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本娇花 - xp1024.com
《爷本娇花》


1我又活了

刚进冬日,天就飘起了雪,打更人缩着手哈着气走街串巷报着时辰。

刚出巷子,就看到监察史魏府门前,一个黑影在漫天飞雪里摇摇晃晃吊在那里。

“死人了!”

随着这声惊呼,魏府大姑娘——魏朱吊死在自家府门前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陵阳。

“姑娘……呜呜……姑娘……”双喜烧着纸钱跪在棺前暗自垂泪,她家大姑娘虽然是长女,但却是庶出,本就活的谨小慎微极其不易,如今更是……

“姑娘,您怎么能够寻死,您这一走,呜呜……双喜怎么办……”

“哭!哭什么哭!”双喜哭丧的声音惹得丁香火冒三丈。

她本是大夫人面前的得力丫鬟,却被指派给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庶女院里。

丁香暗啐,“活着是个惹人烦的庶女。死了更是个累赘!”

丁香狠狠拧着双喜的胳膊,“都是你个黑心烂肝的狗东西,我让你看着姑娘,你却躲懒去厨房偷嘴,姑娘现在死了,等会夫人过来发落,我看你还有没有命活!”

“不是我,不是我……”双喜连忙解释,“明明就是你……”

“我什么我!我可是夫人面前的人,对大姑娘那更是忠心耿耿,一天到晚唯恐她冷了饿了渴了,昨个还一早让灶上温了燕窝给送去。

就是你个天杀的奴才伺候不了主子,惹得主子生气,这才让大姑娘想不开才对!”

丁香话出,平时惯爱捧着她的小丫鬟纷纷应和,一时之间双喜反倒成了那个人人谴责的过街老鼠。

双喜泪眼朦朦,她哭不是为自己,是为姑娘不值,“你们克扣姑娘的晚膳,炭火,姑娘又冷又饿这才让我去厨房寻炭……”

双喜越说越气,“尤其是你,你不仅克扣姑娘晚膳,更是贪墨姑娘的月例,就连她的衣裳布匹也全都没有放过!”

双喜看向周围一个个下人,愤恨的眼神让哪些人畏缩着后退,可尽管如此,她们也是袖手旁观无人敢说上一句公道话。

双喜悲从中来,“姑娘你总让奴婢忍耐,可是您都不在了,奴婢还忍什么。”

“姑娘!奴婢来寻您了!”双喜悲怆一声,对着厅中的棺木笔直撞去。

“嘭!”

跌落在地的双喜额上通红一片,可坚硬的棺木上却连个血印都没有。

双喜摸着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棺木,一只细长的手掌就挡在她之前撞棺的地方。

漆黑长发掩面而下浇泼在颜色浓烈的寿衣上,因为上了妆,透过头发缝隙露出的是那张白的过分的脸,再加上两坨骇人的胭脂……

“诈尸了!”

一看棺木里有人坐起来,丁香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她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底下的奴仆更是吓得屁滚尿流。

“姑……姑娘……”看着从坐起的人,双喜泣不成声,“奴婢这是死了吗,竟然还能见您最后一面。”

魏朱坐在棺里,黝黑的瞳孔机械的看着周围。

慌乱尖叫的下人。

撞倒的招魂幡。

推倒的贡果。

咕噜噜不知道滚去了那里的香炉。

脑海里有人清清楚楚的告诉她,眼前的一切,不是她熟知的那个世界。

可又有另一个声音,小声地对她呢喃,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你是魏府长女,是监察史魏大人的庶女,你是魏朱。

“我是——魏朱。”

尖叫声里,恍若梦境的魏朱举着撞肿的手,郑重的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温热的体温,剧烈起伏的心跳。

魏朱笑了,“我又……活了。”

双喜愣在那里不敢置信,直到魏朱眨了眨眼。

“双喜?”

“姑娘!”

双喜喜不自禁。

“奴婢就知道您没事,奴婢就知道您不会撇下双喜一个人的,奴婢……奴婢……呜呜呜呜……”

双喜握住魏朱的的手,呜呜的哭着,她哭的专注所以没有注意到,魏朱厌恶的眼神和想要收回的手。

她更没有注意到,眼前的魏朱,早已经不是她伺候多年的那个魏朱。

不过谁在乎哪,眼前的魏朱,不过是一个吊死在自家府门前都没人在意的庶女……

2贱骨头

楚氏带着腿软的丁香一路而来。

虽然早就听底下的人说魏朱诈尸,可当楚氏看到坐在棺木里的背影时,还是惊起一口凉气。

这个扫把星碍事鬼,竟然还活着!

楚氏正想发作,忽看到另一边接到消息赶过来的的魏大人,眼中的厌恶立即春风化雨。

“我的朱儿啊~”

楚氏换了哭腔,一甩帕子迎了上去。

“你说你花一样的年纪,为什么要想不开寻了短见,枉我悉心教导于你,你却做出这样自轻自贱的事来,你这不是剜母亲的心吗!”

楚氏本想拉着魏朱的手心哭上一场,可当她看着魏朱穿的那身寿衣就停下了。

商人出身,唯利是图,擅嫉多妒,面上慈爱内里苛刻。

一见楚氏魏朱脑海里的记忆就翻涌上来。

原身被逼至此,此人居功至伟。

想到魏朱死前经历的那些事,魏朱呵呵一笑。

这一家人,好的很哪。

她对着双喜招招手,示意扶她出来,双喜刚想伸手,就被一边的丁香给挤到了一边。

大夫人就是丁香的主心骨,虽然她此刻腿还在发抖,但是这种表现的时刻,她不能够错过。

丁香硬着头皮去扶魏朱,一摸到那双手还热乎,心就踏实下一大半,早前听说命贱的人,就是阎王爷都不收。她之前还不信,现在一看这魏朱果然是个贱骨头,竟然这样都没死。

“天可怜见,我看夫人为姑娘这样操心,真真是心疼不已,大姑娘您已经不小了,以后万万不能再做这种糊涂事了。您看看夫人,因为你的事,都瘦了。”

魏朱眼神一垂,她虽然不受宠,但是吊死在府门前的事,必须寻一个由头出来,要不然身为朝廷四品官员的魏大人,说不定会把这个辱没他官声的魏朱给直接掐死了事。

魏朱绝对不是夸大其词,因为魏大人真的会做到。

丁香苦口婆心的劝慰,楚氏假惺惺的擦着眼角,看着门外隐隐就要出现的身影,魏朱打定主意。

她刚从棺木里出来,就“噗通”一声跪下。

楚氏心里一喜,她还以为魏朱会像以前那样怯懦认错,正想寻个由头好好惩治一下魏朱,谁知道对方竟然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我求求你了!母亲,女儿求求你了。”魏朱哭的梨花带雨。

“这么多年了,女儿已经习惯了丁香的伺候。母亲,女儿求您千万不要发卖了她。”

魏朱跪在地上对着楚氏磕起头来。

魏朱突然癔症一样为丁香“求情”惊呆了所有人。

楚氏一开始还有点愣神,可当她越往后听,就越是心惊,魏朱那里是在求情,她这分明是在为丁香“送死”。

这要只有她一人还好,可问题是,魏大人来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还记不记得你魏家小姐的身份!”

堂堂一府小姐,为了护着一个丫头跪地哀求,走进来的魏大人火冒三丈,他想也不想直接抬脚对着地上魏朱踹去。

魏朱早就注意到魏大人的到来,他这里刚抬脚,她那里就顺势滚了出去。

魏大人一脚踹空还愣了愣,可是魏朱却没给他机会,还没等他提腿再踢,魏朱已经故技重施改抱了他的大腿。

“父亲,父亲……”魏朱哭的情真意切,“父亲,我就知道你会来看女儿的,呜呜呜……父亲,您真的来了。”

魏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声音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就知道丁香没有骗我,她是大夫人身边得力的丫鬟,她怎么会骗我。她是对我好的,我院里的丫鬟就她对我好。”

她躺了太久,腿脚无力,这一跪那是实打实的肉碰肉,都不用酝酿,魏朱的眼泪那是成串的往下掉。

“虽然她吃的多了一些,平时又体弱干不了重活,可是女儿有月例啊,女儿可以拿银钱养着她。父亲求求你了,千万别让夫人发卖了她,女儿不能没有她啊。”

魏大人脸色一变,“你说,你轻生一事是她的主意?”

魏大人浸淫官场多年,一双眼睛不怒自威,他盯着地上的魏朱,思忖着是不是魏朱拉婢女出来顶罪。

“不不不,是我想的,是我想的。”

一提丁香,魏朱慌忙否认,“这一切都是我想的,跟丁香没关系的。父亲,你要是责罚就罚我吧,这一切都跟丁香没关系。”

如果魏朱全推给丁香,魏大人或许还有疑虑,可是这世界上却没有凶手往自己身上揽罪名的道理。

印象里的魏朱一直都是战战兢兢,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样子,吊死在府门前这种事,确实不像她能做上来的。

“真是好一个奴婢!”

魏大人一出声,丁香脸唰的就白了,“老爷,不是这样的!”

丁香跪地请罪,“我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小姐寻死的主意绝对不是我出的,我……我……”

丁香心一沉,“一定是小姐受了刺激,这会脑子混了,这才胡言乱语。”

“丁香,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魏朱一脸受伤。

“你不是说我是最聪明的吗,你忘了吗,你说过的,只要我能讨好父亲,父亲就能许给我一门好的婚事,到时候你就能够跟我一块过去,我当夫人,你当姨娘。”

“亲事我是不着急,反正有父亲母亲做主,我只要父亲能够多看我一眼就够了。”魏朱满脸孺慕的看了眼魏大人,然后惊醒一样捂住了自己的嘴。

“丁香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把你说出来的……”

丁香一口老血堵在心头,这该死的庶女,这是摆明了要害死她!

“大小姐,你一定是糊涂了,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您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

“这怎么能是污蔑。”

魏朱笑的无辜又真诚,“你这主意好极了,你看父亲这不是就过来了吗,可惜了,我的银钱都给你了,要不然我真想重重的赏你。”

魏朱那纯真无暇的笑,在丁香眼里简直就是催命符。

楚氏一开始还想看魏朱准备闹出怎样的热闹,可是当她听到魏朱扯出来的这些事,却揪起了一颗心,再不能让魏朱说下去了。

3一家奇葩

“丁香,你家小姐遭此一回,怕是还没回过神来,这会前言不搭后语的,要是传出去坏了名声怎么办。你先带她下去吧,等她养好了病,本夫人再来治你疏忽大意的罪过!”

丁香松了口气,大夫人虽然对自己不满,但是却没有准备惩治自己。

也对,反正自己本来就是大夫人派过来磋磨魏朱的。

想到这,丁香笑着去拉魏朱,“小姐,您快随我下去吧,我这就去给你熬药,等喝了药,您很快就会好的。”

丁香拉扯魏朱,魏朱却抱着魏大人的腿躲躲藏藏,“我不要喝药,我不要去柴房思过,我…我…我想跟父亲多待一会。”

“小姐,你就听我的吧!”丁香手上使了力气,抓得魏朱一阵疼痛,魏朱没办法,只能使劲掐了一把魏大人的腿,魏大人吃痛,一记窝心脚扬起直踹丁香心口。

“好,好,好。”

魏大人一连说了三声好,“本官在任上战战兢兢,你却在后宅教唆主子往本官业绩上抹黑,你好,你好的很!”

他还想再踹,却因为魏朱抱住了他的腿无法动弹,心里有火,魏大人只能对着楚氏发散。

“这就是你身边的丫头,都欺负到主子头上去了,你也不知道好好管管!”

楚氏也气,可是她仍旧压着自己的脾气。

“老爷也要想想妾身的难处,妾身管着这么大的一个府邸,大丫头又是惯爱护短的,她说一切都好,我这个当人母亲的,又怎么能插手她院子里的事!”

楚氏从来不把魏朱放在眼里,这个庶女不仅她不喜,在魏大人的眼里,她依旧是个累赘。

如果不是这次魏朱牵连到他的官声,恐怕就连魏朱发丧,他都不会过来。

楚氏轻飘飘的看了眼魏朱,“朱儿你这么懂事,肯定能理解母亲,对不对?”

面对楚氏不动声色的威胁,如果是原本懦弱的魏朱或许这会已经妥协,不,应该是灰溜溜的缩回自己的院子,或许还知情识味的自己走进柴房,亲自落锁“恕罪”。

可惜,她不是。

魏朱小嘴一瘪,“丁香,怎么办啊,父亲母亲因为我闹了不愉快,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这个月的月例,不,下个月,下下个月的月例,我都给你!”

魏朱小心的扯着丁香的衣袖,“小声”的哀求着。

丁香脸色煞白,魏大人更是气的脸色发红,都这个时候了,魏朱竟然还向一个贱婢讨主意。

“鼓动主子轻生寻死,来人啊,将这个背主的贱婢给我拉下去杖毙!”

楚氏不满,“这一大早的就打打杀杀,传出去会不会……”

“你倒还记得这陵阳不是本官的一言堂!”

魏大人怒道,“不过就是一介贱婢,我今日就打杀了,又能怎样。难道我在这魏府还没有一席之地了吗!”

楚氏不满,却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只处置一个婢女已经是魏大人留给自己的体面。

“夫君说笑了。”楚氏回到,“我这里还念及主仆之情有些犹豫,不过夫君说的也对,一介婢女教唆主子寻短见,这也确实不能留了。”

丁香真急了,这要是真的被拉下去,就彻底没命了。

可是下令的是老爷大夫人,她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那个她最不喜得庶女。

“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丁香哭喊着对魏朱磕头。

“奴婢不是诚心的,这一切都是夫人让奴婢这样做的,小姐求求你救救我……”

楚氏脸色阴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胡乱攀咬的贱婢堵了嘴拉下去!”

“小姐,小姐,求求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丁香抓住魏朱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丁香你抓得我好痛。”

魏朱躲闪着丁香抓过来的手,任由婆子走上来,用袜子堵了丁香的嘴,婆子们都是做慣这个的,也不用指点,就把不断挣扎的丁香给干净利落的拖了下去。

楚氏狠狠剜了眼魏朱,谁知魏朱却看着呗拉下去的丁香受气小媳妇一样,凄凄惨惨的唤了声“丁香——”就恰到好处的晕了过去……

看到魏朱这么不争气,魏大人更是肝火旺盛,他急忙抽脚,刚想再踢下去,就想到之前魏朱看着自己的那个孺慕眼神……抬起的脚,到底没有踢下去。

他大袖一甩转身就走,马上就到年底他本来就公务繁忙鲜少回府,楚氏现在遇上怎么会就此放过。

“老爷,妾身侄儿前几日过来,给妾身送来了一坛好酒,今儿个飘雪,不如妾身为老爷温上一壶暖暖身子。”

魏大人看着楚氏眼神复杂,他当年娶楚氏的时候,也是看到楚氏举止有度能够持家,可或许是楚家最近如日中天,楚氏也越发不安分了。

尤其是今日这事,他很不满。

他的夫人,他给她应有的体面,但是适当的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

“酒就不用了,眉姨娘说她身子不舒服,我去她院里看看。”

魏大人抬脚要走,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下。

“过几日有场宴会,你准备下,孩子们都大了,到时带着她们一起过去见见世面。”

看到还在地上躺着的魏朱,魏大人思忖道,“尤其是朱儿,现在外面对她议论诸多,对我们府上也多有揣测,这回你趁着机会,把这事在人前平了。记住!一定不要再出今天这样的乱子!你要是真的顾及不过来,我可以让眉姨娘帮你。”

楚氏脸上的笑僵了,“眉姨娘最是身体娇弱的,这几日天刚冷,就多咳了几声,可万万不敢拿这府上的事糟践她的身子。”

楚氏拧紧了手上的帕子,面上却做小伏低。

“这次,是妾身一时不察才被底下的人钻了空子,愚弄了朱儿,给魏家添了麻烦。妾身保证,再不会有下次。”

楚氏的做小伏低取悦了魏大人。

“我是信得过你的。”

魏大人面容温情起来,他握了握楚氏的手,好好想想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有呆在楚氏这里了。

或许今天留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他转眼又想起眉姨娘那张倚靠在门前,等待自己的俏脸来。

“改日我去你院里。”

魏大人拍了拍楚氏的肩头,转身去了眉姨娘的院子。

望着魏大人离开的身影,楚氏狠狠啐了一口,“该死的狐媚子!”

她一甩手帕,离开了这个晦气的地方。

4帝师门第

魏大人刚出魏朱的珊瑚院,后脚管家就匆匆而来对着他禀报了几句。

“确定是孔家的?”

“这是印信。”管家把一方印章递上,四方印上一只口衔朱笔的丹顶鹤跃然其上。

“确实是孔家徽印无疑。”魏大人点头,“老爷子跟孔家交好,那边过来既然是私事,就不能墮了老爷子的名头。这次,只遵循长辈礼法就好,你去通知夫人让她摆好宴席。”

魏大人想了想,“前院怕是没有空余的地方了,去把偏院收拾出来,再选出几个得力的小厮备着,虽然不一定会住多久,但还是要准备周到。”

“偏院与府上小姐的院子相近,如此安排会不会引人非议。”

魏大人显然有自己的考量,“无妨,你照做就是。”

管家点头应下,转身去楚氏面前通报。

“孔家?那个孔家!”想到刚才魏大人离开的样子,楚氏心烦气躁。

“老爷也是,不管是什么烂的臭的都往府里领,府里还有紫儿她们哪,没得再冲撞了。”

魏家贫民出身,魏老爷子努力了半辈子,才在京里拼出一方立足之地。

这就导致魏府勋贵朋友没几个,犄角旮旯里的穷亲戚却有一堆。

楚氏还以为来的是魏府不知道那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本来就窝火,这会更是懒得理会。

“一群穷鬼,竟然打秋风从京城打到陵阳来了,给些银钱把他们全都打发出去。谁要是敢赖着不走,全都给本夫人棍棒打出去!”

管家低眉垂目,好似没有听到楚氏这一番言论,只继续恭敬回话。

“回夫人,这次来的,是被誉为“帝师门第”的孔家。”

楚氏一口香茶噎在嘴里。

“你说是……是那个出了三朝帝师的孔家。”

见管家点头,楚氏站起来。

“确定吗,你确定是孔家!”

管家再次点头,得到准信楚氏高兴坏了。

“来人啊快给本夫人更衣。不对……快去通知厨房摆宴席!规格用最好的!”

“管事嬷嬷哪,去拿我的对牌,去库房里把我陪嫁的那套牡丹金的碗碟取出来。”

楚氏说着对管家笑笑,“即是远道而来,总是要小住几日的,我一介妇道人家也不知道这孔家的公子喜欢什么,这房间布置,小厮选拔还有劳管家从旁指点一二。”

魏大人派自己过来传话,本来就是打算让自己帮着楚氏安排。

一看管家领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下去,楚氏连忙对着身边的心腹丫鬟香檀招手。

“你快去通知小姐,就说家里来了贵客,让她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另外你让前门的小厮去给青少爷报个信,让他过会带着紫儿去给你父亲请安。”

前院来了外人这事香檀是知道的,她面露迟疑,“毕竟有外人在场,小姐要是万一碰到,冲撞了可怎么好。”

“你懂什么!”

楚氏眉眼一横,时间紧迫她可不能让一个小丫鬟耽误了她的大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夫人要你做什么!”

香檀脸色一白,“奴婢这就过去。”

眉姨娘左等右等的等不来魏大人,自然是要派人去打听的,这一打听可是听到了一个了不得消息。

窗下魏白魏粉两姐妹正就着暖炉,趁着窗外的飞雪下棋绣花,一见眉姨娘过来,魏粉立即丢下绣绷叽喳的围了上来。

“姨娘你看,粉儿的手都被针扎破了。”魏粉对着眉姨娘撒娇,“姨娘我不学绣花行不行,那东西又细又小,一不留神就往手上扎。”

眉姨娘不说话,只看向魏白,“你妹妹不想学,你又是怎么想的?”

“都挺好的。”

魏白捧着一本棋谱细细思量,“绣工最考验女儿家的心灵手巧,在宅院当中,也是最为容易让人看到的。至于棋艺……”反手在棋盘上落下黑子,将之前一大片白子全都吃掉。

“魏家军功起家,传闻祖父甚至能够一人一棋独坐三日,自然是好的。”

眉姨娘赞许的点点头,她的苦心教导到底是没有白费。

魏白收了棋谱,“今个父亲不是要过来,姨娘怎么会过来?”

“没准父亲爹爹一块陪着过来了哪!”魏粉探头去看眉姨娘身后,可是院里只有飞雪不见人影。

眉姨娘将两姐妹的表现收在眼底,她一直都想把自己一双儿女教育成材,如今一看,三丫头魏白确实比四丫头魏粉更加通透。

“京里来了客人,你父亲自然是不会过来了。”

“京城来客人了!”魏粉很是高兴,“姨娘是不是爹爹的任期到了,我们要随着一起回京了!”

眉姨娘在榻上坐了,两姐妹俱是围了过去……

魏白道,“如果是传令的官员,父亲应该去的是府衙。”

魏白安抚下道,“你先别吵,听姨娘怎么说。”

魏粉撒娇的瘪着嘴,“姨娘你快说啊,要不然姐姐又该说我了……”

“陵阳远在南边,虽然富庶却远离京都,不过你们应该听过帝师孔家吧。”

眉姨娘虽然只是后宅当中一介女流,但是教育出三朝帝王的帝师之名,即使是稚子小儿也都如雷贯耳。

这次过来拜访来,是孔家这辈唯一的少爷……

5穷鬼女主

“姑娘咱们快走吧。”

双喜站在院门口,频频回首给魏朱把风。

“怕什么。”

屋里,魏朱正在熟练的翻箱倒柜。

一听这话,双喜急了,如果这里是魏朱的珊瑚院也没什么,可问题是她们现在待的可是下人住的院落。

床底被褥翻腾遍,魏朱掂量着搜出来的银两,拉开了梳妆匣里的抽屉。

黄澄澄的垒丝虾须耳铛,是魏朱生辰时的贺礼。

明晃晃的珍珠手串,虽然不怎么圆润,却也是魏朱喜欢了好久的东西。

更不用说那些精巧的银簪,玉镯,珠花。

这都是魏朱的东西,当然,现在也都是她的东西。

隔着重重院子,丁香被执行庭杖的惨叫依稀传来,那声音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胆吃,就要有“吐”的觉悟。

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要是落到她手里,那下场绝对比死来的铭心刻骨。

窗帘被人撕下,金银首饰,衣裳钗环,就连橱柜里的新棉被,都被魏朱一股脑的包起来。

看着地上的一大坨,双喜手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

“姑娘,这……”

“都带回去。”

魏朱把东西往双喜手里一塞,转头回去把屋里那筐上好的银霜碳给抱了出来,碳筐沉重,骨头都没二两重的她差点给直接压趴下。

双喜急忙接手,“这脏污东西,还是双喜来吧。”

“别。”

魏朱拒绝,别看被子盖着不重,几床加起来也是份量不轻,双喜跟自己差不多大,却浑身细瘦的比自己更像一个难民。

这年头忠心护主的奴婢不好找,死心眼又好糊弄的更是少之又少,她可不想给对方收尸。

可是双喜主尊仆卑的思想根深蒂固,不得已魏朱只能小脸一板,“怎么,你现在连我说的话也不听了!”

双喜连忙跪地请罪不敢,魏朱冷哼一声,抱着碳筐企鹅一样摇摇摆摆的往前走。

走出好几步,才发现双喜还跪在雪里。

“你是打算让我再回来第二趟接你吗,双喜大小姐。”

双喜吓得无与伦比,“不不不……不是。”

“那还不快点跟上来!”

害怕魏朱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言论的双喜一下子站起来,拖着龟壳一样的大包裹追上去。

两人一主一仆,抱着东西摇摇晃晃踏雪而行,看着可笑却又莫名心酸。

“姑娘,有了这些碳和棉被您今晚就能好好的睡个觉了。”

双喜喜滋滋的,“不过,您再不能跟奴婢开这种“小姐”的玩笑了,奴婢一日是您的婢女,一辈子都是您的婢女,您这样称呼双喜……还,还不如让奴婢死了算了。”

魏朱心不在焉的应着。

原身怯懦胆小,虽然是堂堂魏府大小姐,但混的还不如一只狗。

她虽然对于能够重活一次很开心,但她一点都不想重温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双喜,这外面的铺子要盘一间下来,大约要多少银子?”

“……这个。”双喜想了好半天,“奴婢听说卢姨娘被抬进来的时候,家里就陪送了两个铺子,这让她在姨娘里很是得脸,所以……一间铺子应该是很多很多钱的吧。”

魏朱刚刚还觉得自己从丁香手上弄了点钱,这会突然就觉得,自己还是一个穷鬼。

要先想办法先弄点钱啊。

魏朱住的偏僻,几乎就处于魏府三不管的靠边边角落里,这下雪的大冷天,路上更是一个人都遇不到,可是她却隐隐听到旁边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女人的说笑声。

穿着粉色短袄的魏粉与浅笑嫣嫣的魏白,撑伞走在雪下,两人身形娉婷,从背后看很是养眼。

魏朱却看的清楚,两人虽然是在赏雪,魏粉却一直看向旁边的院子。

原本无人居住的客院,已经被人收拾一新,几个小厮正在扫雪开路,年纪稍长的几个管事正抬着花瓶,屏风等物穿梭其上。

魏朱看的眼热,这都不是摆件,是赤/裸/裸/的钱。

“三姑娘四姑娘都过来了,难道是有两人熟悉的娇客过来?”双喜道,“姑娘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魏朱笑的意味深长,如果是认识的人,等人来了光明正大的过去拜访不就行了,何必还整偶遇这一套。

“打个招呼倒是没什么,就怕坏了别人的好事。”魏朱催促,“咱们赶紧的吧,回去烧上炭火再痛痛快快的吃上顿饱饭,不比在这大冷天的站着等人强。”

等人?

双喜疑惑的挠挠后脑勺,等谁?谁又在等?

姑娘现在说话,她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哎!你们两个!”

“说的就是你们两个!”

抱着碳,拖着棉被的主仆停了下来。

“姑娘……”

双喜紧张的发抖,是不是她们偷拿丁香东西的事情被人发现,现在过来捉拿她们了。

大夫人本来就不喜魏朱,这次要是被捉住……

原本躲到魏朱身后的双喜站了出来,想要为魏朱顶罪,她这还没开口,就被魏朱一个回首掏按回了自己身后。

魏朱镇定自若,“什么事?”

“新来的吧。”

叫住她们的管事,是临时提拔上来的,之前一直都在外院当差,所以并不认识内院的主子。

他看魏朱主仆穿的寒酸又背碳抗棉的,就以为她们是新来的下人。

“你们是那个院的?”管事还想细问上几句,想到院里一堆事,就又省了麻烦。

“算了,算了,别管是那个院里的了,收到管家的指示了吧,今儿个咱们府上可是来了贵客,任何院落都无条件帮忙,你们两个把东西先放一放,赶紧去里面帮忙!”

双喜一开始还紧张的手哆嗦,这会已经嘴都气哆嗦了。

“大胆,你竟敢让大……小……呜呜……”

魏朱一把捂住双喜的嘴,对着管事一个劲的赔笑,“怎么可能没收到管家的消息,能过来帮贵客的忙,那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是我们两个也刚来,怕冒犯了贵客,还请主管大人透漏一二,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哪位贵客。”

虽然是管事也只是一个下人,听到这声“主管大人”那真是一百个心里舒坦。

只是他职位太过卑微,对于来的是谁,他确实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你们能问的吗!京里来的主子,随随便便一个就能要了你们的小命,你们紧着伺候就行!”

看来是不知道了。

魏朱把碳筐跟棉被往院门后面一放,拉着双喜点头哈腰的进了院子。

直到看不见了管事的身影,魏朱这才松开了捂住双喜的手。

她这里还没有说什么,双喜眼眶里的泪珠子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这眼泪把魏朱惊着了。

就捂了一下嘴,怎么还搞得跟失身一样。

双喜是替魏朱不值,堂堂一府大小姐,却被一个下人呼来喝去,她一想就心里难受。

“一群捧高踩低的混账,竟然敢这样欺辱姑娘,我……我就是做鬼都不放过他们!”

双喜的狠话,让魏朱觉得好气又好笑,“要真有鬼神,我大概第一个会被他们给收了。”

魏朱又道,“放心吧,我这人矜贵的很,让我出手帮忙,那可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6倒霉少爷

双喜低着头排队,等着管事确定她身上没有夹私之后放行。

她担忧的看看身后,姑娘让她带着东西先走,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双喜暗暗祈祷。

上等官窑出产的鎏金七宝花瓶,风雅又贵重,可惜件太大。

不好带,不好带。

金灿灿的瑞兽珐琅香炉,看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可凑近一看,就是扫了一层金粉。

太廉价,太廉价。

客房看完看书房,魏朱一面感叹楚氏下本,一面又感慨自己太穷。

略过上等的笔墨纸砚,花瓶摆件,屏风刺绣,魏朱把目光落向了桌上的两个镇纸。

这份量,这色泽。

凑近看一看,放在手上惦一掂,确定是錾刻上水波纹的镇纸,最重要的是——金的。

“虽然纯度了了,但总算没白来一趟。”魏朱把东西往怀里一揣,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书房后面的院墙跟她的院子相临,只要她穿过去就能越过门口的检查顺利离开。

为了隔开两间院落,院墙修的有些高。高墙压不住发财梦,魏朱攀着已经枯萎的紫藤枝干硬是爬了上去。

墙头积了薄雪,魏朱大马金刀的跨坐在上面喘气。

她这身子实在是虚的厉害,就这小猫样的三两步硬是让她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又飘起了细雪,细雪飘飞将整个魏府修饰的一片太平,仿佛就连丁香的惨叫都能一并抹去。

魏朱嗤笑,或许在外人眼里这偌大魏府就是人间仙境。

“嘶-”

有东西打在魏朱垂在墙头的小腿上,掠起一阵疼痛。

打她的凶器是个圆滚滚的核桃。

罪魁祸首是某个倚着窗户,脸比核桃还圆的壮实白胖子。

圆脸,华服,小眼睛。

天生一副土肥圆财主样,且自带一股吊儿郎当的嚣张气味。

孔最捏开手上的核桃,挑眼看墙上的魏朱。

旧衣,蓬面,干巴女,三分不屑,七分傲气。

这魏府真是让他开眼界了先是“偶遇”两个庶女,现在又来一个爬墙的,这魏清流(魏大人)是巴不得自己带着个把女人离开陵阳。

一看有人,魏朱下意识抬手把脸挡住,因为动作太快,袖里沉甸甸的金镇纸被她甩出一个。

偏巧不巧,这金镇纸刚刚好的砸在孔最脚背上。

纯金的镇纸!

被人甩出!

砸在脚背上!

孔最抱着脚脸都疼绿了。

“混账东西!竟然敢砸小爷!本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魏朱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脑中千万善后的念头闪过,最后她清了清嗓子,掩面看向墙下。

“小哥哥,商量一下,你今天当作没有看到我,我也当作没有看到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孔最怒急,“你给我下来!”

“这不好吧。”魏朱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本大爷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不知道。”这就好办了。

孔最眼前一晃,那个从墙头上跳下来的女人,对着他抬袖娇羞一笑。

“公子真不打算放过奴家?”

孔最一双眼睛气的溜圆,“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怎么不见你害怕,有种你再砸一下看看啊!”

魏朱笑的更开心了,她真是最喜欢这种“讨打”的男孩子了。

长臂一伸,魏朱直接把孔最给按在墙上,刚才距离的远还没看清楚,现在一贴近了只觉得这个白胖子那是长的唇红齿白,尤其是脸上白嫩嫩的脸颊肉,简直比白雪还要来的白嫩松软,看着就想让人捏一捏,揉一揉。

魏朱捏着孔最的脸颊,看那张脸颊在自己手里变换着形状。

“小朋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这发展直接弄懵了孔最,粉白的小脸腾的红了。

“呸!不要脸的东西!谁准你靠这么近!”孔最恼羞成怒,“快给我起开!”

魏朱浅笑,气流拂过孔最白嫩的耳廓,惊起一片颤栗。

“孩子,你记住了,这世界上有种女人……”魏朱笑的肆意,“她们没种也很、能、打!”

锁喉!插眼!撩阴腿!附送一记过肩摔。

气势强劲一气呵成。

魏朱云淡风轻的拍拍手,哼着小曲拾起地上的金镇纸,只留下原地缩成虾米,只剩下抽冷气的孔最。

“你给我,等着……”

孔最咬牙切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魏朱心情愉悦的回来,双喜正在给她烫衣裳,看上去比她还要高兴。

“姑娘,你快看,大夫人刚派人给您送来的衣裳。”

大红的底子,金色的花,看着是喜庆,但是在光线不佳的冬日,就显得又沉闷又老气,更别说魏朱这个根本不适合穿大红的年纪。

双喜举着衣服就要让魏朱去试,“传话的管事娘子说让您去前院。”

魏朱避开拿衣服的双喜,开玩笑,她袖子里还藏着两块金镇纸,这要是被双喜看见了,少说把她吓得够呛。

“肚子有点饿,你去灶上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不论什么先给我拿点过来垫垫。”

把双喜支开,魏朱这才抽空看了看自己的屋子,就这家徒四壁的样子,还没有丁香的下人房来的讲究。

藏在那里?

魏朱的目光落在屋里的碳盆上。

烧着的炭火被魏朱拨开,趁着双喜还没回来,她将两块金镇丢了进去,虽然不一定会有人来查,但有备无患。

“少爷回来了吗?”

典雅考究的卧房里,楚氏坐在贵妃椅上挑着首饰,香檀跪在地上给楚氏收整玉佩。

“今日落雪,少爷的马车许是走的慢了些还没有回来,不过奴婢已经给少爷的小厮留了话,让少爷一回府就过来。”

“刚才孔家少爷进府,你去前院可是见了?”

香檀急忙垂下头,“奴婢身份低微自是不敢靠近。”

楚氏斜睨着地上的香檀,“本夫人问你,回话就好。”

香檀这才明白,楚氏想要知道的是什么,“奴婢虽然只远远的看了眼,却也瞧见那孔公子仪表不凡,再加上通身气度,整个府上怕是也就只有小姐能与他相较。”

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张脸,香檀不由得红了脸。

那样风采无双的谦谦君子,即使是对着她一个下人也浅笑晏晏,真不愧是名门之后。

反倒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胖公子,一脸的不耐,那高傲的样子真真讨厌。

楚氏满意的喝了口茶,门第非凡,长的也不错,这样的世家公子与她生的魏府嫡小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若是紫儿能顺利嫁到孔家,本夫人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香檀看着楚氏欲言又止说。

“只是……”

“说。”

“奴婢在那边看到了三姑娘和四姑娘。”

孔家前脚刚来,眉姨娘的两个女儿后脚就过去,楚氏在后宅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氏冷笑,“眉姨娘那贱人,竟然也敢肖想孔家,她也不想想,就她那两个庶女也配!”

孔家这亲她结定了!

谁若敢挡,她定扒了对方的皮!

“夫人,时辰差不多了。”管事嬷嬷隔着屏风在门后提醒。

楚氏对着镜子端详了下自己的妆发转身出了房门,去了二姑娘魏紫院里。

7恐怖庶女

花厅里,眉姨娘带着两个女儿早早的来了,魏粉看上去有些不高兴,魏白一直在旁边与她说笑,希望她把刚才的不愉快全都忘掉。

可是魏粉只要一想到孔最那张高傲的肥猪脸,她就气。

她不敢对着魏白发火,更不敢对着眉姨娘撒气,只不耐的看向刚刚四岁的五姑娘魏兰。

魏兰最近刚启蒙,正兴致勃勃的给她的生母卢姨娘背三字经。

“背背背!背什么背!跟只鸭子一样吵死了!”

魏兰平时被卢姨娘千般宠爱,平白无故遭受无妄之灾,那里受的住,直接在那里委屈的哭起来。

三少爷魏澄与五姑娘一母同胞,因着是个少爷,又因为年纪小,在魏大人那里也是很有头脸的,见自己妹妹哭他怎么能依。

“四姐姐这是做什么,妹妹拢共才四岁,四姐姐就算耍威风也能不能找个大点的!”

“你说谁耍威风!”

魏粉不依不挠,卢姨娘跟眉姨娘虽然都是姨娘,可是因为卢姨娘生了三少爷魏澄,母凭子贵所以一直觉得自己高出眉姨娘一等,平日里就没少给他们气受。

新仇旧恨的,怎么能忍。

魏白却一把按住了自家妹妹,“听闻三弟最近也去书院了,三姐读的书少,不知道这书上说的“长幼有序”是个什么意思。”

魏白淡淡道,“魏兰身为我们的妹妹,她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我们为人姐姐的提点几句难道不对?要知道今日可是有贵客要过来,魏兰年岁还小,这样哭闹冲撞了贵客可怎么是好。”

魏粉幸灾乐祸的看着吃瘪的卢姨娘一行,就算有了儿子又怎么样,在这府里,可不是有儿子就能立足的。

眉姨娘并没有插手,在她看来这种小事,魏白魏粉两姐妹完全处理的好。

卢姨娘一直都在哄着魏兰,可魏兰却看着被训的自家哥哥哭的更凶了。

眉姨娘柔声道,“卢妹妹,贵客或许马上就要过来,五姑娘若是还这样吵闹,不如先带下去吧。”

“姨娘说的对,”魏粉幸灾乐祸,“我看不仅是五妹妹,长幼不分的三弟弟也该一同回去。还是去书院读书的人哪,我看这书真是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卢姨娘哄魏兰哄的心累,没办法只能让奶娘把魏兰先抱下去。

她静静的喝了杯茶,这才腾出手看向眉姨娘。

“比不得姐姐有福气,一连生了两个贴心的小棉袄,我家这混小子那里都好,就是疼他妹妹疼的紧,平时别说是说教,就是看她皱皱眉头都是舍不得的。亲哥哥吗,疼爱幼妹本来就是人之常情,眉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真是痛踩眉姨娘没子的痛脚。

眉姨娘笑的难看,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是她难言的隐痛,也是卢姨娘自视甚高觉得高她一等的原因。

不过,以后她就没这个机会了。

“卢妹妹说的是,粉儿也是看在自家姐妹份上才好心提醒的,若是换成不相干的外人,她怕是连口都不会开。”

眉姨娘暗讽卢姨娘不识抬举,卢姨娘却也深谙四两拨千斤。

“我自然是知道四姑娘的苦心,只是四姑娘也大了,说话也要注意些,刚才要是有外人进来看到四姑娘这样凶巴巴的,兰儿又哭的这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欺压幼妹哪。

这女儿家的声誉啊,最重要了,若是到了议亲的时候传出一些不好的言论……”卢姨娘笑笑,“这得不偿失的就不好了。”

魏朱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先听到这么一场大戏。

“……姑娘。”双喜有些担忧,“要不咱们还是回吧……”

这小打小闹的场面她魏朱还真不放在眼里。

魏朱率先一步掀开了门帘。

魏朱出现,简直比楚氏露面还要来的震撼。

这个寻死不成的庶女,这会不在房里哭,怎么还过来了。

她怎么有脸过来。

艳俗的衣裙,脖子上醒目的青紫勒痕,面对众多目光灼灼,魏朱走的四平八稳,不就上个吊,多大点事。

她挑了个位子坐下,然后开始心安理得的剥瓜子,嗑蜜饯。

双喜谨小慎微的跟着,头低的都快插胸上去了,她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己会被吓跑出去。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魏粉一看到魏朱,就像个看见软包子的柠檬精。

“呦,大姐姐真是心大,这时候还有心情在这里嗑瓜子,我要是大姐姐,怕是要躲在房里门都不出来。”

魏朱神叨叨的磕着瓜子,对于魏粉置若罔闻。

魏粉又道,“大姐姐是不是在门上吊的时间太长,脑子也不灵光了,姨娘们都在哪,也不见你请安打招呼。”

魏朱嘴里含着瓜子含糊不清,“刚才听到白妹妹还在这里说“长幼有序”怎么这会突然就不出声了?”

魏朱抬眼看了魏白一眼,“难道说,在这魏府姐妹里,我不是最大的那个?

还是说,五妹妹是你们的姐妹,我这大姐姐就不是了?”

魏粉被魏朱一噎,她没想到,魏朱竟然会来这么一句。

魏朱虽然最为年长,但是身份却也最尴尬,整个魏府怕是没人把她当主子看。

“姐姐自然是最大的那个。”魏白笑笑,对着自家妹妹摇摇头,客人马上就要来了,这种时候不能节外生枝。

魏朱却很喜欢让自己的枝条随意生长。

“白妹妹读的书多,平日里除了教育四岁小童以外,别忘了也多教教大一些的妹妹。

要知道这世上不仅有“长幼有序”还有“主仆尊卑”,咱们虽然是庶女,可毕竟是主。跟姨娘打招呼这种事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魏朱磕着瓜子,眼皮都不抬一下,“姨娘们平时里都忙,或许忘了告诉几位妹妹“姨娘”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姨娘是奴,是婢,是货物,也是玩物,主人家高兴了可以赏赐,逗弄,不高兴了可以送人,甚至发卖。

“让我堂堂魏府小姐,去跟两个婢妾请安打招呼,这不是礼数,是乱了规矩。”

魏朱言简意赅,“丁香的尸骨还躺在院子里的,如果姨娘们不知道乱了规矩是什么下场,不妨过去看看。”

魏朱一把瓜子磕的“咔咔”响,眉姨娘却在这声音里直接跪地。

卢姨娘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跪下。

“大姑娘恕罪。”

见到自己的姨娘对着魏朱跪地请罪,魏白按住了冲动的魏粉。

一旁的魏澄却没有那个顾虑,他上前拉着卢姨娘让她起来,他才不要自己的姨娘去跪这个谁都瞧不上的庶女!

卢姨娘也想起来,可是这会却不能这么做。

“三少爷,你把手松开吧。”

这会卢姨娘也不敢称呼魏澄名字了,她心里窝火,面上却可怜委屈。

“婢妾惹怒了大小姐,婢妾即使生养了您,也只是一个妾室。”

“姨娘你快起来,你别跪她,别跪她!”

卢姨娘不起来,魏澄气的上前,对着魏朱就是一脚,“你这该死的庶女,你怎么不吊死!你还活着干什么!你这庶女!你这该死的庶女!”

魏大人那个神经病就算了,一个小崽子竟然也敢跟自己动手。

魏朱想也不想扬手就是一巴掌,她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对着魏澄反手又来了一下。

魏朱攥住魏澄的衣领,将他一把拎到自己面前,“你觉得你比我好很多吗。”

她声音寒凉,眼底更是翻涌起一片阴沉

“一个妾室生的小崽子,也敢在我面前蹦哒。”

魏朱恶趣味的扬唇,十分好看的脸上却露出一个能把小孩吓哭的笑。

“你就算瞧不上我,也要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活到像我这么大!别忘了,你上头还有两个嫡、长、哥哥……”

8心虚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低喝,魏大人掀帘而入,谁知道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两位姨娘跪于魏朱面前的场面。

“没什么。”魏朱回道,“两位姨娘听闻我大病初愈异常高兴,非要一人送我五十两银子压惊,女儿想着五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就没有答应,谁知道两位姨娘听我不收,就跪地请命。”

魏朱谎话张口就来,面上还一副被逼不得不从的无奈模样。

“既然两位姨娘执意如此,那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魏朱对一边的双喜吩咐道,“双喜,姨娘们都把银子准备好了,你随着姨娘身边的丫鬟跑一趟吧,天冷雪大,总不能让姨娘们再去取了送过来。”

姨娘们主动送银子给魏朱?

魏大人不相信,“真的是这样?”

当然不是!

魏澄正想站出来,就被笑着卢姨娘捂了嘴,“可不就是这样,大姑娘大病初愈这是好事,婢妾本想送些东西过去,可也不知道缺什么,只好送些银两过去了,可是大姑娘仁义却偏偏不要。”

卢姨娘笑吟吟的看向眉姨娘,只是那笑有些难看,“眉姐姐,你说是不是。”

“应该的。”

眉姨娘面上一团和气,心里直接对卢姨娘爆粗口,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有两个铺子陪嫁。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一想到这个她就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总不能把这事闹大了。

以下犯上这事说到哪里都是她们的错。

是她大意了,竟然在一个庶女身上输了一成。

“魏大人宅院和睦,官绩斐然,真是羡煞旁人。”

门帘挑起,穿着白裘青衣的贵公子缓步而进,他的嗓音入耳低沉,微微笑起时如白月幽谷让人忘俗。

魏粉唰的红了脸,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可还是觉得这人生的真真好看。

不光是魏粉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大家小姐,就连眉姨娘卢姨娘这种后宅妇人,都目露痴迷之色。

唯一还算正常的大约就是魏朱。

当年她名利场上打下一片天下的时候,底下知情解味的人也往她身边送了不少模样身材一流的小鲜肉。

可惜,她天生对这些东西不在意,所以即使美男横陈于床榻,她也能不嫌麻烦的把人一个个丢出去。

魏朱这么说,不是想告诉别人她有多么高的眼光,只是如果当初她推门进来,床上躺的是眼前这位的话,她或许……会留下。

“遗见过几位姑娘,贸然前来,唐突了。”

即使看到魏朱脖子上的勒痕周遗也依旧波澜不惊,对着几人见礼。

“魏粉见过遗公子。”魏粉最先还礼,她颊上红霞犹在,看向周遗的眼神蕴着一汪桃花色的碧水。

与魏粉的露骨相比,魏白要含蓄的多,“魏白请公子安。”

周遗笑着点头,等轮到魏朱时,周遗这才发现了点不一样,这人只草草对他欠了欠身却……没有看他。

她从刚才盯着的,就一直是——门外。

风吹动门帘,一角淡紫衣衫在门外一闪而过,有人过来了,而且在门外恭候多时。

周遗不动声色。

“妾身来晚了。”

隔着门帘最先传来的是楚氏的声音,楚氏今天穿了宝蓝色的褙子,看上去很是端庄富态。

“院里的梅花开了,妾身过来时,看到紫儿在为老爷收敛梅心雪,所以这才来晚了,老爷不会怪罪妾身吧。”

“竟然收集了梅心雪!”魏大人科举出身,即使为官,也自诩文人墨客,喜好风雅是所有文人的通病。

“这白雪红梅最是好看,尤其是这梅心雪用来泡茶沁甜芬芳,紫儿哪,还不快让她过来,她烹煮的茶可是绕梁三日。”

“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楚氏对着身后轻声招呼,“紫儿,还不进来见客?”

两个丫鬟最先进来,一左一右撑开门帘垂首恭候

淡紫裙裾微动,翠色环佩微摆,莲步轻移间与千呼万唤中款款而来。

魏紫生了副好皮相,难得的是还十指纤纤,身条柔弱,再加上她嫡女的身份和楚氏有意培养,在陵阳这处还得了个第一才女的称号。

“紫儿见过父亲母亲,诸位姐妹。”魏紫捧着一瓮梅心雪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魏朱看着魏紫身上穿的淡紫衣裙笑而不语,这位怕是已经在外面看了不知道多久了,难为还能装出一副刚来的样子。

“小女养在深闺,没怎么见过生人,让客人见笑了。”楚氏嘴上致歉,可是看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简直就是炫耀。

魏紫对于楚氏来说是一件珍宝,对于魏大人来说也是一样。

“你母亲说你集了梅心雪,可是要用来烹茶。”

魏紫浅笑,“知道爹爹喜欢,所以特意去收的,遇见母亲时才听说今日来了客人,女儿也就只好借花献佛了。”

魏紫声音甜美,一番话说下来只让人觉得熨帖,她暗暗打量周遗,虽然刚刚就在门外悄悄看过,可是走近端详才发觉此人远比刚才在门外来的还要惊艳。

“这位想来就是孔公子了,魏紫这厢有礼了。”魏紫落落大方行了一礼。

举止有度,进退得宜,魏大人很是满意。

“这位可不是孔公子。”

魏大人笑着打断,“孔公子一路远道而来,已经先回院里歇息。”

魏大人介绍道,“这位乃是陪同孔公子前往陵阳的遗公子。”

楚氏眼中闪过惊诧,她悉心安排了这一切,谁知道这竟然不是孔家那个。

楚氏虽然尽量掩饰,但还是漏了形色,周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遗奉先生之命,陪同孔兄前来陵阳,先前没有说明,实在是遗的不对。”周遗又道,“孔兄应该稍后就到。”

楚氏尴尬一笑,魏紫却拉了楚氏的手坐下。

“孔家乃是当朝大儒,母亲想来也是没有料到,遗公子如此年纪就能拜孔家为师。”

楚氏醒悟过来即使补救,“遗公子真是青年才俊。”

魏朱在磕着瓜子,白眼简直翻到天上。

这两母女就扯吧,从刚才就满心期待,这会不知道得在心里失望成什么样子。

忽然她手势一顿,眼前这个不是正主,那她在院里遇到的那个……

不是这么巧吧。

梅心雪在红泥小火炉上翻腾出热气,上好的茶叶被放入烹煮,不一会就满室茶香,楚氏这会好似已经忘了周遗不是孔家公子的事,正跟他说着一些京城里的往来变迁,以及陵阳风土人情。

魏粉焦急的等在一旁,好不容易瞅见能表现的机会,她怎么能够放过。

“现在是冬日,陵阳美景被遮挡大半,要是到春日拂提杨柳,白沙春水那才真真是美不胜收。”

魏粉娇俏而笑,装作不经意的问,“不知遗公子要在陵阳逗留多久,到时我们可以一同外出踏青!”

魏粉话一出就后悔了,她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毕竟男女有别。

眼见楚氏脸色不好,魏白笑吟吟的拍了魏粉一下。

“真是找打,现在还是冬日哪,你就想着踏青,我看不是你想尽地主之谊,是想自己出去玩吧。”

魏粉俏皮的吐吐舌头,“还是白姐姐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魏粉不敢再提这事,只跟魏白聊起以前踏青的趣事来,成功将话题从楚氏那里扯到自己这边。

周遗在一旁听着,不时问上几句,一时之间竟然让这花厅意外的热闹起来。

魏紫素手烹茶,茶香阵阵,她一点都不担心周遗会把目光投向别人,毕竟明月在侧时,没人会去注意角落里的小花。

在她的眼里,魏粉魏白这样的庶女,连路边小花都算不上。

不过,她有点在意身边的魏朱。

她以为她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尤其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

可是,她今日竟然来了。

9凶手羞涩

探寻的目光撞进一双三分冰冷,七分嬉谑的眼睛里。

魏朱勾起嘴角,惊的魏紫心绪不宁险些被炉火烫到。

“二妹妹为何看我?”

魏朱眼波一转,一派天真无邪,好似先前眼中冰冷只是错觉。

魏紫心里慌乱,没有接话。

魏朱看看魏紫又看看桌上的瓜子,“看我这记性,妹妹是嘴馋想吃瓜子了吧。”

魏紫嘴角抽搐,她堂堂魏府嫡小姐会馋瓜子?简直是笑话!

“大姐姐是不是忘了,紫儿从不吃这等粗鄙之物的。”

粗鄙?

魏朱挑眉,把嘴里的瓜子咬的嘎嘣响,“是我忘了。”

魏朱随口调侃,“妹妹是仙女嘛,小仙女就该住在天上吞云吐雾不食人间烟火。”没事来人间作什么妖。

仙女妹妹这种羞耻的话,也就只有魏朱能够随口说来。

如果她是仙女妹妹,那她魏朱是什么,仙女姐姐吗!

魏紫反应过来,魏朱这是在拐着弯的夸赞自己!

“几日不见,姐姐变化好大。”魏紫意有所指,“紫儿都不敢认了。”

“我跟妹妹不一样,不论妹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魏朱一时感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姐、妹、情、深吧。”

说自己认不出她,就是不顾姐妹之情吗,魏紫皱眉,这个魏朱何时变成这般牙尖嘴利!

火炉上的紫砂壶突突跳动,水开了。

魏紫收敛心神,动作优雅的斟茶,梅心雪不多,紫砂壶又小,一壶茶水倒在茶盅里拢共也就只有六杯。

魏大人,楚氏自不用说,身为客人的周遗自然是有的,然后是按资排辈魏朱,魏白,魏粉,等到了魏兰魏澄那里时,却已经是没有了。

魏兰年纪还小并不喝茶,可是不喝不代表她不想要。

魏朱刚喝了一口,就看到一边的魏兰瘪着嘴要哭。

魏朱烦了,哭起来的孩子就是一百只鸭子,她可不想活在鸭子厂里。

她招呼了双喜,让她把茶送过去,双喜刚端过茶走了两步,就见垂着的门帘被人一脚踢开。

一个有些浑圆的身影用衣袖挡着脸鬼鬼祟祟的从外面挤进来,他大概是冷极了,一看到双喜端着茶,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喝了个底朝天。

双喜正想呵斥这人无理,却发现自家主子掩面侧坐,一副准备时刻离开的样子,再看魏大人都没有言语,她就乖乖的收了茶杯,退到一边。

一口热茶下肚,孔最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对着魏大人随手行了一礼,就径直拉着凳子去暖炉跟前取暖。

花厅光线不佳,孔最走的又快,一时之间魏紫都没有看清孔最的面庞。

“孔兄还是那么不经寒凉。”周遗笑到,“比起京城来,陵阳的冬日要暖和上许多。”

孔最背对众人,声音不耐,“冷就是冷,又怎么能分京城冷还是陵阳冷。难不成这天上还有两个太阳!”

这世界上既然有一见钟情,就有一见生厌,孔最对于周遗就是后者。

“孔兄又在说笑了。”周遗好像完全没有听出孔最的不耐烦,“刚才魏小姐亲手烹制的茶水用的乃是梅心雪,不知道孔兄觉得如何?”

孔最吧嗒吧嗒嘴,喝的太快,没品出什么味来。

“一杯茶而已,穷讲究。”

如果说魏紫一开始还对这位孔府少爷抱有期待,这会已经完全清醒。

这样粗鄙不解风情的胖子,不管是不是魏府少爷,都不配喝她的茶,更不配跟她出现在一处地界。

楚氏也是有点懵,这样不通人情世故,谈吐随意的人,真的是出自帝师孔家?

她心里质疑,面上却要圆场,“孔公子当真是率性,不拘小节。”楚氏对着底下的掌事吩咐到,“孔公子怕冷,你们多去拿几个碳盆过来。”

三个碳盆被底下的人送上来,放在孔最周围把他围了一圈,没一会,孔最头上就热出汗来。

热气熏蒸,他本来就红肿泛青的眼睛更痛了,他抬手悄悄抹去额上的汗,心里把那个打了他一顿的臭女人给骂了一千遍。

都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让他现在见不得人,要是让他再遇到,他定……

周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孔兄的眼睛……”

周遗不说还好,他这一开口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刷”的聚集到孔最身上。

这多事的。

孔最把周遗在心里鞭挞了几百下。

他淡淡道,“摔得。”

“眼睛可是个要紧地方,摔上一跤可大可小。”客人刚进府就把眼睛摔了,这要是出个好歹,楚氏简直想都不敢想,“快去差人请李大夫过来。”

孔最想要阻止,他这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摔得,要是大夫看出来,他孔最被一小女子插眼睛的事给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都说是摔得,看什么看!”孔最直接转身跟在场众人面对面。

即红又肿的眼睛跟涂了辣椒水一样,高高肿起,紫中泛青的颜色更是让魏粉倒吸一口凉气,一边的魏兰都快被吓哭了。

魏大人:“这……摔的?”

“摔的!”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就这伤,说是摔的谁信!

而罪魁祸首魏朱,掩面垂首,鹌鹑样默默咬着瓜子,整个花厅落针可闻,最后魏大人咳嗽一声,“贤侄的眼睛真的无碍。”

孔最抬着下巴,想要维持住自己最后一点体面,“我摔的眼睛我知道,就是看着吓人,很快它就会……”

眼睛虽然吓人,可是眼神还在,就在孔最想要维持住自己尊严的时候,他透过自己肿成一条缝的眼皮,看见了一人。

“她是谁。”孔最指着魏朱,眼睛看着的却是魏大人的方向。

“那是小女魏朱。”魏大人对着魏朱喊到,“朱儿,还不快过来见过孔公子。”

魏朱丢下手中的瓜子,有道是是福不是是祸躲不过,她没想到这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不过,她当时挡着脸,又背着光,对方……或许没认出来她。

抱着这一丝侥幸,魏朱憋了口气,让自己小脸通红羞涩扭捏的站起来。

“朱儿……见过孔公子。”

魏朱声音细小,没见过世面的怯懦样子简直让孔最怀疑,只要自己吹口气,就能把对方给吓跑了似的。

难道……自己认错了?

孔最禁不住怀疑。

可是两人真的有些像。

10脸红心跳

孔最这迟疑的目光落在魏大人眼里可就变了味。

“魏府虽然不大,可也院落颇多,贤侄既然要住段时日总是需要熟悉一二的,不如就让小女略尽地主之谊。”

魏大人这话,正中楚氏下怀,她正想开口让魏紫担下这事,谁知道魏大人却把手指向了魏朱。

“朱儿,你年纪最长,就由你带贤侄逛逛吧。”

魏大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说起来你二人也年岁相当,应该也能说到一起去。”

魏朱就这样还来不及拒绝,就已经被魏大人给推出来,在魏粉幸灾乐祸的眼神里被公然“拉郎配”。

“孔、孔公子,这边请。”

魏朱紧张的舌头打结,一路上更是走走停停,喝毒药一样磨磨蹭蹭的给孔最介绍。

她一句话能做两句说,介绍完一遍之后,还会怯怯的看着他,等着他问两句。

孔最心不在焉,有心试探,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公子小心!”

魏朱把孔最往前一推,屋檐上掉落的积雪,正好砸到之前孔最站着的地方。

看着魏朱裙摆上溅到的残雪,不仅是裙摆,她不算厚实的棉鞋也被雪打透了,她这一路上冷的跺脚搓手,却唯独没有说过一句冷。

孔最心里最后的三分怀疑终于烟消云散。

眼前这人不可能跟打她的是同一人。

“你回去吧。”

孔最冷着脸说,“今个天冷,我会跟魏大人说你全介绍过了。”

魏朱心里一喜,阿西吧的,她终于能够解放了,孔最既然让她离开,就说明自己已经成功摆脱嫌疑。

“这怎么行!”

魏朱连忙摆手,“你是客人,我怎么能因为天冷,就先离开。前面还有最后几个院落,等逛完了那里,我再回去。”

孔最突然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怪不得你身为长女却不受宠,难道你就没听出来是我怕冷!”

他抱臂而立,高高抬起的下巴看上去十分欠揍。

“剩下的院落我会自己去看的,赶紧走吧,平白在这里给本少爷添晦气!”

“公……公子……”魏朱委屈(高兴)的眼泪汪汪,孔最看的心烦直接略过她往前走。

“别跟上来啊,要是我等会回来,发现你还在这里,我就到你父亲面前告你一状!”

魏朱凄凄惨惨尔康手:“公子……”

天上又下起了小雪,已经走远的孔最脚步一顿,他折返回来解下身上的斗篷,直接砸到魏朱身上。

“赏你的。”

孔最拽的二五八万,“免得你冻死了,本少爷还要奔丧!”

看着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恨不得横着走的白胖子消失在细雪里,魏朱裹着斗篷勾勾唇角。

“这小白胖子,还挺可爱的。”

细雪漫漫,狐裘斗篷暖暖,魏朱转身,却发现魏紫撑伞站在雪中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大姐姐真是好手段。”两人周围再无其他人,魏紫也终于露出了鲜少人知的一面。

魏朱眼睛眯起,上一次她看到魏紫露出这副嘴脸是什么时候来着?

对了,好像是她寻死之前。

那个高高在上的陵阳第一才女,魏府嫡小姐也是这样站在她的面前,犹如明月光辉一样,将她衬得一文不值。

魏朱摸着自己的脖子,伤痕浓重,疼痛依旧,站在白绫前的魏朱是有多绝望,多心如死灰,才吊死在府门之前。

魏朱笑的不屑,“怎么,这一次你又要抢?”

魏紫眼中闪过鄙夷,“跟你,我需要抢?”

“你要是不用抢,就不会当着我的面去勾搭赵公子。

你要是不用抢,就不会骗我说赵公子上门与你提亲。

你要是不用抢,你就不会告诉我大夫人已经答应你们的亲事。”

每说一句,魏朱眼神就冷上一分,她看着自己的手,十指纤纤可是指端的指甲却大多破碎。

那是她自尽时,因为太过痛苦手指忍不住抓扯白绫弄伤的。

十指连心,可是这痛却比不上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要娶她人的消息时来的痛彻心扉。

有些人可以忍受姐妹的鄙夷,下人的作贱,甚至是父母长辈的熟视无睹,可是她唯一受不了的,就是她心里最后那一点光,被人活生生掐灭。

“魏紫,”魏朱透过手掌看向魏紫,“你说,我要是把你跟赵公子的事捅到大夫人面前去,她会怎么做?”

魏紫心里一慌,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你觉得我母亲会怎么做?我本来就跟赵公子没什么,反倒是你,赵家在陵阳还要仰望爹爹,你就不怕赵公子因为这事影响仕途?”

如果是原来的魏朱,她或许真的怕。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一丁点不好,那怕是毫无威慑力的威胁。

“别说笑了。”

魏朱紧了紧身上的狐裘。

“瞧见没有,我现在有了更好的,至于赵公子那臭鱼烂虾的,配你这个第一才女正好。”

魏紫不甘示弱,“就那肥胖如猪半点礼数不懂的人,也就只有姐姐喜欢。”

“你还就说对了。”魏朱对那小白胖子可一点都不反感,“你姐姐我啊,就喜欢他这种白滚滚,软绵绵的样子,你奈我何。”

说谎谁不会,魏朱说起慌来那更是伤害嘲讽翻倍,真实的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那可是三朝帝师啊,门第高,世家好,最难得的是这人我还喜欢。”

魏朱得意娇笑。

“听闻帝王恩赐,孔家每位夫人都能请封二品以上诰命。怕是以后妹妹见到我,都要对我这个诰命夫人下跪行礼哪。”

打蛇打三寸,高傲如魏紫她最不能忍的就是过的不如一个瞧不上的庶女。

“魏朱你少得意!”

魏紫怒而转身,却一时不慎踩到积雪跌倒在地。

魏朱笑更开心了,这种反派霸凌小白花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太得意的后果就是嘴张的太大风雪呛了进来,她冷的打个激灵,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

她裹紧斗篷打个哆嗦赶紧离开了,至于魏紫,管她去死。

竹伞滚落一边,风雪迎面扑来,魏紫眼中恨意浓烈。

“魏朱!”

魏紫一拳拍打在雪面上,雪下的碎石划伤了她的手。

墨梅抱着手炉找过来,就看到魏紫跌坐在地上,手上还在流血。

“小姐,这是怎么了!”

魏紫皱眉看着手上的血迹,“我也不知道大姐姐是怎么了,突然跑过来推我。这都只是小伤而已,你别往外声张,大姐姐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要是被外人知道就不好了。”

墨梅简直气死,“都这种时候了,小姐怎么还替她说话,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还敢处处越过小姐去,您当她是大姐姐,她可未必这么想!”

魏紫怅然的叹了口气,“谁让她是魏府的女儿,是我的大姐姐哪。”

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受了委屈还替凶手着想,墨梅简直不能忍。

“走,咱们把这事告诉夫人去,夫人是您嫡亲的娘亲,又是这魏府的女主人,让她去替您主持公道!”

墨梅她捡起竹伞就想扶魏紫去“申冤”,可魏紫却疼的厉害,手上的竹伞疼的握不住被风雪吹远。

可是想象中的风雪并没有涌进来,一柄竹骨伞正被人撑在魏紫头顶,稳稳的遮住了外面的风雪。

魏紫抬头,陷进一双和煦如阳的暖眸里。

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竹骨伞魏紫蓦地反应过来。

“你的伞……”

“现在是你的了。”

周遗捡起魏紫被风吹远的竹伞回首笑笑,满天风雪都变成此刻他的陪衬。

魏紫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她只知道当她坐在象牙床上,还觉得脸红心跳的厉害。

11恶心庶妹

墨梅本来想把魏朱欺负魏紫的事捅到楚氏跟前去,就见香檀匆匆而来。

“不好了小姐,青少爷出事了!”

出事的是一整天都没有露面的二少爷魏青。

魏大人一整天没有见魏青回来,还以为是风雪耽误了行程,他还想派人专门去接,还没出府门就听到书院的夫子来访。

原来,魏青已经“生病多日”好多天都没有去书院报道,夫子这次过来是为探病。

院外魏大人握着藤条走的虎虎生风,廊下魏青一身酒气眼神眯瞪跪的摇摇欲坠。

“你不是说你病了吗!今个我就打到你病为止!”魏大人那是恨铁不成钢,他悉心教导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种混账事!

“老爷,你要是打下去青儿就没命了!”魏大人还没走近,楚氏就在那里鬼哭狼嚎的阻止。

“都是你教出来的好东西,欺上瞒下不思进取,会试在前,却不想着努力,只管饮酒作乐!”

“老爷,您也是读书人,您也知道钻研学问辛苦,青儿不过就是懒散了几日,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放过他吧。”

“我放过他!我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

魏大人避开楚氏阻拦,举着藤条就上,楚氏阻拦不住,看到魏紫过来只当抓住了救命稻草。

“紫儿,你快过去救救你二哥,再这么下去,他就要被你爹打死了!”

魏青毕竟是魏大人的亲儿子,魏大人也没想着下死手,魏紫一过来,他就冷静了很多。

“这里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地方,回去!”

魏紫对着魏大人行了一礼,“哥哥做错了事,父亲该打该骂都是应该的,只是今日家里来了客人,过会宴席就要开始,父亲若是不想家丑外扬,还请让二哥哥吃完宴席,再惩治他。”

楚氏刚才心慌气乱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是啊,老爷,你就是要打死青儿,也让他吃饱了,天寒地冻的,青儿怕是连一口热乎的都没吃上哪。”

握着的藤条被魏大人砸到魏青身上,“沒脸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起来!”

