢制书架把这里与办公室隔开,里面放有一套接待用具。空泽以往著的近200本书按发行年月摆在书架上,使来访者对他的业绩一目了然。虽说令人看了不快,但不能不承认这正是宣扬了他的工作效率。

空泽吹嘘三天可以“讲出”一本书来,其实是把一本书在三天内灌制成录音带,再写成书的。

接待人员端出咖啡。正当亚希子对咖啡味如此浓郁感到惊奇时,空泽出来了。他的皮肤血色很好,油光发亮,浓眉毛,高鼻子,鼻梁稍尖,是常说的“希腊鼻子”,当然不是那么突出。勿宁说那副长相已不同于一般的日本人,是在电视等场合中常见的扮装。人称他是美男子,他本人也这么认为。他自己说44岁,但看起来还要年轻些,象30来岁的人,给人的感觉是他正在走红运,满身都是油水。亚希子觉得从他身上能隐隐约约地闻到姐姐的肉体味。

这个男子抓住很有派头的姐姐的心了吗?虽然他不是讨人欢喜的那种类型,但确实显得很有魄力,而且有一种不亚于姐姐的气派。瞎嚷嚷也好,开玩笑也好,总之,他不同寻常,具有搅乱社会的能量。姐姐大概就当了这种不寻常的人的俘虏。

“我是空泽省吾,请多关照。”空泽很有礼貌地说,随即把名片递过去。

“先生的大名我早就听说了。”亚希子一边交换名片,一边很谦逊地寒暄。

“我在你们出版社还没有做出一件象样的事来,下次请给予关照。”空泽说的是出版书的事。评论家跟作家不同,即使很有名气,也想扩大与出版社的联系。他深知搞评论是寄生性的工作,是很虚弱的。

“如能得到先生的投稿;我们感到荣幸。”亚希子也不示弱,顺着他的来言作了答语。

空泽对递过来的名片与姐姐同姓,没有什么反应。看来他没有发觉亚希子是受害者的妹妹。

空泽对年轻女子来访感到高兴。尽管打出了出版社的牌子,但对这位现在很有名气的评论家来说,这种既不是前来采访,又不是约写评论的一般性见面,那是很难的。当然,年轻姑娘独自前来,他还是有兴趣的。

“今天在您百忙中来打扰,真是对不起。”亚希子首先表示歉意。

“不、不,我正想和您谈谈您们的杂志是否设有经济专栏的事。”

“有的。最近刊登了不少企业小说和经济小说,所以我们考虑是不是要设一个通俗易懂的经济评论栏目。这只是有此打算,一旦定下来,首先一定采用先生的稿件。”

亚希子心想:先使用这种暧昧的话,以便得到对方的好意接待。在编辑会议上确实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不是只限于经济方面,而是想请各方面的专家轮流撰稿,谈谈他们各自的想法。

“文艺杂志设经济专栏,这倒是很有意思的打算。”空泽的目光透过亚希子的衣服观察她的躯体。那是一种很熟悉女子躯体的目光。空泽之所以接见亚希子,也许是想偶尔利用空闲的零碎时间,来戏弄这糊里糊涂飞来的蝴蝶。亚希子却感到象是穿着衣服被奸污了似的。

“一谈到经济,人们总认为那是数字魔术,所以如果您能在这方面通俗易懂地给予讲解,我想读者是会欢迎的。”

“是啊,假如用性生活和经济学这种题目什么的。能吸引读者吗?”空泽故意用认真的口气说话,并用眼角来观察亚希子的反应。

确实有那么一种男人,在年轻女子的面前,有意把插题引到人体的下半身,去试探女子的反应。这种时候,如果赞同那种男人的说法,顺从了他的话题,那就等于已经向容许迈进了一步。

女子本只想顺着他的口气说话,却上了男人设在话里的钩。等发觉到这一点时,已经深陷得无法摆脱了。这时与其勉强地回到冷遇他人的原位,不如卑劣地与他配合,在下流的意识中同流合污。女子既然成了狡猾的男人所设陷阱的俘虏,拒绝和害羞都没有用,最好的办法是若无其事地躲开。

“经济学里的艳事笑谈倒是蛮有趣的。”

“谈谈边际效用递减规律和两性等方面的事,怎么样?”

“您说的边际效用是……”

“就是说第二杯啤酒比第一杯乏味。供应量一增加,想得到那种东西的欲望就会减少。这就叫效用。一种欲望不断有限地得到满足,那么欲望就会不断减退,以至达到饱和。如果超过了饱和点仍在继续供应,就会感到难受。一般来说生理上的欲望饱和得快,爱好物品啦,贵重金属啦,就不容易饱和。”

“您的话很有趣。不过我想两性关系和啤酒是两码事。”

“哦!您认为有什么不同呢?”空泽的眼睛带有呆滞的神色。

看来她上钩了。

“我认为没有爱情的性生活,很快就会饱和。只有有了爱情,才能更好地发展下去。”

“对,我说的是单纯生理上的性生活。不过,如果对方具有动人的肉体魅力,这种性生活是不容易达到饱和点的。勿宁说永远不会满足。”空泽的目光更加贼溜溜的了。他透过亚希子的衣服在观察她的肉体。

“那只能说是生理上的欲望太大,或者说这种欲望已经成为习惯,以至中毒极深。比如服用烟酒、麻醉品成了习惯,中了毒,就很难一下子中断。啊,对不起,在先生面前我尽这么胡言乱语。您所说的边际效用和性生活确实有趣,很想深入地谈一谈。先生是否有很喜欢的美人?”亚希子看准时机,抓住对方设置的钩子紧追上去。

“哟,这可是尖锐的提问。”空泽暗自高兴,嘴边露出微笑,自信鱼已上钩。

“象先生这样的人该不会没有吧?”

“哟,这可把我难住了。今天见到您,过去的全给忘了。在你面前,一般的情人未免太逊色了。不,这不光是就我而言。”空泽厚颜无耻地得寸进尺。

“也包括八切美树子在内吗?”亚希子突然提到了核心问题。

一时间,空泽显出了冷不防被人捅了脊梁骨似的神情。

“我是八切美树子的妹妹。”亚希子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追击。

“你,你是……”空泽半张着嘴,说不出下面的话,似乎这才发觉亚希子和美树子是同姓。他那惊愕的样子,实际上暗中承认了和美树子已经存在的关系。

“姐姐被杀的时候,您是在广泽寺温泉等着姐姐的吧?”

“你,你究竟要说什么?”空泽这才釆取了防御态势。

“我已经到广泽寺温泉去核实了,旅馆的人已认出了先生。”

“我没有去过广泽寺等地的温泉。”空泽仍然装着不知道。

“不光是在广泽寺,4月18日,先生和我姐姐译一起在热海的旅馆住宿。连旅馆的名字我都打听到了,还有证人。”被这一追问,空泽似乎觉得已经没有逃脱的余地了。

“我一直很同情你姐姐,不过我和你姐姐被害的事件无关,这是真话。这件事只要向旅馆查对一下就清楚了。那天晚上,我一步也没有离开旅馆,后来知道你姐姐被害,我很吃惊。”

空泽承认了和姐姐的关系,但仍然想设置自卫的围墙。

“这一点我明白。”

“那么,你到我这里来打算干什么?”当知道亚希子并没有把他作为犯人怀疑时,空泽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因为没有弄清亚希子的来意,仍然有些不安,所以试探着发问。

“我想这一点无需说明,您也明白。处在您的地位,也许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但想请您至少在姐姐灵前烧一炷香。那天晚上,姐姐一心想尽快见到先生,行走在寂静的夜路上才被人杀害的。说明姐姐是很爱先生的。”

亚希子想起来姐姐的葬礼冷冷清清,当时只有自己和工作单位里跟姐姐有交情的人参加,和姐姐华贵的一生相比,这个葬礼实在过于寒碜了。

不过,按理说比之于隆重的葬礼,姐姐更希望空泽去上香献花,这样做比起千人参加葬礼来更能给死者以安慰,然而空泽却没有任何表示,连匿名送花都没有。面对着空泽那张满面红光的面孔,亚希子再一次体会到了姐姐的悔恨。

“我也很爱她。真的,请相信这一点。可是,正如你说的,我有难处。因为我和你姐姐的交往不能公开,我们只能秘密交往,你姐姐也是这么要求的。我一直在暗地里为她祈求冥福。”

“今后也可以,希望您在姐姐墓前和她被害的现场供上一束鲜花。”

“我一定照办。”

“今天突然来打扰,对不起。”

“关于我的情况,你已经向警察报告了吗?”从空泽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是个谨小慎微以求自保的人。

“我什么也没有对警察说,不过我无法阻止警察前来追查。”

“对杀害你姐姐的犯人,你是不是有了线索?”

“如果有线索,早就请警察将其逮捕归案了。”

“我也僧恨犯人,我祈求能早一天抓到犯人,如果用得着我的话,我想尽力相助。”

“到时再来相求吧!”

从空泽的办公室出来,往回走时,亚希子感到心里非常空虚。虽然查清了姐姐的情侣,并与之作了对质,但所得到的唯有空虚感而已。

姐姐平生所爱的对象,却是个把爱情当啤酒、美酒、香烟对待的家伙。他说的“边际效用”真是说得恰到好处,在空泽看来,姐姐只不过是一种“效用”,即“满足欲望的物质效能”。她失去了生命,“所有效用”也就等于零。

“钟情于这种男人!愚蠢的姐姐……”想到这里,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从眼角上沿着脸颊流落下来。

所谓女人,归根到底也许只不过是满足男人欲望的玩物,否则,就无需那尽力支撑着生活过来的身躯了。

正文 第六章 猖獗的地狱

<er top">(一)</h3>

亚希子和空泽省吾见面后的第二天,家里来了两个客人,那是两张熟悉的脸孔。

“在你姐姐的遗物中好象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其中年轻的一个开口问。他叫田中,是负责侦查的警察,亚希子去认姐姐遗体的那天,就是他接待的。当时他看到自己很伤心,接待时特别和蔼。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感到愉快。

从田中的话语来看,好象他已经嗅到了她去调查姐姐的情侣的事。因为曾经说好,如果发现什么线索,立即要和警察取得联系。所以亚希子感到很为难,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很理解你直接去质问你姐姐的情侣的心情。不过,如果你想早一天抓住罪犯,那么要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们。”田中温和地说。

“对不起。”亚希子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等着和你姐姐见面的人是谁,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

“能告诉我们吗?”

“空泽省吾。评论家……”

“原来是空泽省吾啊!”

“是的。”

田中和年长的侦查人员朝枝面面相觑。因为这个名字没有被列入侦察对象。

“那天晚上他等着姐姐前去的事,已经直接从他嘴里得到了证实。”

“为了什么事要等着你姐姐去呢?”这话问得太庸俗了,但又不能不听。

“这一点请你直接去问空泽先生。”亚希子既然说出了空泽,就不打算再揭示他和姐姐之间的私生活了。姐姐已经死了,再把男女之间的肮脏的秘密揭示出来,只会损害姐姐的形象。

可是,从警察角度来看,也许正是这类脏事才是资料的宝库。即使证明空泽不在出事现场,作为警察也决不会无视他的存在。

<er h3">(二)</h3>

田中和朝枝从八切亚希子那里得知了空泽省吾的名字之后,先回到侦察本部。对方如果是有社会地位或有名望的人,即使涉足案情,也要慎重。特别是碰到这种有锐气的评论家,还要考虑到他跟政界和上层人物的关系,因此更要慎之又慎。搬出有权势的政治家给侦查工作施加压力的事亦非罕见。

经过会议充分研究之后,向本部提出建议,暂时先要空泽自由出面。空泽当即同意警察提出的自由出面。从这点看来,空泽从亚希子前来核实他和美树子的情侶关系的时候起,就已做好思想准备,知道警察获息只是时间问题。

考虑到这是自由出面,所以把空泽请到了赤圾警察署福利会馆准备好的一间房子里。侦查本部参加的是现场队长宫部警部,还有侦查人员田中和朝枝。

“今天特意把您请来。”宫部和颜悦色地首先致意。

空泽显得非常紧张。

“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作为侦查工作的参考,所以请您不要想得太多。”

宫部为了缓和空泽的紧张情绪,特以福利会馆献的茶相待。

“我知道你们叫我来是为了什么。八树美树子被杀我没有出面,很对不起。”空泽自动采取低姿态。

“您这么说,事情就好办多了。”宫部和蔼地边笑边喝茶,喉咙里发出了声音,显得茶味芳香。嫌疑犯再老奸巨猾,只要被他那象软体动物似的触手抓住了,一般只好供认不讳。所以他有一个绰号,叫“设陷阱的章鱼”。

如果对他那种和蔼的态度稍有大意,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章鱼”的触手紧紧勒住而动弹不得。

“那就请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回答。不过,她被害的当天晚上,我没有离开广泽寺温泉一步。”空泽若无其事地强调自己不在现场。

“这点我们很清楚。不过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呢?”

“第二天,从电视新闻中得知的。当时我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从死者携带的物品中,我们很快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并已作了报导,为什么当时您不出面呢?”“章鱼”的触手伸出来了。

“因为我想瞒着和她的关系,我有妻子,处境也很复杂。她也希望隐瞒这种关系。”

“我插一句话,您和八切小姐交往有多长时间了?”

“打认识以来将近两年了。”

“在一起的次数多不多?”

“因为我们都有工作,一个月也就一次,最多两个月有那么三次。”

“在一起的时候就去热海或广泽寺等地的温泉吗?”

宫部不失时机地拋出了从亚希子那里得到的情报。这是―种巧妙而有效地挥动手里的王牌的做法,象是表明自己掌握了更多的情况,以造成对方心理上的压力。

“根据彼此的情况,商量好了之后再到近郊去,因为去城内的旅馆怕碰上熟人。”

“没有一起到广泽寺去吗?”

“我们总是分开走,到了目的地再汇到一起。”

“真是小心谨慎啊!”宫部话里带有讽刺的口气。

“每个人都要靠人缘儿来维持自己的生计,所以有关特定关系方面的事,我们很想保密。对了,我的名字要见报吗?”

这种语气和他平时很有锐气的调子很不相称,而且露出了非常胆怯的神色。

“我们不打算公开您个人的秘密,只是请您老实地把一切说出来。”

“我当然要老老实实地讲。”因为知道不会公开指名,他有些放心了。

“那么,八切小姐不等替换拋锚车的车子来,就独自走漆黑的夜路,究竟有什么紧急的事呢?”

“我想她是想早点见到我。”

“好吧,这事就先说到这里。那么,八切小姐的身上沽上了老鼠毛、茧蛹、土豆、南瓜粉,对这些东西,您有什么看法吗?”

“老鼠和茧蛹?”

“还有土豆和南瓜。”

“根本无缘!老鼠、茧蛹什么的,光看一眼就会晕过去的。”

“八切小姐被害,你有什么线索吗?”

“如果有线索,我也会把罪犯抓住的。她被杀害,我最难受不过了。”空泽话语里充满了愤慨。

那天的询问以没有得到新的线索而告终。

“空泽这个人,你们认为怎么样?”询问过后,宫部征求同座的田中和朝枝的意见。

“总觉得有股怪味。”田中向朝枝看了看,点点头说。

“也就是说不相信他不在现场喽?”宫部反问说。

“不,目前还没有理由说空泽杀害了八切。当然,从地点来说,他深夜里偷偷地离开旅馆,杀害八切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到旅馆,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旅馆里的人不可能整夜都紧跟着他。可是,如果他是罪犯,按理用不着特意到广泽寺去住宿,以至引起别人怀疑,满可以不到广泽寺去,把人引到山上,杀害之后逃之夭夭,就没有人知道了。”

“那么,怪味从何而来呢?”

“我是指他没有出面的事。他既不是拿薪金的人,又不是艺人,为什么要隐瞒呢?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就没有必要瞒着了。即使被妻子知道了,事到如今,也不至于再破坏家庭关系呀!”

“他说是八切要求这样做的。”

“没有必要在八切死了之后再把过去的艳事隐瞒下去嘛!她又不是一般的死,而是被杀害。”

“那么你是不是说因为空泽还有别的事,所以隐瞒了和八切的关系。”

“我认为可以这样设想。”

“你认为有什么事要隐瞒呢?”

“比如,能不能设想除了色情之外,他们之间还有其他的什么关系。”

“色情之外……?”朝枝开了口。

“也就是说,由于某种工作上的牵连,必须隐瞒两人之间的关系。”

“工作?……嗯,这么说,又是什么样的工作呢?”宫部试探朝枝作何表示。

“这是我忽然想到的。我想八切在饭店里工作,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住饭店的人,职业、人种、宗教信仰、国籍、年龄,各有不同。只要跟这些人搞熟了,不用出门就可以了解到世界的情况。”

“对啦,莫非是八切把在饭店里收集到的情报转给空泽?”

“对空泽来说,从各方面收集情报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空泽和八切的关系公开化了的话,那么谁也不会向八切泄露情报。不仅如此,如果八切把客人透露的秘密到处传播,那她也就不能呆在饭店里了。从色情和职业来看,不是有必要把两人的关系隐瞒起来吗?”

“这种设想是可以成立。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是只有空泽一方得利吗?”

“不是空泽付出代价,就是八切为男人下了大本钱。”

“也可以设想可能是被八切窃走情报的人杀害了她。我们是不是调查一下空泽的私生活?”

宫部点点头。

<er h3">(三)</h3>

在调查空泽私生活的过程中,了解到了他放荡无羁的情况。他和赤坂的“黄金国俱乐部”的女招待弘美已有三年多的关系。此外,谣传还有几个女人。

“真是到处乱嫖啊!”

朝枝歪着头在想。他要说什么可以看得出来,也就是说空泽如此到处乱搞,已是丑闻远扬的人,为什么惟独与八切美树子的关系要保密呢?好在已查明空泽的血是O型,从这一点来看,他构不成犯人。

朝枝推测的“工作上的关系”,属于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可是,他们总在一流场所玩乐。”田中同意朝枝的看法。他指的是空泽去的场所。这些高级俱乐部、酒吧间,只要进去一坐就要付10万日元,而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那种地方去吃喝玩乐。这些场所关门之后,他就带着几个姑娘转到六本木一带去了,在那里请姑娘们吃饭,深夜再转到快餐馆、酒吧间,一直玩到天亮。他对姑娘们很慷慨,常给她们买衣服和装饰品。

空泽确实是宣传机构的宠儿。可他又是酒色之徒。尽管是个评论家,却没有赢得好评。他经常通过电视和宣传部门露面,不过拿的酬金有限,不可能成为百万富翁。

“总之空泽先生的爱好是高级妓女,这是我们不能沾边的。他的书每本才卖600日元或800日元,只够在银座的俱乐部之类的场所喝一杯兑水威士忌。象他那样挥霍一次,就得要卖几十本书才够花。”

某编辑曾暗地里批判空泽那种爱摆阔气的作风:“那位先生的著作杂乱不堪,轻易卖不出去。可他的讲演却很赚钱,1小时可拿100万日元,往返都坐第一流的飞机,火车也是软席,必要时,要住当地最高级的饭店,而且还得定好双人房间。单人房间可能小了一点,因为碰巧时,他要把接待他的女人拉进房间去的。”

他讲演过的地方,对他的评价也特别不好,不过既然讲演1小时能拿100万日元,倒是可以在银座、赤坂挥霍一番的。

“尽吹嘘他的报酬,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讲的内容很空洞。最近没有什么人邀请他讲演。不过,这位先生终归是老牌货,所以倒也显得悠哉游哉。”

如果顺着这些探听到的情况再往下挖,就会发现在他后面还有日本较大的企业集团,他就是该集团的秘密情报人员。尽管这只是没有得到证实的谣传,但这一谣传却证实了空泽和八切的“工作关系”。

现代企业的竞争就是情报战。哪个企业能尽早搜集到尖端信息,就能取胜。说经营的基础在于信息,这并不过分。

为了在情报战中取胜,任何企业都要有自己的情报人员。而大企业集团更要有大规模的秘密情报机构来开展情报工作。

情报机构与出版社、、经济研究所、产业界报纸、广播电台、对外工作局等单位不同,要对搜集到的庞大的资料进行分折、作出评价、归档成册,使它在经营分析、开拓市场、开发技术、研制新产品、开展商务工作和向新的领域投资等方面发挥作用。

即使对空泽是企业集团的秘密情报人员之说不可轻信,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他的生活情况以及和八切的关系。饭店、高级饭馆、西餐馆、俱乐部、酒吧间等的接待工作是搜集情报最重要的途径,机密情报多数是在“夜间工作”中取得的。

酒吧间、俱乐部的女老板的后台多数是公司经理之类的人,这就证明这些场所是被企业用来进行秘密情报工作的地方。老板娘和女招待一般都被雇为情报人员。由此看来,空泽完全可能把八切美树子作为自己的“任务承包人员”,通过她向住在饭店里的客人搜集情报。八切无疑是一个优秀的承包者。由于过分优秀,就有可能把她作为“熟知内情的女子”而消灭掉。

“尽管这样,才24岁嘛!”朝枝眼睛里充满了失望的悲观神态,嘴里自言自语地说,“24岁,还不到我年龄的一半,如果还活着,不知今后会开成什么样的花呢?太惨啦!”

听了朝枝的话,田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知道朝枝可能在思念儿子。他的一个儿子才17岁,这年轻的生命却成了杀人事件的牺牲品。这是一起偶然碰上的犯罪行为,尸体被沉在山中湖里。

这个儿子是朝枝引以为骄傲的。据说,儿子在评价父亲的职业很有意义的同时曾指出:“与其让人在做了坏事之后,为惩罚而去追捕,倒不如为防止他干坏事而事先做工作。”

那次朝枝与田中结成搭当,对此案进行了认真的侦查,终于抓到了犯人。但在朝枝的心里,始终难忘儿子年轻轻的就丧失了生命的事。现在他嘴里之所以反复念道被害者还年轻,就是因为被害者与儿子的影像重合到一起了。虽说这是个人感情带到了侦查工作里,可如果不让人这么去想,那就是不知父母之情的人。朝枝眼里充满的悲观神态,表明了他对儿子一去不归的无限婉惜和夺走他人生命的不法行为的愤怒。

“24岁,也许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人世间如同地狱。”

田中本想说至少你的儿子是没有看到这种地狱而死的,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人已经死了,他有没有看到这个人间地狱,对亲人来说是一回事。

“把这种地狱多少铲除一点,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反正到处是地狱,我们无能为力。”

“干吧,不要灰心。我们一灰心,只能使阎王爷更霸道。”朝枝说这话时,悲观的神态没有了,惟有憎恨邪恶的情感在燃烧。

<er h3">(四)</h3>

松家刑警坐上出租汽车,就感到车内有怪味。在他管辖区内发生的山林里杀害了女办事员的侦破工作迟迟不得进展,久经劳累之后,总算获得了难得的休息。他陪着结婚才一年的妻子在市内品尝佳肴、购买东西。一个月为家属服务一次,不,也许是两个月才有一次,这是松家自己出的主意。妻子也消除了长期被冷落而产生的不满情绪,显得很高兴。

回家时,在市内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上车以后,松家发觉车内有一股怪味。松家的嗅觉很灵敏。小的时候,香烟的火星掉在被子上,冒了烟,是他最早发现,才免除了一场火灾。又有一次,他闻到父亲衣服上残留有不象是母亲身上的一种女性香味,使父亲无言以对。

“有股怪味嘛!”松家一个劲地用鼻子在闻。

“是吗?我身上没有什么味呀!也许是上一个坐车的客人留下的体臭吧。”

“不,不是那种味,好象是一种动物的气味。”

“是狗还是猫?”

妻子问时,司机插话说:“先生,您的鼻予真灵啊!”

“我说对了吧。”松家冲着司机的背说。

“已经好几个人坐我的车了,但闻出味来的只有先生您。”

“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气味?”

“老鼠。”

“老鼠?”

“哎哟,真恶心!”妻子缩成了一团。

“说起来这是实验用的无菌老鼠。对啦,叫什么来着,好象叫火腿或是香肠。”

“那叫。”

“对啦,是叫仓鼠。”

“这车子装过仓鼠吗?”

“偶而托我们运送。动物好运,老老实实的,而且大都是远距离,很合算!”看来司机不知道松家的身份。

“究竟是谁委托运送这些东西的呢?”

“研究所,是实验动物的。要求从研究所送到医院、制药厂去。除了老鼠,还运送过兔子和猫呢!”

“这么说来,这是仓鼠的气味喽?”

“为了不至于受到外面霉菌的感染,特意把它装在箱子里,不过,装得再好,那气味还是会冒出来。”

“近来出租汽车都装运起有趣的东西来啦!”

“不单单是动物,有时还让我们运送急需物品呢!工业废物处理公司还托我们搬运垃圾。”司机越说越来劲儿。

“我说,和垃圾在一起,那可受不了。”松家苦笑着说。

“说是垃圾,其实是工业废品的样品。诸如石块、铁屑之类的东西。”

“不会是放射性的废物吧?”

“您说的放射性是指什么?”

“诸如核武器的废物之类的东西。”

“那种可怕的东西,我们是不装的。”

按公路运输法规定,出租汽车、包租汽车属于“根据合同出租限乘十人以内的一般载客车辆的运输事业。”不管怎么从广义去解释,它所载的旅客也不能包括老鼠、猫和垃圾,这是很明确的。再说,这些东西也不是旅客的“行李”或“附属品”。

可是,在紧要的时候,出租汽车比通过运输公司或邮局寄运东西更为方便。松家第一次知道出租汽车还有这种利用法,说明自己的经验还很不足啊!

回到家里,刚进去洗澡,松家的脑子里象闪电一样亮了一下。他光着身子在浴缸前面茫然地站了一会。

“喂,水热不热?”妻子这么问。

这才使他恢复了常态,随即光着身子跑到电话机前,妻子都愣住了。和他结婚以来,虽然被“调教”成了刑警的妻子,但夫妇生活的时间不长,所以很多时候会使她吃惊。

“我这么想,如果受害者乘坐的出租汽车,前一趟运过老鼠,那么犯人的车或身上就会有老鼠的毛。这就是说,我们不妨去碰一碰老鼠研究所,怎么样?”松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上司宫部警部。

“老鼠研究所?有这种事?那可是没想过。”他知道在自己所辖地区有医学方面的研究所,但没有想过事情会和那些实验动物联系在一起。作为“一般的老鼠”,侦查的范围未免太宽了。如果所说的老鼠是实验动物,范围就小多了。如果受害者乘坐的出租汽车,在她乘坐之前运过那种老鼠,那么,松家难得的想法也就有普遍意义了。可在案发后,仔细地检查过那辆出租汽车,并没有发现相关的动物的毛。

立即到出租汽车公司去核实,查阅过去的乘务日记,证明八切美树子乘坐的车,在过去的六个月内有没有被研究所租去运送过实验动物。在这以前,因乘务日记没有保存,所以情况不明。当然,很难设想在六个月以前,众多乘客上下过的出租汽车座席上,还会留下前面所说的动物的毛。

紧接着,根据松家的设想进一步采取了行动。侦查的触角伸向了有关的研究所。用该所送来的动物毛作了比较,结果证明那种毛是该所饲养的鼷鼠毛。

该研究所座落在厚木市郊的小山岗上,是平整丹泽山麓的丘陵之后,建造起来的建筑物之一。远处的天空下仍有大山耸立,建筑物被包围在杂木林里。那是一所洁白的二层楼房,稍带斜坡的前院里,修有圆形的花坛,各个季节都有艳丽多彩的花,描绘出美丽的图案来。在这幽静的环境里,建筑物也显得静悄悄的,象里面没有人一样。但外观极美,如果大门上没有挂着“日本实验动物研究所”的牌子,还以为是饭店呢!

据说该研究所大量买进并饲养用作医学、生物学、遗传学实验的老鼠、白老鼠、仓鼠、土拨鼠,以适应各地大学研究室、研究所、医院、制药厂的需要。该所还月产老鼠10-13万只、仓鼠5,000只、土拨鼠2-3万只。此外,还根据需要饲养兔子、猫、龟、青蛙等。

为了能满足急需,小批量的实验动物就用出租汽车送到各有关单位去,定期的“发货”则用公司的专用运输车运送。

饲料是颗粒状的固体饲料加熟干鱼、蔬菜、白薯等。现场上发现的土豆,也是这里的一种饲料,可与南瓜和蚕蛹无关。

根据该所介绍,实验动物是放在专用箱里运走的,毛和屎尿等是不会掉出来的。有些东西可能是附着在从事该项工作的人员身上抖落下来的。

为了郑重起见,在侦查人员要求下,查看了运送动物用的箱子,原来那是一种极普通的皱纹厚纸箱子。箱底铺有锯末,左右两边的纸上有象口罩似的透气孔。一只箱子可运送老鼠20只、白鼠4-5只。

“饲料能放进去吗?”侦查人员问。

“路程在3小时以内的不放饲料,如果超过3小肘,就放进剥了皮的土豆之类的东西。”

“箱子全是这种型号吗?”

“近距离的是这种型号,如果远距离要用飞机运送的话,就得把箱子加固或使用木箱。”

如果是皱纹纸箱子,动物的毛有可能掉落出来。对研究人员和有关人员一一作了清查,该研究所有研究人员30人,助理人员12人,作业人员26人,还有司机4人。

这些人与八切美树子没有任何接触,均被排除在嫌疑之外。

剩下的就是受该所委托运送实验动物的出租汽车公司的人。经过对运送过动物的伊势原、厚木的出租汽车司机逐个调查,全部清清白白,没有一个人和受害者有关系。

松家好不容易提出了这个着眼点,可是,犯人的行迹依然隐藏在浓雾之中。

“能不能这样设想呢?”在气氛严肃的侦查会议上,朝枝好象想起什么似地说,全体人员的视线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在这以前,我们侦查了研究所的人员及其有关的人和出租汽车司机,可焦点却集中在从研究所出来的人身上。”

“那么,你的意思是要调查一下曾去过研究所的人喽!”宫部接过朝枝的话说。那就是侦查“进进出出”那里的有关人员。

“是的,研究所饲养、收购各种实验动物,因为光自己饲养不能满足大量的需要。所以我认为从外面送进动物的人,也应成为侦查的对象,决不能漏掉。”

朝枝说完,大家这才发觉对“进去”的运送人员的侦查工作被忽略了,也就是说松家的着眼点光盯在研究所委托运送动物并从那里“出去的”有关人员身上了。

“就象从研究所出来的出租汽车一样,也会有往研究所送动物的出租汽车。如果出租汽车是从外面送老鼠去,那么折返时就是空车,是不是被害者是在这时碰上的。一般来说,女性对不认识的人开的车,即使让她坐也是不会坐的,但走夜路,碰上空车,象过河时来了船一样,就有可能坐上去。”田中补充朝枝的话。田中的补充在于说明被害者在走夜路时,轻易地顺便坐上了他人的车那种心理上的矛盾。

“那就赶紧调查到研究所去的出租汽车和运输公司。”宫部作出了结论。

“正如大家所指出的,由于单靠自己饲养满足不了霱要,所以才从外面购进一些以弥补不足。从外面购进的动物,几乎全部通过运输公司运送去的,不曾使用过出租汽车。对了,热海的奥利巴兹斯德倒是常常用出租汽车运送。”

“你说的奥利巴兹斯德是什么?”