魏青晕的五迷三道,那里还站的稳,楚氏连忙让底下的小厮去搀扶。

“都是那个遭瘟的魏朱,自从她醒过来后,咱们这府上就没太平!”楚氏愤恨,只把一切过错推到毫无瓜葛的魏朱身上。

墨梅本想再趁机告上一状,却被魏紫一记眼神喝止。

楚氏虽然是她的母亲,但是这会因为二哥魏青,怕是顾不上她这边,反正这会楚氏已经记恨上了魏朱,她也就不用多此一举。

“母亲快去看看二哥吧,紫儿先回去换身衣裳。”

楚氏点头,她本来还想问问魏紫对孔最的看法,可是一听到屋里魏青发酒疯的声音,她就什么也管顾不上了。

“你好好去换衣裳,这孔家家世斐然,你若是能够亲近一二,这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眼看楚氏越说越直白,就差没让自己公然去勾引,魏紫连忙出声。

“二哥闹上来,底下的小厮怕是按不住,母亲快些过去吧。”

楚氏焦急的看了眼房里,“这事你明白就好,待会记得在厅里好好的。”

魏紫额首撑着竹骨伞回去,孔家确实门第高杆,可是那孔最……

“墨梅。”

“奴婢在。”

“听闻你有个哥哥在前院当管事。”

“……确实。”墨梅犹豫的回到,“可是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

魏紫贴近墨梅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墨梅收到信告退一声跑向了外院。

晚宴时除了魏兰魏澄年龄太小没上桌,余下的所有人都到了。

两位姨娘本来要从旁伺候楚氏和魏大人,也都被心情不错的魏大人恩赐坐于同桌。

还美其名曰:家宴不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

不提楚氏是怎么的脸色不好看,也不说魏白魏粉是怎么高兴,反正在魏朱看来,最有意思的是醉醺醺的魏青,双眼红肿的孔最,再加上轻生不成的自己。

她们三人把这家宴的氛围弄得像是跌打医馆。

但是明月光一样皎洁的周遗,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这种怪异氛围的影响,他与魏大人谈笑风生间将魏青和孔最给趁成了豆腐渣。

魏朱一直默默的吃东西,这要在以前恐怕她不出声,这桌上都没有敢动筷的,可是换成这种男尊女卑的男人场,压根就没有她们这种性别为女的什么事。

可是她愿意默默无闻,却不代表别人也是这么想。

“大姐姐怕是平时都没吃过这些东西吧。”

魏粉夹了一筷子三鲜丝放到魏朱面前的小碟里,“这三鲜丝里放了鸡丝,笋丝,葱丝,又用香油拌了最是爽口,姐姐快尝尝。”

魏朱院里别说三鲜丝,就是一碗白粥都要花银钱来买。

三鲜丝是桌上最平常的菜色,魏粉却给魏朱说的好像山珍海味一样,摆明了奚落魏朱穷困潦倒连这种东西都没有见过。

借着贬低别人,提升自己,这真是魏朱遇上的最浅薄的对手了,不,甚至还称不上对手,充其量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妹妹说笑了,”魏朱拿着底下递上来的帕子,姿态优雅的擦了擦手,“我们几姐妹平时里均有母亲疼爱,我那里又怎么会短了这些东西。

只是妹妹是不是忘了,姐姐刚刚大病初愈,像三鲜丝样这样的生冷物却是吃不得。”

魏朱一个眼神,双喜就麻溜的把她面前的碟子给撤了。

楚氏听到动静,往魏粉这边看了一眼,竟然敢当着外人的面,说她苛待庶女,她是不是太给眉姨娘脸了。

“是粉儿妹妹忽视了。”魏白急忙回道,“想来,妹妹以为大姐姐已经痊愈,没想到还有这诸多忌口,是我们不周到了。”魏白对魏粉说,“快给姐姐盛碗暖和的鸡汤赔罪。”

因为天气冷,鸡汤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在旁边的暖炉上偎煨着,魏白让魏粉去给自己盛汤,也是间接性赔罪。

魏朱多看了魏白一眼,这姑娘挺会办事啊。

可是魏白会办事,却跟魏粉会办事没什么关系。

让她去干乘鸡汤这种下人做的事,还是给魏朱乘,她怎么会愿意,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欣然应允。

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鸡汤,魏朱沉默了。

黄澄澄的肥油,肥腻腻的鸡屁股,还有一截剁碎了的鸡爪子,被三鲜丝破坏的食欲,这下彻底干净了。

“大姐姐你不喜欢吗?”魏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这可是粉儿第一次乘哪。”

如果是原来的魏朱恐怕早就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别说是汤,就是里面的骨头没准都吃的一干二净。

可这东西要是让她魏朱来喝……

呵,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已经凉了。

“母亲,四妹妹给您乘了碗汤,正不好意思端过去哪。”魏朱看着魏粉掩唇而笑,“四妹妹既然是一片心意,怎么能让我代劳,四妹妹给母亲送过去吧。”

这种彰显她母慈子孝治家有方的时刻,楚氏怎么会错过。

“四姑娘真是大了。”楚氏慈母笑,她示意让身边的丫鬟香檀去接。

这下魏粉慌了,这碗汤要是给魏朱还没有什么,但要是放到楚氏面前……

眼看香檀越靠越近,魏粉心里一慌,她手上的汤碗直接脱手。

本来碗掉在地上也没什么,可是魏粉却不知怎么想的,汤碗脱手时竟然抖了一下,滚汤的汤碗就冲着魏朱的方向掉落。

魏粉站着,魏朱坐着,两人一高一低,这刚乘的热汤要是撒在人身上……

12汤起风波

握着的筷子劈手而下,汤碗在靠近魏朱时转了个各,本来要当头淋下的汤水被衣袖整个挡住。

上等绸缎织就的华丽衣袖被鸡油浸透,鸡屁股鸡爪子,拖拉着从前面掉下来。

魏朱放下拎在手上的骨碟坐下,安静旁观着整个花厅,刹那间惊动起来。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魏粉,脸色煞白,要不是魏白搀着,早就腿软到地上。

因为汤没有洒落在魏朱身上,而是落在孔最的胳膊上。

虽然穿着棉衣,可是孔最还是被浇了个透,他手上吃痛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对着魏朱大吼。

“跟猪一样,你不会躲开啊!”

魏朱暗道一声“多事”,脸上泫然欲泣。

“孔公子你没事吧。”魏朱慌里慌张(手脚熟练)卷起他的袖子去看。

胳膊已经被烫的一片通红,一受冷风几个水泡顿时就鼓了起来。

看着不是太严重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魏朱握着胳膊还想细看,却被孔最羞赧甩开。

“你是不是女人!姑娘家家的不知道避嫌啊!”

魏朱一本正色,“公子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是跟我父兄一样的存在,试问如果是我父兄受伤,难道我还因为避嫌见死不救吗!”

“谁是你父兄。”孔最匆匆放下衣袖,魏朱握着他胳膊的冰凉惊起他耳根通红一片。

魏白拉着魏粉请罪,“都怪四妹妹不好,一心只想给母亲送汤,却忘了汤碗滚汤,一时不察被烫了手这才没有握住……”

魏粉得信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三姐说的对,粉儿真是该死,竟然让孔公子受伤。”

孔最听着一阵心烦,“嚎什么,哭丧一样,我还没死哪!”

魏粉一噎,无助的看向眉姨娘,眉姨娘拉着魏粉当即跪在在地上请罪,“婢妾那里有上好的烫伤膏,已经差人去拿过来了。”眉姨娘说着深深叩首,“婢妾管教姑娘不利,还请老爷夫人责罚。”

想到楚氏平时对她们母女的态度,魏粉更是心惊胆战,只随着眉姨娘一个劲的请罪。

楚氏突然觉得有点开心,任她眉姨娘再得宠,现在不也得跪在地上求她。

只是这惩罚,却不能由她来。

“此时,就请老爷做主吧。”

魏大人脸色铁青,眉姨娘向来温柔小意深的他心,可是魏粉这次犯的错又不得不罚。

“魏四姑娘也不是有意的,孔兄素来大度,想来也不会在意。”

魏粉没想到,这种千夫所指的时刻,竟然会有人出来替她说话,尤其这人还是周遗。

虽然有周遗说情,可烫伤这事魏大人也不好断专,他见孔最确实没有问罪的样子这才严厉道,“虽然你是一片好心,但是做事却毛毛躁躁,自今日起你在院中禁足一月!”

相比于其他惩罚,禁足已经是好的了,眉姨娘连忙替魏粉谢恩。

周遗适时道,“四姑娘怕是吓着了,不如三姑娘先带她下去了吧。”

魏白看看眉姨娘,见眉姨娘对她点头,她这才带着魏粉下去。

眼看小的肇事者被轻轻带过,楚氏却不想放过老的那个。

“粉儿年幼无知确实可以谅解,不过你教导不利却也不能不罚。”

楚氏道,“就罚你今日去祠堂跪地思过三日!”

天寒地冻,祠堂阴冷,弱女子跪地一夜,想必回来时必然大病一场。

魏大人皱眉,对于这个惩罚有些介意,但是楚氏却没给她机会。

“眉姨娘,你可满意本夫人这决断。”

如果眉姨娘不想,她只要对着魏大人哭几句,这惩戒恐怕就要打上几个折扣,可是眉姨娘竟然没有反驳,直接乖顺应下。

看着离去的眉姨娘,魏朱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魏朱觉得有人在看她,她微微侧脸就见周遗正在看着她,见她回头周遗端着梅心雪正对他遥遥举杯。

这个周遗……

魏紫拿着送来的药膏,本想亲自替孔最上药,谁知孔最却一把夺过药膏,自己亲自动手。

右手给左手胳膊上药,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确实颇为艰难。

楚氏想让香檀帮忙,孔最却一抬傲气十足的看向魏朱。

“刚才还一口一个救命恩人,如兄如父哪,现在就站在一边充当柱子了吗!还不赶紧过来给本少爷上药!”

魏朱心里一阵国骂,小碎步却步步亦趋。

鹅毛沾起药膏轻轻涂抹到伤口上,别的地方还好,只是碰到水泡时却疼的人欲仙欲死。

孔最疼的气急败坏,“你不会吹吹啊,笨的跟猪一样!”

魏朱在心里翻个白眼,又不是小孩子,吹什么吹。

面上却还要撅起嘴,对着伤口轻轻呼气,这下孔最觉得更不自在了。

他一把抢过鹅毛,不耐的挥手,“赶紧走走走,笨死了。”

一听能走,魏朱如获大赦,她福了一礼随便许了个“改日上门探望”的话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这么走了?

孔最举着鹅毛看着消失的魏朱有点怔愣,这人听不出自己是气话吗?她就不能哄哄自己的吗?没看到他都受伤了吗!

蠢货!

真是个蠢货!

13唱念做打卢姨娘

魏朱吃饱喝足本以为能睡一个安稳觉,谁知刚到半夜就被前院一阵吵杂惊醒。

“怎么了?”魏朱从被窝里探头,“外面这是失火了还是死人了?”

双喜挑灯进来,一听这话就呸呸呸了几口。

“可不是那等不吉利的事。”双喜道,“夫人今个不是罚眉姨娘跪祠堂吗,谁知半夜里眉姨娘身下就见了红,去请了大夫看过,这才知道已经怀孕两月了哪。”

“原来是这样。”魏朱重新把头缩回被窝里。

她说眉姨娘今天跪祠堂怎么答应的那么利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这下,魏大人怕是讨厌死楚氏了。

不过这么一来,魏粉也不用禁足了,有了孩子这道免死金牌,魏粉指不定又翻出什么浪来。

魏朱打个哈欠,不管了,不管了,觉比天大。

可是魏朱注定睡不好这个觉,天还刚亮,魏朱还没从被窝里爬起来,双喜就进来禀报有客来访。

来的是卢姨娘。

随她一起来的,还有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知道昨天大姑娘事忙,今个婢妾就自己把银子送过来了。”

卢姨娘进来的时候,魏朱正在梳洗,而双喜正在摆饭。

“原来大姑娘还没有用饭,是婢妾过来叨扰了。”

很平常的白粥花卷,还有几样小咸菜,在双喜看来这已经很好了,毕竟魏朱以前连白粥都没有,可是落在卢姨娘眼里,这就都是叫花子吃的,忒寒酸。

卢姨娘有些难以置信,“大姑娘平日里就吃这个?”

卢姨娘说,“刚才我从那眉姨娘的院子经过,可是见大夫人赏赐了好多山珍海味,补药珍品过去,要婢妾说,大姑娘身为我们魏府的长女,这待遇……”

这是一大早来给自己上眼药了?

“大病初愈吃这个挺好。”魏朱声音淡的听不出来情绪。

卢姨娘再接再厉,“昨日魏粉那丫头狠着心的端着鸡汤往大姑娘头上撒,这女人的脸面最是重要,这要是伤了一丝一毫,以后可怎么见人。

魏粉做了这等黑心肝的事被狠打一顿都不为过,就因为有眉姨娘在,只罚了个禁足,你瞧着,这禁足估计也没几天就解了。

那院里的人平时就张狂到天上去了,这会有了免死金牌,还不知道会嚣张成什么样子哪。”

卢姨娘擦擦眼角,“有时候婢妾真是替大姑娘不值。”

卢姨娘念唱做打,魏朱全当看戏。

卢姨娘忌惮眉姨娘肚子里的“免死金牌”,难道她就不怕。

真当谁是傻的。

魏朱一口花卷一口白粥吃的很香,卢姨娘一个人说的尴尬,这人难道真是个傻的,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还听不进去?

看卢姨娘频频看她,魏朱继续装傻充愣。

“看我这脑子,姨娘这是饿了吧,要坐下吃一点吗?”

“不不不,大姑娘吃饭,那里有婢妾能坐的地方。”

卢姨娘连连摆手,她昨天才被魏朱训斥了一顿,今天才不敢坐。

魏朱就是随口一句,就她这咸菜花卷的还不够她吃,她才不想分给别人。

一碗白粥,两个花卷,咸菜若干,花卷吃的干了,魏朱又让双喜给她添了一碗白粥。

这饭量真是惊到卢姨娘,“这……大姑娘,都吃了?”

要不是双喜昨天见识过魏朱的饭量,这会估计也和卢姨娘一样惊讶。

“姑娘正是长个的时候,多吃点长的快。”

看魏朱一碗白粥又下了肚,双喜面不改色的端了几颗山楂过来,帮助魏朱消食。

魏朱吃了山楂又漱了口,这才正眼看卢姨娘,“姨娘一早过来除了送银子可还有其他事?”

“……没了。”

魏朱笑着起身,“既然姨娘没什么事,我就回去躺着了,姨娘知道的,我这才大病初愈……”

直到卢姨娘被双喜送出院子,卢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得,她这半天怕是着了魏朱的道了。

不过……

卢姨娘笑笑,反正消息她已经带到了,她就不信魏朱不会有所动作。

魏朱捧着肚子躺在床上,身边到放了一大堆的散碎银子,当然里面还有崭新的一百两。

“姑娘……”

双喜也有些担心,不过她担心的却不是别的,“今早吃的这样多,怕是要积食的,奴婢给您揉揉吧。”

魏朱拍着肚子,想的却是其他事,见双喜过来她把那一堆的碎银子包起来递给双喜。

“姑娘是要放起来吗?”双喜拿着银两准备放起来,谁知道魏朱却眉间一冷。

“双喜,你走吧。”

双喜怔愣,“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魏朱冷然,“我给你身契,免了你奴籍的身份,你拿着这些银子回乡下,买上几亩良田也好,买上几间铺子也罢,总之你拿着这些银子离开吧。”

双喜哭了,她哭了一阵,又狠狠擦去眼泪。

“一日为主,一生为主,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您就算不喜欢奴婢了,奴婢也可以去院里其他地方的。”

“姑娘。”

双喜倔强跪地。

“奴婢拒不从良。”

魏朱垂首脸上无悲无喜,从她睁眼这个奴婢双喜给她的感觉就像她的主人一样,是个人人揉捏的软包子。

她没想到,这软包子唯一一次倔强起来竟然是为了——拒绝从良。

“你可知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那又怎样。”

双喜双眸盈盈,却又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就算您给了我身契,奴婢也可以卖身给府上其他人,双喜不走!”

“双喜就算伺候别人,也不走!”

双喜强忍倔强,魏朱冷漠依旧,那双眼睛里的漠然让双喜陌生畏惧,可也让她心疼难过,她若是走了,这府里就只剩下小姐一人。

从她五岁时,怯生生的被管事婆子带过来,她就想看到她要伺候的小姐软糯的笑。

“那好。”

魏朱的声音轻远的好像隔着云端。

“给你半月的时间,拿着给你的这些银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收买也好,打点也罢,我要你能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能跟各院的丫鬟婆子搭上话。

不拘身份,不拘地位,那怕是烧火婆子,打扫丫头,只要你能跟她们搭上话,我就留你下来,如果你做不到……”

“我一定可以!”

看着双喜捧着银子信誓旦旦的离开,魏朱笑了。

楚氏这会因为眉姨娘估计顾不上自己,双喜又被自己支开。

拿上藏在碳盆里的两根金镇纸,又卷上所有的银子,换上旧衣的魏朱故技重施爬上了墙头。

14三两季归年

因为昨天下了雪,所以今天路上的行人并不多,魏朱一路走走看看,在用碎银买了一点糕饼之后,总算从糕饼铺子小二嘴里得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通红的炉火烘烤的人浑身暖洋洋的,这是城南一家首饰铺,铺面不大,但却是出了名的手艺好。

魏朱一进来,店里的伙计就迎上来,虽然魏朱穿的是旧衣,但是在一般人眼里,这衣裳已经很是富贵。

“姑娘是打个镯子还是戒指。”

“可当不得一声姑娘。”魏朱脆生生的回着,“我呀就是个伺候人的主,这次要不是为主人家跑腿,我怕是还出不来那深宅大院。”

魏朱笑呵呵的把糕饼分给为她介绍的伙计,没一会就跟他熟络起来。

“你们掌柜的哪?”

“掌柜的这两天出去了,怕是要过几天才回来,姑娘要是有想要的,直接给我说就行。”

魏朱心里一松,果然跟糕饼铺子小二说的一样,这城南的首饰铺子有好几间,可掌柜不在的,只有这一家。

她的金镇纸烫手,要是眼光毒辣的掌柜在难免看出端疑。

“原来是这样。”魏朱面上一阵低落,“既然掌柜的不在,我也就不麻烦你了,毕竟这么大的生意,又怎么能是你一个小小伙计能够决定的。”

魏朱作势要走,伙计又怎么能看着这到嘴的肉飞走。

“实不相瞒,这金铺是我岳丈的,我自然是能做主的。”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运道却不错。”魏朱转而笑起,笑吟吟的坐下,“不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吗,院里夫人富贵,想要熔炼一些金银裸子赏赐底下的小姐少爷。夫人自然是不能露面的,就只能让我们这些跑腿的来了。”

熔炼金银裸子比起打个戒指手镯什么的,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大生意。

“不是我说,我们店里的师傅那是一等一的好手艺,保准把贵府夫人想要的金银裸子给收整的漂漂亮亮的。”

伙计给魏朱看了一些花样,魏朱选了一些寻常的花样出来,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这才把那两个金镇纸拿出来。

“这金镇纸本来是一对稀罕物,可惜啊府上两位少爷都想要,少爷年幼不懂事,却把夫人吵得难受了两日。

家里老爷心疼,一发狠就要给丢池塘去,还是夫人讲究,说与其丢了反倒不如融了,到时候散发给全府的小姐少爷,也算是一视同仁。”

魏朱心有不舍的摸着两根金镇纸,“这可是好东西,哪据说还是从某位大人物手里流落出来的,可惜啊,遇上了疼爱夫人的老爷……”

伙计就算再没眼界,也能看出这金镇纸是好东西,他感叹一声府上富贵,这么好的东西也要丢,又忙不迭的应承下来会尽快打好。

“不是我不信小哥,实在是职责所在,我必须当场看你把这金镇纸给融了,再铸成金裸子出来。这可是要给少爷小姐的东西,要是这中间出了问题。别说我这边不好交代,以我家老爷的威望,恐怕你这店也吃不了好去。”

魏朱最怕的,就是有人偷梁换柱把这一对金镇纸留下来。

伙计还以为

伙计自然应是,他用秤称了金镇纸的份量记好,又带着这金镇纸去找师傅铸炼。

魏朱还以为会是个老师傅,谁知道带他找的却是一个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书生气很浓的青衫,卷着衣袖露出一截被炉火烤得通红的小臂,见是位姑娘他急忙放下卷起的衣袖。

“归年,这位姑娘要打一批金银裸子,你手艺最好,做的又快,这事就交给你了。”

正巧有人进来,伙计把金镇纸交给季归年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季归年看看手上的金镇纸,又看看眼前的魏朱,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可是魏朱知道她看出了金镇纸的来历。

果不其然。

“前朝有位宫廷金匠大师,最为拿手的就是锻造水波纹,前朝取代之后,这种东西也越发少见,仅留存于世的也不过三五件。”

季归年将金镇纸递回,“请姑娘别拿这金铺开玩笑。”

魏朱明知故问,“这东西很金贵?”

“价值连城。”

“可在我看来,它就只是钱而已。”手上的金镇纸被魏朱随手丢进熔炉里。

“快些吧,我赶时间。”

火炉烈烈,丢进去的金镇纸一点一点融化消失。

“任你昔日身价几何,现如今也不过就是一堆等待熔炼的金子。”魏朱看着炉火笑,这一堆玩意像极了她现在的处境。

“你应该庆幸,至少你还是金子。”

季归年似有所感,没有言语。

魏朱从清晨坐到中午,眼看一包糕点就要被吃的七七八八,季归年这才带着一包打好的金裸子过来。

他用秤称了,确保跟魏朱之前称量的重量相差无几这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货。

金裸子澄光瓦亮,整整齐的码在托盘里,看上去十分养眼。

“最后一个份量不够,所以铸炼成了金豆,姑娘若是不喜欢,可以换成其他……”

“不用了,我很满意。”魏朱抛下一开始就说好的价钱,将金裸子收好就要出去。

季归年拿着银钱拦住了她。

“钱给多了。”多出的钱被季归年拿出来,“铸炼金裸子虽然费时却不费工,钱给多了三两。”

废话,这三两是他的封口费!

魏朱眉头一挑,“嫌少?”

“是多了。”

季归年摆明了态度,“无功不受禄。”

魏朱还没见过用钱摆不平的人,还热乎的金裸子被放到季归年手里,“这样哪?”

季归年摊开魏朱的手,把金裸子连着那三两银子一齐塞进去,“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姑娘不用多虑。”

魏朱眼睛眯起,原本不多虑的她,现在都要多虑一下了。

“你一月工钱多少?”

“一两。”

“不想多赚点?”

“想。”

魏朱想了一下,“你也知道我身上带着金银不方便,如果你能送我去最近的钱庄,这三两就是你的辛苦费。”

季归年看了看魏朱点头应下,“好。”

说是去钱庄,实际上季归年却陪着魏朱走了一路,他们去了钱庄将金裸子换成银票,又由季归年带着去吃了一顿便宜但是味道还不错的午餐。

这压食的茶还没喝下,季归年就留下魏朱起身准备告辞,同着一块留下的还有那三两银子。

魏朱就奇了怪了,这世上还真有人嫌钱烫手?

“几个意思。”魏朱架势一摆匪气十足。

季归年低眉垂眼回的不急不慢,“我今日走了许多路,也有许多人看见我与姑娘同行。

如果我把镇纸一事说出去,恐怕姑娘也早就准备好一千个说辞把我说成帮凶。

不论是为了姑娘,还是为我自己镇纸一事我都不会说出去,这银钱得来不易,姑娘可以省了。”

魏朱挑眉,这人竟然看出自己让他陪自己出来的意图。

看出来并不要紧,可既看出来还尽全力配合自己,她真是……看不懂。

直到此刻,魏朱才真正审视起来眼前这人。

“你叫季归年?”

“是。”

“心性清高,心思通透是好事,可是物极必反,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清高的人。”

魏朱收起桌上的三两银,“这三两银子我给你收着,要是你有天混不下去,记得来求我,或许这银子能救你一命。”

季归年与魏朱相识半日,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他只是拱手,然后离开。

彼时的他与魏朱素不相识,所以他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所以,他不知道这句话会对未来的他产生怎样的影响。

15打猪头

已经日上中天,魏朱吃饱喝足对着店家小二招手。

“客官有事吩咐?”

“我家夫人过两日要带着少爷小姐从外地过来,因为夫人祖籍颇远,所以一应东西需要重新购置。”

魏朱问,“不知道你们这街上那条街铺的生意最好,又有哪些地方东西价格公道。”

“要想玩乐前面金水街上最为繁华。如果是买东西它背面的银水巷东西又全价格又便宜。”

魏朱又问,“我们夫人这次过来是打算定居的,这边可有比较好的铺面或者院落租卖?”

小二面露难色,魏朱适时的把赏钱递出,小二喜笑颜开收了赏钱。

“金水街上的铺面千金难买不说,且家家户户都有背景,客官若真的想买铺面,不妨去银水巷看看。”

魏朱下了酒楼,最先去了成衣店,花了二两重银买了身富贵公子的行头。

她穿戴一新,挽了头发换了发冠,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魏朱这衣裳一换,那立马就从“府上丫鬟”升级“富家公子”。

她最先去的是金水街,酒楼商铺琳琅满目,路上小贩行人颇多,有几家商铺确实打着租卖的幌子,可是一问价格,啧啧……

这租还好,要是想买下,魏朱这点家底可能要全都搭上。

魏朱打算再去银水巷看看。

银水巷跟金水街长短车差不多,但是店铺却多得多,东西也从布匹粮油到笔墨纸砚多有涉猎。

魏朱走走停停买上个把小东西,又问上一两句价格,俨然一副富家公子出门游玩。

目光却把几间打算租卖的铺子看了个遍。

几间铺子一个比一个偏不说,铺子里面还陈旧失修,她魏朱实在是看不上。

两相比较还是金水街的店铺比较出色,最起码除了贵没毛病。

魏朱咂摸一下,感觉还得再看看,实在不行就咬牙买了金水街那块的商铺。

她来时从金水街那边进来,回去的时候就打算从银水巷这边出去。

银水巷跟金水街接连的拐角处有家破烂小院,院子年岁久远很多人都已经记不得这院子是从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

只是几年前这里来了祖孙两人,买下这里勉强撑了间门脸,开了间简陋的书铺。

书铺不大,里面来往的人也不多,再加上平日账面收入很是微薄,大家平时谈论时,都在猜这铺子还能撑下去多久。

就是这么一处破败地,这会正有一位尖嘴猴腮的富贵公子,带着一众家丁,凶神恶煞的站在店门口吵嚷。

“刚花二十个大子在你这里买了书,还没走出你这店铺,这书就全都烂了!”

富贵公子翻着手上的书,外面平整的书册里面却无端端坏掉了十来页。

书铺里前站着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口齿不利索只站在那里“吚吚呜呜”的对着富家公子比划。

可是富家公子那里肯听,只吵嚷着让老人赔偿,他身后跟着的下人也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在那里拍桌子踢凳子,一副要讨回公道的样子。

魏朱看的眼熟,突然就从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翻出来一个人的名字来

赵家大郎——赵大宝。

这赵大宝乃是赵家长子嫡孙,平时在府里就很受宠爱,天生就是个无理辩三分的主,这会他自认有理恐怕更像是苍蝇见了血。

魏朱虽然只偶尔与赵大宝见上一面,但保不准对方能认出自己。

魏朱低调的垂头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天不随人愿,书铺里的老人被赵大宝指着鼻子推推搡搡,一脚踩空从台阶上倒下,正仰倒在魏朱身上。

而魏朱年岁小身体轻,被这一倒,直接摔在地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竟然卖我坏东西,给我把这铺子砸了!”赵大宝指着地上的老人步步逼近,“还有这老不死的,给我一块打!”

“狠狠的打!”赵大宝不解气的踢了一脚,老人害怕着蜷缩躲避,赵大宝这一脚正正好踢在魏朱的肋骨上。

赵大宝一脚踢空还想再来,就觉得自己的鹿皮短靴被人挡住了。

“孙子,你以为你打的是谁。”

魏朱嘴角扬起,黝黑的瞳孔却阴冷一片。

赵大宝跟着的手下正打砸的痛快,突然听到自家少爷一声救命,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赵大宝已经被按在地上揍了十几拳。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救我!”

家丁举着棍棒就要过来,却被魏朱一把掐住了赵大宝的脖子。

“谁敢过来,我现在就让他死!”

魏朱眼神冰冷,她扬起右拳对着赵大宝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一下下打下去,只打的鼻青脸肿皮破肉烂。

家丁们投鼠忌器,想靠近又不敢,因为他们毫不怀疑这人说话的真实性。

她真有可能打死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老人,他慌忙过来阻止魏朱,可是魏朱根本不听,直到她打痛快了,打舒服了,打的吱哇乱叫的赵大宝一声都哼不出啦,这才从赵大宝身上站起来。

街上的冷风吹的魏朱的一角猎猎作响,她背光站在那里,让人深感畏惧。

家丁们想上前,却又不敢。

明明看上去就是一位普通的年轻公子,甚至还没有他们少爷来的高大,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比他们老爷还要来的心悸。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魏朱犹如君主睥睨天下一般轻笑。

“回去告诉赵江河,他惹到我了!”

难道他们少爷惹上了一位了不得人?家丁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魏朱一声冷喝。

“还不带他给我滚!”

得到允许,家丁们才敢一窝蜂的涌上来手忙脚乱的把赵大宝抬下去,一溜烟的奔向最近的药铺。

等到人都走了,魏朱这才甩甩打疼的拳头放在嘴边吹了两下,这一不小心的都打破皮了。

得。

这架也打了。

逼,也装了。

是时候深藏功与名了。

魏朱看看傻愣愣瞅着他的老人,“这些日子你最好回乡下避避风头。”

她摸摸身上,最后摸出几个金豆子和一张十两的银票。

“收好了,以后大家见面不识。”

魏朱刚走,就有人提着东西从巷子里走出来,一见老人坐在地上,他丢下东急忙跑过来扶起地上的老人。

“发生什么事了!”如果魏朱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叫出声来,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季归年。

季老爷子摇摇头一声不吭,只站起来沉默的去打扫书铺。

16白梅小曲

魏朱还没从墙上下来,斜地里打着灯笼的双喜就冒了出来。

夜色浓浓,寒风森森,魏朱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双喜,你怎么在这?”

一见魏朱双喜眼泪就唰的掉下来,“姑娘你可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魏朱笑问双喜自己离开后,府上都发生了什么。

“四姑娘已经解禁,今日还带上东西来我们院里给您赔礼道歉。”

“你怎么回的?”

“奴婢说您大病初愈,昨日又受了惊吓,头痛难当已经喝了药睡了。”

“做的不错。”魏朱随口问道,“其他院子里哪?”

“奴婢想法子跟二少爷院里的洒扫丫头小莲搭上了话,她原跟奴婢是同乡所以……”

双喜从袖里把钱取出来,“奴婢送给她一条自己绣的手帕,您给奴婢的钱,奴婢都没动。”

魏朱无所谓的摆摆手,她做事从来不看过程,只问结果。

“可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小莲身份卑微从她那里并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只是听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二少爷惹怒了老爷,他身边的下人被换了一批。”

魏朱听得一顿,“把银子拿出一点给小莲,让她用钱试试能不能趁着二少爷身边换人之际,把差事往前挪一挪。”

“给多少?”双喜问。

“你看着办。”魏朱道,“关于银钱的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不够了就来我这里拿。”

魏朱抽出十两的银票给双喜,“这些放在你那里备用。”

双喜真是被这十两银子给惊到了,要知道魏朱每月的月银也就二两出头三两不到,有时候实际发到手里的,甚至还不足一两。

这十两可谓是巨款。

“奴婢不能要。”

魏朱正色道,“如果你不要,那你,我也不能要。”

魏朱觉的很有必要让双喜了解到人脉的作用,“往小了说,及时的消息不会让你消息闭塞错过良机。往大了说,它能让你防患于未然,躲过别人的栽赃陷害。”

“我今天离府不会是最后一次,我需要有人在这府里来当我的眼睛,耳朵。”

魏朱看着双喜满眼认真,“在这魏府,我只信你。”

双喜被魏朱这一番话感动的是眼泪汪汪,她先前还觉得小姐不想要自己,现在一听只觉得过去的自己无能,没有帮上魏朱。

“姑娘你放心吧,双喜一定能当好你的眼睛,你的耳朵。双喜一定不会再让那些黑心烂肝的东西欺负你。”

魏朱抱住双喜情不自禁感慨一声“有你真好”,心里却在庆幸,自家小婢女心软好欺。

接下来几日,魏朱都在安静的“遁隐”当中。

赵家虽然不如魏府,但是在陵阳也是势力不小,她打了赵家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肉,这会可不能乱出门,万一撞上这后果就不美了。

不过她也没有闲着,她这几日拿着纸笔写写画画,一直都在思忖盘下店铺之后干点什么。

一摞宣纸写了又撕,撕了又画最后魏朱痛苦的抱住脑袋哀嚎,“为什么我脑子里除了绑架勒索,白粉高利贷,会所ktv脑子里就没有别的!”

“姑娘,孔公子说要过来看您,已经到院门外了。”

那家伙怎么过来了?魏朱抓抓头发,“我现在看上去像不像一个病人?”

眼睛赤红(气的),头发散乱(恼的),肤色苍白(天生的)。

双喜征征的点头,“像。”

孔最一进来就看到魏朱病歪歪的靠在软塌上,出神的看着窗外,比起上次见她,她看上去憔悴不少。

“这几日你怎么没有出去。”

孔最眼睛上的红肿已经褪下去,那双滴溜溜的小圆眼已经把魏朱房里打量个遍。

简陋狭小,装饰全无,周围还残留着炭火的烟气,果然如同别人说的,她并不受宠。

“公子怎么过来了?”魏朱收回视线,规规矩矩的站起来紧张的捏着衣角。

提起这事孔最就不开心,他被烫之后看他的人车轱辘一样来回的烦他,就这一个他看顺眼的吧,从始至终都没露面。

他还觉得自己救了只白眼狼,生了好几天闷气,谁知道她竟然病了。

被烫的是他,结果她却病了!

这没用的。

“怎么,你赶我出去?”

“不不不。”魏朱急忙解释,“孔公子前几日被烫伤了手臂,本来应该是我去你看你的,谁成想我这身子不争气……”

魏朱咳了几声,她越想解释咳嗽的越厉害。

“行了,又没人怪罪你。”他不怪,就是生气。

孔最不耐道,“把衣服穿厚点,我带你出去。”

魏朱一愣,“去哪?”

“啰嗦。”

孔最拉着魏朱走在前面,双喜提着心小跑跟着,虽然两人年纪还不大,可要是别人看到了。

双喜几次欲言又止,都被魏朱用眼神阻下了。

别说两人还小,就是大了,孔最对她也不会有那种心思。

孔最对她即像对弱者的袒护,甚至还有点像是某种弥补。

魏府有处老院落,里面生了几棵梅树,因为没人居住,里面的梅花就长的很是肆无忌惮

孔最带她来的,就是这处老院子。

他拉着魏朱矮着身子穿过乱生的枝条,双喜想跟着过来,却被他抬着眼睛冷哼两声,不得不留在外面。

院里的房门腐朽摇摇欲坠,破败腐朽的样子像极了闹鬼的凶宅。

这是拉着自己打算杀人?还是帮忙抛尸?

魏朱瞅瞅孔最,没想到这小白胖子还挺重口味。

刚才一阵小跑已经让孔最气喘吁吁,因为梅枝低矮,束好的头发也被挑的蓬乱起来。

“看什么看,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

孔最举着袖子避闪着魏朱的视线,运动对于他们这些小胖子,实在是不怎么友好,他胡乱的擦着头上的汗,等着喘息均匀了一下,这才把脑袋转过来。

魏朱对着孔最伸手,孔最情急之下一巴掌打上去,魏朱的手背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你干什么!”孔最活像被调戏的良家少女。

魏朱吹吹通红的手背,然后从孔最乱掉的头发上拾下了一朵梅花。

这下孔最脸更红了,一点都不像承认是自己误会了对方的好意,他两手固定着魏朱的脑袋,把她的视线转到后面。

刚才还杂乱到人都进不来的院落,从里往外看时,眼前的梅花就交横纵节结成了一座白色的花墙。

薄阳洒落,细雪晶莹,眼前梅香肆意而生。

“这白梅生的好漂亮。”

孔最得意的哼哼,“这就好看了,乡巴佬。”

孔最握住开的最好的那树梅枝微微一揺,开到极致的梅花如同白色波浪,荡起万千波涛,夹着香风遥遥洒落,落了树下的魏朱满身。

如果是旁人这会大约已经在树下转起了圈,可是转圈这种事她魏朱怎么做的出来。

魏朱看着孔最很是期待,“你会不会跳舞?”

这大概是孔最这辈子第一过次被别人这么问,因为太惊讶所以直接被问懵了。

“不……不会。”

“那唱曲?”

“会……”孔最反应过来,“当然不会!我怎么会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

“那就可惜了。”魏朱一时惋惜,“这么好的梅花,要是能在底下喝个茶唱个曲,那场景……啧啧。”

孔最越咂摸越发现不是那么个味,魏朱说的怎么那么像京城富少寻欢作乐。

可是看魏朱的样子又不像。

青楼楚馆那些污糟地方她一个高宅大院里的姑娘肯定没去过,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竟然连舞都不会,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孔最抱臂蔑视,“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活的。”

“是啊,真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活的。”

她堂堂魏朱,平日里身边莺声燕语环绕就别说了,等着被她点牌子的更是排出不知道多少个圈去,如今一朝穿越,不仅钱得从头赚,身边竟然连个会唱曲的都没有。

真是可悲,可叹。

魏朱这失望失落的样子,像极了幼时在孔府的孔最,那是他最不想回忆起的过去。

“其实……也不是全不会。”孔最眼神飘忽,心里暗暗唾弃心软的自己,“曲……我还是会一点的。”

17坏游戏

魏朱目光灼灼,没想到这小白胖子竟然还会唱曲。

孔最刚起个手势,就被这眼神盯得恼怒,“转过头去,别看我!”

“我不看,我不看。”魏朱捂着眼睛一本正经,手指缝却松的能装下一只牛眼。

孔最也不知道这情况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看着自己捏起来的短胖手指自暴自弃,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他闭了闭眼长长的舒了口气,心跳的砰砰快,眼前浮现的是穿着素衣捏着花指,在白梅下怅然若失的那张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孔最这边一开口,魏朱就惊着了,这声音……

魏朱席地而坐抬眼看着那个捏着花指,在白梅下缓缓旋转的身影。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从他张口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举手投足里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人的模样。

吴侬软语撩拨人心,一颦一笑牵人心肠。

孔最唱了几句就悻悻停下,时间太久后面的词曲他有些记不住了。

这跟他原本的期许绝对是天差地别,觉得失了面子的孔最一看到魏朱这个罪魁祸首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是蠢货吗,竟然直接坐在地上,也不怕病死!”曲一停,他就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孔家大少,“还不赶紧起来!”

“如果有天你混不下去了,就去卖唱吧,我觉得你一定能成为最红的角。”

魏朱很想语重心长的给孔最这么一个提议,可是她不敢。

“孔公子的声音当真。”魏朱红扑扑的小脸活像个追星小迷妹,“以后公子还能给我唱吗?”

“做梦!”

被人夸奖的孔最,拽的更是二五八万,“本少爷岂是能够在人前轻易开嗓的。”

魏朱也没想过堂堂帝师门第的继承人,天天给自己唱曲,但是她得捧啊。

魏朱羞涩抿嘴笑,“今天真是开心,不仅看了好看的梅花,还听了这么好的曲。”

孔最脸上一时不自在,“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土包子。”

被数次提醒土包子的魏朱脸上笑嘻嘻,心里……

臭屁的死小孩,你唱过k!蹦过迪!砍过人!左拥右抱成为一方霸主过吗!

毛都没长齐的青瓜蛋子也敢说她是土包子,小爷不土的样子,你根本想象不到!

“喂,我唱的真有那么好吗?”他小声问。

“嗯!好听!”魏朱点头如蒜,“公子的声音远比遗公子的脸还要来的迷人。”

“真是不知羞耻,竟然当众评论别人的容貌。”孔最面红耳赤,“你这样孟浪,以后出去可怎么得了。”他果然不应该一时心软给她唱戏。

“大姐姐,孔公子!”

隔着老远魏粉就在那里打招呼,一副好巧这都能偶然碰到的样子。

“我还说大姐姐最近怎么都不出门,原来是跟孔公子在一起。”

魏粉一开口就夹枪带棒听得魏朱很不爽,孔最皱皱眉没说什么,只避到一边。

他本可以直接走的,但又不怎么放心性子软绵的魏朱,所以只走开几步在一边等着。

“四妹妹你不是因为鸡汤的事被禁足,现在怎么跑出来了。”

魏朱看看孔最,觉得对方离得足够远,这才回击。

“四妹妹还是趁着现在没人发现快回去吧,要是被父亲发现,再罚眉姨娘跪祠堂可怎么好。”

魏朱一副好心猛踩对方痛脚,魏粉一张帕子拧的死紧,只恨不得这帕子就是魏朱,直接把她撕碎了的好。

“大姐姐这两天怕是喝药喝糊涂了,因为眉姨娘有孕,父亲已经收了我的惩罚。”

魏粉高兴道,“听大夫说眉姨娘这一胎怀的是个儿郎哪,我很快就要添个弟弟了,大姐姐有没有替我和姨娘一块开心?”

我开心个鬼。

“原来眉姨娘要给我们生个弟弟,说起来,这可是父亲第四个庶子哪,真是值得高兴。”不过就是多一个庶子,还真以为她会放在眼里。

“不知道母亲知道了这事了没有,要是她知道了,想必也会替眉姨娘高兴吧,毕竟母凭子贵,眉姨娘本来就得父亲喜欢,这下恐怕更得盛宠。”

魏粉紧张的捏着手指,这事她怎么敢说到楚氏面前去,就连这胎是不是个小少爷,也只是眉姨娘私底下跟她说的,她一个小姑娘那里懂这个。

魏朱趁热打铁,“说起来,我还没有去眉姨娘那里看过,不如去母亲那里请安之后跟母亲一块过去,也好让母亲提前知道这个好消息。”

“不能去!”魏粉一把拉住魏朱惊出了满身的汗。

因为心里爽,魏朱甚至觉得拉住自己那双手都不那么讨厌了。

“怎么,妹妹要一起去母亲那里吗?”

魏粉额角抽搐,这个讨厌的庶女,她一定是故意的!

“大姐姐怎么这样。”魏粉对着魏朱娇嗔的埋怨道,“我是因为把大姐姐当作自己人,才把这种私密事说给大姐姐听,大姐姐怎么还把这话说给旁人去,姐姐真讨厌。”

魏粉矫揉造作的样子,有点让人反胃,“原来不能说的吗,我还以为四妹妹这样拦下,是想让我当你跟母亲之间那个传话人的。”

魏朱掩唇低声而笑,“就像……当初你不好意思把那碗鸡汤端给母亲一样。”

“你!”当初那碗鸡汤的事,没有人比魏粉更清楚里面的真相。

“那本来是给你的!都是因为你我才……”魏粉扬手要打,却被魏朱狠狠架住。

她的手指紧紧的攥着魏粉的胳膊,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魏粉对眼前这人是不是魏朱都迟疑起来。

“你……”

“汤碗脱手时,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这一着虽然有人替我受了,但是这可不代表我没放在心上。魏粉你且好好笑,我会让你笑不出来的。”

魏粉脸色骤变,那样冰冷的魏朱让她恐惧。

一边的孔最原本不想插手两姐妹之间的事,可是魏朱这样软嗒嗒被人欺负的样子,他实在是看不过眼。

避在一边的孔最不耐喊到,“你不是要带我去魏夫人那里请安嘛,还不快些。”

“这就过来。”魏朱转过头来甜甜的应到,她背对着孔最一把甩开魏粉的手掌,脸上又变成那副冷漠的样子。

魏粉握着自己泛紫的手腕忿忿,“魏朱你狂什么,你之所以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还不就是因为你傍上了孔公子,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真面目说给他听吗!”

魏朱看了眼不远处的孔最,是什么样的错觉,竟然让魏粉觉得她的底气在别人身上?

“魏粉你是个逗比吗。”魏朱从没见过这么可笑的威胁方式,“你觉得,你在泼了他一身鸡汤之后,他还会信你说的话?真是可笑。”

“信不信,你可说了不算!”魏粉娇俏的对着孔最招呼,“孔公子,我们几姐妹在前面的湖心亭里玩猜冰,大姐姐已经答应下来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猜冰?”魏朱脑子里显现出一丁点的记忆来,那可不是什么老鹰捉小鸡的好游戏……

18牌桌大佬

“我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带了大姐姐过来。”

魏白看到孔最起身相迎。

“今日二姐姐邀我们过来玩闹,今一大早本来还差人去了孔公子院里邀请,只是底下的人说孔公子不在,我们刚才还记挂孔公子的伤势,谁成想公子这就过来了。”

魏白嘴上说做东的是魏紫,但俨然自己才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魏紫自然不会让别人抢了自己的风头,“本来还觉得遗公子一人独坐放不开,这下多了公子,想必会热闹很多。”

魏紫长的漂亮,一番话说的又熨帖,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恐怕这会已经乐的找不着北。

但孔最一看到亭子里还坐着周遗,他就想回去。

“孔公子可是不舒服?”魏朱关心的看着孔最,只希望对方点头,然后自己就一道回去。

可是她跟孔最完全没有心有灵犀这种东西。

“没有。”

孔最硬邦邦的回到,不就是寻常的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是和他周遗坐在一起还能怎样!

魏朱明显感受到孔最的僵硬,却又完全不明白孔最为什么不原路返回,明明他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身为东道主,魏紫对孔最的到来表示了十二分的热情,知道孔最怕冷又是热茶又是暖炉的招呼了一阵子,但是孔最完全心不在焉,全程都僵着一张脸。

比起他来,周遗总是能在三言两语间引得几位姑娘娇笑,两厢一对比,孔最脸色越发不好看。

“不是要猜冰吗,怎么还不开始?”

魏紫显然没料到孔最会这么问,“公子怎么知道猜冰一事?”魏紫问的是孔最,眼睛看的却是魏粉。

魏朱笑笑看来这事是魏粉自作主张。

“是我刚才跟孔公子说的。”魏粉回的落落大方,“之前遇见大姐姐说起我们之前一起玩猜冰的趣事,正巧今日遗公子跟孔公子都在,所以我就跟孔公子说起了这个。”

魏白不认为会是这样,“猜冰固然有趣,但现在才刚进冬日,湖上的冰还没有结厚,这猜冰季归年,你爸妈把你生的这么好看,不是让你去让别人糟蹋的,而是让你去糟蹋别人的。

“这猜冰是什么?”

打破这局面的是周遗,他似乎对几人嘴里说的猜冰十分感兴趣。

“遗公子可能不知道,”魏粉回到,“这猜冰啊是一种十分有意思的游戏,且只能在我们魏府能够玩闹,旁的地方啊,怕是没那个条件。”

“噢?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周遗对着魏粉浅笑。

这一笑,只让魏粉觉得心都飘到天上去了,她兴高采烈的指着结了冰的湖水中央。

“公子看见湖中央那块礁石了吗,我们每人都要从身上挑件贵重东西放到那块礁石上,这是猜冰的彩头。”

周遗笑笑,“这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这只是其一,”魏粉道,“我们先是击鼓传花,然后抽签,签上要写上各种各样好玩的事,比如说作诗,又比如说跳舞。”

周遗:“这似乎也没什么。”

魏粉摇头,“最最重要的是,如果某人做不出来她抽出签子上的事,她就要去惩罚签筒里抽取惩罚的竹签。”

“这就是猜冰最有意思的地方,因为你不知道你会抽到以什么样的方式通过冰面,走到礁石那里把你的彩头带回来。”

魏粉笑的娇俏而残忍,“我记得大姐姐有一次就抽到了转着圈通过冰面,那一次可是把大姐姐摔的不轻。”

魏粉看着魏朱笑的开心,“遗公子,这是不是很有趣。”

周遗好似没有感觉到魏粉的恶意,“听上去果然很有意思。”周遗道,“这个游戏不知道是谁想出的?”

“自然是我。”魏粉笑的得意,“这还是当初我幼年时想出的玩法哪。”她问周遗,“遗公子要一起玩玩看吗?”

周遗点头微笑,“可以一试。”

魏粉早就想好了,诗词她懂跳舞她会,不论她抽到什么签都游刃有余,还能在周遗面前一展所长。

但是魏朱怎么会如她意。

“四妹妹别着急。”魏朱磕着瓜子轻声道,“我以为四妹妹惯爱有鬼点子,只是没想到一个猜冰都玩了这么久了还是半点新意没有,还击鼓传花,四妹妹怕是从祖爷爷那辈过来的吧。”

这是嘲笑自己老土吗!

魏粉不甘示弱,“大姐姐好歹也是魏府长女,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游戏就怕了吧。”

“怕倒是不怕,只是觉得没意思罢了。”魏朱拍拍手上的瓜子壳,“要不就是击鼓传花,要不就是吟诗作对,这种老土的玩法实在是没有新意。”

自己想出来的玩法,被人说没有意思,刚刚才从周遗那里挣来的面子,顷刻间被丢的精光。

“大姐姐别嘴上痛快,你觉得我说的玩法没意思,你倒是自己想个玩法出来啊!”

魏朱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

“若是我没有记错,几位妹妹叶子牌好像玩的极好。我看也别击鼓传花了,毕竟每一次选中的人都不一定,没准还有作弊之嫌,不如就以叶子牌定胜负,谁输了就去抽签过冰,如何?”

魏白看看魏紫,他们几人确实都会打叶子牌,可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魏朱好像并不会这个。

魏朱不擅长打叶子牌这事魏粉是知道的,其实魏朱不仅不擅长打叶子牌,她们几人一块玩时,魏朱从来都是什么都不行的那个。

“好!就打叶子牌!”

魏朱捻了块蜜饯塞进嘴里,嘴角的笑比蜜饯还要来的甜。

墨梅在一边露了难,“玩叶子牌是好,可是姑娘那里有好几副精致的牌面,奴婢拿不定主意拿那一副,还请二小姐移步选一选。”

楚氏培养魏紫可是为了让她进豪门世家,所以夫人间喜欢玩的叶子牌,她还特意请人教过,精心特制的牌面她也有好几副。

可是魏朱不觉得拿牌面这种事,墨梅一个贴身丫鬟都做不了主。

显然,墨梅是有要事禀告,故意寻了个由头让魏朱出去。

“也好,我去挑一副好的,你们先稍等一会。”魏朱身暂时离开。

魏紫现在正被魏粉当作眼中刺自然不能离开,所以她对双喜使个眼色,后者悄悄退下。

“大姐姐身边的双喜是要去哪?”

“当然是去拿彩头。”魏朱看白痴一样看着魏粉,“听闻大夫人最近可是往眉姨娘那里赏赐了好多好东西,妹妹等会拿出来的彩头,可不要太掉价。”

“还用你说!”魏粉冷哼一声,她一定要拿最好的那样,把魏朱狠狠比下去!

看着魏粉带来的碧玉珠链,魏朱抬手遮住了翘起来的嘴角,这东西,值钱啊。

可比起稳操胜券的魏朱来,孔最显得有点坐立不安。

“你怎么了?”魏朱压低声音小声问。

孔最蹉跎很久,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我不擅长打叶子牌。”

魏朱惊了,一个唱戏唱的贼溜的高门大少爷,竟然不会玩叶子牌,你是从火星来的吗!

“那可会打?”

“……会一点。”

孔最显得有点别扭,可那高傲劲却半点没有退却,“少说我,等会你若输了求本少爷,我倒可以大发慈悲的替你去过冰。”

魏朱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她促狭的用胳膊碰了下孔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孔最张张嘴,最后给了魏朱一个嫌弃的眼神,“我怕你蠢死了,我还要去给你烧纸。”

真是个嘴欠的混小子。

魏朱笑道,“放心吧,只要我不想,不会输的。”

19悲惨公子

魏朱不确定的看着墨梅,“你说的都是真的?”

“奴婢自然不敢说谎。”墨梅道,“奴婢已经跟孔公子院里的小厮打探过了,这孔公子可没有表面那么风光……”

墨梅把自己打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魏紫说了。

“他本来是一个外室生的私生子,因为孔夫人入门三年无子,这才被人从外面接回来养在膝下,不过孔夫人却没有容下那个外室,直接一碗汤碗去母留子。

这件事曾经震惊了整个京城,那些豪门太太私底下全都一清二楚,只是因为碍于孔帝师的面子,才没人敢往外说。”

魏紫垂下眼皮,遮住眼底惊讶,“他们这次来陵阳为何?”

说起这个,墨梅眼中已经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孔府里十多年无子的孔夫人突然有了身孕,这外室子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气的孔夫人动了胎气,孔老爷震怒说要剥夺他长子嫡孙的名号,还是孔老太爷心善只让他来陵阳散心,说要等孔夫人生产之后再回去。”

说是散心,可是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已经是变相驱逐,孔夫人若是生下女儿还好,若生的是个男儿,孔最或许就不用回去了。

“姑娘,那等外室子咱们就别提了,还是丢给大姑娘那个没眼力见的庶女去掺和把。”墨梅看上去即兴奋又紧张。

“奴婢可好好打听过了,孔太师虽然是太子老师,但是最为相近的却是十一皇子。这十一皇子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在孔府上住过好一阵子,所以两家很是亲近,世人都说这谦逊玉质的十一皇子比这孔家外室更像孔府长子嫡孙。”

魏紫震惊,墨梅说的这个十一皇子,听上去与周遗很是相似。

“你是说……”

“周,可是国姓。”

双喜心头一跳,她怕节外生枝不敢再听下去。

回来的双喜显然有些心神不定,魏朱给她个安心的眼神,她这才稍稍定心退到一边,可是那双眼睛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去看一边的孔最。

“呦,我说双喜,大姐姐让你去拿彩头,怎么这会却一个劲的看孔公子,难道说是没什么东西能拿的出手,所以在向孔公子求救。”

魏白笑着戳戳自家妹妹的额头,“又贫嘴,大姐姐怎么可能拿不出来彩头。”

两人一唱一和,曾经不知道把穷的叮当响的魏朱给逼成什么着急样。

“我虽然身为魏府长女,可实在比不上两位妹妹金贵。不过,还是卢姨娘心善。前些日子刚给我送了五十两过来。”银两眉姨娘和卢姨娘都送了,可是魏朱却绝口不提眉姨娘的事。

魏朱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轻飘飘的放到桌上的托盘里,“不知道这彩头,两位妹妹能不能看在眼里。”

魏粉嘴角抽搐,她手上的碧玉串子是从眉姨娘那里讨来戴的,戴完了还要送回去,可是魏朱这五十两银子却不一样,那可是她自己的银钱。

“大姐姐真大方,姨娘平时教导我们姐妹节俭,却是不敢把这么多的银子用来打叶子牌。”

魏白取下发上的珍珠发钗,错金银的质地,上面还串了几颗不大的珍珠,“这本来就是大姐姐的心爱之物,因为上次猜冰赢了,才一直放在我这里。”

魏白把东西放在托盘上,“献丑了。”

拿着自己的东西献人情,还一副施舍的语气,这魏白当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魏朱捏起那只簪子嫌弃的看了看,“这簪子几年前的款式,上面的珍珠都黄了,就算拿出去卖也就不过几串铜钱,三妹妹确定要拿这个做赌注……”

魏朱看看盘里的碧玉串一声轻笑,“两位妹妹一母同胞,这赌注却天差地别的很啊。”

魏白还没做声,一边的魏粉却忍不了被魏朱这个庶女奚落。

“这只是拿出来给你看看的,才不是我姐姐的赌注。”她低头把自己脖子上的赤金璎珞解下来放到盘里,“姐姐的那份我出了!”

那赤金璎珞是魏粉生辰时,魏大人送的,价值颇高。

魏白正想阻止,魏朱却先行一步赞了声“好气魄。”

看着魏粉那高人一等的得意样子,魏白知道自己说什么已经都于事无补。

魏朱按着托盘看向对面的周遗,既然要参加游戏,就拿东西出来吧。

周遗见次一笑,“遗身上别无长物。”

也不知道这周遗是真风雅还是装风雅,竟然从身上解下一柄折扇来,“这是遗亲手所绘,上面给有老师赠字,因为珍视所以时常带在身上。”

魏朱在心里翻个白眼,大冬天的带扇子,有病。

不过……

魏朱拿起托盘里的折扇,将扇面轻轻打开,上面画的是苍鹰博浪,笔力苍劲老道,尤其是一双鹰眼更是犀利毒辣栩栩如生。

不过吸引魏朱的不是这扇面,也不是扇面上孔太傅的私印,而是这扇子的扇骨。

十二道扇骨乌黑发亮,指腹按在上边顿觉细腻生凉,这用的是上等的乌木。

扇骨加扇面,外加孔太傅私印,魏朱已经在心里噼里啪啦的估算出这折扇的价值。

魏朱看了周遗笑笑,“公子大手笔。”

周遗回以一笑。

一旁的魏粉没看出这扇子的不同之处,只暗啐魏朱为了勾搭男人,脸都不要了,不过就是一把扇子,竟然还有脸说别人大手笔。

“眼皮子浅的东西,没见过贵重东西是不是。”孔最冷哼一声把一方白玉印章丢到魏朱手里,“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才是好东西!”

白玉印章犹如羊脂温润细腻,一面雕着鹤舞当空,另一刻着字。

“蝉寒?”

“是寒蝉!”孔最不满的纠正,“不懂就别乱念!”

“这是你的字?”

“本少爷不能有字吗!”

字一般都是长辈所赐,寄托了对晚辈的美好期许,这孔最的字,可说不上期许。

“孔兄的字是他自己选的。”周遗眯起眼睛,好似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孔兄很喜欢青蝉,能挨过冬日的尤甚,正所谓爱屋及乌,或许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把自己的名字也定为这个吧。”

“用虫子给自己定字?”魏粉搓了搓胳膊,觉得有点慎得慌。

魏紫道,“都说夏虫不可语冰,这见识过冰雪的青蝉,想来也是与众不同。”虽是圆场,但是女孩子对于虫子都有着本能的抗拒。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每一次周遗把他的表字说出来,周围的人都是这样!

“我的事不用你管!”孔最双拳紧握,贴在腿上上,周遗几句话就扎了他满身的刺。

“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我叫“魏朱”难道真要提着泔水桶往牲口棚里走一圈吗。”

魏朱冷冷的看着魏粉,“四妹妹是不是忘了你幼时拿着我的名字取笑,还让祖父狠狠地责罚了一通。

朱,乃百色之首,是祖父亲赐的名姓,是对我们小辈的期望,祖父如此,孔太傅自然也是如此。

难道妹妹们真的觉得堂堂太傅,会给自己的长子嫡孙用虫为名?只是旁人浅薄不懂其中深意,这才胡乱猜测。”

魏朱笑看着周遗,“公子说是不是?”

说是,就是承认自己浅薄无知,说不是就是说自己的老师浅薄无知。

周遗的手指落在桌上,而后突然笑笑,“老师自然才德兼备,方能为太子太傅。”

两厢都不得罪,

这大概是孔最唯一一次从周遗身上讨了上风,虽然借由魏朱之手,也让他通体通泰。

这小庶女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

有坚硬的东西碰了碰孔最的手指,孔最低头去看,

就看魏朱把印章送了回来。

魏朱孔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托盘里,“孔公子那一份,我出了。”

“哪个要你出!”孔最那丁点的感激立马丢到了爪哇国,“我自己又不是没彩头……”

“别闹。”魏朱压低声音道,“这是你的私印,要是今天被谁赢了去,拿来伪造书信陷害你,陷害孔家,你到时候怎么办。”

孔最没想到这么深,他只想着不能被周遗压下去这一茬了,细思起来确实后怕。

“你……你不是说不会输吗!”

魏朱乐了,“你就不怕我拿去陷害你。”

“你当然不会!”孔最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他摸摸身上想拿出别的东西来代替,可是浑身上下空空如也。

“你出就你出,大不了你输了本公子来赔!”

“那可说好了。”魏朱笑的璀璨,小指曲起勾着孔最的手指晃了晃,“输了不给钱的是小狗。”

“真是个土包子,本公子才不会少了你的银钱。”孔最揉揉滚烫的耳朵尖,别过头去不理魏朱。

“我可是错过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魏紫带着叶子牌回来,她的笑依旧端庄熨帖,看上去跟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双喜突然越发担忧自家小姐了。

“二妹妹来的好慢。”魏朱把托盘推向魏紫,“我们的彩头都放好了,就差二妹妹的了。”

碧玉珠,赤金锁,乌木扇,还有财大气粗的一百两银票。

要不是亲眼所见魏紫都不知道自己府上的姐妹这么有钱。

“看来,我这次怕是要逊色了。”魏紫对着墨梅点头,后者把一块翡翠玉佩放到托盘里。

这翡翠玉佩玉质平平,水头一般,但是却有一抹紫色好似活了一样,缠绕在玉佩上面。

这玉佩……

魏朱目光不善,这好像是某个姓赵的公子,亲自托自己送给魏紫的。

孔最不满的哼哼,他好端端的羊脂玉被硬塞回来,却看一块破翡翠傻了眼。

她魏朱就是一个没眼力价的土包子,还是巨土的那种!

20胜负初分

彩头被下人带走,冰面湿滑再加上残雪,托着托盘的下人有好几次都险些摔倒,才艰难万分的把东西在湖心礁石上放好。

魏紫道,“既然彩头已经放好,我们就开始吧。”

魏粉却先行一步抢过叶子牌,“这里大姐姐最为年长,就大姐姐来洗牌吧。”

魏粉笑嘻嘻的把牌送给魏朱,摆明是想看魏朱出丑,在座谁不知道,魏朱不仅不擅长打牌,她根本连洗牌都不会。

魏朱感慨一声魏粉这个“神助攻”。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叶子牌,就是三公,斗牛,九点半,麻将,骰子,推牌九,只要是能玩的,就没有她不会的。

魏朱一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叶子牌的玩法,一边单手切了几下牌。

控牌、认牌、套牌、等到魏朱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开始在那里熟门熟路的发起牌来。

她随手做的简单,却跌落一行人的眼眶。

魏朱暗道一声糟糕,她是赌桌常客,身体比脑子更习惯牌桌。

眼看几人眼珠子都不知道惊到哪里去,魏朱一脸无辜道,“我叶子牌玩的比较少,不可以这样发牌吗?”

都这么熟练了,还玩的比较少!

骗鬼呢。

“没想到大姐姐对这些奇淫巧技这么精通。”魏粉酸的一比。

魏白笑道,“那妹妹可要打起精神来,大姐姐这是准备一雪前耻哪。”

魏白给了魏粉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后者酸味压下眉开眼笑,魏白这是要和她们姐妹联手。

旁人或许不知道,惯爱下棋的魏白却打的一手好牌。

魏朱笑而不语,只是把一张准备发给魏粉的好牌,在手指间调了一个各。

等会有你哭的。

等到牌面发尽,魏朱才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把牌面,随便排顺序,与她的闲适不同,孔最手忙脚乱理牌的样子,绝对称不上“会一点”。

见魏朱看自己,孔最心虚的护住了自己的牌。

“不准看!”

魏朱翻个白眼,说的我好像不看,就不知道你的牌一样。

孔最是客人自然是他先出,然后是周遗,魏紫,魏粉,魏白,最后才轮着魏朱。

对于这个顺序,魏粉很满意,除去周遗和孔最,这输赢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可是孔最不会,他斟酌再三将他手上最大的牌面拍了出来。

三姐妹顿时脸色都不好了,魏紫昧心恭维了句“好牌”。

孔最看看其他人都没有出牌,就打算把自己手上的大牌一股脑的全拍出去。

魏朱皱眉,再这么下去,孔最手上可就剩下一把小单蹦,与其这么玩下去,还不如认输来的直接。

“公子。”魏朱扯扯他的衣袖,手指一翻给他看了眼自己的小牌面,都不用太多言语,孔最原本准备丢出的牌面,就换了一张最小的甩出去。

孔最板着一张脸:这下魏朱应该能出牌了吧,那么小的牌面,可别一上来就输了。

魏朱面上感激不尽,心里拘把冷汗:会一点的人真的很可怕。

你一张我一张,眼看牌局过半将进入白热化的尾声,魏粉看着手上的牌面暗骂老天爷不长眼,竟然给了她这么差的一副牌。

她看眼魏白借着衣袖遮挡,不知道第几次跟魏白换牌。

魏白手上已经没有大牌面,不过为了给魏粉,她还是拆了自己一双牌。

看着递过来的牌,魏粉很是满意,她现在只有四张,场上的人里,她的数量最少,魏朱手上的牌面最多,不出意外这一次她一定是赢家。

可惜,魏朱天生就是那一个“意外”。

就当魏粉美滋滋准备出牌的时候,魏朱突然一声惊呼,“哎呀,我没牌了。”

看着魏朱手上的十几张牌,一众人就像看失心疯。

魏粉嗤笑,“大姐姐是想赢魔怔了吧,你手上的牌还有好多……”

魏朱两张大牌一出,又连着七八张小牌连成小龙,最后两张小单嘣一走,魏朱拍拍掌心,对着魏粉眨巴眨巴眼,“四妹妹刚刚说什么?”

魏粉皮笑肉不笑,“大姐姐好运气。”

“我……好像也没有了。”孔最惊愕的看着手上的牌,原本杂乱无章看的人头疼的牌面,就这么被魏朱轻轻一整理,顿时就变得简单起来。

两张牌面打出接上魏朱丢出的牌,再来一个联杠,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一张牌都没有了。

魏朱眯着眼笑,“看来公子的运气也不错。”

“那还用说。”孔最扬着下巴,高兴的哼哼两声,他今天的运气果真不错,竟然真的赢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赢牌!

“遗好像也没牌了。”周遗笑眯眯的放下手上的牌,他手上牌面不大,却紧压着剩下的三姐妹,他一直按着不发,显然已经是君子之风。

见周遗已经结束,魏紫也不再留恋牌局顺利脱身,场上突然就剩下一直在换牌的魏白魏粉两姐妹。

魏粉手上有三张,魏白手上有两张,魏粉担心的看看魏白,魏白手上的牌面刚好压制着她。

这一次,她要输了。

魏粉心有不甘,这一局赢得是魏朱,她平时就跟自己不对付,要是她输了,对方还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

“姐姐……”魏粉可怜巴巴的喊了声姐姐,“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人了哪。”

魏白叹息一声,将手上的牌按下,丢进桌上的牌堆里。

“看来走我今日实在是运气不佳。”魏白拿过一边的惩罚签筒递给魏朱,“我实在害怕过冰惩罚,还是大姐姐替我抽吧。”

她魏白害怕?