再次前去研究所的侦查人员获得了这可喜的情报。“是热海的一家饲养公司。他们常把用作饲养品种的样品用出租汽车送来。”

“知道是哪家的出租汽车公司吗?”

“我们只是检验样品,没有注意到出租汽车公司的名字。用的好象是沼津编号的车,只要到奥利巴兹斯德公司去打听就知道了。”

断了线的犯人行踪又象有了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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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七章 生前的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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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披上了夏装。姐組死去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个月的忌日,亚希子又到现场来了,原以为安放在枹树下的蝴蝶兰已经枯死,没想到由于吸收了草丛里充足的水分,却还是那么鲜艳。初夏时节,翠绿的嫩叶长势很好,新生的藤蔓到处乱爬,显示岀一种猛长的气势。树林里主要是橡树、枹树、栗子树等高大的树木,下面伴长着杜鹃花、矮竹等低矮的植物,地面上铺着苔藓、羊齿等,蔷薇和树藤纠缠在一起。乍看起来,各自的生活圈显得杂乱无章,实际是按着严格的序列组成的。

正如把生存竞争叫“密林的法则”一样,森林是一个“复合社会”,在森林里不光是动物,就是植物也要按各自的生活圈严格区分开来,并规定好它的成员。外来者即使想进去,也会遭到排挤。而且如果本身没有生存能力,很快就会被淘汰。

阳光从树缝间透过,把森林染成一片淡绿色,空气湿润而沉闷。一眼望去,在那幻觉似的森林内部好象是植物、小动物和昆虫的天国。其实,生存下来的东西组成了一个奇迹般的生物世界。促使动植物共同活下去的生命力,在森林里相互攻击、斗争若、形成一种难以言状的凶猛的气势。

亚希子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一个月之间,森林完全变了样,几乎分辨不出现场在哪里。上次来留下的脚印,已被茂密的草丛覆盖。这情景使亚希子感到好象是姐姐在说“把我忘了吧?”

她们俩尽管是亲姐妹,但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亚希子好象总是躲在漂亮的姐姐身后,她是很爱姐姐的。可姐姐平时好像根本无视亚希子的存在,对妹妹很不关心。然而一旦有事时,姐姐就会亲切地保护着妹妹。

亚希子记得小时候发烧,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猛然醒过来,发现姐姐在担心地注视着自己,于是又放心地睡着了。

还有,可爱的猫死的时候,姐姐为了安慰妹妹,给猫举行了“葬礼”。

在老家住宅附近有一座叫“红住宅”的红砖墙老式房子,亚希子特别喜欢那座红住宅。因为那房子太破旧,有危险,决定把它拆掉。当时,姐姐特意到拆毁红住宅的现场,为难过的妹妹捡来一块墙上的砖作“纪念”。直到现在,亚希子还象宝贝似的保存着那块砖。有一次,姐姐看到了那块砖,问她为什么还珍藏着这东西,亚希子把砖的来历告诉了姐姐,姐姐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接着说:“干脆把它扔掉算了!”

“才不呢!这是我的宝贝。”亚希子一本正经地答道。

“你呀,真傻!”姐姐苦笑着说。

关于砖的事,姐姐再没有提起过。亚希子心想:姐姐当时是不是装着忘了。乍看起来,姐姐好象很冷淡,不关心人,但暗地里总在一旁照看着妹妹。所以亚希子特别喜欢这样的姐姐。

“姐姐,你为什么把我留下来一个人走了呢?”亚希子面对着现场发问。

回答她的只有树叶尖上的风声。午后的树林里,小鸟叫个不停。

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发烧、呻吟时曾亲切照顾过自己的姐姐,看不到把砖拿来送给自己作纪念的姐姐,亚希子就感到孤寂难忍,好象掉了魂似的。

不过她觉得应该忘掉姐姐,来到这个树林里只有勾起她的孤寂感。应该以分辨不出哪里是姐姐受害“现场”为转机,从失掉姐姐的悲痛中振作起来。姐姐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老是哭泣可不行啊!”

亚希子吃惊地侧耳细听,觉得好象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发出这种声音的方位离她只有几步,她的脚被藤蔓缠住,身体失去了平衡。她很快用手撑住身体,但已经来不及了,屁股重重地蹲了一下。女人总是比之于保护身体,更注意别弄脏衣服。幸好跌在藤蔓上,衣服没有弄脏。不过,手却插进了地面的软土里,倒也没有怎么伤着。手拔出来时,手指头感到有点不自然,原来有个空火柴盒埋在地里,亚希子顺势用手指把它挖了出来。

亚希子的目光投向了意外的“所得物”上。那是一个贴有金箔商标豪华的火柴盒,七面印有“赤坂、黄金国俱乐部”的字样。看来被扔掉没有多久,火柴盒没有变旧。

“黄金国”是赤坂第一流的夜总会,亚希子听说过这个名字。那里奉送的火柴,却被扔在神奈川县边界的森林里。亚希子在考虑这意味着什么?以至于忘了站起来。

这一带竹鸡和山鸡很多,也许是猎人来到林中打猎时扔掉的,不过打猎的季节一般应该在冬天。

这个空盒子怎么看都不象是老早扔掉的,如果是在姐姐被杀的前后扔掉,那就可能是犯人留下的。假如是这样,为什么没有落到警察的手里呢?莫非是因为埋在泥土里,所以没有被警察发现?可是却碰上了自己的手指头,是不是姐姐的亡灵在起作用?

森林里茫然暗了下来,太阳正向山背后移动。因为让车子在那边等着,不能在这里过于磨蹭,亚希子把火柴盒抓在手里,站了起来。

第二天,亚希子接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电话。当她去接公司的话务员转来的电话时,一个留有印象的男子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那是低沉而有力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虽然听过这个声音,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

“对不起,突然打电话给你。很想见到你,好好地谈一谈,所以冒昧地给你打来电话。”

“我说,您是哪一位?”光从对方的话里,搞不清他是谁,亚希子这才怯生生地问。

“啊,非常抱歉,我是空泽省吾,前几天为你姐姐的事,我们曾见过面。”

“啊,原来是空泽先生。”亚希子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可是,空泽这会儿又有什么事呢?

“那一天因为太突然了,没有好好招待,很对不起。想再见到你,以表示我的歉意。另外,作为非常熟悉你姐姐的朋友,很想谈谈你姐姐的往事,表示对她的缅怀……”

与那天完全不同,尽说好听的话。她真想说:“才不跟你这种人一起缅怀姐姐呢!”但终于忍住了。正如他所说的,他无疑是最了解姐姐的“朋友”,也许空泽还了解亚希子所不知道的姐姐的某些事呢。亚希子心想和他在一起深入地谈谈往事倒也不错。空泽毕竟是姐姐心爱的人,那就用空泽的邀请来暂时充实失去姐姐的空虚心理吧。

“我也想见见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好呢?”

“今天晚上7点钟怎么样?”空泽的声音好象很激动。

“好的。”

“在六本木三段饭仓片町交叉路口的附近有一家叫奥弗涅的餐厅。”

“我知道。”

“那太好了。我在那里定好座位。”以最上等的法国菜和价格昂贵闻名的这家餐厅,亚希子是知道它的名字的,但做客可是头一回。

亚希子比约定的时间晚两三分钟到达那里。比约定时间早到会被看成是贪吃,过晚又会被看成太随便了。

用黑漆涂成了木桶盖似的大门,沉浸在暮色之中,稍不留神就会走过头。推开门就是铺有暗红色地毯的台阶,把人引向地下室。进得门去,就有一种与外界不同的奢华和舒适的气氛,柔和地抚摸着人体。在这里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昂贵的。

走到台阶的底层,一位穿着黑色晚礼服的高个儿女子在那里恭迎。一报姓名,她点点头,似乎已经知道了,随即把人带到里面去。古老的榉木家具摆在象树荫下一般昏暗的房间里,巧妙安排的每张桌子上点着蜡烛,更增添了优美的情趣。有灯光的桌子上现显出客人的影子,室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内部被隔成几个小间。最里面的空间很窄,桌子很少。厨房在右边最里头,对面是柜台,那里不见有客人。与厨房相反的左边,靠墙有一张桌子,空泽在那里坐等,烛光照着他的半个脸,见亚希子到来,他连忙起身相迎。

“欢迎,非常高兴。”

空泽不让穿晚礼服的女招待动手,自己把椅子拉出来让座,态度显得那么习以为常。亚希子似乎觉得闻到了姐姐的气味,这种气味和第一次见到空泽时的气味一样,难道姐姐的气味渗透到了空泽的身上?或者是姐姐的余香还在这个店里飘荡。

“多蒙邀请。”亚希子诚恳地表示了谢意。

“我还以为你不赏脸哩!”

尽管亚希子表示同意来,但他仍然半信半疑地在等。上菜之前先摆出白葡萄酒,还有该店最好的拼盘。各种盘菜要一盘一盘地往外端,各种各样鲜美的菜肴也要一点一点地吃,这才合乎美食家的吃法。

第一道菜是醃牛舌头拌芹菜,接下来是奶酪烧多鳞鱼喜、火腿炒蛋夹饼、整烧海扇蘑菇、奶油炒熏鲑鱼等,一道接一道地端上桌。光是白兰地酒就已经够饱的了。空泽说要缅怀姐姐,可有关姐姐的事他却只字不提。

“空泽先生,您经常和姐姐到这家餐厅来吗?”亚希子借酒兴慢慢地把话题转了过来。

“不,你姐姐喜欢吃日本饭菜,很少来这里,只来过两三次。”

空泽窥视了一下亚希子,他吃的比她快,莫非他是特意为亚希子而点的女子爱吃的菜?

“这家餐厅真不错。”

“中意吗?”

“太中意了。”

“今后如能经常一起来,我就太高兴啦!”他的话使人感到只要有空子,他就要钻进来。

“是让我代替姐姐吗?”

亚希子不高兴地看了看他,他慌忙摇摇手说:

“没有的事。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您不是说为了缅怀姐姐才来的吗?”

“再怎么怀念她,她也活不过来了。活着的人总为往事想不开的话,你姐姐在九泉之下也会为难的。我想从现在起要尽快忘掉她,忘掉一切往事,不然,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可是,见到了我,不是更要想起姐姐来吗?”

“虽然你俩是姐妹,但你和你姐姐完全不一样,不,我不是说长相不象,而是我被你倔强的个性吸引住了,所以只要见到了你,我对你姐姐的思念就会被引开。”

“这不可信。”

“为什么?”

“对我来说,姐姐就象太阳一样,用她强烈的光辉,把周围照耀成为自己的世界。我就象接受姐姐的反光的月亮。”

“不,也许正好相反。”

“相反?”

“你姐姐乍看起来很漂亮,但实际上说不定是接受了你的反光。你姐姐经常说,只要有了你,她心里就踏实。”

“姐姐说过这种话?”

“说过呀!”

前菜全部上过之后,胃里好象已经填饱了。饭后的点心是果子露等甜食品和咖啡。

空泽拿出香烟,叼在嘴边,忽然有所察觉。

“可以吗?”他征求亚希子的意见。

“请吧。”亚希子点点头。

他这才从口袋里拿出火柴来。那是一个设计很精巧的贴有金箔的火柴盒。

“啊!那火柴盒。”亚希子不由得发出声来。

空泽停住了擦火柴的手问道:“这火柴盒怎么啦?”

“您常去黄金国俱乐部吗?”

“哦!你知道黄金国?”空泽一本正经地看着亚希子。

“光知道名字,据说是非常豪华的夜总会。”

“并不象说的那么好。我一个月去一趟。黄金国怎么啦?”

“我在姐姐被害的森林里,捡到了同样的空火柴盒。”

“你说的是黄金国的火柴盒,说不定还是我扔的哩!”

“您到现场去过了?”

“去过了。”

“什么时候?”

“你到我那里去的两三天之后。在此之前想去也去不了,因为如果有人发现我去到那里,那么我们的关系就会暴露。当然,被你查证之后,就没有必要再保密了。我之所以去是想去表示我的哀悼之意。”

虽然这是不能令人满意的辩解,但比不去要好。亚希子曾求他在姐姐灵前烧一炷香,两三天之后,他就到现场去了,应该看到他还有几分诚意。

“也许现在才意识到吧,我们在相爱,这是忠实的爱情,美满的爱情,当然也是在许可范围内的尽情相爱。失去你姐姐,我也很难过,要摆脱这种痛苦,看来还要很长的时间。你姐姐没有给我留什么纪念品吗?”空泽情意绵绵地诉说他对姐姐的感情。

“纪念品?”

“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遗言?或者是什么东西?”

“可是,姐姐没有料到会死呀!突然遭到杀害,怎么能留下纪念品呢?”

“怪我说的不对。我是说很想得到你姐姐的一件遗物。能不能把你姐姐最心爱的东西分给我一件。”

“看到那种遗物,不是更忘不了姐姐码?”

“要个纪念品就是为了忘掉她。就是说用这个纪念品把往事一笔勾销。你姐姐的遗物是不是已经处理完了?”

“大件的家具,旧家具店已经拉走了,随身的东西已归置起来由我保管。”

“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就让我看看她的遗物吧。”

“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就算了吧。”

饭吃完了,空泽仍恋恋不舍。亚希子很干脆地站了起来。

“谢谢您,饭菜的味道都很鲜美。”她在致谢时不仅没有说出很高兴的话,相反话里含有拒绝再次邀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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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她反复琢磨空泽的言行。首先想到空泽突然请她吃饭是什么意思?他自称想念姐姐,又希望和亚希子本人来往。他一面说忘掉姐姐,但又想要得到遗物,这些话都是自相矛盾的。

发现掉落在姐姐尸体的现场附近的火柴盒,可以断定是空泽扔的。尽管他自己说,由于亚希子已经查明他的有关情况,所以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亚希子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即空泽是不是在上次未见面之前已经去过现场?因为他没有讲明扔掉空火柴盒是在那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如果是在那之前,那么他是冒着不惜被人怀疑的危险,到情人被杀的现场去的。那也许是为了埋葬被杀害的姐姐才去的。既然他不怕被怀疑为犯人而到现场去,那股勇气说明他的思恋和悲痛是多么的深。

对了,空泽的确是在与亚希子见面之前去现场的。因为如果是在那之后去的,那么她供在现场的蝴蝶兰,按理应该看到了,可空泽说是“两三天之后”去的,根本没有提到蝴蝶兰。既然到了现场,就决不会看不到那束花。

可是为什么要说谎,把“在那之前”说成“之后”呢?按理没有必要对亚希子说谎。亚希子指责空泽不去姐姐墓前献花太不尽情理,他还有什么必要瞒着“在那之前”到现场去过的事呢?

空泽问姐姐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这句话更令人对他产生怀疑。空泽是不是托姐姐办什么事,姐姐在急着把东西交给空泽的路上被人杀害了,难道空泽到现场去不是为了埋葬姐姐的尸体,而是去看托付给姐姐的东西有没有掉在那里才去的。

如果是这样来解释,那么空泽念念不忘遗物就不难理解了。突然致死的人不可能给特定的人留下特定的物品,但空泽的口气似乎暗地里在盼着那件东西。亚希子指出他话里的矛盾后,他更正说是说的不对,如果他把什么贵重的物品托付给了姐姐的话,那是会念念不忘的,请她出来吃饭,也是为了刺探这件事。可姐姐所有的遗物,亚希子全都看过了,并没有发现给空泽或给特定的人留有什么东西。信件、笔记本、通讯录、日记、影集等东西里面,都没有空泽的名字或暗示的语句。

正文 第八章 破风筝的加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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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岩英次手头拮据。他好赌博,生来又爱漂亮,过的是与自己身份不相称的奢侈生活。本来可以乘电车去的地方,他却要坐出租汽车。他吃得讲究,那张频吃的嘴专拣好的吃,身上专拣一流料子穿。因为他是靠借钱来维持奢侈生活的,所以总是混不下去。可只要有地方借,他就到处去借,即使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是要借。一旦对借钱迷住,债务就会迅速膨胀。

由于轻易能借到钱,所以胃口越来越大。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好象到处有他的存款,等到明白过来时,已经掉进了债务的地狱,一筹莫展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设法躲债,但终于被逼得走投无路。如果这一个星期以内,弄不到200万日元的话,非要上吊不可。因为债主都在找他,使他没法使出借东补西的一招。他再怎么张罗,充其量只能借到5万日元,显然无济于事。就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碰见了他的老乡武内邦子,这才有了转机。

在这以前,他心里若明若暗地有过打算,但又下不了决心。对胆小而又无能的千千岩来说,干这种可怕的事真是不可想象。4月下旬,他把所有收集到的钱用到了赛马场上。这些钱是到处借来的,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如果输了就去死。他转了几家药店,总算买到了一瓶安眠药,他手里捏着安眠药瓶子去买赛马券。

他一心祈求这次能臝,但他所下赌注的马失败了,希望全落空了。他买的赛马券变成废纸,他成了穷光蛋。这时,他眼球充血,胁下冒汗,身体僵硬,眼前一片漆黑,手脚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次赛马决定了他的命运。当他清醒过来时,前面的看台已经空空荡荡的了,没有中彩的赛马券象落叶一样飘散在周围。偶尔彩券又被风刮起,在空中飞舞时,那情景就象梦中见到上千具尸体一样。那填满看台的人群还有可去的地方,千千岩却是无处可去了。他把所有的钱都押在赌注上,连回去坐车的钱都没有了。

要死也要找一个适当的地方。这时出现了奇迹。当他用鞋尖踢那团在一起的废赛马券时,压在下面一张1,000日元的票子映进了他的眼帘。

对把所有的钱全押在赛马券上、梦想一获千金的财迷千千岩来说,在赛马场上捡到失落的1,000日元,金额虽小,却是意外的收获。何况这时他感到饥饿难忍,细一想,今天早上就是空着肚子来的,有这1,000日元,至少可以把肚子填满。

千千岩捡起1,000日元的票子,朝车站方向走去。这时,从赛马场前面到车站去的出租汽车和公共汽车都没有了。爱虚荣的千千岩,今天再也不想轻易把这命根子似的1,000日元花在出租汽车上。

他一心只想找点东西充饥。眼下,他原来那种输了就去死的悲壮的决心已被空腹感所驱散。他正走着去找食品店,身后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也许因为肚子饿吧,他感到那刺耳的声音象要把自己冲跑似的。他赶紧让开,一辆漂亮的红色外国小轿车排着气从他身旁驶过,驾驶车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子。那车驶过身旁之后,轮胎在路面上吱地一声,停在千千岩前面不远的地方。驾驶室的窗口一打开,露出一张女子的脸孔来。

“阿英,那不是阿英吗?”女子朝着千千岩喊叫。由于她浓妆艳抹,看起来倒是个眉清目秀、嘴唇优美的女子,可千千岩记不得她。在东京没有人叫他“阿英”。他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女子。

“怎么啦?那么一副惊慌的样子,是我呀,邦子嘛,一起上中学的呀!”她说出了千千岩老家中学的名字。

“邦子……是武内邦子吗?”

千千岩看着女子的脸,好不容易才想起中学同学的面影来。

“想起来了吧,你怎么在这种地方?”

武内邦子用搜索的目光看着千岩。多亏平时穿着讲究,身上倒是整整齐齐的。邦子好象一眼就看出他穿的是高级服装。

“我来消遣消遣。”千千岩象顽皮的孩子被人发觉了似的笑了起来。

“那么结果怎样呢?”邦子不高兴地追着问。

“今天不走运,带的钱全白扔了。”他装作很大方的样子,好象尽管赛马输了钱,两手空空,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

“那太可惜了。上车吧!毕业后一直没有见过面吧,没想到在途种地方碰上了。”

邦子把助手席一边的门打开,翘了一下下巴,示意让他上车。他的老家距邦子家很近,比较熟悉。毕业后分了手,彼此毫无音信。看上去,她好象很有钱,可以坐着进口车在东京兜风。

“真是好久不见啊,看样子身体挺好嘛!”邦子握着方向盘瞟了千千岩一眼。从她熟练的驾驶动作来看,她已经是个老手了。她的衣着也很高级,满不在乎地戴在身上的项链和戒指都是真货,还闪闪发亮。

“你象是很有气派嘛!”千千岩根据她的体态和穿戴这么推测说。

“我在银座开了一个小店。”邦子很干脆地说。

“在银座开店?真不简单!”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店,是风一刮就跑的店。”邦子谦虚地说。

“真不愧是邦子。你从小就与众不同。你那时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搞出点名堂来。”

他一边赞叹,一边试探她的身后是否有男人。他先入为主地认为:一个女子这么年轻,不可能独自在银座开店。

“哟!你也许认为我有男人吧。”邦子看透了千千岩的心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佩服你。”千千岩连忙故作姿态。

“在银座开店并不是那么难。难就难在维持。我现在是去高尔夫球场回来。”

听她这么一说,千千岩才注意到她的脸确实晒的很黑。

“是打高尔夫球吗?”

“我不是去玩的,那也是做生意。陪着他们打高尔夫球,他们就会到我的店里来。尽说我的事了,阿英你现在在干什么呀?”邦子的表情带有好奇的神色。

“说实在的,我在干这一行。”千千岩拿出已停业的店的名片。

“第I侦探事务所所长千千岩……啊,你是搞侦探的。”邦子腾出一只手接过名片,斜眼看着,念出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

“那不念一,要读I(英文字母)。”

“事务所是在四谷吧。”

他的事务所由于拖欠房租,已经关闭了。千千岩只好暧昧地点点头。

“如果在四谷,离我家很近。怎么样?难得碰上,到我那里去坐坐吧,好久不见了,真有好多话想谈谈。”邦子目送秋波。

与很久不见的同乡同学见面,引起了她的怀旧之情。千千岩没有理由拒绝。对他来说剩下的就是拿好安眠药瓶子,等着找个寻死的地方。因此,即使稍为延长一下死的时间,那也没有什么。

他想看看这位原是同班同学、如今却是漂亮而又老练的银座女老板的家,这种好奇心暂时分散了他想以死了却一生的痛苦心情。

汽车驶过早稻田大街之后,就是交错在一起的一排排的房子,后面是漂亮的高级公寓,车子驶进了停车场。她领着千千岩去的地方是最上层三间一套的房间。房子的开间很宽敞,豪华的家具摆设的位置也很讲究,地板上铺着动物的毛皮,墙上挂着几张名画家的画。好象闻不到男人的气味。

她把客人带到面向阳台的卧室,让他坐在摸起来象绸子一样的皮革沙发上。

“给你搞点什么饮料呢?你喜欢喝什么,请说吧!”在靠墙的黑色餐具柜里,摆着世界名酒。

“真够阔气啊!”

全都是外文商标,大都是他所不认识的。各种各样的酒装在引人感兴趣的瓶子里,充满了餐具柜,确实很有气派。光凭这一点,就会使看到的人争着去品尝那绝好的美味。

尽管如此,千千岩只是要了他所知道的白兰地。小菜是德国奶酪,为对付一下空空的肚子,先灌进了琥珀色的液体。因为是空腹喝浓度大的白兰地,所以酒劲很快就上来了。

“在这么大的东京,能碰上老同学,真是难得啊!希望以后能经常见面。”

邦子对这次奇遇显得很有感慨。“我也希望能够这样。”

“下次到我店里去。”邦子用带有醉意的眼神邀请他。

“我可是没法常到银座去。”千千岩设置了防线。

“你说什么?我们是老早的同班同学,我又不想跟你要钱,只是有事相求。”

“你说什么?有事相求?”千千岩难得这么高兴,正等着她的答话。

“你搞私人侦探,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吧。”

“见到人,那就是做买卖。”

“如果有漂亮的女孩子,希望介绍给我。你干这一行总会有女孩子吧。如果在你周围有认为合适的女孩子,希望能介绍到我这里来。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的。”

邦子虽有些醉意,但提出的要求是很认真的。千千岩一直过着与女人无缘的生活,心想邦子托他办的事将会落空。

“有你在,不就够了吗?”千千岩说。

“我是老板。当了老板还要接待客人,这怎么行!我想找个能干的女孩子。”

“找找看吧。”

“务必在最近几天到我店里来。”

那一天,千千岩留下了自己的情意就那么告辞了。临走时,邦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塞给他一个信封,说是“定金”。他把信封退了回去,说“用不着这个”。她使劲盯着他的眼睛,示意说“没有多少,收下吧”。他才收了下来。说实话,他是多么需要啊!

他从邦子家出来,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有三张1万日元的钞票。这一来,他吃安眠药的日子又得以拖延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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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千千岩到邦子的店里去看了看。邦子的店名叫“异国之家”,开设在银座六段狭长的大酒楼里,坐电梯到五层楼下来,在狭窄的过道两边有几扇门,门上分别写着“晚上好”啦、“桔”啦、“黎明”啦等等的店名。其中一扇用榉木做的庄重的大门上,写着“异国之家”。千千岩战战兢兢地把门推开,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在柔和的间接灯光照射下,那里摆着几张桌子,客人和女招待员围着桌子在髙兴地谈笑。店里充满着生意兴隆的气氛。客人全都是些阔佬,女招待员也显得貌美艳丽。紧靠门口的右手边是柜台,有两个招待员在那里,他们身后摆满了贴有名称标签的酒瓶,充分显示出了该店的经营情况。店堂呈L形向左拐弯,里面显得很宽敞。L形的拐角上放着一架钢琴,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中年男子正在轻松自如地演奏。就在那一瞬间,他才醒悟到如果没有老板娘的邀清,他是没法涉足这种场所的。

千千岩一进来,身穿黑衣服的男子就恭恭敬敬地弯腰向他致意,目光却在估量这个初次来店的客人。店里集中过来的视线,使千千岩不得不振奋起自己那种畏缩的情绪,当他说出了老板娘的名字时,一位穿着漂亮和服的女人,从围在最里而那张桌子边的众多的人群里站了起来。

“啊!阿英,欢迎,欢迎。”

说话的就是邦子。跟前几天见到的穿西服的模样相比,真是判若两人,原来披在肩上的头发现在扎了起来,显得非常好看,托在脖颈上的发际的发型,和身上的和服很协调,神态严肃可敬。碎花和服系着一条名古屋腰带,增添了老练的色彩,更能取得男人的欢心。

老板娘那副亲热的样子,使正在估量来客的着黑服的招待员不得不考虑主客两人的关系,以至对客人带有几分羡慕的神情。

邦子亲自把千千岩带到空桌子跟前,请他坐下后,自己坐在他的旁边。

“喝什么呢?”

邦子投以足使男人着迷的目光,表示对他的到来的确很高兴。在座的客人、女招待、穿黑衣服的人,好象根据她的那种态度在推测两人的特殊关系。

“什么都行啊!就来兑水的酒吧。”千千岩脸上有些发红地说。

他爱虚荣,过着与他身份不相称的奢侈生活,可从来没有到银座的俱乐部来喝过酒。等用老板娘亲自兑好的威士忌润湿了喉咙之后,他的心神才定下来。

“好阔气的店子啊!”千千岩真心实意地说。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老板娘谦虛地说,“最里面那张桌子的客人,带了三个随从,多么气派,他就是民友党的森村清一先生。那边那位身穿和服、正和女孩子对饮的客人,是作家山际道隆先生。这边席上那伙年轻人,是被称为时兴服装的‘旋风儿’的筑地辉彦的一帮子人。”她当即介绍了几位目前在社会上很有权势的人的姓名。

这些从报刊上认识的脸面和名字,眼下正在这狭小的店堂里,围着小桌子聚集到了一起。尽管室内的摆设和气氛都属上乘,却被那堆客人的豪华气势所压倒。千千岩在开门的一瞬间感到胆怯,也许是被客人们这种“名演员的联合演出”所折服吧!

“尽是些了不起的客人。这也是打高尔夫球得来的成果吗?”

“是与此有关,但主要还是因为有这些女孩子。说到底,客人是被女孩子吸引来的。可是,当我认为某个女孩子不错时,她不是有男人,就是被别的店看中,要留住她们可难了。就这么拉来拉去,这种事真叫人头痛。”邦子的眉毛紧锁在她那好看的鼻子上方。

“啊!看起来很豪华,很愉快嘛。”

“这个店已经开了三个年头了,在此斯间,这个大楼的53家店里,用同一个店名保留下来的有5家,其中2家的店子,店名虽然相同,但经营者已经换了人。”

“这么说,在53家店中,真正继续开业的只有3家喽!”

“是的。”

“真是惊人的生存竞争啦!”

从表面看,在这豪华的灯饰下,接待社会上的第一流人士,每天晚上过着欢乐而又有趣的生活。实际上,内部却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生存竞争的世界。

“是啊!所以丝毫不能大意。你看,筑地先生席上不是有一个穿和服的年轻女子吗?你看她的脸,真象是整过形的美人,那孩子却是同行业里的侦探。”

“侦探?”

“我这个店里就盛行这种做法。她就是来盯住客人探听消息的,真是一点不能麻痹。”

“也就是一种产业间谍喽!”

“间谍是隐瞒身份的,我们却是堂堂正正公开身份的,所以就叫产业小偷吧。”

“那也得收费吧。”

“当然要收,比一般客人收得还要多。”

“由那孩子付吗?”

“可不,只是记在筑地的帐上。”

“真是厚脸皮呀!”