魏朱冷笑,猜冰的游戏是魏粉想出的没错,可是提议惩罚过冰的却是她魏白,当她在冰上摔得头破血流,在岸上哈哈大笑的也有她魏白。

“有道是愿赌服输,玩的就是个兴致,三妹妹要是玩不起,不如就回去吧,省的坏了大家的兴致。”

魏朱摇着签筒,笑呵呵的递到了魏白面前,像极了逼良为娼。

魏白原本还想让魏朱手下留情,没成想却是不行,这魏朱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姐姐言重了。”魏白伸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硬着头皮去看红色的竹签上写着——后退行于冰上。

正常人站在冰上都要打起十二万分分精神,更何况要人在冰上倒退着行走。

可是魏白看着这竹签却暗道运气不错,竟然只是倒退而已。

比起其他的惩罚竹签,这已经十分幸运。

21愿赌服输

弱柳扶风的娇俏少女,在寒风中于冰雪上艰难后退,别说外人,就是孔最都看的心惊胆战于心不忍。

“这看上去好危险。”

魏朱透过热气氤氲的茶盏,笑看着怜香惜玉的孔最。

这人的心,好像天生就偏向弱势群体。

“眼见不一定为实。”魏朱一双眼睛无悲无喜,“你看过这签筒吗?”

孔最摇头,他接过签筒,把里面的竹签抽了几支出来,只看了一眼就惊住了,“……这。”

“很惊讶?”

“难道不应该?”

“这里面的惩罚竹签,一开始只有三五支,后来慢慢的变成了这么多。”魏朱的手指拂过签筒,目光却从魏紫和魏粉脸上缓缓扫过。

“三十六支竹签,三十六种惩罚方式,何其有幸让我每一支都抽中过。”

孔最突然很想逃离这个地方,他艰难的动动喉咙,“你在说笑?”

“愿赌服输。”

魏朱捧着一杯热茶,指尖温热却暖不透眼底冰凉,“这话还是几位妹妹教我的。”

“姐姐真是好记性。”魏紫笑的清淡,“那时我们还年幼怕是没有姐姐这般记得清楚。”

“不过今日却要恭喜一声姐姐了。”魏紫道,“三妹妹的赤金锁是央求了父亲很久才得来的,姐姐倒是轻松一局牌就得了。”

拿赤金锁来赌的是魏粉,让魏白输的也是魏粉,虽然所有事都是从自己这里起的,但是魏粉只要一想到赤金锁,还是肉疼。

“不就是个赤金锁,等我下局赢了过来就是。”

魏白还没有回来,魏粉就已经气嘟嘟的坐下,重新收整叶子牌。

这一局是魏朱命好,等到下一局,她一定能把输出去的东西赢回来!

这种坚信自己会赢得人,魏朱在赌桌上见过太多,到最后无一例外,全都输的倾家荡产。

魏白刚从冰面上下来,就看到魏粉已经坐回牌桌前,没有关心,没有愧疚,甚至都没有一个眼神。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父子都有心生嫌隙的时候,更何况是姐妹。

“三妹妹走了这趟,该是冷着了吧,赶紧喝口热茶暖暖。”魏朱推波助澜想要知道一直都为魏粉收拾烂摊子的魏白还能坚持多久。

魏白看看自己被冰雪打湿的鞋面没说什么,只把赤金锁交给魏朱就从旁边坐下。

在牌桌上,你永远不能让对手看出你对钱的渴望,魏朱把赤金锁随手丢到桌上,眼带挑衅。

“三妹妹还玩吗?”

输了彩头的人,除非把彩头添上,否则是不能回到桌前的。

这是牌桌上不成文的规矩。

而曾经的魏朱为了想要进入这个圈子,为了能和她的妹妹们打成一片,一次次被逼着拿出更多的东西,好借此回到姐妹之间。

好像这样就能和她们成为一家人了一样,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妹妹们最喜欢的就是看着拮据非常的魏朱,被她们压榨干净然后惨遭排挤的样子。

“大姐姐玩吧,我在一旁喝喝茶暖暖身子。”魏白不是不想回去,只是魏朱今天一出手就是五十两,这样高的彩头已经不是她能做主的。

显然魏粉也不会再多拿出来一份彩头给她,所以牌局由一开始的六人变成了五人。

魏粉为了以防万一直接亲自上手,觉得万无一失了,才学着魏朱的样子发牌。

只是比起魏朱的游刃有余,她却只显出东施效颦的笨拙和可笑。

魏粉揪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的盘算着牌面,瞻前顾后的琢磨出牌,想到眉姨娘知道她输了赤金锁的样子,她只能咬牙硬挺。

一定要赢,只有赢了眉姨娘才不会责怪她。

只有赢了,她才能证明,她魏朱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

一边的魏白担心的看着魏粉,她有心提醒,可是一想到刚才魏粉对她的态度,她又息了心思。

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当魏朱笑吟吟的放下最后一张牌,她的手上还剩下将近二十多张。

碧玉珠,赤金锁,不过盏茶功夫,她就把这些东西全都输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作弊!”

魏粉指着魏朱理智全无,平时她能赢全依赖魏白与她换牌,现在魏朱赢了,她也只能借己推人,归于魏朱作弊上。

见过做贼的,却头一次见这种贼喊捉贼的,她真当她跟魏白的伎俩没人看出来。

魏朱冷笑,“四妹妹捉贼可要拿赃,这桌上不止你一双眼睛,你真当别人的眼睛是瞎的看不出作弊的是谁。”

“那定然是你使了什么法子,才让自己一直赢!”魏粉气急败坏。

“那四妹妹不妨也使个法子免得自己一直输。”

“你!”魏粉被怼的哑口无言,“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牌打的怎么样吗,一个连牌都不会出的人,怎么可能会赢!”

魏粉急得拉人,“二姐姐你说,大姐姐以前玩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赢过!”

魏紫面上一阵为难,“大姐姐以前玩牌确实从未赢过,今日连赢两局或许真是……运气而已。”

魏紫欲言又止的看看魏朱,而后又苦口婆心的对着魏粉劝慰,“不过一丁点东西,输了就输了,想来眉姨娘也不会怪你的。”

这魏紫真不愧是楚氏生的,看似是当了和事佬,可是这几句话间就把魏粉这股邪风扇的更旺。

魏朱笑着抱臂,“清者自清,四妹妹要是信不过,情管离开就是!”

竟然敢撵自己走!魏粉怒火更盛,“少在这里装好人,明明就是你自己作弊,你一定在身上藏了什么,才敢来诓骗我们!”

魏粉气的两眼通红,一双眼睛在魏朱身上来回打量,天气寒冷,魏朱穿着斗篷,那些作弊的东西一定就在她的斗篷底下。

可是魏朱牙尖嘴利旁人不信,魏粉一咬牙一跺脚,对着魏朱直冲过来,她伸手去扯魏朱的外衫,誓要让魏朱抓个现行!

魏朱背靠湖心亭的栏杆,见魏粉扑过来,她不急不忙一个侧身,眼看就要避过之际然后一个伸脚。

被绊的魏粉对着湖心亭外结了冰的湖面笔直翻下去。

湖面不高,又结了冰,魏朱笑笑,她这一下跌出去估计要摔个鼻青脸肿才能上来,魏粉爱美,估计是能清净好几个月。

她正静等魏粉摔倒,身侧的孔最却是伸手本能的拉了魏粉一把。

被这一拉,魏粉一个踉跄咚的跌撞到旁边的柱子上,她来不及喊疼,好不容易才手忙脚乱的抱住柱子没摔落下去。

这一下撞的她眼泪都出来了,她这一辈子被人捧着哄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她想也不想抬手对着帮她的孔最就是一巴掌!

爱美的魏粉留了指甲,响亮的耳光过后,孔最脸上不仅多了一个巴掌印还多了两道划痕。

这一巴掌万籁俱寂,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魏粉举着手对着魏朱扇去。

魏朱架着那只扇过来的胳膊,直接一个过肩摔,四两拨千斤样把魏粉给摔了出去。

魏粉摔得结实,身上疼的快要散架了,她刚想撑着手爬起来,那只摔过孔最巴掌的手,就被一双短靴踩住了。

22那个小可怜

魏朱据高临下,一双眼眸比寒冬腊月还要来的冰凉。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你刚才想打的人是谁。”

脚下用力,靴底碾着魏粉的手指痛彻心扉,魏粉疼的满头大汗却被那双凉薄双眼震慑,不敢吭上一声。

“大姐姐!”魏白最先反应过来,“刚才是粉儿莽撞,冲撞了大姐姐和孔公子,粉儿还小,还望两位海涵饶了她这一次!”

小?

“这双手确实小的紧。”

魏朱一脸心疼脚上却渐渐用力,直到魏粉疼的受不趴在那里求饶。

“大姐姐,粉儿知错了,粉儿以后再不敢了!”

尝过血腥味的老虎,即使你用鞭子把他打乖了,他也还是不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一刀结果了它。

可能过了一瞬,也可能过了很久,魏粉才感觉到那双锁定猎物一样盯着她的目光渐渐退却。

“四妹妹,这种事可千万别有下次了。”魏朱心里杀意滔天,可一坐回桌前就又变成了那个和顺谦逊的庶女。

“要知道妹妹的小手这么漂亮,要是断上几根就不好看了。”

魏粉打个冷颤,她被魏白扶起,浑身还抖个不停,生活在金窝窝里她,何时遇见过这种事。

惊怕之后魏粉心里对魏朱更为嫉恨,魏白实在太了解这个妹妹,她怕魏粉再惹出什么事,带她匆忙离开。

“算你跑的快。”魏朱这里正不爽,看到一边的孔最时又暗道糟糕。

“是你是不是!”

孔最攥着魏朱的衣领,把她像只鸡崽一样拎在手里。

魏朱悻悻的摸摸鼻子,刚才的王霸之气瞬时萎了。

“有话好说,冲动是魔鬼”

“就是你!我知道是你!”

孔最像只困在笼里的狮子,他一开始还觉得两人只是长的像,原来他们一直都是一人。

他还眼瞎的觉得她柔弱无辜,费心护着,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的障眼法。

她这个骗子,竟然敢像别人一样戏耍他。

“骗子!你个骗子!”

孔最扬拳,想要把那张虚伪到极致的脸在自己面前打散,那是曾经躺在地上,疼到羞辱的自己最想做的事!

看着扬起的拳头,魏朱认命的闭上眼,得,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早来晚来的,他出了这口气就好。

这混蛋东西,都这时候了,还在这里给他演戏!

气愤之余,他又希望她能说点什么,那怕是否认,也比现在这会默认来的好。

……“公子小心。”

……“公子的声音当真。”

……“堂堂孔府长子嫡孙怎么会用虫为名,定然是有我们不知道的深意。”

……“若是有人用你的印章,伪造书信陷害你……”

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孔最,你怎么可以再被她骗!

“啪!”

孔最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错信你魏朱,是我蠢,从今以后你我见面不识!”

这神转折的……

魏朱捂着自己的脸都替孔最疼,“错的是我,你打自己做什么。”

“不用你管!”

孔最气鼓鼓的走了,明知道她在骗他,可是他就是下不去手。

“可恶的魏朱!”

“可恶!”

六个人的牌局,走了三个,眼看这牌局是打不下去了,魏朱收了赤金锁和碧玉珠,又把自己一百两的银票收好,这才带着双喜打道回府。

一路上双喜欲言又止,等一回屋,双喜终于控制不住,把她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说出来。

听完双喜说的,魏朱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孔最唱小曲却不会玩牌。

怪不得他会从千里迢迢的京城,来到偏远的陵阳。

怪不得他跟周遗格格不入,却又从不对周遗回上一句。

魏朱的手指落在桌上,说起来两人的处境还真是多有类似。

他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估计也是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他来弥补。

所以他才会在发现自己欺骗他之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小白胖子……”魏朱无奈揉揉眉心,“真是让人头疼啊。”

偏院里,孔最对着镜子查看脸上的伤口,伤口红肿泛着血丝,轻轻一碰,就疼的他呲牙咧嘴。

房门推开,周遗把药放在桌上,孔最脸上疼却硬挺着不去拿药。

周遗也不催,“刚才那一巴掌,还没把你打出记性来吗。”他挑眼看向一边的孔最,“还不过来把药拿走。”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以为我想管?如果你不姓孔,管你去死。”

“说的好听。”孔最转头,“如果没有孔家,你以为谁会认识你十一皇子。”

手指隐忍的紧攥扇骨,周遗眉眼稍冷,却依旧喜怒不形于色。

“看来是我最近太放任你了,让你跟一个庶女走进了几日,就忘了当年那只青蝉是怎么死的。”

周遗手指一翻,桌上的金疮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好像当年那只被他碾在脚下的青蝉一样。

“我这几日不想见到你,你的脸就这么坏着吧。”

周遗把玩着扇骨心情愉悦,掠夺与绝望,从来都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又想到什么驻足而立。

“京城传来消息,孔夫人已经确诊这胎怀的乃是男胎。”

周遗打量孔最的神情就像打量一个有趣的玩意,“你可以趁着消息还没扩散开给自己找个有力妻族来养你,因为你孔家继承人的名头,很快就要被收回了。”

房门关上,满室一片死寂,孔最坐在那里突然觉得有点冷。

23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

今年的冬天或许真的冷,双喜给魏朱添了碳盆,可魏朱还是半夜里冻醒了,她不喊双喜,自己赤着脚滴溜溜添了碳,又吨吨吨的跑回来。

后半夜,房里暖和了许多,魏朱还以为这回能做个好梦了,可是好梦不见,反倒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一直有人在那里哭,一会嚎啕着抹着鼻涕眼泪,一会幽幽噎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过山车一样的哭声,让魏朱几次迷迷糊糊惊醒,又恍恍惚惚睡着,就这么折腾了一宿,才在天亮前眯着眼睛睡了一会。

魏朱裹着被子,活像被女鬼吸干净精气的书生,一双浓重的黑眼圈吓了双喜一跳。

“可是因为孔公子的事才睡不安稳?”双喜拧了一个热毛巾敷在魏朱的眼睛上,略烫的温度让魏朱舒坦的打了个哈欠。

她没回双喜,却是躺在那里想到了一些旁的事。

之前手头还紧,这会有了碧玉珠和赤金锁,却是能够把金水街的那间铺子买下来了。

对于爬墙这事,魏朱已经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她把衣摆往腰里一塞,踩着墙面就要上去。

“你要去哪!”

身后一声冷喝,惊得魏朱一个哆嗦险些从墙上掉下来,她在墙上坐好了这才看向底下。

孔最站在墙下指着魏朱手都哆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夫君亲眼看到自家媳妇红杏出墙。

“你怎么来了?”

魏朱看向身后都快急哭了的的双喜,“姑娘……奴婢拦不住。”

魏朱无所谓的摆摆手,“无事,都是老相识了,孔最还能跟我打起来不成。”

孔最怒极,这个骗子自从被自己揭穿真面目后,竟然连公子都不叫了!

“你来的正好。”魏朱骑在墙上谎话连篇,“我刚刚还想着去找你哪,只是觉得你不想看到我才没过去。可巧你现在就过来,咱俩心有灵犀。”

孔最撇撇嘴,这庶女到底知不知道心有灵犀的意思,竟然敢乱用!

嘴上嫌弃,心里的火却灭了三分,刚听到魏朱刚才还想去找自己,剩下的七分火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孔最脸色好了不少,“谁要跟你出去,身为世家小姐,却穿着男装爬墙而过,你羞也不羞!还不赶紧下来!”

“那可不行。”魏朱立场坚定,“我是说真的,我今儿个可是要去街上晃荡一天的,你要是不来,我就一人去了!”

想到出去,孔最有点心动,却依旧抱着胳膊拿乔,“我才不去。”

“那我先走了,等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魏朱说完头也不回的跳下去了。

……这就走了?

孔最看着墙头傻了眼,你倒是再多问两句啊,那怕再问一声,我也就答应了啊。

“呸!”孔最暗啐,他不是来找魏朱麻烦的吗,怎么这会又变成这样了。

他就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听说她病了,跑过来看的,他还以为她病了是因为对自己有负罪感。可看她爬墙的利落劲,牛都没她精神!

骗子!大骗子!

天冷路上行人也少,魏朱刚在当铺把赤金锁和碧玉珠当了个好价钱,这银子都还没有捂热就发现自己上街的时候被人给跟了。

那人显然是干惯这个,魏朱试着甩了两次,但是那人却一直都跟的很紧。

一定是有人看自己穿的富贵,又从当铺里出来,这才动了歪心思。

魏朱想了想干脆直接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只是路过矮墙的时候,伸手揣了块砖。

一看四下无人,紧跟着的人小跑几步拿着匕首抵住了魏朱的后腰,“不想死的,就把钱都拿出来!”

魏朱慢慢的转过来,看着这个尖嘴猴腮瘦小劫匪。

“兄弟,挣钱不易,你这次就当没见过我?我也当作没见过你,你说好不好?”

那人抖着两瞥八字胡,憋了半天也还是没忍住,徒自乐了,“从来都是别人求我,你现在却说要放过我,难道你还能把我给劫了。”

劫匪恐怕迟则生变,不乐意耍嘴皮子,“少他/妈废话,赶紧把银子交出来!”

眼看对方不听劝,魏朱只好摇摇头把手伸进袖子里……

孔最一路跟着魏朱,看她进了巷子很久都不出来,就想过去看看她在干什么,谁知道他竟然看见这样一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当街行凶,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孔最想也没想,举着不知道谁丢的半把扫帚就跳出来了,“放下你手上的凶器,跟我去官府自首,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孔最这一出来不要紧,惊的劫匪跳到魏朱身后,用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魏朱就呵呵了,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猪队友,有人能帮忙丢出去吗!

“你别伤她!”一看魏朱被刀抵住脖子孔最就慌了,先前所有的义正言辞,全都变成了纸糊的花架子,他慌忙丢掉手上的扫帚,以免引起劫匪任何不适。

“你别伤她,不就是要钱吗,我有,我有。”

孔最看着紧贴魏朱脖子的匕首,只觉得脑子懵的厉害。“我真有钱的,你快来劫我。”

钱袋,玉佩,碎银一股脑的丢在地上,他害怕不够,还把自己的私印一块丢了出来。

劫匪也是醉了,他原本还有些害怕这个身材壮硕的富家公子哥,谁知道对方竟然是个软包子。

“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吗!都给我拿出来!要不然……”匕首在魏朱脖子上来回的比量了两下,这惊的孔最都打算宽衣解带把那身衣料讲究的衣裳也一块脱下。

魏朱也说不上是感动多一点,还是好笑多一点。

“得得得,不就是钱吗,我有!”魏朱急忙拦住孔最这种脑残行为。

“劫匪大哥,我求你放过我这傻兄弟吧,他娘胎里坏了脑子,不灵光的。”魏朱把钱袋掏出来对着劫匪求饶,“我这家底都在这里了,你随意。”

劫匪这高兴的,从来都打劫艰难,谁成想竟然遇上这么两只肥羊,他伸手就要去拿钱袋,魏朱却手指一动,让钱袋擦着劫匪的手指掉在地上。

到手的鸭子可不能让飞了,劫匪想也没想直接去拾,结果钱袋的边边还没有碰到,就“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敢抢我的钱,真是活腻味了!”魏朱捏着板砖,匪气十足的晃晃脖子。

那人倒在地上,难以置信,“你……竟然……”

“竟然你大爷!”魏朱二话不说又给补了两下。

满巷寂静,站在那里随时准备随时解腰带的某人愣住了,凉风吹过,惊的他一个冷颤。

“世道险恶,你一个男孩子没事出来干什么?”

魏朱收了自己的东西,又手法熟练的把劫匪从头到尾搜刮了一遍。

这人大约真是穷疯了,浑身上下也只有几个铜板,但好在聊胜于无。

魏朱蹲在地上抬眼看没吱声的孔最,这小白胖子显然脑子更新太慢还在当机当中。

魏朱也懒得解释,她把孔最的钱袋系回去,又把玉佩给带上,最后还仔细给他收好那枚私印,顺便给他理了理衣领,顺了顺衣袖。

“哔——”

魏朱一本正经的按了下孔最的额头,还应景的配了关机重启。

孔最惊觉后退,“你刚才……”

“劫道而已,已经解决了。”

魏朱语气轻快,就好像刚才她遇上的不是劫匪,而是门口卖菜的。

“对了,我突然想到还有点事没做,你在巷口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魏朱捏着他的脸颊,再三叮嘱,“乖啊,就在巷口等着,千万别进来。”

她把还僵着的孔最推出巷口,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孔最才终于清醒过来。

他脑子里有一百个问题,拼了老命的冒出来,可是始作俑者却拍拍屁股重新进了巷子。

“这个蠢货,她……”孔最捂住爆红的脸颊,她……竟然又捏他的脸!

24此酒痛快!

劫匪倒在未化的残雪上,他觉得脖子后面有些痛,但是让他感受最真切的却是冷。

那种好像被毒蛇盯住从骨子里蔓延出的冷,就来自他身边。

他睁开眼睛往上瞧,就看到之前被他劫道的那位富家公子,拎着一块板砖站在那里。

他刚一动,就被人用踩住了脖子。

“知道我为什么等在这里吗?”

“为……为什么?”

“为了给你长个记性。”魏朱举着板砖按住他手,声如寒霜,“好好记得,下次再遇着我,绕、道、走。”

巷子里一声惨叫,孔最刚想进去看看,就被跑出来的魏朱从背后一把揽住肩膀,按住了他想要转过去的脑袋。

“今个心情好,爷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孔最忙不然的避开,却被魏朱按的死紧。

“你跟谁“爷”哪,好好的姑娘家就不能有个姑娘的样子吗!”他羞恼的怒吼,“还不赶紧把我放开!”

“什么叫姑娘家,什么叫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魏朱一脸正色。

“你要真跟我讲究这男女授受不亲,那我可就得给你好好掰扯掰扯了,你看咱这搂也搂了,亲也亲了,除了滚床单,男女之间该干的咱们可都全了,难道你还准备赖上我,哭着喊着要娶我不成。”

“你……你……”

这个无赖,什么叫赖上她,哭着喊着的娶她,孔最整个人都气哆嗦了,“休得胡言,我……我没亲……反正没有!”

魏朱笑的像只不怀好意好意的狐狸,她拉着孔最的手就在上面“吧唧”亲了一下,“你看看,你看看,现在不就亲了。”

孔最血压高的要爆炸,这混账东西怎么……。

“你自甘下贱!”

“是是是,我不知羞耻,我自甘下贱,我擅作主张亲你一口就活该被浸猪笼死上一百次。”魏朱拉着孔最的手可怜巴巴,“现在不气了吧,要是不过瘾,不如再把我沉塘一万遍?”

孔最真是败了,怎么能把这种事轻而易举的挂在嘴上。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女儿家的名节很重要的。”孔最看看自己被亲过的手背放也不是,收也不是,衣袖遮盖住手背,却遮不住那仿佛被烙烫过的温度。

“还有……”他不自在的转头,“这种事以后也不要再做了,更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想到魏朱刚才的轻佻样子,他恶狠狠的道,“要是你以后的夫家在外面听到风言风语,拿捏住这个把柄休弃你,到时候你就真的只能沉塘了!”

魏朱笑眯眯的看着孔最这个世家公子,一秒化身迂腐的老夫子。

“龙生龙凤生凤,这孔最真不愧是帝师门第出来的。”魏朱感慨一声,“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们两个之间不存在男女有别这东西的。”

魏朱一本正经的胡扯,“男女之情那东西多靠不住,今天我喜欢你,后天我喜欢他的,咱们这个是有福同享,有秘密一起藏的大义兄弟情怀,大义懂不懂,兄弟情怀懂不懂!”

惨遭洗脑的孔最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那?我都听见了啥?

“哎呦,两位公子爷,这天还早着哪,怎么就急着过来了?”青楼向来白天休息傍晚开业,这老鸨才刚开门谁知道就迎来了两位贵客。

等孔最被老鸨那腻甜的声音喊得回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陵阳最为有名的青楼楚馆里。

而某人更是一掷千金包下了几个娇滴滴的姑娘,燕瘦环肥的坐在那里喝酒吃肉。

孔最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按耐下的血压,蹭的又升起来了。

怪不得之前她在梅树下让自己唱曲的时候这么轻车熟路,原来这混账东西,竟然真的来过青楼!她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孔最拉着魏朱就要走,魏朱不依,“来都来了,出去做什么?”

“这里是青楼楚馆!你一个女……”孔最压低声音,“我不管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兄弟情还是其他什么玩意,但这里是青楼,要是被人知道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魏朱吃着橘子很是无所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事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魏朱狐疑的瞥了孔最一眼,“你不会把这事捅出去的吧?”

“我当然不会!”

“那就好。”得到满意回答的魏朱把孔最按回姑娘堆里,“放心吧,府里面双喜会搞定的,你真以为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会在意我的死活?”

“再说了这就是一个喝酒吃饭的地方,你不要抱着有色的眼光去看待她们,她们除了长的漂亮,穿的少了一点,跟寻常酒楼里的店小二有什么不一样。君心不起邪意,天下皆为良人。”

魏朱嘴上满口仁义道德,私底下却使个眼色,姑娘们会意一个劲的往孔最身上扑。

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孔最,像闯进鸵鸟堆里的小鸡仔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就连那双眼珠子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他凶巴巴的看着魏朱,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

魏朱无奈的摇摇头,青瓜蛋子不懂温容乡的美好啊。

她把手上的橘子塞进孔最嘴里,转身对着几个姑娘拍了拍手。

“美人们今天很是热情啊,可惜啊,我这兄弟是家有悍妻,虽然很想跟美人交流一二,可更害怕回去跪搓衣板。”

周遭几个陪酒的姑娘,掩唇笑了起来,魏朱趁机对着身边的美人挥手,“去把这里的好酒好菜拿上来,今日我们兄弟俩只喝酒吃菜,不谈风月。”

几位伺候的姑娘面面相觑,这样一来挣得银子可就少了,魏朱一张银票拍下,才有人欢天喜地的下去准备酒菜。

“几位美人也别闲着,早就听说这楼里的佳丽个个身怀绝技,今日总要让我们见见世面的,只要唱的好钱不是问题!”

青楼里的姑娘那绝对是职业素质过硬,魏朱这一推波助澜俨然一海选现场。抚琴的、唱曲的、伴舞的、竟然还有人会说书。

魏朱惬意十足的倒了杯酒,这日子……舒坦。

没了周遭乱七八糟的女人,孔最终于喘了口气,他虽然身为外室,但是自幼却在孔府管教甚严,青楼这种污糟地他还是第一次过来。

反观魏朱却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惬意模样。

那个谨小慎微,任人欺负,动不动就柔弱洒泪的庶长女,在他面前摇身一变就成了手提板砖,动作狠辣,八面玲珑的青楼常客。

孔最看不透魏朱这人。

她隐瞒你时让你看不出半点不真诚,可是当你知道她在欺哄你的时候,你也提不起半点厌恶之感。

“怎么不喝酒?”就这一会,桌上的点心他已经吃了两碟,可桌上的酒却一动没动,

魏朱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不会?”

“谁不会!”

被小看的孔最冷哼一声,“你当谁都跟你这个酒鬼似的,抱着杯子停不下来。”他没喝过酒怎么了,没喝过又不犯法。

就孔最这么一个小萝卜头,还想跟她魏朱玩心眼,“哦~原来是酒量太差,我还以为孔家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原来竟害怕喝酒吗。”

魏朱有意挑衅,孔最果然上当。

“谁怕了!”孔最不服气,他拿起酒盅却又考虑再三又放下,他悻悻道,“孔家祖训:在外者,不满弱冠者不得饮酒。”

魏朱恍然大悟,有些世家大族确实对族中子弟管教甚严,只是这种都快淡出鸟来,只能当饮料喝的酒也算酒?

你让二锅头五粮液颜面何存。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孔家的家训吗。”魏朱说的情真意切,“知道你不能喝酒,所以你那里面装的是今春的花蜜。”

魏朱拿起孔最面前的酒壶灌开水似的喝了一大口,“不信你尝尝可甜了。”

花蜜?

孔最半信半疑,他捏起酒杯看看魏朱身边伺候的姑娘,那姑娘有心看好戏,只站在魏朱那边说壶里装的是花蜜。

孔最学着魏朱的样子抿了一口。

眉头紧皱……紧皱。

魏朱一双眼睛瞪的晶亮,“怎么样?”

孔最咂摸咂摸嘴,“好像……没什么味。”

他又尝了一口,最后甚至把酒盅里的“花蜜”一饮而尽,举着杯的他越发疑惑。

“这花蜜是不是坏了,怎么跟我以前喝过的不一样。”

魏朱乐了,说他没喝过酒他还不承认,把酒当花蜜喝的,也就他一个了。

能喝多少,全看酒有多少,魏朱手脚勤快给孔最满了一杯,“这陵阳能跟京城一样吗,你再喝一杯试试,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这一杯又一杯的试下去,早让孔最忘了他喝第一口的初衷是什么,他只嫌弃酒壶酒盅太琐碎麻烦,直接给换成了酒坛酒碗。

听了几出戏,又灌了几坛酒,魏朱的嘴就有点瓢,反观孔最这个不会的,却酒碗不停,显然酒量甚高。

魏朱笑搭着孔最的肩膀,指着台上唱曲的姑娘,“这姑娘再这么下去肯定是要失业的,就这水平,还没有你唱的一半精妙。”

她怂恿着孔最上去,孔最却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

“只你一个倒没什么,可是这里还有外人。”再加上这里是青楼,他孔最的内心实在没有那么强大。

原来是放不开,魏朱心里有了计较,想来孔最这个乖乖小朋友,虽然平时看上去蛮不讲理,但是他生在孔府,这辈子都被孔府的条条框框拘着,潜移默化间他早习惯用孔府的标准去衡量自己。

“你说的很对!”魏朱拦着孔最的肩膀很是语重心长,“但是你别忘了,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今天你在这里唱曲唯恐别人知道笑你。可如果有一天你的权利足够大,大到其他人都要仰望你的鼻息生活,到那时候别说你唱个曲,就是你杀尽天下人,别人也只会说你杀伐果断有王者之风!”

“孔最,你的目光只放在了眼前,只放在孔府。你以为孔府很大,是天下表率,可是在我眼里你的孔府就跟现在的魏府没什么不同。我今天敢翻墙跳出来,有天也能一脚踢开这捆绑着我的破落地!”

魏朱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勾起的唇角甚至因为兴奋带着狰狞。

“到那一天,我一定要把魏府门前的那根房梁给拆了,砸在他们面前,我得让那些人知道,做了恶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魏朱笑着灌了满满一坛的酒水,像是把前世还有现在吃过的苦,受过的累一块灌下。

“我魏朱一辈子不吃亏,谁要敢讨我便宜,我就要了他的命!”

魏朱甩了酒坛,痛快大笑。

“我打活过来,就没今个这么痛快,你不是不愿不唱吗,小爷给你唱!”

“姑娘们,给我把调子弹起来!”

孔最一边想着魏朱说的那些话,一边扶着魏朱摇摇晃晃的往前挪。

这家伙喝多了,竟然跟着哪些妓子胡闹,竟然在那里堂而皇之的唱起曲来。

25章撞破好戏

魏朱打着酒嗝,捏着孔最的下巴强撩,“这是谁家哥儿,一身皮肉忒滑……”

孔最气的半死,一把打掉作恶的咸猪手。

这个醉鬼,等她醒了,看他怎么收拾她!

孔最驻足寻路,他本来想带魏朱回去,可是这走着走着好像就错了方位,不知不觉间,竟然转悠着去了青楼后面院子。

与前面众多的姑娘不一样,这里人不多,偶尔路过的也多是一些个搂着男子的世家公子,他们怀里搂着的男人个个涂脂抹粉,甚至直接与人调笑。

孔最觉得有些怪异,可当那些人看到他怀里穿着男装的魏朱时,却都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哦,原来是同道中人。

这眼神看的纯情小白孔公子毛都炸了,魏朱究竟带他来了一个什么地方!

孔最扶着魏朱连忙转身,只想尽快离开。

可是他这刚一回头,竟然就看到了一个尖嘴猴腮的黑影,弓着身子鬼鬼祟祟的带着一人往这边走,而他带着的那人竟然是——魏青!

不及细想,孔最抱着魏朱就躲到了某扇房门后面。

魏朱哼哼唧唧的想要唱曲,孔最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魏朱挣扎,他就就用胳膊夹着他的手,把她死死的固定住。

魏青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都准备妥了?”

“魏兄要我帮忙,那自然是一万个准备妥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灯火底下站出来,竟然是赵家公子赵大宝。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衫,脸上却还带着被打之后没有退下去的青紫,在夜里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

赵大宝虽然鼻青脸肿,但是却十分谄媚,“魏兄就放心吧,那小子这会正昏着,魏兄进去就是。”

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已经被人准备好,魏青猴急的搓了搓手,他刚往里面的屋子走,却又要转过身来对赵大宝使个眼色。

“魏兄好好享受就是,这周围的屋子我都包下了,保证没人敢过来打扰你。我这还约了前面的桃红姑娘,就不在这里耽误你的雅兴了。”

看赵大宝离开,魏青这才甩甩衣袖道貌岸然的进了最里面的厢房。

魏青一走,与他们就隔了扇门孔最就松了口气,寒冬腊月的天气他紧张的满头冷汗。

怀里的魏朱已经许久都没有动过,孔最还以为自己捂的太紧出了事,低头去看时,就见魏朱正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他。

“你……没事了?”孔最试探的松开手,怀里的魏朱笑的像只小恶魔,“孔最,你竟然抱我。”

他的胳膊夹着她的两只手,看上去可不就跟抱着一样。

“说什么哪你!”孔最慌忙甩开魏朱,“刚才那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懂不懂。”

“没事,抱就抱吧。”魏朱混不吝的贴上来,握着孔最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我一点都不介意。”

我介意!

孔最慌忙撒手,魏朱而趁着对方张开手的时候,搂着住了孔最软绵绵的脊梁骨,窝在对方胸口一脸享受,“你身子可真软。”

孔最耳根红的滴血,他刚想发火又蓦的反应过来,“你知道刚才外面的人是谁吗?”

“知道啊。”魏朱打个酒嗝,“不就是魏青和赵大宝吗,前几天魏青喝酒逃学被夫子找上了门,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他竟然跑到这青楼和赵大宝勾搭上。”

魏朱啧啧称奇,“居然连迷药都用上了,真给他爹长脸啊。”

这语气,这态度……

孔最伸手在魏朱眼前晃晃,魏朱笑的活像一朵喇叭花,“你再晃,小心爷给你剁了!”

孔最顿时就明白了,魏朱看似是醒,实则还在醉着。

“孔最,你要不要英雄救美啊。”魏朱趴在怀里一脸兴奋,“想想那个被赵大宝送过来的姑娘,一定是被威逼利诱想尽办法才绑到这里的。”

“你不常说女儿家的名节最为重要吗,想想里面那个姑娘……啧啧,恐怕明天这护城河里又得多上一具尸体。”

魏朱怂恿,“这可是英雄救美啊,没准这妹子就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了,到时候红袖添香花前月下……”

“嘶~”魏朱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自己被敲的额头,“你干嘛打我!”

“我就是打的太少,把你给惯的!”孔最拉着魏朱就走。

“去哪?”

“不是你说的英雄……呸,救人吗!”

“我现在改主意了。”魏朱扒着门框子不撒手,“看看你这色欲熏心的样子,竟然为着一个女人对我们的兄弟大义下手,看把我这额头打的。”魏朱一脸控诉,“兄弟都没了,我管它一个陌生人去死!”

孔最看着借着酒疯耍无赖的某人,额上青筋直跳,“你到底想怎样!”

魏朱指着额头得意的哼哼,“我要你给我吹吹。”

孔最突然很像捶死她……

26大长腿小哥哥

香炉里甜香缕缕飘出,魏青掩上房门看着青纱帐后那熟睡的身影,咽了咽干燥的喉咙。

赵大宝果然是知情识味的,不仅给喂了药,还给换了身撩人的红纱。

灯火下被发丝遮掩的侧脸如玉高洁,似是察觉到周围的变化,他闭着的长睫不安的微颤,即显露着主人的倔强,又露出几分别样禁欲。

魏青觉得自己为数不多的那丁点理智已经全都被丢出去喂了狗,他猴急的去扯系上的衣带,惊醒了昏迷着的人。

对方一醒魏青顿时慌了,他有心解释,可是看着对方只能愠怒瞪视的目光时,他又放下心来。

差点忘了,对方被喂了药,虽然能够醒来,却不能动弹。

“我是喜欢你的。”魏青不敢看那双眼睛,干脆抓过一边的薄纱盖住了他的眼睛,没了那愤恨的目光,他顿时觉得自在了很多。

“我是喜欢你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希望用这句话抹去他现在的罪恶感。

“从我第一次看你从酒楼下走过,我就喜欢你了。”

想到初次见面,魏青傻呵呵的笑了笑,可是这笑只持续了一刹就变得极尽疯狂。

“可你哪!我去向你示好,你却避如蛇蝎,你那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守在有你经过的酒楼前,日日喝的酩酊大醉,可是你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你为什么这么伤我!为什么!”

魏青像是失控一样狠狠抓扯着对方的皮肤,直到道道红痕出现,他懊恼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你跟了我吧,以后我养着你,定然不会再让你碰那些下贱营生……”

“砰!”

正忙着表白的魏青突然觉得脖后一痛,他想扭头去看,却被人又补了一下,这次他彻底趴在床上老实了。

孔最抱着花瓶蒙着面,满面怒色,“不是说等下再打吗!”

魏朱揉揉恶心坏了的肠胃,“我是真听不下去了,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就只有他们魏家人能说出来。”

“当婊子还想立牌坊,道貌岸然的死变态!”魏朱对着魏青的身体狠踩了几脚,脚脚对着魏青的子孙根,这稳准狠的手法突然让孔最裆下一凉。

莫名的,就想起两人蛋疼的初次见面。

魏朱把魏青踢到一旁,“英雄我当了,该轮到你来救美了。”

魏朱有心腾地,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哎呦喂,这小哥哥正点啊……”

小哥哥?

魏青难为的不是个姑娘吗?

孔最狐疑的凑过去,那床上果然躺了一个玉体横陈面带愠怒的少年郎。

不是,这魏青竟然好男风!

孔最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来后院时那些人看着的眼神这么奇怪,原来!

“这魏青挺会玩啊,竟然还来蒙眼play,这腰是腰腿是腿的够可以啊。”魏朱托着下巴一脸考究,“总觉得这人好像在那里见过。”

她伸手掀开那人脸上盖着的纱衣,然后与一双慌乱的眼睛撞个正着。

诧异,震惊,然后……玩味。

魏朱指着床上的人大笑,“季归年啊季归年,怪不得不要我那三两银子,原来是喜欢干这种挣大钱的买卖!”

魏朱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下,“这本钱够可以啊!”

眼见床上的人季归年羞愤欲死,恨不得分分钟咬舌自尽,孔最急忙拉开了地图炮全开的魏朱。

“你是不是忘了,他是因为谁才落到这种田地,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觉得说一个大男人可怜人不是太好,“额……无辜?”

魏朱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你那以身相许的美人现在换成了个男的。”

“你别说笑!”孔最把魏青拖到一边,“接下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把他留在这里?”

“就他这不说话也不能动的,我们要是走了,他还不是落到赵大宝手里,就算赵大宝不回来这里面要是闯进来一个其他的油腻大叔,还不直接一个饿虎扑食,你这好心可就办了坏事了。”

不得不说魏朱考虑的很对,可是头次遇上这事的孔最也很懵/逼,“那怎么办……带回去?”

魏朱托着下巴看看地上的魏青,又看看床上的季归年,思虑良久后她灭了香炉,推开窗户,最后就着凉风,把一整盆的凉水倒在了季归年的脸上。

满盆凉水当头浇下洒了季归年满身,将他身上本来就轻薄的红纱更是给浇了个透彻。

这宽肩细腰大长腿的,真是本钱颇丰。

孔最连忙把一边的锦被掀起,盖在季归年的身上,“这么冷的天,你倒人满头凉水,你到底要帮谁!”

“当然是帮我自己。”魏朱拎起桌上的冷酒,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酒水一下肚,脑子反倒清醒过来。

季归年裹着被子坐起来,被刚才那凉水一浇,他这会已经清醒很多,至少……可以动弹。

“多谢姑娘。”

孔最忙道,“你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哎哎哎,别人要谢我哪,知道我这又费时又费力的救他,要担多少事吗,他投桃报李重金相酬都是应该的知道吗!”

魏朱喝着冷酒邀功,“今天要是没有我,他早不知道被魏青梅开几度了,这人平时清高又死板要是一个想不开,从这楼上跳下去……”

“哎~”魏朱一时感叹,“我啊,就是太善良。”

孔最觉得自己都不认识“善良”这两个字了。

这人,能要点脸吗。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扒在门上,死活撕不下来的场面了?

“我不会死的。”

魏朱等着对方的谢礼,可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句没用的废话。

“你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了你,欠债还钱,知恩图报,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懂不懂。”

魏朱正色道,“你说,你是怎么跟赵大宝那熊玩意搅和在一起的?”

27恶人自有恶人磨

季归年就把自己是怎么认识赵大宝的事说了一通。

“停!”魏朱抓住重点,“你是说,赵大宝看上了你们家的铺面?”

魏朱联想起自己上次遇见赵大宝时候的场景来。

“你们家的商铺是不是在银水巷拐角,家里还有个老人卖书的那个?”

季归年一时吃惊,“你认得在下祖父?”

老天待我不薄啊,待我不薄啊!

魏朱大笑三声,又恢复了一本正色,“现在是这样子的,你惹上了赵府公子和魏府公子,在陵阳这地方你对上他们,几乎就是死路一条,我劝你最好把铺子往外一盘,直接离开这里的好。”最好直接卖给她一举两得,这好事做的——忒值!

“这……”季归年垂下了眼,隐在锦被下的手指紧紧攥起,“我们不能离开陵阳。”

“为什么?”都这时候了,不想着逃之夭夭难道真的打算去卖屁股?

“我们实在是有不能离开的苦衷。”季归年道,“今天的事多谢两位,趁着魏青还没有醒过来,两位赶快离开吧。”

无利不起早,一听没有商铺可以买,魏朱就起了打道回府的心思。

“孔老弟,走吧。”

魏朱招呼一声就要离开,孔最却不肯,“我们走了,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魏朱说,“要不就是他彻底认命以色事人,好在陵阳活下去,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断袖分桃的佳话。要不,就是他今儿个杀了魏青,再杀了自己,以求魏大人不要迁怒到他家人头上。”

魏朱斜眼看着季归年笑,“小哥我劝你自尽的时候最好带着家中亲人一块,那魏大人确实孩子众多死上一两个也没什么,但是,这魏夫人却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看你那祖父怕是撑不过一个回合就要被她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孔最急了,“那你还不快想办法!”

魏朱两手一摊十分无辜,“我为什么要替他想办法,我又不是他老子。”

“就凭魏大人是你父亲,魏夫人是你嫡母,地上这人是……”

“所以哪?”魏朱轻笑,“我应该建议他一个是杀,两个是埋,不如直接在魏府水井里下毒,药死府中上下,这才利索?”

眼看孔最就要鼻冒青烟被自己气死,魏朱这才收了嬉闹的心思。

“你总说让我帮他,可是这人要只能依靠别人帮忙才能活下去,那还真不如死了利索。再说了,人家傲骨铮铮清高的很,恐怕根本就不屑你的帮忙。”

季归年眼中闪过挣扎,那些被他拼命隐藏的秘密,难道就要公诸在别人面前?

魏朱笑看着百般挣扎的人,终于放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季归年你爹娘生你这么一副容貌,是让你祸害别人的,如果你真想当这兔儿爷,算我今天多此一举。”

“啪”。

裹着锦被的季归年,双膝着地跪在了魏朱面前,“我乃带罪之身,此生不得科举,不得离开陵阳半步。”

不离开她还怎么买铺子。

“真的不能离开?”

“不能。”

“好像……也不是不能。”孔最想起一件事来,“我来陵阳之前,京城已经颁发下来公文:凡被发送的贱籍罪犯,若想恢复平民身份,只需赎回平民文书即可。”

魏朱皱眉,“很贵吗?”

“贵倒不贵。”孔最回到,“视罪名轻重来分,几两到几十两不等。”孔最问,“你之前犯了什么罪名?”

季归年唇线紧抿,“罪在——科举舞弊。”

帝王重视科举选拔,这人竟然公然科举舞弊,一时之间,季归年甚至觉得帮他是个错误。

魏朱却觉得没什么,不就是考试作弊多大点事,整的谁没抄过一样。

“这作弊,要多少钱来赎?”

“科举舞弊罪名太过严重,必须需要有在职官员保荐,再交上一大笔银钱才能赎回。”孔最犹豫到,“可能需要几百两。”

拿几百两去赎一张文书,简直一群神经病。

“看来远走高飞是不成了。”魏朱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季归年,没了这条路,倒是也还有其他路,只是她不知道面前这人值不值得她去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跪我?”魏朱音色冰冷,“我要听实话。”

“姑娘做事缜密,后路总先行动之前预备,若我没有猜错,姑娘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想到善后的办法。再加上刚才这位公子提及你的身份,我猜姑娘本就是为魏青而来。”

魏朱的手指点在桌上,眼珠子倒是还能撑得上是敏锐,但是,还不够。

季归年清楚,他还需要最后一个让人心动的理由,直到最后,他才把最后的筹码摆上桌面。

“若能摆脱眼下所困,我愿将名下商铺送给姑娘。”

“不过一间小小铺面,你觉得我会看的上?”

难道猜错了?季归年想着魏朱态度转变的转折点,明明就是在听到赵大宝和商铺之后。

“不,姑娘要的就是商铺。”季归年万分肯定,“还请姑娘帮我。”

魏朱失笑,这该死的观察力啊,真是让她喜欢。

魏朱在魏青身上洒了半壶酒,揣着两盒胭脂,带着孔最扶着“醉醺醺”魏青就出了青楼。

巷口,季归年架着一辆马车早就等在那里。

清晨天还没亮,早起的商铺正打算开门做生意,就忽然听到街上一声惊呼。

“杀人啦!”

有人披着衣服连忙出来查看,就见大街上躺着一个人,他穿着白色的里衣,满身满脸写满了“奸夫**”的字样,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红色的血迹把地上的雪给染红了一大片。

想到刚才那声高昂的“杀人了”,有人急忙上报官府。

陵阳民风淳朴鲜少遇见杀人这样的大案,更何况还是这种一看就有故事的案子。

无聊至极的仵作衙差,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成群结队的跑到了杀人地点。

衙门的动静惊的老百姓还以为出现了江洋大盗,看热闹的人从城东排到了城西。

“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衙差一本正经的呵斥,可是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却兴奋的紧,一个个都在推敲这是情杀还是报复。

仵作从人堆里挤进来,正想正打算扒下那身“血衣”做证,躺在地上的尸体却揉着脖子,呲牙咧嘴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竟然没死。”仵作心里微微失望,挡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十分职业的上前,准备检查一下死尸的伤口,毕竟流了这么多血。

可是他刚想撩起死尸的衣服查看,对面的人迎面就是一巴掌。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对本公子动手动脚!”

魏青羞恼的从地上站起来,他穿的单薄,这会只想去寻个暖和地方恢复一下。

昨天一夜未归,他怕魏大人发现责怪。

可是跟来的衙役怎么可能让他走,莫名其妙躺在这里,莫名其妙打了仵作,都不用想,一众人就拔出朴刀把魏青给结结实实的按到了地上。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竟然敢这样对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魏青大吼道,“等我父亲来了,我让他一个个扒了你们官衣,将你们发配岭南为奴。”

衙役们面面相觑,难道他们真惹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高官的儿子怎么了,睡了别人的老婆,一样要浸猪笼!”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人群里冒出,惹得周围的人个个同仇敌忾。

“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满身酒气的,说不定就是个泼皮无赖。”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当即应到。

“行为不端还敢辱骂朝廷命官,该打!该打!”

孔最看猴一样,瞅着魏朱一会捏着嗓子,一会捂着鼻子,泥鳅似的在人群里来回游走,挑起民愤。

不得不说,魏朱在魏青衣服上写的字迹,实在是效果显著,就这一会,周围的百姓已经是激烈讨论,脑洞大开。

偷女人,偷汉子,被抓奸,被报复,什么狗血说什么。

人言可畏,从未敢被外人说上一句重话的魏青,竟然顶着朴刀扑向了最近的一人

“谁说的!你们谁说的!”魏青对着那人拳打脚踢,“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今天就是打死你,也不过是十两银子摆平!”

魏青虽然混账,但是脑子却还在,现在周围人群太多,要是让魏大人知道,他就算不死也扒层皮。

他不敢说,有人敢。

“啊呀!这不是监察史府上的魏二公子吗。”

这话一出,周围寂静无声。

魏青站在人群中央,突然觉得自己……完了。

28皇商楚通山

楚氏接到消息时,差点捏断手上的螺子黛,“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香檀急忙道,“夫人您快去吧,老爷这会正吵嚷着要除了二少爷的族籍,跟他断绝关系!”

楚氏虽然不明白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是她了解魏大人,如果不是太严重的问题,魏大人是不会要求开除族籍的。

楚氏有心过去求情,但是却也知道自己一人不行。

“要去通知二小姐吗?”香檀道,“平时老爷最宠爱二小姐,若是有她美言……”

“不行,这次不能把紫儿牵扯进来。”楚氏在房里急得来回转,“你去舅老爷住的客栈一趟,就说青儿出了事,老爷要杀他泄愤!”

香檀不懂,“不是只除族籍,怎么还要杀少爷……”

“让你去就去!还愣着干什么!”

香檀不敢再多嘴,只能连忙出府。

香檀一走,楚氏奔着祠堂就去了,她这辈子生了两个少爷,凭着这两位少爷,她才在魏府站住了跟脚,她不能准许自己的儿子出事,更不能让这事耽误她的正室地位。

“我魏家养你十几年,如今你竟然拿着魏府的名号在外面作威作福,今儿个我就除了你的族籍,夺了你的名姓!”

魏大人手上藤条挥的虎虎生风,一下一下抽打在魏青的脊梁骨上。

魏青紧咬着嘴唇不敢吭上一声,更不敢求饶。他怕,他是真怕,他有今天全都是仗着魏府公子的身份,如果没了这层外衣,赵大宝他们该怎么看他。

想到赵大宝,魏青更是气愤,平时这人觍着脸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糊在他的身上,这次他倒在街头被人围观,这人就没了踪影。

“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次的事情我知道错了,您该打打,该罚罚,但是求您千万别别把我除族。”

一想到除族之后,赵大宝等人都要高上他一头魏青悔恨之意前所未有的真诚。

他不能离开魏府,更不能离开魏府公子这个头衔。

“列祖列宗在上,罪妇楚氏前来叩见!”楚氏揉乱了头发,一进来就跪倒在祠堂里,她不看挨打的魏青,也不看火冒三丈的魏大人,只双手合十看着面前的祖宗牌位。

“想我楚氏,嫁入魏府兢兢战战十几年,为魏府生下嫡子长孙,为老爷开枝散叶张罗后宅,罪妇自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如今老爷却要除了我儿的族籍。我楚家虽然不是豪门大族,可是也赫赫有名,老爷如此行事虽然事出有因,可却也是把我往死上逼。”

楚氏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她转过头来泪眼朦胧的盯着魏大人。

“夫君自然是爱惜自己的官誉,可是妾身也爱惜自己的儿子。既然老爷执意如此,我看老爷也别将青儿除族,不如直接休妻,我绞了头发带着青儿做姑子去!”

“娘……”魏青这句叫的是情真意切,楚氏一出现他就知道,今天这事不会太复杂下去了。

魏青与楚氏抱头痛哭,一边的魏大人却看着这母慈子孝气不打一处来。

“少拿休妻这事来挡嘴,你可知道他今日做了什么!”一想到魏青在众目睽睽下做的那些烂事,魏大人撕了他的心都有。

“年纪轻轻不好好钻研学问,却学着那些下九流的路数去勾搭别人的妻子,如今弄得满城皆知。”

魏大人把那件血衣砸到楚氏的脸上,“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究竟干的什么事!”

一看血衣上那醒目的“奸夫**死全家”的字迹,楚氏也是暗暗心惊。

“娘,这都不是真的!”魏青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一觉醒来,就穿着这件衣服,躺在大街上。”

魏青也郁闷,“你不知道那些人对着我指指点点说的可难听了。他们要是说我也就罢了,可是他们还提及娘和父亲,孩儿也是气不过,才动了手!”

“不知道?”魏大人冷哼一声,“你当你院里的那些人我没有审过,昨日傍晚是你自己打扮一新带着银两自己走出了府门,现在你说是诬陷,你倒是把你昨夜去了那里说出来啊!”

魏青卡了词,昨天他确实是自己出了门没错,但是他去的是和赵大宝约好了的青楼,而不是什么劳什子家去偷妻。

他压根就对女人没兴趣!

可是这话他不敢说,也说不出来。

魏青支支吾吾,落在魏大人眼里这就是变相的承认,“礼义廉耻全都不顾,我魏家要不得你这样的大少爷!”

“哈哈,刚在门外就听到妹夫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妹夫最近身体是越来越好,不像我近日忙着为宫里准备木材,劳碌命一个。”

楚通山乃是皇商,宫中用着的东西,十件里总有一两件是由他经手的,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权贵之间都能说上一两句话。

也就是因为这个,魏清流当年才会迎娶商人知女也就是他的妹妹楚氏进门。

“大哥。”一见楚通山,楚氏就好比见了靠山,身在夫家,自己的母族就是她说话的底气。

楚通山虽然比魏大人还要年长一些,但是却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十分气派,与清高的魏大人一比,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对于这位大舅哥,魏大人可是不敢怠慢,尤其在他近日正领了宫里的差事的情况下。

“原来是舅兄到了,底下的人没有通报,是我怠慢了。”魏大人冷冷的瞥了一眼带路的香檀,惊的香檀脊背发凉匆匆退下。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魏大人都不用想,就知道楚通山这趟过来是因为楚氏通风报信。

他狠狠地踢了地上的魏青一脚,“眼珠子瞎了吗,还不快点过来给你舅舅请安!”

这就是让自己起来了,魏青扶着楚氏站起来,对着楚通山见礼,楚通山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然后亲手把地上的楚氏给扶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你生老二的时候,损了身子,一双膝盖到了阴天下雨就疼痛无比,怎么还跪在地上。”

楚氏一时感动落泪,“多谢大哥惦念。”

“你也不用哭,我过来时经过街上,却是把老二的事给听了个清楚。”

“没事的。”楚通山安抚的拍了拍楚氏的肩膀,“你安稳坐着,剩下的事我来。”

楚通山随着楚氏一同坐下,祠堂阴冷无光,他坐在那里却好像没有半分不适。

“妹夫刚才对着老二用刑是因为今早的事吧,如果如果事实属实,别说是除了族籍,就是直接把他吊死我也是不说什么的。

毕竟妹夫勤政爱民,现在又是朝廷考核官员绩效的关键时刻,妹夫身为监察史身处烈火烹油的位置,我一个外人也能想象出这里面的难处。”

“舅兄一语中的。”楚通山说的,就是魏大人最在意的关键,朝堂就那么大,偏偏他身为考察绩效的监察史,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准备把他拉下去,不说步步艰难,那也是如履薄冰。

一旁的楚氏急了,这种关键时候,自家大哥怎么向着外人。

楚通山喝了口茶,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

“可是妹夫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这事不是老二做的,而是有心人特意设计,妹夫又打算如何?”

“不可能!”魏大人肯定道,“今日他出现在街上,乃是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他昨夜出府……”

“为什么不可能,”楚通山笑道,“魏府什么样的如花美眷没有,再加上老二有紫儿那样的妹妹,寻常庸脂俗粉他怎么可能会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是别人的妻子。”

楚通山笑看着魏大人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这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魏青这事就是别人算计,而他之所以有今天这一遭,也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是监察史才会有这无妄之灾。

魏大人心有计较,手上的藤条不知不觉间却软了下去,楚通山笑了,“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余下的对策,还请妹夫费心了。”

29一诺千金

“姑娘,奴婢从二少爷院里得来的消息,老爷已经出面回了书院,说少爷以后不在书院读书了,这会行李都拿回来。”

“没别的了?魏大人就没惩治一下丟了他脸的魏青?”

双喜摇头,“听说是现在天冷了雨雪多,与其去书院,倒不如请个夫子来府上授课,正好姑娘们也都大了,一块听听也好长长见识。”

“这事不对啊。”魏朱疑惑的捏捏眉心,魏青出了这样的事,结果却只是从书院回了家。

按照魏大人那个爱惜官声到不行态度来看,魏青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别说是楚氏,就是十个魏紫过来也不顶事,怎么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宿醉一夜的脑袋头痛欲裂,她果然是高看了这具身体的酒量。

“对了,府上最近可是有什么人来过。”

“楚家的舅老爷昨日过来了,虽然只坐了一会,但是老爷却好酒好菜的招待了好一通。”双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昨个夜里……老爷歇在了夫人那里。”

楚家舅老爷。

魏朱对这人唯一的印象就是一个穿着富态,很是温和的老人家,只是能当上皇商,更能三言两语平了魏大人的火气,这人手段不小啊。

魏朱正想着,就听到院门外有动静,她示意双喜去看,就见门外站着的是楚氏的贴身丫鬟香檀。

“双喜妹妹。”香檀在院门外热情的招呼,“昨儿个舅老爷过来了,听说大姑娘还病着,特意给带来根老山参让大姑娘养身子。”

香檀往屋里看了一眼,屋里药味深重,隔着半开窗户,也只能看到一个病怏怏躺在床上的人影,她正想细看,就被双喜不动声色的挡住视线。

“如果要是平时,就留香檀姐姐留下吃果子了,只是姑娘今日的药才熬了一半……”双喜叹息一声,面上很是忧愁。

一见双喜愁容满面,香檀自然打听,“大姑娘这都病了好几天了,难道还不见好?”

“是啊,先是宴上被鸡汤吓着,后面又玩猜冰的时候被眉姨娘院里的气了一通,本来刚刚见好的风寒又重了。”

“咳咳。”屋里传来几声咳嗽,双喜知道这是魏朱在催促自己,她几声客套就别了香檀带着人参跑进了屋里。

“姑娘你怎么样了……”

“咳咳,水。”

“奴婢给您拿……”

听着屋里希里哐啷的动静,香檀勾勾嘴角,病的连水都到不了了,可不就是跟快死了一样。

想想这满院子的药味,香檀晦气十足的躲了出去,把这边的事报给楚氏听去了。

双喜趴在门缝上,见香檀走了,这才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姑娘你看,她怕是已经信了你生病的事,跑去给大夫人禀报去了。”

魏朱对着半空丢个橘子瓣,张着嘴巴一把叼住,她伸手拨开桌上的盒子,一只足有大拇指粗细的老山参品相完好的躺在盒子里。

双喜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子参香味,“这真是个好东西,奴婢真没想到舅老爷竟然这么大方。”

“切,”魏朱不屑一顾,“大方是大方,就是不怀好意。”

魏朱道,“你家姑娘我得的是风寒,现在咳嗽连天的虚不受补,别说是人参就是燕窝灵芝也只能吃上一点点,他送人参过来,你说他安的什么心思。”

不过现在却是没什么顾虑,魏朱把递人参递给双喜,“你摘两根参须下来给我泡壶醒酒汤。剩下的参片给我切好装了,我要带出去。”

偏院里,孔最正在书房里练字,原本他桌上还摆着两个金镇纸,可是现在这金镇纸却被替换成了寻常的松木,这还是他从孔府出来时带出来的。

一粒石子撞在窗户上,发出“啵”的清响,孔最没有在意继续提笔沾墨,然后那窗户就被人给敲响了。

敢在魏府这么作为的人,孔最只想到了一个。

他有心晾一下门外的那个,手上的毛笔却不由自主的放下推开了窗户。

“孔兄弟,早啊。”穿着下人衣裳的魏朱托着下巴站在窗户外面,笑的活像个喇叭花。

“你过来做什么。”孔最把手边的板凳递出去,后者踩着凳子熟门熟路的钻进来。

“这不是昨个喝多了,做了点荒唐事,这会登门谢罪。”魏朱摇了摇手上的袋子,“看,我连谢礼都带来了。”

魏朱不说还好,她这一提孔最只想绑了她的嘴,把她沉江。

“无事献殷勤,你过来到底干什么。”

“还是孔兄弟了解我,昨天你不是让我去救美了吗,你看这美我也救了,当务之急不是得把这后事给一块了了。”

后事?

“昨天的事不是已经了了吗?”

“这才哪跟哪。”魏朱道,“你怕是不知道,我这好二哥可是有一个手眼通天的皇商舅舅,就他这一露面我本该打死的好二哥,这会就已经心安理得的在房里喝茶,你说这么恐怖一人,查到我身上那可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魏朱哭丧着脸,“孔兄弟,你可要帮我啊。”

“真……真的?”

魏朱点头如蒜,“比真金

都真!”

“那……怎么办?”

魏朱笑的灿烂,“只要孔兄弟愿意帮忙,一切都好办。”

还是那条金水街,还是那条银水巷,原本破败的卖书铺子这会正聚集了一堆工匠在那里拆拆盖盖。

“你是说让我帮忙,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就是我想让你帮的忙啊。”魏朱指着正在修建的商铺道,“看着了吗,这么一大片地方,现在都是你的了!”

“我的?”孔最道,“这地方不是你买的吗?”

“哎~”一提这事,魏朱立马愁云惨淡,“地方虽然是我买的,可是身在魏府,我就连自己个儿都不是自己的,又怎么能把季归年辛辛苦苦守下来的铺子,放在自己手里。”

想到魏朱庶女的身份,还有在魏府的地位,孔最有些理解。

“所以哪?你要把铺子放在我名下?”孔最不敢看魏朱的眼睛,“要是……要是有天我反悔,昧下这铺子让你人财两空,你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魏朱:你要真敢,老娘剁了你的手!

“怎么会。”魏朱捧着心口一脸星星眼,“我出身卑微你却几次三番帮我,季归年一个陌生人你也愿意挺身而出,在我心里,你比天上的白月光还要皎洁,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魏朱拉着孔最的衣袖眨巴眨巴眼,“我能相信你,对吗?”

孔最喉头发紧,突如其来的信任感,让他有写手足无措,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最后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重若千金。魏朱乐开了花,这小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30柔弱时萝

季归年原本正跟工匠讨论着图纸,看见魏朱跟孔最就跑过来问安。

“你这边速度挺快啊。”魏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昨天才收到图纸,今天就收拾的很有样子了。”

“多亏姑娘给的银钱,雇的工匠多,自然速度翻倍。”季归年想把剩下的银钱交给魏朱。

“你先收着吧,铁匠铺子,木匠铺子那里我还订了东西,等过几天打好了,你去付上尾款,顺便把东西拉过来。”魏朱说起正事,“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把这铺子的房契啊什么的带过来,等会衙门的人会亲自过来认证。”

季归年道,“不用去衙门?”

魏朱笑笑,“京城三朝帝师的孔家继承人在这里,小小衙门怎么敢怠慢。”

魏朱指着一边的孔最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孔最孔公子,就是你以后名义上的老板。”

孔家。

三朝帝师。

季归年望着孔最的脸,果然从他眉宇间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样貌,那个握着寒蝉哭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孔最察觉季归年看他的视线,他疑惑对视。

“你认得我?”

季归年只是笑,“两位稍等,我这就去叫这店铺的铺主过来。”

“等等。”魏朱道,“这铺面不是你的吗。”

季归年知道魏朱担心什么,“铺面确实是我的,但是律历规定贱籍不得有私人商铺,重罪获刑者尤甚,所以我和祖父当初是借着别人的名义买的,不过不用担心,对方绝对是能信得过的人。”

季归年出了巷子,再回头时手里已经领了一个比魏朱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对方身量娇小,穿着一身崭新的嫩黄色小袄若柳扶风的拉着季归年的袖子,怯生生的站在那里。

这个人,给魏朱的印象很不好。

“时萝这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孔公子和魏……公子。”想到魏朱身份,季归年只对外人说她是位公子,他转而对孔最魏朱介绍到,“这是我恩人的女儿时萝,也是这间店铺的主人。”

听到“恩人女儿”这种称呼,时萝瘪了瘪嘴,“季哥哥我父亲将我许配给了你,我就是你的妻子,你说你身份卑微不能娶我,我却也是一直等你,如今你当着外人的面,怎么能这么羞辱我……”

时萝咬着嘴唇,泫然欲泣,显然委屈到极点,但是季归年脸上却只有尴尬。

“时萝,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妹妹,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但是妻子这种话,还请你别再说了,免得对你清誉不好影响你以后嫁人。”

季归年话音一落,时萝积蓄已久的眼泪颗颗滚落,她似是崩溃到极致,转身就想哭着离去。

但是——身子没转动。

她还以为是季归年拉住了她,可是眼角看见攥住她胳膊的,却是一双比男子掌心细瘦多了的手指。

她沿着那双手指往上看去,就见着了穿着男装的魏朱。

时萝当即过电一样挣来了魏朱的限制,“男女授受不亲,公子怎么如此孟浪!”时萝埋怨的看了眼季归年,怨他为什么不为自己出头。

季归年刚想解释魏朱的身份,却被魏朱一个手势止住。

“你是时萝?”

“我是。”

“这间店铺是你的?”

“是,……不是。”时萝连连摆手,“这店铺是季哥哥买的,只是因为他身为贱籍不能购置,我这才用了我的名字,不过……”

时萝看着季归年羞红了脸,“季哥哥以后是要娶我的,所以这也是我们的,是我们的店铺。”

“那就好,”魏朱道,“你家季哥哥欠了我一笔好大的钱,具体多少我也就不方便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他不将这笔钱给我,他将要面临几十年的牢狱之灾,现在他要讲商铺抵给我们,如果你同意,等会直接签字画押就好。”

时萝被这一通说的有点懵,“你说季哥哥他……欠你很多钱?”