“我们把这叫做不怕记帐。”

正当他俩在交谈时,那位筑地辉彦的一伙人站了起来。

“我得去送送。”

邦手说着,把千千岩留在座席上,赶上去送筑地去了。

“哟!筑地君,这就要走吗?最近老是坐不住嘛,莫非这么漂亮的人到处都有?可别后悔啊!”她矫揉造作地轻轻捏了一下男人的胳膊。那动作使人感到她很老练。

送走了筑地一伙人,又来了一群新的客人,店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了。出来接待的女招待也换了人。

邦子也去侍候新来的客人,献献殷勤。一时间千千岩被扔在一边没人管了,他和邦子的关系,店里人也摸不清楚,不知如何接待为好。

邦子总不过来。这时,正是店里的黄金时刻,客人不断往里进,在这种时候,很难一个人占据一张桌子。千千岩心想自己该走了。店里人明知是老板娘请来的客人,但还是装作要算帐的样子。穿黑衣服的人请千千岩稍等一会,随即走到邦子身旁耳语几句。邦子站起来,来到千千岩身边说:

“真对不起,不能好好陪着你。”

“不要紧,今晚我过得很愉快。”

“阿英,今晚有空吗?”邦子放低声音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不光是今晚,他很长时间就没有什么安排。

“那太好了,你在N旅馆的酒吧间等我,我零点左右可以到达那里。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含情脉脉的眼神里带有特殊的秘密。千千岩并不是不知道这个秘密。尽管如此,象邦子这样一个被社会上有名望的男子团团围住的女人,为什么挑来挑去却选中了自己,真让人不敢相信。

也许是对同乡同学有所感触吧,那样倒也不错。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到哪里去找这么高级的女人。说不定还可以弄到钱,而且能满足色情和性欲的需要。他从这种卑鄙的念头出发,象咽下口水似地点点头说:“我一定等着。”

“太好了。”

当他们达成了协议时,门一开,新的客人又走了进来,那也是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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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旅馆坐落在麻布,酒吧间在大厅后面,这里客人平时比较少,所以在这里等人会面很方便。晚上灯光很暗,几乎看不清客人的脸,这也很适合于幽会。也许是这个缘故,深夜之后,到这里来的客人多数是所谓的双双情侣。

凌晨一点钟左右,邦子露面了,华丽的和服上罩了一件旅行外套。看来是急匆匆赶来,呼吸显得很急促。

“对不起,有一帮子客人走得很晚,真把人急死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十分谨慎的目光四下张望,看有没有熟悉的人。当她证实没有熟人之后,才放心地问道:“阿英,吃饭了吗?”

“吃过了,可陪你再吃一点也行。”

“让他们把饭菜送到房间里去一起吃吧,这比到外面去吃更自在些。”

她在已经达成协议的基础上,又提出了具体的方案。

“只要你方便。”

从把饭菜送到房间去这一句话里,已经看出了她对性的渴求。

“我已经登记好了房间,回头到帐房去问一下房间号码,我是用冈田英子的名字定的房间。”

她在他耳边悄悄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座席。

正如她说的,未过多久,她俩就按账房告诉的房号到定好的房间去了。一张双人床占据了房间里最主要的空间,这使他目瞪口呆。

“阿英,你发什么呆呀!”邦子以调戏的目光看着千千岩。

“我不敢相信,象你这样一个人怎么和我……”这不是虚伪,而是一种坦率的心情。

“和阿英,我感到很保险。”

“保险?”

“老实说吧,做了这行买卖,每天总是有人邀我同床。不过,如果答应了那种邀请,就会失去自由,首先客人们就会认为有便宜可占。为了不让他们有机可乘,最好的办法就是象破风筝一样活着。”

“你说的破风筝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放又放不上去的意思。让客人去做梦吧,客人知道是梦就会放了我。如果成了客人的专用女人,那就不好办了。因为客人不会再对那种女人抱幻想。可是,我也是正当年的女子,如果偶尔不加点油的话,这部机器也要磨破的呀!在这点上阿英是很保险的。”

“你是把我当作保险的加油工吗?”

“你不要生气。当然不只是为了保险才选中你的。打上中学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对阿英有好感。”

“此话当真?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说起来,你总是以女王自居,根本看不起我这种人。”

“那是你那么认为。你很有风度,有时候,女子近卫队围在你的四周,象我这种人,哪能靠近啊!”

“防卫牢固的还是你呀!”

“现在还去争论那些事干什么。总之,我不想去陪那些客人。一陪客人,人很快会变老的,太没意思啦!”

“如油工也好,什么也好,能被你看中,我很高兴。”

“今天晚上就给我加足油吧。我太迫切需要你了。”他们的对话越来越俗气了,邦子的眼睛里露出了对情欲急不可耐的神情。

正文 第九章 没有损失的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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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房间时,总觉得有点怪,究竟怪在哪里,又没法具体地说出来。反正去开门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直感。

亚希子住在北泽五段的公寓里,那里紧挨着东京有数的高级住宅区大山街,是小胡同错综复杂、小住宅群密集的地区。山脚下和洼地上的气氛渗和在一起,反倒比较适合她的心意。

她所住的公寓,是最近越盖越多的那种预制结构的二层楼房。这种一户两层的公寓单元房,楼下是大门、厨房兼餐厅、浴室和卫生间,楼上是客厅兼卧室。

乍看起来,楼下一切如常,只是气氛显得很不平和,象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有不法分子钻进来,慌里慌张地钯房里乱翻了一通之后,气氛尚未完全平静下来似的。

亚希于把楼下大致查看了一下,确认没有异常,浴室和卫生间也没有藏着什么人,可楼上还没有查看。亚希子害怕到楼上去,因为在楼下如遇不测可以立即从大门往外跑,如果在楼上遭到袭击,那就没法逃跑了。

楼房是考虑到方便各家的生活进行设计的,但在这种时候反而不起作用了。亚希子作好立即能逃跑的姿态,敞开着大门,身子往前探着上了楼梯。那种奇怪的气氛,在楼上显得更浓了,钻进来的不法分子象屏着呼吸等在楼上似的。爬到楼梯的上层,楼上的情景全在视线之内了。一瞬间,她感到视觉模糊了,那里象是自己的家,又不象自己的家。楼上是一间六铺席大的西式房间和一间四铺半席大的日本式房间相连在一起。首先看到西式房间里的西式木柜、桌子和梳妆台的所有抽屉全被抽出来了,里面的东西被乱扔在地板上;箱子的盖子被掀掉,里面被查抄了;衣柜门被打开,里面翻得乱七八糟;大衣、西服、内衣搅在一起,全都从收藏的地方拽了出来,有的扔在地板上,有的挂在拉得快掉下来的抽屉上和倒翻的椅子腿上!就那么悬空耷拉着;安装在柜子抽屉上的锁全都被砸开了。

日本式房间的壁柜,连放被子的柜子都被搜遍了,毯子、床单、枕头等被从屏风后的小间里扔了出来。反正室内象猫进了鸡窝一样,乱得不成样子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眼看上去没有异常的楼下,其实连冰箱、卫生间里的浴缸和合成树脂水桶全都被搜查过了。

家具挪了地方,地板上乱堆着东西,几乎没法落脚,凌乱的衣物显现出的各种色彩,使室内是那样地刺眼。那个乱劲使人即使想去整理也不知从哪里下手为好。

亚希子一时忘却了害怕,当场一屁股坐了下去,停了一会儿,可怕的念头才又涌了上来。

“来人呀!”亚希子象从楼梯上滚落下去似的跑下楼去,一边经大门往外跑,一边大声喊叫。公寓里住的人吃惊地围拢过来。

“有小偷,钻进小偷来啦!”

邻居们被她这么一声张,都战战兢兢地朝屋里看,见楼上的东西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大为吃惊,于是拨了110号报警电话。

警察来了,对现场的东西作了检查,并取下了指纹。亚希子放心了些,但仍呆呆地看着,好象警察不是在为她办事。

“请把损失的东西说一说!”

经警察在她耳边这么一提醒,她才恢复了常态。只见一个侦查员带着白手套站在一旁,正在指挥现场作业。那是个中年人,面部表情虽然平淡,但目光却显得十分敏锐。

“损失的东西……”

“被偷走了哪些东西?”侦查员为了不使被害者受到精神上的打击,采取了这种极为一般的问话。

“搞得这么乱七八糟,一时没法弄清楚呀!”

“有没有把现金、存折和贵重金属之类的东西放在家里呀?”

“啊,钱!”亚希子想起了眼下要零用的约10万日元放在桌子抽屉里。抽屉里还放着其他一些东西,如名片夹子、笔记本等,在查看这些东西时,发现装着现金的信封掉落在名片盒的旁边,数了数里面的钱,分文不差。存折被扔在信封旁边,她的印章是经常随身带着的。

接着,她很快想到了自己保管着比这些要值钱得多的贵重金属,那是姐姐的遗物。有嵌着多棱宝石的金首饰,有用绿色玛瑙和玫瑰色珊瑚做的成对的首饰,有用嵌着多棱宝石的象牙环缀连成的项链,有琥珀镯子,有银手镯和别针,有黄金和琥珀组成的耳环。随便哪一件都是一个普通的女办事员没法搞到手的豪华装饰品。这些东西她既不敢自己继承,又不便处理,只好把姐姐的珍宝盒原样未动地装在皮箱里。

没想到这些东西一件不少。她把情况告诉了侦查员。

“那么,究竞偷走了什么呢?”侦查员感到很奇怪。

如果贵重金属全都没有损失的话,那就只是室内乱成了垃圾堆而已。

尽管侦查员再三追问,她也说不清丢了什么。一个女人住的房间里的家具和小件东西,不管怎么乱也是有限的。她自己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全是些生活必需品,哪件东西放在哪里,她心里总是有数的。尽管现在被翻乱了,但乱了营的军队,如果没有将领,那是一看便知的。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同样是可以发觉的。只是猛看上去还不知道就是了。

“你是说东西一件不少?这么说来,小偷为什么要钻进来呢?”

侦查员这么问,可她没法回答。

“那么,你出去的时候,把门锁好了吗?”

“是的,锁好了。”她嘴上答道,心里觉得问得奇怪。但很快知道了问话里包含着重大的意思。

今天早晨去上班的时候,确实把门锁好了。回来的时候用钥匙才把门打开,这就是证明。房间的窗户,也全都从里面扣死了。可是,不法分子还是钻进这“密室”里来了。这情况说明那人手里有相同的钥匙。

“相同的钥匙有几个?”侦查员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只有两个。一个放在包里随身携带,另一个为了备用,存放在公司的带锁橱柜里。”

“没有在公寓管理员和其他人那里存放过吗?”

“住进来的时候,只给了我两把,同样的钥匙另外还有没有,那就不知道了。”

“放在公司橱柜里的钥匙,别人有没有借用过?”侦查员怀疑亚希子是否有了情人,是不是把钥匙放在那人手里。

“没有。”

“管理员那里由我去查证。你再查看一下公司橱柜里的钥匙。”侦查员以爽快的口气作了交待。

检查结果:没有东西被窃,存放在公司橱柜里的钥匙、管理员的备份钥匙也都很妥善地保管着。管理员在住户不在家时使用备份钥匙开门查房,那是另一码事。

这么看来,那是有人趁亚希子不在的时候,从门锁缝里取走了锁型,制作了相同的钥匙,打开门钻了进来。那么,这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干的呢?

不管怎么说,进来的不法分子没有窃走什么东西,这种情况表明他所要猎取的东西还没有到手。钻进来的人手里既然有钥匙,那就很可能还会再来。

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又藏在哪里?可他却有钻进亚希子房间里来的主动权,这多么叫人担心害怕。

房东感到有责任,于是把公寓里所有住户的大门锁,全都换成了没法配制相同钥匙的电子锁。

<er h3">(二)</h3>

人不在房间被抄后的第二天,亚希子前去新城隆明的家。因为本月份杂志上刊载的名家的作品,附有新城的插图,她是为送原稿的清样才去的。

“哎!这回可是遭了灾啦!”新城看着亚希子的脸这么说。

“先生,已经知道了吗?”她对新城得到消息之快感到吃惊。

“是从总编辑那里得知的。是啊,没有遭到损失还算走运!”

总编辑已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

“可是,不知要来干什么?令人担心害怕,索性搬家吧,又没有好地方。”

“为什么要搬家呢?”

“先生认为在现在的地方呆下去好吗?”

“看准人不在的时候钻进来,究竟要干什么?还弄不清楚,可没有损失任何东西,说明来人并不是为了窃取钱财。看来,他所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手。”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警察似乎在怀疑精神异常的人,出于对年轻女子所住的房间的兴趣才钻进来的。”

“不是精神异常的人,而是你保存着来犯者所需要的东西,如果对方没有把那种东西弄到手,无论你搬到哪里去,他都会跟去的啊!”

“先生,请不要吓唬我。”

亚希子胆怯地制止了新城的话。可实际上那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决不是那个意思。”新城见她害怕的样子,随即认真地表示了歉意。

“我说,先生!”亚希子改换了语气,望着新城的脸。

“怎么啦?”

“您认为来犯者要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呢?”

“是啊,如果是男人的话,也许谁都想窥视一下你的房间的。”

亚希子装作没有注意新城脸部那种男子汉的表情的样子。

“先生不是说不是精神异常者吗?如果不是那种人的话,那么究竟要什么东西呢?真叫人心不安啦!”

“你自己是不是有所猜测?”

“没有。”

“不是没有,而是打那以后,你想避开此事吧!”新城以一种看透了人家的心事似的目光望着亚希子。

“先生,难道您把姐姐的事……”亚希子感到胸口上被捅了一下似的。

那件事一直在心灵深处留下了暗影,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才……?她在这么想。

“如果不是与姐姐有关的话,那还是精神异常者和流氓干的勾当。”

“所谓与姐姐有关,是指杀害姐姐的犯人吗?”

“首先可以这么去考虑。你不是接受了姐姐的遗物吗?”

“可是,几乎都处理完了。”

“在日记、笔记、旧信件、照片等上面,也许会留下显示出犯人来的线索。”

“这方面因为警察提醒过了,所以仔细查看过,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不是没有,也许是你没有注意到吧!”

“先生,我偶然发现曾与姐姐一起呆过的空泽省吾,这是姐姐的朋友中唯一的一个线索。另外,作为纪念品,我保管着姐组很少一点遗物,但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这时,新城的妻子端着茶具走进客厅来。

“夫人,请不要客气。”亚希子表示了谢意。

新城的妻子是一位文静的女性,在众多受丈夫权势的影响显得态度豪放的“名人夫人”当中,她处事很谨慎,深受编辑人员的好评。人们感到她不仅懂道理和有教养,而且确实有那种从很低的角度抬着头去观察人生的辛勤经历,这也许是受为人谦逊的新城的影响。

“你辛苦了。”

她向亚希子表示了慰问,并递上一杯气味芳香的茶,还有山形县特产的梅干点心。向客人献完茶后,正要离开客厅,这时新城把她留住:

“你也来一起说说话吧!”

“哟,我可不干扰你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已经说完了。”

“请夫人留下。”亚希子很想就房间被抄的事,听听夫人从女人的角度发表的意见。

“八切小姐,这真是难办啊!”夫人落座在沙发上,开口这么说。

亚希子人不在房间被抄的事,她已经有所耳闻了。

“我们正就犯人的事与八切小姐在反复探讨。犯人什么东西都没有拿走,那么,你认为他为何而来呢?”新城说。

“我哪里知道啊!”

“钱财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动。一般说来,这种情况可以怀疑是流氓的行为。”

“如果是流氓,应该趁人在房间里的时候钻进来呀!流氓翻腾空房间,那不等于是为了寻找换洗的贴身衣服么。趁人不在去抄人家的房间,如果说是流氓干的,我感到不大对头。”夫人在丈夫的催促下,很谨慎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说得对!”新城点点头。

“可是,流氓一般总是男人吧,难道犯人肯定是男人?”

亚希子“啊”地叫了一声。她似乎有一种先入感,认为钻进来的人肯定是男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女人,趁人不在家的时候钻进去乱翻一气。如果是女人,这种行为算是相当粗野的了。”新城对妻子的看法提出了异议。

“我并不认为犯人是女人,只是觉得这不是流氓干的事。”夫人同意丈夫的说法。

的确,如果犯人是女人,对昂贵的首饰一点不动,那是要有相当的克制力的,因为姐姐的那些首饰,只要是女人,都会摸一摸。

“空泽省吾这个人怎么样?”新城指出了剩下的可能性。

“难道……”亚希子说。她想起了在六本木餐厅里,空泽曾问过姐姐是否给他留了什么纪念品。他的问话一直给她留下了模糊的疑点。可是,又觉得怎么好怀疑象空泽那样有名声和地位的人呢?这种固定的观念又把那种模糊的疑点给否定了。

如果他因犯罪而被逮捕,那么,他的名声和地位就会一落千丈,何况如果他要冒此风险,就应该在没有人知道他之前采取行动,等到与姐姐的关系被发觉之后,为寻求纪念品再来抄妹妹的家,岂不是颠倒了顺序吗?

<er h3">(三)</h3>

在新城和夫人的启发下,亚希子对空泽的怀疑,象吸水的海绵一样膨胀起来了。

空泽曾突然请亚希子吃过饭,盘问过姐姐的“纪念品”。亚希子推测莫非他把什么东西托付给了姐姐,为了弄清这东西的所在,所以趁她不在家的时候,钻进房间强行查抄的。如果这种纪念品威胁着空泽的生存的话,他是有可能冒险来抄家的。尽管如此,顺序的矛盾仍然没法解释。

如果不是空泽,自然会有其他杀害姐姐的犯人。可是,犯人为什么不更早一些来呢?杀害姐姐之后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房门的钥匙留在姐姐的皮包里,如果犯人有什么线索留在姐姐的遗物里,为了抹掉这个线索,应该在杀人之后夺到钥匙,立即直奔姐姐的住所,把室内查抄一下,这样不是更好吗?犯人没有那么做,而是呆在一旁眼看着遗物被亚希子收领并作了处理,其中包含着把东西交给警察的危险。可在过了两个多月之后,再配制亚希子房间的钥匙,趁她不在的时候钻进去抄家,何必要这么冒险和费事呢?这件事无论怎么分析也感到有矛盾。

亚希子决心与空泽对质。她打算去见空泽,试探他的反应。如果空泽是钻进房间的犯人,那么,老奸巨猾的他决不可能轻易被亚希子抓住尾巴。可正因为如此,才能称为恰如其分的反应。

第二天,亚希子给空泽办公室打了电话,说要见他。

“这又是刮的什么风呀!我真想说马上就去。可不凑巧,今晚杂志社要举办一次座谈。如果明天晚上行的话,我倒是有空。”

他答话的语气显得很兴奋,听那声音,至少感觉不出他就是抄家人那种羞愧的心情。

“好的。那么到哪里去好呢?”

“难得你打电话给我,那就一起吃顿晚饭吧。在赤坂六段有一家叫无量庵的素菜馆,就在冰川神社附近。”

“我没有去过,但听说过那饭馆的名字。”

“六点半在那里见面,怎么样?以我的名义定好席位。”

“明白了。”

第二天,亚希子在约定的时间前往赤坂的无量庵。这是在“名店介绍”上经常刊登的一家饭店,所以位置在哪里大体上是知道的。沿着冰川公园旁边的小胡同往前走,在下坡的地方有一座禅寺格调的建筑,前面是中国式的白墙黑瓦山门。跨进山门,从用水浇湿的石阶上走过去,就是茶室式的大门,进门口挂着一面铜锣,不及敲锣,女招待员就鞠躬相迎。亚希子告诉了空泽的名字,随即被带到楼上,在没有柜台的小房间里,没有别的客人。空泽已等在那里,他比约定的时间先到了几分钟。

“今晚能和你见面,真是喜出望外。请吧,请吧。”

空泽俊秀的脸上仍然堆满了笑容,起身迎接亚希子。从表情上看,至少没有抄了人家的房间的那种负疚神态。

“今天承蒙您的邀请。”亚希子隐住了内心的打算,表示谢意。

“不,正好是我想要见见你。”

正在寒暄的时候,店里的女招待来请他们到茶室去。他俩随即被领到围炉后边的茶室里,女招待献上清茶。茶水招待之后,又回到楼上房间里,饭菜已经上了桌。全是上等素菜,味道纯正。当然,来此并非为了品尝美味佳肴。

亚希子饮用着女招待给斟的“般若汤”(酒),掩盖着一时的无所事事,心里却在寻找说话的机会。这时空泽先开了腔:

“打那以后,侦查工作进展得很不顺利吧。”

“说起这事,我倒有话要跟您说。”亚希子放下酒杯,眼睛直盯着空泽。

“你说话这么郑重其事,多令人害怕呀!你要说什么呢?”空泽感到什么东西刺眼似的,直眨眼睛,但目光并不躲躲闪闪。

“有人钻进我房间去了。”

“是你不在的时候?”

“我不在的时候,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哦!人不在屋里,那么,拿走了什么东西呢?”空泽端着杯子的手就那么停住了。

“什么东西也没有拿走。”

“没有拿走东西?这么说是流氓干的喽!连贴身衣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拿走吗?”

男人的猜测似乎都有相同之处。

“连件贴身衣都没有拿走。”

“那么,究竟为何而来呢?”空泽歪着脖子,态度显得很自然。

“我起初在想,奠非是杀害姐姐的犯人为消灭罪证而钻进房间来的?”

“这就怪啦!”空泽正要否定亚希子的话的时候,女招待端菜来了。有拌凉菜和芝麻豆腐等。空泽一边夹菜,一边等女招待离去,随即接上被打断了的话,“难道不是这样,如果为了消灭罪证,那应该更早一点来呀!房门钥匙留在你姐姐皮包里,如果有什么对犯人不利的东西,把人杀了之后,到你姐姐家去,全部处理干净,岂不更好!到这个时候才来,不是有可能经你的手把东西交给警察了吗?”

空泽说的和亚希子想到的一个样。

“后来我也是那么想。”

“这么说,是谁?为了什么目的……”空泽把芝麻豆腐送到嘴边,突然显出了惊讶的神态,“难道原来你是在怀疑我啊!”

“几天前,先生曾约我到六本木的餐厅去吃饭。当时您问我,姐姐有没有把留给您的纪念品放在我那里?”

“我是那么说来着。可是,我无论如何不会趁你不在的时候钻进你的房间去拿那种东西呀,这是极大的误解!”空泽显得有口难分的样子。

“我不是怀疑您钻进房间去了,只是觉得您既然那么问我,可能对姐姐的纪念品会有所猜测,我是想知道您估计姐姐会留给您什么样的纪念品?”

空泽停住了手中的筷子,把杯子里的酒不急不慢地喝干之后,又已斟满,就那么摆在桌上。

“我并不知道留了什么纪念品。我那么说是想无论什么都行,只要能得到一件令人怀念的遗物就行。”

“您当时不是说有没有留下什么文字的东西,或者是留给您的物品。我当时说姐姐突然被杀害,估计不会有那种纪念品,所以您才改成现在这个说法的。”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答应让我看你姐姐的遗物呀!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必要钻进你的房间去呢?首先,如果我很需要得到那件东西,甚至不惜冒险抄家也要弄到的话,那么,我应该在东西未交给你保管之前,直接到你姐姐家里去把它弄来呀!即使要钻进你房间去,也应该在我未暴露之前去呀!”

空泽道破了亚希子思考过的疑虑。

“的确是那样。所以说我并没有怀疑您。不过,我总觉得您是知道姐姐留下了什么纪念品的。其实,说纪念品是不合适的,不如说是您托姐姐代为保存的东西。如果除您之外,还有别的人需要那东西的话……”

“除我之外,有人需要……”空泽的脸色变了。

“是的。我在想莫非是那个人为寻找姐姐的遗物,才偷偷地钻进我屋里去的。可是,在遗物当中又没有窃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看来,那个人所要猎取的东西并未拿到手,说不定还会再来,我很害怕。如果我知道他们需要的东西,我可以把那东西扔得远远的。老是被人暗暗地盯着,心里真不是滋味。”

女招待又端来一道菜。她对端上来的菜没有怎么吃感到迷惑不解。

“不要紧,菜全都要,请接着往外端吧!”空泽象在女招待面前作解释似的,随即拿起了筷子,亚希子也把菜送进了嘴里。有油炸海带、原汁青菜、梅千菜、笋羹等好几个拼盘,每道菜的味道都是很讲究的。

“你说的意思我很了解。可是,我并没有托你姐姐保管什么东西。我们彼此相爱,她突然去世,我才发觉我们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爱的信物。我也想把这种诚挚的爱当作逢场作戏,可是,我们的爱不仅在肉体上,而是两颗心连在一起,如果就此了结,那么未免使人感到太空虚了。无论什么都行,我很想得到一件借助怀念你姐姐的东西,这是我真实的心情。”

空泽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他能说会道,但眼下却显得话语不太连贯,听起来象是一片真心,实际上为了不让人抓住话柄,用词十分谨慎。说明他还是那样老练而狡猾。

“您如果方便的话,今晚就到我的住处去一趟吧!”亚希子边说边窥察空泽的表情。

“啊,这个……又为什么?”空泽一时不知所措。年轻女子突然说请他到住处去,使他慌了神。

“请不要误解。前些日子不是说好了吗,就请您去看看我所保管的姐姐的遗物吧!”

“那太好了。”

空泽装着十分高兴的样子,却是一副敷衍的态度。看来他对姐姐的遗物已经失去了兴趣,那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纪念品”,已经不在亚希子屋里了!

难道钻进空房间的犯人的确是他?还不能那么断言。姐姐的遗物一件东西也没有丢失,这就证明屋中没有犯人所要猎取的东西。再说,如果空泽和钻进房间的犯人要的是同一件东西的话,那么空泽对犯人摸都不摸的遗物失去兴趣,那是毫不奇怪的。

从无量庵叫了一部车子,来到了亚希子在北泽的住处。

“屋里很脏哩!”

今天,在与空泽对质之前,亚希子事先已经考虑好了,必要时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弄得顶方便适用的嘛!”

空泽被请进屋里之后,用珍奇的目光环视了年轻女子的住处。他把视线控制在不算放肆的程度,但目光里又充满了猎取的神色。如果说这是一种演技的话,倒也算是个出色的演员。

姐姐的遗物中,大件的家具已经处理掉或交给了楼房管理员。亚希子所保管的物品有衣服、首饰、影集、笔记本、信件、爱看的书和其他一些姐姐喜爱的随身细软物件。凡是能作为侦查资料的东西,都已提供给了警察,余下的只是亚希子用得着的衣服、外套、毛皮和贵重金属等。

“你姐姐的衣物就这些吗?”面对着遗物,空泽的兴趣好象又被勾引起来似的。他把一件一件的东西都仔细看了一遍之后这么问道。

“我所保管的东西就是这些。其他象笔记本、信件和影集等都交给了警察,还有没法搬到这里来的大件家具和电气用品等,也都处理掉了。”

“是吗?”

空泽脸上带着失望的表情。也许是想要得到的东西眼前没有而感到失望吧!

他仍在寻找某种特定意义的“纪念品”,但是他脸上显现出的失望的神色,表明他不是钻进空房间来的人。因为他并没有抱过多的希望,所以从他失望的神态上,看不出新的表演气色。

正文 第十章 走向死亡的近路

<er top">(一)</h3>

从那天夜取起,千千岩和邦子之间就有了关系。在到银座的店里去之前,两人总要在别的饭店里相会,共享午后的幽情。在饭店房间里吃罢送来的美餐,她再去预约好的美容院,在那里整好发,穿好衣服,打扮好了才到店里去。

邦子总是竭力避开众人的耳目,尽管这个加油工十分保险,但如果被传出去,就会失去到她店里来的客人对她产生的幻想。

“银座的女子属于未知数,所以还有人感兴趣。如果女人被某个男人独占,别的人就不会有幻想了。因此即使有人盯着我,看我在什么地方被人加了油,但只要不被当场抓住,仍然会有人对我产生幻想的。所以绝对不能把我俩的事说出去,如果乱说,我们的关系就算完了,就说你吧,也是很难找到象我这样的美人的哟!如果不想失掉我,那就别吭声!”邦子再三叮嘱千千岩。

与邦子的这种关系,对千千岩来说,真是意想不到的幸运。幽会的一切费用全由女人支付,用银座的水冲洗好的高级女人的肉体白白地供他享受。真是男人走了桃花运!

可是,邦子不另外给他钱。这是因为千千岩衣着华丽,仪表堂堂,所以想不到他会那么缺钱花。

邦子并不考虑千千岩现在的处境,对此似乎没有兴麵。她所有求于千千岩的,只是为了给她成熟的肉体加润滑油,除此没有别的需要。

由于陪伴邦子,千千岩的生命多少得以延缓,但境况并没有任何改善,甚至可以说延缓反而使他更拮据了。他已经没法再装下去了,如果不赶紧凑足300万日元的话,就没法对付金融暴力团体的威胁。日子拖得越久,利息就象滚雪球一样越来越膨胀。

在陪伴邦子过了两个月之后,趁她心情特别愉快的时候,千千岩战战兢兢地开了腔:“邦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做什么?”肉欲得到满足之后,松弛的身体又抽搐了一下。

“是这样,资金一下短路了。只要有那么四五天,就有支票到手。可现在资金断了,接不上去。”

“这就是说要借钱喽!”邦子的声音已经小多了。

“我知道这怪不好意思的,可就那么四五天的事,能不能帮我一把?”

“需要多少?”

“对你邦子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数额。”

“所以我才问需要多少嘛。”邦子焦急似地催问。

“300万。”

“300万!?”邦子目瞪口呆了。

“以邦子的店来说,一个晚上就能把这点钱挣到手,求求你,就那么几天,请把挣的钱借给我周转一下。”千千岩只差磕头求情了。

“你不是说笑话吧?”

“这种事怎么好说笑话呢!”

“阿英,你不是弄误会了吧?”

“误会?”

“银座的买卖,那是在吃人家的残羹剩饭,这种脆弱的买卖只要景气的风稍许一变,就会在半空中轻易地被肢解掉。在这种境况中,要给那么些女人和工作人员支付工资,要交店房的租金,还要上税。300万,我有那么钱借给你吗?你说什么梦话啊!”

“别说那种扫兴话嘛,你和我已经不是外人啦!”

“所以我说你弄误会了嘛。你只是我的加油工,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这是当初说好了的。当然,对加油工应有所表示。就说我的身体吧,也可以当成商品来出卖,出价30万、40万,买的人有的是,还有出几百万的呢!可你呢,只知道说好极了,好极了,尽情地享受。在这方面也算是收支平衡吧!幽会的费用全由我出,你分文不掏。可这是彼此同欢呀!什么不是外人,还是别说那种令人丧气的话吧。我当你不是说那种话的人,才选中你的啊!”