“不然哪。”魏朱抬着下巴仰视着眼前的时萝,“就他一介贱籍之身,如果不是欠了我们钱,又怎么能够遇上我们。”

时萝好似一盆凉水当头罩下,“季哥哥,你真的欠了好多钱?”

魏朱说的虽然不是事实,但是这么理解倒也是可以。

眼见季归年点头,时萝更觉灭顶之灾临世。

她之所以仰慕季归年,是因为他学识渊博,模样俊秀,更是因为他父亲说他非池中之物,所以她跟着他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

季归年也确实不负厚望买下了这么一间店铺,虽然不挣钱,但是这铺面所有的收益都是她的,再加上季归年还有一手金匠的手艺。

可是现在,这铺子,竟然没了。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时萝泪眼朦胧,“季哥哥你一定是骗我的吧,你为了不娶我竟然联合外人一块来骗我,季哥哥我不会原谅你的!”

时萝捂着嘴就要跑,却被给挡个结实。

“你可想好了,你这一走不要紧,季归年这一辈子可就要在牢房里度过了。”

“我不会把铺子给你们的,你们这群骗子!”

魏朱直接一耳光给时萝扇到了地上,季归年想要上前想要理论,却被孔最按下。

他就算再没脑子,也能看出这个时萝对季归年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

魏朱挑起时萝的下巴,这人生的姿色平平,却意外的会装,真当她魏朱是素的竟然看不透她的小把戏。

“我这人脾气不大好,说过的话不愿意说第二遍,你给我听清楚了,要么今天这铺子归我,要么我直接把你给卖到窑子里面去,以后放人还是当鬼你自己选。”

时萝捂着脸哭的梨花带雨,“季哥哥。”

季归年于心不忍想要说出真相,魏朱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今日这铺子若不能到我手里,我说的就是真的!”

她千辛万苦想法设法要要得到的东西,临到头了却给她来了这么一茬,她魏朱没带人把对方祖坟给撅了就够给面子了,阿西吧的竟然给脸不要脸!

31成大事

衙门管事乐颠颠的跑过来,全程笑呵呵的盖章签字,恭维话更是从头到尾没有停下过。

除了时萝脸色红肿难看,除了季归年目露沉思一声不吭,整个过程算得上十分和谐。

当时萝心有不甘的按下指印,魏朱把早就准备好的银两拿了出来,时萝看的眼睛一亮,魏朱却拿着银子在她眼皮底下转了一圈递给衙门管事。

“早在京城就听闻陵阳治安良好,我们少爷对陵阳的衙役大哥也是相信的,这一点心意,还望衙门里的大哥多对这铺子上点心,毕竟我们初来乍到,要是被不长眼的给冲撞了……”

魏朱把银子塞到对方手里,“天冷难当,一点心意全当请弟兄们喝个热茶。”

时萝哀怨的看了眼溜走的钱袋,那么多的钱,本来都应该是她的!

管事脸上的皱纹满意的能夹死苍蝇。

“应该的,应该的,孔公子尽管放心,我会提点底下的人对这边上心的。”

魏朱谄媚的送走了衙差,孔最对她这溜须拍马的态度很是看不惯。

“不过就是一个管事,你用得着这样。”

“小鬼难缠懂不懂,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咱们把这边铺垫清楚了,你再让魏大人那边提点一声,那些个赵大宝,刘大宝就不敢动弹了。”

“那你也不用这么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

“那你去啊,就你这二五八万的样子,没准钱没少送出去,还惹别人嫉恨。”

孔最更气了,刚才这人求自己的时候还可怜巴巴卖可怜,事情一结束她就又又又翻脸不认人了!

“孔公子生在孔府书香门第,怕是没怎么接触过市井小民,所以对这里面的门路也不清楚,魏公子考虑的确实在理。”

“她在理?”孔最活像踩了尾巴,“我生府里,她难道就没生在府里了!”

“孔公子你别升生气,”时萝上前小声安慰,“魏公子他……他……”时萝掩面而泣,“孔公子,我好难受啊,从来都没有人这么欺负过我,我怎么命这么苦啊,爹爹,爹爹你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早……”

魏朱朝天翻个白眼,这时萝真是够了,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去孔最面前博取存在感。

看着时萝哭的无助,季归年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他上前去轻声安慰,时萝却边哭边看向孔最。

爱哭的女人孔最见过不少,比如之前的魏朱也是动不动就哭的主,可是那个多会哭啊,默默垂泪,欲言又止,眼眸一垂就似掀起万丈心酸,眼前这个……颇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又怜香惜玉了?”魏朱实在搞不懂男人的择偶观念,“青楼里花枝招展的姑娘你畏如蛇蝎,这姿色平平的三无农家女你却怦然心动,你世家大族的教导哪,难道都喂狗了不成?”

魏朱一脸悲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孔最血压突飙,他打嘴炮比不过魏朱,索性也不争,直接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去。

得,这祖宗一天到晚跟只青蛙一样,呜哇呜哇的气个不停。

她能怎么办,只能哄呗,谁让接下来的事还得他孔最出面帮忙。

魏朱吹吹刘海,无奈追上。

眼看孔最无视自己离开,时萝这才无趣的收了眼泪,“季哥哥刚才都是我不好,你不会生气了吧,要是我做的那里不对,你说出来,我改。”

季归年能怎么说,只是苦笑摇头。

季归年的妥协早在时萝预料之中,她佯装不经意道,“刚才那两位到底是谁啊,你又怎么会欠了他们的钱,你……欠了多少啊?”

若是平常,季归年恐怕早就把两人的身份告诉了时萝,但是时萝甩开自己想要离去那一幕却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虽然铺子已经抵给魏公子了,但是魏公子却让我在她手下帮忙,时萝,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就为你找个好人家,看你成婚。”

时萝刚想说话,却被季归年拦下,“我当年答应了你父亲好好照顾你的,我也会一直履行下去,只是我对你只是兄妹之情,你明白吗?”

时萝垂下了眼,那两位公子穿戴富贵,就连衙门里的管事都恭敬非常,再加上出手阔卓必定非富即贵。

她以前只觉得季归年有能力买铺子,对她又好,直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季归年跟那些豪门公子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

时萝默默的抚上还在肿烫的脸颊,如果她能攀上这样的世家……

“你要回府?”魏朱挡住孔最去路,孔最微微一顿,换个方向闪身躲出去。

魏朱再次拦住,“你要是再躲,我可就抱你了。”

魏朱得意的看看周围,“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要是我抱住你的样子被人传出去,你恐怕就只能立马寻个妻子,好证明自己不是断袖了。”

孔最气恼,“你对别人低三下四做小伏低,对我就威逼利诱行事狂浪,魏朱你……”孔最指着魏朱冷道,“走开!”

“原来你心疼我啊。”魏朱凑上去,抱住了孔最的胳膊,“你心疼我就早说啊,气鼓鼓走了算怎么一回事,我要是不追上来,你不是白气了。”

孔最不自在的甩着胳膊,“你好歹是个女儿家,怎么能对外男搂搂抱抱,快松开”

“我偏不!”魏朱抱得更紧,“除非你现在不气。”

孔最沉着脸:“我不气。”

“骗鬼那你。”魏朱揉揉肚子,“我饿了,你请我吃饭。”

孔最额上青筋直跳,“不请!”

“那我请你。”魏朱拉着孔最去了早就打听好的铺子,“老板,两个胡饼,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多放芝麻。”

刚出炉的胡饼,魏朱一拿到手就啃了一口,看魏朱吃的香甜,孔最也试着咬了一口,满嘴的麻,咸,香,吃上去怪异极了。

“这什么东西?”好难吃。

“胡饼啊,你尝我的。”魏朱顺手给孔最换了,“我那个放了红豆,你尝尝。”

君子不受搓来之食,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咬过的,这……

魏朱可没这计较,她逮着孔最那个就咬了下去,这胡饼里面放的的确是类似五香粉一类的东西,只是里面好像添加了麻椒,第一口咬上去确实有点奇怪。

“很好吃啊。”魏朱举着胡饼一副味觉失灵的样子,“这胡饼味道这么独特,我好喜欢。”

听到自己做的东西有人喜欢,掌柜看上去很是开心,“当然好吃了,这胡饼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平时只有在我家乡那边才能吃的到。”

魏朱目光灼灼,“那这些香料也是你从家乡带来的吗?”

见掌柜警觉,魏朱急忙改口,“掌柜的您别笑话我,我家娘子最近身怀六甲总说嘴里没味,我是想买些香料给她回去做些开胃的。”

魏朱唉声叹气满脸愁色,“毕竟是双身子,总不能老是饿着。”

孔最一口胡饼噎住,娘子?身怀六甲?

这人撒起谎来,眼都不带眨的!

话虽胡扯,可是那掌柜的一听立马放下心,他还以为是同行竞争对手,原来只是一个体贴娘子的好相公。

“这身怀六甲的人就是这样的,我家那婆娘怀娃的时候也是这样,别说,那时候她就喜欢吃我这胡饼。”

那掌柜东拉西扯了一通育儿经,这才指向前面不远处的铺子,“看见那家铺子了吗,那里的掌柜走南闯北的进货,我的香料就是托他从老家带过来的,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魏朱乐的眉开眼笑,“多谢掌柜的,等我家娘子生了我来给您送红鸡蛋!”

一路上孔最都没吭声,魏朱用胳膊顶了下他的手,“哑巴了?”

孔最轻飘飘的看了魏朱一眼,“我怕你给我送红鸡蛋。”

魏朱笑的前俯后仰,“刚才那只是权宜之计,懂不懂?这世上只有孕妇和孩子最让人没有防备,你看我合二为一效果多显著。”

魏朱拍拍孔最的肩膀,顺手擦掉了一手的芝麻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年轻人,跟着我好好的学吧。”

就一个小小香料,还成大事?

是他对“成大事”有什么误解吗?

32地球最爱

不管孔最怎么想陈千秋的事业,十来天后那块连匾额都没有的酒楼就在白日里悄然无息的开了张。

也不算是开张,借用魏朱的话来说那是叫试营业。

甚至也不能算是酒楼,因为魏朱就修建了两长排好似连廊一样的屋子,每间屋子跟酒楼里的雅间一样,开了窗户放了屏风,隐蔽的隔出私人空间。

孔最看不懂这样的设计,但魏朱称它们是“高端脏摊”。

第一天,魏朱推出试营业期间前十人免单的活动。

金水街上的掌柜抱着胳膊勒令自家店员不准过来,摆明了看热闹。

银水巷上的店家也不看好的摇头,自古便宜没好货,这一上来就免费,怎么不让人心里七上八下。

第一天也确实如此,白日里除了银水巷上几家铺子的伙计,探着头往里面看,问了两句是卖什么的后,就又慢吞吞的走了。

孔最有点着急,“今天是第一天开业,却没人进来,怎么办?”

“这有什么。”魏朱显得很是无所谓,“青天白日的大家都忙着工作赚钱,哪有人会有闲心过来吃饭,有人过来问,你也不用去回,都是周围店家过来探听情况的。”

魏朱道,“放心吧,等一到傍晚,咱们这里就热闹起来了。”

魏朱看看帮忙的人,还是觉得人手不够,她让人把季归年叫过来。

新店开业,季归年正一边头疼没有客人,还要抽空去帮一下摆桌子的员工,正手忙脚乱的时候,就被魏朱给叫过来了。

“很吃力?”

季归年如实回到,“有点。”

“你的特长不在这里,觉得不适应也是应该的。”魏朱道,“平时铺子都是你祖父打理,你这会吃不消可以让你祖父过来帮忙。”

魏朱说起正事,“等下店里是会忙起来的,你找来的这些人还不够,之前不是让你往穷苦人家那边探听,打探的怎么样了?”

季归年回到,“穷苦人家,大多男丁不在,家里没有人手帮忙务农,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妇孺还有不大的孩童,让她们过来……”

季归年心有顾虑,在魏朱这里看来却是刚刚好。

“要的就是这些人,你快去把那些人叫过来,能行的话就全都留下,另外能写会算的,我再加十文。”

季归年不觉得一群只会看孩子的人妇道人家能过来帮上什么忙,但还是按照魏朱的吩咐把人叫了过来。

一共来了三个农妇,还有一个比魏朱还小一些的姑娘。

一看有姑娘在场,孔最就想下去,魏朱却拉住了他,“这些以后都是你的员工,你总不能以后来了,还没人认识你吧。”

虽然都是妇道人家,但是几个女人都是做惯粗活的,不说身体壮硕,一手拎一只水桶,那绝对气都不带喘的。

魏朱对这些人很是满意,“过来时价钱都给你们说了,你们要是觉得行,我这里自然是欢迎的,不过想要留下可以,但是有一点我可要说明白了。”

“我这家店要的就是勤快人,我觉得你好,这工钱一分不落的给你,不过你们要是惹得我不开心,或者让我在外面听到你们提及这店里的一分一毫,就别怪我这里的棍棒不饶人。”

“我可给你们说好了,我家旁的本事没有,就是富贵人里手眼通天,这陵阳大牢我分分钟就能让你进去!”

有位壮硕的妇人道,“这孬的不能说,难道还不能说好的?”

魏朱看了那人一眼,“不能,一句都不能提。”

“你们每日过来两次,傍晚过来上工,忙完了就回去,清晨过来一趟收拾桌子清洗蔬菜,剩下的事你们不能提,也不能说,懂?”

“只要这样做了,就能每月拿到工钱对吗?”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小姑娘,看着魏朱小声地问。

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对,每月半吊钱,初五发放,你要是能写会算,我再加半吊。”

一吊钱就是1000个铜板,那就是一两银子,魏朱身为大家小姐月钱才二两,这对旁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价。

小姑娘看上去很是心动,但又有点顾虑,“如果能写会算,但是身体不好……”

一听只要能写会算就能拿爱自己多一半的钱,有人就不乐意了。

“吆,陈家丫头,难道你还打算让你那病秧子娘亲过来帮忙,不是我说,就她那风吹就倒的身体,怎么能干粗活。”

陈秋水却不管别人的非议,只看魏朱。

“能吗?”

分的清主次,还不受别人影响,魏朱来了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陈秋水。”陈秋水声音虽然小,但是却不怯懦,能看得出来确实是有过家教的。

“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打算让你娘亲过来,你倒说说,你这娘亲那里能值我这一吊月钱。”

“我娘能写会算,还画的一手好画,她家境原本很是殷实,听闻祖父还做过生意,只是家乡发了大水糟了难才流落到陵阳,然后遇见了我爹。”

一听陈秋水提及他那个爹,周围的人就一脸嫌弃,“翠娘跟那浑人真是瞎了眼了。”

原本不在意的陈秋水立马回到,“我爹对我娘很好的!对我也好!那些胡话都是外面的人乱传的,我爹是天底下第一好爹爹!”

听上去这翠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魏朱询问的看向季归年。

季归年这才在她耳边说了,原来陈秋水的爹是个四里八乡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是他之所以没有带翠娘过来的原因。

“你先带人过来看看,行不行我自有分寸。”

“不用,不用,我娘就在门外。”陈秋水高兴的跑出去,没过一会就领进来一个小妇人。

她穿的并不厚实,身量也属于小家碧玉那一型,往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妇人身边一比,确实很有几分风一吹就倒的架势。

但是魏朱一见她,就觉得这人行。

不怯场,也没那种小家子气的柔弱感,除了看上去瘦弱些,没大毛病。

“秋水说你能写会算,我问你,你看我这么大一处铺子,又请了这么多的帮手,我问你,我要一天赚多少才能不亏损?”

孔最一愣,第一次打量起这铺子来,他之前只以为是魏朱胡闹就算赔上几百两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到时候给她补上。

至于这一天赚多少,却是没有想过。

“如果只是人工,每天就要盈利至少四百文,加上初期投入,厨房每日需要使用的菜肉,我觉得至少每日盈利不下于八百文才能处于不亏损的境地。

如果再算上赊账,吃请,肉铺菜铺那边的预付金,再加上天气带来的菜价变动,每日盈利至少不少于一两三文。”

魏朱笑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妇人,“现在你知道,我这半吊钱贵在那里了吧?”

那妇人面红耳赤,只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只有孔最有点惊讶,“这里一天才一两三文银子,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赚钱?”

孔最真心实意道,“你这忙忙活活一通却落不着什么东西,不如还是关了吧,你要真缺钱,大不了我给你。”

魏朱一听就知道,孔最想的定然是世家公子平日去酒楼消遣,一顿饭就十几两到几百两不等,对于他来说,这钱确实来的慢小。

但是可以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

“你个笨蛋。”魏朱一记暴栗敲上,“我这还没营业哪,你就让我关店,你信不信再多说一句兄弟都没得做。”

孔最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合适,不过他却不道歉,没道理自己一片好心还挨打的。

魏朱无奈道,“信事先信人,难道你觉得我魏朱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吗,放心吧,会有让你数银子数到手抽筋那天的。”

孔最哼哼两声,显然接受了魏朱的做小伏低。

魏朱失笑却不言语,只看向眼前这些人。

“我只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不要觉得我做的是小本生意。第二:不要质疑我做的每一个决定。”

魏朱指着翠娘道,“从今日起,翠娘就是我们店里的大掌柜。”

那几个妇人面面相觑,有那心有不甘的还想要问上一问,魏朱冷看了她们一眼,“不要质疑我做的任何决定,办不到,滚出去!”

魏朱也不想任一个陌生人为掌柜,但是她手上人手不够,季归年又不擅长这个,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好在她这几天没事,正好看着。

魏朱看向季归年道,“你担任二掌柜,有解决不了的事先去问翠娘,如果她解决不了,你们再来问我。”

“不过我先说好,你们问我一次,月钱扣除一半。同样的,如果你们有好主意也可以来我这里禀报,一经采纳十两银子。”

魏朱笑笑,“是现银。”

魏朱抬头看看天色,“好了,大家都去忙吧,要在傍晚之前把东西全都准备好,今天我们有的忙哪。”

一行人全都下去忙碌起来,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翠娘站在那里没动,她知道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就好像她此刻心里也很忐忑一样。

魏朱才不管她,要是这一两银子好赚,这天底下的掌柜还不烂大街了。

她带着翠娘最先去的是后厨,厨房她让工匠给修成了套间。

里外用门隔上,外面有井有案台,适合用来洗菜切肉,里面那扇门上了锁,唯一一把钥匙就在魏朱身上。

后厨帮忙的是几个壮小伙,有人举着刀把骨头砍成两截,然后丢进旁边几口摆着几口即像桶又像锅的桶锅。

锅下面生着旺火,丢进去的肉骨头在汤里浮浮沉沉。

“厨房帮工的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以后厨房这片这只能是他们进来,洗菜剁肉,煮汤也都是他们的活计。

如果实在忙不过来那怕推了外面的客人,也不能让其他人进来。同样的,谁想要去后厨帮忙,必须给我签了卖身契才行。

那怕是你老子娘,只要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踏进这里,谁要是不听出了事,我管赔。”

翠娘的夫君结识的三教九流之人众多,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拥有魏朱身上这种匪气,那种扬刀砍人的架势,让她心惊。

“翠娘记住了。”

“不要这么紧张。”魏朱笑着拍拍翠娘的肩膀,“你是大掌柜,这里自然是可以来的。”

正所谓张弛有度,魏朱又说起了别的。

“今天情况特殊,我让肉铺送了五只猪三只羊过来,以后进多少猪羊就全都是你说了算,如果真剩了一只几斤的就让店里的人拿回去吃。

但是前天的肉绝对不允许第二天再拿出来卖,如果我发现你做不到,立即走人!”

翠娘问,“如果是夏日的话还好说,可现在是冬日,也要这样吗?”

“我们这个买卖夏天是做不成的,不过你也别担心,到了夏天,我有的是生钱的法子。”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我要带你去看的是我们这里的灵魂。”魏朱拿出钥匙把里面的小门打开。

门刚一推开一种辛香麻辣味道就迎面扑来。

“这是?”

“地球最爱……”

33青云之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魏朱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拿出个盒子递给孔最。

“干什么?赔罪啊。”孔最看着递过来的盒子,哼哼两声拿劲不接。

“真不要?”魏朱作势收回,“不要我就给季归年了。”

“谁说不要!”孔最一把把盒子抢过来,挑开一看,就见里面放着一件衣裳。

“你做的?”

“我买的。”针线活是什么玩意,她魏朱压根就不知道好不好,“快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孔最拿着衣服想要试又有些舍不得,“要是穿坏了怎么办?”

“穿坏了我再给你买。”魏朱笑道,“看你怕的,跟孔府虐待没让你穿过衣裳似的。”

“那能一样吗。”让她魏朱买礼赔罪,有这么容易吗,孔最白了魏朱一眼,拿着衣服下去试了。

陈秋水正帮着翠娘给菜定价,听到这话嘻嘻嘻的回头看,“两位公子感情真好,是兄弟吗?”

“那当然。”魏朱笑道,“比亲兄弟还亲哪。”

“那个跟你是兄弟,你这不知羞的……”想到翠娘和陈秋水还不知道魏朱的身份,孔最收了声音。

魏朱送他的是他最讨厌的文士长衫,倒不是他穿起来不好看,而是周遗平时就喜欢这么穿。

不过,要是魏朱送的那就另当别论了,尤其这衣服的袖子衣摆上还画了水墨的竹叶,看上去很是风雅。

“哎呀,挺好看的啊。”孔最一露面,魏朱就夸了句,“秋水你说哪。”

陈秋水倒没看出来这衣裳那里好看,孔最比较壮硕,穿着文士衣衫总有些怪怪的。

她看了半天也只夸出一句,“公子穿这身,很像书院里的学生。”

一听两人都说自己好,孔最很是得意,“也就那样吧,刚好合身而已。”一看就知道是魏朱早就给他订好的,还骗他说要给季归年。

魏朱忍笑,也真难为这小姑娘了。

她对着孔最招手,“你过来,我给你收整一下头发。”

孔最摸摸头,果然发现自己束好的头发乱了,他伸手拨弄了两下,然后越弄越乱,不得已只能在魏朱面前蹲下。

“你轻点啊。”

“我是你给梳头,又不是拔鸡毛你怕什么。”旁的魏朱不敢说,就她这见天的假小子模样,束个发还是小菜一碟。

趁着这会孔最的脑袋还在自己手上,魏朱连忙提点。

“今天我可是请了贵客来的,是我的大日子知道吗,等会别人不论跟你说什么,你都垂着眼睛全当他们放屁。”

孔最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然后他又努力绷住,“女孩子不可以这么粗鲁,男孩子也不行!”

“哦哦。”魏朱觉得还是不保险,然后又嘱咐道,“如果实在回答不上来,你就谦逊点头,然后说上一句“某某高见”知道吗?”

这下孔最回过味来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没啊。”魏朱眼神飘忽,“大概是有一点点吧。”

魏朱话音刚落,银水巷外整个陵阳书院的学子倾巢出动,领头的几位夫子正举着拜贴前来求见。

孔最看着魏朱,“一点点?”

“一点点。”

魏朱莫名心虚,“我就是用你孔家的名义给书院去了张拜贴,邀请他们前来以文会友,你看他们多热情,全来了。”

孔最想逃,就他一人还以文会友,这跟群殴有什么不一样。

魏朱笑眯眯的扣住了他的手腕,“夫子们都到了,你现在离开是想整个陵阳都知道,你帝师门第还比不过一介小小书院吗?”

“你!”孔最怒视,这人先礼后兵,然后先斩后奏,最后又来个赶鸭子上架。

这个骗子!骗子!

“记住我说的!”魏朱提醒一声,笑呵呵的迎了上去,“请诸位安,我家公子早就恭候多时了。”

众目睽睽之下,想要落荒而逃的孔最,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他学着魏朱教的,垂着眼睛不去看别人,多说的话一句不说,多做的事一件不做,对着众人行礼的时候确实君子谦谦,很是唬人。

魏朱满意点头,孺子可教。

“屋里酒菜已经备好,还请各位入座咱们边吃边聊。”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一进里间众人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微微沸起,一半乳白,一半红辣好似太极图样的锅底。

“这是……”

“这是我家公子钻研《易经》从太极刚柔并济,一张一弛的儒家思想,做出来的太极锅。”

魏朱站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胡扯,“里面放了多种药材,白汤浓郁滋补,红汤火辣辛香,两者相辅相成各有千秋。”

孔最:一个火锅你吹成这样?

众学子:果然是帝师门第,好腻害。

面对众人追捧,孔最不急不躁微笑点头,赢得一片好感。

先是开胃水果,然后是几样小菜,然后各种各样的蔬菜,肉,纷纷而上。

魏朱端起一盘羊肉,放入白汤中间三滚而出放在几位夫子面前。

“山羊跪乳感怀母恩养育,师恩更当如此感怀,这一份羊肉,当敬教书育人的夫子。”

坐在首座的夫子感激涕零,能被帝师门第如此敬重他真是死而无憾。

其他学子更是感叹,能从羊肉这种小事上想到回报夫子恩情,这孔府公子真是周到。

孔最微笑点头,接下一切赞美。

心里却只觉:一群傻/逼。

各种菜色下锅之后,趁着菜还没熟的这个过程,季归年带着各种蘸料小碟上来。

麻汁,酱油,小香菜,蒜泥、红椒、芝麻碎……

魏朱一边教这些人调着料碟,一边道,“太极虽然变化无穷,但是这世间万物还需要推陈出新,才能应对天下变化。

这小小料碟虽然毫不起眼,但是一但加入却又滋味无穷,就好比这天下大局还需要诸位一同辅助。学来文武艺,报与帝王家,这是公子最喜欢的一句话。”

魏朱把料碟放在孔最面前,孔最斜眼看了她一眼:我说过?

魏朱挑眉:说过!

孔最放弃:你就吹吧。

魏朱勾勾唇角:我乐意!

学来文武艺,报与帝王家,这何尝不是他们这群学子寒窗苦读的最终目的,可是科举一路又那里是怎么好走的。

“恕我斗胆。”说话的学子看上去要比别人大上不少,他也知道自己这会说这话的不合适,所以他先是灌了口酒给自己壮胆。

“公子说学来文武艺,报与帝王家,可我三次不中,院中夫子都劝我就此放弃,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放弃!”

原来是个屡考不中的倒霉蛋,怪不得这么义愤填膺的。

魏朱刚想接话,一边的孔最却率先开口,“兄台自认学识如何?”

那人显然不胜酒力,一杯下肚满脸通红,“我之学识当夫子座下第一。”

有真才实学,却又屡考不中,魏朱摇头,超级倒霉蛋。

“如果是我,我劝兄台继续下去。”

孔最道,“人无完人,更何况世间诸事,不论在哪里,都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存在的,比如兄台有才,但是这才却无处施放。

可是兄台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现在放弃,这种情况就会一直存在。

可如果有天兄台能够站于他人之上,那么你就能用一言,改变天下千千万万怀才不遇学子的机遇。”

孔最对着眼前的学子遥遥举杯,“为今后怀才可遇的学子,敬兄台一杯。”

那个满脸通红的学子,突然举着酒杯在那里哭起来,“所有人都劝我放弃,唯有公子劝我迎难而上,公子是我的知己!”

魏朱看着应对自如的孔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看这个小胖子了。

而孔最的真实心里路程是:这胡扯,也不是很难吗。

他却是不知道,他今天这一通胡扯,却为天下迎来一位治世贤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孔最把一桌人喝的晕头转向之际,魏朱忙把一块盖着红布的空白匾额抬出来。

“夫子,请您为我们店铺亲自开匾。”

没曾想,那夫子喝的太醉,笔都握不住,反倒是那个上了年纪的书生一把夺过了笔大手一挥。

“我自青云直上九万里,管换天下文士际遇!”

那人丟了笔散发大笑而去,魏朱看着匾额上“青云居”三个字哭笑不得。

反正还挺好看,就这么挂上吧!

鞭炮齐鸣里,青云居就此开业……

34暴女赵阿宝

青云居火了。

一夜之间整个陵阳好似都知道了青云居,更知道了青云居家的太极锅。

甚至有人以能吃到太极锅为荣。

走在路上,听着周围的人在议论着青云居如何如何的时候,孔最是懵的。

“不就是个吃个饭怎么在别人的眼里跟吃了仙丹一样?”

“因为帝王尚文。”当孔最这么问的时候,魏朱如此说到,“帝王的选择就是天下的选择。”

“皇帝确实尚文弱武,可是这跟青云居有什么关系?”孔最问,“我们这卖的是吃的,他皇帝的又没吃过。”

“可是你吃过啊,你是太傅之子,你孔家是天下文臣之首,只要你说好,那些文绉绉的学子说好,这陵阳还有那个敢说一句不好。”

这就是明星效应,也是魏朱谁都不请却偏偏请了书院上下的缘故。

孔最没想到尚文这玩意,还能用到这里来。

魏朱翻着这两天送来的流水账,“知道这几天我们店里赚了多少吗?”

想到翠娘之前算的,孔最猜测,“二十两?”

“错!”

魏朱合上账本,“就这几天,不仅我投进去的全回来了,挣得钱还翻了一倍。”

“这小生意这么挣钱?”孔最显然吃惊不小,“那你要是多开几个,岂不是……”

“谁说开多了就好,物以稀为贵懂不懂,这只是百姓们一时新鲜,等过几天就慢慢平稳了。”

“别说这个了,”魏朱道,“楚氏给你说了吗,明天赵府有宴会。”

“你是说赏梅的那个?”孔最不乐意皱眉,“不去。”

“我觉得你还是去的好。”魏朱道,“你来陵阳也有段日子了,一直不露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假冒的。”

魏朱想了想,“要是有人问你一介文人为什么沾染铜臭,你就把季归年父子走投无路要投缳自尽的事乱七八糟的扯出来,保管有人不愿你再说下去。”

孔最坐在魏朱面前静静的看着她,“为什么又教我?”之前是,现在也是。

“因为是我把你拉下水的啊,想你风光霁月的孔家公子,却被我一手给拉进了这金来银往的铜臭染缸。

你说的做的全是因为我,我却一文钱都没给过你,你不跟我反目成仇就谢天谢地了,更别说只是提点几句。”

“算你还有点良心。”孔最这得意的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以后对我好点知不知道。”

魏朱自然连连应是。

“应该的,应该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情管一句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次日,天才刚刚亮,魏朱就被双喜从床上拉了起来,又是净面,又是选衣,还按在菱花镜前试了一个又一个发型。

魏朱头皮扯的发麻,微微一动还被双喜埋怨,好不容易熬到早饭,更是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

魏朱吃饱了犯困,想眯上一会,又被害怕弄坏妆容的双喜哀怨一看,那刚冒出来的睡意又跑了个精光。

“双喜。”魏朱可怜巴巴道,“放过我吧。”

“不行。”双喜头一次如此坚定,“今天您要出府遇上的是各家夫人小姐,无论如何,您都要在他们面前显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就这样熬到快晌午,双喜才扶着魏朱出了院子,马车早就在前门备好,一早候在车前的正是二公子魏青。

魏朱还以为这几天魏青不会出来,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可是这人却跟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和周遗说话。

看那热络的样子,魏朱不禁坏心猜测,魏青是不是这两天移情别恋看上了周遗。

双喜不知道自家姑娘在笑什么,反倒是一边的孔最见魏朱对着周遗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大姐姐也过来了。”魏粉像是记住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看上去很乖。

“许久没见过四妹妹了,今日两位妹妹的气色看上去真好。”

魏粉今天穿的颜色十分鲜嫩,加上脸上的妆容看上去很是娇俏。

另一边的魏白就更不用说,穿搭妆容温婉柔和从来都没出错过。

“姐姐今天气色也好。”

魏朱弯弯嘴角,刚一动作就扯的绷紧的头皮疼,就她这上吊一样的感觉,真没感觉出来那里好。

魏粉有心讥讽几句,

魏白落落大方,可一想到眉姨娘告诫她的,就又悻悻的闭了嘴。

等了一会还没见到楚氏的影子,为着好看穿的单薄的魏粉有些受不住了,“二姐姐怎么还没过来?”

魏粉道,“天还冷着,大姐姐身子又还没好,不如我们去车上等?”

自己怕冷,还想拿魏朱身体不好当借口去惹楚氏不快,这魏粉想的挺美啊。

“四妹妹可是想错了,长不入座,幼不开席,大夫人虽然耽搁了时候,但我们身为庶女,还是要等的。”

见周遗往这边看,魏粉那根深蒂固的属性,还是忍不住冒出来。

“我也是心疼大姐姐,所以没想那么多,大姐姐别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又该是粉儿不对了。”

魏朱就看不惯魏粉这副绿茶样。

她虚弱扶额,气若游丝,“四妹妹别说了,我现在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头疼。”

魏粉脸都绿了,这个庶女竟然……

魏朱白她一眼,懒得理会这拎不清的,这宴会就是多余,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去青云居后厨多站一会。

“夫人过来了。”魏白一声提醒,这边的明枪暗箭顿时烟消火熄。

楚氏带着魏紫姗姗来迟。

都是一家府门的姑娘,可是只要魏紫一出现,她们这群庶女立马成了菜地里的老白菜帮子。

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衬托魏府二姑娘是多么的仙气飘飘。

尤其是魏紫身上淡紫的流仙裙,那是看的魏粉一阵泛酸,“二姐姐今天穿的真好看。”

一提起这个楚氏就得意,魏紫身上穿的这个,那可是她画了大价钱购置的,为的就是让她今日在宴会上出彩。

她能够想象到,魏紫亮相的那一刻,该有何等的风光。

赵府里,赵二小姐赵阿宝看着两件好看的衣裳犯了难,一件是她最喜欢的流仙裙,一件是相对来说不怎么出彩的石榴裙。

赵夫人一进来,就看到赵阿宝正在琢磨这世界难题,今天改穿那个出门。

“我的大小姐唉,你怎么还没穿好衣裳。”赵夫人瞪了丫鬟青竹一眼,拿起那件马面裙就去让赵阿宝换上。

“母亲,我想穿那件流仙裙。”赵夫人一看那流仙裙的颜色就皱了眉,“魏府那位等会就来,她是惯爱紫色的,你穿这个出去,是想惹得她不快吗!”

“凭什么她穿紫色能行我就不可以,她有爹爹,我也有爹爹,虽然都是四品,可我爹爹的实权比她还大,凭什么我要处处让她!”

赵阿宝央求道,“好母亲,你就让我穿一回我喜欢的衣裳吧。”

赵夫人冷了脸,“你以为我办这场宴会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喜欢去奉承那个商妇!我告诉你,你我有今日全都是因为你爹,现在他考核在即,就算为了你以后还有裙子可以选,你今天也给我穿这衣裳过去!”

“青竹,去给你家小姐更衣!”青竹上前接过衣裳,刚对着赵阿宝行礼准备给她更衣,赵阿宝的巴掌迎头就落。

“该死的贱婢,这里有你什么事!”赵阿宝夺过衣裳,“我的衣裳也是你这贱人能碰的!”

赵阿宝柳眉倒竖。

“还不快给我滚下去!”青竹似是已经习惯了,不做一声的就要退下,赵阿宝却存心刁难,“不是让你滚下去,谁让你走的!”

桌上的茶杯,被赵阿宝摔在地上,崩裂的碎片满地都是,青竹犹豫了下,但还是跪在碎瓷上趴下,滚了出去。

碎瓷上斑斑血迹,看的赵阿宝心里一阵畅快,“青竹这丫头我不喜欢,木讷的连声求饶都不会,我明个不想再见到她了。”

“我会让管家换一批丫鬟过来的。”

眼前发生的一切,赵夫人早已习以为常,世家小姐那个不是身娇玉贵,有点脾气才是世家做派。

“你要明白我打算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听闻孔府公子正在魏府里面做客,帖子我已经下了,估计他今天也会过来。”赵夫人看了眼赵阿宝手上的衣裳,“等会记得好好换上。”

“孔府公子?”赵阿宝想了一会,“可是之前大哥说开青云居的那个。”

“正是。”赵夫人提点道,“孔府乃是帝师出门,不知教导了多少位皇子皇孙,你若是能从他面前博得美名,以后我们回了京里,就是候门府邸我们也能搏上一搏。”

赵夫人道,“真到那时魏紫在你面前就只有做小伏低的份,你想要穿什么衣裳,就能穿什么衣裳。”

想到魏紫以后只能在自己后面谄媚奉承自己,赵阿宝轻轻的笑了。

候门勋贵那里有未来的太傅夫人尊荣更高,与其去搏那名声,倒不如去拼一拼那太傅夫人的位子。

35夺命参汤

赵阿宝随着赵夫人站在门口迎客,一看到魏府的马车过来,她就笑着迎上去。

魏紫从马车里出来,刚一落地就收获了一众艳羡的目光。

赵阿宝看着魏紫身上穿的那件衣裳笑容凝固,这衣裳跟她房里的一模一样,可是因为魏紫在她连穿都不能穿。

今天穿着这件衣服站在这里,接受众人赞扬的人本应该是她,她才是陵阳名正言顺的世家千金,名门娇女。

见赵阿宝神色不对,赵夫人赶忙开口,“妾身真羡慕魏夫人,竟然有这样好颜色的女儿,不仅容貌出群,这才学那也是一等一的。

楚氏脸上笑的跟话一样,嘴上却还客套,“赵夫人的女儿一样出彩,不知道要迷倒多少陵阳儿郎。”

“她啊就是个小皮猴子,我只愿她有贵府女儿一半就好了。”赵夫人对着赵阿宝使个眼色,“你在我面前成天念叨你紫姐姐这里好,那里好,怎么现在人来了,却看的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赵夫人明着打趣,暗中提点。

赵阿宝明白过来,“那还不是紫儿姐姐实在是美的好像天仙一样,女儿这才看的愣了神。”

赵阿宝迎上去,“紫儿姐姐你怎么才来,宝儿这些日子好想你。”

魏紫看着赵阿宝身上的石榴裙,还有比自己逊了一筹的钗环首饰温婉一笑,“没你与我说话,我也寂寞的紧,只是近日忙着琢磨茶经,所以才出来的少了。”

“紫姐姐真不愧是陵阳第一才女,你那一手烹茶的手艺本就堪比大家,现在又学了茶经,岂不是让人喝上一杯,就美的快要飞起来。”

魏紫失笑,“你啊,还是嘴上不饶人,等会我就给你煮上一碗,看你喝了,会不会飞起来。”

赵阿宝笑的爽利,“那可说好了,等会我一定要多喝几盏。”

眼看前面姐妹情深,欢声笑语,魏粉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泛酸,“都是一块出来的,却偏让她一个人抢了风头。”

魏粉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衣裳,与魏紫身为嫡长女可以跟楚氏单独坐一辆马车不一样,他们三个庶女却是要挤在一辆马车里,就这一路,她的衣裳已经有些皱了。

魏粉越想越气,“我们都到了半天了,也没人来迎,怪不得赵家一个四品官在陵阳做了这么多年!”

魏朱也是醉了,能在陵阳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把官一坐多年,这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忒有实力。

她懒得再从车里呆下去,掀开车帘就跳下去。

等她落了地,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日子特殊不是她穿男装上窜下跳的时候。

尤其赵大宝一众正在迎接后面的周遗等人,她这一跳立马成了众人瞩目。

魏朱一扶额头若柳扶风,“双喜我头好晕。”

双喜拿着踩凳一愣,然后忧心(配合)的走过去,“姑娘可是头又晕了?这马车颠簸,姑娘身子又娇弱,觉得头晕一时踩空也是正常,只是以后可得小心了,这只是马车,若是再高一些的地方就危险了。”

魏朱暗地里对着双喜比个大拇指,不亏是她看中的人,这反应——赞!

双喜却只觉得后怕,要是楚氏看出大姑娘装病。要是其他世家的人觉得大姑娘品行不端。

大姑娘以后的日子恐怕就难了。

“朱儿姑娘上次过来时就身体不大好,这都过了这么久了,身子还没好利索吗?”赵夫人关切的问道,“可找医女看了,这女人的身体最为重要,若是有隐疾千万别耽搁着,病忌讳医。”

赵夫人笑的和风细雨,不知道有多慈爱。

这曾经是魏朱最喜欢的笑,因为单纯的她真的以为赵夫人是为她着想,为她好,所以更将赵公子看成她的良人。

所以她忘了,女儿家的身体何其重要,要伺候夫君,生养儿女,还要挑起一府内外,如果魏朱体弱多病的名声传出去,身为庶女的她,恐怕婚事会难上加难。

这种小把戏,赵夫人玩的很溜,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这种绵里藏针的活计他魏朱更擅长。

“多谢赵夫人关心了。”

魏朱咳了几下厌厌的回到,“本来是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前几天楚家舅舅过来了一趟后,我这病啊,就又重了。”

楚氏笑不下去了,她警告的看了魏朱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说,你身子不好跟你舅舅有什么关系!”

“我说跟舅舅有关系了吗?”魏朱回的又无辜又疑惑,“我这病确实是舅舅来以后才加重的。”魏朱想了想,“这时间没错啊。”

赵夫人一听,觉得这魏朱果然是个没脑子的,“不过就是时间刚好撞到一起去了,魏大姑娘以后可千万别这样说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病是因为楚家舅老爷的原因。”

“赵夫人怎么能这么想我舅舅。”

魏朱正色道,“我舅舅可是皇商出身,不仅身家富贵对我们更是极好的。他知道我受风寒身体不适,特意给我送了一颗老山参过来给我补身体,我现在每天一碗参汤喝着,不知道有多感激我舅舅!”

“只可惜我身子不争气,这一碗又一碗的参汤灌下去,我却越来越虚弱。”魏朱举着帕子应景的按了两下眼角,“我真是对不起我舅舅,对不起他送我的老山参。”

周围的世家夫人看着据理力争唯恐亲人受辱的魏朱,眼神都变了。

士、农、工、商。

旁人觉得皇商是富贵人家,可是在他们眼里,即使是皇商也是最为末端的那一个。

要不是楚氏嫁给了魏大人,而魏大人刚好是监察使,别说是宴会,就是楚氏上门求见她们都要看心情。

而且……

有人忍不住皱眉,伺候过病人的都知道,虚寒病弱的人喝参汤,跟喂砒霜没什么两样。

这魏府大姑娘体弱多病,不好好温养,却给喂参汤……

有私交甚好的夫人,默默相视一眼,早就听闻楚氏不喜庶长女,没想到却如此心狠。

怪不得,这魏朱会一时受不住吊死在府门前。

一开始还瞧不上魏朱的夫人,这会已经在怜惜她在楚氏手下讨生活不易了。

楚氏脸色很不好看,这该死的庶女,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摆她一道。

魏紫抽出自己的帕子,上前给魏朱擦眼泪,“大姐姐可能不知道,母亲平时操持家中上下很是心累,那人参本来是舅舅送给母亲养身体的,母亲没舍得用,这才留给姐姐。”

魏紫看着魏朱笑的温婉大气,“大姐姐刚才不是还头晕,现在可是还厉害?如果实在受不住,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会。”

魏紫一番话那是说的熨帖舒服,可魏朱在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特高兴。

“出门前还觉得身子不爽利,刚才下车时更是头晕目眩,可是你说奇不奇怪,我刚跟赵夫人说上几句话,我就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简直比喝了参汤还爽快。”

魏朱对着赵夫人一本正经道,“夫人许是那下凡的观世音菩萨,只几句话就把朱儿点拨的名目明耳聪,朱儿要是早点来您这,许是就用不上那根老山参了。”

楚氏气惨了,她是送人参汤的恶人,说几句话的赵夫人是菩萨下凡,一天一地,天差地别,她真是太放纵她了,才让她如此放肆!

楚氏脸色铁青,魏朱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母亲,我们快进去吧,赵夫人还要忙着去接待其他客人,咱们可不能堵着门口不走。”

魏朱说着上前就要搀扶楚氏进去,楚氏厌恶的退后,她这动作已经是习惯使然,等做出才发现自己对魏朱的厌恶实在太多外露。

她是嫡母,要大度,要一视同仁。

可是这一幕早就落在众人的眼里。

楚氏僵硬一笑,“朱儿你身体还弱着,又怎么能扶我,让你二妹妹过来就好。”

魏朱一阵失落,“是啊,我身子太弱了。”

魏朱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双喜道!

“回去就把剩下的那半根老山参全都给我煮了,为了能在母亲面前尽孝,看来只能用猛药了。”

走在前面的楚氏脚腕一撇差点没有站住,魏紫都说的这么明白了,魏朱还这么吵嚷,她一定是故意的!

36卖奴

“魏家大姑娘,这老山参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吃。”

有个看着跟魏朱差不多大,但是却高挑很多的小姑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她小声提醒,希望魏朱不要再“自残”下去。

魏朱浑然不觉,她双拳紧握如泥足深陷没脑少女,“旁人送的自然不能随便吃,可我舅舅送的那就不一样了,拳拳怜爱之意无法回馈只能全都吃下,才能表明我的心意。”

那人正想说的再隐晦一点,魏朱却大手一挥摆明不想再听下去。

“毁我亲人犹如断我手足,姑娘不必再说,此事我早已决断!”

那人急得直跺脚,还决断,你都要把自己吃死了!

魏朱也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别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就算看不下去想要给她说一下,也会碍于楚氏不会开口,怎么这位却如此热心肠。

魏朱狐疑的打量着对方,“你不会是混进来的吧,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怎么可能!”那人看看周围小声回到,“我是随着我姐姐来的!”

她往前一指,指着某位年轻夫人的背影道,“那就是我姐姐,她刚刚成亲,这还是第一次过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来之前还说紧张道非要拉着我来壮胆,这会却已经不知道把我忘到那里去了。”

魏朱看着她,她看着魏朱。

“你看什么?”她小声问,“是我妆花了,还是头发歪了?”

魏朱忍笑,一本正经,“我在等你说名字。”

魏朱自报家门,“我是魏府长女魏朱,舅舅是皇商,妹妹是陵阳第一才女,至于我的母亲……”魏朱指指前面,“前面脸色最青最难看的那个就是。”

那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知道她在生气啊,她生气你还说,难道你就不怕她回去惩治你!”

“当然不怕。”魏朱笑道,“我那里还有半根老山参,把我逼急了我当着陵阳百姓的面吃下去!”

小姑娘惊呆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动不动就拿自己性命去威胁人的。

“啊!你知道!”

她反应过来,“你知道不能吃人参,还那样说……”

她指着魏朱连退几步,一副见鬼的样子。

“太可怕了,你实在太可怕了。”

魏朱笑着微微额首,“多谢夸奖。”

那人想再说点什么,正巧前面她姐姐叫她,她丢下一句“等我啊”就跑远了。

“你又跑那里去了。”江氏嗔怪的瞪了一眼身边的表妹,“今天相熟的人家都在这里,要是被人看出来你的身份,那祠堂不得被我跪穿了!”

“只要表姐不说,那个会知道。”乐安拉着江氏的衣袖撒娇道,“我好不容易才能趁着你大婚出来一趟,表姐就让我玩吧。”

“真不知道这陵阳有什么好玩的,让你这么惦记。”

“谁说没有好玩的,我刚才还遇见个顶有意思的人,”乐安笑弯着眼睛,“那人啊,可比整个京城的世家贵女有意思。”

今日陵阳各家夫人小姐,少爷公子齐聚,赵夫人早就命人把连廊四周用蒲柳编制的藤席架好用来挡风,外面又垂上一层纱幔,为了不让世家小姐们冻着,更是三五步就一暖炉,人走在连廊下面温暖如春。

魏朱顿时就觉得自己穿多了,尤其在这喜欢涂脂抹粉的女人堆里,随随便便喘口气都能被熏晕过去。

她急,有人比她更急,赵阿宝对着赵夫人说了几句,转身就对相熟的小姐提议去花园看看。

这时候的花园能有什么看头,不过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的闺阁小姐,自然个个愿意离开。

“大姐姐要去吗?”出乎意料的,魏白竟然主动询问了魏朱一句。

“三妹妹不想过去?”

被魏朱看穿意图,魏白并不吃惊,“我不喜欢闹腾。”

魏白是不想去的,今天她和魏粉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各家夫人面前博好感,如果魏朱不去,她也就有理由留下来。

魏朱才不愿意去当着挡箭牌,“双喜,我头疼的厉害,快扶我去坐坐。”

赵夫人手下的丫鬟素质过硬,不仅马上找来软垫,还送来了三两样干果。

双喜扶着魏朱在连廊上坐下,这才开口,“三小姐,我家姑娘身子虚弱,外面天寒地冻的就不过去了。”

“没事,我们都能体谅大姐姐的。”魏粉是个爱新鲜的,这会那还记得眉姨娘的耳提面命。

她对魏白道,“大姐姐身娇体弱自然不能陪我们一道过去。”

“姐姐快跟我走吧。”

魏白无法,只能任由魏粉拉走不想去。

前面的夫人们已经走出很远,后面的小姐们也不知跑到哪里去,魏朱坐在连廊底下烤着火,双喜给她轻轻捶着腿。

“刚才在马车上一群人挤着,小姐该累坏了吧。”

魏朱抓着一把开了口的小核桃,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

“累倒不累就是烦。”魏朱把核桃咬的咔咔响,一群各怀鬼胎的倒霉玩意,有事没事就在她面前必要,真把她逼急了,提把刀把她们都给剁了。

炭火温暖,烤得人也心浮气躁,魏朱心烦挥挥袖子,“走,出去凉快凉快。”

魏朱才才不愿意跟那些小姐遇上,那偏僻她就往哪里去,直到看到一行人拖着一个麻袋急匆匆的往角门走。

双喜吃惊,只觉得自己看到了赵府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想带着魏朱换个地方,但是魏朱却来了兴致。

“跟上去看看。”

角门那里早就备着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戴着斗笠的瘦高个。

拉着麻袋走的几个下人,显然认识这人,隔着老远就在那里招呼,“老陈还不快过来接货!”

听到声音,那叫老陈的男人,对着几人指了指还吊着的胳膊,“前两天喝酒把胳膊摔断了,这货还是你们给抬上来吧。”

下人一看老陈的胳膊个个打趣,“老陈你这是偷了谁家老婆,被人断了手吧。”

“老陈对他家娘子,可是疼的紧,这一天天的生怕别人偷了他老婆,怎么还敢去别人家的,我看他八成是又欠了那家赌坊的钱,这才被人断了胳膊。”

“少说嘴。”老陈声音一低就带了几分凶相,“上次窑子里的鸨娘可是说了,你们送过去的人都不成样子,根本就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以后要是再出了那种每一块好肉的,就别往她们那里送了!”

“那都是犯了错事的罪奴,能给她们留一口气卖到窑子里,就已经是我们夫人宽宏大量了。”

那人说着拉开麻袋,扯着里面女人的头发,硬仰着脸给男人看。

“瞅瞅这好颜色,要不是夫人下令,我们都自己留着消遣了。”

“姑娘,她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看麻袋里面装的是的人,双喜都吓坏了。

“卖人而已,无趣。”魏朱正想走,却突然看到那瘦高个抬了下斗笠,一看斗笠下那张尖嘴猴腮的脸,魏朱突然笑了。

“老规矩,身契给我,钱银两清。”老陈从下人手里抽过身契,打开仔细看。

一看老陈这架势,对方就忍不住嘟囔,“就你这里规矩多,旁人那里卖罪仆从来都不需要这个。”

“规矩多,是为了麻烦少。”老陈确认无误把银子递过去。

那人趁着手下的人不注意,从银两里面抽出一点,在袖子里放好,这才别了老陈回府。

老陈正想封上袋子上车,就看到一颗核桃打到他的车上,他转头去看,就见魏朱拎着一块板砖笑眯眯的现在那里。

老陈还没认出这张脸,身体已经本能的护住了自己的胳膊。

“你……你是……”

“你大爷!”

37爷有洁癖

按在地上被砸断手脚的恐惧如尘封的野兽扑面而来。

老陈转身就跑,跑出两步又期期艾艾的反应过来,他人要是跑了借来的牛车怎么办!车子上的“货”又怎么办!

就在他考虑的时候,魏朱已经解开了车上的麻袋,麻袋里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这会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你别怕我现在就把你给救出来。”双喜一边低声安慰,一边上前给她扯下堵嘴,想把她从麻袋里拉出来。

可是麻袋里面的姑娘却把丢掉的堵嘴给捡回来,然后重新缩回袋子里。

双喜有点愣,“姑娘,这人不是吓傻了吧?”

双喜轻声道,“我们是好人,是来帮你的,你不要怕,放心出来就好。”

可是任双喜好话说尽,麻袋里的姑娘就像缩在龟壳里的大王八,死活不出来。

魏朱可没有双喜这么好的耐心,她对着麻袋里的姑娘踢了一脚,趁着她歪倒的时候,将麻袋从她身上整个提拎起来。

身上带着斑斑血迹和伤口的姑娘,像是被扒去了壳的皮皮虾,慌乱的跌倒在地上。

魏朱眉头皱起,这种伤口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没了麻袋,那人也不说话,她在牛车上寻了个地方,抱着自己将头埋进膝盖里。

这油盐不进的,魏朱是放弃了。

“姑娘,她看上去和奴婢差不多大哪。”同是婢女,这被塞进麻袋里的却要被发卖进窑子,双喜想要帮她却不知道怎么做。

她只是拉着魏朱的胳膊,然后默默的看着她。

这种我想吃糖,你不给我买,我就一直看着你的眼神实在是看的人心底发毛。

“……你要怎样?”

双喜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姑娘,帮帮她吧。”

魏朱一撩裙摆,踩着牛车看着牛车上的人,“你为什么会在麻袋里。”

那人过了好久才闷闷的说到,“我家主人要卖了我。”

都要被卖了,还这么淡定?

“你知道她要把你卖到哪吗?”

“城西最低贱的窑子里。”

都要被卖窑子了,还这么淡定!

“你……知道窑子是什么吗?”

那姑娘顿了顿,“是陪男人睡觉的地方。”

“……你知道的可真多。”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在明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遭遇,还这么淡定的?

魏朱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你可知道你那有眼无珠的主人已经卖了你,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你不必再对她言听计从。”

那姑娘从膝盖里抬起头,“那谁是?”

“不知道啊。”魏朱笑看着双喜,“喜儿啊,听说你一人待在院里,觉得有点寂寞?”

寂寞?“不寂寞啊,不是还有姑娘。”

“原来是这样。”魏朱自顾自的点头,“我就知道你也是想有人陪着的。”

魏朱将一锭五两的银子丢到车上,“现在你有主人了。”

“姑娘……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

莫名其妙买了一个罪婢,又莫名其妙去带她去买药换衣,现在更要莫名其妙带着这个罪婢回府。

可这回府就回府,带着婢女回对方原来的府邸是个什么情况?

“这如意才跟了你家姑娘我,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不对吗?”魏朱看了低眉顺眼安静跟着的眼如意,“你来说。”

“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魏朱顿时觉得这五两银子花的值啊,听听这话,多舒心。

双喜简直郁卒,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一时好心又救了一个麻烦回来?

她暗暗祈祷,今天可要平平安安度过,千万别在各家夫人面前闹出什么旁的事。

“你怎么在这里。”乐安原本百无聊赖的晃着,一看到魏朱就跑了过来。

“你不是也在这。”魏朱问,“那些人哪?”

“她们都去花轩那里了,”乐安问道,“你也要过去?”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好像花轩那里出了什么状况。

“花轩那里还有谁?”

一说起这个,乐安就有些不高兴,“原本只是一群姑娘们玩闹,赵府那位却不讲究,竟然把几位世家公子一块请过去了。”

陵阳虽不讲究男女大防,但是把少爷小姐全都聚到一处这种事,还是有些出格的,尤其在没有长辈在场的情况下。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省事了,“知道花轩在哪吗?”

乐安往前一指,魏朱点头就要过去。

“你真去啊!”乐安惊讶的拦住了魏朱,“那边可还有外男在场哪,你不害怕?

“一群毛都没长齐的青瓜蛋子,凑在一起吹吹别人,夸夸自己,顺道从女人面前露个脸……”魏朱古怪的看了一眼乐安,“很可怕?”

乐安愣了,虽然听上去怪怪的,可是仔细一想,“我总觉得你说的不对,但是又好有道理的样子。”

花轩是用来赏花的地方,四周种了许多古梅,还没靠近就能嗅到一阵沁凉的香气。

屋里虽然男女都有,可是却能看出姑娘这边是以赵阿宝和魏紫为首,少爷们那边周遗却成了拔尖的那个。

不过孔最身边倒也围了不少人,两边一左一右,看上去有点微妙。

一看这里竟然有周遗,乐安顿时就蔫了,这倒霉催的十一皇子,不在京城糟蹋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哎呦,我的肚子!”乐安捂着胸口疼的弯下了腰,“魏大姑娘,我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你先去,我等会再来找你!”乐安脚底抹油溜了,魏朱看着那背影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她想了半天才突然想起来,这种装病的桥段不就是她最爱用的。

“不想进去,就不进去,多大点事。”魏朱道,“如意,去给本姑娘挑帘。”

如意依言上前,她这门帘刚被挑开,就被正跟魏紫说话的赵阿宝看个正着。

“你怎么来了!”

赵阿宝怒到,“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下去!”

面对赵阿宝的怒火如意却是动也未动,她站在那里将手上的帘布挑的高高的,免得魏朱进来时会碰到。

见如意不理自己,赵阿宝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混账东西,听不到本小姐的话吗,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赵家小姐真是品种优良,凶的很。”

魏朱带着双喜一进来,如意就轻轻的放下了帘布,站到了魏朱的后面。

一看来的是魏朱,赵阿宝就笑了,“我道来的是谁,原来是魏府庶、女、魏朱姐姐。”赵阿宝把庶女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魏朱姐姐还说我管的宽,我训斥自家婢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算想要出头,也看看地方这里可不是你魏府!”

魏朱捏着帕子在自己前面嫌弃的扇了几下,“赵小姐今天是吃了韭菜吗,这么大的味。”

赵阿宝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她用手帕遮住嘴巴轻轻的哈了口气,正要偷偷闻一闻,却捕捉到魏朱脸上促狭的笑。

赵阿宝满脸通红(气的),“你一个小小庶女,竟然敢耍我……”

魏朱嫌恶退到边上,“能别跟我说话吗,我有洁癖。”

有人听着些话,一时没忍住竟然笑出声来。

赵阿宝气的理智全无,魏朱是魏府小姐她不能动,但是青竹却是她的婢女。

“该死的贱婢,竟然帮着外人来欺负你家主子!”赵阿宝扬手就打,却听一声脆响,桌上的茶碗被魏朱砸到了赵阿宝的身上。

38撕哔大场面

“啊!我的衣裳!”

茶碗里还有茶水,虽然不烫却洒了赵阿宝一身。

“魏朱你要死吗!竟然敢拿茶碗砸我!”

魏朱挑了个位子坐下,这才挑眼看向气急败坏的赵阿宝,“赵家姑娘,你刚才那一巴掌要是打到我婢女脸上,我这一茶碗可就不知道砸到哪里去了。”

“什么你的婢女!那是我的婢女!”赵阿宝一把推开给自己擦拭衣裳的下人,“也不知道给我的婢女灌了什么迷魂汤,唆使着她过来气我。魏朱!这里是赵府,你这样对我安的什么心!”

“呵,”魏朱冷笑一声,就你也配。

“你笑什么!”

“我笑你孤陋寡闻,”魏朱道,“赵夫人难道没告诉你吗,我魏家上下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赵府夫人给我魏府下了帖子请我们过来的。我带着我的婢女前来赴宴有什么不对?”

魏朱懒散的坐在椅中,“反倒是你,我这还没进门就听被你“丢人现眼”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通。

我看你年幼不懂事才好心提醒你一两句,谁成想你竟然怀恨在心,要对我的婢女下毒手!”

魏朱目光一冷,“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动我魏朱的人!”

看着突然发狠的魏朱在座的人微微一愣,这似乎跟他们平时见着的那个魏朱不一样啊。

“你血口喷人!”赵阿宝尖声道,“明明就是你的错,还在这里强词夺理,你给我滚出去!”

明白人都已经能够听出来,两人间的对话已经完全不对味,魏白本想缓和一下这场面,毕竟两家经常往来。

可是魏紫却往她面前推了杯茶,示意她闭上罪。

魏粉看的津津有味,只想知道魏朱都被人如此侮辱了,她还有没有脸再继续待下去。

至于魏青,他压根就不在乎女人间的那些事,除了周遗对这边持观望态度,孔最有些担心魏朱之外,所有的人都一脸瞧好戏的样子。

赵阿宝暴跳如雷,万众瞩目里魏朱却坐在那里悠闲的嗑起了瓜子。

“滚出去可以,不过我就想在滚出去前问上一问,是你要我魏朱滚出去,还是要我魏家滚出去!”

“当然是你!”赵阿宝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我要你魏朱消失在我眼前!立刻!马上!”

“那我再问,今天让我滚出去的是你,还是你赵府?”

“是我!也是赵府!我是赵府嫡小姐,我代表的就是赵府!赵府代表的就是我!”

魏朱缓缓勾起唇角,很好,她等的就是这一句。

“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赵小姐刚才说的你们可都听到了?”

魏紫魏白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魏紫道,“这里是赵府,大姐姐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二妹妹真是高看我了。”魏朱羞涩的抿了抿耳边的头发,“让我安静只要一百两银子就够,让那位安静,非见血不能消气。”

魏白皱眉,她平时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只是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世家公子小姐,这赵阿宝真敢?

只魏粉没看出这里面的厉害,还忍不住讥讽了几声,“大姐姐这都被人往外撵了,竟然还坐的住,我要是大姐姐早没脸的下去了。”

魏白扯了下魏粉,示意她别说话。

魏粉不满,“难道我说错了吗,被主人家没脸没皮的往外赶,她竟然还坐的在这里,她不要脸我们还要哪!”

“四妹妹慎言。”一看就连魏紫都帮魏朱说话,魏粉更气,“我有没有说错,偏你们一个两个全帮她。”

魏白小声道,“大姐姐是我们魏府的人,我们不帮她难道还帮别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魏粉气闷,就是魏朱让她丢脸了!

对面的赵阿宝已经被人劝住,可是这边的魏朱却没想过收手。

“二妹妹!不要!”

桌边的果盘被魏朱往赵阿宝的方向一砸,然后一把抱住魏紫!

“二妹妹,我知道你见不得我受气,看不得我魏府受气,更看不惯那刁蛮任性的赵家小姐,可是我们怎么能跟她威风八面的赵府比!”

旁人刚才没有注意这边,一看魏朱抱住愤而摔盘的魏紫(并没有),再加上魏朱这一番话,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魏紫看不下去自家姐姐受欺负,这才挺身而出。

众人如此想,赵阿宝也当然也这么想,她本来就对魏紫怨言颇深,这会新仇旧恨的,她怎么还能放过。

“好你个魏紫,我捧你让你,真就让你忘了,这里是谁的府邸,别人夸你是陵阳第一才女,我看你就是个笑话。”

魏紫简直气死,这没脑子的难道就看不出来这都是魏朱在演戏。

魏紫冷静道,“阿宝妹妹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误会……”

“你才是笑话!我妹妹乃是陵阳第一才女,说她是笑话,你却是个连笑话都算不上,看看你这尖嘴猴腮歪鼻子瞪眼的样子,还嫡小姐哪,就连泼妇都比不上。”

“你说谁是泼妇!”

“是你!是你!就是你!你个没人要的泼妇!”

魏朱把桌上的果子向着赵阿宝一股脑的丟了过去,果子砸在赵阿宝的身上砸的她又气又痛!

赵阿宝追上要打魏朱,魏朱却滑得像条泥鳅,躲在官家小姐身后,赵阿宝举起的手,砸过的东西,全落到别人身上,弄得场面一团乱。

小姐这边连连惊叫,不是她踩了她的裙子,就是她撞散了她的首饰,一丁点的小事却把大家表面上的和睦全都撕开,将那些陈年旧怨全都翻出来。

“你就是羡慕我出身好,才敢弄乱我的衣裳!”

“说!你想打我,是不是觉得我待你不好怀恨在心。”

“……”

孔最在边上急得团团转,可是因为闹起的全是姑娘,又没办法靠近。

魏朱抽空对他做个鬼脸让他安心,转手又掀了桌子,隔开了快要追上来的赵阿宝。

“看你长的人模狗样,没想到才几步就喘的跟狗一样。”隔着桌子,魏朱肆意调笑,“就你这样,还想把我撵出去,下辈子吧泼妇!”

赵阿宝气的火冒三丈,她一个人捉不住魏朱,只能对着下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贱人给我撵出去!”

底下的下人们不敢动,“小姐,这可是夫人请来的娇客,我们……”

“一群废物!”赵阿宝抡起桌上的茶碗对着不听令的下人砸去,只砸的下人们头破血流的跪在地上。

“今日谁敢不听,我将他直接打死!”

地上的下人瑟瑟发抖,旁人不知,他们却是知道的赵阿宝说到做到,她说要死人谁也拦不住。

眼看周围的下人蹉跎的围上来,魏朱大喊一声,“不准伤我大姐姐!”

然后她把魏紫往前一推,魏紫跌撞的迎上扑过来的赵阿宝,赵阿宝这会已经气疯了,那管是谁,直接抓着头发就要上来撕打。

一旁的魏白只能拉着魏粉上前帮忙。

“二妹妹我这就去叫母亲过来,你挺住!”

魏朱哭天抹泪的跑出去,一出门就大笑三声,这场面痛快!

39撕哔事后

魏朱拔下钗环,弄乱头发,将身上衣服揉的皱皱巴巴这才一路哭喊着跑向前厅。

路上有人听到这哭声,还以为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一个个好奇的围过来。

花厅里,赵夫人正跟诸位夫人欣赏着一副前朝的仕女图,这画还没有看完,就看到魏朱跑进来,一把抱住楚氏的大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于被魏朱抱大腿这事,楚氏那是心有余悸。

“好孩子,快别哭了。”赵夫人一看魏朱这衣衫不整,钗环乱斜的样子,就知道出了事,不过她最小想到的是赵大宝。她一边派人过去查看,一边轻声问,“你们不是在花轩玩,怎么闹的这么厉害?”

一听到赵夫人的声音,魏朱哭的声音更大了,楚氏被哭的心烦意乱,当着众多夫人的面又不好意思呵斥,只能耐着性子小声哄着。

“你二妹妹哪?怎么没看见她跟你一块过来?”

眼看赚够了好奇心,魏朱这才满脸泪痕的抬起脸,“母……母亲……”

魏朱哽咽的说到,“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来赵府了好不好,这里实在太可怕了。”

“魏大姑娘怎么这么胆小吗?”有相熟的夫人早就看不惯魏朱这种怯懦的小家子气。

“赵夫人平时最是和善,赵家大姑娘也是性子也是随和一团可爱,魏大姑娘可不要胡言乱语免得外面的人听去了,还以为赵府怎么得罪你了。”

“说的就是。”赵夫人脸上有点尴尬,“别是魏大姑娘误会了吧。”

“我没有误会!”

魏朱大声道,“赵家小姐赵宝儿瞧不上我魏家人,说我们是“混账东西”让我们“滚出赵府”,二妹妹气不过与她讲理,她却带着下人上来就打!”

魏朱呜呜的哭,“二妹妹知道我体弱,特意让我过来通风报信,母亲您快过去看看吧,我过来时二妹妹都打出血了。”

赵夫人那心是咯噔一下惊的稀巴碎,刚才还说赵府如何如何,现实打脸来的简直不要太快。

她场面话都来不及说,奔着事发地点就冲,着急的楚氏和看热闹的其他夫人紧跟其上。

用来赏花的花轩,原本淡雅清幽格调高雅,这会满地狼籍不说,那些修养良好的贵女小姐,这会正跟乌眼鸡一样斗在一起。

你扯我头发我拽你耳朵,你说我是小浪蹄子,我还你一声贱人。

赵阿宝扯着魏紫的头发,拽着她的衣裳,赵夫人一过来对着脸就是一巴掌!

“你给我跪下!”

赵夫人平时很少生气,像这种动手的时刻更是少之又少,此时脸色铁青的样子,看的赵阿宝又气又怕。

她正想哭诉魏朱是怎么欺负她的,就见魏朱风风火火的挤过来一把抱住了魏紫。

“我可怜的二妹妹啊,你从小金枝玉叶被魏府娇养着长大,何曾受过这窝囊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看看这头发,看看这脸蛋,我的天啊,赵阿宝这混蛋是往死里打啊!”

魏紫头发抓得像个鸡窝,衣裳乱成咸菜,她看着眼前哭的肝肠寸断的魏朱,只恨不得抓花她的脸。

可是所有的夫人都在,她只能告诉自己克制再克制。

手指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就是这人,亲手把她推进了刚才的混乱里,害她在世家公子面前如此狼狈。

魏朱,你给我等着。

魏紫太过凶光毕露,其他人或许看不见,周遗却是将这一切收在眼底。

魏紫察觉到周遗的打量,看急忙垂下头,悄悄退到楚氏身后。

这种一言不发的受气小媳妇模样看的楚氏大为心疼。

“大姐姐你怎么才来,看看粉儿这身衣裳,全都被赵阿宝给撕坏了。”魏粉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衣裳,嘴上忍不住埋怨。

楚氏即心疼又气愤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身为世家小姐,这样胡闹成何体统。”

楚氏不说还好,楚氏一说委屈的魏粉就在那里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前因后果全说出来。

不过她也不傻,这种情况下,她只说赵阿宝如何刁蛮不讲理,又代表赵府让魏家离开之类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

魏粉这一说,被连累的其他小姐自然纷纷点头,这样糟心的宴会,实在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面对众责,赵阿宝捂着脸颊眼睛通红,她明明就没有错,这群贱人凭什么诬陷她!

“根本就不是这样!母亲你听我说!是魏……”

“啪”赵夫人又是一记耳光打上来,“你给我跪下!”

赵阿宝仰着脖子,她没有错,为什么要跪!

“你觉得你做的很好吗,今天来的全都是陵阳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她们是我的贵客,我相信你才让你代我招呼,谁成想你竟然这样沉我的面子,沉赵府的面子,我看是赵府的家法太轻,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赵阿宝脸色煞白,她之前被魏朱气的早就忘了理智,这会被赵夫人训斥才一阵后怕。

赵府的本意是招呼好各位夫人,借此替赵大人在官场上联络各位官员,可是她竟然全搞砸了。

不用赵夫人再说什么,赵阿宝已经一把跪下,捂脸哭诉,“母亲我知道错了,刚才只是一时糊涂,就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她哭着泪眼,可怜巴巴的看向在座的夫人小姐,“阿宝这次错了,求姐姐们不要责怪阿宝,阿宝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赵夫人要和官场上的其他夫人联络感情,其他夫人也是如此。

见自家姑娘没什么大事,再加上赵大人官比她们高,权势比她们大,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把这一遭全归为姑娘们的胡闹。

只楚氏脸色阴沉如水,她可不怕赵府,尤其是魏粉说的那些把魏府撵出赵府的话,她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只要她不发话,这风波就平息不过去。

赵夫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好姐姐。”赵夫人上前握住了楚氏的手,“小孩子玩闹一时说了几句混账话,小姐们气性大这才闹了起来。

但是小孩子胡闹,我们大人却是不一样的,魏大人与我夫君平时就是至交好友,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坏了两家人的情分。”

这话一出,楚氏就皱起眉头,她不说话,也不搭理赵夫人,就冷着脸心疼的瞧着魏紫的脸。

竟然还想一点血都不出就摆平这事,简直就是做梦。

40敲诈要讲究

赵夫人也是鬼灵精,一看这样子,顿时就明白楚氏的意思。

“看我这没脑子的,”赵夫人道,“姑娘们这头发也乱了,衣裳也坏了,那里还像参加宴会。”

赵夫人对着下人道,“快去让我名下的衣裳铺子,首饰铺子将今年最好的新衣,最美的首饰全都送过来!今天我道歉,所有的东西姑娘们随便挑,随便选。”

下人领命下去,几位夫人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几位夫人也别站着,昨儿个底下的绸缎庄子刚送了一些布料过来,我啊是衬不起那么好的颜色,几位夫人不妨过去一道看看,若是有喜欢的就抬回去,眼看就要过年了,给几位小姐做上几件新衣裳才是正经事。”

大面上拢住,私底下再把东西送足,任是你多大的怨气也能被摆平。

赵夫人手下铺子颇多,单每年送上来的节礼就够平常人家吃用几年。

更何况为了摆平今天的事,她更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搬了上来。

成抬的绫罗绸缎被下人带过来,然后是各式各样材料不一的成衣,姑娘们这会那还记得刚才快要打死的情形,这会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衣裳。

等到那镶嵌着各色珍珠,宝石的钗环首饰,手镯臂钏一送上来,那仅剩的半点矜持就都喂了狗。

“姑娘们不要客气,有喜欢的尽管挑就是。”赵夫人这话一落,姑娘们那里还做的住,自然是上前找着这里的尺码,挑着自己的衣裳。

魏粉拉着魏白商量着要不要那件很好看的华贵衣裳,魏白却提醒她她们只是庶女,能拿什么取决于魏紫先挑什么。

魏紫装作没有听到,只看托盘里的那些珠宝。

这就是嫡庶有别,魏白看的很明白,不像有些人,一直找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如果魏朱知道她的想法,定然会大笑三声,就你们一群垃圾,还敢在我面前提位置。

把老娘惹急了,分分钟让你们站的地方都没有!

魏朱不动如钟,神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嗑瓜子。

赵夫人也说不上来,但是她就是对魏朱这种不买账的样子,十分不喜欢。

“魏大姑娘怎么不过去挑选?”

赵夫人不说还好,她这一提魏朱又在那里委屈起来,“我那钗环衣裳全是我母亲亲手给我挑选的,那带着拳拳爱意的宝贝,怎是这些俗物能比得上的。”

赵夫人眼神怪的很,她看了眼魏朱头上不知道戴了多少年的首饰,又看看她身上皱巴到极致的衣裳,就这还宝贝?

是她对宝贝这东西有什么误解吗?

可是她能怎么说,毕竟人家那个可是带着拳拳爱意。

赵夫人喝了口茶,这个魏朱不好搞啊。

“不过既然夫人都发话了,我也就勉为其难的过去看看吧。”赵夫人还想魏朱怎么突然改性了,就看到魏朱若柳扶风的走过去。

她先是一脸嫌弃的在衣裳那里转了一圈,兰花指翘起捏起几件做工精细的衣裳搭到如意胳膊上。

又模样鄙夷在珠宝盘里,不求最好但求最贵的挑出七/八样珠宝拿在手里。

最后才在堆放各种绸缎布匹的位置看了看。

赵夫人也是下了血本这里准备送给各位夫人的布匹那是一件比一件柔滑丝顺,尤其是最上面的两匹……

魏朱伸手随意的摸了摸,然后很是无趣的转过身。

“我挑好了。”

拿着衣裳目瞪口呆的魏粉,握着珠宝一脸惊讶的魏紫,还有端着茶盏脸都不知道往那放的楚氏。

“简直胡闹!”

楚氏不满道,“这里还有那么多世家小姐没有选,你怎么却拿这么多!”

“多吗?不多啊?”魏朱一脸无辜,她拿起其中一件样式华贵的樱粉色衣裳,放到了魏粉手上。

“这件衣裳做工一般,但是颜色却不错,最适合四妹妹这年纪穿。”

魏朱把几只颜色娇俏上面宝石却贵重的细钗放在衣裳上头,“这几只钗环勉强能搭住这颜色。”

魏粉捧着衣裳受宠若惊,“这……这是给我的?”

“当然,”魏朱低声笑道,“妹妹刚才那样帮我,这是你应得的。”

她早看出魏粉喜欢这件,举手之劳的事何乐不为。

“这是三妹妹的。”粉白色的衣裳绣了高雅的兰草,娇兰初绽与魏白相得益彰。

魏朱给挑的是珍珠首饰,虽然只有小拇指甲盖那么大,却颗颗圆润。

比起魏粉,魏白显然要淡定的多,她喜欢珍珠,这事却是连眉姨娘都不知道,“多谢大姐姐。”

“三妹妹喜欢就好。”

跟前两位的欢喜感激不一样,只要魏紫想,这里的东西全都任她挑选,此时魏朱一副送物施舍的样子,让她心里着实不舒服。

“二妹妹是京城第一才女,我原想挑一件你最喜欢的紫色衣裳送你,却又想到紫色这颜色太庸俗,所以我给你选了这个。”

魏朱把最后一件衣裳送上,这是一件云雪色的上衣,和一件烟灰色的下裙,再加上魏紫挑的翠色玉镯,看上去很有几分高冷的味道。

尽管魏紫不喜欢这颜色,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衣裳不错。

只是……这魏朱会这么好心?

魏朱靠近魏紫,“是不是觉得我不怀好意,是不是害怕我还会将你推出去?”

魏紫皱眉,“你……”

“我就是不怀好意,二妹妹小心啊。”

魏朱狡黠一笑,她已经能够想象到魏紫今天会多么提心吊胆的防着她。

想想她就开心。

魏朱扶着额头很是心累(并没有)的坐了回去。

“魏大姑娘真不愧是魏府长女,如此爱护幼妹,可见魏夫人平时管教有方。”

魏朱这一行径,被有心拍马的夫人们一吹捧,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就是啊,看看这搭配的衣裳一看就是有品味的。”

楚氏更是享受这种被人夸赞的感觉,连带着对魏朱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你东西都给妹妹了,怎么你自己没有喜欢的吗?”

“我平日身子不好,又不大出门,经历这么一遭后,更是不愿意出来了。”魏朱叹了口气,“我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哪。”

赵夫人只想让魏朱闭嘴,她刚才费尽力气才让大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这三言两语的竟然又提起来了。

“魏大姑娘不选东西,可是还在生我赵府的气?”

赵夫人捂着心口一阵自责,魏朱要是这么做就是装柔弱卖可怜,她一府夫人这样做,你要是还不领情就是你魏朱不给面子,你魏府不给面子。

“唉,”魏朱一声长叹,“我本来以为夫人是我知己,没想到夫人竟然会这么想我,也罢也罢。”

魏朱道,“衣裳首饰我用不上,你就是送我,也是放着生虫,不如我拿两匹布吧,正好母亲最近正在教我女红我也用的上。”

魏朱对着旁边的绫罗布匹虚手一指,“如意,你去把最上面那两匹抱过来吧,就是一红一白的那个。”

一红一白?赵夫人突然觉得这颜色怎么听上去那么熟悉,她转头去看就见魏朱指的竟然是两匹雪锻。

这雪锻寸尺寸金,她本来是打算送一匹给楚氏,好让她把今天的事彻底忘掉,谁知道这个庶女竟然跑出来点名要!

而且一个敢要,一个敢拿。

魏朱这里刚发话,如意就已经抱起了两匹布。

直到此时赵夫人才突然发现,抱着布的这个婢女竟然是之前她让管家卖出去的——青竹!

41要命恐吓

“魏大姑娘你这婢女?”

“我的婢女很好啊,吃苦能干会做饭,针织女红爱洗衣,最重要的是长的好看,我当初一看到她们两个啊就心生欢喜。”

两个?如意平静的脸上闪过错愕,这说的是……她吗?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赵夫人问,“不知魏大姑娘这婢女是什么时候过来伺候的?”

“就最近啊,”魏朱道,“赵夫人你是不知道,我遇见她的时候,她被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黑心肝的主人,打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那杀千刀的混账东西毒打她还不够,还要把她给卖到那下贱地方去,你说这还是人吗。”

“好在都过去了。”魏朱心疼的握住如意的手,“从现在她跟了我,我必然不会让其他人把她欺负去,若是有天我再遇见他那家主人,定然让她也尝尝悔断肠的滋味。”

如意突然很想哭,她突然就明白魏朱为什么带她回赵府,又为什么要闹这么一出。

“看把这孩子给吓得,根本就不能提她以前那些事。”

魏朱一脸心疼的给如意擦泪,“只此一次,这事我以后再不会说了,你只要忠心耿耿的跟着我,我必然也不会亏了你。”

周围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夫人,纷纷夸魏朱心善,然后又狠说了一通如意的前主人不是东西。

赵夫人脸色难看,如果一开始只是猜测,现在她已经能够判定眼前的如意就是青竹。

她正想办法把如意重新讨回来,又突然听到魏朱开口。

“双喜,这布匹又沉又重的抱着不方便,你去送到马车上,记得在上面写上我的名字,免得等会人多再抱错了。”

双喜点头应是,接过布匹就要走。

那可是两匹顶级雪锻,就这么被一个庶女拿了……

“慢着!”赵夫人着急出声,这话一说出来,才觉得突兀。

赵夫人定定心神,柔声道,“魏大姑娘,这两匹布颜色实在太素,这里有颜色鲜嫩,花色好看的绸缎,不如你去多挑几个?”

魏朱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夫人“赵夫人,你这是不想给我吗?”

对,不想,很不想!

“怎么会,就是觉得这颜色太素了,给魏大姑娘你不合适。”

“别别别别先说。”魏朱扶住额头虚弱的坐回凳子上。

“姑娘您没事吧。”双喜焦急的走过来,“您跑了这么多的路,又吹了这么久的风,这又惊又吓的可是头又疼了。”

魏朱忧愁的摆摆手,“双喜快别说了,我这样不识抬举的人,活该回去病上三五日。”

魏朱自怨自艾暗自神伤,“我还以为我们魏府都拿那么多东西了,我只挑两匹素锦还不行吗,那个知道会这样啊……”

“不来了,我以后都不来了,这里,容不下我啊。”

魏朱身形摇晃,柔弱又坚强的站起来,“母亲,我再待下去也只会毁了两家的交情,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魏朱说着就要走,赵夫人又那里敢让她真离开,“魏大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

“赵夫人快别说了。”魏朱泪眼朦胧,“我这会心里已经难受的不行,只恨不得现在回去就吊死的好,那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这里,反正就连赵夫人都也容不下我。”

魏朱越说越难过,越说越悲痛,就差点摆明说不给东西,我就死给你看!

如果是旁人提起这死啊死的,或许还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她魏朱是谁啊,那可是一言不合就吊死在自家府门上的人。

再加上现在还天天喝着参汤,这要是真那天蹬了腿,不都说是她赵府把她逼死的。

赵夫人是真怕啊。

“魏大小姐是误会我了。”赵夫人心里将魏朱骂了个底朝天,面上还情真意切,“魏大姑娘说我是你的知己,我看魏大姑娘也是像亲生女儿一样。”

赵夫人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我就是觉得这素锦太素,想要多送你两匹花色好的。”

“真的?”

魏朱破涕而笑,“我就知道赵夫人最好了。”

被发好人卡的赵夫人只想掐死眼前这不要脸的。

“来人啊,挑两匹花色最好的,给魏大姑娘送到马车上,记得要在上面写上名字,免得被其他人抱错了。”

赵夫人心疼的只想就这么结束宴会算了,那可是两匹雪锻,就那么被人当做便宜的素锦抱走了,她疼的跟剜心窝子一样。

可是她却要八面玲珑的游走在各家夫人间,笑声又起,小姐们也全都换上新衣戴上新首饰。

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好像已经忘光,大家又姐姐妹妹的叫起来,看上去很是亲密。

魏紫永远都是众星捧月的那个,穿上烟灰衣裙的她就像高岭之花一样气质出尘。

跟她一比穿着旧衣,戴着旧钗的魏朱落魄的就像个乞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一人坐在桌前嗑瓜子的样子,看上去跟她们格格不入。

要是平常这些人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奚落她了,可是这次却没人敢这么做。

刚才她一人挑衅赵阿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都以为她会被赵阿宝欺负到地上去,谁知道她却将场面弄得一团糟后成功脱身。

而当她对上最为厉害的赵夫人,那不能承受一句话柔弱又历历在目。

这哪里是青铜,这分明就是个王者。

“魏姐姐,你去说吗。”有相熟的小姐推了推魏紫的手,“你去提她们一定都愿意的。”

刚才这群娇女在诸位公子面前失了颜面,这会只想想方设法的把脸面找回来,毕竟陵阳就这么大,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自己未来的夫君。

魏紫也知道刚才的自己有多丢脸,找回颜面这事确实是当务之急,但是她又不好意思自己去提,不自觉的,她看向了魏朱。

“大姐姐平时是喜欢这个的,赵夫人又喜欢她,你们让我过去,还不如让她去说。”

魏紫这话要是放在平常绝对不会有人放在心上,毕竟这样的场面有她一个庶女什么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庶女厉害着哪。

魏紫这话一出来,就已经有人把主意落到魏朱身上。

魏朱正磕着瓜子,就看到有位小姑娘期期艾艾的走过来,“魏朱姐姐,能请你帮个忙吗?”

42我的荣耀

姑娘们聚在一起聊的无非就是衣裳首饰,而少爷们聚在一起聊的那可就多了。

从书院到府里,从同窗到婢女,更有甚者从名门贵女说到青楼里来了那些漂亮窑姐。

可是今天这群愣头青们无一例外说起的全是刚才的事。

“我这可是开眼界了,这平时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文静的姑娘,闹起来竟然这么大的阵仗。”那撕哔的大场面,看的他们是目瞪口呆热血沸腾。

“谁说不是,”有人碍于赵大宝和魏青在场没有点名道姓,“母亲还想让我取苏家的女儿,我看我还是想想吧。”

别说是别人,就是魏青和赵大宝这两个为人兄长的,坐在那里也是好半天没有回神。

赵阿宝那泼妇,这回一定被收拾惨了。

——这是幸灾乐祸的赵大宝。

刚才那些,真的是我妹?

——这是稀里糊涂的魏青。

赵大宝跟魏青相视一眼,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想到魏青的性取向,赵大宝打个冷颤,他趁别人不注意,走到魏青身边轻轻道,“那天在……”

“那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魏青显然不想提这件事,毕竟被人浑身上下写满奸夫**,被丢在大街上,想想就觉丢人。

“这件事我父亲已经在查了,要是让我捉到幕后黑手……”魏青淡淡的看着赵大宝,眼神不寒而栗。

“魏兄,那天真不管我事,我那天在芳官那里一觉天亮,醒来后才知道你的事,我本来想去,但是你又被禁足,所以……”

面对赵大宝的表忠心,魏青不掷一词,魏大人说过,在幕后之人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所有的人都有嫌疑。

“对了,魏青,你还记得那个季归年吗?那天之后我还以为他会找个地方躲起来,谁知道他竟然卖了他那铺子,成了什么青云居的副掌柜。”

青云居?魏青一阵皱眉,这地方听着好熟。

“就是在你们家那个姓孔的孔公子开的,里面还有太极锅,我爹就在那里面吃过,据说那滋味相当美味。”

末了,赵大宝酸到,“就那么一丁点的铺子,你知道他一天能赚多少吗。”

赵大宝用手比了个数字,惊的魏青下巴都快掉了,“这么赚钱?”

“那是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看中那块铺面。”可惜他晚了一步,要不然单单是卖铺面也能让他赚上一笔。

这下魏青看孔最的眼神都变了,这青云居如果真这么赚钱,那他是不是可以借着魏孔两家的交情,从里面掺和上一点。

周遗周围围了一众与他讨论诗书的公子,他低声应和,眼神却一直看着赵大宝和魏青这边,听到两人看重孔最青云居后他轻轻的笑了笑。

反观孔最却是最坐立难安的那一个,他在收到魏朱那个鬼脸后虽然安了一点心,可是只要想到魏朱对上的是各家夫人,他这心情啊就跟油煎一样七上八下。

少爷们正偷摸聊着的时候,就见一位穿着翠色小袄,身段想当丰满的女人,拧着腰身走进来。

“请各位公子安。”她声音软绵勾人,一双桃花眼挑着看人时,带着说不上来的风流。

都是世家公子出身,平时这漂亮姑娘也见过不少,但是像这样娇媚的,却是没几人见过,这她一声“公子”先出来,就让那贪花好色的公子哥,软了骨头。

“赵兄,没想到你这府里还藏着这等尤物。”几个口花花,心花花的公子对着赵大宝一阵调笑,眼神却在婢女身上肆意来回。

“可别乱说。”对于这位女子,赵大宝显然颇有顾虑“这是我爹新纳的姨娘可跟旁的不一样。”

这么年轻的姨娘!

眼见几人眼神都不对了,赵大宝急忙解释,“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算了,算了,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白姨娘怎么亲自过来了。”赵大宝上前道,“可是母亲那里……”

“夫人传话让诸位公子过去花厅,说是一起热闹,热闹。”人多虽然热闹,可是人多一样麻烦,尤其是现在这节骨眼上。

“可是因为妹妹的事?”

白姨娘勾勾唇角,掠起一片惊艳,“大公子不用怕,是姑娘们提议要玩投壶,但是人少不热闹,夫人这才让少爷们过去。”

“原来是这样。”赵大宝放了心,却见白姨娘柔荑一搭落在赵大宝的肩上,“夫人让我过来传话这会却是走的腿都酸了,少爷难道就不心疼我吗?”

赵大宝一个激灵,避白姨娘的架势犹如洪水猛兽,他将几块碎银递上,“姨娘可饶了我吧,我这月的月钱可差不多都交代在你这里了。”

白姨娘嗔道,“少爷这钱用来买花酒也是用,用来找姐儿也是用。”

嫩如春笋的指尖轻佻的戳着赵大宝的心窝,“你个没良心的,亏我把你从小带到大,却是让我连养老的钱,都不给我准备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赵阿宝献上钱袋连连求饶,“好姨娘你就放过我吧。”

“这还差不多。”

白姨娘一收银两,又对着几人妖妖娆娆的行了个万福,“夫人还在前面等着,我就先退下了。”

白姨娘对着几位公子眨眨眼,这一转身,那是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魂。

“赵兄,她是你姨娘?”

“是。”

“多大了?”

赵大宝不确定,“十八吧?”

“那……”有人动了歪心思,“赵兄就我们这交情,不知道你能不能改日把这白姨娘约出来,我们不做什么的,就是跟她喝喝茶逛逛街……”

赵大宝平时就是青楼常客,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世家公子想的是什么。

不过这也正常,姨娘就是婢妾,只要不生孩子在贵族眼里这就是一个可以随意交换调笑的玩物。

“劝你们别打她的主意。”赵大宝认真道,“青楼里妖娆多情的姐儿有的是,这位可是我母亲亲自给我爹挑的。”

看着几个公子哥瞅着一个姨娘都垂涎三尺,又想想赵大宝和魏青在青楼里荤素不忌的样子。

孔最简直难以直视。

跟他们比起来,去青楼只喝酒听曲,偶尔唱个十八摸的魏朱,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43百两报复

公子们站成一排白衣飘飘往这走的时候,看上去很有几分少年英雄意气风发的味道。

几家姑娘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只有魏朱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寒冬腊月的个个为着好看穿白,只有孔最今日穿了她送的文士长衫,水墨的颜色往里一站,就跟白纸上面洒了墨水一样打眼。

再加上他白胖胖的身子,活像一个移动的芝麻汤圆。

“姑娘。”双喜小心提醒魏朱,这可不是发笑的场合,虽然她也不知道魏朱的笑点在哪。

几位公子对着座上的夫人一一行礼,虽然小姐们已经知道孔最的身份,但是夫人们却是第一次见。

气质好,颜值高,众夫人暗暗称赞周遗模样气质佳的时候,又先入为主的把他认成了孔府继承人。

反倒是对比之下,不怎么出彩的孔最被她们最先的忽略了。

每次都有那么一两个人,想要想法设法的混进她们的圈子,对于这种人,她们本能的瞧不上。

周遗笑而不语,楚氏也有心不点破。

她简直恨不得所有的世家夫人全都得罪孔最,这样她家里的姑娘就又能多上几分胜算。

有意无意被忽视的孔最绷着脸站在那里,这紧绷着的脸色让他看上去更不讨喜了。

甚至已经有夫人在心里埋怨,这孔府公子怎么带了一个脾气这么臭的朋友过来。

魏朱捏起一颗瓜子,对着孔最的方向打过去,见没人注意,孔最走到了离魏朱近一些的地方。

“没事了?”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魏朱对着周遗的方向挑挑下巴,“是不是觉得有人把本该属于你的万丈光芒抢走了?”

孔最冷哼。

“谁稀罕。”

哎呦,这怨妇一样的口吻噢,差点让魏朱拍尖叫出声,好萌。

“一百两银子,我让他彻底的落一落面子,干不干?”

一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我不是正在抢。”魏朱正经道,“想好啊,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孔最看着那些阿谀奉承,肆意吹捧的嘴脸,把身上的钱袋,恶狠狠的拍到魏朱手里!

“只此一次!”

魏朱笑的眉眼弯弯,“定不辱命。”

夫人们正对周遗各种彩虹屁,就听魏朱捂着嘴一声惊呼。

“真的吗!”

孔最满头雾水:什么就真的?

魏朱满脸感动,“孔哥哥你人可真好,我刚才就听其他小姐说青云居的太极锅十分美味,还暗暗遗憾没有吃过,没想到这青云居竟然是你的。”

魏朱眨眨眼满脸崇拜,“孔哥哥你好厉害。”

孔最不自在的捏捏耳垂,这家伙好端端的叫什么孔哥哥,真是的。

夫人们满脸问号,看看周遗,又看看孔最,青云居是孔最开的他们倒是知道,只是这个孔最不应该是眼前这一个吗?

被误认为是孔府中人,周遗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鄙夷揣测的孔最从来不敢挑破,没想到今日却被魏朱给挑开了。

本来他还想再好好欣赏一下孔最被忽略孤立的感觉,现在……

“别说朱儿妹妹久病闺中没有去过,就是我这与孔兄朝夕相处的兄弟,也没去过那青云居。”

周遗一边告诉众人不亲近友人,一边又带了几分无奈的宠溺,“孔兄,这次可要挑个好日子,好好请我去吃一顿。”

请魏朱他孔最一百个愿意,请他周遗,就是喂他茅草他都嫌贵。

周遗有意跟她拉进距离,魏朱却还嫌弃这“朱妹妹”隔应,“周公子可真爱说笑,公子竟然与孔哥哥形影不离,又怎么会没去过他的青云居,怕是这太极锅滋味太好,周公子想再蹭孔哥哥一顿饭吧。”

魏朱娇俏可人,可是那话却句句带刺,你不是看不上孔最吗,借着他的身份,贬低对方,这连最垃圾的塑料兄弟都算不上。

周公子?孔哥哥?

这亲疏远近还用更明显。

“魏夫人,这周公子……”

楚氏微微额首,“周公子乃是孔太傅门下学生,此次特意送孔公子来陵阳。”

刚才夸赞周遗的夫人,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对着楚氏骂娘,这心黑的,明知道对方身份却不点破,这不是摆明了让她们与孔府公子交恶。

要知道帝师孔家可是文臣表率,在文臣里说是说一不二那也是行的。

“怪不得我刚才一看到孔公子就觉得面善,刚才还不敢认,现在才知如此一表人才的世家公子,也就只有帝师门第才能养出。”

魏朱看看孔最,嘿,说你孔府伙食好,把你养胖了哪。

孔最瞪她一眼,低眉垂首略略行礼,“夫人过奖。”

眼看这夫人,为了挽救好感,脸面都不要了,其他的夫人自然是不甘示弱。

什么一表人才,谦谦君子那都是入门级别,更可怕的是有那“会相面”的,硬是从孔最胖嘟嘟的脸上看出了人中龙凤,必为勋贵的大富大贵面相。

要不是魏朱听得牙酸,忍不住出手把这种吹牛大会扼杀在摇篮里,单单是这夸赞,就够听一整天不重样的。

“孔哥哥我刚才还说要玩投壶,你要不要和其他公子一起来?正巧,我们还可以来个比赛。”

魏朱转头笑看着几位过来的公子,“这即有输赢就要有奖有罚,这事就不听你们几个儿郎的了,让我们姑娘这边做主好不好?”

魏朱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公子们自然不敢反驳。

甚至还有那相熟的直接在那里求饶,“妹妹们可要手下留情啊,这诗词歌赋可是我的弱项,拜托你们可千万别选这个。”

“就是,就是,就是让我们跑去外面给你们买点心也是行的,只求你们千万别挑那难的。”

公子们的求饶,让姑娘们的虚荣心满足到了极致,那些之前不喜欢魏朱的,这会也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魏家这个庶女,也还是有点用的。

无题

朝廷从来重武,以前宴饮还张弓射箭助兴,只是现在天下太平,文人墨客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除武将外,世家贵族里擅长拔剑张弓的已经不多,反倒是从射箭弱化来的投壶,以文雅,易上手的优点,迅速取代了射箭这种野蛮人的举动。

底下的人很快就把矢和壶搬上来,赵夫人带来的壶显然是平时赵大人用来宴客的,不仅模样大气且纹饰精美。

壶口紧而深,壶两边的双耳小巧玲珑,这无形为等会的投壶增加了难度。

眼看下人用两个托盘,乘着用金银装饰分开颜色的十六只箭矢上来。

赵夫人笑吟吟的把托盘送到了魏夫人面前,“来者是客,这第一支箭啊,还是姐姐来吧!”

这本来是客气之举,可惜的是楚氏商人出身,对这投壶却并不擅长。

“赵夫人,你可饶了我吧,我呀,就是那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我看这第一支箭,还是让我家紫儿来吧。”

楚氏我顺水推舟就把这出风头的事,推给了自家的女儿。

“那感情好,谁不知道你魏家是将门出身,魏老将军一生赫赫威名,即便是如今镇守边疆,也依旧被朝廷器重,有道是将门虎女,想来魏老将军的嫡亲孙女也必然是箭艺超群。”

楚氏笑得很开心,他就是喜欢别人把她跟卫将军府联系在一起,没错,她确实是嫁了一个四品小官,但即便是在京城里,那些世家夫人也依旧要给她几分薄面。

因为在她身后,是整个将军府。

魏紫接过递过来的箭矢,“承蒙各位厚爱,这第一支箭就由紫儿献丑了。

魏紫喜欢拔尖,像世家贵族之间玩乐的游戏她都苦练过一番。

虽然不至于百发百中,但是十中七/八的情况还是经常有的。

魏紫退出八步之外,这距离不远不近,只要手上力道合适,这箭她有十分把握。

“二妹妹咱们可是将门之后,这虽然是游戏,可是妹妹也不要太谦虚了,免得平白堕了我将军府的名头。”

魏紫心中不耐,她就知道这魏朱不会这么安静。

“大姐姐是什么的意思。”魏紫语气不善,魏朱却一副“好姐姐”的样子在那里当众炫耀起魏紫来。

“诸位可能不知道吧,我这二妹妹可是厉害的很,她啊,幼时便能在十步之外中壶,曾被祖父赞为天才。”

魏朱道“现在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想来妹妹的技艺应该更好了,怎么现在还屈就为八步?”

魏朱眼波流转,不怀好意,“知道的是以为妹妹在谦让,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故意给别人手下留情哪。”

魏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对面,有那心思通透的,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站着的周遗。

幼时就能十步入壶,现在却只停于八步,难道不是在给对面的人放水?

至于在放水的对象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对于当年的事,魏紫已经记不清,好像她确实是被魏老将军称赞,不过具体的她已经记不得。

“大姐姐慎言。”

魏紫道,“我幼时能十步入壶只是幸运,祖父喜爱才对我称赞,没想到大姐姐却记了那么久,现在我早已经长大,祖父又不在,怕是没有那日的好运了。”

魏紫不动声色的回击,把魏朱刚才那番话,当做幼时嫉恨。

“原来当年妹妹十步入壶只是因为幸运。”

魏朱神色惊诧,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我还以为是二哥哥在对面,妹妹有心让上一让,原来却是我误会了。”

魏朱笑的莫名,让魏紫心里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有一些事好像被她遗忘了。

魏朱笑的娇俏,“二哥哥你看还是二妹妹疼你,生怕她中了贯耳,依杆,等会你会受罚。”

魏青一直都把这位庶女当空气,在他的印象里他甚至都没有称呼过她妹妹。

现在因为这个庶女的一句话,就让魏紫因为他被人怀疑,他怎么能让!

“二妹妹,你平时不是十步之外吗,现在也十步之外就是,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我就是输了也不怕!”

魏紫笑的僵硬,这个二哥平时就是个浑的,没想到他不仅浑,就是脑子也没有半点,难道他就看不出来这是魏朱再拿她当枪使!

最要命的是楚氏对她也实在太过高看,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是在迁就魏青。

“紫儿你不用管你二哥,他日日读书怎么会擅长这个,你情管十步之外就好。”

魏紫那是有苦说不出,她狠狠地看了眼魏朱,不情不愿的又退后了两步。

魏紫瞄准再瞄准,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险之又险的把箭矢投出去,好在箭矢碰着壶口颤了两下最终入壶。

魏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就这一小会,她额上都冒了一层冷汗。

“二妹妹好厉害!”魏朱带头鼓掌,别说是她就是几位夫人对魏紫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十步入壶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魏姐姐可真厉害。”几个之前还跟魏紫玩的很好的小姐,这会已经忍不住吃味。

“十步都能入壶,怕是十二步之外也行吧。”有一就有二,看着分到自己手上的箭矢,几位小姐刚刚才提起的兴致,瞬间败的一干二净。

原本还众星拱月的魏紫这会已经开始被慢慢孤立。

魏朱笑眯眯的磕着瓜子,大家水平相当才能当好朋友,你一个玩欧拉公式的学霸,跟学渣去共解二元一次方程,这不叫友爱互助,这叫戏弄。

箭矢被分到孔最手里,看着手上的箭矢,孔最就像看到洪水猛兽,他平时待在孔府,别说是投壶,就是对着逗逗窗外的鸟,那都会被说成不务正业。

所以对于投壶,他一窍不通。

对于孔最的情况,没人比周遗更清楚,他好似完全没看出孔最的窘境,十分君子的对着孔最做个请的手势。

“孔兄先请。”

周遗这一让,原本就想跟孔最搭上话的魏青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孔兄不要客气,这第一局就孔兄先来吧。”

魏青开口,以赵大宝为首的世家子弟更是纷纷推举,“对啊,孔兄来自京城,自然是最熟此道。”

孔最心里苦啊,他第一次了解了魏紫刚才被人硬推出的那种心情。

他求救一样看向魏朱,魏朱却笑的活像个周扒皮。

救你,可以啊,一百两银子。

孔最横了一眼:没钱!

魏朱:那就算了。

她抱着瓜子去跟旁边的双喜说话,摆明了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45遇见前男友

孔最简直想把魏朱吊起来打,这钱比天大的守财奴!

孔最抽出张百两的银票晃了晃,魏朱这风向立马就改了。

“赵夫人,我看这投壶孔哥哥就别玩了吧。”

见赵夫人疑惑,魏朱满脸忧色。

“夫人可能不知道,孔府乃是帝师出身家教极严,别说是投壶饮酒,就是这每日百张练字少上一行都要被罚祠堂跪颂祖训的。”

魏朱很是不忍,“孔哥哥这番来了陵阳,我本以为他能放松片刻,可是夫人是没见过,孔哥哥书房里练字的宣纸都有一人那么厚,上面全都写满了规整的小楷。”

赵夫人也是吃惊不已,“竟然这样严厉?”

“夫人说笑了,这不是严厉这叫严于律己,要不然夫人以为这帝师是这么好当的,孔哥哥这会难拒盛情应下了,可是这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惩罚自己哪。”

“唉~”魏朱叹息一声,“可怜的孔哥哥啊~”

投壶本来是让大家高兴的事,可不是为了强人所难,要是孔最这会什么都不说,回去后却把赵府记恨上了……

“看我这记性。”赵夫人笑着出声,“孔公子,方才我才想到我家老爷离府前让我把几卷书交给你,现在却差点给忘了。”

赵夫人对一旁的丫鬟使个眼色,“还不快去把那些书拿上来。”

小丫鬟压根就不知道有书这档子事,“夫人,您说的是那几卷书?”

“难道是你给放浑了?”赵夫人眉头一拧不怒自威,“让你好好拿好的东西,你却给胡乱放置,还不快去找。”

赵夫人转过头对孔最歉意的笑笑,“这丫鬟不识字,我对这书啊册啊的也不懂,能不能请孔公子帮个忙,一块下去找上一找?”

孔最那是一百个愿意,“应该的。”

他放下自己手上的箭矢狼撵一样走出去。

可是才刚出门就又折返回来,“你不是说也喜欢看书,赵大人藏书众多,不如你也过来挑上一本。”

魏朱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

看书?

我?

“还不快点过来!”孔最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就往外走,直到屋里的人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哎呦~”

魏朱捏着嗓子满脸娇羞,“光天化日之下,对奴家拉拉扯扯,怕是只有投缳自尽才能以证奴家清白。”

“你别胡说,我……我……”孔最一把丢开拉住的胳膊,紧张的嘴都结巴了,“我刚才那是情急。”

孔最越说越不知道这事怎么解释,“反正就是为了带你出来,你再这么阴阳怪气的,那一百两不给你了。”

“别呀,”魏朱一把抱住孔最的胳膊,“我这人啊,就喜欢被别人拉着胳膊说话。”

对于魏朱这为了钱毫无下限的行径,孔最是唾弃的。

“说好了是一百两,还能差你不成?”孔最把银票拍到魏朱手上,“赶紧把钱收好,看见你这副嘴脸就烦。”

孔最嘴上说烦,但是却没有把魏朱推开,“四处走走吧,等他们都玩完了,我们再过去。”

魏朱对着手上的银票来个香吻,钱到位,一切好说。

两人在园子里漫无目的的闲逛,天气实在太冷,魏朱搓搓胳膊,提议去赵大人书房那边看看。

“咱们两个说好了出来挑书,总不能等会儿一本不拿的回去,赵大人在陵阳呆了这么久,说不定会有一些好东西偷藏着呢。”

魏朱一阵贼笑,或许能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也说不定。

孔最觉得这提议还凑合,虽然他孔府各种经纶典籍俱有,但难得是魏朱想去。

“听说你以前就喜欢诗词这些东西,不如等会我给你挑两本好的吧。”对于挑书这种事,孔最还是有信心的。

“那可不成。”

魏朱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喜欢的,怕是谁家都没有。”

“你喜欢的难道是一些孤本?”纯情小白孔最,显然把魏朱想的太过白月光,“孔府的藏书阁里就有很多孤本,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回去给你抄几本。”

“这么热心啊。”陈千秋有心逗他,“不知道你孔府那里有没有金装版的《玉蒲》,若是没有可有限量版《金瓶》?”

玉蒲?金瓶?

孔最疑惑,“这金瓶,玉蒲又是什么书?是鉴赏玉石珠宝之类的闲书吗?我怎么没有听过?”

世上藏书太多,或许是自己太过孤陋寡闻,“等我回去上藏书阁找找吧,若是有我就抄一份给你。”

想到孔最一本正经提笔默写那些桥段,魏朱憋笑憋的肚子疼。

魏朱忍笑,“真的?”

孔最点头,“真的。”

孔最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让魏朱憋不住了,她两手掐腰哈哈大笑,这小白胖子真是……笑死她了。

孔最满脸问号,这是听到自己答应给她抄书,高兴的?

魏朱好不容易才硬压下来那股笑意,“说真的,你真没看过我说的那些?”

“自然是没看过,如果看过,我现在就能默给你了。”孔最道,“要知道孔府藏书,仅次于皇宫书院!”

魏朱突然很想给孔最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

“不行了,不行了。”

魏朱揉着肚子在一边的连廊上坐下,“你说你这么小白,你以后的媳妇得是多凄惨。”

孔最皱眉,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扯到他娶妻生子上去了。

“孔最,你一定要记得,若是有天你大婚,你一定要记得头一天把我给你说的这些全都细细的读了,保准你受益终生。”

难道这些书是某个隐世大儒写的?

孔最觉得今天的魏朱很奇怪,不过他没有多想。

“放心吧,到时候我看的时候,会记得抄一份给你。”

坚持良久的魏朱一秒破功锤桌大笑,“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连连而起的笑声,惊动了走过连廊下的某人,他忍不住驻足停留,就见笑颜如花的女子眉开眼笑的坐在那里,似乎在与什么人说话。

“魏朱?”

他的声音清悦儒雅,如一捧清泉从天而降,正在笑着的魏朱突然就僵住了……

46阴差阳错

身体迅速站起,抚平衣裳袖角,翘起的手指挽过鬓边的散发,又扶了扶发上的首饰,这才捏着手指紧张又期待的转身。

孔最亲眼目睹笑的毫无边幅的魏朱,在一瞬间变成名门闺秀贤良淑德的模样。

这是他所接受的教育里,女子最应该有的样子,他也一直希望魏朱能变成这样。

可是真到了这么一天,孔最却发现他不喜欢,他很不喜欢。

尤其,魏朱还用这副样子对着别人,一个站在那里,连打招呼都只剩下傻笑的男人。

“魏朱,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你。”赵棠离笑着走过来,“看我都忘了,今日母亲在赵府设宴,你应当是要来的。”

赵棠离说着往魏朱身后看了看,“你家二妹妹哪,今日可有跟着魏夫人一块过来?”

一提到魏紫,魏朱原来那不受控制的心跳,突然就疼的缩成一团。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赵棠离喜欢的是她的二妹妹魏紫,要娶的也是她。

魏朱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她转过身去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

“魏朱啊魏朱,我真是小看你了,你人都死了,身体却还记得面对这个人时的反应,你究竟是有多喜欢他。”

魏朱背对着赵棠离所以他看不到魏朱打自己,可是孔最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你又发什么疯!”

他抬着魏朱的脸颊看,魏朱绝对是对着自己下死手,她这一下打的是又狠又急,白嫩的脸颊上,甚至被打出了微微的血丝。

赵棠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孔最抬魏朱的下巴,却也是眉头一皱。

他刚要上前,就见魏朱羞涩的扭开脸,“孔哥哥你做什么?这里还有外人在哪。”

孔最:哈?

心平气和。

要心平气和。

魏朱调整心情,挽住孔最的胳膊,再次笑着转过身,“赵公子你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问我二妹妹在不在?”

“当然不是,我只是看见你在这里。”赵棠离自觉失言,他退后两步看着被魏朱挽住的孔最,“这位是……”

“这位是京城来的孔哥哥,赵公子久居陵阳或许没有听过,孔哥哥乃是三朝帝师之后。”

魏朱笑着为两人介绍,“孔哥哥,这位就是我刚刚给你提的,说是要对二妹妹提亲的那位赵棠离,赵公子,也是赵府的庶出大公子。”

一个是陵阳庶子,一个是三朝帝师出身,世家门第高低立现。

可是曾经的魏朱不这么想,一个是赵府庶出大公子,一个是魏府庶出大小姐。

听上去多般配的一对,门第相当,嫡庶相当,就连境遇也都差不多,所以她把他看成是懂自己的人,任由他接近,任由自己放肆的喜欢。

除了人家喜欢的压根就不是魏朱,这一切仿佛都完美极了。

听到魏朱提及自己要娶魏紫,赵棠离窘迫的面皮通红,“我是想上魏府提亲,不过不是你家二妹妹……”

心开始不自觉的抽痛,如果条件可以,魏朱现在真想给自己再来几巴掌。

让你识人不清,让你芳心暗许,哈哈……被耍了吧!

“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孔最眉头紧皱他不喜欢魏朱这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样子。

别说是他不喜欢,魏朱也不喜欢,可是她控制不住啊。

这种见着旧情人没脸没皮就要哭的烂兮兮剧情,真他娘/的糟心透了。

眼看心情难过的就要落泪,魏朱怒了,你不是余情未了,痴心不死吗。

娘西皮的,老娘让你死!

魏朱伸手捂住了孔最的耳朵。

孔最歪头:干嘛?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魏朱的脸对着他的唇压下来。

瞳孔惊愕的放大,孔最双唇微张,柔软的唇瓣远比想象中的感觉来的好,魏朱多亲了一下,甚至还忍不住咬了咬。

她没敢更进一步,生怕孔最羞愤欲死悬梁自尽。

魏恶霸终于跟纯情孔最分开,魏恶霸轻佻的舔舔还留着温度的唇角,笑的像只吃饱的猫。

“味道还不赖。”

孔最脸皮爆红,老半天连喘气都不敢,这会反应过来魏朱做了什么之后,直接捂嘴后退,然后……然后他跑了,他竟然跑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被女人亲了,然后他竟然受气小媳妇一样的跑了!

站在原地的魏朱,对着赵棠离尴尬的眨眨眼。

“你知道的,男人嘛~”魏朱无谓的耸耸肩,“他就是太害羞。”

“你……”

“你们……”赵棠离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大约是没见过这种惊世骇俗的场面,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做出惊世骇俗之举的魏朱云淡风轻的靠在廊柱上,“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有新欢了,还是孔府未来的继承人,你是不是特为我感到高兴。”

魏朱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眼前这位赵棠离同学。

“赵棠离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用你们这群文绉绉的话来说那就是“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可你哪,满脑子看到的就只我我那个二妹妹,把我当做廉价传话员,免费快递工,情诗我送,信物我传,你他/娘的当我是死的吗,我难道都不会难过的吗!”

魏朱越说越气,恨不得撸袖子直接上去干一架,“好家伙,你要是真对我二妹妹一心一意也就算了,你一边让我在中间给你们牵线搭桥,一边又对我那么好,让我心存念想,赵棠离你他/妈/的就是个渣男!渣到不行的那种!”

魏朱忍了一肚子气,她有心上去砸赵棠离两拳,却发现别说是握拳了,她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都一抽一抽的。

该死的身体记忆!

魏朱气恼,一把掀了连廊下的桌子,上面放着的果子杂七杂八的滚了一地。

“赵棠离!是你错过了这辈子最喜欢你的姑娘,在你一无所有,只是一个小小庶子的时候!”

“赵棠离!我祝你以后穷困潦倒,夜里想起的全是我的好!”

魏朱狠狠的踩了两脚地上的果子,愤愤的离去。

狼藉满地,赵棠离怔怔的站在原地,过了良久,他的脸上才闪过一丝苦笑。

“怎么……就这样了……”

赵棠离的轻叹被吹散在冬日的风里,揉进心酸的眼底。

贴着他手腕的地方系着一方绣着素色梅花的帕子,那是他意外捡到,却再也不愿意送出的东西……

47一人为战

“倒霉催的身体记忆!要是这赵棠离拿着一把刀插过来,她是不是还得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魏朱对着一颗梅花发泄着满腔怒火,她讨厌任何超出她控制的东西,尤其是身体!

“娘希匹的,花痴神经病,臭魏朱烂魏朱!”

“出来!”

魏朱往旁边鬼鬼祟祟的人喊到,孔最不情不愿的走出来,目光躲避不去看看魏朱的眼睛。

“嘿,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那不是跑!”

一提这事孔最就结巴起来,“你突然……过来,惊着我了。”

孔最耳朵尖滚烫,不自在的别过头去,“出来都这半天了,我来叫你回去。”

他才不会承认,他是因为放心不下魏朱所以才特意过来的。

“你跟那个赵……

“别提他!”魏朱一提赵棠离有一肚子火,“这个有眼无珠的,空把美玉当石头,魏朱真是瞎了眼才喜欢他。”

“你说……你……喜欢他!”

“不是我喜欢,是魏朱喜欢。”魏朱发现这是一个解释不清的问题,“你就当我喜欢好了,死渣男!”

孔最不知不觉的停下了脚步,魏朱气恼的往前走着,走出老远才发现孔最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你要上厕所?”

“你才要去!”孔最气鼓鼓的撅着腮帮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就是觉得烦,很烦!

这赵府他烦!

赵棠离他烦!

就连魏朱他也觉得烦!

他就不应该回来,魏朱这个登徒子,这个不知羞耻的……

“哼!”孔最甩袖就走。

魏朱一头雾水,她又踩着他那条尾巴了?

花厅里,投壶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小姐们手上还剩下最后两支,少爷们那边也还剩下两支。

最后这两只箭矢,一支捏在魏青手上,另一支在赵大宝手里。

魏朱看看比分,姑娘们虽然平时会在闺中玩一些这种游戏,但显然比不上这群公子哥精于此道。

尤其是日日读书做学问,不擅此道的魏青来了一个贯耳之后,公子们的热情那是被推上了巅峰。

姑娘们这边突感压力,握着箭矢的小姐,更是紧张到手心出汗,她咬着下唇攥着箭矢走到了魏紫面前。

“魏紫姐姐,要不这一下还是你来吧。”

刚才这人还故意冷落自己,现在发现自己不行了,就又觍着脸上来。

“这位妹妹,我刚才已经投过了,现在再上去怕是有些不好。”魏紫一上来就赢了个满堂彩,这会怎么会管别人死活,尤其这人刚才还试图孤立她。

小姑娘惨遭拒绝,这会更是难受的快要哭出来了。

“这位姑娘。”周遗笑着走出,“如果姑娘实在不擅长投壶,不如去求魏府大姑娘帮忙,二姑娘都能十步入壶,大姑娘身为她的姐姐,想来技艺更应该是旗鼓相当。”

周遗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让这满堂宾客听了个清楚。

如果按照周遗的逻辑来看,魏朱应当比魏紫更胜一筹,可是,这可能吗。

“周公子可真是怜香惜玉的很,你这么偏袒我们姑娘这边,就不怕我二哥等人对你抱怨。”

魏青当即大度表示,他这边完全不会。

一个完全没脑子的死断袖。

“既然周公子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不过……”魏朱笑笑,“周公子既然让我来投,剩下的那只箭是不是也该周公子来。”

“既然魏姑娘要求,遗自当遵命。”

周遗回答的干脆,他浅浅笑着,显然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你怎么要跟他比。”孔最一颗心揪起,“周遗曾用投壶赢了番邦一十二座城池,你与他比那不是以卵击石。”

魏朱笑道,“怎么,这会不气了?”

“你还有心思说这个!”孔最道,“周遗这箭必中,以你们这边的算筹来看,你们已经注定败局。”

“然后哪?”魏朱托着下巴看着孔最,“知道真正的失败者是什么吗?是那种因为害怕失败,连尝试都不敢的人。”

从来都没有人对孔最说过这种话,他不禁想,如果今天是他,他是不是还有勇气站在这里。

如意把两支箭矢送上,魏朱拍着孔最的肩膀,“一百两银子赌我赢,敢不敢?”

她本就是随口一句,谁成想孔最竟然拉住了她的衣袖,“两百两,我赌你赢。”

魏朱失笑,扯了扯孔最的脸颊,“你呀……”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遮挡在孔最耳边嘀咕了几句。

孔最瞪着两只小眼睛,活像被刷新了眼界,“你认真的?”

“嘘——”

魏朱做个禁声的手势,“我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交给你了。”

魏朱接过两支箭矢与周遗迎面对峙。

周遗往人前一站,皎若玉树临风前,“魏姑娘先请。”

“我这手上有两只箭,周公子手上却只有一支,周公子确定真的要我先开始?”

周遗说,“之前的算筹你们已经落下太多,即使魏姑娘手上有两只箭,要想赢下这局,恐怕也不易。”

“还是周公子想的明白,”魏朱单手转着手上的箭矢,突然笑了,“古语有云唯小人与小女子难养也,周公子是君子,不如我当一回这小人。”

魏朱说,“不如咱们不计算筹,直接一局定输赢怎么样。”

“哦?”

周遗没想到魏朱为了能赢竟然会选择这种方式,不过她说这话之前一定不知道自己对于投壶之精到,绝对几个魏紫加上不止。

周遗笑笑,“如果是你我一局定输赢,那我们两个人如果输了的话,是一人受罚还是所代表那一边全都罚?”

魏朱回头看了一眼,说起赢来这群千金小姐那是一个比一个热情,现在一说输,那是个个后退,即使是之前把箭交给魏朱的那个小姐,也咬唇低首,一副不认识魏朱的样子。

魏朱鄙夷一笑,“今日输了是我一人的,赢了也是我一人的,我魏朱为自己而战。”

周遗眼神一暗,魏朱一人为战的样子,让他很想把她一点一点撕碎……

48高手的玩法

壶在远处,魏朱与周遗退出十步之外相视一眼。

“我们就这距离?”魏朱挑衅。

周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魏朱笑着又往前走了五步,全场一片静懿,所有人惊讶的看着往前走的魏朱,只觉这人疯了。

魏紫捏紧了手上的帕子,魏朱这个爱出风头的,竟然以十五步为距。

不过……魏紫轻蔑一笑,十步入壶已经难上加难,她用十五步为噱头,看似收拢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过短暂的惊叹过后,最后只会落下一个不自量力的下场。

“魏兄,你这妹妹胆识过人啊。”稳操胜券的公子哥还有时间与魏青调笑。

魏青干笑两声,这会魏朱有多狂妄,过会失败就有多丢人。

不过就是一个庶出的,怎么就不认命,偏偏要跟魏紫这正八经的嫡女比较,真是丟他们的脸面。

“丢人现眼的东西。”

孔最就站在魏青身边,将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原本对魏朱的要求还有点犹豫,这会却突然觉得,这主意似乎也不错。

“输赢这件事不到最后,结果犹未可知。”孔最将两百两银票放在桌上,“我出两百两赌魏朱赢。”

世家公子之间经常添上彩头图个乐子,所以对押彩头这事并不陌生。

公子哥们偷偷的看看当家主母那边,见没人注意这才把身上带着的银两拿出来。

“带的不多,纯当图个乐子,三十两我押周遗赢。”有人偷摸的拿出银子,悄悄的放到桌子上。

有那喜欢揣测的游移不定,“孔兄与周兄早就认识,莫不是知道周兄投壶技艺?”

“就算周公子再差,那可是十五步之外。”有人把五十两银票放在中间,“我压两人全都不中。”

这居中的想法一出来,桌上位于中间的钱竟然还默默的多起来。

不过桌上的银两再多,也没有孔最那两百两银票来的显眼,毕竟在场诸位谁也没有那底蕴能轻轻巧巧的拿出几百两来赌。

“这是在做什么?”赵棠离从边门一进来,就见相熟的公子竟然在桌上摆起了局。

“棠离你过来的正好。”赵棠离虽然是赵府庶子,但是他却各个世家相处的极好。

“我们正在添彩头的,你要不要也过来加上一点。”

“添彩头?”赵棠离笑着走过来,“当家主母就在旁边,你们也真是胆大的可以。”

赵大宝阴阳怪气的把几十两银子放到周遗那边,“添彩头这事我们来就好,平白让他一个穷酸鬼败坏了兴致。”

孔最以前特不喜欢赵大宝这捧高踩低的嘴脸,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看赵大宝特别顺眼。

对于赵大宝的冷嘲热讽,赵棠离只是笑笑,他了解了一下事情始末,这才惊异。

魏朱要与别人比试投壶?

她……不是不会的吗。

魏朱与周遗已经退到了花厅最边缘的位置,魏朱成竹在胸,周遗亦是见招拆招的风轻云淡。

“你先来?”

周遗轻轻额首,“都可。”

“那就好。”魏朱道,“一局定输赢。”

魏朱退开一步,把场地让给周遗。

周遗捏着手上的箭矢,瞄准十五步外的壶口,手腕绷紧微微用力,那举在手上的箭矢就被他轻轻投掷出去。

箭矢瞄准壶心准确入壶。

公子哥们一阵惊呼,姑娘们更是忘记立场个个跟应援粉丝一样,满脸激动。

周遗宠辱不惊,“侥幸而已,承让了。”

这谦谦君子装哔的样子,魏朱是服的。

“看看,看看,周公子赢了吧,我就说他能赢的吧。”

之前押周遗赢的公子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彩头,那可是整整二百两啊,虽然孔最家世惊人,但是赌场无父子,上了桌的钱可不管你身份地位。

桌上的钱被人按住,想要拿钱的公子沿着那只胳膊看上去,就看到了孔最那张有些严肃的脸。

“输赢已定,孔兄这是几个意思?”

孔最冷着脸,“魏朱还未投壶,算不得输赢已定。”

他再次摸出二百两的银票砸在魏朱那边,“我加注。”

虽然早就听说孔最在陵阳开了家青云居,日进斗金,但是知道今天他们才发现,这人不仅身家丰厚,还是个大手大脚的散财童子。

“孔兄说的对,魏姑娘还没投壶哪,怎么能算是胜负已定,加注,加注。”

周遗已经稳操胜券,现在他们只要押周遗,就能瓜分那四百两银票,那可是四百两啊,他们省吃俭用,变着法从主母那里搜刮一整年,恐怕也凑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有人那是把自己的家底都给抖出来,更有甚者因为自己身上带着的钱不够,竟然去找相熟的人去借。

来路百出的银两,统统不要脸的压在周遗那边。

孔最看着这群都在笑着的人,就好像这群蝗虫一样准备瓜分的银子,不是他的一样。

而事实上他身上拢共也就剩了二百两,剩下这二百,是魏朱与他说话时偷偷塞给他的。

他只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一切竟然都让魏朱给猜中了。

“你得明白,在钱面前,人是没有底线的。”

“既然大家都押了,我也添点彩头吧。”赵棠离从自己身上,将仅剩的十五两碎银,全放到了魏朱那边。

看着压在银票上的银子,孔最对这个赵棠离更烦了。

“大姐姐不如认输吧。”魏紫在一旁小声道,“周公子十五步入壶已经远非常人能及。”

“听你这个意思,你是不行?”魏朱摇着手上的箭矢,“本来我还打算让你帮忙投这一下的,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让她帮忙投,替她出丑吗!

“大姐姐是不是忘了,周公子已经贯中,这一次即便是你中了,你们两人也是平局。周公子是魏府的客人,大姐姐怎么如此好胜心强,对客如此。”

魏紫说的那是句句在理,却又字字鄙夷,说白了,就是嘲讽魏朱出风头。

魏朱却不管她,“周公子,我二妹妹说我这一下就是中了也是与你平局,你倒是说上一说,我这一下若是中了,我们是平还是不平。”

“若是贯中自然是平局,若是依杆,贯耳,那自然是魏姑娘。”

魏朱脸上一阵失落,“我还以为周公子是谦谦君子,会看在我是女儿家的份上让上一让,没想到周公子却是个固守成规的老迂腐。”

“罢了罢了。”魏朱对着自家婢女招招手,转手从她们袖中抽出了条帕子。

“既然周公子不愿意相让,那我也就只好把压箱底的东西给拿出来了。”

魏朱背身闭眼把帕子系在眼上。

众人一片惊呼,“她竟然要蒙眼投壶!”

49恶心渐起

魏朱听着嘲讽的声音微微一笑,现在就这么惊讶,那是不是还太早了!

魏朱背过身去,左右两手各有一支箭矢在手上滴溜溜的转着,忽然她猛地后仰,左右两支箭矢同时出手。

满室落针可闻,直到听到一声轻轻的撞击声,那屏住呼吸紧张的心情,才变成那忍不住的一声抽气。

魏朱眼前虽然看不见,但是她知道自己赢了。

位于花厅中央的壶依旧是只有周遗那一支箭,但是在壶两边的双耳上,却左右各有一支。

“撕——”魏紫手上的帕子,被她撕裂,她看着站在那里的魏朱,脸上的惊讶变作怨毒。

“大姐姐你好棒!”魏粉第一个叫出了声,就连魏白也喜气洋洋惊叹与魏朱的巧夺天工之技。

姑娘们欢呼更胜,这会她们早忘了之前恨不得跟魏朱分开的模样,个个得意的看向对面灰头土脸的公子们。

这下认罚吧。

公子们简直痛不欲生,罚他们认,但是这钱……

孔最不动声色的收起桌上的银票,赢来的银两,最后把那碍眼的碎银连着赢来的彩头一块丢到桌上。

赵棠离丝毫不为受到这种轻视待遇而恼怒,甚至他看上去还有些开心,魏朱最后赢了,真好。

魏朱扯下脸上的帕子,对着收钱的孔最默默比个小爱心。

“大姐姐可真厉害,以前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魏紫怨毒的声音,即使是那张美艳的也遮挡不住。

“我不显山露水的原因,别人不知道。妹妹难道也不知道吗?”

“魏紫,”魏朱附在魏紫耳边轻轻的笑着,“是不是时间太久,所以让你忘了,当年祖父虽然看见有孩童在花园里投壶,却不知道那投壶的是谁?妹妹不妨好好想想当年十步入壶的那个人是你还是我。”

魏紫惊愕,当年的事……

“天才就是天才,蠢货,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比不上。”

魏朱轻飘飘的落下这一句,就略过魏紫去享受她的胜利时刻。

“原来是这样。”

周遗轻轻笑起,他当年用投壶赢得番邦一十二座城池的时候,也有人在他面前提及将军府上这件事,那时他只当笑谈,毕竟这世上不存在天才。

可是今天他却突然发现,真的有人能够轻轻松松就拿下别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耀。

这样的人……真该死。

“大姐姐,你这次赢了,快想想怎么罚他们!”魏粉活蹦乱跳的就像个蚂蚱。

魏朱已经拿到了她最想要的,对于惩罚这一群毛头小子她半点兴趣没有。

“既然四妹妹都说了,那我可得好好想一下。”魏朱想了一下,“不如就让各位公子赋诗一首来赞扬一下我们这群姐妹,如何花容月貌好了。”

几位世家小姐悄悄红了脸,怎么还有这样明面要诗的。

“这惩罚的法子好。”有那带着女儿过来的夫人,那是喜笑颜开,若真有写的好的,以后传到外面去,不也是对自家女儿的包装。

“魏夫人真是好福气,大姑娘这一手投壶技法真是给我们长见识。”

“是啊,去参加了那么多的宴会,还是第一次见到投壶这样厉害的。”

赵夫人正心疼自己的两匹雪锻,这会看魏朱就跟看仇人一样,酸涩十足。

“以前听闻京城里的十一皇子曾用投壶赢了番邦一十二座城池,若是大姑娘当时在,恐怕这城池赢得就不止十二座了。”

楚氏气的牙痒,这魏朱特意在魏紫之后弄出这么一通事,不是摆明了要夺魏紫的风头。

“夫人们的盛赞我替她心领了,只是魏朱平日身子不好别说投壶就是去花园赏花都十分艰难,这样的她,怎么能跟皇子皇孙比较,她这次……”楚氏愤愤不平,“不过就是碰巧罢了。”

见楚氏不高兴,知道这内里状况的夫人只好尴尬的转去别的话题。

花厅里的欢声笑语,传出很远,甚至在赵阿宝的院落都能隐隐听到,她气的摔了屋里的东西,屋外守门的小丫头心惊胆在哪看向一边的女子。

“无事,你守好你的门就好。”白姨娘穿着那身紧致的小绿袄,倚靠着柱子等到屋里砸东西的声音消停了,这才拧着小腰进去。

赵阿宝一见白姨娘进来,就大发雷霆,“你进来干什么,滚出去!”

“我若是出去了,谁给你出气。”白姨娘寻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

“大小姐待在房里怕是不知道,魏府大姑娘刚才在十五步之外蒙眼投壶,双箭正中双耳,赢了一众世家公子,这会正在前头出风头哪。”

一提到魏朱,赵阿宝刚压下去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又起来了。

“那个贱人,明明就是她先动的手,事发之后却来诬陷我,还有青竹那个死丫头,一个该死的贱婢,竟然联合外人来欺辱我!”

想起之前的事,赵阿宝就怒不可遏。

“大小姐还是消停点的好,因为之前的事你让夫人在旁人面前失了面子,这会夫人不惩治,不是因为你是她的骨肉至亲,而是因为她正在宴客,等到宴席一散,夫人恐怕就有时间过来了。”

赵夫人平时对赵阿宝虽然不甚严厉,但如果赵阿宝做了什么会影响她赵夫人位子的事,赵夫人对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赵阿宝慌了,“白姨娘,这满府上下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赵阿宝坐在白姨娘身边满脸哀求,“白姨娘你是母亲的远房表妹,幼时又与我一道长大,白姨娘你去母亲面前帮我说说好话吧,你的话她一定会听得。”

“你以为如果不是我,你这会还能安静的待在闺房。”白姨娘握着赵阿宝的手,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仿佛那些年在赵府寄人篱下的日子全都不复存在。

“这次你母亲这里是没事了,只是魏府那两个丫头今日堕了你的面子,让你在世家小姐面前抬不起头,这事你可想过怎么办?”

白姨娘道,“今日来的都是世家勋贵,说不得你未来的夫君就在其中,女儿家的声誉何其重要,若是因为这事让你挑不得好的夫家,这事可就不好了。”

“就这群穷芝麻,烂谷子的世家公子那个看的上,让我去嫁给他们,休想!”

“可我听说,这次来的人里却还有从京城来的,那可是帝师门第,在场夫人不知道有多少看中了那位孔公子的出身。”

想到孔最那矮胖的身材,黑溜溜的小眼,赵阿宝就一阵厌恶,反倒是那个周遗模样却还好些。

赵阿宝态度软了一点,“姓孔的那个住在魏府,谁知道是不是早就被姓魏的那几个贱人护下了,我这次受屈没准就是她们存心设计,要的就是让我在孔公子面前没脸,好趁了她们的意!”