邦子的话里没有妥协的余地。就象全身披上了铠甲一样,无隙可入了。

“你这么说话,未免太不尽情理了。我们也许是在逢场作戏,但终归是好朋友吧。朋友有困难,就不能帮帮忙吗?”千千岩的话里带着怨气。

“好朋友借钱,数字也太大了呀!阿英,你究竟在干什么呢?照你名片上的地址打电话吧,总是打不通,根本不象是四五天就能有300万的支票到手的样子。”

邦子已经看穿千千岩光有外表,实际一身精光。她比他精明得多。

<er h3">(二)</h3>

遭到邦子拒绝之后,千千岩更感到束手无策了。如果说在这以前还可以松动的话,现在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尽管如此,那种“除了是加油工之外什么都不是”的话,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千千岩十分生气,因为最初是她找上门来的。诚然,她也许是价值数十万的商品,可是,在这价值里是包含着危险性的呀!她忘记了从千千岩身上得到了保险。那么,在她看来,是认为理应对这种保险付出代价呢?还是认为可以无偿地得到这种保险呢?

在求得欢乐这点上,两个人也许是相同的。可是对千千岩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保险的恋情”,因为他不会因危险的恋情而有任何损失。这就是说,在保险性上受益的是邦子一方。受益的一方对提供保险的一方,理当付出相应的报酬,可她不仅表示拒绝,反而侮辱提供保险的人。

如果邦子突然死了的话,她的财产会怎么样呢?千千岩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来。在加了润滑油的她的身上,根本看不出有不健康的迹象,勿宁说,她在接受了男人的精气之后,显现出了旺盛的生命力。象她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死,如果说死,那只能在事故中或人为地夺走她的生命。

人为地夺走生命!千千岩在茫然的一瞬间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不吉祥的影子,那影子固定下来,紧紧地印记在他的脑海里。

在“如果”这一假定前提下,一个设想方案正随着其意志而转向行动计划。

红色的进口汽车,三大间一套的豪华高级公寓,嵌金的日常家具,带金框的名画家的作品,室内铺的是高档的动物毛皮,餐具柜里摆满了世界名酒,无论得到哪一件,都具有使千千岩摆脱穷困的价值。

而且室内某个地方肯定还存放着许多现金和宝石。如果她死了,自己紧接着第一个闯进她的住处去,那么,这一切财产全都归自己所有了。

这种邪念立即成了诱惑力在唆使着他。在这以前,谁都不知道他和邦子的关系,饭店的房间也是以她的化名定下的。如果她就这样被消灭掉了,是不会有人想到与千千岩有关的。她为了不使客人失去幻想所作的安排,反而意外地起了作用。

那么,又怎么把她消灭掉呢?是不是在把她杀了之后,把尸体拋进海里或是运到山上去埋掉?如果在途中遭到人家盘问,不是一下全暴露了吗?把她引到寂静的地方去干掉,又会怎么样?这样就不用冒搬运尸体的危险。只要尸体不被发现,即使万一遭到怀疑,那也是“无尸杀人案件”,没法判刑。

对邦子来说,决不会想到“保险的加油工”引她出去,心里竟怀有如此阴险的打算。这就是可乘之机。

既然拒绝支付保险费,那么,遭到这种报应是理所当然的。千千岩一厢情愿地为自己寻找理由。

几天之后,千千岩给邦子挂了个电话。他估计到邦子知道是他打来电话,定会摆出迎战的架式。为了使她放心,他在电话里说:

“前几天的事请你原谅,那笔钱总算有了办法,被你那么一说,我才醒悟到那是不知自己轻重的要求,往后绝对不再提那种厚颜无耻的要求了。”

“那太好啦!我也想着要尽可能借给你,可是自己也有难处。”邦子好象多少放心一些似地说。也许想到上次说话过了头吧,现在口气变得柔和了。

“说这是为了赎罪,未免过分了,邦子老早说过要找个女孩子的事,现在弄到了一个好姑娘,作为我谢罪的证明,想引见给你。”

“那太令人高兴了。你把她带到店里来,或是带到我家里去都行。”

“她现在还有工作,很难脱身呀!”

“能不能在星期天来?”

“也不是不能来,不过,我想邦子到她那里去直接说,效果会更好。她和母亲两个人一起过,如果不把她母亲说服,怕不好办。她可是个非常好的姑娘。”

“家住哪里?”

“在伊豆的热川。”

“原来是热川。”

“怎么样?这个假日,用你的车去那里兜兜风吧!”千千岩抓住了引诱的线索。

“车子现在不能用,几天前因驾驶失误,撞到石墙上了,现在正在修理,而且眼下我也不想摸方向盘。”

最初的计划被打乱了。原来本想让邦子驾驶她自己的车,到了远离人烟的地方干掉她,掩埋了尸体,然后再把车开到别处去扔掉。

“那就由我开租用汽车去吧。我们两个偶尔在温泉里泡泡,不是蛮不错吗?”

“泡温泉?……太好啦!”邦子象是动心了。

“一定得去!那样的好姑娘真是少有的啊!她本人也想到东京来,如果去晚了,是会被别处拉走的哟!”这话稳住了邦子的心。

“好的。这个假日就去。我也很想偶尔到空气新鲜的地方去玩玩。”

<er h3">(三)</h3>

银座六段的酒吧间——“异国之家”的经营者武内邦子象蒸发掉了的水蒸气似的下落不明。7月9日早晨,该店店长坪井久夫把这一情况报告了警察署。

牛込警察署受领了这一案件,在检查邦子的住所——新宿区赤城下町的髙级公寓的房间时,发现室内留有被抄过的形迹。武内邦子住的房间是八层高级公寓的七层704号。走进大门,夹着一条过道。右边是盥洗室、浴室、厕所;左边是六铺席大的日本式房间、厨房、餐厅。过道顶端,靠着南面的阳台是十二铺席大的起居室和八铺席大的西式房间。家具全是烫金的,一看就知道是银座一流俱乐部的女老板过的奢侈生活。十二铺席大的起居室的壁柜和西式房间里的皮箱全都被抄,金钱和贵重物品全不见了。

壁柜的抽屉都被拉出,里面一只贴有丝绒的小箱子,可能是装宝石和贵重金属的;还有一只贴有皮子的宝石盒子,全都空空如也。而且被乱扔一气,只剩有不到3,000日元的零用钱。

据坪井店长说,店里的货款大都以赊销为主,但并不是根本没有现金买卖。另外,周转资金经常总有那么200万日元左右,这些钱也全都不见了。可是,金额共计为1,300万日元的普通存折、股票、债据、收据等却原样未动,西服柜里的近百套豪华女装,也象不屑一顾。

侦查员注意到来人必须经过大门才能进空房间来。要进这座髙级公寓,首先要持有大门的开门卡,或是让住户从里边按动开门键,否则是进不来的。各家住户的房门上都安装有电子锁,钥匙是无法配制的。

情况表明钻进来的人不是房主的熟人,就是他从主人手里夺得了开门卡和钥匙。可是,房间的主人怎么会失踪呢?据坪井久夫说:

“女老板是7月4日(星期五)夜里12点左右从店里走的,没有人和她同行,好象也没有人在等着她。有时也见她跟客人和店里的女孩子在关店以后一起吃夜餐,或者到六本木那边去玩。可那天夜里她好象直接回家去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女老板不见了的呢?”牛込警察署的小堺刑警问道。

“到了7日星期一的夜里,仍不见她到店里来,以为可能是病了,于是往她家里打电话询问,没有人接电话。那天夜里,我们是在没有女老板的情况下营业的。可是,第二天夜里还是没有到店里来,到她常去的地方寻找,也没有找见。我感到奇怪,于是在关店之后去她家看看情况。我向公寓管理员说明了情由,请他给我开了门,进去一看,感到情况不妙,第二天早晨,我就去报案。当时,我还心想说不定那天夜里会回来,抱着一线希望直等到天亮,终于还是没有回来。”

“在这以前,她有过擅自不来店里,或是外出旅行之类的事吗?”

“我从开店以来一直和女老板一起工作,这种事从来没有过。”

“女老板有什么特别相好的男朋友吗?”

“这个嘛,因为是做这种生意,相好的人倒是有那么几个,但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不是那种趁女老板不在家就去抄她房间的人。”

“作为参考,请把与女老板相好的男人的名字告诉我们。”

坪井不慌不忙地说出了男人的名字,全都是了不起的人,的确不是那种趁女人不在家钻进房间去的人。

武内邦子常去的地方也都找过了,象与店里买卖有关的地方,她常去的美容院、餐厅、茶室、挂过号的医院等,坪井都去问过,都说她确实没有去。另外,朋友、知己、亲戚家里也都去问过了,同样证实她没有去。

坪井久夫领着酒吧间的女招待员,把留在室内的东西全都检验了一遍,最后才发现女老板爱用的象皮手提包、一对银项链和手镯、驾驶执照、房门钥匙、大门的开门卡等东西都不见了。

7月5日早晨的报纸和牛奶已经送来,报纸看过了,牛奶瓶是空的,也不象接待过客人,这证明房间的主人到5日早晨,还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只是她那辆私人汽车几天前因轻微的碰撞事故,送进了修理工厂。

警察对邦子的去向十分担心。店里生意兴隆,又有很好的主顾,老板没有任何理由要躲藏起来。

看来,可能不是出于本人的意愿,而是由什么人非法绑架走的。那个人从她那里夺走了大门的开门卡和房间的钥匙,钻了进去,窃走了钱财。钱财被窃走之后,房间的主人之所以没有回来,可能是陷入了想回来却回不来的境地。

警察的确越来越担心。这时,酒吧间的服务员坂本正光想起了一件事。

“约莫在两个月之前,来了一个客人,是第一次来店里,他独自来找女老板。当时给我们的印象是:女老板的客人几乎都是老熟人,很少有这种第一次见面的客人独自前来。来人和女老板谈得顶亲热的。”

“那客人通报了姓名吗?”

“没有,我正想问他姓名的时候,女老板突然起身走过来,招呼说:‘阿英,欢迎啦!’随即站到了来人的身边。”

“是称呼阿英吗?”

“是的。”

“那客人有什么特征?”

“说到特征嘛,因为他和女老板顶亲热的,所以没有怎么注意。”

“总会有点印象吧。年龄有多大?”

“24-25岁,和女老板大致是同时代的人,衣着入时。可是,好象不怎么有钱。”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进店后感到他神色有些不安的样子。”

“既然没有钱,怎么能到银座的酒吧间去呢?”

“那是女老板请客。”

“就是说不用花钱……”

“是的。因为没有开发票。那男人装作要付钱的样子,可看起来好象与女老板有什么关系似的。我问女老板,回答说‘算招待’。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在关店之后,女老板与那男人幽会去了呢!”

“真的?”

“有那种感觉。那男人临走的时候,女老板慌忙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也许是商量见面的地点吧。”

“那男人后来来过吗?”

“就那么一次。”

“如果再见到他,能认识吗?”

“也许还能认识。”

<er h3">(四)</h3>

从树间看去时隐时现的大海已经隔得远了,山林的气氛更浓。山上的树木密密丛丛,山谷显得很陡峭。偶尔也有车子从旁边开过去,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路越来越难走,心里也越来越害怕。

“我说,这条路车子能走吗?”邦子不安似地问。

“不用担心。这是这一带的一条近路,马上就要上公路了。”

这确实是条近路,是为砍伐树木而修的。可砍伐工作完了,路也就跟着荒废了。现在,连当地的出租车也很少走这条路。再往前开,就是伊豆特有的杉树、丝柏、枞树、栂树、榉树等的原始森林,那就要从树木之间穿行了。

“还要走多久才有路边餐馆呢?”邦子问。

“再有20分钟就上大路了。到了那里就有路边餐馆。你累了吗?”实际上已经永远没法到达路边餐馆了。千千岩隐藏着这种险恶的用心。

“还要20分钟吗,真不好办,这可怎么好?”邦子显出绝望的表情身体在抽搐着。

“怎么啦?”

“能不能停一下,我要小便。”

“什么,原来是这样。忍一下吧,找个好地方停车!”千千岩苦笑着在物色适当的地方。离他原来选好的地点还有一段距离,既然到了这种地方,无论在哪里下手都是一个样。

周围是车子不能通行的原始森林,大白天也显得很昏暗。千千岩把车子开进稍许离开道路的森林里。

“这个地方行吧?”

“谢谢。”邦子把千千岩的话看成是为了照顾她急着小便了。

汽车引擎停止转动之后,寂静的气氛逼了上来。流水声来自远方的谷底,风吹动着树梢。

“我讨厌你看着。”邦子拦住千千岩,自己下了车。

要把她作为猎物加以杀害,这个决心已经下定了,但她的那种姿态却勾起了他的情欲。她把长裙子翻上来隐身在森林的深处。千千岩想象女人在树背后小便的那个样子,使他一时难以控制比杀意更高涨起来的情欲。

“久等了!”不一会,邦子带着轻快的表情回来了。

“解决了问题,总算不错嘛。不知怎么的,我也来劲了。”对邦子在树底下那种姿态的想象,促使他产生了淫荡的联象。

“那就去吧!”邦子把千千岩的话弄错了。

“也许森林里有一种刺激性吧!”

“我总觉得让人看见了似的。可对男人来说,怎么着也不要紧。”邦子还是没有理解他话里藏着的谜。

“我来的劲与你小便是两回事,需要你的合作才行。”

“啊!”她终于理解了。

“偶尔在大自然里来那么一次,不是顶美的吗?我原来就有此打算。”

“你这人真讨厌!”

“怎么样,这种机会可是少有啊!”

“尽出鬼点子!”邦子一边说,一边在千千岩的引诱下自己也兴奋起来了。尽管嘴里反对,态度上却已经应允了。

他俩钻到了树丛背后,躺倒在树下的杂草上,象野蛮人一般的贪婪……千千岩没有忘记他此行的目的,随即用手掐住了邦子的脖子。起初,女子还以为这是男人性欲的髙潮。但那双手却越掐越紧,以至使她想说“放开手”都不可能了。她脑子里这才出现了不安的影子,感到周围越来越昏暗。在昏暗中,她看到了千千岩那副狞笑的面孔。

“别开玩笑了!”

“这不是开玩笑。”

“我不是说着玩,而是受不了啦,不行了,放开手!”

“不能放,这是真的。”

“你真要……”

“你这才明白吗?我本不想这么做,可没有法子!”

这只是彼此意识中的对话。

当邦子完全明白男人的用心时,周围已是一片漆黑。她的意识象流星一样,拖着长尾巴消失了。

<er h3">(五)</h3>

刚才还能诱发出性欲的女子,眼下已彻底还原成了一个令人扫兴的物体。千千岩尽管意识到自己是导致她还原的当事人,但又感到难以置信。

把尸体摆好的时候,体形虽因憋气而有点歪斜,但没有达到损害固有美的程度。面部出现的暗紫色,在光线不足的树下,也不那么明显,嘴角边流出一点象血一样的液体,但看不出是在控诉手段的残酷性。从稍远点的地方看上去,宛如人在睡觉一般。

这里虽不是预先选好的地点,但这里和预定地点一样,甚至比预定地点更理想。千千岩从车后仓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锹,现地挖了个坑。不及深挖就把邦子的尸体拖进了坑里。从邦子的手提包里取出现金、钥匙和大门卡,然后把提包连同鞋子和随身的东西一起扔进坑里。虽说都是值钱的东西,扔了可惜,但想到贪心应知足,所以除现金外,全都给埋了。上面用土覆盖好,把尸体埋下去后多余出的土,均匀地撒在周围。虽说出现了新土的痕迹,但心想不会有人钻到这种地方来。他在新土上又加盖了杂草和树枝,立即显得和原来的土一样,连掩埋尸体的本人也难以分辨了。

把尸体掩埋好了之后,森林里呈现出一片苍黑色,夏天白天长,但太阳落山后,森林里的反光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对这里的山路不熟,所以要尽早逃离现场。何况还有更大的事在等着,那就是钻到邦子的房间里去,把钱财拿到手,这是这一计划的最终目的。

在掐死邦子之后,他曾翻开她的手提包拿到了房间的钥匙。因为他知道她随身携带的象皮手提包里装有大门的开门卡和房间的钥匙。

这就是说,杀死邦子不过是这一犯罪计划的前半部。因为他所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的钱财。在认准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之后,千千岩回到了车上。在上车之前,他叉小心地把沾在衣服和鞋子上的泥土拍打掉。因为他想到了推理小说中提到的,根据沾在身上的泥土和花草,可以推断出作案的地点来。

他坐在驾驶席上发动车子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传遍了全身。发动机光是呜呜地叫,涡轮在有气无力地慢转,引擎就是发动不起来。千千岩焦急地发动着发动机,等发现这辆租用车的旧蓄电池里的电已经消耗光了时,已经晚了,再怎么打火也发动不起来了。这真叫人哭笑不得。当此游览旺季,只顾充分利用车辆,来不及妥善检查蓄电池,就那么租给了千千岩。事态的严重性使他感到全身的血都象冻僵了似的。因为这是在杀害邦子的现场,车子没法启动,也决不能弃车而逃。租车的时候是出示了驾驶执照,在租据上签了字的,如果把车子扔在杀人现场自己逃走,那等于公开宣告犯人就是租车人。

他不知如何是好,在慌乱中只顾发动停止了的发动机。他不是专职司机,不会修车,一旦车子抛锚,除了急得团团转,没有别的办法。打开发动机盖看了看,只见复杂的机件和配管象内脏一样错综复杂,什么管什么,他根本不懂。

“他妈的,真混!”

千千岩自己咒骂自己干了糊涂事。他没有想到这次经过周密策划的行动,在这种地方砸了锅。租车是组成蓝图的重要的一步,没想到计划中重要的一步,却遭到了受人摆布的惩罚。

本来象这种没有专门用户的租用汽车,大都是使用得很厉害的,在出租之前,公司一般也会对车辆进行检查。可是,象这样受人摆布的“一步”,却胡乱列入了精心安排的行动计划,这种糊涂事眼下后悔已来不及了。

血一般昂贵的时间,就这样迅速地流逝过去。山上的残阳很快消失,森林里更加昏暗了。就这么守着开不动的车怎么行,只有徒步走到有电话的地方去,与租用汽车营业所取得联系。汽车本身不知道千千岩有犯罪行为,只要不发现邦子的尸体,人家是不会把车子拋锚的地点和作案现场连到一起去的。

他这么一想,慌乱的心情多少有所消减。首先只要尸体不被发现,这就不要紧了。当他自言自语的时候,感到好象有车子开过来。他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不一会,一辆小汽车进入了他的视界,那是一辆出租汽车。在这条近路上跑的车,肯定是熟悉地形的当地的出租汽车。

租用汽车公司和出租汽车公司大致相同,一般说,对千千岩呆在这种地方同样不会太关注。可是,当地的车因为对现场的地形很熟,一旦尸体被发现了,千千岩也许会给人留下引起麻烦的印象。

正在他打算让车子开过去的时候,出租汽车已经到了跟前,从千千岩的车子旁边开过去,可开到前面10米左右的地方却停住了,然后倒着退回来。

司机开门下了车,好象对车子停在这山中有所怀疑似的,看了看坐在驾驶席上的千千岩问道:“怎么啦?”那是个小额头的中年司机。

“象是出了故障,引擎发动不起来了。”千千岩不得已搭了腔。

在这种时候,聪明的办法是装得自然些,以免引起司机的怀疑。

“引擎发动不了?那就怪啦!”司机的脸向千千岩的车窗靠过来,“启动发动机试试!”他一边从车窗口往里望,一边说。

当看到即使挂上档,发动机也毫无反应时,他又说:“按按喇叭!”

千千岩照他说的按了按喇叭,警报器根本不响。

“是蓄电池里没电了。”司机点点头说。

“这该怎么好呢?”千千岩见司机显得很内行的样子,心里对他抱着一线希望。

“充点电吧!”

司机从自己车子上拿来了软线,把两个蓄电器连起来,装好之后,司机发动自己车上的引擎,转动涡轮。空转了一阵之后,千千岩车上的蓄电池就充上电了。

“这些足够了。”司机说着取下了软线。千千岩的车得救了。

“谢谢你帮忙。”千千岩再次表示了谢意。

“正好我经过这里,算你走运!”司机的口气象是要点报酬似的。

“这是一点小意思。”千千岩把一万日元的钞票送到对方手里。

“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帮忙的。”司机对此很满意,面带笑容。

尽管千千岩对那张卑劣的笑脸一肚子的不痛快,可眼下的处境,却又不能不求助于这种山中的邂逅。

“我说,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近路呢?这条路就是当地的车子也很少走啊!”司机脸上现出了追问的神色。

“为了躲开在海岸线上行车的拥挤,误入了迷途。”司机的提问使千千岩为之一惊,连忙找借口开脱自己。

“从这往前走,可以到下田大道,当心着开吧!”

司机并没有更多地追问,把一万日元的临时收入装进了兜里,开车走了。

正文 第十一章 情由曲折的硬币

<er top">(一)</h3>

“异国之家”酒吧间服务员的话使人很感兴趣,但不知所说的“阿英”是否与武内邦子不知去向有关。不管怎么说,这事在老练的侦查员的感觉上已经产生了某种联想。

女老板亲自“接待”初次来的客人,这可看作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阿英”的称呼也证明他们关系确实相当密切。

店长的印象是那人身穿笔挺的高级服装,却不象怎么有钱,这表明那位阿英有爱虛荣的性格。

武内邦子眼下已经没有男人作为名义上的资助者了,过去似乎有那么几个,如今全断了。过去为了钱,倒是拉过几个有钱的好色之徒,直到在银座开起了这家酒吧间。后来,靠自己经营的才能和努力,客人不断增加,把店维持到了今天。她具有银座女人那种成功的经验,其中既有她个人的特点,也包括着腐朽的生活。

应该看到在日本,一年之内离家出走和下落不明的人不下10万,其中有些人很可能成为罪犯杀害的对象。特别是杀人隐尸的案件,都是在暗中进行的,罪犯可以装作没事的样子,在社会上自由活动。

警察认为在离家出走的人当中,隐藏着杀人事件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对这种凶恶的罪犯放纵不管,从维护社会正义的观点来看,这是难以容忍的。因此,离家出走的人,即使没有任何动机,也要怀疑他可能与作案有关,而采取积极的侦查行动。

以往,在受领案子之后,倒也张开了法网,但采取的却是“守株待兔”的办法。现在不同了,改成了“主动进攻”的侦查,积极寻找和保护离家出走的人。首先综合离家出走者的前后情况,来分析和判断是单纯的离家出走,还是有可能成为罪犯的被害者才下落不明的。

警察在侦查可能成为罪犯的被害对象而下落不明的人的情况时,在下达的“通知”中作出了如下的分类:

1.是否与不动产交易之类的巨款交接买卖有关。

2.平日里有没有某种积怨或遭到威胁之类的情况。

3.特别在同异性交往上。与人有没有什么纠葛。

4.如果是独身,是否攒有零钱或遭到异性纠缠等的传闻。

在弄清有无构成被害的原因的同时,要查清下落不明前后的下述情况:

5.与平日的生活规律和习惯完全不同。

6.被某人叫走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7.现金、存折、贵重金属、驾驶执照、笔记本、手提包、房门钥匙、化妆品、外出服装等这些应该带走或穿走的东西还留在自己房间里。

8.食具、卧具和换洗衣服原样放着未动。

9.刚着手的事被搁置下来。

10.烹调用具、电气用品、机械等处于使用和启动状态。

此外,在警察本部受领的案件中,有可能成为罪犯的被害者而下落不明的人,其类别如下:

⑴认为外出有可能遭到罪犯伤害的人。

⑵从住处出去时,其目的和理由已十分清楚,勿容置疑,但在上班、上学、出差、观光等途中,有可能遇害的人。

⑶儿童、幼儿等突然因失踪而下落不明,情况难以摸清者。

⑷因系独身,平时过着与外界疏远或孤独的生活,以至情况难以摸清者。

⑸平时的行动鲜为人知,就那么下落不明的人。

武内邦子的情况大致属于“通知”中的3、4两项,下落不明的情况属于5、6两项,其他都不符合。按被害者分类,只能归之于⑴类,以下各类也不符合。

此外,案件各自具有其固有的特点,各种预定方案是由各种情况复合而成的,不可一概而论。一般是从⑴开始,逐条对照,在侦查中如遇有困难,就记述下来。

根据以上情况分析案件时,沿用“通知”中的项目要估计到罪犯的动机和对被害者是否适用。“分类”项目中要估计到业已成为被害者的情况,只有把两者综合起来,才能判断出失踪者可能成为罪犯的被害者,以至下落不明的。

对下落不明的人的侦查,关键在于弄清其平日的行踪,在下落不明的前后有谁与其接触,然后把追查的网撒向接触过的人。武内邦子的情况属于3和⑴类,这就是说追查的关键在于有关的异性和找到引诱她外出的人。因此,通常的途径是从本人的生活史开始侦查。侦查员们对照着4、5和⑴项,把“破案前”的侦查焦点集中在银座。

<er h3">(二)</h3>

侦查本部照会热海“奥利巴兹斯德”试验动物饲养公司,要求查证该公司经常用热海市出租公司的车运送动物的情况。

派出出租汽车的公司有好几家,经查证:5月10日,热海市清水町的“热海中央出租汽车公司”的司机,用车把50只老鼠送往厚木市“日本实验动物研究所”,侦查员的手随即伸向了这家公司。

被派往热海的是朝枝和田中这对老搭档。“中央出租汽车公司”的房子就象把废弃的船体,原样搬放在街上似的,船头上是办公处,船体被打通成了车库,“甲板”底下是司机临时睡觉的地方。

有几辆车停在车库里,办公室里有两个工作人员在清闲地等着电话。朝枝和田中两人通报了姓名之后,提出想了解5月10日从“奥利巴兹斯德”运送老鼠去厚木市“日本实验动物研究所”的司机的姓名。工作人员当时脸色一变,说道:

“我们并不专门运送货物,只是在客人中途因事下了车,或为了把忘带的东西送去时,才顺便送货的。”

他可能是考虑到用出租汽车送货,会遭到追究责任。

“不,这与运送老鼠的事无关。主要是想知道5月10日负责从‘奥利巴兹斯德’把东西送到厚木日本实验动物研究所去的司机是谁。”

“可‘奧利巴兹斯德’那边经常来要车呀!”工作人员终于承认了那家公司是这里的主顾。

在与警察说话的时候,电话响了两次,另一个工作人员接了电话,按要求派出了两辆车。看起来清闲,有时也象很忙。

等待出车的司机不时用眼睛看看警察,在他们当中也许就有警察要找的人。

“非得固定的司机去吗?”

“除非是特别指名,一般是轮着出车。”

“5月10日要的车是谁去了,请查一下吧!”

“那就查一下乘务记录吧!”

工作人员从桌上拿过来黑皮的文书夹子,一张一张地翻。

“是5月10日吗?”

“是的。”

“从‘奥利巴兹斯德’到厚木。啊,有了,是外浦出的车。”

“外浦?”

“叫外浦胜范。”

“他在吗?”

“辞职了。”

“不干啦?”

“是要求辞职的,也算是被裁减吧。因为他对客人的态度不好,经常惹客人生气,5月底被裁减掉了。”

“知道他的住处吗?”

“到公司来的时候,本是写了住处和履历表一起交来的。可是,辞退的前几天,有点事要跟他联系,一打电话去问,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来上班时,也曾问过他的新住处,他说和过去的那家吵翻了,搬了出来,临时住在一家旅馆里,等找到了新的住处再说。”

“知道那家旅馆吗?”

“当时心想,反正不久公司就要辞掉他,所以没有多问。”

“履历表还有吗?”

“那倒还有。”

这个叫外浦胜范的司机在案发的当天曾经装着老鼠送往厚木市,这件事已经弄清了。

“可是,说到外浦,他怎么会与蚕蛹、土豆、南瓜有关系呢?”警察说。

“蚕蛹、南瓜?”

“还有土豆。”

“这是怎么回事呀?”

工作人员好象不懂警察提问的意思。

“外浦不曾把蚕蛹、土豆、南瓜等东西放在身边吗?”

“司机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放在身边呢?”工作人员反问。

尽管刑警又问了一次,他还是回答不上。这时,另外一个接电话的工作人员,处理好一个电话之后,把身子转向了这边。

“那是钓鱼的鱼食吧!”他一半象自言自语地说。

“鱼食?”两个侦查员的脸朝向了那个工作人员。

“外浦私下里搞副业,利用去‘奥利巴兹斯德’送货的调头车,从制造钓具的公司那里把产品运到这里来。这事也是他被裁减的原因之一。”

“那鱼食是用蚕蛹、土豆、南瓜做的吗?”

“具体的成汾不清楚,我也从他那里弄了一袋试了试,黑鲷、鲤龟等吃杂食的鱼,倒是很喜欢吃这种鱼食。”

“那家制造鱼食的公司你知道吗?”

“因为是私下里搞的,据说是相模湖那边贩给这边钓鱼用品商家的。”

“这边的钓鱼用品商家你知道吗?”

“因为靠近大海,鱼具商店特别多;最大的一家可能是日出马林吧。”

“这家叫日出马林的商店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附近。是初川岸边的鱼真综合商店。”

如果到“日出马林”去查问,也许能弄清厚木的鱼具制造公司。

“再打听一下,听说客人对外浦的意见很多,都有些什么意见呀?”田中把提问问题的方向变了一下。

“他有些神经质,经常埋怨客人。象客人抽烟他讨厌烟味啦;下雨天要客人弄掉鞋子上的泥再上车啦,要客人把伞上的雨点抖落干净啦。尽说些令人不高兴的话,把客人惹火了。对啦,还发生过一次硬币咯咯响的事呢!”

“你说什么,什么叫硬币咯咯响?”