白姨娘嗤笑,这赵阿宝对自己还真是高看。

“不管怎样,现在是你罚,她们得意。”白姨娘施施然的站起来,“算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好了法子怎么惩治她们,所以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没成想,你却只会在这里一个人发牢骚,既然这样,我就先回了。”

“谁说我没有想过!”

赵阿宝急忙喊下白姨娘,“还请白姨娘帮我。”

站在那里的白姨娘,突然就笑了……

50惊马之难

回去的路上,白姨娘见到了赵棠离,她抚平被赵宝儿拉皱的袖子,这才走上去。

“在看什么?”

一见白姨娘,赵棠离隔着一段距离就对她行礼。

白姨娘嗔怪,“你我一处长大,现在也拿这些礼来伤我们的情分?”

“怎么会,只是你现在是姨娘,而我……”赵棠离无奈的笑,“有礼些总是好的。”

赵棠离不知想到了什么,从袖里拿出一些银两出来,“这是姨娘上次借我买玉佩的银两,现在还你。”

白姨娘看着递来的钱袋,垂下了眼,“你手头又不宽裕,怕是给你同窗熬夜抄了许多书吧。”

“抄书挺好的,可以把夫子教的东西好好温习,不过以后不用了。”赵棠离道,“我打算好好温书,准备明年的大考。”

“你要现在大考!”白姨娘一时震惊,“你的学问夫人是知道的,你若有心仕途,就不怕她恐你比过二公子,直接对你下手!”

白姨娘语重心长,“你还年轻,这事急不来的等你……等你成亲之后,能够分出赵府,再考取功名。”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赵棠离苦笑,“想着先把喜欢的人先护下,免得她被旁人抢走了,可是……”

赵棠离不愿再说下去。

“还是要多谢白姨娘出的主意的,让我借其喜欢其妹的名义接近她,才让我也知道了她的心意。”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所以将他最喜欢的人推的越来越远。

不过他不会就此放弃。

魏朱还未笄,或许他还有机会。

“我现在只是一介白身,即使与她成亲也不能给她太好的生活,所以我想有了功名之后再去求娶。”

虽然错了一时,但他可以还她一世。

白姨娘拧眉看着赵棠离的离开的身影,一切都与他计划的一样,魏朱与赵棠离之间徒生误会两人渐行渐远。

可是明显有一些东西超出了她的预料,竟然让赵棠离不仅没有放弃魏朱,甚至还想考取功名再次议亲魏朱。

白姨娘目光一沉,看来自己的计划也要改上一改了。

回去的时候,赵夫人还拉着魏朱的手,好生不舍的把她送到马车上。

她是真不舍得魏朱带着她的两匹雪锻从她眼前离开。

魏朱看上去比赵夫人还要舍不得离开,“赵夫人就到这里吧,以后若是有机会我还会再来赵府的。”

赵夫人嘴角抽搐,只来这一趟就让她损失了三匹绸,两匹雪锻,这要是再来上几次。

“听闻魏大姑娘身体不好,这天寒地冻的,魏姑娘还是先上马车吧,别再受了风寒。”

赵夫人连忙撒手把魏朱送上了马车。

魏粉一上车就看到放的满满当当的绸缎,那原本还愉悦的心情瞬间就酸了。

“大姐姐今天收获可真多。”

魏朱慵懒的靠着身后的绸缎,“四妹妹是觉得身上的衣裳首饰不好看,打算送给我吗?”

“才不要。”魏粉一把捂住自己的衣裳,“这是我的,大姐姐可不能抢。”

魏粉想要坐下,却又忍不住对魏朱提防,到最后干脆声称马车太小去蹭魏紫的马车了。

魏白歉意道,“四妹妹还太小,大姐姐不要介意。”

“说起年纪,我记得三妹妹好像跟四妹妹是一母双胞,怎么每次都是你替她道歉?”

魏白道,“她年纪小些,做事多有不周到的地方,我身为他的姐姐,自然要多照应一些。”

魏白说着微微额首下了马车,风吹的魏白有些脸疼,她看着努力挤上魏紫马车的魏粉,突然有些征愣。

是啊,明明是一母双胞,为什么自己总要做被留下的那一个?

魏粉从车窗里往外探头喊,“三姐姐你怎么这么慢,还不快过来!”

魏白没有吭声,提着裙摆跟上。

冬日的傍晚总是来的那么早,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商家收拾着铺面,摊位准备回去喝上一顿热汤。

魏朱掀着帘子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正想着青云居这会不知道怎么样了,忽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这人……有点眼熟啊。

魏朱正想好好看看,突然发现对方手中拿出了一柄弹弓,尖锐的碎铁被那人艰难的拉到极致,瞄准的就是自己这辆马车。

不好!

魏朱正想喊停马车,就觉车厢猛地一晃。

马匹被碎铁扎的受惊,抬起前蹄猛地向前,拉着的车辕吱嘎做响,不堪负重里骤然断裂。

车厢歪倒在地,被受惊的马匹拖拉着向前。

“快停车!”

最先惊慌出声的是魏青,因为惊马奔向的正是魏紫跟楚氏坐着的那辆马车。

马车撞翻了周围的摊位,

车上楚氏尖叫不已,心惊胆颤的拍着车厢让马夫停车,可是这会马夫比楚氏还慌张,手哆嗦的缰绳都握不住。

魏紫被魏粉抱着,又惊又怕,她看看身后步步逼近的马车,又看看前面隐隐出现的铁匠铺。

如果她们的马车不躲开,马车会被惊马撞上,但是魏朱的马车也能就此停下。

可是一旦撞上,不说非死不可,这伤必然是要受的,旁的不说要是伤到面皮留下疤……

一时之间,魏紫脑中闪过千万念头,忽然之间她心一横。

魏朱一介庶女,死就死了,凭什么要她去冒这个风险!

魏紫推开抱住她的魏粉,掀开车帘抢过了缰绳!

车厢摩擦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街上的人个个躲开只有孔最站在马车前头大声喊着魏朱的名字。

“孔兄快回来!”魏青一把拉着魏青,就把他往车厢里拖!

三人里面周遗最镇定,“前面还有魏夫人的马车,只要她们不避开,魏朱性命无忧。”

周遗话音刚落,就看到魏夫人的马车骤然调转车头,向着一边的小巷跑去。

没了马车遮挡,立着无数锄镰的铁匠铺,正对惊马。

魏青心里一凉,这要是撞上……

孔最踹开魏青往车下一跳,马车还没停下他这一跳直接被马车甩在地上。

孔最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魏朱的方向跑。

“魏朱,快出来!”车厢被推拉着不断往前,孔最拼尽力气才靠近一些,伸他手去拽车厢的边角想要借此上去。

裂开的车辕彻底断开,车厢一颤,将刚刚抓住边角的孔最,连着几匹布一块横甩出去。

铁匠铺里,炭火上还烧着通红的铁坯,锋利的锄镰整齐陈列。

“不要!”

孔最惊恐高喊,却难阻马车笔直撞上!

51浴火而来

只听一声哀鸣,三尺高的血迹从撞上炭炉的那一刻骤然飙起。

失控的车厢撞进炭火堆里,惊起满天大火,整个铁匠铺子都被大火包围,装饰着绸缎,纱幔的车厢更是烧的彻底。

看着眼前的大火,握着缰绳的魏紫带着一丝快意,颤抖的扬起嘴角,从今以后再不会有那个讨人厌的东西在她面前晃悠。

“魏朱,我才是真正的嫡小姐,你凭什么跟我斗!”

“紫儿你有没有事!”

楚氏后怕的摸着自己浑身上下,还好还好她并没有出什么状况,她焦急忙慌的去看魏紫,就见魏紫垂着眼睛一阵难过。

“母亲,怎么办?我刚刚只想着让我们免开被马车撞上,却没有挡住大姐姐的马车,大姐姐的马车撞进炭火堆里起了火,这会怕是……怕是……”

看着眼前的大火,楚氏就一阵后怕,“是她自己的马车突然发疯,就算是死也怨不得别人。”

楚氏连忙安慰魏紫,魏粉偷瞄着外面的大火,刚刚还与她们说话的魏朱,死了?

突然魏粉惊叫起来,“快看!那不是大姐姐吗!”

魏紫来不及小心收回的笑在嘴角僵住。

眼前大火弥天,却有一道身影从烧着的车厢旁边浴血而来。

魏朱握着一把滴血的镰刀,右手提着一只刚刚被斩下来的马头。

要不是马车撞进的是铁匠铺,她身边就有现成的刀具,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

魏朱满身的鲜血,站在烈火之前对着失望,震惊,怨毒,百感交集的魏紫幽幽一笑。

魏紫慌忙垂下眼皮,嫉恨的攥着手指,竟然又被那人逃过了。

魏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样怨毒的眼神,怎么可能会在魏紫脸上出现。

可是那种如毒蛇凝视的淬毒目光,真真切切。

让她心惊。

“二姐姐?”魏粉轻轻惊疑的喊了一声。

魏紫转头不耐烦的看着她,“怎么了?”

魏粉吐吐舌头,果然是她看错了。

“啧啧,瞧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白瞎了我送你的衣裳。”魏朱握着沾血的镰刀,在孔最面前蹲下,嘲讽的肆无忌惮。

“你还有心情在意衣裳!”孔最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下摔得他浑身都痛,现在一动就跟残废了一样。

“还好吧。”魏朱伸手去扶,却被孔最一手打开,“我算看明白了,我在你眼里还没个衣裳重要,亏我……亏我……哼!”

魏朱扯着嘴对他笑,“咱俩谁跟谁。”

她起身要走,却又转过身来轻轻的抱了下孔最。

“刚才,谢你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没人在意她,却只有这小胖子跟个傻子一样在后面傻了吧唧的跑着。

要不是她把布丢出去把他砸回去,这会说不得要缺胳膊断腿。

孔最张着两只胳膊,不自在的想要安慰下魏朱,就听见她在那大煞风景。

“这以后你可得长高点,就你这小短腿,怎么能跑过四条腿的。”

孔最那心情啊……

魏朱拍着孔最的后背蹭了他满身的血与土,“把我的布好好送回去啊,我去去就来。”

混乱的街上一片狼藉,魏朱却握着镰刀提着马头越来越远。

“你去哪!”孔最大声问。

“茅房!”

魏朱头也不回,随口回了一句,那双看着毫不在意的眼睛却越来越冷。

带着斗笠的人捏着弹弓,挡着脸,在谈论着刚才惊马起火的人群里匆匆低头走过。

今天虽然发生了好些事,但也让他借此得了好些银子,他正想着回家之后给自己的女儿老婆添置点什么东西。

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巷子那头咕噜噜的滚过来。

天色已经晚了,光线不清,他还以为是谁家丟了的旧灯笼,刚想走过去踢上一脚,就看到那圆滚滚的东西底下浸出了一大团的污血。

“啊!”

对方吓了一跳,连退数步,直到背靠墙面拍着心口给自己压惊。

“狗、娘养的,是那个混球敢这么戏弄你老子!”

尖锐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直到隐着的角落里站出了一人。

“你大爷!”

魏朱背着镰刀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阴郁,死寂,却又蕴着兴奋的光。

这声音简直就是噩梦。

那人当即想跑,却被丟开的马头砸了个踉跄,摔倒在墙角未化的积雪上。

斗笠被摔到一边,老陈哎呦哎呦的从雪里把头拔出来,刚睁开眼皮就跟死相凄惨的马头来了个四目相对。

“啊!啊!”

老陈瞪着腿连连后退,马头吓人,眼前的女人更加吓人。

“怎么又是你!我不是把那个罪婢卖给你了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魏朱从阴影里走出来,满身鲜血的看上去就像个地狱恶鬼。

她看着他手上的弹弓,又踢了踢他腰间袋子里撞着的碎铁,就是这么一小块东西搞得她差点一命呜呼。

想到这,魏朱眼神越沉,“你既然问我,我倒要好好问问你,你刚才对我的马车做了什么。”

手上的镰刀钉在老陈脸侧,兽血特有的猩味一阵又一阵的往老陈脑子里钻,搅的他脑子一片混乱。

好半天,老陈才回过神。

“你的马车?那不是魏府大姑娘的马车吗?”

魏朱了然挑眉,竟然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也就是说是熟人作案。

老陈显然受惊不小,难道眼前这个,是吊死在魏府门前的庶女!

刀尖戳了戳老陈那只还没好利索的胳膊,将他出神的脑子唤回来。

“没看出来啊,你一只手也能把弹弓玩的这么溜。”锋利的刀尖落在老陈的胳膊上,看的他一阵心惊肉跳,“上次你用这只手拿刀劫我,我废了你一只胳膊,这次你又惊马害我,不知道你打算拿什么来赔?”

刀刃压迫着老陈的脖子,冰凉的镰刀就碰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要做什么?”

老陈紧张的咽了下唾沫,“我发誓我过去之前真不知道是你,我要是知道就算给我一千两银子,我也不敢!”

“谁让你过去的?”魏朱冷声道。

没想到这老陈人长的猥琐,但是却有担当,“我收了她的钱自然要替她保守秘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这一点我很喜欢。”魏朱笑着眯起眼睛,“就为了这份喜欢,我也要送你一程!”

笑着的眉眼迅速冷却,手上握着的镰刀对着老陈高高扬起。

眼看情形不好,老陈急忙求饶,“我说我说!”

“晚了……”

52留命

老陈捂着眼睛高声求饶,举起的镰刀却不管不顾当头就要劈下!

“爹?”

魏朱冷着眉眼凶狠的转过头去,就见一人挑着灯笼站在巷口,灯笼的光亮落在那人脸上。

竟然是陈秋水。

“秋水你快跑!”刚才还胆小到只能闭眼的老陈,这会已经一把抱住了魏朱的大腿。

“还愣着干什么!我拦着这丧心病狂的,你快跑!”

陈秋水挑着灯笼一脸疑惑,她举着灯笼不确定的打量着魏朱,“魏……公子?”

老陈愣了,秋水竟然认识这丧心病狂的?

可是,怎么还称呼她为公子?

“魏公子!”

翠娘先是惊讶,惊讶之后又好生欢喜,这又是搬凳子,又是煮水泡茶,还将新买的点心好好挑选了摆上桌。

一旁的老陈心里有点吃味,翠娘身体不好,他又混名在外,平时可没人能让翠娘这么伺候。

魏朱与老陈一同回来,一个满身血迹,一个狼狈不堪,翠娘是个心思通透的,但是却不开口提及这事。

“等会魏公子就在这里吃饭吧,虽然是粗茶淡饭,但是我夫君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说话间翠娘就催促着老陈去外间做饭。

原本在外面坑蒙拐骗偷的老陈,这会就跟二十四孝老公一样,颠颠的领了差事闷头去外间生火。

直到这会,魏朱也没反应过来。

“他是你夫君?”魏朱看看模样可人的陈秋水,这是亲生的?

“确实。”翠娘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他自然是我夫君。”

魏朱顿生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之感,尤其一个是自己的大掌柜,另一个却在自己身上变着法的打劫,拐卖,顺便制造意外。

有那么一瞬间,魏朱甚至产生了一种必须拆散两人的想法。

魏朱的手指落在桌上一下又一下,油灯照在她满是血迹的脸上,看上去有些阴森。

“你们对我女扮男装这件事看上去并不惊讶。”

陈秋水看了眼翠娘,“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一些端疑,只是不敢声张,今日看到魏公子穿女装,不,是姑娘,才知道自己猜的是对的。”

魏朱觉得自己并无破绽,“是我那里做的不对吗?”

“当然不是。”陈秋水笑道,“我和娘是从孔公子那里看出来的。”陈秋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开心,“他对你可不像是平常朋友。”

原来问题在孔最身上,她就说,自己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

在外间做饭的老陈竖着耳朵悄悄听,他听了半天才突然听明白,这个“魏公子”是何许人。

这不就是雇佣他娘子当掌柜娘子的那个青云居老板吗!

老陈一个哆嗦,切菜的菜刀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他先是打劫,又是惊马,这魏朱会不会恨屋及屋对他的娘子和女儿怀恨在心。

老陈举着菜刀“啪”的跪到了魏朱面前,“祸不及家人,我做的错事你对着我来就好,千万不要对我妻子女儿下手。”

“那你可知道,今日在马车上坐着的又有谁?”魏朱道,“你以为你伤的只是一个小小庶女,可你知不知道那是四品官员的家眷,说句不好听的,整个陵阳,有几个四品官。”

老陈这心顿时就凉了半截,他当时收钱的时候只想着就是打只马,现在往深里想了才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平时见到捕快都点头哈腰恨不得跟过街老鼠一样溜着墙角躲开,现在遇上真正的官员……

翠娘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可也知道不好,当即拉着陈秋水在魏朱面前跪下。

“妾身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却也知道我夫君心眼并不坏,或许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如果我说,没有误会哪。”

魏朱声音一横,静静的看着跪着的老陈,沾血的脸上无悲无喜。

“你去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一句的说给你的妻女听,要是敢有半句遗漏,今夜就是你们一家黄泉聚首的日子。”

魏朱的狠戾老陈是见识过的,都不用魏朱威胁,他那里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的说出来。

妻女生死面前那还管什么江湖道义。

其实,魏朱已经能够隐隐猜出指使老陈的是谁,但是她却没想到竟然在老陈这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白姨娘?”

“就是她!”老陈道,“就是她这么让我做的!”

老陈话还没有说要,翠娘的巴掌就落了下去,“你可知道魏姑娘对我们的大恩大德,你竟然想要惊马害她!”

老陈捂着脸不敢吭声,他也气,自己怎么那么不长眼竟然惹上了魏朱这么一个杀神。

“这白姨娘你对她了解多吗?”

“也不算多,就是知道她跟赵夫人是远房表妹,因为家道中落才在幼年时借住在赵府。”

老陈舔舔嘴唇,“原本赵夫人想给她寻个夫家的,甚至还将她一家老小从乡下接来,只是后面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成了赵府姨娘,不过她跟赵府的小姐公子交情很好,在府上也很有面子。”

那场撕哔之后,赵阿宝就没有露面,如果说是赵阿宝让白姨娘帮她出气,这事也说的通。

“我记得你当初射马用的是碎铁?”

“是是。”老陈把剩下的碎铁放到桌上。

碎铁棱角尖锐,拿在手上很有份量。

“这碎铁是你找的?”

“我那有门路去弄这个。”老陈回道,“这东西是白姨娘一块交给我的,她说魏府庶女惹了一些事,让我惊马戏弄她一下……”

老陈想到魏府庶女就是眼前这人,忙跪在地上磕头,“你要是有气只管在我身上撒就是,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她们是无辜的。”

“无辜?”

魏朱冷笑。

“你以为你投出的只是一块碎铁,可就是就因为这块碎铁,那辆匹马车被烧的精光。”

魏朱拎起老陈的衣领,“你现在跟我谈无辜,我又去找谁说!”

魏朱握拳抬手就砸,落在老陈鼻骨上,锤的鼻血横流。

“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老陈抬手挡脸,连连求饶。

“不,你不知道!”

魏朱眼中怒火更盛,一种无名邪火在她心里乱窜。

“如果今日陈秋水在马车上,你才会真正的知道什么是错!”

翠娘心里一惊,一边的陈秋水看不惯自己父亲挨打,想要上前拉开两人,翠娘却一边落泪一边死死的抱住陈秋水。

被人危及性命,身为世家小姐的魏朱别说是打上几下出气,就是直接杀了他们一家也只是点点头的小事。

“娘你快说话啊!她会把打死的!”

翠娘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女儿说,只抱着她使劲的哭,她们的性命并不要紧,可是如果魏朱迁怒陈秋水,又该怎么办?

魏朱打了一顿出够了气,这才灌下桌上的茶水,踢开房门大步而去。

“爹,你没事吧!”陈秋水慌忙去看地上的老陈,老陈整张脸被打的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看的她一阵心疼。

“爹你慢些,我扶你起来。”

老陈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精神看上去却很好,如果魏朱一声不吭就此离开,那他倒要真的害怕,可是现在她既然打了他一顿,就说明这件事已经是了了。

“好女儿,今天多亏了你啊!”当初要不是陈秋水在巷口认出了他,这会他的尸体估计已经在巷子里凉了。

翠娘坐在桌前暗自垂泪,老陈忍疼上前安慰。

“没事,都过去了。”

“这事过不去。”翠娘抹去眼泪坚定道,“我们和离吧。”

老陈扑通一声跪了。

这一句话比他当时被镰刀指着,还要来的崩溃……

53要饭皇商

魏大人焦急的站在府门口,府里的家丁全都被指派出去,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把魏朱的消息带回来。

“还没有找到那个逆女!”

“已经再找了。”管家回到,“老爷稍安勿躁,相信很快就能有人把小姐的消息带回来。”

“人给我带回来就压到祠堂里去,惹出这么大的事来,看我不好好教训她一顿!”

“父亲说的是我吗?”魏朱从门外进来,蓬头垢面满身血迹。

“你去哪里了!”魏大人暴怒,“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一天!”

魏朱不屑的勾勾唇角,这情真意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

她今天太累实在没时间去招呼这位“慈父”。

“父亲找我是因为愧疚吗?”魏朱面无表情的回到,“马车失控,二妹妹把能拦住我的马车赶开,任由我的马车撞上铁匠铺里的炭火,父亲不知道吧,整辆马车都被烧坏了。”

竟然是这样?

魏大人回来之后,只听楚氏说马车出了事,然后魏朱失了踪,言辞之间若有似无的提及一个女儿家在外不回,有损名节这种事。

这让本来就心烦的魏大人更是火冒三丈,如今被魏朱这样质问,惊讶之余又有点下不来台。

“彻夜不归你还有理了!”魏大人喝到,“管家去把家法拿来。”

“不准拿!”魏朱出声喝到,心里的火比魏大人还盛。

“拿家法这事来来回回的多麻烦,我刚在在护城河上看好了,那里水深人少,我绑着石头跳下去,保管三五日都没人发现,就算被人发现了,那脸也被泡肿了没人认得出我的身份,你放心,我就是死丢不了你魏府的脸!”

魏朱说着抬脚就往自己的院里跑,只留下脸色铁青的魏大人。

气去吧,本大爷不伺候了。

事情的最后,魏朱赢来的也只有抄写五十遍《女训》,但是受罚的不止是魏朱,还有前院的魏紫。

“姑娘你以后可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掉了,我跟如意寻了你大半个陵阳,谢天谢地姑娘你没事就好。”双喜后怕的为魏朱换衣,衣服上的血浸1透了好几层,可想而知当时的惊险。

“不过就是走掉而已,又不是被人掳走。”魏朱换上衣服,看向四周,“我的布哪,孔最可送过来了?”

“孔公子一早就送过来了,之前他原本也是在这里等的,只是突然有人求见,孔公子才刚刚离开。”

魏朱一顿,“可知道是谁求见?”

“奴婢虽然不太确定,但是来送拜贴的人,有些像是舅老爷手下的。”

魏府的舅老爷只有一位。

“楚通山?”这商人与文人从来都是两相生厌的死对头,“他一个皇商来见孔最做什么?”

蓦地,魏朱才想起来,孔最现在可是青云居名义上的掌柜,楚通山这无利不起早的会不会是看上了青云居?

“他们去了哪?”

一旁的如意开口,“那帖子送来时奴婢看了一眼,说的好像是青云居。”

竟然将地点选在青云居。

这下魏朱更能确定,楚通山的歹意。

青云居里,桌子中央的太极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楚通山不点菜肉,只对着眼前的孔最举杯。

“往日我就与府上主母多有往来,今日能在陵阳遇到孔公子真是缘分,当酌一杯。”

孔最不明白楚通山的来意,但是他很不喜欢对方这幅知根知底的样子。

“楚老板经常来往孔府吗?”孔最回到,“可惜了,我并未从母亲那里听过,如果我这次来陵阳借住的不是魏府,恐怕都不知道楚老板皇商之名。”

你觉得你威名赫赫,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孔最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笑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魏老四处游走为宫廷采买恐怕多有辛苦,这天寒地冻的楚老板多吃点,这次就算我请,楚老板千万不要客气。”

这是把自己当要饭的打发?

楚通山目光不善,他真是有些小瞧孔府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继承人了。

他缓缓抬手喝下了杯中的酒,这才笑着继续说,“其实楚某也知道,皇商虽然带了一个“皇”字,可是说到底,也就是个为人办事的奴才。

楚某以前最喜欢接触文臣也是希望能够融去自己一身铜臭味,可是尽管如此还是被一些带有偏见之人,认为贱商之流。”

楚通山也不知是提及心酸之处,还是惺惺作态,说到这里时竟然眼中泛泪。

“让孔公子见笑了。”楚通山举袖擦去眼角的泪光,“可是孔公子不一样,我以为孔公子出身帝师世家,对于我们商人很是轻贱,没想到孔公子却不一样。”

楚通山一时感慨,“我刚到陵阳之时,听到百姓口中说起青云居是孔府公子所设,还以为是他们误传,毕竟孔府家规森严,如此公然经商,若是被孔太傅知道,这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孔最抬眼看着眼前的楚通山,这是在威胁自己,会把青云居的事传到孔府吗?

想到孔府中人听到这事之后的反应,孔最攥紧了手上的杯子。

两人原本正说着,就见屏风外不合时宜的走进来一位店小二。

这店小二身材瘦弱,面庞黝黑,抱着托盘一本正经的站在那里。

他好似完全没感觉到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只对着楚通山热情招呼。

“这位客官一直没有点菜,是准备要饭吗?”

店小二看着楚通山道,“本店今日特优,米饭免费。”

他看看空无一物的桌子,眼神纠结,好似直接把楚通山归于没钱上菜的那类人,“要饭吧,即使不点菜也可以要饭。”

“不用。”

楚通山面色难看,他刚想借机讽刺一下孔最他的店员不会说话,竟然把“要饭”挂在嘴边,就见那位店小二继续道。

“那果汁要吗,今日果汁也是免费。”他看着楚通山的眼神越发怜悯,“你可以喝大份。”

如果刚才那句“要饭”,只是让楚通山不悦,那这句“大份”真的让他不快到了极点。

他酒杯一拍,低声喝到,“这里什么都不需要,下去!”

店小二被这呵斥下的一个哆嗦,他结结巴巴的的看着楚通山,对着门外喊到。

“要、要饭一份,果汁、大份!”

54撕破脸皮

孔最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店小二委屈巴巴的白了他一眼,麻溜的下去了。

米饭跟果汁被季归年给送上来,连着送上来的,还有几碟刚片的五花肉,“刚才是新来的,不会说话冲撞了客人,还请多多包涵,这送的菜色全当赔罪。”

末了季归年小声问。

“客官真的不点菜吗?”季归年道,“因为孔公子是咱们东家,有他的宴席一律八八折,如果银两不够,还可以打白条,这是仅有东家朋友才能享受的特殊优待。”

季归年这一番话,硬是把楚通山堂堂皇商说成了连顿饭都请不起的破落户。

孔最听得开心,“这次虽然是楚老板下帖子,但地方是我的,本来就该我尽地主之谊。”

孔最对季归年吩咐道,“你去厨房让他们挑拣好的菜色统统送上来,不拘多少,好让楚老板尝个新鲜。”

孔最这一番话,更是把楚通山说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楚通山脸色阴沉,这一个两个的忒不把他当回事。

“既然是我下的帖子,这饭自然是我请。”楚通山对着身边的下人挥挥手,后者将一个箱子放在桌上打开。

通红的绒布上,码着一摞黄澄澄的金条,粗略去看足有小二十根。

孔最没看明白这架势,“楚老板的意思……”

“实不相瞒,楚某对这青云居的生意很是感兴趣,孔公子若是愿意,就请收下我送上的见面礼,咱们一起发财。”

竟然要买青云居。

孔最看着眼前的金条,虽然他是帝师世家,这么多钱摆在面前的机会却也不多。

如果青云居真是他的,他这会很有可能已经把持不住了。

“垃圾,抬下脚。”

黑脸店小二不知何时出现,拿着扫帚戳扫着楚通山的脚面,扫着那并不存在的脏东西。

见楚通山不动,店小二不耐烦道,“叫你哪,垃圾!快抬下脚。”

楚通山怒不可遏,愤而拍案,“孔最,你欺人太甚!”

孔最无辜,我做什么了,就欺人太甚?

“你要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都说近朱者赤,孔最无奈摊手的样子像极了魏朱。

楚通山手上的酒是喝不下去了,他脸色铁青的站起,却还仍旧保持着体面,“今日看来是不成了,孔公子,咱们有缘再聚!”

黑脸店小二伸手把他拦下,一本正经,“客官您还没给钱哪!”

楚通山将银两狠狠地砸在桌上,黑脸小二却无视他的愤怒,只握着银两站在门口一阵欢送。

“客官,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祝您山高水远,一路走好!”

楚通山深深地看了眼黑脸小二,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楚通山一走,黑脸店小二魏朱,就捧着银两颠颠的进了里屋。

桌上的火锅还在咕噜噜的翻滚着,魏朱将一盘切好的羊肉倒进眼前的锅里,烫到肉嫩多汁时就熟练的捞起往嘴里送。

“真是要了老命了。”魏朱狼吞虎咽的吸着气,“就今天这东奔西走的,可是把我给饿坏了。”

“我看你就是饿得轻。”孔最嫌弃的看着魏朱,“你这脸怎么弄的黑的跟锅底一样。”

“嘿,你别说这就是锅底灰。”魏朱听得一乐,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递到孔最面前给他看,“为了不让楚通山那个奸商认出来,我还多糊了好几层呢。”

孔最打掉那只脏兮兮的手,“还吃着饭呢,能不能别这么埋汰?”

“这有什么?”魏朱道,“这锅底灰又叫百草霜,那可是一味有名的中药,我拿名贵中药用来糊脸,想想都奢侈。”

孔最翻个白眼,吹,你就可劲吹吧。

吃了三四碟羊肉,魏朱才觉的肚子里舒服了一点,她倒了杯酒,放在手里慢悠悠的喝着,这才跟孔最说起正事来。

“楚通山这奸商无利不起早,今天他在你这里没占到便宜恐怕不会轻易收手。”

孔最没将楚通山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介商人管他做甚。”

魏朱知道轻视商人是每个文人的本性,尤其是孔最这样一个站在文臣巅峰的人来说,没用“下1贱”这种字眼,也只是因为他修养好。

根深蒂固的思想,这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改变的。

魏朱换了个方式问,“那你怕不怕我。”

孔最闻言看了看魏朱,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喜欢骗人的小庶女,除了喜欢坑蒙拐骗,吃喝玩乐,言辞放浪外加贪财,这人基本没什么大毛病。

“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这体弱多病,风吹就倒,身在魏府无依无靠,我都怕自己那天一个不小心就再也睁不开眼。”

孔最皱眉,“别胡说。”

“我说的是真的,”魏朱道,“如果楚通山知道青云居是我的,你信不信他有一百个方法,不花一分钱就能把青云居从我手里夺过去,没准还能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病死在魏府后院。”

“你是不知道,上次他给我送来那根老粗的大山参,我当时要是真吃了,这会怕是已经凉凉了。”

老山参?

孔最抱臂,不悦的看着魏朱,“你说的山参是不是你送给我赔罪的那根!”

魏朱卡了壳,她尴尬的摸摸鼻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很重要!”孔最怒道,“我想着你弄来山参不易,还舍不得吃,弄了半天竟然是别人送你的!”要是楚通山在参里下毒,他这会大约已经翘辫子了。

孔最指着魏朱,这个没良心的,他处处为她着想,在她眼里他又算什么!

魏朱眨眨眼,不明白这人怎么又气上了。

不过,对于孔最,她已有经验。

魏朱眉眼一垂,满脸哀戚,“我那时候一穷二白,浑身上下也没有几件值钱东西,不说楚通山送我人参是什么意思,但那人参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我若真不在意你,直接把参拿出去卖了不更好?

这可倒好,我把手上唯一的好东西送给你,你转过头来就骂我心思不正。

孔最,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你了解我的为人,没想到你也跟他们一样,把我往那不堪的方面想,我实在是对你失望透了。”

魏朱字字句句只差没指着孔最鼻子骂他有眼不识金镶玉。

孔最一阵失神,难道……真是自己错怪对方了?

孔最悻悻的坐下,“你又不说清楚,我突然听到,当然生气!”

魏朱暗暗松口气,还好,糊弄过去了。

“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魏朱笑呵呵的给孔最满了酒,“不过话说回来这楚通山还是要防的,你得知道,别说是陵阳城,就是京城满打满算也没有这几个孔家公子,楚通山今日没有撕破脸皮,已经是给你面子。”

孔最皱着鼻子,他不喜欢别人拿他的身份说事。

但是不喜欢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你知道什么是商人吗。”

魏朱一字一句道。

“如果有百分之二的利润,商人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商人就会冒险。

如果有百分之两百的利润,商人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1律!”

魏朱接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青云居赚了多少,你虽然看不上这小钱,可是在别人眼里这就是天文数字。”

整个陵阳的商家都盯着青云居馋的眼睛通红,碍于孔最的身份,众人敢想不敢干,可是楚通山不一样,能成为皇商本身就说明了他的能力。

孔最突然有种莫名的挫败感,“那现在怎么办?”

“这个倒不着急。”魏朱道,“从我开这家青云居开始,我就已经料到会有今天。”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凑上来想跟她抢食的竟然是皇商。

“翠娘哪?”魏朱问。

“翠娘说是家中有事,今日不过来了。”季归年回到,“需不需要派人过去叫她?”

“不用了,”魏朱道,“我要找的是他男人,你去找人把他男人老陈给我找过来。”

对于翠娘夫君的名声季归年还是多少听到过一点,所以他更疑惑了,魏朱让那个混子过来干什么。

季归年正疑惑,忽看到底下的管事匆匆跑进来。

“掌柜的不好了,外面有人闹起来了……”

55布局,撒网

青云居大堂里,有人举着一把菜刀舞舞察察的在那里闹腾。

“青云居的东家哪,你给出来!”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脖子一喇,死在你们这!”

原本准备过来吃饭的主顾,一看这架势那是退避三舍,就连正在吃着的,也撂下银子,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离开的客人,魏朱那是气不打一出来,这跑的不是人,全是钱啊!

尤其当她看到举着菜刀的那张肿脸时,那火气直接飙到最高,抄凳子就上!

老陈原本只想闹腾闹腾好让人去把魏朱喊过来,毕竟魏府宅邸森严,他可进不去。

谁成想这竟然奔出个不要命的“黑小子”举着凳子就砸过来!

“你是谁!”老陈举着菜刀威胁,“去把你们东家叫过来,要不然我今天……”

“你要是敢在这死,我保证你头七都不过,就带翠娘去小倌乐呵,再许上厚嫁妆给陈秋水找个有钱爹!”

老陈一听更难受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欺负我,我娘子不要我了,女儿也不要我了,都是你们青云居给害的,我要见你们东家,见你们东家!”

魏朱一凳子砸过去,“瞪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老陈掀开青肿的眼皮,往“黑脸小子”这边看,终于从那张跟黑夜没差别的底子上,找到了一丁点被恐惧支配的记忆。

“魏……魏朱?”

“你才喂猪,还不快滚过来!”

老陈丟了菜刀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扑到魏朱脚底下就哭,“魏东家,魏大善人,魏大仙,我求求你了,你快去跟翠娘说说,她要跟我和离啊!”

老陈哭天抹地,他委屈,他实在是委屈。

魏朱突然笑了“要和离?这是好事呀。”

魏朱道,“翠娘是我这里的大掌柜,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我早就想着给他找一处好人家,让陈秋水也当一当富家小姐。”

老陈一愣,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怎么到了魏朱这里全都不一样。

“不是,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魏朱眉眼一横,“你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娘子过好日子,你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能嫁过去吃穿不愁的好人家?”老陈怔怔的点头,他想,他做梦都在想。

“那不就得了。”魏朱循循善诱,“只要你们两个合理,那我说的这些就都能实现。”

老陈觉得脑子有点懵,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跟和离有什么关系。

“跟我她们两个一样能过上好日子呀。”

魏朱看着老陈坚定的摇了摇头。

“只要有你,他们两个一辈子都过不上这种日子。”

“你的身份就注定了翠娘只能跟你提心吊胆,朝不保夕!”

“你的地位就注定陈秋水只能寻找到一般人家!”

“都说物以类聚,或许你以后的女婿也跟你一样是个无所事事的混子!”

“这样的以后就是你能许给她们的!”

老陈跪在地上如遭雷击。

魏朱却接过季归年递来的毛巾,仔仔细细的擦着手,“旁的不说,如果今天晚上陈秋水没有出现,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

魏朱最后这句话彻底成了压死老陈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巷里的事情历历在目,如果当时陈秋水没有出现,那他现在已经是具尸体。

如果他死了,翠娘能顺利改嫁,陈秋水能借此嫁入好的婆家,他在这个家里看似很重要,但其实没有他……才是最好的。

“今天来这里,翠娘应该不知道吧,如果她知道的话,她就算死也会拦着你。

毕竟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现在周围看着你笑话的这些人都是他的同事,甚至是他的手下。

你这样不给她面子就等于断了以后她在这里的路。

一个女人没有了夫君,没有了生计,一个人孤零零的带着女儿,你觉得她最后会怎么样?”

“承认吧,你就是多余的那一个。”

魏朱毫无人性的言论,不仅将地上的老陈不仅踩进了泥潭里,甚至还多碾了几脚。

身后的孔最拽拽她的衣裳,示意她别这样,把一个好好的汉子硬生生说成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忒可怜了。

对比,魏朱冷笑之后,直接给了地上的老陈一脚,“人要是懦弱起来,就算是有腿,也立不起来!”

魏朱这一脚,彻底把老陈踹清醒了,魏朱口口声声说没了他就能给翠娘找个更好的,可是那个不知道在那里更好的,对翠娘,对秋水能有自己这么真心吗!

如果……如果……

老陈跪在地上,对着魏朱板板正正对着魏朱来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可以,他想成为那个更好的。

“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就你一个截道反被劫,卖奴反被堵,就连想挣个黑心钱,都差点没命的废柴,我给你机会……呵~我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魏朱手上黑漆漆的毛巾被她砸在老陈的后脑勺上,“季归年,把这人给我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季归年掬把冷汗:东家唉,您知不知道杀人是不对的。

季归年知道,可是老陈不知道啊,对于魏朱这种“剁碎了喂狗”的言论,他是深信不疑。

“我不是废柴!”老陈拼命喊到,“我能帮上你的!”

魏朱挑眉,示意季归年等一等。

“你打算怎么帮?”

“我刚才在青云居外闲逛,有人告诉我青云居的东家在里面,只要我去闹上一场,就能给我一大笔银子。”

“哦?”

魏朱问道,“不知他给了你多大一笔银子?”

“十两,他给了我十两银子。”

魏朱失笑,“看来我刚才真的把我们的皇商气的不清,竟然用十两银子去收买一个混混。”

老陈惊讶,“你知道他是谁!”他还想借这个消息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有用。

“唉,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魏朱不满道,“季归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给我丢出去!”

“别别别!”老陈手脚并用的抱着大堂里的柱子,“就算这事不成,我也还能去办其他事,我可以替你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真的,别人不能做的我都能做!”

季归年满头黑线,这老陈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连这种话都给说出来了。

他哭笑不得的去拽老陈,谁知道那边魏朱却一拍桌面叫了一声“好”!

“既然你这么心诚,我就给你个机会!”

老陈半信半疑,“真的?”

“你过来。”魏朱招手让老陈过来,然后在他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就这样?”老陈疑心更重,“就这么简单?”

魏朱点头,“这只是对你的一次试探,我要觉得你有用,才能用着你去干其他见不得人的脏事。”

老陈定了定心,“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老陈说着就要下去,谁知道魏朱却拦住了他。

“还有其他事嘱咐?”

魏朱指指地上缺了几条腿的凳子,“我这黄花梨的凳子被你砸成了这样,你不是不打算赔吧?”

老陈嘴角一抽,就这烂木头做的三条腿,你还给我黄花梨!

“多、多少钱?”

魏朱笑的十分大度,“不多,十两而已。”

“你怎么不去抢!”老陈抱着钱袋子一蹦三尺高,刚到手的钱,他这里还没捂热乎。

“你不给也没关系。”魏朱笑眯眯看向季归年,“东西记在翠娘账上,什么时候抵扣干净了,什么时候给她发月钱。”

魏朱对着老陈一本正经,“其实扣翠娘的更好,反正她能力强,效率高,一手算盘那更是打的……”

老陈举着银子麻溜的奉上,“坏了您黄花梨的凳子是我不对这十两银子……一点心意。”

老陈看着送上去的银子一阵肉疼,他不再留恋转身出了青云居。

孔最觉得老陈这人不怎么样,“真的要用他?”

魏朱就事论事,“英雄不问出处,这人虽然胆小贪财,欺软怕硬,但也重情重义。”

孔最却瞧不上老陈的做派,“这人配不上翠娘。”

魏朱掂掂桌上的银两,整整十两,一分不差,她笑道,“我倒觉得,翠娘再遇不到比这更好的了。”

56无脸舅甥

楚通山的愤怒很快就在青云居燃起,先是有食客在青云居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然后又有食客在吃着饭时,突然手脚抽搐,口吐白沫,送往药铺紧急救治。

虽然头一个食客在事后赔了很多银钱,后面那个食客也被证明只是吃饭时旧疾发作。

但是,青云居“吃饭吃死人”的消息还是在百姓间径直而走,金水街上看笑话的商家不知道多了多少,就连魏大人都在跟孔最谈经论典之余,问上一句青云居的近况。

孔最表面上风青云淡的回着没事,心里急得简直就要疯掉。

“你说怎么办!”

孔最气呼呼的去看望抄写女训“累倒”的魏朱,就见对方翘着二郎腿靠着软垫,十分惬意的享受着如意手法独到的捏腿,还有双喜递来的切块苹果。

“你来了啊。”魏朱对着双喜招呼,“快把咱们刚买的苹果给你孔公子收拾一筐子送过去,老甜了。”

孔最可气的吃不下,“外面现在谣言满天,一个个看青云居就跟看瘟神一样,昨天只来了一桌,今儿个甚至连一桌都没订。”

孔最分文不拿,一颗心还操八瓣碎,“你难道就不着急的吗!”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魏朱所谓的说道,“最近楚通山待在陵阳对我暗中下手也是正常,等过几天他走了,这事就完了。”

魏朱道,“反正快要过年了,你抽空去青云居一趟,就说咱们休年假,工钱照发不说,还给她们放上一个月的假。我瞅着一个月下去,那楚通山差不多也要离开了。”

孔最还以为能从魏朱这里寻个主意,谁知道她竟然选择避开!

“想想那天楚通山要来买青云居你的做派,再看看你现在这副没有作为的样子!”孔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魏朱,“我真是看错你了!”

孔最气鼓鼓的来,又气鼓鼓的走,他人虽气,却依旧准备去按照魏朱说的,出门传话。

“孔兄!孔兄!”

孔最还没出府就见魏青追了上来。

“孔兄这是要到那里去?”见到魏青,孔最就想到季归年,想到季归年就想到两人在青楼里的那希里哐啷的一幕。

简直辣脑子。

孔最不想搭理他,“正准备出府的,魏兄也要出去?”

魏青讪讪而笑,他最近还在禁足那里能出去。

“我最近课业比较多,却是没时间出府。”

魏青道,“听说孔兄的青云居出了一些不好的言论,孔兄要是有需要的地方,情管跟我说,就凭咱们这交情,那绝对赴汤蹈火没得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都是一些小事,让魏兄费心了。”孔最不愿多留,谁知道魏青却缠了过来。

“孔兄久居京城,对于这些市井铜臭事可能不够了解,正所谓积毁销骨,孔兄可不要让这些小事损伤到自己的羽毛。”

孔最这下全是了解到魏青的意思了,“魏兄的意思是……”

“我当然是想帮孔兄的了,只是这名不正则言不顺,反正孔兄平日料理青云居也不方便,不如你我二人共同打理青云居上下事宜。

孔兄放心,不论何时,你都是青云居的东家,那怕你回了京城,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孔最算是看透了这一对舅甥,一个单刀直入要买,一个拐弯抹角要收,这群人是欺他是个软柿子吗!

孔最刚想发火,却又不知怎么想起魏朱来,如果她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孔最皱眉,不情不愿的叹了口气。

有了第一下,剩下的就好顺畅了很多。

孔最一声长叹,“魏兄这么见外做什么,你我两家乃是世交,你若喜欢青云居都不用开口,我直接送你就是。”

“可惜啊……”孔最扼腕叹息,不再言语。

魏青急忙问,“可惜什么!”

“魏兄可能不知道,之前贵府的舅老爷,就是那个皇商楚什么来着找到了我,说要用重金买下青云居。

我当时没有同意,要知道我在陵阳待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到时候这青云居于情于理也该留给魏府才对,我与他楚家又没什么交情,再加上又是个商人……”

孔最先是轻蔑,后又愁云惨雾,一身换脸绝技切换自如。

“谁成想啊,他这前脚刚走,后脚青云居就出了这种事。”

魏青又不是个傻子,当即就明白过来,眼下青云居遭受的一切,全都因为楚通山购买不成之后出的阴招。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魏青斟酌到,“不如我去舅舅那里帮忙问上一问,我要说这青云居是我的,没准舅舅……”

“罢了,罢了。”

孔最悲怆苦笑,“魏兄,我特别想把青云居送给你,但是……我总不能因为一间小小的青云居就坏了你们舅甥的情分。”

魏青多想大喊,只要你把青云居送给我,管他什么舅甥不舅甥,就是爹娘老子我也可以全部抛开。

而是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能喊出来,楚通山是他的亲舅舅,他若真说了,这就是大逆不道。

所以,魏青只能看着孔最这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从他眼前懊悔、痛苦、无奈、酸涩,渐行渐远。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魏青突然就对楚通山恨上了。

双喜悄么声的回到院里,把刚才魏青遇到孔最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魏朱听得一笑,“这小胖子也不是太笨。”看来她最近对他的调1教很是管用。

魏朱伸伸胳膊抖抖腿,一边的双喜把烤暖的斗篷给她披上。

“去把我让你做的深色衣裳拿出来,我今个晚上要穿那个。”

双喜问,“外面天都黑了,姑娘还要出去吗?”

如意却不问这些问题,只取过早就备好的衣裳,伸手魏朱穿起来。

魏朱就喜欢如意这杀人递刀的乖巧劲。

“今夜有点事,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先睡就是。”

“没事的。”双喜道,“马上就过年了,我跟如意正好给您做几身新衣。”

对于繁琐的女装,魏朱并不喜欢,可是她若拒绝,她的小婢女定然有一百个理由在那里等着她。

“做几件男装吧,穿着方便。”

魏朱说着就要出去,却又突然想到上次马车出事孔最追的灰头土脸的样子。

她想了想,转身对双喜吩咐,“我的衣裳先放一放,你们先给孔最赶一身出来。”魏朱道,“就用那匹红色雪锻吧,他脸白穿上喜庆。”

看着魏朱穿着夜行衣,头也不回的走掉,双喜突然觉得有点小忧愁。

“我的姑娘哎,你到底知不知道给别的男子做衣裳,是个什么意思……”

57起火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里,魏朱窝在背风的墙角里,侧着耳朵倾听远处的繁华嬉闹声。

未几,一道黑影从巷口左右观望了好半天,这才蹑手蹑脚的靠近。

一看对方这猥琐样,魏朱顿时一阵白眼,“只是让你打听消息,又不是偷情,你至于吗!”

魏朱乍一开口把那黑影吓个够呛,见是魏朱老陈才拍着心口稳了稳心神。

“小心点总是好的。”

老陈才不会说,他是害怕魏朱突然给自己下黑手,才倍加小心。

“都打听清楚了。”

老陈小声道,“前面这几家酒楼,连着金水街上的几家铺子都是楚通山的。”

魏朱早就知道像楚通山这种嗅觉灵敏的人,是不可能放过陵阳这块肥肉,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置办了这么多的产业。

“楚通山今天住在那家客栈?”

“这个小的也派人打听过了。”老陈道,“楚通山这几日忙着置办木材,所以没有住在客栈,而是歇在他早先买下的画舫上。”

陵阳虽然多水湾,但是能放下画舫的就只有护城河外,魏朱默默的算了下距离,就算楚通山插着翅膀飞过来,这一时半会的也赶不到。

“让你找的东西带来了?”

“姑娘要的东西稀缺,小的也是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弄来的,数量不是很多,不知道够不够姑娘使用。”

老陈从袖里掏出一个纸包,他小心翼翼的拆开纸包上的线,唯恐一不小心碰着纸包里的东西。

“姑娘小心点拿,这东西脆的很,一碰就着。”

不怎么精纯的白磷,也就只能凑合着用。

魏朱匆匆看了一眼,就把纸包系好塞进自己袋子里。

直到此时老陈才发现,魏朱脚边竟然放着一只大包,里面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很大。

魏朱抬起背包就走,老陈却扭捏的拦下了她。

“一码归一码,这东西太过金贵,为了买它说是倾家荡产也不为过。”

老陈不安的搓着自己的手指,就差没把给!钱!两个字砸魏朱脸上。

“你确定要我给钱?”

魏朱眉梢一挑,像极了恶霸,“你都不好奇我让你给我弄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吗?”

魏朱一本正经道,“如果我用它来杀人放火,转头把这件事嫁祸在你身上,你觉得我给你的钱有命花?”

老陈连连后退,“你、你准备要做什么?”

“既然这么好奇,不如你跟上来好好看看。”

魏朱看了老陈一眼带着那个背包,向着越发幽暗的巷子走。

她已经发出了自己的邀请,能不能到,会不会来是别人的事。

老陈隐隐觉得魏朱是要干什么大事,理智上他告诉自己要离这人远远的。

可是,他不仅现在手上没钱。

他和翠娘的事还被魏朱捏在手里。

最重要的是他真怕魏朱说的威胁会成真,眼前这人就没有什么是她干不上来的。

老陈一跺脚,咬紧牙关跟了上去,然后,他看到了几辈子都不可能见识过的大场面。

就临时切下来的竹筒,里面一半填满菜油封好,另一半灌进白磷,都不用点火,就这么被弹弓打出去的功夫就落地爆开。

菜油带着火点四处飞溅,将触碰到的一切全部点燃。

天干物燥的季节,再加上这无处不在的“东风”,也不知道是火借风势,还是风借火势熊熊烈火惊天而起。

目睹这场大火的老陈,突然觉得以前截道卖奴的自己,就是在过家家。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前面的罪魁祸首,却见对方心平气和的烧完了这家客栈的空厢房,就转战那家酒楼柴房,这边大火刚起,那边就浓烟直冒。

老陈手脚颤抖的捂着自己的心脏,唯恐一个不留神这心就自己蹦出去。

这要是被抓住……

“你、你……”

舌头都捋不直的老陈,被魏朱当头踹了一脚。

“不想死的就去报官!”

老陈摔在地上,还没回神,“你说……啥?”

“我让你去报官你没听见吗!”

魏朱皱眉看着老陈,“这会衙门里应该已经能够看到火光,你现在跑过去正好能跟他们遇上。”

“我不去!”

老陈又反应过来,“这边大火刚起来,我就跑过去,衙门里的人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会不怀疑我!”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怀疑你的。”

魏朱晃晃袋子里剩下的东西,东西虽然不多了,但是也还绰绰有余。

“对了,”魏朱回头,“敢提我的名字,剁了你一家老小呦。”

老陈捂着彭彭直跳的心脏,真是要了他老命了,他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

老陈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上一下,爬起来就往衙门那边跑。

“不好了,不好了,前面着火了!”

慌慌张张的老陈跟衙门里倾巢出动的衙役碰个正着。

平时他这见着这群衙役就跟耗子见猫一样绕道走,可是今天不行,老陈惊慌的像个良民,扑到最近的衙役身上,拉着他往着火的方向跑。

“可了不得了,城东那家酒楼着火了,我刚想去喝酒,就被那火给激出来了。”

“我的天,好大的火,真的是好大的火!”

老陈平时坑蒙拐骗的事做的多了去了,抓得多了,还真有几个认识他,他们可没把老陈举动当“热肠”,直接把他给摁到地上!

“前面刚着火,你就跑过来,说不定这火就是你放的!”

衙门里的人正想把老陈给压下去,远远的就看到一匹马,斜地里直冲过来

“你们这群废物,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过去救火!”

楚通天怒火冲天,今夜一连三家烧的全是他名下的产业,店里的伙计手下已经全都在扑火,可是这火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借着风劲越起越大。

不得已,他只能驱马跑来衙门这边搬救兵。

领头的衙役认得楚通天,这可是魏大人的亲舅兄,就算说话再不中听,那也只能一个个点头哈腰捧着。

“楚老爷别着急,魏大人一接到信儿就派人过来传话了,前头的人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些人是出来抓捕凶手的。”

衙役说着把老陈押上来,“楚姥爷看看,这就是我们抓到的嫌犯!”

老陈一边在心里把魏朱骂个半死,一边在那诉。

“老天爷呀,还有没有王1法了呀?我好心好意来报官,你们却把忠良当凶手啊,我冤,我真冤死了!”

对于此时的楚通天来说,不论是真正的凶手还是嫌疑犯,在他眼里都该死。

“既然是嫌犯,还不拉出去杀了,平白在这里碍眼!”

眼前这人,跟给他银子的楚通天是同一人,可是这办的事说的话却是南辕北辙。

老陈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在那哭。

“楚老爷旁的人不了解我也就罢了,你可是知道我为人的。那天你还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去青云居闹呢,楚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一旁的衙役,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个是皇商,一个是孔府公子,竟然敢派人去对方那里下阴招。

楚通天终于在老陈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样子。

可这熟悉,却没让他高兴起来,他那天是花了十两银子,让老陈去青云居闹腾,可他做了不代表就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胡说什么,哪个让你去青云居闹了!我看你就是一个在这里胡言乱语的疯子!”

楚通山扬起马鞭对着老陈当头劈下,老陈躲闪的及时,这一马鞭却打到了旁边的衙役身上。

衙役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但他还敢怒不敢言。

老陈不管这个,直接在那里骂开!

“好你个楚通山,你那天给了我十两银子,我今天才好心好意过来替你报官,谁曾想你却是个黑心白眼狼,竟然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此毒辣!”

老陈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枉你还是皇商!我看错你了!”

楚通天扬鞭又要打,就见远处半边天都被火光映亮。

“这是!”楚通山大惊失色。

“这好像是护城河那边,”衙役疑惑不解,“这寒冬腊月的河上全是冰,这火光怎么起来的?”

这时节河上确实没有东西,但是他的画舫连着收来的木料全在那里!

256姑母要来

关太冲为人确实不择手段了些,是被自己的儿子这样点名道姓的提出,还是让他面上有些挂不住。

“你听魏朱胡说,这样的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不好招惹的很,你若信她才真着了她的道了。”

末了关太冲小声叮嘱,“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让你娘知道了,我这次也是疏漏了,没想到会在不夜城那地方遇见魏家的人,还是个姑娘!”真是娘希匹的流年不利。

“不过下次不会让她好运气的躲过去了,臭未干的毛丫头,竟然也敢拿太子压我!”

“恐怕父亲不能去了。”关忆深沉默了下,“你下车时上带着麻叶,当时也是一副吸食麻叶之后的样子,天子麻,因为这件事京中不知有多少高官落马,哪怕是父亲,恐怕也不能逃脱一二。”

想到自己还清醒时,魏朱捏着他鼻子,bi)着他吸食的东西,关太冲脸都黑了。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魏朱捏着这把柄,是如何要挟他,要挟关府。

“还以为你多大能耐,没想到也只会抓人把柄这种小手段!”

关太冲一拳砸在板上,眼中杀意滔天,“小丫头片子,看我怎么弄死你!”

关忆深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端着手上的茶杯,手心里冒着细密的汗。

他了解他的父亲,只要他说出来,就一定会能做到。

“魏府能不能起复或许都在她上,父亲若杀了她,恐怕母亲那边……”

果然关太冲皱了眉,“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再说了,你真当太子能登上皇位,成王败寇,太子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第一个受连累的就是魏府,到时候弃车保帅,这小丫头片子说不定头一个就被推出来,到那时,你母亲或许会求着我杀她。”

关忆深心砰砰的跳着,“她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旁人……敢么。”

关太冲终于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他瞧着关忆深,“总觉得你今天一直在向着她说话。”

关太冲眼中探究如同利剑破开关忆深层层心思,“是不是她今天对你说了什么?难道……”

关忆深的袖下的手指不自觉的抓着毯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莫名的紧张。

关太冲阅人无数,自家儿子这点异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说!她是不是威胁你了!”

关忆深心思一松,蓦地笑起来,“父亲说的什么,她怎么可能会威胁我。”

关忆深顿了顿道,“只是她今天叫我表哥,还问我母亲近况,让我觉得很有趣。”

见到这笑,关太冲愣了好半响,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自家儿子笑过了。

他总是神色淡淡的模样,好像在周围建立起了一层无形的膜,把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外界的风言风语不去理会,可是也活的毫无生气。

“你喜欢她!”

关忆深被关太冲的话,吓了一跳,“父亲……还没醒酒吗,我怎么可能……我……”

“你别急。”见自家儿子急得脸都红了,关太冲反倒冷静下来,“是我忽略了,你平时在府里接触的只有府里这些人,虽然关家下人多,但是千篇一律毫无乐趣,魏朱毕竟不同于这些人,又跟你有亲,你见到之后觉得心好自然是正常的。”

关太冲说着已经在那想起,魏府上下到底有多少儿女来了,“要不,我把你送去魏府,让你去住一段时间吧,你若不开心,我随时接你回来。”

这会,关太冲已经完全忘了刚才还想让魏朱死的事了。

关忆深更不懂,怎么就说到这上面去了,若是平常人家,去舅舅家住也没什么,可是魏府跟关府的关系……

母亲……

他的腿……

他眼神黯淡了下,“还是别去给他们添麻烦了,我在府上住的好的,三金也伺候的好。”

关忆深说着放下了杯子,“时间已经不早了,父亲上有伤还是多睡会吧,孩儿先回去了。”

关太冲挥了挥手,他这人从不说空话,既然说了就是真心在考虑的。

他和魏家是关系不好,可是他不信魏长平那个软蛋有胆子不认关忆深这个外甥,更有胆子拒绝关忆深上府。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让魏照君也回去了。

想到这人要离开他边,他就浑都不舒服。

佛堂清幽,魏照君正睡着,听到门开的声音突然在梦里惊醒,握着枕头下的发簪惊恐看向闯进来的男人。

“还没睡?”关太冲对对方戒备的样子视而不见。

面对男人的靠近,魏照君绷得更僵硬了,“我癸水来了,今晚伺候不了你,你去旁的地方睡吧。”

关太冲一听她这话就火大,好像他来找她就只是为了那档子事一样。

“爷兴致要是来了,你来不来癸水爷都当是助兴你信不信!”

这话对将军府出的魏照君简直就是的羞辱,“你给我滚出去!”

砸过来的枕头被关太冲稳稳的接了,他脸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嘴上说着让我出去,却还递我枕头,魏照君,你这子也想爷想的紧了吧。”

于是新一轮的战争爆发了,魏照君歇斯底里,关太冲漫不经心,可是最后的最后却一定是魏照君在对方的威胁力销声匿迹。

她躺在上以为会继续那一次次的噩梦,可是对方却不知为什么,虽然贴着她却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关太冲捏着对方的手腕,那腕上横七竖八的叠加着疤痕,那是魏照君每一次寻死后留下的痕迹。

他心疼,也气。

他不明白他究竟有哪里不好,让这人这么拼命的想要离开他。

甚至剑他们的孩子都不顾。

可是边的人,就像是木偶、陶瓷、棉絮,反正就不像是一个活人,无知无觉的在哪里,不给他丝毫回应。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想放手。

他不想她离开,那怕用尽手段也不想。

但是想到关忆深,他还是软了声音。

“明……我送你回魏府吧。”

那淡漠睁着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真的?”

“唔。”关太冲不不愿,“礼物我会给你准备好,但是你要带上忆深。”

“不行!”

如果说关太冲是一个恶魔,那关忆深就是卡在魏照君心上的刺,是她所有的耻辱。

她只要看着他,就能想到自己这么些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恨不得他去死!

对面的人掰过了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别耍任何小心思,我要他高高兴兴的去,再高高兴兴的回来,作为回报,我可以让你在魏府多待两天。”

“想清楚,我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大方……”

257别样姐弟

魏府迎来了一个八百年都不会上门的客人,魏如柳收到消息要过来,魏长平让她不要露面的命令就先一步传来。

“来的是谁?”

魏家老仆回道,“是大姑。”

魏如柳还愣了下,“那个大姑?”

然后蓦地明白,她魏府只有一个能称得上大姑的。

她坐了回去,脸上的表说不上什么,但是意外的复杂,“父亲单独去迎了吗。”

“大姑是跟着姑爷回来的,这会老爷正跟姑爷在书房说话,所以特意嘱咐小姐不要过去。”

关太冲自从巧取豪夺了魏家的姑娘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往来,如今竟然上门了。

魏如柳撇撇嘴,难道也是因为魏朱当上太子妃的关系?

可惜啊,这个太子妃命不久矣,按照魏长平给她说的,那怕她就是顺利嫁过去,没几年也得照样玩完。

所以她已经不羡慕了,只是想起来时还有些意难平。

“我这里倒是没事,你派人去其他姑娘院里说一声,让他们别往前院走动。”关太冲可不是一般人,若是冲撞了,打一顿都是轻的。

那天关太冲不知道跟魏长平说了什么,关太冲离开时只怒气冲冲的瞪了魏照君半天,就气鼓鼓的丢下句“我两天后过来接你”,就离开了。

关忆深还以为要跟着一起走的,关忆深却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

“这两天你就待在魏府,要是做错了事,爹给你撑腰,若是看上谁爹给你抢过来,就跟在自个家一样,等过两天爹带你去山上泡温泉。”

关忆深有点紧张,他这辈子几乎没怎么出过关家大门,突然就要在魏府住下了,还是让他觉得别扭。

他委婉表达了自己在这里魏照君会不开心的想法,但是关太冲意外的冷硬。

“单独留你母亲在这里,我还不放心呢,那魏长平可是难缠的很,你在这里,他多少会顾忌些。”

关太冲说着拦着关忆深的肩膀笑起来,“上次叫你表哥的那个丫头也在这里,但是那人脾气臭,子倔,还一肚子的坏心眼儿,你见着他得离的远一些,不过我听说这魏府嫡小姐生的美艳非常,脾气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你若喜欢,爹给你弄来当媳妇。”

关太冲转头凶巴巴道,“照顾好儿子,他若是少了一丝头发,你知道结果的。”

魏照君撇了这个方向一眼,她的眼底甚至没有映出这两人的痕迹,她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但关太冲却以为得到了回应一样,大步离开了。

而关太冲一走,眼前掩着的房门从内而外被人推开。

魏长平穿着天青色衣衫,像风雪里的一杆青竹。

魏照君那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就好似突然映出了一抹光亮,连着整个人都柔顺了很多。

“长平。”

关忆深听见她用这辈子都没有听过的声音,喊着他名义上舅舅的名字,燕投林般跑了几步,紧紧的抱住了魏长平。

“长平,我回来了。”

魏照君在魏长平的怀里泣不成声,魏长平小心的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软语的安慰,“姐,你回家了。”

魏照君闻言哭的更大声了,关忆深坐在轮椅上,突然很想逃离这个地方。

这挤迫压抑让他像没穿衣裳一样,格格不入的地方。

“父亲?”

不夜城有新剧排练,魏如烟本想给父亲说一声就离开的,谁知刚一露面就见到这种场景。

他的父亲宛若恋人一样紧紧的抱着另一个女人,那是她从不曾在他上见过的温柔小意。

魏府都说她的姨娘虽然没有份,但是却是唯一一个让魏长平临幸的女人,这说明她姨娘是特别的,可是魏如烟知道,她不过是一次醉酒,凑巧生下来的。

父亲从不去她母亲的院子,对她也凉薄如水,甚至她一直觉得,父亲是知道魏如柳是怎么对待她母女的,只是选择了纵容。

他一直以为父亲就是这样,直到今天。

一个完全不同的魏长平,展现在她面前,会柔软了眉眼压低声音说话,会怜的抱住怀里的人,小心地给对方擦眼泪。

魏如烟如遭雷劈,还是旁的关太冲先出声。

“这位姑娘,你能带我出去散一散步吗?”

魏如烟这才发现边还有一人,“公子是……”

“那是我的母亲和舅舅。”关忆深指指旁若无人的两人,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受任何影响的样子,“或许,我也应该称呼姑娘一声表妹。”

“原来是姑母来了,倒是我唐突了。”魏如烟走过来,推着关忆深出去,虽然知道两人是姐弟,让她心里刚才那股震惊押下去了很多,但是那种怪异感却一直都在她心头摇曳不去。

那是正常姐弟该有的姿态吗?

“母亲跟舅舅关系真好。”关忆深声音很轻,“我从没见过她那样笑。”

“我也是。”

魏如烟跟关忆深视线相交,震惊过后,两人终于相视一笑,“还不知道表哥的名字。”

“我叫关忆深,不知表妹……”

“湖上色浓,氤氲如柳亦如烟。如柳是家姐的名字,我叫魏如烟。”

底下的关忆深又莫名的紧张起来,“我听别人提及,魏府有位太子妃,不知是哪位姐妹……”

“你是说魏朱?”魏如柳笑起,“她是二房的长女,原本一直住在陵阳,这次因为太子选妃才从陵阳过来。”

“她也住在这里吗?”

“当然……”不。

魏如烟急忙刹车,“她体不好,平里是不见客的。”不过如今姑母都露面了,这次应该也要出现吧。

不过,她现在好像还在不夜城。

必须得去给她说一声。

魏如烟想着对关忆深歉意一笑,“真是抱歉了表哥,我今还有些旁的事要等着出门,我让管家过来陪你,你看可以吗?”

“表妹去忙吧,我在这里看会风景,等下自己回就行。”

魏如烟正想着怎么安排妥当,就听“砰”的一下声响从墙角传来。

然后某个体不好,从不出门的人,拍着上的土走了出来……

258别别扭扭(谢谢小兰)

魏如烟还没震惊完,就见魏朱后又走出来个。

“你刚才推我做什么,土全沾衣上了。”

“怕什么,反正衣裳也是我给你买的。”魏朱对着后笑了下,“还不赶紧过来,我表哥来了。”

“表哥?那个表哥?”

孔最从魏朱后探头,然后就跟某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对视了。

如果孔最有尾巴的话,那这一刻一定是高高竖起,不是骄傲,而是警戒。

一旁的魏如烟已经不知道如何表态了,她干巴巴道,“姑母来了,我推着表哥出来逛逛。”

然后她指着魏朱介绍,“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未来的太子妃魏朱,而这个……”

魏如烟不知怎么开口了,虽然太子不在场,但是莫名有种捉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这是孔最。”魏朱笑揽着孔最的肩膀,“你们应该没有见过面,但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

关忆深:姑母的继子。

孔最:后妈的侄子。

关忆深:“久仰。”

孔最:“幸会。”

只是说完这句话,两人彻底没了下文,可半点没有亲戚见面的友好感。

魏朱才不在意这气氛,“表哥,今天下午回吗?”

关忆深柔和笑,“要在府上小住两。”

“姑母也是?”

“是。”

魏朱对魏如烟道,“我记得你今天还有排练,今天不去了?”

她也想去啊,“要不还是改天吧,姑母毕竟过来了。”

“那你记得跟武束说一声,让他回去通知一下这两天先让备用演员排练。”

魏如烟点头应下。

魏朱又说,“我先回去换衣裳,等会再去拜见姑母。”

她说着对关忆深行个礼,拽着孔最跑了,魏朱拽的比较急,孔最差点碰到头,隔得老远关忆深都能听到魏朱的笑。

“你怎么这么笨。”

“是你毛燥才对。”孔最凶巴巴的,“我刚才要是摔了,拉着我的你也肯定落不下好去,跑那么快做什么!”

“还不是看你站在那里尴尬的快要把头插地上去了。”魏朱学着孔最的样子,似模似样的说了句“幸会”,“你知道吗,我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孔最却没半点赧然的意思,“关家的人怎么来了,你那天带关太冲回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魏朱想了下,“好像也没发生什么,魏照君本来就是魏府的小姐,如今回娘家不是很正常。”

魏朱挑了衣裳,又从成堆的男装里,挑出件在孔最上比划,“今天怕是回不了,不夜城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前院拜见这位姑母。”

面对这种见家长一样的要求,孔最那是一百个乐意。

想啊,他特想。

可是他不敢说,“若是太子在这里还好说,就我一人跟你去前面容易遭人诟病,这次我不过去。”

“这有什么。”魏朱终于挑出件合适的递给孔最,“你就说来拜见魏长平不就行了,我告诉你魏长平藏书千万,那军书孤本,兵法秘闻恐怕比你见过的都多。”

孔最心动不已,然后又听魏朱道,“况且刚才关忆深已经见到你了,你这会不露面才容易被人误会。”

才升起来的小雀跃,被魏朱一把拍灭了。

孔最一把夺了衣裳,挑眉瞪眼,“你就这么怕那家伙误会!”

“误会什么?”魏朱一愣,“是你怕误会吗?”

“哼!”

孔最气急败坏的穿着衣裳,“才刚一见面就表哥表哥的喊,因着他不夜城都不回了,我看你……”

“看我怎样?”魏朱扯着孔最的衣带把某人按在榻上,手肘撑起似笑非笑的看着气鼓鼓的某人。

“说来听听,我究竟是哪一点做的不好,竟然让孔公子都吃起醋来。”

孔最别过脸去,他才没有吃醋!

魏朱蹭着他的肩窝笑,齿峰轻捻着那白润的耳垂,低哑的嗓音像夹着潮湿的暖风,轻轻涌进耳朵里。

“好哥哥~不气了好不好~嗯?”

甜腻,柔软,嗔。

孔最毛都炸了,捂着耳朵逃也似的跳下榻,上的战栗久久不息。

什么气,什么自制,在这人面前全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孔最忿忿的红着脸,这人就是来克他的!

“是不会去的,你就让你那个表哥误会去吧死!”

别管孔最多信誓旦旦,魏朱前去拜见魏照君的时候,还是多带了一人。

“这位是?”

“这是太子好友孔最,前来找伯父借书的。”魏朱一说,孔最连忙上前行礼。

魏照君觉得孔最的名字有些熟悉,不过她也没有多想。

倒是魏长平很喜欢孔最这个状元郎,“你试的试卷我看过,写的很不错,听说你要去军营,正好我那里有几本兵书,你可以回去抄阅一二。”

“别忙着说话,菜都上好了,先吃饭吧!”此时此刻魏照君仿佛才真正的回到了自己的家,她里里外外的cāo)持着,反倒让一旁的大小姐魏如柳没了用武之地。

有好几次她都想说,让自己来,可一想到对方是自己姑母这种话她就说不出口。

总归只住一两天,魏如柳暗暗宽慰自己,等对方走了就好了。

“把这虾换成酱牛,长平喜欢吃那个。”厨娘看看魏如柳,见对方点了头,这才上前换下。

这虾可是魏如柳最的。

酒菜被魏照君招呼着摆好,她坐在主位上,跟他并排坐着的是魏长平。

她看上去心好极了,端着酒说了好长一段话,最后一饮而尽,她刚坐下,魏长平就夹了一筷子八宝鸭放在她的碟里。

魏照君用了,侧着被酒晕红的脸,轻声跟魏长平说话。

魏朱一边给自己面前的糖醋鱼挑刺,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怪异。

实在是太怪异了。

自己这位姑母不仅对自己的弟弟一副小女儿姿态,刚才敬酒时说了一圈,却唯独没有看关忆深一眼。

关忆深从宴席开始,就默默的收敛了自己的存在感。

只有些征愣的看着坐在那里的魏照君。

魏照君多年来呆在佛堂,是从不沾荤腥的,他幼时跟她吃过一次饭,就因为关太冲吩咐厨娘给他准备了一碗羹蒸蛋,这人就大发雷霆,将好好的家宴弄得不欢而散。

可如今,这酒也喝了,也吃了。

关忆深突然觉得从前小心翼翼的他和父亲,在魏照君这里就是个笑话。

259倒胃口

孔最将只羊煎饺放进魏朱盘里,与此同时魏朱把盘里挑好刺的糖醋鱼送了过去。

孔最噬甜,酸甜口的尤,尤其魏朱夹的,简直不能更喜欢。

“慢些吃。”魏朱侧小声道,“别像上次一样卡住了。”

孔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他上次正吃着,这人突然过来亲他,他用吓得没吐刺就囫囵咽下去吗。

魏朱在桌底下捏捏他的手,两人正笑,正与魏长平说话的魏照君却将视线看了过来。

互相夹菜这种事出现在未婚男女之间,总是让人容易多想。

魏朱注意到了,但她没在意,而是换了公筷将一截鸡腿放进关忆深碗里。

“表哥别拘谨,在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关忆深默默的戳着碗里的饭见到那只鸡腿才慢慢回神。

魏朱就见他看着那鸡腿发了半天呆。

“表哥不吃?”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夹回来,就见关忆深慢慢的啃起来,他吃的很慢,但是瞧着却不像不喜欢的样子。

“表妹喜欢吃煎饺?”关忆深咬着鸡腿,看着浑不在意,但是心却吊了起来。

“我饿的时候什么都吃,不挑的。”

魏朱随意的一句话,却被关忆深放在了心上。

“今天姑母过来,怎么没人喊我?”

众人正吃着,从一开始就被人忽略的魏紫终于姗姗来迟。

她消瘦了很多,这让原本嫡仙一样她显得多了几分刻薄,可能是为了遮掩住自己不好的气色,她在脸上擦了粉,这让年纪不大的她看上去有些怪异。

魏紫?自来熟的拉了椅子,贴着魏照君另一侧坐下,“姑母怕是都不认得我了吧,”魏朱俏的笑,“我是二房的嫡女,姑母叫我朱儿就好。”

魏照君不清楚为什么魏朱到现在才出现,更不清楚家人平时所作所为。

她虽然不喜对方这种亲昵的态度,但想着是自己的侄女,自然关切。

“许是下人偷懒没将话传到,没等到你过来就开心,倒是姑母的不对了。”魏照君说着给她倒了杯酒,长辈倒酒,这已经是很有面子的事了。

魏紫得意的看了其他姑娘们一眼,笑盈盈的拿着酒杯喝了。

魏如柳魏照君一个姑母压着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显摆了,这火蹭的就上来了。

“不是不去通知魏紫妹妹,而是知道妹妹正忙着出嫁,怕耽误了魏紫妹妹的大事。”魏如柳笑的明艳,“以前总觉得妹妹心高气傲,凡事都不肯比别人逊下一头去,魏朱妹妹如今就要嫁给太子,我当时还想着要是怎样的王侯将相才能配上妹妹,没想到妹妹却是个重义的,竟然选了娘家的表哥。”

魏如柳捂着嘴,笑的一副姐妹深,“听说你那娘家表哥皇商出,想来妹妹以后过的也是大富大贵的子。”

魏紫脸上的粉气的抖三抖,那声音也阳怪气起来,“这还要多谢伯父,略过父亲给我说了这么一门好亲事。不过既然大姐姐这么羡慕,不如你替我嫁过去好了。”

魏如柳闻言满是嘲讽,“这样的富贵人家我可消受不起,妹妹还是安心回去待嫁吧,姐姐等着喝你那杯喜酒。”

魏紫咬牙切齿,恨不能就此离开,但是她却稳住了,如果她现在离开了,以后恐怕就真没有机会了。

“姐姐喝我的喜酒这么急做甚什么,说起来姐姐年纪比我还大,没准要比我提前呢。”

魏紫不再提起这事,而是笑吟吟的看向关忆深。

“这位就是关表哥吧,看着就是一表人才,不知表哥现在跟着那位先生读书?”

这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关忆深不良于行,书虽然不至于没读过,但都是请了先生来府中教导。

这种事本来是魏照君一句话就能推脱开的事,但是魏照君却连眼皮都没抬,她不会动关忆深一下,却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我体不好,一直都在府中,书虽然也看过一些,但学问很是寻常。表妹平时也看书吗?”

“自然。”她这陵阳第一才女可不是叫着玩的,“四书五经我都读过,诗词歌赋我也都喜欢看,不知表哥喜欢哪种,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些。”

“不用了,我喜欢看一些杂书。”

“说来听听嘛。”魏紫不依不挠,甚至还嗔的撒着,“回头我也看看,正好来了京城后,一直都空闲着呢。”

“我看的东西恐怕表妹听都没有听过。”关忆深顿了顿,“我喜欢无双公子写的,他写的每一本我都有收藏。”

一旁的魏朱眼神怪异的看着关忆深,这饭桌上竟然还有她的小迷弟。

“怎么了?”见魏紫看他,关忆深有些紧张,“你不喜欢这种书吗?”

“这倒不是……”魏朱还没说完,就听魏粉接嘴,“那无双公子我听过的,听说他写的每一本都大卖,后来还在不夜城被演成了剧。”

魏粉很是兴奋,“上次我去不夜城那里,好生痛快地看了一场,尤其是那小师姐出场的时候,真的是太美了。”

魏如烟被嘴里的饭给呛住了。

“……你也喜欢那小师姐?”

“如烟姐姐也喜欢吗。”魏粉跳脱的拉着魏如烟的手,“那么好看又温柔的小师姐,谁不喜欢。”

一旁的魏紫脸色更难看了,她熟读百家经典,却不知无双公子这名字,但是那天在不夜城发生的,她却是历历在目。

魏紫凉凉的瞥了兴奋的魏粉一眼,“不过是区区一个戏子,供人玩乐的玩意儿,也值当的你成这样,世家小姐的仪态呢,都喂狗了吗?”

刚才还高兴的魏如烟瞬间白了脸色,“魏紫妹妹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从来抛头露面的只有男子,可是那斗金坊里的戏子个个都是女人,这不是下jiàn)是什么嘶……!”

魏朱一筷子抽过去,魏紫疼得叫出声来,“魏朱!我说戏子你发什么疯!”

魏朱丢了手上的筷子,懒洋洋的靠着后的椅子,挑眉坐在那里,“若是不会说话,就闭紧你的嘴滚回你的院子!”

“要不然我就把你在宴会上给我下药的事说出去,你信不信太子第一个捅了你。”

“哎呀……”魏朱佯装吃惊,“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哪~”

260皇后有请

魏粉震惊的捂住了嘴,就连魏白也吃惊非常,魏如烟更是直接吓掉了筷子。

给魏朱这个太子妃下药,这魏紫活腻了?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下药……你不是好好的吗。”

魏紫对一旁的魏照君和魏长平苍白辩解,“伯父,姑母你们相信我,魏朱就是看不惯我,所以才针对我的,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对自家姐妹下手。”

魏朱嗤笑的更厉害,“魏紫你没事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哪一点是值得我去针对的?”

魏紫彻底僵了脸色。

她站在那里,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好似带着嘲笑。

“你就是嫉妒我!”魏紫隔着桌子狠狠地盯着她,“你嫉妒我比你出高贵,你嫉妒我生的比你好看,你嫉妒赵棠离喜欢我,魏朱你有什么能比过我的!”

魏朱却回了她一个同的笑。

“知道楚佛为什么愿意娶你吗,因为他想讨好我,间接跟太子搭上关系。”

“还有,”魏朱冷了脸,“是不是给你脸了,让你可以对着我大吼大叫!”

“魏紫,有人给你安排了亲事,你就乖乖的嫁过去,不然凭你以前对我做的,你早就被埋在土里八百回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魏紫咕咚咽了口唾沫,“弑杀嫡妹是死罪,哪怕是太子也保不了你。”

魏朱撑着桌子看向她,“我现在就敢动手,而且在场之人没人敢多说一句,你信不信。”

魏紫纠结良久,怂了似的坐回去,“你喝醉了酒,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魏紫说着起,“我体不适,先回了。”

魏紫离开饭厅,只是那背影带着狼狈的味道。

刚离了饭厅,魏紫就长长的舒了口气,她嘴角笑着,眼底却恶毒的厉害。

很好,她刚才已经在魏照君和关忆深面前把魏朱的本暴露出来,听买通的丫鬟说,关忆深要在这里住两,她已经能够想象出明天她梨花带雨落寞非常出现在关忆深面前时,会是怎么一番场景了。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魏紫双手握拳,关家在朝廷几乎一手遮天,只要她能把关忆深拿下,到时候就算见着太子,她也毫不怯场。

至于楚佛。

还是让那个恶心的男人去死吧!

大家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刚才魏紫魏朱闹了这么一场,到最后也只是没事人一样坐那里该吃吃该喝喝。

快要散席之前,魏朱对魏粉道,“斗金坊那里最近又拍了新剧,你不是喜欢吗,我送你两张票,你跟魏白一块去玩吧。”

“真的吗!”魏粉眼冒金光,“我可听说斗金坊那票可难买了。”

魏朱笑的温柔,“你是不是忘了不夜城的东家是谁了?你与其在这里怀疑,还不如对我边这个说两句好话。”

魏粉这才想起来,孔最才是不夜城的东家,只是这人半点没有商贾的样子,都让她把这事忘了。

“孔公子,你能多给我两张吗?不!一张!”魏粉道,“我想带白姐姐和如烟姐姐一块去。”

不过就是几张票而已,孔最自然能答应,可是被魏粉拉着的魏如烟却一个劲的对他使眼色。

我的好东家唉,可千万别答应,你若是答应了,我到时候怎么上台。

可是这种在魏朱家人面前表现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也不用票了,我跟底下的说一声,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吧,正好人多也闹。”

魏如烟暗自扶额,魏粉却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孔公子你人真好!”

关忆深犹豫着,他没看过无双公子写的书改编的剧,一时很是心痒难耐,但是他的腿……

“我……”能去吗?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魏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也会去吧,不夜城有无双公子精装珍藏版整书籍只卖一千九百八,你去报孔最的名字,那卖书的就能以九九八的成本价卖给你。”

才九百九十八两银子,听上去确实不贵,不过让孔最给他打折,他才不要。

“我原价买就好。”

魏朱挑眉:表哥很壕啊。

“只是,我能不能见一见这位无双公子?”

“不行!”孔最硬邦邦的把某人按下,“无双公子不见外人,她是不会见你的。”

关忆深才不理他,只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看着魏朱,“真的不能见一见吗?”

魏朱简直想拍手喊上一句:钱到位,一切好商量。

可是眼见某只脾气暴躁的家伙要暴走,她只能摇摇头,“别说是外人,那无双公子就是我也没见过。”

孔最放了心,很好,以后遇到除自己以外的男人提这个要求,就这么回答就好。

宴会眼看着就要这样结束,突然门外有人过来通报,魏长平听到后,连忙让人进来,不多一会,就见一位女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便装,但是单单只看那气质,就让人知道这人来自皇宫。

“魏朱小姐,皇后娘娘要见您。”

“皇后要见我?”魏朱看看沙漏,这种都要准备睡觉的时辰?

“我今天喝了两杯薄酒,子不爽利,为免唐突,麻烦这位女官去告诉皇后一声,等明魏朱酒醒了再过去拜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魏朱还没过门,就敢推了未来婆婆的召见,这胆子可够肥的。

魏长平都想掰开魏朱脑袋,看看她里面都想的什么了,那可是皇后!皇后!

显然女官也没想到,对面这人竟然敢这样回答。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接着道,“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麻烦魏小姐动作快些。”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魏朱慢悠悠的剥着桌上的虾,“我说我不去就是不去,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去!”

女官变了脸色,“魏小姐这是公然抗旨吗!”

“说的我好害怕呀。只是你的旨意在哪?你穿着一便装,过来就说皇后娘娘要见我,我好歹也是皇后娘娘未来的儿媳,她想见我还用你打扮成这样?”

来历不明的人传旨意,她信了才有鬼。

“我真是皇后娘娘边的人。”那女官怕魏朱不信,将带着的腰牌拿出来给魏朱看了,“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别逗了,我只见过皇后娘娘一次,她的脸我都快忘光了,怎么可能还记得她的腰牌什么样?”

魏朱将虾仁放进嘴里,“我再说一次,我今哪都不去,你若还是听不懂,恐怕我只能把你“请”出去了。”

魏朱耐心用尽,她已经打算动手了。

261儿媳有毒,婆婆更毒

可是最终,魏朱还是走了,因为那女官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皇后病重。

孔最想跟来,但是却被魏朱按下了,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孔最苦笑,“怎么,你又要我给你炖蹄膀吗。”

魏朱一愣,而后揉了揉孔最的发,“我去去就回。”

这次皇后召见魏朱的地方不是皇宫,不是太子府,而是城北一处民宅,这里四下空旷,沉光亮里有不知名的鸟雀尖着嗓子叫上两声。

女官怕魏朱心里担忧不进去,“这里是奴婢的宅子,因皇后重病这事不宜声张,所以只在此处暗中修养。”

“唔。”魏朱轻应了声,她看似毫不在意,可是私下里却将周围一一检查个遍,周围并没有侍卫暗中守卫的痕迹,看上去倒不像有什么埋伏的样子。

但是,魏朱还是扣紧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只要稍有异样她不介意先把眼前这人弄死。

女官没有察觉到魏朱的杀意,她推开原本在旁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接下来的路让魏朱一人进去。

魏朱刚一进去,后的门就骤然关上,与此同时院门里无数穿着软甲的侍卫从不知名的地方涌进来,将魏朱围了个结结实实。

糟糕。

大意了。

她还以为别人会在门外埋伏,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来了一个请君入瓮。

真到了这种时候,魏朱反而不紧张了,也是,皇后这么怕死,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陷于不利当众,这种况才附和她心思缜密的特。

想明白了,魏朱对着眼前的房门行了一礼,“儿媳魏朱应邀,前来拜见皇后娘娘。”

她这嗓门又大又亮,夜里听来简直破锣一样。

围着她的士兵举起了手中银枪,铮亮的枪尖仿佛魏朱再多说一句,就透心凉的扎下去。

面对自己暴露太子妃份这些人还丝毫不见变色,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亲兵。

虽然不知道太子知不知道皇后娘娘有一支亲兵,但是魏朱已经能够想象到皇上知道后会是什么样子了。

就是不知道这只亲兵数量如何,若是……恐怕皇帝这觉都睡不好了。

魏朱站在那里那里想的认真,乍看上去简直将面对无数武器愣神了一样。

“进来吧。”

房里传来皇后的声音,围着她的人默默让出一条道路,只是手上的武器却没有放下去。

魏朱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惊骇的,如果此时此刻皇后下令杀了自己,恐怕自己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插成只活刺猬。

几米长短的小路,硬是被魏朱走出了几年之感,等她推开房门,那种肃然的冷杀感,才稍微退下去一些。

门内光线充足,气温暖和跟刚才一比简直天差地别,这样反差大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可是魏朱不敢。

她狠掐了自己一把,默默提醒自己将要面对是皇后。

这个曾经跟皇帝并肩,权位最高的女人。

皇后今天很不一样,她穿了男装,束了冠,乍看上去跟太子很是相像。只是两鬓白发越多,眼角周围的痕迹也越发浓重。

魏朱看着她微微愣神,她是个狱生子,天生父不详,生下来就被人送到福利院。

所以她上辈子直到死都没有见过生自己的那个女人,她曾经按照自己的样子推算,可是却无从拼凑对方的样子。

可是那一瞬,魏朱却觉得如果那女人还活着的话,大约也是这个样子的。

皇后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为避免旁人注意,所以男装打伴。”随即她笑,“我以为你是不会在意的,毕竟你也经常如此,是不是,无双公子。”

魏朱心里是震惊的,竟然被人发现了!

什么时候,从何开始,太子和其他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一瞬间心里千百念头起伏,但是最后都被魏朱按下了。

她不说话,不承认,不反驳,不吭声。

“我还以为你会吃惊,毕竟魏府庶长女,与无双公子之名天差地别,更何况不夜城也是你一手建造。”

魏朱站在那里,不吭声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无辜的鹌鹑。

知道又怎么了,没有那条律法规定庶长女不能写书,不能开店,吓唬谁哪。

这种一人说话,一人沉默的氛围十分诡异,这让开口的皇后觉得自己像在对着空气说话。

“你不好奇,我叫你过来做什么吗?”

魏朱闻言抬了抬眼皮,“女官说皇后娘娘病重,小的看皇后娘娘体好的。以后还请约束着手下,免得他们在外面胡说八道。”

皇后听着笑了几声,“她说的没错,我确实病得厉害,虽然一案上没有备注,但是太医说我活不过两月。”

皇后笑,“我可能等不到你和太子大婚了呢。”

魏朱:这可真高兴。

“皇后娘娘若是故,按照族制太子应当守孝三年。”三年之内,不过问朝纲,等家太子从孝期出来这太子位是不是他的,恐怕还两说。

皇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我本打算让你们在一月之内成婚的。”皇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惜,钦天监算来算去也只在六月里寻了个算的过去的子,这才将你们的婚期往后拖了一段时间,你不会生气的吧?”

魏朱皮笑不笑:我没那么像嫁给一个女人,更没有百合的打算!

不过这话却也让魏朱间接明白,皇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太子是女人的事。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赢了无所不知的皇后一丢丢。

“给我倒杯茶吧。”坐在那里的皇后轻轻地笑起来,“喝了你这杯媳妇茶,你就是真正的太子妃了。”

魏朱不疑有他,她动手倒了茶,端着送过去,皇后一直都在笑着的,甚至在伸手接那杯子时还露出几分释然的神色。

好似真的为完成多年夙愿舒了口气。

魏朱心疑。

什么夙愿?

太子娶媳妇?

,太子是个女的,旁人不知道,皇后不可能不知道!

那还有什么夙愿!

魏朱心一惊,伸手将那茶杯打落在地。

茶杯滚落,里面的茶水洒在地毯上冒着细密的白泡。

这狗,的哪是茶,分明就是肠穿肚烂的毒药!

262离别

皇后要寻死,还娘西皮的让自己当凶手!

魏朱当时留怒了,想也不想直接提拳揍上去,“你丫的神经病吧!”

这一拳又快又急皇后被打的踉跄跌在地上,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气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地上一片鲜红。

皇后浑若无事的擦去嘴角的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魏朱才不解释,她在腕上手镯上用力一扯,一根坚韧金线被她扯出紧紧的勒在皇后脖子上。

魏朱脸色沉,“你不是想死吗,只要你吭一声,我现在可以满足你,何必还准备毒药这么麻烦!”

金丝缠紧,后的皇后安静的闭上了眼,虽然不如毒药省事,但是只要死在魏朱手里就行了。

魏朱却瞧着她这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笑出了声,“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会想让我杀了你?”

魏朱猜不透皇后的心思,她只能一边猜,一边试图在皇后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你若是不想让太子娶我,随随便便挥手就有千百种方法让我去死,可是你却选了看似最愚蠢的一条。”

魏朱tiǎn)了tiǎn)唇,尝到一种前所未有喋血的快意。

“想想你若真死在我手中,我的下场会怎么样?太子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魏府会因我获罪,或许在这之前,还会从我后牵扯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人出来。

可是我想不通,因为杀你这个人,除了我以外,可以换成任何一个人,甚至就连万贵妃都比我合适,可是你都没有选,却只选了我。”

“这就说明我动手会收获比拉下一个贵妃还要庞大的利益,我想了半天,却也只想出不夜城这一点了。”

魏朱分明看见皇后有那么一瞬间,神色变化了一些,可等自己说出不夜城之后,那丝变化又恢复平静。

所以不是不夜城。

如果不是不夜城,还有什么呢?

“你确实聪慧。”

皇后平静而带着笑意,“可是你是不是忘了,帝王无,我之所以拉你下水,或许是因为太子是对你太喜欢了,他以后是要成为明君的人,我除掉你,既可以让他没了牵绊,又能收获一个进斗金的不夜城,这难道不比拉一个贵妃下马重要多了吗?”

听着这话,魏朱突然就明白了。

“是驻守北疆的军队吧。”

魏朱寥寥几个字,被她控制的皇后却猛地挣扎起来。

“看来我说对了。”魏朱手上的金丝紧了紧,贴着皇后的脖子,勒进薄薄的皮,很快皇后的脖子上就见了血,不过她终于不动了。

皇后眼中平静褪去,眼神如同被雪洗过的神兵利器锋芒毕露。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我一直会想着是不夜城是因为我一直都把自己当做我魏清流的女儿,的确,一个庶长女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可是这个庶长女不仅姓魏,还是大将军魏将行的孙女。

你一死,为杀人凶手的我必然也逃不过,而整个为夫也会被拖下水,而为了救自己一家,魏大将军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他会从北疆回来,带着北疆数十万军队投效太子,以获得魏府上下命,而有了军队为盾,试问太子还有什么后顾之忧。”恐怕那时皇帝都会把皇位让出来。

“你费尽心机求的不是太子正大光明登上帝位,而是bi)宫。”瞧着皇后眼中挫败,魏朱笑的越发开心,“看来你也明白太子虽然是太子,可是皇帝未必想让这人代替自己,你在时还好,你若是没了,恐怕太子连他的位子都保不住。”

“皇后啊皇后,你真是可惜了,你若是男儿,这天下恐怕都在你的手里了,哪还有现在的皇帝什么事。”

这话魏朱说的真心真意。

“可我终究是女人。”

皇后的声音很慢很慢,好似想起了什么快要被忘却的过去。

“我能辅佐他一路登上皇位,能为他生下儿女继承江山,可是得到一切的他却不满足,后宫永远有数不完的女人,那叫不叫的上名来的孩子一个一个的往外冒,我信他的话,信他会让我儿子登上皇位,可是最后呢,失去了我最重要的孩子。”

最让人崩溃的是,当她沿着线索一路往下查下去,最后的真凶,却让她彻底心死。

“任何人登上皇位都是窃国,唯独耀儿不是,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位置。”皇后说完猛地压下脖子想要自戮,魏朱却在对方说出那句话时收回了金线。

魏朱松了皇后,后者摔落在地。

“你与那些窃国之人有何不同,真正的太子已经死了,你用太子同胞姐妹李代桃僵顶替,让一女子登基为帝,你做的事恐怕比窃国还严重吧!”

“你知道!”

自己隐藏了半生的秘密,被人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皇后又惊又恐,眼中震惊犹如实质。

“你今天做这一切,恐怕没跟太子说过吧,要不然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了。”

魏朱真是庆幸自己知道太子的份,要不然先被太子追杀,又被皇后谋杀这糟心子也是够了。

“你大概是不知道,我已经将太子份这件事留下线索交给最信任的人,一但我出事,太子的秘密就会被公布天下,到时候别说皇位,大理寺恐怕都待不了两天,直接就被砍头。”

魏朱心累的坐下,“皇后娘娘,现在咱们能好好的谈一谈了吗。”

…………

魏朱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后半夜了,她站在前看着睡着的孔最。

一夜的波澜起伏,终于在此时此刻平静下来。

“受伤了?”

魏朱没想到孔最根本没睡,他嗅到魏朱上的血腥气,刚想睁眼,就见魏朱隔着被子抱住了他,将头放在他的枕边,散落的发透着凉气和孔最的交叠在一起。

“不是我的。”

魏朱贴着他躺了会,“明天你就去军营报道吧,你的份太打眼,我已经跟太子说过了,给你伪造户籍变换名字,刚进去时可能会有些苦,你忍一忍,等你熬上两三年我让人给你弄一个将军做。”

孔最愣了愣,“你怎么把将军说的跟大白菜一样?”

随即他笑,“这一次我不用你,要要自己闯出个将军来。到时候……到时候……”

孔最没了声音,他眼眶微红,马上就六月了,他能来得及吗。

可是,他真的很想把那句话说出来。

魏朱,你愿意当我的将军夫人吗……

263各方蛇鬼登场

哎,真不想让他走。

魏朱瞧着孔最骑在马上,寻常装扮,寻常包袱,就连踏雪都换成了寻常马匹,他是改了姓名入军的,所以即便是离别也只有魏朱一人送行。

“……我走了。”

少年人本该意气风发,孔最却总是眷恋的看着送行的那人。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却又连一句“等我”都不敢对魏朱说出口。

孔最对犹豫不决又腻腻歪歪的自己很讨厌,他扯着缰绳犹豫着要不要走,却见马下那人对他勾了勾手。

他垂了头下去,却见魏朱勾着他的脖子来了个亘长的吻。

两人乱了呼吸,孔最的心跳的飞快。

“大将军。”

他听到魏朱这样喊他,“你在外可千万保重,若是你敢出什么事,我可会带着你的千万家财立马改嫁。”

孔最瞪圆了眼,“你敢!”

魏朱蹭着他的脸颊,笑的肆意,“怕我跑,有本事做的我下不了啊。”

对面的男人活像煮熟了的螃蟹,的一张脸滚烫。

“你、你给我等着!”

“嗯,我等着。”

马蹄哒哒出了城,魏朱还站在原地不愿离开,太子马车就在街角,只是自始至终也没有露面。

魏朱走过去敲了敲对方的马车,周耀掀起帘子忿忿的看着她,“别忘了你太子妃的份,当众搂搂抱抱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你也别忘了你太子份。”魏朱勾唇,“我男人可是你碰不得的。”

“你什么意思!”

“你看孔最的眼神,就跟狗看骨头一样,真当我这眼珠子是瞎的。”

“我对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行了,行了,没听说过解释就是掩饰吗,说个球。”魏朱无所谓的摆手,“反正你也不在我的敌考虑层面上,还是正事要紧。”

魏朱跳上了马车。

“你上来干什么?”

太子道,“我等会还要入宫上朝。”

“请假吧!”魏朱无所谓说,“在那里就跟块木头一样,皇帝说什么你点头,皇帝说不好,你也得点头,上朝干什么受虐?”

她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等你当了皇帝,有了话语权的时候,那朝堂才是朝堂。”

于是当天的早朝太子缺席了,听见太子缺席,皇帝还愣了一愣。

“可是病了?”

“这倒不是。”安德海满头大汗,“说是陪太子妃逛街去了。”

魏朱拉着太子从东街逛到西街,从北面买到南面,一开始还需要有人提着,到最后直接几大车几大车的往回拉。

周耀脸色不是很好看,“你是觉得本太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吧,拿着我的钱去你店里买东西,眼皮都不眨的,魏朱你够狠!”

“太子不说,谁知道这店是我的。”魏朱翘着二郎腿躺在马车里,“反正买谁的东西不是买,我的店质量可是好得很。”

“那这些书哪!”太子指着车上成摞的杂书,“旁的东西也就算了,你拿着钱买自己的书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想温读几遍。”

“啊,这是送人的。”魏朱说着瞥了太子一眼,“太子应该认识关太冲吧,你对这人印象如何?”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惯会投机取巧,仗着父皇看中肆无忌惮。”

“可我却知道,京中另一半军权,可是大部分都在他手上,太子难道就不心动?”

“军权确实在,可是他是父皇的亲兵,除了皇帝无人能够指派,你以为眼的只有我一个,恐怕京中所有人都眼,可是没用!”

“现在不一定了。”魏朱淡淡道,“他有一儿子说起来还算是我表哥,听说关太冲对这孩子宠的很,他现在就在魏府做客,太子不想去拜会一下吗?”

说实话,周耀心动的很,这关太冲一直在军中,平时根本不回来,如果能借机搭上关太冲……

太子罕见的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你倒是也有些脑子。”

魏朱笑笑不说话,就这么一个见面的机会,就抵消了太子花巨款的疼,说起来也是值。

想到后面几大车东西,魏朱笑了笑,等会还是让老陈把东西送回去继续卖吧。

当天夜里,太子带太子妃逛街,又带其家人在不夜城玩闹一夜的消息趁着渐渐暖起来的风,送进了每个有心人的耳朵里。

最着急的是万贵妃。

因为在这消息里,她还探听到里面有关太冲的儿子。

“皇后这jiàn)人,倒是打的一手好盘算,原本以为她让人娶了魏朱是失心疯,现在看起来分明是早就绸缪。”

谁都知道关家跟魏家水火不容,偏偏两家的后辈却掺到一块去了,竟然还一块去看戏。

“这太子难道是准备谋反不成!”

“他可不用谋反。”周遗笑道,“他本就是太子,做上那个位子本来就是迟早的事。”

万贵妃一看周遗的笑,火气更旺盛,“你还笑的出来,他若登基,这天下那还有我们的份!”

“所以,一定要赶在太子大婚,魏将行没入京之前,把皇位夺到手。”

万贵妃心里一惊,“你要做什么!”

“你过来看。”周遗把一封信递给万贵妃等,对方看完了,这才放在火上烧掉。

“这女人真要跟我们合作!”

“太子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她怎么可能坐的住。”

万贵妃跟这人斗了一辈子,实在看不出那个平时不显山露水,唯唯诺诺的人,能疯成这样。

“不行,我还是觉得这人不妥当,七皇子是不是被太子杀的还犹未可知,万一这女人到时候怕事,临时反水,那我们可就完了。”

灯火通明下,周遗眸光烈烈,“不让她反水不就行了。”

“你有办法?”

周遗把万贵妃抱进怀里,“就算没有办法,为了你,也要想出办法才行。”

谋朝篡位这事实在是太大了,万贵妃不得不小心。

周遗实在不想搭理万贵妃,可是为了打消万贵妃的疑虑,他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得之前惹得父皇暴怒的麻吗?”周遗眼神黝黑,“那东西本来是七皇子种来,准备夺位用的。”

而这消息,就是他此时最大的倚仗。

七皇子的生母不介意谁坐上皇位,她要的只是太子偿命!

264呵,父子情。

看着鸽子扑棱棱传来的消息,皇后将纸条递给底下的太子和魏朱看了。

这三个女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魏朱都不用瞅就知道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皇上那边怎么样了?”魏朱把纸条揉碎了丢进香炉里。

“已经开始用药了。”皇后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凉薄的话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她在做的是弑君,是夺位,是被后人不耻的窃国勾当。

不过想到当年她抱着儿子悲戚哀哭,对方那冷漠的嘴脸,这些许不适,便退下了。

“从太医那里传来的药案看,只写了体疲软下不的,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查出是我们动了手脚。”

“我觉得,还是让人查出来好,”魏朱轻咳了下,“至少要让有所准备的人知道,要不然这事再拖下去,恐怕会生事端。”

皇后本来端起药要喝的,听见这话却停下了,“你要我放弃一颗培养多年的暗探!”

“怎么说哪。”魏朱挠挠下巴,“不是说一定要抓住,但是一定要有风声,要让皇帝猜忌,怀疑,这样等到最后尘埃落定,他才会发现自己究竟冤枉了多好的一人。”

魏朱看看两人。“我这么说,你们能懂吗?”

岂止是懂,皇后简直是秒懂。

“你真的是魏府庶女吗?”皇后忍不住质疑,前几天她还想把他除之后快,现在她说服了所有人,成了她们中的第三人。

“皇后说笑了,我那爹因为我能嫁给太子高兴坏了,早就把我写到了他那夫人名下,现在,我是魏府嫡长女。”

皇后才不管魏朱是长是嫡,她想的是以后,“事成之后,你真愿意嫁给太子,为她遮掩份。”

魏朱眯着眼睛笑笑,“只要太子愿意,我是很乐意的。”

…………

皇帝的病虽然被掩盖下去,可是多不上朝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结果这一查才发现,皇帝生病了。

还是找不到原因,越来越严重的那种。

当即就有朝臣站出来提议太子监国,更有那不怕事乱的大胆提议,反正太子也大了,也结婚了,不如直接让新帝登基吧!

原本正养病的皇帝听着跪在门外的大臣一个个这样喊,血都快气出来了。

然后一些更不和谐的声音就出来了。

皇上明明还好好的,你们怎么能让新帝登基,你们是不是被太子收买的。

太子无德无能,却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这话皇帝听进去了,是啊,自己无缘无故就病了,是不是因为太子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去死,好登基。

然后他一通查下去,证据没查出来,但是桩桩件件蛛丝马迹通通指向太子。

沉非常的皇帝,终于摔了手上的碗。

下令让太子入宫。

周耀有点紧张,她本来要穿她的蛟龙出海太子服的,却被魏朱给扒下了,换了厚棉衣棉裤不说,还在膝盖上给绑了两个护膝。

“现在天都暖了,穿这么厚去干什么。”

魏朱不说话,把一大包干粮包了,塞进太子袖子里,然后给他罩上了一连白的扎眼的素服。

瞧着太子气色太好,又涂黄了脸,染青了眼圈,这才满意的退后几步。

魏朱拍着周耀的肩郑重道,“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孝子。”

周耀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然后登上了来接她的马车,她一路都在琢磨魏朱这话什么意思,直到她入了宫,跪在皇帝寝外的冰凉石阶上。

夜风吹来,她听着传话的小黄门说皇上喝了药睡下了,才明白魏朱把她弄成这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小黄门冷的打颤,他瞧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进了里面。

穿着厚重棉衣棉裤,还戴着护膝的周耀一点都不冷,她垂着头跪在那里,旁人看不清她的表,她却一直都在笑。

这个魏朱,是不是早就料到。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期间太子趁着旁人不在意,咬了两口袖里藏着的干粮,干巴巴的不怎么好吃,她却咬的津津有味。

魏朱准备的一切都应验了,只是剩下的这个“孝子”是什么意思?

安德海看看一旁的快要漏尽的沙漏,默默上前倒了过来。

见安德海动弹,皇帝这才抬了抬眼皮,“跪了几个时辰了?”

“回陛下,太子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皇上觉得差不多了,“让他进来吧。”

安德海得了信出去把太子领进来,太子跪的腿麻行礼的时候差点摔地上,但好歹撑住了。

皇帝冷笑,“你这是在对朕不满吗!堂堂太子竟然连礼都行不好,我看这太子你也不用当了!”

安德海心里一惊,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太子跪在地上也不说话。

多说多错,这种时候让皇帝发泄就好。

见周耀不说话,皇帝更怒,他将奏折全砸到太子上,噼里啪啦的听上去疼得很。

“好好看看这上面全是要朕让你登基的奏折,朕真没看出来,没想到你一个太子比朕还得人心。”

周耀干巴巴的回话,“儿臣不敢。”

“你不敢,你连给朕下毒都敢!”皇帝脸色沉,“知道朕找到真相的时候,有多寒心吗!朕的儿子竟然忙着登基,要毒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周耀你好大的胆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耀抬起来头,面色蜡黄,双眼青黑,看上去却比中气十足的皇帝还病态十足。

“父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耀道,“母后最近体一直不好而成,一直都在别院照顾她,别说皇宫,儿臣连府门都没有出过,这下毒一事怎么可能会是儿臣做的?”

皇帝看着那张满是倦容的脸,顿了顿,随即越发火大,“你的意思是朕诬陷你!你好大的脸!”

“儿臣不敢。”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皇帝气的捂着口咳嗽,“你下毒一事证据确凿,就算朕想信你,不能让外人知道朕偏心与你,朕看这几你还是去大理寺住几,等一切查明,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周耀心神大动,这一切都是她们早就算计好的,所以她十分明白,皇帝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证据,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模糊的猜测,皇帝也容不下她。

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孝子。

周耀跪地磕头请命,“父皇儿臣愿意卸去太子之位,也愿意进入大理寺接受审查,但是母后体越发厉害,太医都说她已经熬不了多少子。儿臣恳求父皇看在咱们一家骨亲的份上,让儿臣回去侍疾,儿臣愿意划太子府为囚笼,那怕一辈子都不出来,也只求能多陪母后一些子。”

265逼宫

最后的最后,太子还是囫囫囵囵的回来了,但是监察卫直接在太子府外一阵摆开。

魏朱不在太子府,她一直都在街外的马车上等着,见此阵仗,她心下了然。

皇上有心杀一杀太子的锐气,他恐怕什么理由都不会给,就直接剥夺了太子称号,他看样子确实病的不清,要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围困太子府,向旁人告诫,自己依旧执掌雷霆。

让你荣华富贵你就是天之骄子,对你不满,你就是檐下蛛网。

恐怕他还想的简单,就是单纯借机敲打一下,若太子悔改,把太子之位再给他也没什么。

“皇上果然老了。”

魏朱笑着放下车帘,她的马车刚拐过街角,就换了常服骑上快马绝尘而去。

一连几天,朝堂上大气都不敢出,虽然皇帝连面都没露,可是这种喜怒无常的决定,却瞧的朝堂上一个个心里嘀咕。

都说父子亲,太子这是怎么得罪皇上了,竟然丝毫不顾及太子脸面,眼看就要大婚了,还把人给名头拔了,锁家里边去了。

又过了两,皇上上了朝,虽然只有短短一刻钟,但是却将为太子求的老臣一个个贬斥了一顿。

那天回来的臣子一个个面色都难看的很,知道太子不顺遂,魏紫罕见的舒坦了两天。

太子落难,魏朱这两天都不敢在她面前露脸了。

该!

让你得意!

而万贵妃收到消息更是乐开了花,皇帝猜忌太子,岂不就是她们成事之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皇上羸弱,太子弱势,现在只等你我登高一呼,让皇上立你为太子,到那时……”

周遗按住了跃跃试的万贵妃,“我总觉得这场猜忌太顺利了,还是先等等。”

万贵妃不满,“等等等,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皇上现在病着自然能成事,若是他好了,那还有你我的位子。”

“周耀大婚的子近了,到时宾客齐聚,如果周耀还没有恢复名头,那他就只能以皇子之礼迎娶魏朱。”

说到魏朱,周耀顿了顿,太子被剥夺名号,这种跟她有牵连的事,她应该会有动作吧。

总觉得她最近太安静了些。

万贵妃嘴上应着,眉却不耐烦的皱起,周遗那里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谨慎了。

她对着周遗“暂时不要动作”的叮嘱连连点头,等着周遗离开,她却差人将补品炖上,与此同时万贵妃放飞了那只连周遗都不知道的信鸽。

隔着浓烈的熏香和屏风,万贵妃都能闻到那浓烈到不行的药味,皇帝比前几天见太子时的脸色看上去还差。

不过为了消除自己久病不愈的传闻,他还是召见了万贵妃。

“听闻皇上体不适,妾忧心非常,这是臣妾亲自看火炖了三个时辰的补品,特来送给皇上。”

安德海上前接了,正想放在一边,就见贵妃泫然泣,“皇上你都不肯尝一口吗,为了这个妾手都被火烫了。”

万贵妃举着自己描着金纹的指甲,手指肚上果然红了一块。

原本药都快喝饱的皇帝只能点头,安德海先乘了一小碗出来,用银针试了,又用银汤匙尝了,大约过了一会见没反应,这才用翡翠碗装了,呈给皇帝。

皇帝挑着玉勺,浅浅喝了两口,炖的是什么他没尝出来,他只觉得上困倦的很,正想挥手让贵妃退了,就见安德海突然一声惊呼,而后捂着心口倒退在地,沿着台阶摔了下来,嘴里溢出的血,看的皇帝胆战心惊。

安德海分明就是中了毒。

至于这下毒的还用想吗。

“来人啊!有刺客!”

万贵妃比皇帝还心惊,第一反应是有人要害她,她本想跪地饶命,可是跪到一半却笑起来。

“皇上你打算怎么对我这个刺客?难道还想将我打入冷宫吗!”

卫军从门外闯进,涌贯进的凉风冷的皇帝呛了两下,卫军将万贵妃重重包围,万贵妃却看着咳嗽的皇帝笑。

“皇上,安德海已经毒发亡了,我虽然不知道这事什么毒,不过瞧着这死相可不怎么好,您一世英名,不如趁您还活着写封遗诏吧。”

皇上从没想过,从来都小意温柔的万贵妃,有一天也会显露出如此猖狂的一面。

“你是失心疯了不成!朕出事对你有什么好!”皇上咳嗽的更厉害,他焦急的问,“除了这么大的事,太医哪,怎么还没过来!”

他指派了两个军去请太医,可是收到命令的卫军却动也没动。

“大胆,竟然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吗!”

万贵妃听着笑的越发开心,“皇上您真是笑死臣妾了,难道您没看出来吗,这人卫军全是我的人。”

万贵妃横眉冷斥,“来人,给我将这个狗皇帝拿下!”

当皇帝被人按在奏折上,脸贴着他的家国大业,他才蓦然明白,刚才那些卫军根本不是围着万贵妃,而是护着她。

“朕不明白,你万家怎么可能调动朕的卫军!”

“万家确实不能,可是皇上是不是忘了,七皇子的舅舅可是您亲自挑选的卫军都尉。”

“不可能是她!”皇帝挣扎起来,“任何人都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她背叛朕!”

万贵妃嗤笑,她已经懒得搭理崩溃的皇帝,“贤妃是不可能背叛你,可是七皇子死了后,总要有人去承担她的丧子之痛的,您放过太子,她自然不能放过你。”

万贵妃将诏书放在皇帝面前,“现在就写吧,你若是写的好,我或许能饶你一命。”

“朕若写了,恐怕死的才快,窃国之贼,朕怎可同流合污!况且……”皇帝讥讽一笑,“你连一位皇儿都没给朕生下,就算朕给你写这诏书你又能将皇位给谁!”

“当然是周……”万贵妃急忙停下,能做上贵妃之位她凭借的可不仅仅是这张脸。

“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敢诈我,既然你不愿意写,那你这命留着也没用了!”

万贵妃指着皇帝道,“你们给我杀了他!”

266逼宫下

可是万贵妃下令之后,卫军没有动。

“你们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我让你们杀了他!”

卫军中有人应到,“我等接到命令,太子不死,皇上不能动!”

“该死的贤妃!竟然敢耍我!”万贵妃暴跳如雷,“此时此刻我去哪里想办法弄死太子,他现在可是在太子府!”

万贵妃计上心来,“你们派人去给太子传信就说皇上病重想要见一见他,到时他一进来直接动手。”

周遗总觉得今晚有些心神不宁,他在万贵妃宫里走来走去,他不知道万贵妃去了哪,问底下的婢女也个个说是不知道,这让他很烦躁。

总觉得有什么事失控了一样。

他想去皇帝寝宫那边看一看,可是还没出去,整个皇宫都被卫军给封了。

门口真刀实枪晾着兵器的卫军,一语不发,但是只要迈出宫门一步,立刻人头落地。

一见卫军露面,周遗就知道要糟了,一定是万贵妃按耐不住出了手。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消息,因为万贵妃形事冲动没有脑子,就比如说现在,他已经十分清楚万贵妃落进了贤妃的圈。

贤妃要的是太子偿命,也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在太子死前他们是盟友,可是太子死了之后哪,以、贤妃的势力必然会扶持新的皇子继位,可是不管是谁,这个皇子都不会是他。

“误事的蠢货!”周遗暗骂,明明他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却偏偏算错了一个万贵妃!

只希望太子不要来,或许拖上一些时间,让他能够说服贤妃。

可是贤妃最先包围的就是万贵妃的宫,这摆明了是防着自己。

周遗心急如焚,而就在这时一位穿着软甲,但是却略矮一些的卫军偏偏靠近了他。

难道贤妃吩咐了他们要对自己下手!

周遗抬腿就要跑,那靠近的卫军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紫琼?你怎么这副打扮?”

“嘘。”紫琼拉着周遗躲到角落里,“万贵妃已经联合贤妃bi)宫,贤妃手中有卫军这张王牌,命万贵妃必须杀死太子后,才能对皇上动手,按着时间算,这会太子应该已经到了宫门外了。”

周遗:“这其中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万贵妃送去的补品是我亲手炖的,我觉得不妥偷偷跟着,这才发现了其中隐秘。”

紫琼紧紧的拽着周遗的胳膊,“周遗,这皇宫我已经不打算待了,你愿意跟我走吗,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男耕女织平淡一生。”

周遗垂眸,这才发现对方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袱。

他看了认真的紫琼一眼,微微的笑了笑,眉眼精致一颦一笑如仙如妖。

他没有回答,只是抽出了对方攥着的手臂。

“你以后若是寻了地方,定了居可以托人告诉我一声,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紫琼心中苦笑,虽然这早就是她能想象出的结局,可是……还是忍不住难过。

“也好。”她笑,“或许这次之后你能成为新的帝王。”

紫琼撑着地面,她借着灯火寻着路想着怎么避开无处不在的卫军,却突然觉得脖子一痛。

她伸手去抹,只摸到一个被簪子扎出的巨大伤口,还有那从伤口里喷溅出的血。

“你……”紫琼恍然指着周遗,却被对方捂住了嘴,按着脖子又在上面刺了几下。

他人体贴般将软倒的紫琼接在怀里,然后将变凉的体贴近地面草丛,等那血流的够多了,人也死透了,他这才抽出对方脖子上的簪子,在紫琼旁的包袱上抹了两下。

他本来想将簪子插回头上的,却依稀记起这簪子还是紫琼送的,干脆直接丢在地上,只扒下紫琼上穿着的卫军软甲板板正正的穿在上。

等到那衣冠整齐的卫军从墙角消失,也没人知道这诺大皇宫又多死了一人,这人本来是想带郎离开的,可是她的郎终究无。

月色寂静,唯有天上月将看到的一切偷偷收在眼底。

上的银甲因为染了血,所以用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周遗皱了皱眉很不喜欢自己上沾染了别人的气味。

忽然他停下脚步,隐进角落,那扎眼的杏黄色在灯火下远远而来。

是太子。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周遗趁着夜色悄悄跟上。

“儿臣求见父皇。”

听到太子在门外求见的声音,皇帝最先变了脸色,他刚想大声呼喊让周耀不要进来,可是已经有人先一步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这半天,万贵妃等急了,“反正你也不喜欢皇后和太子,他死了你不是也省心。”

“谁说朕不喜欢他们!”皇帝扬声辩解,可是那声音里却没有底气。

“你喜欢啊。”万贵妃懒懒的看了一眼,“那不正好,黄泉路下一块相伴,没准还能被传为佳话。”

说话间,太子已经进来了他一进来还没看清眼前场面,就被人用刀架住了。

“父皇……”

“万贵妃……你们,你们这是……”

万贵妃捂唇笑,“哎呦我的太子下,难道您就没看出来咱们这是在bi)宫,没吓坏您吧。”

“这倒没有。”太子摸摸下巴,“只是正好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太子话音刚落,数千军队就从宫门口横插直入,瞬间占领整座皇宫。

军队与卫军对上,虽然还没有开战,但是军队的数量显然远远多过卫军。

“怎么会这样!”

贤妃拍案而起,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眼看她就要赢了。

“给我去查,京城怎么会多出这么多军队!”

贤妃从寝宫后走出,目光灼灼的盯着底下的太子,她今天就算要败了,也要杀了太子为他的儿子报仇。

贤妃亲自抽了刀,这是皇帝在心里默默喜欢了一辈子的女人,他见过她各种小意温存却唯独没有见过她如此模样。

这陌生神,简直让他怀疑跟自己以前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若是你,就先想一下,怎么能在这种况下保住命,顺便再想一下,杀你儿子的,真的是太子吗?”

门外有人进来,却是传说中那个命不久矣的皇后娘娘……

267落幕

“你什么意思!”贤妃手握长剑,她并不会武,可是杀死一个太子却已经绰绰有余。

可是太子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就连皇后脸上都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同。

“贤妃,你可记得我曾经有过一双儿女?”

贤妃当然知道,皇后生下龙凤男女,被朝臣称为祥瑞,并且因为是嫡子长子,长子一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

这曾经是她最恨的一点,甚至常常想如果时自己先生下又会如何。

直到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直到皇后膝下的大帝姬生了重病突然猝死,贤妃记得那时候的皇后简直像疯了一样,所有的妃嫔,甚至是后宫宫女侍从,只要有牵扯的,统统被她杖毙。

那时人人自危,至今想起来嗨让人后怕。

“那如果我说,我的菲雅不是生病,而是被人谋害哪。”皇后看着贤妃,也看着被人用刀bi)迫的皇帝。

两人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毕竟在这宫里死上个把人太正常了,可是如果这死去的人变成自己的骨至亲,恐怕没谁能够保持淡定。

“我曾寻找凶手可是每一次快要探寻到幕后之人时,线索总会莫名其妙的断掉,让那人躲得更深,整整三年,我都没有找到凶手,直到我在当年被流放的厨娘帮工那里寻到线索,当天在饭食里下毒的……”

皇后指尖发白,却坚定异常的指向人群之中,九五之上,此时此刻那个狼狈非常的帝王。

贤妃心脏骤然一跳,“怎么可能会是皇上!”

“为什么不能是他!”二十年夫妻,三十年陪伴,她想过所有人,却没想到会是亲父对自己孩子下手。

皇后恨意凛冽,“是他害怕太子太得人心抢了他的位子,他本想杀太子的,却让菲雅吃了那有毒的东西!”

“这事,你认不认!”

皇帝闭上了眼,“这事朕也很悲痛,可是你敢说,当初你没有想要让周耀取而代之的心思吗!朕当时也是气的狠了,这才犯下错事,但是周耀最后不是没事,朕也给了他太子妃一切难道这还不够吗!”

别说贤妃,就是万贵妃都愣住了。

皇上好毒的心思。

皇后凄怆摇头,“不够,你能容忍周耀存在,是因为你打算除掉我,让周耀成为一个无依无靠只能听你话的太子。

况且,太子很重要吗,只要你不传位,他一辈子也只能是个太子,这样玩弄一个人的命运在你手里,你应该很得意吧。”

“这跟我皇儿有什么关系!”贤妃高声道,“周亚分明就是太子害死的!”

皇后低低的笑起来,“贤妃,你还真是愚钝,你真以为皇上喜欢你,喜欢到能把他的位子让出来?我告诉你,在他眼里,周亚不过是一个用来陷害太子的工具。”

“可惜,这事牵扯不到太子头上,他才想方设法给太子一个下毒的名头,好借机剥去太子名分,你的七皇子,只是他龙座下的牺牲品罢了。”

“是真的吗。”

贤妃提着长剑的手都在抖,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可是皇上连太子都能下毒,为什么不能对他的皇儿出手。

“你说你最喜欢我,所以我不争不抢只安心做一个妃子。亚儿出事,你说会给他一个公道,可是查来查去却又找不到凶手,原来……”

贤妃踉跄后退,“原来这凶手竟然是你……”

“贤妃,你莫被这妖妇愚弄,我是真的想把皇位传给周亚的,只是……”

“我不会再信你了!”贤妃举剑便刺,可是临到皇上心口,她却又顿住。

“皇后,我知道现在大军已经包围皇宫,我也知道自己这次败了,我更知道你明明可以现在下令杀了这狗皇帝,却为何迟迟不动手。”

“你想让太子手不沾血光明正大的登上帝位,我可以成全你,可是……我要你保住我哥哥一家,今之事我一人承担。”

皇后安静的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卫军都尉会与其族一直都在。”

“皇上。”

贤妃妩媚一笑,“咱们一块去陪着亚儿吧。”

繁复的波斯地毯被鲜血浸透,宫之上,周遗看着那两人尸体倒下,胜负已定,这场权谋没有他的姓名。

不过却正合他意。

他默默的看着失魂落魄的万贵妃,如今知者只剩下她一个,只要这人死了,那他就安全了。

万贵妃双腿瘫软,怎么会是这样,这跟周遗计划的根本不一样。

对,周遗。

这一切都是周遗指使的她是无辜的。

皇后挥手要将她收监,一众靠近的人里她突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是周遗。

对方不动声色的将刀剑靠近她的手。

“逃出去!”

他看着她这样对他做口型,听惯了她话的万贵妃,也没多想直接抽刀,可还没等她逃,就被以为她要反击的军队直接乱刀砍死。

“本来想留她一命的。”皇后叹了口气,“却是个没脑子的。”

军队的人取代了卫军,将所有卫军押往一处,那些战战兢兢的宫人那怕两股战战,也硬着头皮洗刷宫里的血迹。

这次宫变意外的和平,除了屋内几个死人,屋外一点事都没有。

魏朱不知从何处神出鬼没的出现,拦住了那两个抬着安德海尸体的宫人。

“你们要把他扔去哪。”

其中一个小黄门一直都跟着安德海,如今安德海死的不明不白,还没答话就在那里哭个不停。

“小的那里还有些银子,想买副棺材将干爹藏了。”

魏朱笑了两下,这人倒是个有有义的。

“你叫什么?”

“福禄。”

“我跟你这干爹有些交,你也不用去给他买棺材了,送到我那里去好了,放心,我会替你风光大葬的,再怎么说也是大内总管,总不能连个墓碑都没有。”

那福禄半信半疑的信了,将安德海送到了魏朱那里,见魏朱站着出去,带了具横着出来尸体的魏赤。

“这又是谁!”

“有用的尸体。”魏朱斜睨了他一眼,“瞧着这事就这么完了,留下关家那些军队就行了,你带着这些北疆的战士回城外驻扎吧。”

魏赤怒了,“是你说关家有心造反,将军才让我带兵过来帮忙,现在却留关家士兵在这里,让我们退出去,万一关家反水!”

“知道关家为什么也在这里吗,因为我放出消息,说魏家准备支持太子造反,放心吧,关太冲可没有改朝换代的心思,等你们一走,他们自然就退了。”

268尘埃落定

被骗来这里的魏赤表十分精彩,他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几天前魏朱出现在从北疆出发准备前来参加她大婚的回朝部队前。

然后魏朱面对上千战士对着大将军魏将行说出了关家狼子野心。

可若是无令带兵入京,是会被当做叛国的。

魏赤已经能够想象的出,魏朱的下场来。

可是他的爷爷大将军魏将行那时却看了她很久,只说了一句,“你现在应该在魏府待嫁。”

然后他就瞧见魏朱骑在马上笑,“魏将行,你是被关家吓破了胆吗,国将不国,你却打算一辈子待在北疆吗!是疆外随时都会异动的敌国可怕,还是昏君当道可怕!”

然后,他作为先锋军,随着魏朱来了,可是直到入城门前,他们都没看到关家士兵,直到他们入城之后,关家军才云集而出。

他那时就觉得对方不像造反,反倒像是追着他们检查他们的一举一动。

如今谜题掀开,魏赤撕了魏朱的心都有!

“魏朱!你是不是不知道带军入城的罪名!你不仅骗了我!骗了军中将士,你竟然连大将军都骗,你好大的胆子!”

魏朱随意的掏掏耳朵,“我就是找死也知道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既然带你们来,自然是为了给你们加官进爵,放心吧用不了几天,你这官职就要升一升了,或许祖父也不用待在北疆可以回京,不过……”

魏朱看了他一眼,“关家肯定也跟你差不多,你还是得继续努力,至少关太冲只是一个人,咱魏府好歹也人多势众。”

魏朱作势眼走,魏赤却银枪一横,“上次你要伤魏紫一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过,你现在又来说这些,你觉得我还会信。”

魏朱看傻子一样给了魏赤一个眼神,“太子马上就要登位,我将是未来的皇后,你现在杀我,是认真的?”

魏赤忿忿的握着银枪,“我会紧紧盯着你的!你若敢胡来……”

“有心思盯着我,不如多把心思放到你妹妹上。”想到魏紫这个麻烦,魏朱如鲠在喉,魏赤现在回来,魏紫那贼心不死的不就有了靠山。

“魏赤,我们现在住在伯父这里,被伯父照看衣食住行,你既然来了要先去拜见伯父一番知道吗,最近京中出了很多事,你多问问伯父,也好了解京中势力。”

“这还用你说!”

“你知道就好!”想来魏长平应该会给魏赤解释魏紫定亲一事的吧。

这样可真省了大心了。

眼看魏朱离开,收起银枪的魏赤却又拧起了眉,“竟然被这小丫头叮嘱了,这人是不是忘了谁才是兄长!”

不过回府之后,他还是先去拜访了魏长平,当从魏长平口中得知京中况之后。

魏赤呆滞了半天。

什么叫太子被剥夺封号。

什么叫圈太子府。

跟这种大事比起来,姑母回来,还有魏紫定亲这种事就太微不足道了吧。

“……所以,之前是有心人栽赃嫁祸太子,意图夺取皇位,而他与关家带军入宫,不是罪名,而是护驾。”

“那皇上……”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都在彼此严重看到了事的严重。

“我虽然当时在宫里,但是却并没有进去。”魏赤道,“或许魏朱知道,她当时……”

“无论皇上在或不在,这种事太子都不会让她知道。”以前就有太后为了稳定朝堂,先帝死却秘不发丧,直到太子登基为帝,才渐渐传出先帝重病亡的消息。

所以皇帝活或不活,都只能活。

“好在你们当时带军入宫,站在太子这边。否则太子登基首当其冲就是清洗势力。”魏长平舒了口气,“你这次时机挑选的却是好。是父亲下的令吗?”

魏赤苦涩,“是魏朱。”

于是他将魏朱拦军一事说出,然后他就瞧见魏长平变了脸色,那不是赞叹,而是凝重。

“伯父,怎么了?”

“太子之所以被圈,是因为皇上无端生病,联想到北疆到京城的距离,还有魏朱出城的时间,我觉得这事很有可能是她cāo)纵的。”

“不可能吧!”

魏赤惊呼出声,“若这一切真的是个谋这一步步,一重重,环环相扣,连环设计而下……怎么可能是她一个姑娘能想出来的。”

魏赤故作轻松,“或许是我们多想了,又或者只是皇后利用了她魏家女的份。”

“可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若真是为的魏家女的份,我的如柳,你们二房的魏紫那个不比她合适。”

魏长平叹气,“而皇后之所以选魏紫,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

这个一开始就被注定抛弃的弃子,最后却活出了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模样。

而此时,这人却在某处私宅里,踢了担架上的某人一脚。

“装死装够了就起来,真当自己轻如燕哪,抬你的婢女手都快累断了。”

担架上的安德海嘴角含血,面如死灰,魏朱真以为他憋气憋过去的时候,这人却一个大喘气,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坐了起来。

穿着太监总管衣裳的他,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活像个肥僵尸。

安德海坐了一会,这才回过神似的,转了转眼珠。

“这是哪?”

“安全的地方。”魏朱将一个包袱丢给他,“赶紧把这衣裳换了,接你的车在门外候着。”

安德海翘着手指把那包袱打开了,里面是一粗布衣裳,看着就粗糙的很。

“这衣裳会磨人皮的吧,我不穿,你给咱家换一。”

魏朱咬着个青苹果不看他,捏着嗓子回,“哎呀公公,不如我把你送回皇宫,让你去皇后娘娘面前服侍好不好,你立了大功,她或许会好好赏赐你一番哪。”

魏朱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瞧你这一的臭毛病,我若不把你截下来,你现在都被埋土里去了,你再不抓紧时间,是等着皇后反应过来,把你这个功臣杀人灭口吗!”

安德海不说话,只拿过衣裳抖开嫌弃的穿了,“咱们五十步笑百步,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我,以后必然也不会放过你,你真当被她利用完还能活着。”

“那你哪,既然想的这么明白,那皇后让你给皇帝下毒,你就下毒,你不是比我干脆多了。”

安德海沉默了片刻,就在魏朱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却张嘴,“她以前对我有恩。”

“那以后哪?”魏朱问,“她若还来求你帮忙,你当如何?”

“安德海已经死了,这恩自然已经还了。”

安德海说着在魏朱面前跪下,“若你需要,安德海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

269媳妇来了

安德海有了新的名字,叫陈海,他也不再是无牵无挂,而是成了老陈从乡下接来享福的陈老太爷。

这事除了老陈,就连翠娘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公公,埋怨了老陈很久。

老陈心不在焉念着魏朱给的说辞,“小时候走散了,现在才遇见,若不是东家偶然碰到,我都还以为对方……呵呵呵,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陈秋水不疑有他,上来就喊了声爷爷,喜当祖父的安德海,不,该是陈海才对,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笑眯眯的见了自己的儿媳妇,还有小孙女,对魏朱感激的拱手。

魏朱拍了拍老陈的肩膀,“你多担待点,他那钱我出,只要不过分,随便他花,等事定下来,他就不在这里待了。”

随即魏朱低声道,“这人有能耐的很,你多学学,以后必然受益匪浅。”

于是老陈的愁容也没了,兴高采烈的过去叫爹。

魏朱看着这一家欢笑的样子,,有点想孔最了。

季归年已经很久都不在白天过来了,只在夜里没人时才会过来几次,说的也是朝堂大动作。

明面上他没有党系,但是暗地里却是太子重点培养的人,所以给的资源也都好的很,现在看似是一个四品的闲职,但是却十分靠近实权。

等太子登基之后想来他这官职还是会升上一升,至于这次救驾有功的关家跟魏家更是不用说。

反倒是魏朱闲了下来,她这人一闲下来就喜欢睡觉,一天,双喜掀开帘子正想去喊魏朱起来吃午饭,却发现上没人了。

双喜吓得呦,还以为魏朱被人给劫持了,那知如意却淡定的很。

“昨晚上就出门了。”

双喜忍不住埋怨,“都要当皇后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大概是不想当皇后吧。”如意心想那人偷摸离开的样子,可笑的比当皇后甜多了。

…………

“梁醉,有人找!”