外浦讨厌硬币咯咯响的声音。他从小死了父母,由一个放高利贷的叔叔抚养长大。那位叔叔一到夜里,就把当天赚到的钱咯咯地往罐子里装,心里暗自高兴。这是未经本人证实的事,是真是假不清楚,反正听人这么说过。叔叔还很吝啬,不让孩子吃饱饭,只顾往罐子里咯咯地攒钱。由于有这么一段往事,当一个乘客把要付的车费拿在手里捏得咯咯响时,他就说讨厌!乘客很生气,把钱猛地扔给了外浦,结果大吵起来。老实的乘客一般是不作声的。打出了这500日元硬币的事后,公司担心那种咯咯响的事也许会不断发生。

从工作人员的话里可以知道外浦胜范是一个经历相当曲折、性格很特殊的人。他交给出租汽车公司的履历表上,写着原籍千叶县铫子市,现住热海市水口町公寓。可是,眼下他已经从那家公寓搬了出来,去向何处却不得而知。

外浦进“中央出租汽车公司”是前年3月,是看到公司前面贴着招募司机的广告后,前来应征被录用的。他性格沉闷,与司机之间没有交往,几年前就拿到了两种驾驶执照,开车的技术很好。

警察查问了出租汽车公司之后,双腿又迈到了“日出马林”,弄清了外浦确实从神奈川县津久井町“相模鱼具工业公司”购进了各种鱼铒和钓具。那里的人说:

“中央出租汽车公司的司机经常来装运这里的产品。想起来了,可能是5月10日前后吧!嗯,是在那前后,就来装运过新制诱饵的样品。因为那种诱饵能把鱼群引来,不需要高级原料制成的鱼食。相模的模拟鱼饵,是深受人们好评的,生产出来以后定期批发。”

侦查员又去相模模拟鱼饵厂询问,查清了那天下午确实委托外浦胜范,把新制造出来的一箱模拟鱼饵作为样品,运往热海的“日出马林”。那种诱饵的主要成分就是蚕蛹、土豆、南瓜和其他淀粉之类。

这一来,也就弄清了外浦和老鼠毛,蚕蛹、土豆、南瓜等混合物的关系。

可是,最关紧要的本人,却不知去向。

从履历表来看,外浦胜范现年37岁,曾与同是司机的女子结婚,几年前与妻子离婚。在热海市没有进行居民登记,在故乡铫子还有父母,但从20岁离开家乡后,几乎没有回去过,跟外人一个样。户籍的附注上记载着本人的住处更动情况,最终住处是三年前的小田原市,由于那里知道他长期不在住处,因而运用职权勾销了他的住处,其后住所的变动,户籍册上没有写明。据推测,在小田原之后,他迁到了热海。在热海也象幽灵一样,一荡而过。

如果本人有不动产的话,也许还有登记所和税务所追查的手续,可他根本没有。据说他在附近找了个女人结了婚,可也没有婚后的新户口。在小田原时,好象常与一个女人混在一起,那也许是没有履行结婚手续的“同居”关系。侦查本部根据朝枝和田中的报告,分析了外浦胜范作案的可能性。

“以往把被害者轻易坐上罪犯的车的情况作为一个谜,现在看来,如果外浦的车正好经过的话,这个谜就迎刃而解了。而且,外浦的车上装过与老鼠毛、蚕蛹、土豆和南瓜等有关的东西。外浦把一个独自在山间寂静的夜路上蹒跚而行的被害者拉上车,然后靠过去向她求欢,遭到拒绝之后,就不惜行凶。这样分析不是很合情理吗?”田中积极地陈述了自己的看法。

大家都倾向于他的分析。这时,宫部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外浦的情况还是一团黑。何况外浦是个出租汽车司机,作为职业司机能轻易把女客拉上车寻欢吗?如果对每个女客都产生这种念头的话,就没法开车了。”

宫部大体上同意田中的意见,但他认为作为侦察的第一步,希望再谨慎一些。

“即使是出租汽车司机,从当时的心理状态来看,向女客求欢,我认为并不奇怪。我就听一个出租汽车司机说过,那种明显在游客旅馆和鸳鸯旅馆寻欢作乐之后出来的女人,在无防备的情况下,确实是有被强拉上钩的。”

“那种心理并非不可理解,可被害者并不是在寻欢作乐之后呀!”

“也可以说是在那之前。由于她急于奔往男人的身边,心不在焉,那种走了神的样子,在别的男人看来,不是跟无防备一样吗?”

“如果真看出她是急于奔到男人的身边去,那是有可能勾起嫉妒之情的。”

宫部也倾向于田中的说法。对那些让年轻女子坐在助手席上开着走的小汽车、翻斗汽车和大型卡车,经常在行车中与女的纠缠,就是出于这样一种心理状态。

“过去朝枝兄说过,被害者和罪犯莫非有一面之识……”松家带着有所发现的神态,开口说了话,从而引来了在座的人的目光,“现已查清,被害者和空泽省吾确实一起去过热海吧!”

“可不是吗!”大家都点点头。原来八切美树子和外浦胜范有可能在热海相识,也就算是隐隐约约地还记得那张脸,属于那种程度的一面之识。

即使是这种一面之识的人,如果在山间的夜路上相遇,也算是在去地狱里见到了活菩萨一样。更何况当初对方正开着车,这对被害者来说是最需要的,一看是辆出租汽车,警惕性自然就放松了。于是两人就说开了话:“以前在热海见过的嘛!”

“啊,可不是嘛。”

“在这种地方再次相会,真是有缘啦,上车吧!”

“真是得救啦!”

“因为是回头车,就不收费了。到哪里去呀?”

“到广泽寺温泉。”

“我猜准是有人在那里焦急地等着你。与你这样的美人在山中温泉相会,真令人羡慕呀!就说我吧,也真想分享一点呀!”

对被害者来说,真是正要过河来了船。那种有船就想上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外浦是罪犯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令人焦急的是,他原来所在的那家出租汽车公司在5月底就把他辞掉了,其后音讯全无。外浦可能很快察觉到警察正在张网抓人而远走高飞了。

正当侦察本部研究要指名追捕外浦时,情况有了意外的发展。

负责追查“银座女老板失踪案件”的牛込警察署侦察员小堺和高千穗,正沿着失踪者的生活史,顺藤摸瓜地查找“阿英”时,发现在她的生活史上有四个相识的“阿英”。武内邦子的出生地是爱知县丰川市,在当地的高中毕业后,考入东京某私立短期大学,从在校期间起就在一家时装店里当临时工,大学毕业后,留在东京,辗转于六本木、赤坂、银座等地的宙家,三年前才在银座六段开了这家酒吧店,直到今天。追溯她的过去,在初中和高中的同班同学中有四个叫“阿英”的,即水野英一、千千岩英次、大石英吉、鬼头英一郎。其中水野和大石两人现都住在丰川市内,鬼头在大阪的地址也很清楚。只有千千岩在中学毕业后,一时闲着没事,后到东京,现情况不明。千千岩的老家在四人当中是靠武内邦子家最近的。把千千岩中学时代的照片借来拿给酒吧间的工作人员看时,他们说虽不能断定是他,但相貌很象。

千千岩最后的消息,就是在约莫一年前给老家寄去一张贺年片,当时的住所是新宿区的公寓,现在已经搬走了。为了郑重起见,也向当地警察机关发了犯罪情况的照会,但回复说本人已经不在那里了。侦查员确信到酒吧间来过的“阿英”就是千千岩,而且正在追查他的行踪。

正文 第十二章 林中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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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杉重夫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弄到手。他和加纳美代子相识已经三个月了,可至今仍停留在精神恋爱阶段上。朋友们都笑话他说:“也就是这个样啦!”

这并不是遭到美代子的拒绝,而是两人的时机总不凑巧。由朋友介绍相识时,两人倒也情投意合,第一次约会后,更坚定了这种想法。两人在一起时,感到很愉快,甚至把时间的流逝都忘了。无论谈到什么,双方的话总是那么投机。就是默不做声,彼此间的意思也能心领神会。

在这以前,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异性,只是没有象美代子这样令人动心的对象。在一起时毫无倦意,话说完了,只需彼此相互看一眼,心里自然就明白了。每次分别的时候,总是恋恋不舍。

尽管两人如此心心相印,可一到态度上有所表示时,总会遇到干扰、有时好不容易只剩下两人了,不是觉得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就是很快又碰上了熟人。

第三次约会时总算接上了吻,这时不知是谁胡乱拉响了附近的火灾报警器,居然把街上的消防车叫来了。当两人鼓起勇气要走进鸳鸯旅馆时,不巧又碰上周末房间客满。等下次有了空房间时,美代子的身体又有不适。好不容易等来了一次机会,找好了旅馆,两人正好精力充沛,没想到这次附近真的起了火,非躲开不可。

“一定是恋之神在嫉妒我们。”小杉自言自语地说。

看中了富有魅力的美代子的人可是非常之多,如果不早一步亮出她已被征服的旗帜,那就很可能被情敌把她夺走。

两次去过鸳鸯旅馆,但两人仍然跟局外人一样,连她都有些发愣。

“也许我们没有那种緣分吧!”近来她已经心灰意冷了。

“你说什么呀,往后我俩一生都要在一起,何必说这种没有远见的话。”小杉虽然这么安慰美代子,但自己也很着急。

的确,总感到有什么人在干扰似的,尽碰上不走运的事。

小杉把这事告诉了朋友井上,井上笑着说:“经验还差得远呢!如今的鸳鸯旅馆,那是不伦不类的男男女女去的地方。把我的车借给你,把她载上,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一趟吧!”井上象很体贴人似的。

也许是特意准备的车吧,井上的车虽说是国产,却跟欧洲进口车的式样相同,车内很宽敞,座位很舒适,使人感到身体象包在柔软的东西里似的。

当开着这辆车出去时,美代子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说:“啊!这车真高级。”

“你想去哪里就带你到哪里去。”小杉以车主似的口气说。

“只要重夫想带我到哪儿去,上哪儿都行。”美代子高兴地把肩膀靠了过去。

这辆车的机件性能无话可说,方向盘十分轻巧,引擎保有余力,跑动起来悠然自得,毫无紧迫感。

“可不是嘛,能坐上这样的车,根本用不着去什么鸳鸯旅馆。”小杉不由得自言自语,乐不可支。

“你刚才说什么?”美代子追问道。

“我说这真象是活动旅馆。”

“说的是呢。真想到清静的地方去!”美代子的话象完全看穿了小杉的心意似的。

沿着海岸线跑了一阵之后,在一个适当的地方转进了山区。他知道这一带的近道四通八达,车辆很少通过这里。

山里的气氛越来越浓,来到一个正好适合小杉的心意的环境,把车子开进树叶茂密的一片林子里,关上油门之后寂静的气氛同车一起把两人包围起来。打开车窗,阵阵凉风吹了进来。

“啊!真凉爽。”美代子眯管眼睛,作起深呼吸来。

“这算来到你所希望的清静的地方了吧!”小杉象是说我多么了解你的心意,直望着美代子的脸。

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这对男女的心彼此早有了解,目光里充满了欲望。

“这里用不着担心谁来干扰我们。除了或许有猿猴偷看。”

“可我不愿意让你重夫看到呀!”

美代子的手装着要打他的样子,小杉抓住她的手,连人拽了过去,美代子很顺从地倒在小杉的怀里,小杉抱住她热乎乎的上身亲吻起来。

三个月来的愿望现在总算要实现了。把车座靠背放下来,那就是很合适的床铺。

“怪害羞的!”

男方的力量排除了女方那种含羞的迟疑,她的一切被彻底地剥夺了。车窗外全是翠绿的树林,绿色映到了车内,厚实的内装和吸音性很好的绒毯,把车内和外界隔开,使人感到那是一个绿色的小天地。

多次受阻累积起来的那股劲儿,现在迸发出来了,爆炸性地迸发出来了。两人如野兽似的在尽情欢乐……环境深深地刺激着性欲,可基础还是因为有爱情。

<er h3">(二)</h3>

林子里苍茫的暮色越来越浓了。夏天长长的白天即将消逝。时间使他俩不得不准备着往回走。

挂上车档,发动引擎,可车子跑动不起来,只是轮子空转。

“怎么啦?”美代子问。

“好象轮子陷进松土里去了。”小杉咋着舌头下了车。绕到车后部一看,原来后轮陷进松土里。

“我来推,你给踩一下油门。”

小杉配合着美代子的踩动使劲推车,可是轮子在松土里打滑,越来越陷入绝望的状态。

“哎呀!这可怎么好?”美代子带着要哭的样子下了车。

在这种山里如果没有车,要走到有人烟的地方,那可不得了。因为开进了山间小路,又没有过路的车。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却来了这么个不愉快。

“如果有木板或砂石就好啦!”小杉在困惑中向四周搜寻,哪里会有那种东西。

“瞧这土,是新的。”美代子在观察车轮陷进去的土坑的颜色。

“可不是嘛,象是翻过来的土。”

“在这山里,挖什么东西呢?”

两人的感觉系统完全恢复了,脸色也变白了。

“啊!”歪着脖子的小杉突然产生出了一个可怕的联想,那种恐怖感象抽冷子似的沿着脊梁骨往下窜。他取过脱在车上的上衣垫在后车轮下面,轮子起作用了,车子由于牺牲了上衣得到了磨擦,终于脱离了松土坑。

脱离之后,小杉仍在考虑松土的来路。新土盖在旧土之上,这说明新土是从什么地方挖来的。土的颜色是新的,但可以看出和森林里的土同属一种土,也就是说把什么东西埋在森林里,那土是掩埋东西后多余出来的。那么,在远离人烟的森林里埋下了什么呢?

思想越集中,担心也就越来越大。小杉把美代子送到家之后,车头朝警察机关开去。

<er h3">(三)</h3>

7月13日,小田原警察署听取了住在小田原的一个公司职员关于在天城山中埋有可疑物体的情况报告,随即与静冈县下田警察署取得联系。正好这时下田署收到了县警察本部发来的通知,要求加紧查明杀人案件中的被害者的下落。下田警察署很重视小田原警察署反映的情况,立即派警察奔赴现场调查。

那是静冈县贺茂郡东伊豆町天城山系的山林,处在从热川拐进天城山系最高峰万三郎岳和万二郎岳深处的小路途中,原先是为运送天城木炭而开辟出来的一条林间通路,在木炭业不景气之后,只留下一条痕迹,路面已经荒芜了。

满山都是杉、柏、榉、栂、松、橡等高大的树木,森林的形态十分秀丽。下田警察署的警察对小田原警察署所指的地区进行了搜查,的确发现了象是翻过来的新土,还有车轮的痕迹,那可能是报案者的车痕。

他们扩大侦查的圈子,再深入林子深处数米,在山毛榉树下有新近翻过来的松土,虽说土层有些变色,但能清楚地看出杂草和树枝是后来覆盖上去的。

下田警察署的警察很紧张,他们深切地感到掩埋的东西决非寻常之物。警察全都集中到了那里,工作效率大大提高。松土非常好挖,很明显那里是挖出来之后又填进去的土。

“注意!东西要出来了。”现场指挥者提醒大家。

为了不损坏“物体”,警察当即改为用手刨土。一个警察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他的手指抓到一团头发。

<er h3">(四)</h3>

在山毛榉树下挖出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年龄约莫24―25岁,被掩埋好象没有多久,容态变化不大。从掩埋在土中的情况来分析,大致死了一星期到十天。

可以看出死者的脖子两侧有被手指掐过的痕迹。很明显是用手使劲压迫脖子窒息致死的,也就是所谓“扼死”。

尸体是抱着膝弯着脖子被埋的,那样子象是被硬塞进狭小的坑里去的。

由于憋死、尸体被扭曲和土里生物的咬蚀,脸部多少有些变形。但生前那种美丽的形态依然如故。死者身穿特意定做的白底黑边连衣裙,罩着一件黑色无袖针织套衫,脚上是一双意大利制的高跟皮凉鞋,手上有一只带宝石和数字的手表,身上有银质的项链和镯子等。一起掩埋的,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皮做的手提包,看起来很高级,色彩也很别致,里边有钱包、化妆品、香烟、打火机、手帕等。只是钱包里空空如也。

一看就知道全都是高级用品。连衣裙、套衫、项链、皮鞋、钱包、手帕、打火机、手提包,无论哪一件都是世界第一流厂商的制品。

身上穿戴这些东西的女子,显然不是一般人。可是,眼下却成了一具用金钱装饰起来的尸体,而且身上没有一件证明死者来历的东西。当然,警察根据她的穿戴查清她的来历,只是时间问题。

通过检验,被害者生前或死后不久有性行为的痕迹。尸体在检验之后,立即交付解剖。

第二天,即14日,在下田警察署成立了“东伊豆町山林中女性被杀弃尸案件侦察本部”。

伊豆山中发现女性尸体的消息发表以后,很快得到了反映。东京银座六段的酒吧间工作人员前来报案说,尸体是不是从7月5日以来一直下落不明的该店女老板武内邦子。

警察署立即让该店店长坪井久夫去现场认尸。从而证明被害者就是26岁的武内邦子。

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受理此案的东京牛込警察署,也已经查出一个可能与被害者失踪有关的嫌疑犯。牛込警察署把在这以前经过判断的侦查材料,移交给了案件所辖地的警察署,决定协助侦查此案。

解剖结果:证明了现场检验得到的情况。死者是被用手压迫颈部窒息致死的,死后到解剖为止约为8—10天,生前或死后有过性行为,但被害者体内没有留下精液。死者本人的血为B型。并未查出服用毒药的迹象。

牛込警察署的高千穗和小堺两位刑警感到当时的不祥之兆被证实了。正如担心的那样,武内邦子被杀害了,尸体被掩埋在天城山中。

从霓虹灯的街上爬上来,好不容易在银座的一角构筑了一个桥头堡,没想到却成了杀人事件的被害者。可是,作为第一嫌疑犯的千千岩英次的行踪却杳然不知,侦查本部正对此人进行指名追捕。

正文 第十三章 错综复杂的接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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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位于下田市的“黑潮交通”出租汽车公司也提出了一桩要求侦查的案子。情况是这样:该公司的司机外浦胜范,昨天7月14日上午8时出车后,就一直没有回来。预定回厂的时间为夜里两点,可时间过了仍不见回来。向他常去的地方打听,哪里也没有消息。昨天并未说明要出车很远,担心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出了事故,处于设法取得联系的境地,故此要求侦查。

“黑潮交通”的职员所说的“事故”,包括出租汽车被劫遇害的可能性在内。

外浦胜范是6月初看到招聘司机的广告前来应聘的。应聘资格首先需要具有两种驾驶执照(含旅游车驾驶执照)。还要听4天课,每天听课7个半小时,其中2天在本公司听课,另外2天由老司机陪乘进行实地操作。然后向汽车安全驾驶中心提出申请,接受资格审查,也就是了解过去的驾驶经历,查证各种驾驶技能的成绩究竟是多少。

全国驾驶员技术的成绩记录,都集中在司机管理中心的电子计算机里,必要时,各都道府县的安全中心可提出照会,要求回答记录在案驾驶员的技术成绩。

根据驾驶员的技术记录,证明外浦在过去3年中没有出过事故,也没有违反过规章,因此被“黑潮交通”正式录用。

外浦的驾驶枝术确实很好,对当地的道路情况也很熟悉,所以很快成了主力,干得很带劲。

虽说初来乍到,可一个新司机一天能挣3万日元,这个数额对进公司刚2个月的人来说,可能要列入该公司的最高一级。

可外浦昨天岀车之后,到今天下午还没有回来。下田警察署派侦查员前往该公司,进一步详细地了解情况。

外浦在来下田之前住在热海,6月初迁到当地,没有家属,独自龟缩在自己的壳里过日子。工作很出色,公司以来了这么个好司机而高兴。

“下田一带短途生意非常多,一天挣6万日元,那可是了不起。公司的平均要求额为5万4千日元,可很难达到这个数额,平均也就是5万日元的样子,最高不过8万日元。”

“平时不用通话机联络吗?”下田的刑警古桥问道。

“黑潮交通”的车全都装有通话机。

“司机有喜欢用通话机的,也有不喜欢的。技术好的司机经常使用通活机。可外浦可能是初来吧,他不用通话机。”

“不用通话机能搞清车子的所在地点吗?”

“当指名呼叫的时候,是可以搞清所在地的。可对外浦还没有指名呼叫过。”

“这个市镇不大嘛,有没有碰上哪个同伴呢?”

刑警好几次看到同一个公司的司机在路上相遇时,总是彼此伸出手来打招呼的情景。

“下午6点左右之前,有几个人在街上见过他。打那以后就不见踪影了,晚饭也没有回来吃。”

“吃饭的时候要回到公司里来吗?”

“也有在外边吃的。一般都回来吃。”

“外浦过去都在哪里吃?”

“没有一定之规。有时回来,有时不回来,昨天就没有回来吃午饭。”

“是不是到外地去了呢?”

“有时也有客人到外县去,可那时一定要把情况报告公司之后才能去。”

“外浦会不会默不做声地把车开到通话机达不到的外县去了呢?”

“即使因为某种原因来不及联系就去了外县,事后也要取得联系,因为一辆车有两个司机。如果独自把车开走了,另外一个司机就会闲着没事干。有了联系,就可以另外设法弄辆车代替。”

“有没有突然不高兴而把车开跑的情况呢?”

出租汽车司机一身轻的人很多,驾驶执照装在口袋里,想上哪里就上哪里。独身司机之所以多,也就是因为不愿意受家属的束缚。车子只要离开了车库,一整天就交给了他,悠哉游哉,没有定向。自由自在的劲头一上来,突然想上哪里,开着车子就跑去了。

“不管司机怎么一身轻,也不能那么任意胡来。因为还没有发工资。”

“发工资是哪一天?”

“我们公司是每月24日和25日,两天当中什么时候歇班,就去领工资。”

“这么说,这个月的工资还一点没有拿到手喽!”

“一个月出车13回,外浦已经出了8回。”

“出勤记录还保存着吗?”

“乘务日记还保存着哩!”

“能给我们看看吗?”

“请吧!”

出租汽车公司的职员从办公处拿来了“驾驶日记”和黑封皮的装订本,这是各个司机把每次运客情况登记在上面交给公司的报表。上面填写项目有司机姓名、车号、出发和回厂的时间、行车公里数、载客公里数、每次乘客的上车地点、下车地点、乘坐时间、客人数、收费等。

古桥从“驾驶日记”夹里找出了外浦的报表。外浦在失踪前很有规律地每隔一天出车一回,每回平均乘客40—50人次,平均收入为6万日元……作为一个刚来的司机,成绩是很可观的。

然而,到公司来的日子终归没有多久,所以出车的回数不算多,古桥在往前面翻日记的时候,突然睁大了眼睛。

“7月5日的载客情况:第21次乘客从下田乘至七泷温泉,下车时间是5点28分,可是接着的第22次乘客,是6点43分在热川上的车。这样看来,从七泷开到热川,途中不是横穿过了万二郎岳山下的小路吗?”

“是的,那里的路跟荒芜了的路一样,当地的出租汽车几乎不走那条路,新来的人能熟悉这条路,那是够精通的了。他从客人少的下田大道开往热川,就是打算要拉上客人,后来确实拉上了客人,没有跑空车。”

出租汽车公司的职员又把外浦的报表看了一下。可刑警是从另一个角度查看报表的。古桥是从外浦5日第21次和22次载客的路线,联想到他的车经过银座的女老板被掩埋的地点。女老板已经死了8—10天,正好与外浦经过那里的时间相符,那么,外浦在那里没有看到什么吗?他在不意中看到的事,莫非与他失踪有什么联系?古桥的思路越来越集中了。

“外浦5日出车回来,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古桥问。

“是啊,没有什么异常嘛,5日出什么事了吗?”

“不,那是我们的事。我们想看看外浦的住处。”

“他迁到这里来没有多久,还没有找到适当的地方,暂时住在公司的临时休息室里。”

“什么临时休息室?”

“那是车库后面的房子。出车回来的司机在那里休息或打个盹儿什么的。有食堂和浴室设备,生活大致过得去。”

“东两摆在哪里呢?”

“说剑东西嘛,也就是手提箱和旅行包之类的东西。就那么留在那里。要拿来吗?”

公司职员好象不想让刑警看临时休息室似的。

“不,我去看一下,想去看看外浦起居的地方。”公司职员慢吞吞地把古桥带到了临时休息室。那是象简易食堂似的预制结构的房子,天花板很低,到处是蜘蛛网,显得很杀风景。里面摆着10来张双层铁床。屋里有一股脚臭味。床铺的旁边有旧周刊、体育报、赛马新闻、酒瓶、空啤酒瓶、店子里的碗筷盘碟,堆满香烟头的烟灰缸,东西扔得乱七八糟,与墙上赔着的“保持清洁”、“小心烟火”等的标语成了讽刺性的对照。

“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可真是了不起!”古桥在心里暗暗叹息,同时也明白了公司职员为什么不想让他来看的原因。

外浦的“家财”摆在最靠门口的下边床铺上,那就是他的“住处”。那张床铺倒还整齐,床铺枕边放着手提箱和旅行包,全都上了锁。

“如果确定外浦是失踪了的话,这些东西将作为侦查资料处理,在这以前,请公司负责保管。”

古桥很想敲开锁看看里边的东西,但又下不了决心,因为外浦昨天刚刚下落不明,外出的人多数在3天之内还会回来。而且,在这个时候把外浦下落不明与犯罪行为联系起来,还为时尚早。

<er h3">(二)</h3>

与此同时,对发现银座女老板尸体的现场的搜索工作也在加紧进行。搜索小组用从现场的松土上取下的轮胎痕迹进行检验,并由生产厂家作出验证。根据生产厂家的鉴定:上面标有155—SR—13等字样。这是轮胎按标准充气后的宽度,内径和最高速度的标记,即轮胎的宽度为155毫米,S为最髙速度180公里,R为半径的意思,内径为13英寸,这个尺寸的轮胎适用于1500CC—1800CC的车子。这本是极普通的型号,可是,轮胎着地的纹迹特征却有所不同。

这是那家工厂最近研制的龟甲型产品,对该产品的方向稳定性、启动力、牵引力和制动性能等方面是经过研究的。目前还是试制阶段,只安装在有协作关系的租用汽车公司的车上,以征求使用者的意见。

使用龟甲型轮胎的租用汽车公司只是有限的几家。于是,对这几家公司同时进行了调查。查明在世田谷区野泽三段的“八千代租用汽车公司”7月5日租出的花冠牌1500GL高级轿车上装有这种尺寸的轮胎。这辆车所能跑的车公里与伊豆山中现场大致相符。

从租车单上查出了租车人的名字,他就是住在世田谷区下马六段二十X号东明庄的千千岩英次。

侦查本部十分兴奋。特别是牛込警察署的高千穗和小堺两刑警,当得知他们查出的第一个嫌疑犯与那辆有问题的出租车的租用人完全相符时,感到很露脸。

立即向千千岩英次的住处派出暗探。侦查本部往东京派出8名侦查员,在所辖世田谷警察署和牛込警察署的协助下,暗中监视着东明庄。千千岩住在东明庄,诡称经营着附近一家信托所,其实根本没有固定职业,整天闲逛。几天前,突然变得有钱了,外出时身穿新做的笔挺服装。几个月欠交的房租和商店的债款也都全还清了,有人说他是从委托他办事的人那里得到了大笔工作报酬。

侦查本部对他作案的可能性进行了周密的判断。7月18日夜里11点,千千岩坐出租汽车回来,进屋时踉踉跄跄,象喝了酒,12点20分,房间里的电灯熄了。

第二天早晨7点,侦查本部的人齐集在东明庄附近的胡同里,为防止他万一逃走,在房后安置了4名刑警,然后开始敲千千岩的房门。

敲了几次之后,屋里有了动静,传出刚睡醒的声音;“谁呀?这么早就敲门。”外边人没有答腔,继续敲门。

“干什么呀?”门开了一条缝。

这时,警察不失时机地冲了进去。

“你是千千岩英次吧。我们是警察。以杀害武内邦子的嫌疑犯逮捕你!”

逮捕证出示在他的眼前。正当他茫然不知所措时,立即被戴上了手铐。他刚从床上起来,身上还穿着睡衣。警察让他套上外衣,带上一套衣服,推上了警车。附近的人几乎没有察觉。

千千岩就那样被带到了世田谷警察署,事先为他准备了早餐。他确实象没有食欲似的,只是稍许动了动筷子。

早饭后,在世田谷警察署审讯室开始审讯。

这样迅速地进行逮捕,只限于嫌疑者的行为十分可疑,警察具有充分把握的场合。千千岩被捕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心,所以在受审时对自己的罪行全都供认不讳:他的犯罪动机是为了钱财,正当债台高筑、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与武内邦子偶然相遇。他俩有了关系,提出借钱的时候,遭到带有讥讽性的拒绝,于是决定杀害她夺取钱财。

“掐死她之后,我拿到了钥匙,潜入她的住所,只是拿了现金和贵重金属。现金约300万日元。贵重金属存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打算等这一阵子过去之后再作处理,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说什么是根据轮胎找到的线索,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线索所在!”

千千岩说完,肩膀往下耷拉着。拿到了嫌疑犯的自供,决定把人送交经办这一案件的下田警察署。

<er h3">(三)</h3>

下田警察署的古桥对司机外浦正好在推定的作案时间,从发现银座女老板尸体的现场经过这一事实非常重视。莫非外浦在那里碰上了犯人?此事与外浦的失踪会不会有联系?

正好这时,根据轮胎痕迹判断出的嫌疑犯从东京押到了下田,古桥把自己的看法和着眼点提交给侦查会议,侦查本部采纳了古桥的意见,从新的角度对千千岩进行了审讯。

可是,千千岩只是坦率地供认了杀害女老板的罪行,在司机失踪问题上却坚决否认。

“我掩埋了她的尸体正好逃离现场的时候,蓄电池里的电用完了,车子发动不起来,正巧一辆出租汽车从那里经过,给蓄电池充了电,发动了引擎,我给了1万日元作为谢礼,他高兴地收下,开车走了。情况就是这些。我和那位出租汽车司机是第一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而且我杀死了邦子的事,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在我作案完了,埋掉了尸体之后,经过那里的。我和这样一个陌生人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关系。”

“尽管你认为没被人发现,但司机可能在暗中窥视着。后来可能对你进行了威胁,因此你才不得不守口如瓶的吧?”

“别那么乱说!在那寂静的山林里,我事先发觉象有车子开过来,出租汽车到跟前时,我把一切全都做完了。”

“司机假装着暂时把车子开走,见你形迹可疑,他也许又返回现场,察觉出了你作案的行径吧。”

“别那么任意乱加猜测!车子启动以后,我就向热川开去。那位司机如果折返回来,必定在途中相遇,可是,在中途没有碰到过一辆车。”

这事经过古桥刑警的调查,已经得到证实:外浦在通称为414号路线的下田大路的七泷温泉,5点28分第21趟客人下了车,然后6点43分在热川拉上第22趟客人,从七泷开向热川时,走的是横穿万二郎岳山腰上的那条近路。

当中时间相差1小时15分钟,如果把车子在七泷和热川之间那条曲折而颠簸的路上行走和给千千岩的车子充电的时间计算在内,也就相符了。外浦如果到了热川,错过了千千岩,再回到现场,那就不可能拉上第22趟乘客。而且这条近路是单行线,往另一条路去或者隐藏起来,都是不可能的。

当时千千岩和外浦是第一次邂逅,在这以前和以后没有发现任何关系。当然,千千岩自己供认在作案的地点很近的地方与外浦有过接触,这是至关紧要的。在接触的时候,两人之间会产生什么联系?这个疑点是搜查本部不能不考虑的。

<er h3">(四)</h3>

侦查本部把外浦的东西拿来,打开箱子进行检查,其中有现金不到5万日元,侦查人员特别注意到还有存入M银行的320万日元普通存折,这是近几个月内一次存入20—30万日元,零零星星积攒起来的。可7月3日一次存入200万日元,那是最大的数额,其后就下落不明了。印章可能带在身上,没有找到。尽管设想他可能对千千岩进行了威胁,可是,这些钱都是在与千千岩相遇之前存入银行的。

箱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主要是衣服。箱底掉落着一个钮扣,这个钮扣银哪件衣服都不相配,那是类似贝雕工艺的鲜红色椭圆形装饰扣,一看就知道是妇女用的钮扣。

“哦!这钮扣上还绕着头发呢,好象是女人的头发嘛。”把东西领来的古桥这么说。

“可不是嘛,那就更具有艳情的色彩喽!”川奈添油加醋地说。

“可是,就那么一个钮扣又能说明什么呢?”从县警察本部派来的矢野警部这么说。实际上,他是此案的侦查指挥官。

“从钮扣来看,好象不是特别用心地在保管着嘛,是掉到箱子底下去的,如果是珍贵的东西,是不会那么收藏的。”古桥解释说。

“这么说来,这是怎么回事呢?”矢野提出了具有代表性的问题。

“可以这么看,由于某种偶然的机会,女人的钮扣挂到了外浦的衣服上,被扯下来了,然后又在不知不觉中把衣服连钮扣塞进了箱子里。后来,钮扣也许又从衣服上抖落下来,才掉到箱子底下的。”

“倒也是。可钮扣被扯落下来,那又是什么样一种场合呢?”

从矢野的目光来看,他可能在设想一种风流的场合。

“扭打起来就会扯掉钮扣。”当地警察署参加侦查本部工作的最年轻的大林说。这一来,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说,“比如强奸的场合吧,顺从倒也罢了,否则钮扣就很有可能被扯掉。如果拼死反抗,不仅钮扣被拽掉,连头发都会被揪掉呢!”

“你是说外浦强奸过妇女喽!”矢野的目光表示他对此很有兴趣!

“不,我不是说强奸过,而是设想钮扣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容易被扯掉的状况。在那种状况下,钮扣即使落到了自己的衣服之类的东西上,也是很难发觉的。”大林说。

矢野连连点头。

<er h3">(五)</h3>

设在厚木警察署的“山林中女办事员被杀弃尸案件侦查本部”,虽然推断出有力的嫌疑犯为外浦胜范,但他下落不明,因此拟定了指名追捕方案。由于判明该犯完全可能依案,又被列为全国第一类指名追捕的犯罪。

指名追捕后,从意外的角度得到了意外的反应,那就是在下田警察署里设立的“银座女老板被杀弃尸案件侦查本部”,已把作为参考人正在寻找踪迹的外浦,通知了“全国犯罪情报管理体制”的电子计算机中心,正好对上了厚木警察署登记在案的指名追捕卡,下田警察署侦查本部立即通过县警察本部负责指名追捕的主管科,与厚木警察署的侦查本部取得联系,从此得知两个办案的侦查本部在追查同一个人的行踪。

根据案件发生前后进行分析,外浦在厚木警察署管区内杀死了女办事员之后,从热海逃到了下田,在这里与杀害银座女老板的犯人在作案现场邂逅。可是,杀害女老板的犯人并未供认出外浦。这就是说,外浦是因别的什么原因才隐藏起来的。外浦离开热海的时候,侦查本部还没有推断出他来。

外浦进入下田出租汽车公司是在5月初,说明他从热海很快来到了下田。如果他想远走高飞,就不会来到处于热海鼻子底下的下田。因为他是被热海出租汽车公司辞退的,所以就近在交通情况熟悉的地方找职业,这种看法是合乎情理的。

当然,也可以认为他是知道自己已被指名追捕,才躲藏起来的。可是,追捕和他失踪几乎是同一时间,这并非是报纸登了消息,而是指名追捕的事输入了电子计算机中心,而过向全国警察署发出了追捕通知。

追捕照片还没有分发到各派出所的时候,他已经失踪了,行动是多么的迅速!可是,外浦并不知道在指名追捕他而远走高飞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把现金和存折留下,因为如果打算往后必须潜入“地下”避难,那不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吗?

莫非外浦是因为别的事情,才躲藏起来的?所以才留下320万日元的存折和5万日元的现金?尽管两个侦查本部有了配合,但仍不能解开外浦失踪这个谜。

抖落在外浦箱子底部的装饰钮扣和缠在上面的头发,已与八切美树子被害时穿的衣服和她的头发作了对照检查,结果证明与她短外套上掉下的钮扣相符;对头发含有的色素、各种微量元素和她使用的特种染发剂进行化验,也证明与她的头发一致。这就证实外浦胜范与八切美树子有过接触。从空泽省吾那里也可证实,他和美树子去热海时坐的是外浦的车,外浦与被害者在广泽寺温泉附近相遇之前,就曾在热海相遇。在这个基础上,被害者坐上了外浦的车,成了他发泄兽行的牺牲品。

由于外浦去向不明,对其罪行只能依靠推断,但侦查本部很有信心。

外浦杳然不知去向,杀害银座女老板的犯人对外浦下落不明一事,又矢口否认有任何关联。这不是本人下落不明,而是他开着出租汽车一直在全国指名追捕的网中潜行。

难道他拆散了车子,逃到深山坳里或海中小屿上销声匿迹了吗?

正文 第十四章 深海里的囚犯

<er top">(一)</h3>

在海水里潜到5米的地方,海的世界开始起变化,再下潜到10米,就成了另一个世界,超过20米,就感到是另一个宇宙。这个宇宙仍在向无限幽暗的深处下沉!然而,这个宇宙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暗的地方。这里充满了象迷入了百花园似的景色,这里是无数生命群集在一起的宝库。达磨火山的山脚沉入了内浦湾,变成了海角,由于经受着海水激烈的侵蚀作用,而形成了不断变化的断崖。

在陡峭的崖壁上,五彩缤纷的珊瑚和海葵组成了垂直的水中花坛。海鸡冠的躯体闪现出红、褐、蓝等的颜色,争奇斗艳;鱼群在其间游来游去,其中混杂着从深海里不时浮游上来的鱼和从南方乘着海流游来的珍奇的鱼。

不管海面如何风起波涌,海里依然是那么平静。而今天又是一年中少有的风平浪静的日子,海面上象流过一层油似的,平静极了。

海面上很平静,海水象固定了似的纹丝不动。从天空里射下来的阳光,就象刺破海水的无数把利剑,直穿海水的深处,鱼类也因此闪出了亮光。

日本潜水活动的海域比较狭小,每到假日,潜水者都群集在那狭小的海域里。今天是平时,而且人们喜欢去的海域,成了专供领导人物活动的地方,一般的潜水者离开了那里,不见他们的踪影了。针对潜水者不断增加的情况,禁入的海域也越来越多。可稍一马虎,海里就是一片混乱状态。

如果潜水者比海里的鱼还多,那就不成其为“另一个宇宙”了。

今天没有出现那种状态,只有高坂辉彦一个人在海里,他可以尽情地畅游。从有鹅卵石的地方入水,沿着急剧的倾斜面下潜。

高坂手拿水中摄影机,很小心地在掌握深度。他拍摄的照片,在去年照相机生产厂家和海洋杂志共同主办的水中摄影比赛中被选为佳作。今年也一定要摄取一张杰作,争取最佳。上回缺乏耐心,在鱼类没有表情时拍了一张,虽取景甚好,却没有取得优胜。

如果不是与鱼始终保持对峙状态,那是拍不出好的海中照片的。即使是一般的鱼,根据其表情也能拍出非同寻常的照片来。照相机的耐压为水深45米,胶卷为标准度400,镜头为28毫米和15毫米,在这种情况下做好按动快门的准备,就能得到最佳效果。

顺着鹅卵石的斜坡往下沉到底,就是砂地。在海鸡冠和软珊瑚生长的地方,各种鱼群游来游去。这真是一个大鱼缸。

随着深度的增加,海的颜色也由淡绿色变成了浓绿色,游过来的鱼,体形显得大起来。在潮流中触手很长的鞭藻在摆动,那是与珊瑚花园不同的海底草原。

从海水侵蚀的峭壁到与“草原”相连的底部,有一处海生植物茂盛的地方,那里象从海底突出一个瘤子来,呈异状隆起,堵住了海流和鱼的游动。

“哦!在那种地方有岩石吗?”

高坂转过头来,向隆起的地方游去。隆起物的周围聚集着鱼群,好象隆起物变成了鱼礁,把鱼都引过来了似的靠近,隆起物就越显得奇特,跟天然的岩石和隆起的地壳不同,这是人为的异状物体,象是从海底的幻想景物中游离出来的断裂物。

高坂心想莫不是沉船?也许沉船成了鱼类的家。再一靠近,这才认出原来那是汽车。一辆汽车倒翻过来,横躺在海底。当戴护罩的灯光对准车体时,发现车内黑压压地聚集着许多鱼,鱼群一见灯光,就分散开来。鱼和鱼之间有海藻在浮动,在海藻的后面好象有什么东西。

高坂赶开鱼群,看了看车子里面。当看到这鱼礁的主体时不禁一愣,真想喊叫,但在水里发不出声音来。

这幻想般的蓝色世界隐藏在死寂的海底,好象与浮着亮光的水面相隔很远很远。鞭藻的触手缠住了高坂的身体,他象要永远成为海底的囚犯似的,那种恐怖感向他袭来。

<er h3">(二)</h3>

7月30日,沼津警察署接到从事水中摄影的潜水员的报告,声称在伊豆西海岸大濑崎附近的海底,发现一辆连人沉入海底的小汽车,随即来到现场,派蛙人潜入海底,查明报告是否属实。结果确实象报告的那样,看到了汽车和关闭在车里的人,于是决定先收好尸体,再把车吊上来。如果连车带人一起吊,当然省事,但担心在作业中尸体会从车里掉出去。

打捞作业从第二天上午9点开始。幸而海上风平浪静,天气极好。因为现场在海上,碰上坏天气,作业是相当困难的。

现场位于伊豆半岛西北大濑崎顶端稍稍往南一点的绝壁之下。近年来,一到潜水季节,大濑崎就是人们喜爱的潜水运动海域。假日里去潜水的人非常之多,那些不知道大濑崎的潜水爱好者,都被人说成是“闭目塞听的人”。沿骏河湾北去的海流,把砂石冲到下沉的山脊上,形成了砂石嘴,以鹅卵石倾斜面和沙底构成的海域,组成了丰富多彩的水下生物宝库。

因为是从沙滩上下海,所以初学潜水的人把这里作为练习场,而且又是珍奇的水生物栖息的地方,所以引来了水中摄影家。

可是,车子翻下去的地方是海角顶端往南的禁止潜水海域,水中摄影家不顾禁令,在寻找摄影对象时才发现汽车的。

崖上虽有从户田通往大濑崎的公路,可那是一条除老练的司机以外一般人不敢走的相当危险的路。那种从东海岸出发沿伊豆半岛兜一圈的普通司机,一般都是走136号线,从土肥向右转,向船原山口驶去。老练的司机才继续北上来到户田,从那里右拐弯经过户田山口开往修善寺方向。而从户田再往北走,到大濑崎来的,唯有那些相当老练的司机了。连道路图上都明显地标着“注意险路”。由此看来,这个半调子的司机是误入了险路,驾驶出了差错,才坠入海里的。

现场是水深约30米的海底,警察无法打捞,只好委托沼津市潜水打捞公司进行作业。救援车开到了现场的断崖上,本打算把救援车固定在岸边上,可开不到那里,只好从断崖边沿上进行打捞。

海面距岸上高约20米,要从水深30米的海底把东西打捞起来,总共有50米高的距离。于是采取分段作业方式,即先用动力卷扬机把汽车吊出水面,再用救援车吊到岸上来。

在此之前,必须先把尸体收拾起来。用4艘小船浮在海面上,作为打捞现场本部,派3名蛙人潜入海底。车头向北,左底盘朝下横躺在海底,蛙人从车子右边的驾驶窗口把困在车里的尸体拖出来。后座没有人,车窗玻璃已经碎了,车门却全都关着,鱼群从破窗口进进出出。

尸体被蛙人拖到了海面的小船上,随即着手打捞车子。这时开始起风了,海上掀起了波涛,如果小船互相冲撞,那很危险,因此用缆绳连在一起固定起来。

据蛙人说那确实是辆出租汽车。用钢缆捆住车体后,发出开始卷扬的信号。卷扬机一开动,钢缆就绷直了。现场的侦查员看着绷得紧紧的钢缆往上卷,口水直往下咽。

与此同时,拖上来的尸体从小船上移到岸上进行鉴别。尸体因遭到水生动物的啄食,损伤十分明显。据推测,死后已有15—20天,年龄30—40岁,身穿白衬衫和蓝哗叽裤子,脚上没有穿鞋,估计是套着一双凉鞋。也许是坠落时受到冲击或海流的作用,凉鞋被甩掉了。

从衣着和发现尸体的地点来看,估计坠落的是出租汽车司机。

随着卷扬机的上吊,车体终于露出了水面。车体再往上吊并送向岸边时,从破窗口流出了大量的海水。由于坠落时的冲击和水的压力,车子已经变形并沾满了泥沙,看上去象块大岩石。

车体被打捞起来之后,蛙人仍留在水中,对周围海域进行搜查。因为既然是出租汽车,那就有乘客的可能性。可是,夏季海水透明度差,而且在那一带水域,水下隐藏有一股叫“潜流”的海流,如果尸体被卷了进去,不是浮不起来,就是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到了下午,海上风起浪涌,蛙人已经很疲劳,只好暂时停止搜索。车体被送到岸边后,接着就用起重机吊到岸上,并初步做了检查。查清了车号和出租汽车公司,根据车子又查出了司机的名字。那是下田市“黑潮交通”的217号车,该公司的司机外浦胜范7月14日驾驶这辆车,一直下落不明。该公司派来了职员,证实尸体就是外浦。

沼津警察署原以为只是车子坠落事故而受理了此案,现在紧张了。因为外浦是神奈川县警察本部厚木警察署当作5月10日发生的山林中杀人案件的嫌疑犯指名追捕的人物,而且还与下田警察署管区内发生的在山林中杀害银座女老板一案有关,该警察署正在寻找此人的下落,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物却连同车子坠入了海里。

既然查明了死者的身份,沼津警察署就把这一事件从事故和犯罪两方面进行侦查。自不待言,尸体和车辆都要进行细致周密的检查。尸体在水中起变化的速度一般为暴露在地面上空气中的慢二分之一。可是,从水中打捞上来的尸体却会很快腐烂。虽说要进行“周密细致的检查”,却又不容许慢慢吞吞。

一个负责鉴别任务时侦查员歪着脑袋说:“如果是驾驶失误冲向了大海,为了逃出车内应该挣扎一番呀!可他的手和指尖上根本没有那种伤痕。”

“如果在坠落时丧失了意识,那就没法挣扎,也许就那么喝饱了海水,窒息致死了。”

同僚中有人这么说。那位侦查员同意了这种看法。

这时,另外一个侦查员说:“从岸上掉进30米深的海底,如果不是极快的车速,以跳跃的方式从崖上冲下去的话,那是到不了离岸那么远的地方的。”

“所以说速度太快了嘛!”

“可他是专业司机呀!而且崖上多是弯路,能够开那么快吗?”

“过分相信自己的技术,才发生事故的,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死者穿的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有打开了的香烟盒,还剩有几支被水泡胀了的香烟。从裤子的口袋拿出了手帕,钥匙环,火柴等。火柴的商标被水泡坏了,字迹已经脱落,只剩有“银”和“酒”两字,据推测可能是“银座的酒吧间”。说明此案和下田警察署办理的银座女老板被杀命案子有紧密的关联。

这时,沾在车子的泥沙已被洗掉,正在提取指纹,对冲洗下来的砂子和泥土也仔细地进行了观察。由于搁在水里的时间很久了,指纹显现得很不清晰。

车内也要进行周密的检查,如果找到了司机开车时必须携带的乘务记录报表,就能知道当天的开车情况。可是,也许是被潮流冲走了吧,根本没有找到。在驾驶座上发现一个塑料盒,里面装着所收车费现金3万8千日元。

出租汽车装有行车记录器,会在图纸上做出标记,因此被卸下来进行分析。因为从上面可以了解到行车时间、距离和瞬间的速度等。标记得最清楚的是急停和加速的情况,根据用显微镜对图纸进行仔细观察,晚上10点28分一度急停之后,11点30分又加速到时速40公里,走了约80米之后,记录终止了。在这以前不断有急停和加速。这个记录是合乎出租汽车的行车情况的。当然,什么样的客人在什么地方上车,从图纸上是没法知道的。

引擎处于启动位置上,转动装置却是空档,这可能是在坠落时受到冲撞而脱离开的。侧闸没有拉起来。

车子坠落的地点,从崖上护栏的损坏和悬崖半截腰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可以肯定是在海角南边从海边向山边呈U字形急拐弯的顶端。由于日子太久,轮胎的痕迹和滑过的痕迹没法取样了。

在急拐弯前(从山边向海边),有一段长约80米的直道,这就是跳跃的助跑线。这个距离与车子最后行车的距离相符,也与侦察员提出的疑问相符。

车子冲破护栏跳进海里之前,那个冲力是很大的,图表上清楚地标出了这一状况。

图纸上还显示出在车子坠海之前停止了约1小时。从助跑线上带着冲力冲出去的车,为什么在起跑之前要停止约1小时呢?即使司机驾驶有误,或是犯人在坠落之前脱离了车子,图纸还会把行车情况(速度、时间、距离)记录下来。何况停止中的车是不会出驾驶错误的。

“可能是在车子坠落之前,犯人先下了车,他把载着吃了安眠药或酒的司机的车子推到悬崖边,再推进海里去的吧!”

坠车现场的路面向大海有一段缓缓的下坡。

“可是,光是推着走,能形成冲坏护栏,跳到现场的冲力吗?”有人立即提出反驳。

为了慎重起见,用同样型号的车子进行了试验。结果,借用自然的坡度靠人推,不能达到图纸标明的最终为40公里的速度,证明不具有冲破护栏的冲力。至于要从岸上跳到相当距离的海里,那就更不可能了。

记录器图纸生产厂家证明了以上的情况。

“记录器在不发动引擎的情况下,也能标出数据吗?”

“能。电源是直接从蓄电池里通过来的,与车子的点火装置没有关系。”

“这么说来,车子的发动机停止之后,在推着走或拉着走的时候,也会做出记录喽!”

“会的。停止的状态有停止状态的记录。”

“什么是停止状态的记录?”

“因为有电线接通变速器,与发动机没有关系,只要移动就能记录。如果完全不动,记录上的速度就是零,行走距离记录器上就处于水平状态(圆周形)。”

“是不是记录器上安有插销,能不能用它控制开关。”

“没有插销。除非切断连线。”

坠落的车子上的连线没有被切断,这一点已经查明。

“车子是开动发动机走的?还是拉着或推着走的?从记录器的图纸上能分辨出来吗?”

“如果是长距离行车,不是车子自身跑动速度比较慢,就是因为驾驶技术的不同而有所异常;如果是短距离,那就没法分辨了,”

生产厂家验证的结果,根据记录器的图纸可以设想出三种情况:

1.开始助跑之前,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司机停了一下车,然后再启动车子,从崖上坠落下去。

2.犯人让被害者服用安眠药后,在坠落之前下了车,又用什么东西把加速器固定起来,然后推下悬崖。

3.是两个以上的犯人把车子推下去的。

第一种情况可以考虑是自杀。在自杀之前停了一下车,然后重新下定决心的。而且表明在停车约1小时之内,人处于迟疑状态。

第二种情况是伪造事故常用的手法。可是,在车内没有发现把加速器固定起来的东西,如果是用被害者的脚固定的,那在助跑的时候,脚也会离开。如果犯人开着车在坠落前逃跑了,那车门应该开着。犯人在逃跑之后,再去关上车门,需要有相当高超的技术。在坠落的冲击下打开的车门又关起来,那种可能性是很小的。

结果以第三种情况最为切近实际。据推测:可能是利用自然坡度的滑力,加上两人以上的推力,总算冲破了护栏,在坠落时,碰到悬崖半截腰上,车子反弹起来,这才跳出离岸较远的海里的。

由此看来,可以设想当时有推车冲破护栏的“人力”,事故把犯罪的情况弄得更加复杂了。

沼津警察署为此设立了“大濑崎出租车司机坠车致死事件”(事故和他杀两种可能)侦查本部。

尸体经过检查后,送往静冈医院进行解剖,解剖结果证明是溺水致死,并发现肺泡里和储存在胃里的溺水,有与现场相同的浮游生物。

胃由于进入大量的溺水而膨胀起来,所以没有化验出安眠药、酒精和其他毒药。尸体上除有水中生物的啄食和受坠落时的冲击外,没有发现别的损伤、外伤和搏斗的痕迹。

<er h3">(三)</h3>

外浦胜范在伊豆的海底被发现的消息,对厚木警察署和下田警察署的侦查本部是一个震动。两个侦查本部都不认为这是驾驶事故,而是某个认为此人活着对己不利的歹徒假造的事故,连人带车推到海里去的。

从外浦的裤子里取出了酒吧间的火柴,可以推测出千千岩的罪行。千千岩已移交到了检察人员手里,正在进行审讯。于是把那火柴拿到千千岩的面前,追问他与司机坠车事件的关系。

“请饶了我吧!我和司机确实没有任何关系。当时他正好路过,只给我排除了车子的故障。”千千岩带着哭腔说。

“可是,司机身上有你杀害的女老板店里的火柴。这不说明他从女老板那里得到了火柴吗?这就是说司机经过的时候,女老板还活着。后来他得知那女老板下落不明,这才发觉是你干的勾当,所以你才要堵住他的嘴的。”

“别说啦!司机当时根本没有抽烟。他给我的车子充了电,我给了他1万日元,他随即高兴地开车走了。烟都没有抽,还给什么火柴!”

“你的话叫人没法相信。为了300万日元,你不惜杀死从小同班的好同学,对一个目击了自己的罪行、又毫无任何关系的人,再杀他一个,这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别把我说得那么坏吧!我后悔自己干了坏事。可是,我没有做的事,决不包揽下来。酒吧间的火柴,只要到店里去,谁都可以拿走。说不定是司机到她店里去过呢!”

“那么我再问你,7月14日夜里,也就是出租汽车司机坠崖的那天,你躲在哪里?干了些什么?”

千千岩对这个提问没法明确回答。只是说看完电影之后回家睡了。可是,却没有任何足以证明的客观材料。外浦胜范是找到了,但他的死亡真相却仍是一个谜。

现场勘察、尸体解剖和车子检验等完了之后,有关的三个警察署的侦查人员,决定集中在沼津警察署,把在这以前搜集到的侦查材料汇集到一起,研究确定今后的侦破方案。

“三署会议”对犯人千千岩的说法持否定态度,可千千岩和外浦除了在现场相遇之外,别无接触。千千岩坦率地承认杀害了女老板,可又明显地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做;对杀害外浦这一点,他坚决否认。这种心理上的矛盾也阻碍了侦查人员下定判断的决心。

如果象千千岩供认的那样,外浦是在杀人之后经过现场的,那么外浦就不知道他的罪行。即使后来尸体被发现,知道有人犯了罪,也不会知道是千千岩干的。何况发现女老板的尸体,是在7月13日,第二天外浦就下落不明了。这时,她的身份还没有报导出来。

即使在千千岩作案之前经过那里,情况也是一样。而且这种时候,千千岩也许会停止作案。如果正好在作案的时候经过那里,那么,在那里就免不了会发生纠葛。可是,两人若无其事地分开了,外浦跟平常一样把车开走了。

“因为他心狠手辣,既然可以强奸并杀害女办事员,那么在作案现场相遇,当然就会毫不在乎。”有人这么说。但大家不同意这种看法。

“会不会是被杀害的女办事员的妹妹出来报仇呢?”又有人提出新的看法。

“她妹妹怎么知道外浦的住处呢?在我们推断出外浦时,他已经从热海失踪了。由于下田出租汽车公司要求追查,这才知道他已转移到了下田。”

“能不能设想外浦主动和死者的妹妹联系呢?”

“外浦为什么要主动去联系呢?”

“在奸污并杀害了姐姐之后,是不是想打妹妹的主意呀?”

“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性,但从犯人的心理来分析,有些勉强。即使有这种事,外浦也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他就是犯人。”

“会不会是空泽省吾?”又提出来一种新的看法。

“空泽为什么要杀害外浦呢?”

“跟死者的妹妹一样,空泽很爱女办事员,为了给心爱的人报仇。”

“可这跟妹妹的情况一样。空泽同样不知道外浦的住处。外浦也没有理由与空泽取得联系。”

“我认为有理由。”

“有什么理由?”

“假如外浦杀害了女办事员夺走了什么,其中又有能抓住空泽的把柄的东西的话……”

“即使抓住了空泽的把柄,可那是从女办事员那里夺走的,在威胁空泽的时候,还得承认自己是强奸犯。这对外浦来说,必须在冒着极大危险的同时,手中持有比强奸杀人罪更大的王牌。外浦有这种王牌吗?”

“空泽省吾是个只要榨就能出油的人物。有谣传说,他是企业集团的秘密情报工作人员。也许从女办事员强夺来的东西,察觉到了那家伙的秘密。”

“对啦!如果空泽是犯人,他可能会有酒吧间的火柴。”

一个新的窗口打开了。空泽省吾每天夜里在银座、赤塚冶游,那还有不出入酒吧间的。

随即去问酒吧间原来的店长。女老板死后,这家店子仍由原来的店员继续营业。

“女老板在世的时候,空泽先生常来光顾。现在不见他来了。”

得到这么个答复,侦查本部高兴了。可是,侦查本部掌握到的线索只有火柴。在酒吧间里,众多的客人都可以拿到同样的火柴,光凭这个把空泽和外浦联系起来,证据未免太不足了。用手里这么一点点的材料去对质,就有可能露出破绽,而让犯人得以逃脱。看来,有必要把外浦的死和女办事员被害的事,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侦查。侦查本部采取了谨慎的态度。

正文 第十五章 心里的非凡之物

<er top">(一)</h3>

外浦胜范被大致定为杀害女办事员的嫌疑犯,他的尸体已在伊豆的海底被发现。这个消息也使八切亚希子受到了震动。

犯人没有接受法律的制裁就那么死了。坠海致死,这虽说是老天爷的惩罚,但对受害者的亲人来说,是很想看到犯人的嘴脸,让他受到法律制裁的。

在报纸上看到发现了外浦的消息的那天,亚希子在工作单位接到了空泽打来的电话。

“现在我在你们出版社的前面,想见你一下。”那声音显得很急,好象迫不及待。

“啊!既然这样,那就到我们社里来不好吗?”

“那里有熟人,不想碰上。在这附近,有公司的人不大去的店家吗?”

“附近不是有个东都银行吗?在那后面有家叫‘巴比约’的茶室。我们公司的职员几乎是不去那里的。”

“是‘巴比约’吗?那好,就在那里等吧!”

“5分钟就到。”

放下电话,来到“巴比约”,空泽坐在里边的位子上等着她。一看他的脸不由得吃了一惊,本来象刚洗完澡一样油光发亮的脸,可现在皮肤却是那样的粗糙,耷拉着的眼皮子有些发青而且朝里眍。原来打扮得挺精神的,现在连胡子也懒得刮,衬衫领子有些脏,嘴里吐出的气能闻到睡眠不足引起的口臭。那副憔悴的样子象变成了另一个人。

“您哪里不舒服?”亚希子不禁向道。

“突然决定要离开日本。”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四周说。尽管四周没有人,声音却压得很低,好象有什么事使他害怕似的。

“这可是突如其来的事。要到哪里去呢?”

“暂且先去欧洲。”

“您说暂且,难道去的时间很长吗?”

“什么时候能回来还难说。”

空泽的眼里浮现出孤寂的阴影,平时他总是信心十足地活跃在新闻报导的第一线。这种阴郁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到。

“啊!那是长期出差喽!”

“是亡命,一种亡命。”

“亡命?”

“作为日本国民却没法在日本呆下去了。因此,我想至少要向你告辞一声。”

“可是,这太突然了呀……”

“外浦死了的消息,你看过了吧!”

“是的,在今天早晨的报纸上。”

“这是那伙人干的勾当,是那伙人杀害的。”

“那伙人……您所说的那伙人是谁?”

“有那么一个集团。我也遭到那个集团的威逼,因此想在被他们干掉之前,暂时离开日本。”

门开了,进来了新的顾客。空泽用吃惊的目光朝门那边望去,新来的顾客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空泽这才放心地转过头来。

“您话里的意思,我弄不明白。”

“不明白也不要紧。不,还是不明白的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日本。我曾经爱过你姐姐,我对她的被害至今仍惑到心痛。”

“现在再提那个事,也没法挽回了呀!”

“好吧,就这样。我只是想向你说清楚。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收下作供奉你姐姐的费用。”他把令人感到有些分量的一个厚纸袋塞了亚希子的手里。

“这是什么?”

“拜托了,请收下。”

“这不叫我为难吗?”

“已经没有时间了,就此告辞吧!如果能平安离开日本,我会给你写信的。”

空泽急匆匆地起身要走。

“请稍等一下。有一点请您告诉我,杀害姐姐的也是那个集团吗了”

“不,杀死你姐姐的,正如警察判断的那样,是外浦。”

“您怎么知道的?”

“是外浦对我说的。”

“外浦为什么告诉您?您早就认识外浦吗?!”

“说起来话长。现在的确没有时间了。如有机会,我写信告诉你。”

空泽站起身来,把纸袋塞进正在发愣的亚希子手里,没有去柜台算帐就那么走了。

纸袋里装着300万日元。三捆扎有银行封条的一百张一捆的钞票乱塞在纸袋里。亚希子感到难办,她不知如何保管这装钱的纸袋。

先放在桌子抽屉里,后又换到带锁壁柜内。如果存入银行,她又忌讳人家会问钱的来路。即使存放在现金自动支付机里,一次存进300万日元,不是也要遭到怀疑吗?无论存放在哪里,如果人家看到一个普通的女办事员存有300万日元的现金,也许会感到奇怪的。突然掉下这么一大笔钱来,跟钻进眼睛里的灰尘一样,成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东西,对她心理上是一种压力。

<er h3">(二)</h3>

第二天,田中刑警来了。田中来是为了归还作为侦查资料借去的姐姐的遗物,顺便告诉一下侦查的情况。

“那么,抓犯人的事怎么样了?”亚希子问。

“一切证据收集齐了就送检察机关,这就是所谓的‘案件送检’。因为嫌疑犯已经死亡,检察机关是不予起诉的。”

“这就是说罪犯死了,姐姐就被白白地杀害了喽!”

“实在对不起,法律是没法惩处死者的呀!”

“杀害外浦的罪犯找到了吗?”

“是事故,还是作案,尚未肯定。现在两方面都在继续侦查。”

“可是,总归是因为有作案的嫌疑才从两方面侦查的吧!怎么会有作案嫌疑的呢?”

“这要另外给你谈。在出租汽车里安装了记录速度、距离、时间的记录器,可以自动把瞬间速度、跑动距离和行车、停车时间等情况记录下来。这样做目的在于保证驾驶安全和行车管理的合理化,根据记录器图纸的记载,表明外浦的车在坠落前一度停车,最后又以40公里的时速坠入海里。”

田中说话时盯着亚希子的脸,象是在问:“你懂得这个意思吗?”亚希子没有多说话,只是敦促田中作出说明。

“也可以这么说,车子在坠落之前有人下了车。”

“是不是说罪犯下车之后,把车子推进了海里。”

“嗯,是这个意思。”田中点点头。

“可是,外浦为什么没有刹住车呢?”

“他睡着了,不,是让他睡着的。”

“不能排除事故的可能性,又是为什么?”

“现场面向大海有一段缓坡,车子在现场附近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司机睡着了,不知是忘了拉闸,还是车闸脱离,车子顺着坡道的势头冲破了护栏,掉进了海里。这种情况也是可能的。”

“可是,光凭自然坡度的滑行能冲破护栏吗?也许是专为此事设置的护栏吧!”

亚希子捅到了要害处。

“问题就在这里,这正是我们所抱有的疑点。要沖破护栏罪犯要有力气,而且要有很大的力气。”

田中的话使人想起昨天空泽那副害怕的样子,空泽说杀害外浦的是一个“集团”。如果有一个集团,也许就能“合成”让车子冲破护栏掉进大海所需的那股力量。

“假如外浦是被杀害的,那么,犯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我们曾有种种设想。坦率地说,我们最初也考虑到你为了报仇。”

田中象要探出亚希子的反应似的,眼睛直盯着她。

“啊!”亚希子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警察居然把自己也列入了嫌疑犯的名单之内。

“可是,那未免离题太远了,所以把你的名字从名单上勾去了。”

“把我也怀疑上了,太过分了吧。”

“对不起,作为警察,凡是具有作案可能的线索都要怀疑。”

“我连那个叫外浦的出租汽车司机被推断为嫌疑犯,以至指名追捕的事,过去都不知道啊!那么,我问你,除我之外,现在还把什么人列入了名单呢?”亚希子边问边想起了空泽。

在没有向空泽打听出杀害外浦的集团的动机之前,他已经离开了。从空泽的话来看,外浦在被杀害之前好象见过空泽。关于那次事件,空泽也许了解到了什么,所以才那么害怕的。

“这是侦查工作的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田中不作正面回答。

“空泽先生是否也被列入名单?”亚希子进一步追问。

“他暂且只作为嫌疑者。”

既然指出了姓名,田中不得不承认,警察之所以早就推测出空泽,那是因为她姐姐的缘故。

“是重要的嫌疑者吗?”亚希子追着不放。如果加上“重要”这个形容词,那就等于是问是不是嫌疑犯。

“现在还不好说什么。”田中避开了话题。

“那么,如果不是我要报仇,你们认为究竟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呢?”亚希子不惜提出给自己招来怀疑的问题,试图引诱田中。

“八切小姐,尽管外浦被杀害了,但并不一定是与你姐姐有关才被杀害的。眼下正在调查外浦生前的经历和与别人的关系,他在各地来回转,究竟在哪里干了些什么?还弄不清楚。说不定在哪里招来了怨恨,也许是出于与你姐姐完全不相干的动机被杀害的,我们正考虑各种可能性而进行侦查。”

田中的说明含有顺着亚希子的意思。这话是不是从与空泽所谓的不是“集团”杀害了姐姐的说法的角度说出来的呢?反正从田中的口气来看,警察似乎很注意空泽。

不能说空泽与姐姐的死毫无关系。亚希子想把空泽暗示的“集团”说给田中听,但话到嗓子眼又被抑制住了。

如果知道警察在注意哪个方向,那么,也就可以知道集团的所在。在亚希子的心里,空泽留下的300万日元,无意中起到了“封住嘴”的作用。这笔钱作为姐姐的供奉费是理所当然的,但在这层意思之外还有另一面,那就是即使作为“不能接受的钱”退回去,在自己保管期间,也要想到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

从这层意思来看,这300万日元也成了亚希子心里的“非凡之物”。

正文 第十六章 被保释的秘密

<er top">(一)</h3>

第二天,亚希子在上班前,翻开了报纸,不禁一怔,目光直盯在报纸上,头版头条的大字标题是:泄露国家机密,原海军参谋部防卫部长和空泽省吾被捕。情况报导如下:

有关海上联络交通线路的防卫构想机密被泄露一事,警视厅公安部一直在暗中进行侦查。由于原海军参谋部防卫部长东条义治犯有违反自卫队法的嫌疑,因此对他进行了一般性审查。结果他承认在17日下午时,利用与他关系密切的女性A子,把“有关三海峡反潜监视网的国家机密”情报泄露给了政治经济评论家空泽省吾(44岁,家住港区赤坂六段十X赤坂海纳505),因而以违反自卫队法第59条(保护秘密的义务)的嫌疑予以逮捕。此外,同一天下午4时,在成田国际机场,以要求同行的方式,对即将出国的空泽进行了调查,他也承认了以上事实。因而以违反自卫队法第118条(唆使、协助)的嫌疑予以逮捕。还有,向空泽传递情报的A子(24岁)原为东京“皇家饭店”的职员,5月10日在神奈川县厚木市山林中被人杀害。为此,警视厅公安部与神奈川县警察本部取得联系,正对A子被害一案的有关情况进行调查。

报导还没有看完,亚希子因深受刺激而思绪紊乱了。很明显,其中的“A子”指的就是她姐姐。

空泽之所以害怕,原来其背后隐藏着这种事。姐姐从原自卫队干部那里得到再转交给空泽的,却是有关国防的重大机密。

姐姐表面看来是一个普通女办事员,而其真实的面目却是这样。支撑着姐姐过豪华生活的秘密,现在暴露出来了。

对此事的报导还只是刚刚开始,对空泽的背景和泄漏国家机密的具体情况尚未完全写明。应该保守的秘密分为绝密、机密、秘密三个等级。“绝密”是关系到国家安全保障的重大事项。难道姐姐以往是受盗窃这种重要秘密的间谍的操纵?莫非是本人死了,详情没法查明,考虑到死者的名誉,报纸的报导才没有登出真实姓名的?可是,她与空泽的关系已经公开化了,因此要知道姐姐的情况,那是很容易的。

又过了一天,报纸上发表了执政党民友党的大人物、国防调查会副会长森村清一撰写的《间谍防止法的必要性》一文,大意为:

独立的国家应以保卫国家的安全为己任,这是理所当然的。国家拥有不能让外国知道的国防秘密,这也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我党为了尽到保卫国家安全和保护国民的责任,曾向国会提交了“防止间谍法”的法案。可是,由于不能得到不明事理的反对派的理解,致使这一法案被审成了废案。然而,这次的泄漏机密,是从根本上威胁国家安全的一个重大而深刻的事件,从而迫使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防止间谍法。为了防止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必须尽早制定防止间谍法,以巩固国防,尽到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责任。

亚希子是与出版界的小人物有联系的人,她对防止间谍法(国家机密法)极为关心。当国会把那一法案审成了废案时,她才放了心。她清楚地知道,由于这次泄密事件,这一法案的赞成派又有可能纷纷站出来,以此为突破口,再次提出制定国家机密法,并一鼓作气地促使该法案获得通过。

尽管她在这方面知识浅薄,但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法案,它将剥夺国民明事的权利,蹂躏言论、出版、宣传的自由。

原以为姐姐纯属猎取性杀人的牺牲品,没想到在她被害的背后,却有一个无法对付的鬼魂在不断地游动。

<er h3">(二)</h3>

那天夜里,姐姐之所以不及等待接替故障车的车子到来,就匆匆地在黑暗的夜路上行走,肯定是想尽早把获得的国家机密转给空泽,要不就是遭到了被窃单位的追击。姐姐也许是被追来的人抓住了处死的。

亚希子联想到空房间被抄的事,兴许那是丢失了国家机密的人一手干的勾当。这说明他们没有从姐姐手里夺回丢失的机密。可是,既然没有夺回来,为什么要杀死姐姐呢?

看来,还是外浦路过那里,奸污了姐姐之后把她杀死的。外浦是不是不知道姐姐所带的东西竟是那样的重要,顺手牵羊把机密拿走了呢?后来是不是又被要把机密夺回去的集团连人带车推到海里去了呢?以上的推理与空泽所作的暗示是相符的。

如果把那个集团当作查抄空房间的人,那么,原来把钻进空房间的人当成杀害姐姐的犯人的那个设想,现在就不能成立了。

如果目标在于国家机密,那么,在杀害了姐姐,拿到了钥匙之后,就应该立即搜查姐姐的房间。既然是那么紧要的东西,行动就应该更加迅速。故意等到妹妹接管了遗物之后才去搜查房间,原因何在呢?她越想越弄不明白。

当天下午,有人到出版社来访问她。来人叫“前原”,可在她的印象中不认识这个人,一边感到奇怪,一边向会客室走去。一个30来岁的瘦小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虽然满面堆笑,但那双细小的眼睛露出的神态,却使人感到不能大意。她是第一次见到此人。

“突然来打搅。我是《东都日报》的前原。”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名片时,也就知道他的来意了。他是很早从姐姐那里得知了亚希子的身份才来的。

“我对姐姐的事无可奉告。”亚希子赶紧设置警戒线。

“还没有动问,你就先走了一步啊!”来人大模大样地笑了,“如果你不想回答,不回答也行。算作是我自言自语,你听着好啦!你姐姐从原海上自卫队干部那里转交给空泽省吾的机密,其内容你知道吗?”

“……”

“如果不知道,我就简单地说说吧!日本的防卫力量是在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的前提下,美苏对立的构想中,以苏联为主要假想敌进行配置的。苏联的核动力潜艇的主力集中在海参崴。在美苏决战时,如果把三个海峡,特别是宗谷海峡封锁住的话,苏联的核动力潜艇就没法进入太平洋活动,与美国对抗的战斗力就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前原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听自己的话,只是窥看着亚希子的脸色接着往下说:

“为此急于设置了反潜警戒网,敷设水下声波探测器(声纳),把探测到的苏联舰艇的动向,迅速送到电子计算机里,以便采取必要的相应措施。这就是所谓的海上警戒管制体制。如果储备在电子计算机里的反潜迎击体制的情报被窃的话,那么,反潜警戒网就漏洞百出了。”

“你是说我姐姐窃取了那种情报吗?”亚希子不知什么时候却在倾听前原的“自言自语”。

“据我调查所知,很遗憾,好象是那样。”前原的话听起来是那样的冷淡刺耳。

“可是,我认为姐姐不会知道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亚希子终于换成了一种辩护的口气。

“也许是那样吧!如果知道,就不会把那东西交给间谍了!”

“空泽先生是间谍吗?”

“本人不承认,但不会有错。戴着政治评论家的假面具,窃走了日本的各种情报。”

“空泽先生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即使查清他是间谍,也构不成大罪。看看过去的事例吧,拉斯特波罗夫事件,判刑1年,罚款150万日元;外务省的间谍事件判刑1年6个月,缓刑5年。毋宁说,其主要目的在于加紧制定国家机密法。”

“对主张制定国家机密法的一派来说,这是意外幸运的事喽!”

“是啊!不知能不能这么说。”

“那么,你要问我什么事呢?”

亚希子苦笑着。原本不想回答对方的提问,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对前原的自言自语答理上了。

“我忘了一件紧要的事,”前原微微一笑,“你姐姐和空泽的关系已经弄清了。可是,我还想了解你姐姐与窃取情报的东条义治的关系。”

“那种事我是不会知道的。”

“诸如东条是不是到过你姐姐家啦,或者说在你姐姐的遗物里有没有表明是东条送给的啦。”

前原似乎怀疑两人的男女关系。男人既然把绝密情报交给年轻女子,对他俩的基本关系自然要引起怀疑。如果这一点得到了证实,那么,姐姐以自己的姿色为武器充当女间谍的事,就有报导的价值了。比之于死者的名誉,自然首先要着眼报导的价值如何。

前原的表情充分地显示出了他的功名心。

“没有那种东西,东条什么的,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这是事实。这个名字亚希子是从报纸上才知道的。

“他两年前从自卫队退役,现在是横造商事的顾问。人事关系只重视现在在位的人,一旦离开第一线,就成了可有可无的闲人了。尽管如此,在银座等地方,他似乎还可以美美地喝上几盅,钱可能是从空泽那里来的。而且好几次见他带着与你姐姐相象的女子出现在银座大街上。”

“如果只是要了解这些,有什么好问我的呢?”

“我们是想得到证实,如果你姐姐真是……”

“姐姐的私生活,我不知道。”

“可你的这位姐姐却窃取了国家的机密啊!”前原的话象锥子扎人一样,“对不起,我并不是在责怪你。”

前原感到自己的话太刺激人了,所以接下去又以缓和的语气说:“好吧,看来你确实不知道!”

亚希子在前原面前转过脸去,从座位上站起来。前原刚才的话就象是所有的日本人说给她听似的,直捅她的心窝。

<er h3">(三)</h3>

由于空泽和东条的被捕,再次出现了要求制定国家机密法的气焰。正如前原预言的那样,这一法案的促进派以此为借口,大肆叫嚣国家安全受到了威胁、国防机密存在泄漏的危险,随即向国会再次提出了这一议案,摆出了一举干到底的架式。

反对派也没有保持沉默。新闻界、舆论界、学者、律师会、工会、市民团体和所有认为该法案会带来复活军国主义危险的人们,都声明要坚决反对,形成了开展共同斗争的声势。

国家机密法是从根本上与民主的根基——国民的“明事权利”相抵触的。如果那些以国家的名义掌握了政治权力的人,把一切与己不利的事都掩盖起来,只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告诉国民,那就不能称之为以主权在民为前提的民主政治了。

当权派的所作所为,如果国民察觉到其中存有私弊,那么,这种当权派就会成为独裁者,政治就会腐败下去,这一点已被历史所证明。

最新的例子就是菲律宾的马科斯政权。他颁布戒严令,剥夺了国民明事的权利,扼杀民主,把国家私有化了。

然而,一个独立国家,既然与各国有交往,秘密就只是附属品。当然,有关国防的秘密如果完全泄漏给了外国,特别是假想敌国和敌对国,那么国家的安全将受到威胁。国家机构的组成也可以说是以秘密为核心的,政府部门就是秘密的巢穴。官员们借此来推行保身哲学,就是说,什么全都保密,认为只有这样才算安全。所谓官僚主义,他们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是官员优先于国民,也就是说,官员自身才是至关重要的。这就是政府部门和国家推行的秘密主义的根本出发点。

如果国民不闻不问,国家就会自动地加厚秘密的墙壁,就会象一个球体沿着独裁化的斜面滑下去一样。国民要监视着他们,不让他们那么做,以保障国民“明事的权利”。而为这种权利服务的,就是新闻报导部门。

新闻报导部门有报导的自由,只要认为把真实情况报导出来对国民有利,即使政府单方声称这是国家机密,还是应该报导的。

过去曾发生过《每日新闻》的记者因暴露了从外务省事务官那里得到国家机密,而被问成违反国家公务罪的事件。可是,在保护国家机密和国民有“明事的权利”这两个问题上,政府和新闻舆论界之间有过激烈的争论。新闻舆论界认为这是对民主的挑战,对此,政府也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态度。

当时,作为导火线的国家机密,还不具有损害国家安全和信用的性质,所以被捕的当事人得到释放。后来政府就有关国民“明事的权利”和报导自由问题表明了态度:“是否应该真正作为机密,有必要根据国家的利益,做出客观的判断。至于什么是国家的利益,这要依据主权在民的原则,由国民来做出决定。”

由于当时被逮捕的是新闻记者,因此报导自由的问题被推到了前台,而国家机密法问题却被掩盖住了。何况拿到机密的新闻记者并未进行间谍活动。

新闻记者到手的机密文件没有见报,但交给了在野党,成了政治上论争的工具,使政府遭到了攻击。如果文件传到了假想敌国,那么,肯定会发展成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事态。国民“明事的权利”将被拉下来,国家机密法问题将被推上去。新闻界也无法结成统一战线,舆论界也就无法干与了。

当然,机密资料不仅会落到共产党手里,还包括社会党在内。

国家机密法与国民“明事的权利”是完全对立的,如果设立了国家机密法,国民“明事的权利”就会被扼杀。政府对利用国家机密法仍不足以对付国民“明事的权利”和报导的自由,一直是切齿痛恨的。而这类事件就成了政府和有关人员执意制定国家机密法的根本依据。

这次与过去不同,被窃的机密是明显有损国家安全的国防最高机密。因此,国家机密法的促进派认为奇货可居,而把有所收敛的锋芒又露了出来。

反对派鉴于国家最高机密被窃,斗争的旗号黯然失色,没法再挥舞“明事的权利”这面锦缎大旗了。与外务省泄漏机密时不同,政府与反对派的立场逆转,过去在“明事的权利”和报导的自由的旗帜下集结起来的各新闻报导单位现在四分五裂了,甚至某家全国最大的报纸,居然发表暗中支持该法案的社论,说什么“为了国家的生存,保护国家机密,在一定条件下是必要的。”

被逮捕的空泽和东条以违反自卫队法于8月30日被起诉。起诉后,又根据律师团的请求予以保释。

审判官在律师团提出保释要求时,征求检察官的意见,问是否可以保释。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是尊重检察官的意见的,能够获得保释,说明检察官表示了“可以保释(请多关照)”的意见。

关系到国家安全的最高机密被窃的间谍事件当事人能够获得保释,这使人深感意外。大凡此类事件,由于物证很少,而且有可能隐藏和销毁证据,当事人之间也有可能串通或逃亡,因此,保释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可没想到在这极少可能性的事件中,两个人居然被保释出来了。

正文 第十七章 爱国的骗局

<er top">(一)</h3>

“有一家能吃到名菜的店家,能陪我一起去吗?”

出席某家大出版社举行的文学奖酒会后,在回家的途中,新城对亚希子这么说。

往日与新城关系密切的某作家得了奖,所以他才来到这好久没有来过的市中心饭店的。

“我能去吗?”亚希子说话时仍在想刚才见到的情景。象新城这样有名的插画家跟自己这么说话,当然心里很高兴。但那些老资格的编辑和特意从银座请来帮忙的人聚在一起,那种高级场面使她非常拘谨。

“不,不,一定要和你一起去!”新城很热情地邀请着。

亚希子也很喜欢他。虽然他是插画界的名流,但一点也不装腔作势,对什么人都是那么体贴入微,实令人难忘。他对跟前的一些人特别亲切,从不以俯视的角度看人,而总是站在低的立足点上去观察社会和人生。从新城这种目光里能感觉出对亚希子的好意。

新城带她去的店家是赤坂的“无量庵”,被领去的房间也是和空泽来过的楼上有柜台的那个小房间。亚希子发现这是第二次来这里时,感到有些扫兴,但她装作是初来的样子。可是,如果店里的人前来寒暄,还是会露出马脚的。幸而来的是另一个女招待。

尽管吃的菜是已经品尝过了的,可也许因为是新城请客吧,感到全都充满了新鲜的滋味。她跟空泽到这里来,主要是想暗中进行试探,所以没有更多的心思去品尝菜的味道。

吃完了饭,新城还是恋恋不舍,因为好久没有到市中心来,不大想回去似的。

“饭后你还有什么活动吗?”新城察看着亚希子的表情问道。

“只要您愿意,我就陪着您。”亚希子主动表态。

“那太好了,老是关在工作单位,很少出来,所以总想有机会让身子舒展一下。”

“您太太不生气吗?”

“我妻子很放心。如果彼此不偶尔解放一下,真闷得慌!”

“那么好的太太会使您闷得慌?您这么说她,会遭到惩罚的!”

“我并没有认为我妻子有什么不好。”

“好吧,谢谢您的招待。”

当再次表示谢意时,车子来了。他们从赤坂坐车到银座,然后在银座大街上闲逛。新城的步调显得很有兴致,真是那种从工作中解放出来的步伐。

正逢周末,银座特别热闹,白天那股热劲,到了晚上有所减弱,所以把人们诱了出来。夏天的晚上显得很乱,带有放荡无羁的气氛。漫步闲游的人,带着几分醉意,看上去象玩得挺起劲似的,那种沉醉的样子是很潇洒的。银座与新宿等处不同,人们不会醉得不可收拾。这也许是因为在历史和传统上留下的比较稳重的习俗的缘故吧!

亚希子喜欢银座自古以来一直保有的那种安定感,这是那些新兴街和居民经常变化的街所根本没有的。虽说是条欢乐的大街,人们却没有那种令人生厌的欲望,即使有某种欲望也被那精制的化妆品掩盖住了。这种气氛特别招人喜爱。她曾认真想过:“如果在现在的单位呆不下去了,那就到银座来找事干。”

“你象玩得挺高兴嘛!”新城望着她。

“因为和您在一起呀!”

“虽然这是奉承话,但我听了很高兴。”

“这不是奉承话,是真的。”

两人会心地笑了,他们来到了银座六段的酒吧大楼前,正好电梯门一开,几个男男女女走了出来,男人们显得十分高兴,女人们身穿华丽的服装,象是客人和送客的女招待。

“请常来!”

“我要乱来,不得好死!”

“下回请您吃饭!”

客人朝外走,女招待在背后尽说这种体面话。其中的一个女子发现了新城。

“啊!新城先生,好久不见啦!”她带着娇滴滴的声音跑了过来,想一把抱住新城的胳臂。

“带着这么漂亮的陪伴,打算上哪儿去呀!我真恨你!”女招待象拧了新城什么地方一下,新城痛得叫了起来,说:“正打算上你那里去呀!怎么一见面就拧得人家痛呢?”

“从女老板不在世起,就再也不见您来了。那就请您忍着点吧!”她说着向亚希子眨了眨眼睛,显得性格很开朗。

“我叫惠美,请多关照。”她以爽快的口气向亚希子致意。

惠美领他们去的地方是五楼的“异国之家”,厚实的榉树木料门一开,热闹的笑声和钢琴声一道送出来。在暗灯的间接光照下,有几对男女聚在那里。

穿黑衣服的招待员把他们领到一个角落的桌子边。

“啊,先生,欢迎,太高兴啦!”一个身穿和服、年纪稍大的女人微笑着向他们致意。接着拿出名牌酒斟进杯子里。

“你们也一起喝,怎么样?”新城向女人们劝酒,一起干杯。

穿和服的女人叫正美。

“好久没有来,模样都变了嘛!”新城看着周围说。

“可不,剩下的就是惠美和我……还有店长几个人了。”正美答道。

“不知怎么的,象到了另一家店子似的。”

“请别那么说,还是要经常来,我会照样接待先生的。”惠美依在新城身上,鼻子里哼哼着说。

这时,门又开了,进来了一批客人。正美说了声:“暂时失陪,”随即起身去迎接新来的客人;店长在后边的桌子上设下酒宴。两人的态度使人感到象是迎接特殊的客人似的,显得那样的紧张。

新来的一批共4人。3个象秘书似的人保护着一个60岁左右、皮肤白晳的小脸膛男人,带着十分警惕的目光,大模大样地走进来。小脸膛的男人是中心人物,长相不好,却很有气派,金属框子的眼镜后面,露着一双冷漠的眼睛。此人可能是个大人物,分散在各个席位上陪客的女招待,全都聚拢到他的桌子跟前来了。

“咦!象在哪里见过似的嘛!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新城歪着头说。

“民友党的森村清一。”惠美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啊,是吗?他就是森村!难怪总感到象在哪里见过。嚯!连议员先生也到这种地方来啦!”新城以吃惊的腔调说。

“从女老板在的时候起,他就常来光顾。”

“哦!可我们却是初次见面。”

“平常来得更早哩!因为正美小姐很顺他的心意。”

难怪正美跟他贴得那么紧。这时,森村眼镜后面的目光变得柔和些了。

“说起森村清一来,他不是国防调查会的副会长吗?”亚希子轻声地插了一句。

新城的视线转向了亚希子,说:“你认识森村清一?那可是臭名远扬的人物啊?”

“是从今天早晨的报纸上刚看到这个名字的。”

“最近他的名字经常见报,是个危险人物。”新城压着声音说。

亚希子本想问问他怎么危险,可本人就在附近,在这种场合,不适合谈论这种事,也就忍住了。

在“异国之家”叫了部车子,坐车往回走时,亚希子决定一直把新城送到家。

“先生,今天让您请我,实在太高兴了。”

“不,我才叫高兴呢!以后常在一起玩玩吧!”新城充满了欢快。

“那当然好喽!”

“让你送我,这不是搞颠倒了吗?”

“哪里话,让先生一个人回去,会挨太太和总编辑的训的呀!”

“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去想银座的姑娘啦!”

“先生真会奉承人。喂!先生。”

“什么事?”

“今晚去的那家酒店,您经常去吗?”

“过去,也就是女老板还在的时候,一个月至少去那么两三回。”

“女老板换了吗?”

“死啦,被人杀害了。”

“啊!?”

“你不知遣吗?拫纸上登了呀!在伊豆的山中,被小时候的同学杀害后掩埋起来了。”

“啊!原来是银座那个女老板。”亚希子这才想起来,不禁一怔。报纸上写着因为外浦经过作案现场,所以被怀疑为与杀害女老板的犯人有关的罪犯。这的确是巧遇,或者说是一种因缘。

新城好象把亚希子的惊讶表情看做是单纯的反应。

“森村清一好象也是那家的常客嘛!”亚希子控制住了惊讶。

“政治家很引人注目,一般不大在银座闲逛。可那家伙好象被正美迷住了。”新城嘴边浮着微笑。

“为什么说森村是危险人物呢?”亚希子提出了在“异国之家”忍着未问的问题。

“他呀,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亡灵。据说战争结束时是陆军士官学校的学生,是民友党内的超鹰派,主张修改宪法的急先锋。那样的人如果操纵着民友党,日本肯定要回到战前那种黑暗时代去。”

“在国家机密法问题上,也经常看到他的名字呢!”

“他是推进国家机密法的元凶。他作为国防调查会的副会长,正为制定该法竭尽全力。国家机密法已经拟定了三次方案,前两次把保密的对象限定在防卫秘密上,泄密惩罚也不超过判刑15年,可第三次方案却把保密范围一下扩大到了外交秘密,最高惩罚可以判处死刑。这一方案的炮制者就是森村。对此,在党内也有批评他过激的,但他认为卖国贼判死刑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一直在推进这一方案。”

“哦!太可怕了。”

“那家伙,是可怕呀!《朝日新闻》在社论中写道:‘这一法案含有从根本上蹂躏宪法的内容’。可森村对宪法前言中所阐述的道理毫不在乎地公开宣称:‘尽管在宪法的前言里写进了不可思议的词句,不过,那种文章无关紧要。’正因为他是这么一种人,所以才热衷于制定蹂躏宪法精神的国家机密法的。”

在听新城说这番话的时候,亚希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影子,当她想看清楚它的轮廓时,车子已经开到了新城的家。

<er h3">(二)</h3>

两天后,《东都日报》刊载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自卫队的间谍事件是骗局吗?

据说被窃的军事机密的价值等于零。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本报特别采访组在调查海军参谋部前防卫部长东条义治泄漏国家机密事件时,单独采访了躲藏在东京都内某处的空泽省吾,获得了成功。记者就事件的真相作了详细的询问。

以下为采访时的一问一答:

本报记者:想具体了解一下目前所泄漏的国家机密的内容。

空泽:扼要地说,那是为了把苏联太平洋舰队的核动力潜艇封锁在海参崴的反潜警戒网。

记者:请详细谈谈其内容。

空泽:从青森县舻作崎有一条海底电缆伸向日本海,敷设该电缆是从1971年开始的,花了两年时间。内芯直径为10厘米的20公里的电缆装在布雷舰“能代”号上,从横须贺出发,最初以为是国际电话公司的海底电缆。可是,当得知从青森县的龙飞崎和北海道最南端的白神崎也向同一方向敷设了同样的电缆时,就知道这可能不是电话线。三条电缆都朝着苏联的海参崴方向。

社会党就这件事在国会上提出了质询。可政府否认说不知道有这种事,结果真相一直不明、原来这电缆是监视苏联潜艇的声纳,其顶端伸向了海参崴。敷设的目的在监视以核动力潜艇为主的所有苏联舰艇的动向。电缆的顶端安装有监视器(反潜声纳),得到的情报由美军优先处理。当需要日本自卫队合作时,经美方选择后才把日本所需的部分情报交给日方。

记者:为什么要釆取这种形式呢?

空泽:想是考虑到万一被发觉了,担心敷设以苏联为主要假想敌的声纳电缆会遭到在野党的反对和刺激国民的感情,但真相不明。当时,自卫队最高领导和美军之间交换了密约,全部情况只有海军参谋长、参谋部防卫部长、“能代”号舰长三人知道。

记者:既然是美军优先使用的声纳装置,是不是由美军来经管呢?

空泽:主要由美军掌握主动权,日本的大电机公司的技术人员从维修方面予以协助。据说日本广播协会的部分工作人员也参与合作。

记者:为什么这在战略上没有价值呢?

空泽:进入海参崴必须经过的彼得大帝湾的海水很浅,如果在海底大陆架上敷设声纳探测网,很快就会被发现。而且日本布雷舰不可能接近苏联太平洋舰队基地海参崴,那里海流很急,其他妨碍敷设声纳的因素很多。后来,电缆还没有敷设到彼得大帝湾,就成了断尾巴的蜻蜓。而且声纳敷设在深海里也毫无意义。到头来这种电缆成了无用的“废物”。

记者:这种无用的废物为什么还要花工夫去窃取呢?

空泽:在证实成了无用的废物这一点上还是有意义的。

记者:为什么说这是个骗局呢?

空泽:这个嘛,请去问东条,因为他明知是无用的废物,却又要提供给我。

记者: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东条实际上是反间谍人员,为了欺骗你和你背后的领导机关,才让你拿到这假情报的呢?

空泽:嗯,也许是这样吧!

记者:你是为谁搜集日本的防卫机密呢?

空泽:我不能说,请想象一下吧!

记者:传说你是某大企业集团的秘密情报工作人员,这是否属实?如果属实,那个企业集团怎么称呼呢?

空泽:无可奉告。

记者:据我们的调查,已推测出那是大的武器制造商集团。你把日本的防卫机密送给了外国,这样,你就成了双料间谍。在这方面,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空泽:无可奉告(口气很硬)。

记者:尽管你装作日本大的武器产业的秘密职员,实际上你是某外国的秘密情报工作人员,不是吗?

空泽:无可奉告。

至此采访因空泽不肯回答问题而告终止。记者要求采访当事者东条,可是,他被保释后没有回家,现住处不明。

此外,本报收到了有识之士的如下批评:曾经听说从日本向海参崴敷设了海底电缆,这从空泽的话里得到了证实。可是,这么重大的战略计划不经国会认可,只凭自卫队干部和美军之间的秘密协商就付诸实施,难以令人置信。正如空泽所说的,即使拿到的是无价值的情报,但只要敷设军事海底电缆确有其事,那就说明这是自卫队脱离了的一件大事。

在谈论被窃的军事机密的价值之前,对这一点应该彻底加以追究。

亚希子面对着《东都日报》的报导陷入了沉思。这篇报导也许是记者前原写的。

以往处理间谍事件时,在起诉和仲裁过程中,从未把情报被窃的事实在国民面前公布过,即使是判决,“国家机密”也被禁闭在很厚的保密壁垒之中。在这点上,美国的做法是,秘密的最终裁决权不属于政府,而是委托给法院,当依据保密法予以起诉时,只要公诉的一方不公布秘密就算败诉。日本与美国的做法有着天壤之别。

然而,在这次起诉中,秘密的内容却被具体地公布出来,这种事例与其说是少有,不如说是头一回。在亚希子脑子里浮动的那个幽灵的影子,其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东都日报》刊载记者与空泽的谈话几天之后,亚希子收到了一封信。亚希子一看寄信人,不禁一惊。信封上只写着“空泽省吾”,邮戮是“金泽中央”。日期为9月8日,象是接受了《东都日报》的采访之后,来到金泽投邮的。亚希子赶紧把信拆开。

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我逃脱了严密的监视网,好不容易来到了北陆。可是,要逃到海外去,怕是不可能。剩下唯一的一条脱身的途径,就是雇佣渔船秘密逃往国外。但成功的可能性也许很小。

我之所以当了某外国的间谍的代理人,是受金钱和人事关系的束缚,慢慢被迫卷进去的。从我与你姐姐相爱之后,我就让她当作情报联络员搜集情报。她是一个优秀的情报员,在饭店工作人员的掩护下,从各个方而搜集情报。可是,她同时又是日本方面的情报工作人员,也就是说,她是反间谍工作人员。她一方面装着帮助我,一方面刺探在日本的某外国间谍组织的情况。

经介绍,东条义治认识了你姐姐。可他也是日本谍报机关的走卒,与美国军事谍报机关也有联系。5月10日,你姐姐被杀害的那天夜里,东条把录有提供给我的军事机密磁带交给了你姐姐。没想到你姐姐的车子出了故障,竟被在途中意外相遇的外浦杀害了,磁带被外浦夺走。外浦虽说是个歹徒,但很有心计。尽管他不知道你姐姐携带的磁带是什么东西,但估计会有价值,于是来向我兜售。因为我和你姐姐不时在热海坐外浦的车,他察觉了我俩的关系,所以才认识我的。

外浦最初不知道那磁带是要交给我的,所以来问我磁带有何价值。从我的反应里,外浦知道那东西是我所需要的。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夺得磁带的外浦是杀害你姐姐的罪犯。外浦在我的追问下,承认了自己是犯人,但又反过来威胁说,如果自己被捕的话,磁带将交给警察。磁带若交到了警察手里,那可成了一件大事。于是,我向外浦提出用钱收买磁带,并答应对他犯罪一事给予保密。

可迠,在我从外浦那里取回磁带之前,东条手下一帮子人担心磁带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把保管着你姐姐遗物的你的家给抄了。他们之所以在那以前没有更早地抄你姐姐的家,是因为你姐姐房间的钥匙交给了警察,那是电子锁,没法配到相同的钥匙。

东条之所以要取回磁带,因为担心磁带一旦转到日本军事专家手里,发现那是过时的情报,就会引起麻烦。实际上,那是想把我和某外国谍报机关引出来的钓饵。如果判明这种情报毫无价值,那我的处境就会变的微妙起来。在间谍卫星发达的今天,各国最需要的情报,是隐藏在本国的敌国间谍组织,还有本国的军事机密是如何泄漏给敌人的。对某外国谍报机关来说,我就成了导致其在日本国内长期培植的谍报网,有可能一举丧失的导火线,而且这一火炬已经被点燃了。

我在以间谍嫌疑被起诉之后,又得以保释,这种事是少有的。这样做的企图在于放我出来活动,以求连根拔除某外国的谍报网。可是,他们这样做也有不可理解之处。如果是为了把我作为破获某外国谍报机关的突破口,那就没有必要逮捕我,因为只要事情一公开,我就会从谍报网中分离出来,这是很明显的。所以倒不如不逮捕我,我让自由活动,就可以一网打尽。然而,他们没有那么做,反而逮捕了我一个人,借此大肆宣扬国家机密被窃。这样做的真正用意何在呢?

当然,这种事对现在的我来说,已是无关紧要了。你姐姐和我是在不幸的命运中相逢的,我们一时忘却了彼此的任务而相爱起来。为了把这件事告诉你,我才大胆地给你写了这封信。祝你生活愉快,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了。草草。

以上是信的内容。

<er h3">(三)</h3>

空泽的信使亚希子头脑里捉摸不定的疑团被解开了。她看完了信,立即从名片夹中抽出一张最近得到的名片,照上面的号码拨动了电话机。

她告诉《东都日报》的电话总机,要求接政治部的前原先生。亚希子还担心他不在报社,可不久就听到耳熟的答话声。

“对不起,原谅我突然给您打电话,我是前几天见过您的八切亚希子。如果方便的话,想再见见您。”

“啊!八切小姐,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就是现在也不要紧。”

前原说话很干脆,连什么事都没有问,就作了回答。

“在日本航空公司饭店的斜对面,有一家‘爱比丘尔’茶室。”

“知道。”

“20分钟之后,我们在那里见面,行吗?”

“好的。”

亚希子驱车到达那里时,前原已经等在那里。狭长的店堂,最里边的座席经常是空着的,坐在那里可以把整个店内的情景一览无余。前原也许察觉到了亚希子要说什么事吧,所以占好了最里边的那个席位。

“对不起,突然把您请来。”亚希子缓了口气,表示了歉意。

“不要紧,干记者这一行,如果没有事件发生,就等于是没有火灾的消防队。”

前原露着毫无倦意的笑脸。看上去,他可能是把与亚希子见面当作一件高兴的事。

“可是,记者不是经常处于待机状态吗?”

“新闻记者也是人生父母养,常言道,记者虽说是行者,但总归不是火车嘛!”

言外之意,他是把与亚希子相会当作一种乐事。

“我拜读了前几天对空泽省吾的采访报导,那是前原先生写的吧?”

“你看过了吗?实在拿不出手呀!”他不但一点没有架子,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意外地露出了一种天真的神态。

“就因为这事,我才要见见前原先生的。”亚希子把空泽的信,送到了前原的面前。

“这是什么?”前原用莫明其妙的眼神望着亚希子。

“请您看看。”

“那就失礼了。”

在亚希子的催促下,他拿起了信。在往下看信的时候,刚才那种天真的神态从脸上消失了,恢复了新闻记者本来的表情。看完信之后,仍在仔细地琢磨其中的内容。最后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怎么样?”亚希子请他谈谈看法。

“嗯,跟采访时谈到的内容大致相同。我们拫据搜集到的情况提出的疑问,在这封信里都坦吐出来了。”

前原的眼神显出他在估摸信的价值。“唯有一点在采访谈话中没有涉及到。”

“是逮捕空泽的事吗?”

“我对这点也抱有怀疑。在那个阶段,与其逮捕空泽一个人,不如让他活动,才能把间谍组织来个连根拔呀!看来,警察是急于求成了。”

“真是急于求成吗?”

“你是说……”

“空泽先生不是在信上写着吗?首先把国家机密被窃的事张扬出去。可是,其真正用意何在呢?”

“也许在于说明国家机密的重要性。”

“其结果必将是趁此机会,把业已成为废案的国家机密法又重新提出来。”

“你究竟想要说明什么呢?”前原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您就把这看做是妇人之见,听我说下去吧!从空泽先生和原自卫队干部被捕的时候起,我脑子里就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感觉,前原先生在报导中不是也使用了骗局这个词吗?我觉得其中有为了让空泽先生钻进圈套而抛出诱饵的味道。可是,真正的企图不在于揭露空泽先生和某外国的谍报机关,而在于国家机密法。”

“你是说为了制定国家机密法?”

亚希子点点头。

前原的喉头深处发出了微微的声音:“原来如此!”

“只有这样去分析,才感到分散在各个方面的矛盾完全归到各自的位子上了。他们把过了时的废材料,伪装成国家的机密交给空泽先生,当空泽先生扑向诱饵时,予以逮捕,借此宣扬国防机密失落的危机,把国民的危机感充分煽动起来,掀起一个大的政治运动,提出为了国家的安全,制定国家机密法是绝对必要的。森村清一等民友党的促进派充当急先锋,企图一举通过该法案。为此,政府、警察和自卫队结为一体,炮制出精密的蓝图,他们根本没有把空泽先生放在眼里,而是把空泽先生当替罪羊,以便制定国家机密法。把日本这个没有防备的间谍天国封闭起来,蹂躏国民‘明事的权利’,利用‘为了国家安全’这个看来十分爱国的口号,把对政府不利的情报全都控制起来。也许这就是他们真正的企图。”

“似乎想得过多了吧!”

“也许是那样。保证国民‘明事的权利’,这是民主的根本。可是,这种权利对反民主势力来说,岂止是眼中钉,而是眼中癌。现在的法律已经很完备了,他们却执意要制定国家机密法,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借此机会扩大保守‘秘密’的范围,从而把全体国民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

“即使有这种企图,又何以证实呢?这封信不能作为证据,即使查到了东条的所在,得到他的证言,也不过说明他干了某种蠢事而已。而且东条和你姐姐都不知道实情。也许是受人操纵的傀儡。不,肯定是傀儡。”

“我也这么想。不管怎么说,因为前原先生写了报导,这就等于告诉国民,被窃的国家机密是长了霉的东西,是为了把某外国的谍报组织引出来的诱饵。就此一招,我认为也可大大削弱国家机密法促进派的气焰。我在空泽先生被捕之后独自琢磨,凭女人的直感,总感到国家机密法有一种臭味。如果因为把情报泄漏给了外国就要坐牢以至判死刑,那么小说就没法出版了,不用说报纸也就没法自由发行了,至于对自卫队的报导和采访就更谈不上了。我讨厌那种沉闷的社会。我在书上看到过,战前有‘敌对思想’这个词,凡对政府不利的想法就以‘敌对思想’的罪名加以取缔,那样不是把人憋死了吗?即使撇开难懂的道理,我也讨厌那种社会,如果日本再回到那种社会去,我将毫不犹豫地离开日本。”

“这封信我给你保存着好吗?”

“请吧!”

“为使日本不致成为那样的社会,我打算尽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

“真了不起啊!”

“因为我不想让人把我们的谈话用敌对思想加以取缔。”

“啊!”

“我还想见到你呢!”

“那就在得空时,给我打电话吧!”

“真的吗?”

亚希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答话,但眼睛里充满了热情。

两天后,《东都日报》几乎全文刊载了空泽的信,而且暗示这次原自卫队干部泄密事件,是在“某种企图”下策划的阴谋。虽然没有说明“某种企图”是什么,但以巧妙的笔法,暗示这是为了利用国家机密法,来打击“真正的敌人”而设下的一个大圈套。尽管没有直接的物证,但那篇以空泽的信为核心而组成的报导,却充满了说服力,切实地揭露了制定国家机密法的欺骗性。

前原巧妙地使用了空泽的信,超出了亚希子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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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十章八章 死海里的浮尸

<er top">(一)</h3>

街上洋溢着秋天的气息。虽说东京街头笼罩着废气的烟雾,但不能排除这一年一度的季节气味。

亚希子抱着从某作家那里取来的稿件,坐上了出租汽车。那位著名作家写作进度不快,为拿到稿件来回跑了好几趟。如果再拖延不交稿,那么杂志的版面几乎就要留空了。

拿到了稿件总算放了心,可是,刚坐上车,路很快被堵住了。亚希子心急如焚。接下去要对稿件进行版面设计,在送往印厂的同时,还要把底稿的复制件送到插画家的家里去。画家也许会不高兴,因为不看原稿是没法插画的。

可是,车子简直跟蜗牛爬行一样,好不容易过了一个交叉路口,下一个路口又碰上了红灯。亚希子很着急,心想如果能硬闯过去该有多好,但事与愿违,谨慎行车的“个体户”司机却带头停了车。

就在这时,亚希子感到背后受到了冲击,身子猛地向前一倾,车子被撞得进入了人行横道线,幸而交叉路口的行人和车辆都没有动,所以没有酿成大祸,但十分危险。因为后面的私人轿车刹车晚了一步,把亚希子坐的车子轻轻撞了一下。个体户司机下车把私人轿车司机狠骂了一顿。亚希子一时被吓呆了,但很快清醒过来。撞得轻,她身上没有什么异常。

“客人,不要紧吧!”司机打开车门窥看了一下。

这时,亚希子心里正受着另一种冲击,所以没有说话。

<er h3">(二)</h3>

稿件校对完了之后,工作告一段落,亚希子利用周末去作一次短途旅行,目的地是大濑崎。她坐新干线的特快来到沼津,在车站前挑了个看上去心地善良的司机,坐上了他开的出租汽车。

从沼津往前去的路,修得特别平整。车子行驶在414号线上,沿着内浦湾往南走,绕过“大久保的鼻子”之后,车子离开了414号线,再沿着小海湾和海角相连的弯曲的海岸往前走,来到了沼津市的对岸。富士山脚下秀丽的原野一直延伸到了骏河湾。

出租汽车紧靠海岸边行驶,那里虽有许多舒适的海水浴场,但因季节已过,已经闲置起来了。绕过海角,又是积满了湛蓝的海水的海湾,在那背后盖起了一排排的小房子,形成了村落,那些村落的每一户人家都能越过海湾看到富士山。

“是要潜水去大濑崎吗?”司机一边看着后望镜,一边问亚希子。

“不,只是来看看大海。”

“是来看大海啊!”司机发出了认为她好奇的声调。

“除了夏天,也能潜水吗?”亚希子问。

“夏季浴场,水很混浊。所以说往后也许会有大批的爱好潜水活动的人到这里来,9月到12月,鱼类特别多,那是最好的季节。”

“不冷吗?”

“冬季浴场,水温不下降。据说如果穿上潜泳服下去,一点也不冷。”

这时,亚希子发出了轻微的感叹声。眼前辽阔的蓝色海湾里;漂浮着白色的豪华游艇。

“那是‘斯堪的纳维亚’号,上面还设有旅馆。”司机介绍说。

车子穿过了木负、久连、古宇、久料、江梨等村落。也许因为夏天游泳季节已过吧,很少有车子来往。道路虽然十分弯曲,但路面平整,行车没有什么危险。在面临大海的人家后面的山坡上,全都是柑桔树。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不一会,看到一个向大海伸出去很长的海角,顶端立有白色的灯塔。海角一直到头全是原始森林。

“车子没法开到大濑崎顶端去。”司机好象看出她要到海角那边去。

“别走去海角的路了,请开到户田那边去吧!”亚希子边看地图边说。

“是去户田那边吗?”

“听说前不久出租汽车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嗯,是有那么回事。”

“想到那里去看看,我想一定能清楚地看到大海。”

“是断崖上吗?”

“是想到那里去。”

司机老老实实地把车头朝向了那里。过了去大濑崎的分界处,路一下子变得很难走了。急拐弯接着急拐弯,路面向上升。当感到车子象是离开了海岸钻进了山里时,突然视野开阔了,大海展现在眼前;一直能看到的富士山从视野里消失了,因为方向变了,隐藏到车子的后方去了。

“就是这里。”司机说。

车子来到悬崖上呈U字形拐弯的地方,那里立着“死亡事故发生地点”的标牌,护栏上也有修理过的痕迹。

“请停车!”亚希子说。

她下了车,站在刚修理好的护栏边上朝下看,山崖陡峭,看不到正下方,但见有细小的浪花打上来。这里的浪跟内港和海湾不同,特别汹涌。司机也下了车,舒展了一下身子。

“我说司机,出租汽车从这里掉下去,那是驾驶上的失误吗?”

司机原来背朝着她,正好转过脸来,亚希子从正面望着司机问道。司机是个中年人,长着一张看起来很善良的圆脸,张嘴一笑,那尽是缝隙的一口齿列不齐的牙就会露出来。

“如果是当地的司机,应该清楚地知道这一带很危险,按理驾驶上是不会出差错的呀!”司机站在悬崖边上朝下看,“从这种地方滚落下去,那还受得了吗?”他连连摇头,身子赶紧往后退。

“比如说吧,为了休息一下,把车子停在那边,然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时,车子自动地滑动起来,掉了下去。会不会有这种事呢?”

亚希子动问时,没有说出光凭自然坡度的滑动,没法冲破护栏这一点。

“如果是我,是不会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休息的。至于睡着了,那更是不可能的事。要休息就得到能喝杯茶、抽支烟的地方去呀!除非有什么迫不及待的事。”

“迫不及待?”

“要解手呀!”

“啊,是吗?可是,即使有那种情况,解完手,也应该立即开走呀!”

“一般说,出租汽车载有客人时,是很少解手的。”

“如果说是解完手才掉下去的,那为什么听说客人不在车上呢?”

“警察侦查的时候,好象也考虑到了客人在车上的情况!可据说后来只发现司机一个人。”

“我说,司机。”

“假如有犯人让司机吃了药,等司机睡着了,就把人关在车里,然后用另一辆车从后边顶,这样会不会冲破护栏使车子掉下去呢?”

刚才在交叉路口车子被顶撞之后,亚希子产生了这种联想,现在拿到现场来问这个职业司机。

“哟,您这个人真能想出可怕的事来呀!”司机带着惊讶的神态望着她。

“你说吧,怎么样?总感到有那种可能性。”亚希子不管司机如何惊讶,只顾征求他的看法。

“嗯,那是有可能的。可是,如果弄得不好,是会一起掉下去的呀!”

“如果在崖边上赶紧刹车,不是只有被推的车子掉下去吗?”

“倒也有这种可能。您是在想那辆出租汽车可能是被别的车推下去的,是吗?”

“既然不会在这种地方休息,下田出租汽车司机又很熟悉伊豆的地形,那么,可能会有人把车子推下去吧!可是,在这种寂静的地方,如果有人在这里走动,或者招呼出租汽车,那是很醒目的。一定是有人事先准备好了车。既然准备好了,用车子推,总比用手推来得利落。你说是不是这样?”

“倒也是。可是,那样做,车子上没有伤痕吗?”司机虽有同感,但也夹有疑问。

“从悬崖上掉下去时的损坏处,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不,不是那辆出租汽车,而是罪犯的车。缓冲器撞上了东西,如果有损坏,不是会遭到怀疑吗?”

“是呀!如果把缓冲器用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起来,那会怎么样?”

“真是考虑得很周到呀!”

司机掏出香烟点着了火。有点风,烟呈水平飘去。海面上折射出强烈的阳光,显得油光铮亮。风里带有秋天的香味。

“我说,司机,有件事求你。”亚希子想利用这位看上去心地善良的司机,“也许有些危险,在冲到这个拐弯的地方之前,路是笔直的吧,从笔直的路的起点开始,直到这个拐弯处的顶端,能开出多大的速度来,能请你试一试吗?”

司机使劲瞪起圆脸膛上的小眼睛,显得很吃惊。可是,他从亚希子真挚的表情上,好象察觉出有什么缘故。

“好的,试试看吧!因为太危险,您就在车外边看着吧!”

司机把车子开到直线路的最尽头,从那里开始加快速度,直开到拐弯处的顶端才刹车,他知道这种速度的冲劲是相当大的,用这种速度足以使另一辆车冲破护栏掉进大海。

“再来一次吧!”

司机趁兴又试了一次,也许是想让亚希子看到最关紧要的地方啦。车子尽可能往前开,一直没有使闸,直到拐角的最顶端才踩住制动器。亚希子在旁边看到失去平衡的车子。重心移到了前轮。因为天气好,干透了的路面上积满了砂粒,车子很容易打滑。

失去接地力的轮子停止转动之后,仍在打滑,出现了可怕的制动器失控现象。司机慌了,本来应该把制动器反踩过来,他却顺着再踩上去。车子失去了方向性,滚滚的尘土直往上冒。

“危险!”

亚希子尖叫了一声,被吓呆了。车子打着滑,逼近悬崖边,眼看要撞上护栏,先碰在“死亡事故发生地点”的标牌柱子上,标牌柱子被连根撞飞了。这时,车轮总算恢复了接地力,在路面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咬住了地面,车子在紧挨护栏的地方停住了。车子是停住了,但司机和亚希子的身子一时还处在僵化状态之中。

尘土落了下来。他们这才恢复了常态。

“不要紧吧?”亚希子跑到了车子旁边。

“哎呀!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司机难为情似地露着一口不整齐的牙笑了起来。幸而司机和车子都没有异常。

“对不起!怪我只顾向你提出奇怪的请求。”

“不,稍有疏忽就会出事。我以为完全可以停住呢!”

“掉下去的车子,莫非也是打滑了吗?”

“有那种可能。可是,如果早一点刹车的话,是完全可以停住的。因为最近连续晴天,所以路面特别干。”

“标牌柱子被撞坏了,这该怎么好呢?”

“这可不能瞒着,告诉一下警察吧!”

“那就赔偿损失。车子不要紧吧?”

“好象没有什么大事。”司机下车检查了一下。

“这标牌柱子是马马虎虎竖着的。”司机察看完了车子之后,来到了被撞飞的标牌柱子的根底边,亚希子也被吸引过来,一看,柱子并没有牢固地埋在土里,而是用一根小管子打进去之后,再把标牌柱子插进去的。由于管子的口径稍稍大了一点。柱子插进去容易拔出来。

“管子里积有尘土,变得浅了。”司机用手指头伸进管子里,把里面积的尘土和石子掏出来。

“这样当然容易倒喽!”

因为管子埋得浅,即使把标牌柱子再插进去,还是摇晃不定。

“这就是公家干的事!”

司机一边叨咕,一边清除管子里的积物,也许想以此来弥补折断标牌柱子的损失。

管子底下积的主要是泥土和石子,另外还有纸屑和落叶。

“积了这么多!”

司机从管子里掏出的东西,堆在一起象小山一样,“积的真不少啊!”

亚希子用惊奇的目光望着那堆东西。纸屑特别多,其中有件东西很快把亚希子的注意力吸住了,那是一张与别的纸屑质量明显不同的纸片。由于风吹雨打,现已变色,但仍可看出是上等纸。

她摸到纸片时感到有些印象,因为那是极为平常的感触,所以一下子想不起来。

“这就往回走吧!”

司机对她这么说。亚希子连忙把纸片塞进了口袋里。

<er h3">(三)</h3>

亚希子想起了那手摸到纸片的感觉,是在坐新干线特快往回走的途中。为了在车上看看书,就买了本杂志,翻开来一看,新城隆明的插图映进了她的眼帘。她一时摒住了呼吸,凝视着插图。她不是被图画吸引住了,而是由于新城的插图使她想起在大濑崎拾来的纸片时的手感。那张纸片就是新城使用的印刷用压纹纸。插图画家一般多用绘图纸,而使用压纹纸却是新城的“专利”。

据说最近有学着使用压纹纸的画家,但亚希子除了知道新城使用压纹纸外,别的画家她都不认识。

为什么新城的“专利”用纸会出现在伊豆寂静的悬崖上呢?这使她联想到田中刑警说过的,在外浦的口袋里装有“异国之家”的火柴的事。

“异国之家”是新城常去的酒吧间。那家店里的火柴和压纹纸一起出现在同一个犯罪的现场。亚希子把杂志摊开在膝盖上,在追寻自己的思路。新城和外浦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然而,任凭亚希子冥思苦想,还是一个因未知数过多而不得其解的方程式。尽管不得其解,但从火柴和压纹纸都在大濑崎出现这一事实,却知道此事决非偶然。

亚希子想带着自己的发现和疑惑去问新城。她知道新城对自己抱有好感。她也不怀疑新城。但又一想,她认为不能这样去问新城。那就报告警察吧!可她不愿意打这种秘密报告。那么,就这样永远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吧,可那样做思想上的负担又太大了。在苦于无法可想之后,她终于决定去找前原商量。

再有1小时左右就到东京了,她打算一到站,下车就给前原打电话。街上已经是浓郁的黄昏气氛,太阳在飞快地往下落,等她叫到车向银座驶去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准备到前几天相会的那家饮食店,算好时间给前原打了电话。

“10分钟后我就去。”前原立即作了回答。

前原的声音显得很兴奋。在预定的10分钟内,他出现了。

“对不起!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你能给我打电话,我很髙兴。还没有叫饭吧?怎么样,我们边叫边谈。”

经前原这么一邀请,她这才想起今天往返于伊豆之间没有吃任何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

“太好了!”

前原领她去的地方是银座后边的小酒馆,先用雪利酒和店里特制的火腿,还有柠檬,止住了肚子的叫声。缓了缓气之后,亚希子称赞说:“前几天的报导实在太好了。”在看了报导之后,由于每天忙于工作,还没有向您谈及对报导的感想。

“那不值一提。可是,写那么篇东西我却费了很大劲。因为没有什么证据啊!”

前原似乎很注意亚希子的感想。

“这不是已经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了吗?不求揭露阴谋,只要把制定国家机密法的危险性告诉了读者,也就行了。”

“在这方面,反应可是大得很啊!被右翼分子骂为卖国的报导,这也是一种反响吧。因为有了这篇报导,新闻界的步伐又开始一致朝反对该法案的方向走了。”

“我认为这是一大功劳。”

“是你的功劳呀!我问你,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前原两眼发花似地望着坐在送来的饭菜那边的亚希子。她谈到了今天一天在大濑崎干的冒险事。前原没有插话,只顾听。听她说完一遍之后,前原才问:

“那么,你的心情倾向哪一边呢?是告发?还是就这么保持沉默?”

“因为很难打定主意,才来跟您商量的。如果您认定这是毫不足取的胡思乱想,那就把它忘了;如果认为多少有点追究的价值,那就拜托您了。”

“你是说托我?”

“除了您,没有别的人可以拜托了。”

“你的话如此诚恳,实在太好了。”

“请您帮忙。”

“在这以前,我也附带提起过,我可是独身一人啊!”

“这个……”

两人的视线汇合到了一起,笑了。

<er h3">(四)</h3>

沼津警察署的“大濑崎出租汽车司机坠海死亡事件”侦查本部传讯了新城佐智子,她供认了自己的罪行。

“15年前,当时,我在东京S私立女子大学上学,外浦钻进了我租住的公寓房间,被他奸污之后,又强迫与我保持了1年左右的关系。我毕业后回到了家乡,才与他断了关系,与新城结婚后,今年2月在别墅所在的热海,偶然坐上了外浦驾驶的出租汽车。从此他要求再保持关系,我如果拒绝,他威胁说,要把过去的一切告诉新城。

“外浦不仅要求保持关系,甚至要索取财物,我多次瞒着丈夫满足了他的要求,可他的要求不仅逐步升级,而且最后竟强迫我与新城分离,去和他结婚。我爱新城,正因为爱,所以不想让他知道我和外浦过去那种肮脏的关系。

“为了保护自己,我决心干掉外浦。如果把他骗到过去我和新城去过的大濑崎的悬崖上,那里既没有车通行,也不会为人所注意。我事先查看了多次,做好了准备。

“7月14日,我告诉外浦:决心离开新城,就此事要与他作最后商谈,要他在晚上9点到沼津站来接我。并暗示到时我将瞒过丈夫的眼睛前去赴约,想在人们不注意的地方与他商谈。

“外浦按约好的时间到沼津站来接了我。我提出一边瞭望夜晚的大海,一边慢慢地叙谈,把他引到了大濑崎。

“在大濑崎我事先把车子隐藏好了,在大濑崎预定的地方,我劝外浦喝了事先准备好的含有安眠药的饮料,在谈话中,他昏睡过去了。我确认没有留下什么遗留物之后,就松开了车子的侧闸,使制动器处在空挡上,然后用我驾驶的车子把他的车子推到悬崖边,让他冲进了大海。当时,我为了不让车上留有伤痕,用我丈夫留在车上的作业服把缓冲器包好,也许是这时装在丈夫衣口袋里的压纹纸掉出来了吧。可是,从外浦的口袋里搜出来的火柴却不是我装的。也许是空泽碰上外浦时给的。当然,新城也经常去那家店子。把火柴和压纹纸联系起来,把怀疑转向了我丈夫,那是作梦也没有想到的事。当丈夫问我有没有去大濑崎时,我感到已经绝望,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了。如果我不供认,我丈夫就会遭到怀疑。可这跟我丈夫没有任何关系,全都是我出于女人的浅见干出来的事。”

<er h3">(五)</h3>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漂来的,在日本海的狂浪中有一根“木头”在滚动,在浪里时沉时浮,有人靠过去仔细一观察,发现那不是木头。

由于浪打和水中生物的啄食,那东西几乎失去了原来的面目,但无需分说,那确实是人的躯体。在这以前,肯定那体内充满了活力,燃起过欲望,在喜怒哀乐的感情中动摇,有过热恋,也被异性搂抱过。这样一个肉体,如今失去了生命,任凭潮推浪打,象漂浮的木头一样漂来漂去,这是何等的凄惨,又是多么可怜!

然而,有这种感觉的,也只是目睹者当场的伤感。至于那具尸体,已成了没有任何感情的无机漂流物,任凭潮流载来推去罢了。去向何方?那个漂流物自然无从知晓。

也许会卷进潜流,沉入海底,沉入日本海——一个没有出口的死海之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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