满脸尘土分不清具体五官的男人,从桶里舀了瓢凉水当头浇下,等抹去满脸泥水,这才露出那张俊俏多的脸来。

他还没吱声,一旁的同伴却闹开了。

“是不是上次清理匪患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我说梁醉你可以啊,就那么见了一面,这小丫头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不是送衣裳就是送吃食,你享福的很啊。”

“是啊,等到升了军职,干脆直接娶回家吧。”

想到这事孔最就烦,“你们别胡说,没得败坏了姑娘家清誉。”

他对传话那人道,“等会还得训练,麻烦这位兄弟去给她说声我有事不过去了。”孔最说着从怀里摸出块玉米饼子送过去,“昨天累很了没吃下,权当给兄弟磨牙了。”

那传话的握着玉米饼子tiǎn)tiǎn)嘴,“你真不过去?我看你那弟弟瞧着和善的,难不成跟你有仇?不过我给你说,咱这营那有匪患往那迁,既然人家过来了,你就是再有仇怨,也去见上一见,指不定下次还能不能见了。”

弟弟?

孔最一愣,他哪来的弟弟?

随即他咧着嘴抬腿就跑。

握着饼子,语重心长的某士兵,亲眼目睹了一场人变狗子,还是撒欢就跑的画面。

军营重地,长木排成马刺结成栅栏,阻挡前人靠近。

隔的老远,孔最就见着那个朝思暮想的影,他想也没想撑着刺马桩就跳了出去。

踏雪见着主人,那是哼哧哼哧的叫的一个欢,可是孔最眼里那还能放下它。

他满心满眼瞧见的就只有一人,本想紧紧抱着她的,可离着三步远的时候却停下了。

魏朱瞧着他笑,黑了瘦了,好看了,只是比分开前还拘谨了。

她张开手,“不想抱一抱我吗?”

“想。”想的肝疼。

孔最瞧着自己这一满是灰土的衣裳,衣角还沾了干涸的血,他怕魏朱嫌弃。

“闭眼!”

孔最下意识的闭上,突然觉得上一沉,那笑着的认飞奔进他的怀里,将他抱了满怀。

孔最一颗心满涨的快炸了,抱着她大笑着转了好几圈,然后拦着她红了眼眶。

“你怎么会来?”

“想我男人了。”

魏朱在他下巴上啄了口,“谁知道还没见到人,就听说那负心汉已经背着我在外面妻妾成群,孔公子你过得很风流啊。”

“我哪有。”孔最冤啊,“离了你,旁的女人我一眼都没有多看过的,我发誓!”

孔最举着手指就要发誓,魏朱却瞧着远处某人,笑的越发开心,“你的三妻四妾过来了。”

魏朱一边说着,一边默默退后几步,跑去安抚被忽视的踏雪,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了。

这就生气了。

孔最这急得啊,他想要解释,偏偏路还被人挡住了。

“梁大哥,这是我特意为你蒸的馍,还乎着哪,你快尝尝。”小姑娘人瞧着不大,却爽利的梳了两条辫子,提着一篮子馒头眼睛晶亮的看着他。

她本是良家女子,却被山匪劫上山抢做压寨夫人,若不是孔最出现,她现在早不知道下场如何了。

想到危机之中,孔最持刀护住她的样子,小姑娘脸都红透了。

孔最眉头紧皱,“不是不让你来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我就是过来给你送饭,等你吃了,我就走。”

“这东西我以前不会要,现在也不会要,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孔最想了想,“你这样若是被我家娘子知道了,会生气的。”

又是这位娘子。

小姑娘鼓起了腮帮子,她早就打听过了,这人根本没娶妻,什么娘子都是拿来唬她的。

“就算你有了娘子我也不介意,她嫌行军苦不愿意来陪你,我不介意,我可以做你的妾,在她不在的时候替她照顾你。”

小姑娘羞涩的垂下头,“我就住在这不远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什么时候都行,夜里……也可以。”

魏朱听得眉头一挑,这姑娘……了不得啊。

一见魏朱挑眉,孔最更怕了,等着魏朱骑上马,扬鞭而去,孔最更是慌的一bi)。

可是小姑娘还是不依不挠。

“你胡言乱语什么!”

孔最怒道,“你凭什么说我娘子,你见过她吗,了解她吗,知道她是多么好一人吗!”

孔最火冒三丈,“你知道我为了追上她有多努力吗!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你救了我。”小姑娘都快哭了,“在哪个时候,只有你救了我。”。

“我救你是因为你当时刚好在哪里,就算那时候待在那里的是一头猪我也会救的。”

孔最两眼赤红,如饿鬼一般咧嘴而笑,“不过,我现在反悔了……”

270可怜的孔最~

小姑娘连连后退,那最后一句如同神袛崩塌一样,将她心中设想的完美夫婿轰然锤隋。

她捂着脸嘤嘤嘤的跑了,站在原地的孔最比她还难受。

媳妇走了。

媳妇刚来,就被他气走了。

他不应该救人的,他那时就应该只杀人,把救人这事丢给其他人去做,或者在这人第一次找来时就狠狠地把她撵走,不然也不会这样了。

孔最心里苦涩恼恨的抓着头发,“魏朱……”

“嗯?”

轻轻的一声应答,孔最还以为是个错觉。

他愕然抬头,就见魏朱趴在马上看着他。

“忙完了?”

他喉头紧的厉害,“你没走?”

“感觉你需要很久,我又懒得看戏,所以骑马出去溜达了一圈。”

魏朱看看四周,“那小姑娘走了?”

“你信我,很笨没什么小姑娘。”孔最失而复得的抱着她,“只有你。”

“但我这次还是很生气。”

魏朱拍着他的肩,让他松开,后者虽然心不甘不愿,但还是听话的松手,大狗子一样委屈巴巴的站在一边,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一切怒火。

“警戒太差,一个村民都能轻而易举的过来,哨兵虽然设立在一里之外,但是我都到你们门口了,你们才收到讯号。刚才我骑马跑了一圈,发现地形选择不合理,巡逻组织松散。”

“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来。”魏朱直视孔最的眼睛,“孔最,我对你很失望。”

孔最张了张嘴,是的,问题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他甚至还反应过,可是没人听。

“这只是为了清缴山匪而临时设立的军营,必然不能像真正军队那样……”

魏朱淡淡道。“如果这只军队由我掌控,那绝对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看着魏朱的眼睛,孔最慢慢消了声音,是的,在魏朱面前,这些理由实在太过苍白可笑。

“知道我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这里吗。”魏朱说,“因为这只军营是我为你亲自挑选的,可你让我失望了。”

魏朱举着腰牌,对像那些看猴一样的士兵。

“我要见你们营正!”

正在跟自己手下在cāo)场摔跤的某个胡子拉碴的营正,抹了抹头上的汗,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就被传话的人给拉着往营帐跑。

“哎武小子!你慢点!”营正对武束还是有些印象的,这人功夫好,听说以前还当过镖师。

“慢什么慢啊,煞神来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煞神?谁?山匪又来了?那群狗娘养的,看老子这会不把他们成锅端了!”

早就听说这营正以前是土匪招安来的,为人做事比土匪还土匪,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可是信誓旦旦的营正看着那块腰牌,吧嗒一声就跪了。

将军令。

这人是哪一路的将军!

“末将该死,未能前来见过将军,还请将军赎罪!”

拿了魏赤将军令的某人高座主位,一点没有冒充将军被砍头的自觉。

“你确实该死!”

魏朱道,“我骑马一路而来,如入无人之境,我若是刺客,恐怕你这命都没有了。”

营正汗如雨下,只能一个劲的夸赞,“将军武功卓然,我等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你奉承我?”

魏朱冷笑,一鞭子抽上去,“我最讨厌奉承之人。”

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鞭子的营正默默心里苦。

“将军果然慧眼独具,是非分明。”

“你的意思是我打错了?”魏朱又一鞭子抽下来,“军营为何要选在这里!”

营正战战兢兢,“这里山地平整,视野开阔,且靠近河流……”

“你怎么不说,这里易攻难守,位于河流下游,方便敌人下毒,视野开阔,方便敌军群起而攻之!”

营正就是山匪出那懂这个,山匪已经歼灭干净,难道不应该住的舒服点吗!

可是这种话,他那敢说。

“军营cāo)练如何?又cāo)练些什么?”

营正一一答了,然后又迎来两鞭子。

“让你们cāo)练起来是打仗的,谁让你们娘们兮兮绣花一样耍着玩。”

眼看这鞭子又要落下,孔最武束连忙跪地替营正说好话。

“末将一定好好整改,务必让将军满意。”

武束孔最扶着营正出来,一出来见着门外的太阳,营正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格老子的,老子当年之所以不当山匪,就是因为讨厌朝廷天天跟在股上打,今天又被人打了一顿,格老子的真疼啊。”

孔最抿着嘴,“营正与其在这里感叹。不如先好好想办法如何整改军队好让魏……将军满意。”

“这还咋满意,我觉得这样就好的啊,不过人家将军就是将军这鞭子抽的,一下下忒不留。”

武束深觉营正已经被打迷糊了,“营正不用担心,要我说您都不用露面,让梁醉一人顶上就行了。”反正就他俩那感,就是打,那也是趣。

“对了!我记得你!”营正一把拉住孔最,“你来时说过吧,你读过书,这回就你来吧,我这抽的没有十天半个月是起不来了,这小祖宗在的时候,就由你来伺候吧。”

“读过书”的当朝状元,默默点头应下了。

果然回去之后,营正就称病在,然后整个军营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跑步,那必须跑起来。

多远?

围着军营先来十圈。

新迁的军营不好打水怎么办?没关系,人人挑水,每人十趟,用不了那么多怎么办?

好说,倒掉。

挑水跑步太累了,受不了了怎么办?

来cāo)场,两人对比,赢了的那个人可以不用挑水,输了的人挑双份。

没人敢抱怨,上一个抱怨的人还在那里跑圈哪。

此外,孔最还加了一堂识字课,这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一听上课就睡觉,到最后孔最直接发话,谁能撑下来,并且能写出来,就能帮他写一封家书。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前所未有的精神。

而此时,武束正带着一群人上山挖野菜,下子,打野味,顺便摸清地形,把警戒线拉出三里之外。

而所有人最开心的就是晚上,当所有人累的只能瘫在地上手指都不能动上一下的时候。

他们就可以默送那个跟他们跑了一天的副营正,马不停蹄的沐浴束发,前去拜见那个连面都不怎么露的将军。

“副营正真可怜。”

有人啧啧出声,“累了一天了,还得洗头洗脸去被将军训斥,唉,真同他。”

“是啊,你是没见营正上那鞭子抽的血道子,可吓人了。我昨天瞅见副营正脖子上都有青紫的印子,指不定是怎么替我们受罚哪。”

一旁咬着笔杆子考虑怎么给魏如烟写信的武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个个的都瞎了眼吧,没瞅见孔最那咧到耳朵根的笑。

他可怜,你们才可怜,一群单狗!

271孔最要升官

蜜色的肌理在松松垮垮的白色里衣下若隐若现,孔最动了动,衣衫扯动露出整齐排列的鲨鱼肌。

魏朱伸手戳了戳,对这矫健过分的材很不满意,好看是好看,但是硬邦邦的还没原来白团子时一半可。

孔最握着那手眸子都暗了几分,“明天不想起了?”

魏朱捏着那腰上的拧了把,“看你能耐的,不如明天跑五十圈好了。”

孔最扣着那手亲了下,“再跑五十圈,也在上不耽误。”

两人闹了一通,孔最这才跟个大狗熊似的小心翼翼的圈着对方,“这次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不能再待两天?”

“不能。”

魏朱说完孔最好半天都没吭声,两人好不容易才聚了些子一眨眼,又该分开了。

“太子就要登基,之后你肯定又会很忙,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魏朱这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被这种哀怨小媳妇的人如此对待过,孔最这小声音一出来,简直让人把持不住。

那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大概都是这样来的吧。

“别说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你明天也要离开这里。”魏朱从头暗柜里抽出封信过来,“这是调令,从明天开始你就要离开这个营地。”

“我在这里并无建树,怎么会突然有我的调令?”孔最一头雾水,看着那调令更是傻了眼,“这是给、给错了吧!”

为了避免自己不是做梦,他还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魏朱我不是做梦吧,我居然要当校尉了!”

校尉是中级军官,是普通人那怕努力一辈子都走不到的高度,而他……

孔最第一反应是不真实,然后是拒绝,“我不能去,军营那个是重中之重,有德者居之,我没有战功军绩怎么能直接到此高度!不行,魏朱,这真不行。”

“不行的话就撕了吧?”魏朱也没说其他,神色淡淡的样子让孔最有些心虚。

“这么重要的文书,弄到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我就这样撕了,不会有事?”其实他是想说,魏朱为了弄到这文书,给他上下打点关系应该废了不少心力,可是他自己竟然不识好歹的拒绝了。

想想就暴殄天物。

魏朱一听,就知道对方误会了,文书是她来之前让太子亲自写的。

对有些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于太子来说,也就是写几个字的功夫。

但是这话可不能说。

“这文书本来是我一来就该给你的,知道为什么现在才给你吗?”

孔最摇头,总不能是他伺候的好了,魏朱赏给他的。

虽然伺候人这事想想没骨气的,但如果对方是魏朱的话,他不介意更没骨气一点。

“因为现在的泥已经拥有了能与这份文书匹配的实力。”魏朱撑开营帐上的木窗。

窗外,整个军营那怕是在夜里也呈现出一种井然有序的状态,暗哨在远处每隔一段时间就晃着灯火传递消息。巡逻军分成三队,穿插巡逻。

整个军营,已经开始具备现代化军队的雏形。

这跟他刚来时的军营天差地别,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边这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孔最眼里的笑意顺着眼角倾泄而出,仿佛要将眼前之人溺毙。

魏朱不得不承认,长开了的孔最,实在是让人把持不住。

“我只是给你提了想法,亲自实践,并将之付诸行动的是你。

我承认如果是我的话,一样有办法让军营变成现在的样子,但是这群人能不能信服,会不会信服我并不能保证。

最重要的,我以为这种改变需要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可是仅仅几天你就办到了。”

魏朱笑,“孔最你是真的很厉害。”

孔最捏捏通红的耳朵尖,羞涩了,“是你教的好。”

被媳妇夸奖,好开心。

“所以,是时候展现你真正实力的时候了。”魏朱将那份文书放进孔最手里,“这次并不是你一人过去,你将带着这支最新训练出来的小队,以“校尉教官”的份深入军营,训练这支部队。



校尉教官是什么?

孔最一头雾水,对面的魏朱却收敛了神色。

“我需要告诉你的是,你将要去的这个军营是出了名的混乱难缠。里面党系复杂到堪比一个朝堂,听说当初就连先帝都差点放弃直接解散。甚至还一度将其驱除出正式军队编制。

但就是这样一处军队,才能避过朝堂所有人的耳目。魏家跟关家将所有军队几乎一分为二,这才是帝王顾及两家的原因所,可是这也说明军队对于帝王的牵制有多大。



“孔最,如果你能掌握这支军队,哪怕最后登位的不是太子,你孔最也再不是朝堂上平平无名之辈。”

孔最发誓,他在京城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支军队的名字,他甚至不知道魏朱是从哪里找出这只军队来的。

可是一条条一句句,全是魏朱给他层层铺下道路,那种心脏堵着嗓子眼儿,哽咽感又来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一切?”

“当然是从你弃文从武的时候了。”魏朱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知道我当初给你准备的文臣路子什么样吗,你若是没有中途变卦,现在估计都已经官居三品了!

金科状元,帝师名头开路,不夜城暗中搜集消息,太子保驾护航,再加上她财力支持,孔最不当宰相都屈才。

可是特喵的,竟然半道变卦,只能走了这迂回的从军路子,好在一切都还顺利。

“我该怎么报答你啊。”孔最紧紧的抱着她,“总觉得我这一副心肝全剁碎了给你,也比不上你为我做的万分之一。”

“魏朱,你吃了我算了。”

“吃你?”魏朱眉梢一挑,微醺烛火里勾人的丹凤眼在孔最搭着毯子的鲨鱼线下扫过,眼神玩味“孔最,你野心不小啊。”

“啊?”孔最被那眼神勾的魂都没了,等反应过来时,捂着被子爆红了一张俊脸。

“没!没!没那个意思!魏朱你听我解释!”

272桂花糕

如果说有什么是孔最最讨厌的事,那一定是他和魏朱,一个带骑上踏雪往北,一个收营拔寨准备往南。

“对了,这个给你。”

踏雪去而复返,魏朱从袖里有些不愿的拿出一小包东西。

“这是什么?”

孔最接在手里打开了,瞧着像是一团粘在一起的米,他凑近闻了闻,隐约嗅到一丁点桂花的香气。

“这是……桂花糕?”

马上的魏朱罕见的露出一丁点郁闷的绪来,“来时从桂花糕食盘里扒拉来的,结果放在上忘记了,可能已经不能吃了,你留着当个念想吧,你若是想……桂花糕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想到那只猫不猫的狗,孔最整个人都不好了。

媳妇给自己送的点心,是从狗碗里扒拉出来的,这种糟心感觉啊。

魏朱瞪着双有些期待的小眼,“呃,你不尝一尝吗?”

这都放好几天了,还是狗食……不对啊,桂花糕的桂花糕是双喜做得,那品相绝对不是这种,而且几天前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看着这么新鲜。

孔最心里有了猜想,难道……

他在魏朱期待的目光里轻轻咬了口,放了过多的糖分,甜的几乎盖过了米的味道,一口咬下去,只剩下满嘴甜腻。

狗吃狗都嫌弃的味道,却美的孔最简直像是在吃人间珍馐。

呜呜呜,媳妇做的真好吃。

这味道,他一辈子都不要忘掉。

“味道怎么样?”

“特甜。”

孔最咧着嘴笑,翘起的嘴角上还粘着米粒,魏朱伸手拈了那米粒放进嘴里,单单只是一粒米都甜的她牙疼。

这不是好甜,是忒甜。

“这简直不是人吃的。”魏朱伸手去夺,却被孔最一个反手,将捧着的东西全塞进嘴里。

一大口又甜又齁的桂花糕,差点噎住他,他却忍住,费力万分的一点点咽了下去。

孔最拍着肚子笑的满足,“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忙活了一早晨才成的魏朱窘迫的挠了挠下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抢又塞得,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回去我再学学,这做饭确实难的。”难为这人以前还整天给自己做饭做菜。

孔最拉着她的手,他认识魏朱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她为谁洗手作羹汤,真的,人生有她这么为自己准备一次就够了。

“你不用学这个。”孔最的吻落在她的掌心上,“咱家有我一个会就够了,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被落下吻的掌心煞风景的捏住了孔最的下巴,魏朱垂下头在那下巴上咬了口,慌的孔最连忙去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这边。

“昨晚说的还算数吗?”

魏朱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下次回来吃你算了。”

孔最脑袋轰的就炸了,踏雪带着大笑的人离开,两个人的距离再次被无限放大,但是两颗心却好似在这漫长时间里越来越近。

孔最红着的脸,在对方离去时渐渐退却。

那柔蜜意的眼睛里,也渐渐被忧虑取代。

他知道现在京城局势越来越乱,他也知道有很多事魏朱都没有给他提及。

他知道的,全都是魏朱想让他知道的。

那些凶险异常的bi)宫,惊险万分的借兵,朝堂上的明枪,来自后宫中的暗箭,甚至就连商场上的无声硝烟,都被她三言两语,甚至不发一言的带过。

她为他设想好了所有的路,而只要她愿意,就能走上另一条平坦富贵的道路。

孔最看着那背影忍不住想,如果魏朱没有遇见他,那魏朱应该过的是怎样一种子?

是不是也会遇见一人,会和他笑语声声的说着话,一边骂着对方笨蛋蠢货,一边慢慢教导他应该怎么做?

是不是也会遇见某人久生,又或者一见倾心自此难忘,然后与对方拜堂成亲,生上一大堆孩子。

甚至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成为太后,以后她的儿子,孙子,一一坐上帝位,而她则会被写入史书,成为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他们两个或许会在某次宴会上碰到,或许只是擦肩而过,又或者是无意识间的一个眼神交错,但是对方却永远不会喊出他的名字。

更不会为他做出这么一份桂花糕……

武束瞧见送行那人站了很久,然后捂着心口蹲了下去。

那痛苦的样子,像极了心疾复发。

“校尉!”

武束上前去看,却见孔最对他摆手,武束停下,只见孤零零的地面上,有水滴落下,在上面砸出一个又一个湿润的深色印迹。

孔最捂着那还带着甜香味,用来装桂花糕的油纸,贴着抽痛的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绪。

他无法想象没有魏朱的人生,单单只是想到对方有天可能会根本不认识他,就让他彻底溃败。

这世间,总有一人你如命,那怕只是想到会失去你痛不生。

武束不理解这况,更不理解这种心,因为他根本不明白,怎么可能会有人陷于一场假想而泣不成声。

他只是突然,有些想念那个每天去接送的,戴着面纱的姑娘,他不知道托魏朱带回去的书信她会不会看。

会不会在看时被他难看的字迹逗笑,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字能逗笑她,就觉得也很开心了。

武束抓抓后脑勺,他……果然变得跟孔最一样奇怪了。

魏朱还没进城,瞅见魏赤冷着脸抱臂站在城门口前,魏朱牵马无视而过,后者紧跟几步直接拽着马鞍上了马。

“给我!”

魏赤对着魏朱伸手。

后者冷笑一声,将令牌丢过去,“不过就是一块令牌,我还能给你吃了。”

“不过!就一块!令牌!”

魏赤手忙脚乱去接对方丢垃圾一样丢过来的宝贝令牌。

“你知道这将军令是我拿命换的吗,竟然敢这么说!”这要不是未来的太子妃,他铁定一拳砸上去。

“你若在这里等我,只是为了这块令牌,那你可以滚下去了。”

魏赤捏了捏拳头,又忍不住攥了攥,最后又劝慰着放开了。

这是太子妃,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是魏府荣耀。

魏赤来回呼吸了几次,这才平复下心。

“大将军要见你。”

魏朱百无聊赖,“那个大将军!”

“还能有谁!”魏赤压不住火,“是祖父要见你!”

“噢原来是魏将行来了……”

273插秧与仙气

这事魏朱第二次见自己这位平民出,却硬是靠一战功成为大将军的爷爷。

上一次这人还着战甲,骑着战马,这一次对方却穿着布衣,在院里精致非常的青花大缸里,熟练无比的——插秧。

他一边插着秧苗,一边在哪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魏朱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嘴里念叨的是插秧节令歌。

突然有种有种坐在田间地头看农人忙碌的错觉。

她歪着头看,冷不丁听见魏将行出声,“这插秧必须得齐整,一根坏了,余下的就都坏了。”

“把坏的调整过来不就行了。”魏朱随口一句,却听得魏将行投了目光过来。

魏将行已经花甲之年,常年带兵打仗,他的鬓角早就风霜斑驳,脸上因为一直肃着脸倒看不出什么皱纹,不过他那双跟魏朱像极了的丹凤眼,却是让魏朱第一次见时就惊讶的厉害。

那是一种跟她当年最狂妄时张扬乖戾完全不同的平静。

不像湖水,更像用来掩藏眼底绪的镜子,让你一眼望去,只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

这个人有点可怕,甚至比皇帝还要深藏不露。

这种认知,让初次见这人的魏朱出了一的汗。

好在现在已经好多了。“孙女魏朱,见过祖父。”

魏朱乖乖巧巧的行礼。

魏将行却视若无睹,“若是坏的改正过来,后面的又坏了,那又怎么办?”

此时魏朱虽然很想把这问题看成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很难这么想了。

“祖父在问插秧吗?”

魏朱回到,“孙女没做过这个,不过孙女觉得插错秧苗这种事,每个种田之人应该都干过,也没听说那家农人因此饿死,所以孙女以为祖父不必为此苦恼。”

“反倒是……”魏朱没了声音。

“反倒是什么?”

“没什么,一点小胡思乱想而已,让祖父记挂了。”

魏将行却来了兴趣,“说来听听,若是满意,这一缸米出来,我送你。”

魏朱:魏府已经缺粮食缺成这样了吗。

“孙女先谢祖父赏赐了。”魏朱顿了顿,“孙女以为,这秧苗插错了对于农人来说或许有些小小的恼怒遗憾,可若是季末丰收,这种遗憾恐怕早就被忘却。

真正让农人觉得不顺心的应该是每年的赋税,徭役,以及年年种稻到最后却掀缸无粮,若是妻儿老小在一旁嗷嗷待哺,这人的心思,可就左了。”

不得不说,多少揭竿起义都是这样来的,人在吃不饱的况下,那子可是凶的很。

魏朱这话,让魏将行好似想起了什么,他微微愣神,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呵呵笑起。

他的笑沉稳十足,雄厚有力,像极了传说中的内家高手。

“那你觉得当今世道如何?”

魏朱已经觉得魏将行有些问出格了,不能因为老将军就问这种问题啊。

不过,魏朱该真想跟他聊一聊,她也想知道,自己这位祖父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今世道,不好,可也不算太差。”

“孙女以前听老人说过,说以前吃不饱穿不暖,战火频繁,天下动dàng)莫说吃不上饭,怕是白里都不敢出门,所以跟以前比起来,现在世道自然不差。”

“可你说不好。”

“异族动作频繁,在边境挑衅滋扰,朝堂党系倾压,贪官污吏屡不止,苦的依旧是底层的民众,而且我去过军营。

军中用来守护百姓的将士吃的是玉米面饼子,喝的是稀粥,朝堂平定已经三十年有余,三十年里还是这样一种混乱不清的状态,这是孙女觉得不好所在。”

魏朱说完,魏将行好半天都没声音。

魏朱心里打鼓,难道是自己说的太过,惊着自己这位祖父了?

魏将行却一直都在垂眼打量着款款而谈的小孙女,是他的孙女没错,只是言谈比他所见御史还入木三分。

当初借兵时,就觉得对方胆量惊人,如今细看,又岂止如此。

魏将行突然把秧苗递给她,“你要不要试试。”

谁知魏朱却干净利落的拒绝了。

“孙女不想试。”魏朱道,“孙女不是农人,想做的也不是如何把秧苗插好,就算孙女把秧苗插的整整齐齐,对于孙女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魏将行笑的更大声了,“你可知道你其他姐妹过来,不管愿不愿意可都在这里插了半天秧苗,你却直接跟我说不乐意。”

“在其位,谋其政,孙女心不在此,若是勉强应下,才是对不起祖父,也对不起孙女自己,孙女不愿做违心之人。”

活就要活的肆意,若是为着小事勉强自己,那还活个球!

“在其位,谋其政。”魏将行笑的越发肆意,可是他那双眼睛也越发凌厉,“那你觉得,本将军应该借自己这份做些什么!”

魏朱回视与她。

“这是祖父需要考虑的,就别来问孙女了,不过孙女可以告诉您,外面的人都说我是太子妃,是以后的皇后,是为了辅佐帝王,为皇家开枝散叶而存在的。

可是孙女告诉您,我不想跟其他女人分享男人,也没心思辅佐我的孩子登基,更没那老妈子一样的心愿,给皇帝当一辈子背后的女人。”

魏朱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嫁给太子,可我不会去求任何人帮我,更不会去问别人我该怎么做。”

魏朱的拳落在自己肩窝上,“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

一出了魏将行的院子,魏朱就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自己指天指地了半天,终于把魏将行搞定了。

不过,魏将行这人……魏朱总觉得这人志不在大将军的样子。

可是不做大将军又如何,总不能……

魏朱咯嗒一口咬上舌尖,骤然的疼痛让她忘记了那刹那间的心悸。

她骤然回头,似乎还能隐约听到魏将行插秧时唱的节令歌。

“原来,你也志不在此。”魏朱笑笑,转头时却发现远处的玉兰树下站着一人。

白衣如雪,手握长剑扣在肘后正在抬头看那盛开的玉兰。

玉兰花在风里瑟瑟抖动,颤巍巍飘下一朵,他抬手去接,正好让那花瓣落于掌心。

君子端方,如芝如兰,这是一个自带仙气的男人。

274面若好女

似是觉察有人,他微微侧脸,掠起的清风吹动他鬓角发丝拂过那瞬时冰冷的眉眼。

那对着玉兰花时的温柔,骤然飘散。

长剑抖动,剑锋划破飘落的玉兰花瓣对着魏朱指刺而来。

魏朱四下躲藏,迫不得已拿起一旁的扫帚勉强抵挡,当扫帚遇上长剑,都不用用力,就被削的只剩一根竹棍。

“三叔,是我啊!你亲侄女魏朱!”

“杀的就是你!混账东西!”

“那都是误会!误会!”

想着前段时间魏朱驾马骑了不知道几百里,才赶上魏将行一行,可谁知还没靠近就遇上了探路的小分队。

说来也巧,魏朱也有心想捉一两人问问魏将行的况,哪曾想,这探路里面就有她的嫡亲三叔——魏云。

可是魏朱不知道啊,她取巧上了对方的马,横刀架着他的脖子,想来也是手jiàn),竟然嫌弃战盔碍事,挑了他的战盔。

可美人就是美人,那怕横眉冷对那也蚀骨的很,魏朱一个没忍住,就越发手jiàn)起来。

魏朱那个后悔啊,她当时也没干啥,也就吹了声口哨,然后摸了把对方的脸,赞了句“貌若好女。”

然后就被这人一路追杀进了军营,若不是魏赤出来证实自己的份,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三叔饶命!我错了还不行吗!”

魏朱都快被打跪了,那长剑还是不依不挠。

“魏老将军!”

魏朱对着魏云后喊了一声,后者立马收剑行礼,可是眼前那有魏将行的影子,等魏云想到中计,也就剩下孤零零的半根竹棍了。

“要了命了!真是要了命了!”魏紫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的跑回院里,惊的双喜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遇上个疯子。”魏朱稀里呼噜的从衣柜里往外扯衣裳,“双喜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不夜城住去。”

“这不好吧。”双喜犹豫道,“大将军已经回京了,过两老爷还有大夫人也会到,这种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去别的地方住。”

“这更要走了啊。”想到大夫人楚氏还有魏清流,魏朱就更烦,更何况如今还多了一个魏云。

这人可是一言不合提刀就砍。

“而且……”双喜把一张请帖送过来,“太后要开百花宴,这名贴可是一早就送过来了。”

想到那个喜欢给人乱点鸳鸯谱的太后,魏朱男人更疼了。

如果她没记错,虽然对外宣称皇上病重,可是皇帝是已经死了的对吧,就算外人不知道,太后肯定是知道的。

在这样的况下,太后还有心思开什么百花宴,也确实算得上人物了。

这宫里出来的,果然只有变态和更变态。

“如意哪?”

“梦仙境的人上门来送衣裳,如意过去挑了。”

双喜看了魏朱半响,“姑娘最近长的快了些。”

最近确实有些长高了,就连都大了些,魏朱拖了拖自己的,已经有沉甸甸的手感了,之前还没注意,不过是时候准备文了,要不然下垂了怎么办。

双喜拿来梳子,正想替魏朱梳发,那里就见魏朱已经拿着炭笔在哪里神叨叨的画起来了,没办法,双喜只能站在魏朱背后给她梳头发,她梳的温柔,画着东西的魏朱倒也没说什么。

“今儿个送衣裳的是梦仙境的哪一个?”

“负责官宅的一向是翠娘,不过太后请帖一出,梦仙境或许有些忙,所以来的很有可能是秋水。”

“如果是秋水的话,那你过去给她说一声,等她忙完了来我这里一趟,算了,我还是自己过去吧。”

于是双喜捏着梳子看着她家姑娘只梳了一半头,就又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正院里,魏朱所有姐妹齐聚一堂,却罕见的没有冷嘲暗讽,一个个都安分非常的在哪里挑衣裳。

托上来的衣裳已经选了一波又一波,陈秋水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魏朱对她招招手,后者寻个理由出来,一见魏朱就端庄全无兴高采烈的拉住了她的袖子。

“东家,你怎么好些子不去不夜城了,秋水都想你了,我祖父都天天惦记你哪。”

“今天买的怎么样?”

“才一上午已经卖了这个数啦。”陈秋水兴高采烈的比个手势。

一看那数字,魏朱都笑眯起了眼,“可以啊,回去给你们涨工资。”

陈秋水眉开眼笑,“还是祖父出的主意哪,说的这种宴会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每一样带来的衣裳只有一件,只要一给夫人小姐说是唯一样式,那些小姐夫人给钱可痛快了。”

“而且,我还随行带着裁缝绣娘,若是不合,也可以直接修改,我现在只恨不得宫里天天开宴会。”

安德海这老油条,倒是很会把握女人心,“你那祖父是个厉害的,你平时多跟他待待,她能教你的多着哪。”

“这个东家不说,我也会做的,祖父对我好着哪。”陈秋水道,“东家叫我过来有事吗,我瞧着那边走不太开哪。”

“是这个。”魏朱把几卷纸递给陈秋水,“你去让梦仙境那几个喜欢鼓捣东西的裁缝看了,若是做出了样品,我过去看。”

陈秋水疑惑的敞开,刚看了两眼就红了脸,她捂着心口,脸烫的厉害。

“东家真要做这个?我瞧着……不太好哪,那么少的布料,还……”

“我觉得好。”魏朱伸手戳了戳陈秋水的,“你现在还小哪,等你大了以后也能穿。”

陈秋水的脸彻底变成了西红柿,“东家,你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魏朱觉得陈秋水实在可的很,她捏了捏陈秋水的脸这才放对方去忙。

她这惬意的笑还在嘴上挂着,转头就见魏云并着魏赤在后站着。

那嘴角上的笑,瞬时变成了冰碴子,魏赤正想打招呼,就见魏朱扭头就跑,那速度活像见了山洪猛兽。

“没想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魏朱,也有怕的时候。”魏赤心悦诚服的笑,“三叔厉害。”

魏云却看了他一眼,“她是你妹妹。”

可是魏赤刚才却叫她魏朱。

魏赤没吭声,他跟魏云年纪相仿,对方名上是他三叔,但与他更像是兄弟一样。

魏赤苦笑,“说来惭愧,我第一次见她,就给了她三箭,后来更是冤枉了她,害的她差点被人沉塘,所以我实在没脸喊她一声妹妹。”

魏赤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她以前体不好,甚至一度出不了院子,能有今,实在难得……”

魏云静静的看着边说话这人,简直觉得对方嘴里说的那人,跟自己认识的魏朱是两个人。

想到对方捏着他下巴,登徒子那样戏谑的瞧着他,“面若好女,将军婚配否。”

魏云的脸就冷了下来,他一甩长剑,走开了……

275不一样

作为今天京城最为赤手可的女人,魏朱刚入宫就收获了一堆切的目光。

从庶女到太子妃,或许成为未来皇后,这人简直锦鲤附一样,气运滔天。

魏朱稳稳的走着,这京中大部分的贵女她都不怎么认识,不过她却认识她们上的衣裳。

件件出自梦仙境,就连头上的首饰也大半来自那里。

跟其他姑娘争奇斗艳相比,她今天穿了比较素的颜色,白底红纹广袖长裙,巴掌宽的红色腰封勒的她有些喘不上气,却迫使她将腰得笔直,丝毫不能懈怠下去。

满头乌发一丝不苟高高束起,只在外面带了一个金制的垂苏花冠。

她总觉得今天不会这么容易对付,还是打起精神的好。

魏朱这一下车,后一直跟着妃马车也停了下来,穿着白色武将衣衫的魏赤从马车上跳下来,说来也巧,他这衣裳上面绣有红色的火焰纹路,与魏朱站在一起时道有些侣装的意味。

然后是魏府的其他女儿,无论是首饰还是衣裳,都不是太出挑的样子,这是魏如柳一早吩咐下的,今时不同往,魏朱已经成了魏府之首,她若不着艳色,那谁也不能越过她去。

在里面只只魏紫除外,本来魏如柳给她准备了其他衣裳,但是因为那颜色她不喜欢,所以偷偷使人买了一华贵万分的紫色牡丹服,配上那红宝石簪子端的艳压四座华贵bi)人。

最后下来的是魏云,他并没有特别挑选衣服,只穿了寻常穿的那件。

因为是宫宴,所以没有配剑,这让他上淡漠的杀气消散了许多,看上去倒有几分书生意气风发的模样。

当然,这张脸即使是在女人堆里也是出众的。

魏云一露面,魏赤就走了上去,两人俱是模样好气质佳,一人锋芒毕露,一人高冷出尘,站在一起更有锦上添花之感。

魏朱虽然不喜楚氏,但是不得不说对方基因好,就算是魏青那个不成器的,样貌也生的不错。

说起来,楚氏今天该就到了。

“大姐姐。”魏白带着魏粉过来,自从自己成为太子妃后,这两人都有意无意的跟自己疏远了很多,如今突然过来,魏朱还有些疑惑。

“可是头一次来宫里紧张。”

“这倒是有些。”

魏白小声道,“不过却不是因为这事过来的。”

魏粉从魏白后歪出个脑袋,“大姐姐你是不是跟三叔有什么误会,我跟白姐姐都瞧着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哪。”

魏粉想了想,“一副要吃你的样子!”

魏白嗔怒的掐了一把魏粉,笑道,“你个促狭鬼说的什么话。”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魏粉说的对,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很微妙。

这是被人担心了?

不过魏朱却没有说明的打算。

虽然不明白魏白魏粉为什么过来示好,但是这份心意她心领了。

“太后对我与太子与主母一样慈,不过她体不好,听不得旁人逆耳之言,你们等会记得离我远些,最好紧跟着三叔。”魏朱顿了顿,“他看着凶,但是对小辈还是慈的。”除了她。

一听魏朱说这太后跟楚氏一样,魏白魏粉两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一场多事的鸿门宴啊。

“多谢大姐姐提点。”魏白拉着魏粉浅浅行礼,魏朱随意摆手,两人便退到一旁去了。

见两人灰溜溜的过来,魏紫还一个劲的嘲讽,“捧臭脚的jiàn)东西,这会灰溜溜的回来了吧,正因为她是太子妃就能护着你们了,她巴不得把你们踩进脚底下哪。”

魏紫洋洋得意,满朱翠的她看上去像只耀武扬威的大公鸡。

魏粉有心理论几句,却被魏白拉住了。

“二姐姐说的是,我们听下了。”魏白瞧着魏紫那花团锦簇的衣裳,艳羡道,“二姐姐今天穿的真好看,怕是要把所有贵女都比下去了。”

魏紫洋洋得意,“那是,这可是梦仙境最新的衣裳,整个京城只有一件,可是我花重金买的,不像你们……”

魏紫瞥了眼两人的衣裳,“寒酸又小家子气,真不知道魏如柳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们穿成这样。”

“你对我挑选的很不满意吗?”

魏如柳恻的出现在魏紫后,“既然你这么有钱,我看你以后的用度就不用公中出了,还是自掏腰包养活自己吧。”

这衣食住行加起来,得是多么大的一笔钱,不过想到楚氏马上就回来,不愿甘于人下的魏紫冷笑一声。

“自己出就自己出,真当谁没那两个小钱!”

小钱?

哼!

魏如柳冷笑,“既然这样,我回去就吩咐下去,你二房魏紫的钱就此断了!”

“要断就都断!”魏紫指着前面的魏朱道,“都是二房的人,你把她的也断了!”

魏如柳笑的意味不明,“你以为她还跟原来一样?她是太子妃,就是我的用度断了,她的那一份也不会少。”

魏如柳冷笑,“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也不想想自己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

“借了魏朱的份,却让人断对方的用度,不知所谓。”

“……你!”

魏紫被这一群人欺负却没人为她说话,气的去找魏赤了,魏赤原本正跟魏云说话,见魏紫气鼓鼓的过来自然询问。

然后魏紫就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魏如柳欺负她是二房的人断她的用度。

“这魏如柳就是个势利眼,要不然怎么不敢断魏朱那jiàn)……”

魏紫连忙收声,“她就是看我好欺负!”

听了这前因后果魏赤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这明明一听就是魏紫的不对。

“……二妹妹,我记得伯父给你定了亲对吧。”魏赤垂眼道,“我记得子也近,你应该快要嫁人了吧。”

提起这个魏紫更气,“都是伯父被魏朱哄的给我瞎cāo)心,他也不想想救我魏家门楣,楚佛那一个小小商人怎么能配得上!等父亲回来我一定禀明父亲让她将这亲事退了!”

魏赤没了声音,好半响他才开口道,“父亲不过四品官员,我也不过一小小将军,以我们家来说,楚佛绝对是能配得上的,这种配不上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可是魏朱嫁的可是太子!”魏紫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我凭什么就要去嫁给一个商人!低她一等!这门亲事我不会同意的!我死都不会同意的!”

276出事了

魏云凉凉开口,“你就是死了,父亲也会把你的尸体送过去的。”

“三叔!”魏赤埋怨魏云把话说得太吓人,不过这确实是魏老爷子能干上来的事。

魏云却没觉出有什么不妥,“若真是不想嫁,那便死吧。”

魏紫满面惊骇,她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哎吆一声不知撞到了什么,差点摔倒在地,索让人扶住了。

“姑娘没事吧。”扶住她的是个有些消瘦的公子,模样不怎么出挑,年纪看上去也有些大了,但是量却是高瘦的很,站在那里时如一杆青竹。

魏紫一把甩开对方扶住自己的手,“公子自重。”

帮了对方,却被对方嫌弃的叶莲没说什么只往后退了一步,“是我唐突了,刚才不该伸手帮忙的。”

魏紫火了,这人什么意思,不出手是准备让自己摔倒在地吗!

可是刚才是她让对方松手的,魏紫觉得把火撒到撞自己的东西上,可是好巧不巧,撞他的正是他名义上的表哥关忆深。

“表哥真是来的好巧。”魏紫不敢对关忆深发火,可是那绪也显然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关忆深是奔着魏朱过来的,谁知就被魏紫倒退着撞上来了,真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

“魏紫妹妹没事就好,”关忆深不是很喜欢周围有那么多人的场合,他敲敲轮椅,后推他的侍从就想推他离开这里。

“表哥是去找魏朱吗。”魏紫阳怪气的看着刚才扶他的那个人,正跟魏朱站在一起,“这会我那好姐姐,怕是没空呢。”

关忆深抬眼去看,果然看到魏朱边站了一人,他下意识的想避开,可是又忍不住靠了过去。

“魏小姐不记得我了吗?”叶莲对着魏朱浅浅的笑,他的眼角带着细细的褶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成年男人的细致沉稳的气息。

魏朱觉得自己如果见过这么一个人的话,一定会记得的。

叶莲笑的越发温润,“一年前陵阳金水街青云居。”叶莲笑道,“我自青云直上九万里,管换天下文士际遇!”

然后魏朱就想了起来,“你是那个怀才不遇喝醉酒的那个!”

魏朱笑起来,“我记得你我青云居的牌子还是你写的。”

“那牌子我看见了,没想到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姑娘还留着。”

“那么好看的字自然要留着!”今是太后宴会来的都是达官显贵,这人既然在这里,那就说明。

“恭喜你,考中了。”

原本一直成熟稳重的叶莲,听到这话一时感慨眼泛水雾,“我当年屡考屡败,就连我自己都已经放弃了,若不是你和孔公子一番话,让我坚持到现在,恐怕现在也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叶莲说着深深行了一礼,“魏姑娘是叶莲的恩人。”

“可使不得。”魏朱侧避过,“明珠哪怕处黑夜也会散发光明,你有今全是依靠自己所为。”魏朱觉得叶莲这名字耳熟,“你……是今年考中榜眼的那一个!”

“是。”

叶莲这会已经平静了很多,“虽然比之孔公子稍有不足,但幸不辱命,得中榜眼。”

孔最跟季归年确实有真材实料不假,但是里面却也有让自己投机取巧的一部分,真要算起来这叶莲才是金科第一。

魏朱由衷夸赞,“你很厉害。”

叶莲听着越发激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呆的够久,至少旁边已经有人看了他半天了。

他对着魏朱拱拱手,先退下了。

“这人就是金科榜眼?”关忆深本来只想靠近魏朱一些,谁知道竟然听见了这么一场对话。

谁能相信,当今榜眼不谢恩师,谢的竟然是魏朱。

“表哥今也来了。”为了配合关忆深,魏朱直接蹲了下去,“是随着姑母一起来的吗?”

见魏朱离得这么近,关忆深一阵心神dàng)漾,“不是,是父亲带我来的。”

关太冲竟然入宫了!

这个时候是巧合,还是……

魏朱压下心头疑虑,笑道,“没看见姑父在啊,总不是把表哥丢在这里,自己躲清闲去了吧?”

关忆深微微脸红,“是太后边的人把父亲叫过去了,父亲让我自己随意看看,我不认得旁人,所以就过来了。”

太后把关太冲叫走了!

这种时候,太后让关太冲入宫!

不是魏朱容易多想,而是这本来就是一件容不得人不深思的问题。

太后叫关太冲过来做什么?

救驾?

可是皇帝已经死了,太子是顺位继承人,这一切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周耀曾经说过:太后最厌恶的就是他。

难道太后不想让周耀登基。

如果不是周耀,又有谁能顶替太子之位。

魏朱站起,百花盛开里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可是她却在这氛围里察觉到一种巨大危机。

周耀今天一直没有露面,是政务繁忙到这种地步?

是皇后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下去?

还是说周耀已经被太后控制?

“魏朱?魏朱?”

关忆深的声音把魏朱唤回了声。

被自己的猜测震惊的无以复加的魏朱,颜色还带着不自然的苍白,“表哥叫我。”

“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对劲,还以为你体不舒服。”关忆深关切的问,“现在可好些了?”

“我无事。”

魏朱笑笑正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理由能让她见上太子一面,那里就见宫人传话,宴会开始了。

整个宴会就设在太后正后面的水榭上,水榭一面连着后花园,一面连着湖面,看上去视野开阔,风景优美的很。

太后年纪虽然大了,可是今天看上去却格外的心不错,魏朱在这里没有看到关太冲,但是却见到了她一直想要找的太子周耀。

贵女们按照顺序依次入座,魏朱本来寻了自己的位子准备坐下,哪知太后却突然开口。

“太子妃以后是要跟太子成为一家人的,还是现在就过来一起坐吧。”

太后既然开口,魏朱自然不能不应,她行礼应下,朝着太子缓缓走去,可是越靠近,她就发现太子脸色越难看。

魏朱心里咯噔一跳,心知出事了。

277太子之乱

一个时辰前。

关太冲被太后召进后宫,这宫中的地上就跪了一人。

“这是我选来去伺候太子的,”太后转着手上的佛珠,“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

那宫女哆哆嗦嗦的说了,坐着的关太冲变了脸色,然后又兴致缺缺的喝茶,“这种事是皇家私事,轮不到我插手。”

太后也不废话,“说吧,你的条件。”

关太冲笑了笑,他捏了捏手指,然后慢悠悠的喝尽了一杯茶,“犬子喜欢上了一人,微臣想让太后赐个婚。”

“那一家?”

“魏府太子妃。”

太后惊的差点没把佛珠扯断,“不行!”

“那微臣也不行。”

关太冲放了茶杯,作势要走,一直垂目的太后却睁开了眼。

“……你容我想想。”

一个时辰后,魏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坐到了太子边。

太子脸色灰败的活像被人先j后杀。

魏朱喝茶的时候,茶水洒在了太子衣袖上,她一边用手帕擦着,一边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太子铁青着脸,“昨夜有宫女爬了我的。”

魏朱心里一惊,“可灭口了?”

“死了一个,另一个趁乱跑了。昨晚天实在太黑了,我没看清她的脸。”

这简直是一个再差不过的消息。

如果这宫女活了,如果这宫女知道了周耀的秘密,如果……

“必须把这人找出来!”魏朱眼中闪过杀意,这人若是活着,她们得全军覆没!

“现在母后已经派人在找了,若是找到,定不留!”

“太子跟太子妃说什么悄悄话哪,说出来也给哀家乐乐。”

太后垂着眼,手里的佛珠一直在转着,看着漫不经心,又让人心惊胆战。

魏朱掩唇笑的十分羞涩,“魏朱觉得今天诸位小姐都好生漂亮,担心太子只瞧着旁人颜色好,冷落了我哪。”

太后闻言掀了掀眼皮,“你倒是个胆大的,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这种事不能说的吗?”魏朱微微一笑,“小女愚钝,若是自己真心喜欢一人,难道不是对方多瞧旁人一眼,心里也不舒服的吗?”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更何况他是太子,以后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注定要纳许多妃子进来,后宫一直如此,难道你要说这宫里的妃子,对于帝王都是不的吗?”

太后言语之间多了许多锐利,“哀家一直觉得皇后的眼光是好的,没想到却挑了你这么一人,如此看来你倒不适合太子妃一位。”

满堂哗然。

太后这是要废太子妃的节奏啊,虽然两人并没有成婚,可是这圣旨可是已经下了的!

太子就要登基,太后这不是要与太子对着干!

魏紫一阵快意,该!魏朱你再狂啊!太后一句话就能让你份落空!

魏朱叹了口气,苦恼道,“太后也这么觉得吗?其实小女也是这么觉得的,小女学的虽然是三从四德,可是向往的却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早前小女就觉得自己不适合太子妃一位,如今一听太后这番话,更是深觉德不匹位,等皇上体好一些,小女还是去皇上收回成名吧。”

下旨的是皇帝,后宫不得干政,就是太后权利大出天去,这事她也管不了。

而皇帝已经死了,未来是周耀继位,区区太后她怕个球!

魏朱说着对太后举杯,“还望太后到时候能替小女多多美言几句,免的皇上到时候怪罪。”

“大胆!”

太后的佛珠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竟然敢跟太后公然叫板,旁人听得哆嗦,腿都快软了,魏朱却坐的板板正正,“小女家中武将出,这胆子确实可以,这大概就是皇后娘娘看中小女的一点吧。”

魏朱俏的推了太子一把,“太子,你喜欢小女那一点?”

“都喜欢。”

周耀举杯,“朱儿年纪小,若是惹皇祖母生了气,孙儿先在这里赔罪了。”

太子说着饮尽了杯中茶水,太后脸上虽然挂不住,但是今时不同往,该忍得她还是要忍的。

“皇帝喜欢的事温柔小意的女子,太子却喜欢这种……有时候,哀家真觉得太子不像皇帝的孩子哪。”

混淆皇族血脉。

这话旁人说没什么,如果是太后来说,这质就不一样了。

魏朱还以为太后接下来还会有其他招数,可事实上对方却没了声音。

宴会继续,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魏朱心里的不安更严重了。

想到太后召关太冲进宫。

想到太子份被人发现。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同宫女根本没机会接触太子,除非……有人支使。

周遗正咬着点心,魏朱却在桌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皇后哪!”

魏朱问,“今天的宴会,她为什么没来!”

“母后体不好,又因为宫女的事……”周遗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母后出事了!”

“去找她!”魏朱道,“宫女背后指使之人可能是太后!”

周遗惊醒,刚想起,就见几位内侍站在他后,将她要去的路给封死。

“太子准备去哪?”

太后的声音透着冷寂,“宴会就要开始了,太子就是有事也请等一等吧。”

太后缓缓道,“今天是哀家准备的百花宴,本想好好玩乐一番的,可是瞧着这许多花一样少年少女,就不住生出许多感慨来。”

“逝韶华易逝,哀家记得本宫嫁给先皇时,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

太后转看向宴会上的男男女女,有些人察觉出了什么,有些人依旧喝酒作乐,唯有魏朱一直瞧着周围。

宴会上的内侍太多了,而且看着个个都像会些功夫的样子,关太冲虽然不在这里,但是她却觉得关太冲的军队或许已经把这水榭,花园,整个宫都已经给围得严严实实。

魏朱巡视的目光正好与魏云对上,她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戒备,看来这位长年待在战场的三叔比她想象中更为机警。

魏朱tiǎn)了tiǎn)唇,关忆深就在离她十几米的地方,一但乱起那里或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察觉魏朱在看他,关忆深露出一个有些紧张的笑,他悄悄抚平膝上的毯子,想让他看上去更体面些。

魏朱在看他哪。

好紧张……

278太子之乱(中)

魏朱正考虑劫持关忆深脱的几率有几成,那里就见太后拍了拍手,一行佳丽从外缓步上前。

看着那几个走上来的美人,太子脸色灰败,如今不需要魏朱告诉她,她也知道,宫女半夜爬的幕后主使是谁了。

而如今这模样,分明太后已经知道了。

她的份已经被人发现。

不仅她要死,皇后要死,她们上还要被背上一世骂名。

周耀手指紧攥,指甲陷进里渗出丝丝血迹,为什么会这样!

凭什么会这样!

她根本没错!

母后也没错!

只不过是帝王忌惮!只不过是想替惨死的弟弟报仇雪恨!

凭什么!

凭什么!

“太后这话什么意思。”

魏朱声音凉的像是浸了冰,“我这还没过门哪,太后留给太子这一溜烟的侍妾,你当我魏朱是死的吗!”

魏朱拍案而起,空旷的声音震醒了自虐的太子。

她怔怔的看着站在她前的魏朱,她都能看出来,比她聪明许多的魏朱想必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站到了她面前。

难道不知道她一开始挑选她只是为了让她去死,延迟远妻吗!

难道不知道她们只是合作利用关系吗!

难道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跟她划清界限吗!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站出来!

魏朱上前捏住那打头美人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生的这狐媚样子,是打算来跟我分太子的宠吗!”

魏朱一巴掌打过去,透天响的耳光让人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听着就疼啊。

那被打的宫女捂着脸泫然泣,却被魏朱一个眼神惊骇的出不了声来。

她委屈的去看太后,但见太后脸色铁青,“魏朱!你什么意思!”

“太后我在不高兴,你看不出来吗!”

魏朱对着另一个女人一脚踹过去,对方惊呼一声倒在地上。

魏朱的目光在这一个个人的脸上扫过,不是这一个,也不是另一个,那天发现太子份的究竟是哪一个!

一旁的魏赤看不下去,低声呵斥,“魏朱你别胡闹,这是太后赏赐给太子的,你这是做什么……”

魏赤呵斥不下去了。打完人的魏朱看上去比被打的还委屈,“就连大哥也欺负我吗!我魏家虽然不是世家大族,可我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皇上没问我意见将我赐给太子为妃也就罢了,毕竟嫁的好歹也是太子,可你看看这皇家是怎么作jiàn)我的,我这还没过门哪!就给我寻了一群宫女当妹妹,太子纯孝不吭声,我可没这好脾气!”

魏朱推了挡路的宫女一把,拉着太子哭哭啼啼的站起来,“周遗你个混蛋!我现在就带你去找皇上,老娘不嫁了!”

魏朱这一番豪言壮语简直震惊了一地人的下巴,太后被气的捂着心口喘不上来气,见魏朱要带着太子离开,连忙让内侍上前拦住!

“死太监!你是想以下犯上吗!”

魏朱抬脚就踢,对面的内侍却是练过的,轻而易举的就接了下去,眼看这人难缠,魏朱一扣腰带从那巴掌大的腰封里,直接抽出一把软剑出来!

软剑轻巧,银光闪闪,内侍躲避,魏朱拉着太子往外,可是还没走出几步,魏朱就又牵着太子退了进来。

门外战甲着的军队,领头的关太冲挂着邪笑,手持弓箭对准了提着软剑的魏朱和周遗。

魏朱冷笑,“关太冲你箭指太子,是打算造反吗!”

随即她恍然道,“我说太后这一直以来又是宫女又是刺客,变着法的暗杀太子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跟你勾结意图谋反。

怎么,杀了太子,你们打算扶持那位皇子继位,是三皇子吗?不对,三皇子母族太盛,你们肯定无法掌握,那么就是六皇子……”

“魏朱你少在这里拖延时间。”见着面对自己,都毫不怯场,甚至还游刃有余的魏朱,关太冲给予一定赞赏,“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你一定是知道的,可是魏朱,都到这种时候了,你难道还打算继续包庇这人下去吗。”

关太冲的弓箭稳稳的指向周遗,“包庇一个假扮太子之人,魏朱你这决定太蠢了。”

魏朱也觉得这决定蠢极了,她现在就该明哲保弃车保帅,可是……不甘心啊!

竟然被一个半截入土的死老太婆bi)到这种地步,他娘的谁甘心!

“姑父什么意思。”

魏朱不解的看向关太冲,“什么包庇,什么假扮,这人就是太子啊,我跟太子认识这么长时间怎么会认错!”

魏朱恍然,“姑父你是不是被太后骗了!你可知道你带兵入宫包围这么多的官家女眷可是死罪,你现在若是收手,皇上面前我和太子还可以为你求!姑父,你收手吧!”

这峰回路转的,听得关太冲一愣,魏朱这嘴简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可问题是,她这话一出来,这百花宴上的官家夫人小姐,青年才俊,看自己的眼神全成了乱臣贼子。

尤其是自家儿子,都用一种回头是岸的目光瞅着他。

关太冲气笑了,“分明就是这人女扮男装扮成太子模样在这里混肴视听,你却在这里变着法的替他掩盖。”

“姑父你说什么哪。”魏朱一脸羞涩,“太子昨晚还在我那里,他……那里是女人了。”

魏朱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羞,任是个结了婚的女人都懂。

噢~原来太子已经跟太子妃那什么什么了吗,这样一想,关太冲说周遗女扮男装的事,就站不住脚了。

关太冲笑不出来了,“魏朱,我本想看在你忆深的面上饶你一命,现在看来却是不能放过你了!”

关太冲说着就要放箭,魏朱危急时刻大喊一声三叔,那对她嫌弃非常的三叔踢飞一张桌子,狠砸向关太冲方向替魏朱暂时解了围。

“多谢三叔!”魏云嫌弃的撇撇嘴,却依旧站在了关太冲面前。

关太冲愤然:“她这是造反!”

魏云神色淡淡,“她姓魏。

279太子之乱(终)

有了魏云,关太冲终于不再针对周遗,周围的军队虽然蓄势待发,但是面对这些京中官员的家眷,即使是关太冲也不敢下令放箭。

魏朱瞅准机会高声大喊,“有乱臣贼子犯上作乱,传太子口谕,镇压乱党者官升三级,祝其脱者官升一级,若是夫人全封诰命,若是贵女皆与勋贵联姻!”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然后有某位吃饭都没声音的官家夫人哆哆嗦嗦的试着将酒壶砸向最近的的一个侍卫。

那里就听魏朱大声道,“这位夫人,一品诰命就是你了,对,对就是你,貌若天仙的一品诰命夫人!”

有了人开头,这场面就闹了,在这左一个官升三级,右一个一品诰命里,场面一度混乱到柔弱贵女也举着凳子砸,翩翩公子也一边捂眼一边踹。

魏朱拉着太子寻找突破口,然后就见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袖。

关忆深即紧张又激动的看着魏朱,声音都打着颤,“你挟持我吧,父亲很疼我,他不会难为你的。”

关太冲怎么也没想到,他家儿子会这么傻,傻到送上门去当人质。

“多谢表哥。”虽然魏朱早有此意,但是被动和主动可是两码事。

“关太冲住手!”魏朱软剑架在关忆深脖子上,以一个不怎么光明磊落却足够有效果的手段迫使关太冲停了手。

“魏朱你敢!”

关太冲两眼血红。

“你动他一下,我杀你全家。”

魏云冷笑,“你可以试试。”

“三叔好样的!”

魏朱默默给魏云点个赞,她挟持着关忆深出去,军队不敢有任何异动,眼看就能出去,却见依旧镇定自若的太后轻轻咳了两声。

然后皇后就被人押了上来。

“皇后联合反贼篡夺皇位,先杀太子,又以外人冒充太子,顶替太子之名,实在罪无可恕。”

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皇后,你可知罪。”

皇后显然被大刑招待过,满鲜血,头发散乱,双腿拖在后,被人勉强提在那里不知生死。

“我何罪之有?”皇后虚弱的睁眼,“你儿子狠毒,你尤甚。”

皇后高声而笑,大口大口的血从她的五脏六腑里涌出来,“我皇儿无罪,我的周遗无罪,我的菲雅无罪,有罪的是你们,是你们这群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人!”

皇后悲戚的看了周遗一眼,“皇儿别怕,我们没有错!”

皇后说罢直接咬舌自尽。

“母后!”

周遗想要过去,却被魏朱拉住,她没有看地上的尸体,眼底却泛起浅淡的红。“太后,你够狠的!”

“哀家最是心善。”太后道,“你们若是现在伏法认罪,哀家可以给你留一条全尸,否则就等着当众脱衣验证之后,遗臭万年吧。”

“您还真是……”大方,垂首的周遗拉住了魏朱的手,她垂着头站在那里,上蛟龙出海的明黄四爪金龙看上去都黯淡了许多。

“谢谢你。但是不必了。”

脱衣验证,如何脱衣验证。

周遗笑笑,事已至此,谁是谁非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次她输了。

她的母后也输了。

“魏朱我很向往你说过的那个女皇帝,她很厉害也很勇敢,可是我不行,至少现在的我不行。”

周遗抬起了头,对着魏朱露出了一个笑。

那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笑,笑的好看,却让魏朱胆战心惊。

然后在所有人瞪大的瞳孔里,周遗握住了魏朱的手,握住了那把软剑。

银光闪过颈间,喷溅的鲜血洒了魏朱一剑,烫的她手都握不住手中的剑柄。

魏朱去撕扯着衣裳去捂周遗的脖子,可是那血却怎么也堵不住。

周遗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气管破裂的她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声响。

“谢……谢……”

魏朱瞧着那双眼睛黯淡下去,然后深深合上陷入恒古长眠。

魏朱一直静静看着,直到贴着的体温渐渐变凉,双耳鼓动的厉害有声音吵杂而来,有人扶起了她,她抬了抬眼瞧见扶她的人是魏云。

“喘气。”

魏云使劲拍了魏朱后背一下,猛烈的痛好似在她体里捶开了一丝缝隙,夹着血腥气的凉风涌了进来。

她瞧见周遗的尸体被内侍接下,然后像是被博物馆展示的外星人一样,散了头发解开了衣裳,向这些被人蒙蔽的人证实太后所言非虚。

于是原本还站在太子这边的人,一个个羞愧起来,对着关太冲连连道歉,说着被人蒙蔽之类的言论。

这本来是关太冲的高光时刻,被人污蔑的他终于能够拨云见,可是他这心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就像原本一场轰轰烈烈应该打赢的胜仗,却突然莫名因为对方军队集体拉肚子,然后就莫名其妙赢了一样。

这感觉,不爽。

直到他见自家儿子把一直盖在腿上的毯子,盖在周遗上,避免其他人对尸体的再次亵渎,这种不爽更是翻了番的往上冒。

“父亲我们回吧。”

关太冲眼神还有征仲,他好像一瞬间长大了,又好像突然在心里沉甸甸的放了什么。

“我们也走吧。”

魏云带着魏朱往外走,周围原本对她还羡慕非常的夫人小姐,这会看她都觉得她像一个被人骗财骗色的可怜人。

跟一个女人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未婚夫妻,瞧着那样子还用至深。

这怎是一个惨字能够形容的。

可是魏朱却走的很稳,稳得就像没有经历刚才那一场死亡。

只是离开大前,魏朱突然回首。

“真想把这个地方给烧了。”

她轻轻笑着,就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一句话。

“你喝酒吗?”魏朱搓了搓手,“有些饿了,三叔我请你吃饭吧,就当给你赔罪。”

魏云见她好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魏朱癫癫的追上去,“其实你也不气了吧,就刚才,我还见你救我哪,那桌子甩的帅呆了!”

魏云停下,“何为帅?”

“帅就是好看,又飒又酷bi)格十足。”

“何为bi)格?”

“一种良好的修养素质,就像您头发丝都透着这种气息。”

于是本来应该回魏府的马车,转了个弯去了不夜城……

280高价六个字

都不用魏朱招呼,那上的就是最好的菜,来的就是最好的酒。

店里人对魏朱的态度像熟客,又比熟客敬畏尊敬亲切。

魏云,“你常来这里。”

就我开的!

魏朱笑,“算是吧。”

她给魏云满满的倒了一杯,到她这里也不用杯子,就抱着酒壶小口小口的喝着。

“三叔若是喜欢什么直接点,菜单上没有的也可以。”

“我都可以。”

听说东家带了客人来,又听说叫那人三叔,那后厨的菜就变着法的往上端,魏云不喜欢喝酒,但是却对这里的菜很是满意。

尤其是那些麻辣鲜香的菜色,跟他在北疆京城吃的完全不一样,辛辣十足,后劲更足,乍吃不喜欢,吃了却停不下来。

“来两份冰沙。”

见魏云吃的小嘴通红,魏朱笑着让人上了两份蜜桃冰沙,辣的滚烫的嘴碰上清甜冰凉的冰沙,简直神仙搭配。

“你跟这里的厨子熟悉吗?”魏云动了挖人的念头。

“三叔若是喜欢,以后可以经常过来,报我的名字,一律八折。”

魏云举着冰沙勺子看向她,“何为八折。”

自带仙气的某三叔,这样看人时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呆萌,魏朱笑笑,继续喝酒。

“下次三叔过来,结一结账就知道。”

魏朱靠着窗户,楼下客人喧闹的声音,远处斗金坊丝竹管弦的声音,她透着窗棂看着远处皇宫那片模糊的黑影。

黑幽幽的讨厌的紧,真想把那地方一把火给烧了。

菜色虽然喜欢,可是良好的教养让魏云只吃到七分就停下,他慢悠悠的吃着冰沙,看那琉璃杯子外面的杯壁上挂满了细密的水珠。

晶莹剔透又易碎的紧。

而在这琉璃杯后,是一直靠着窗户喝酒的魏朱,她整个人蜷缩在圈椅上,胳膊碰着膝盖,下巴顶着酒壶,上被溅的血已经干透了,夜风浮动时能闻到酒和血的气味。

不刚烈血,却透着点莫名的哀伤。

魏云视线下挪落在她的腰封上,他记得在那里她藏了一把软剑,他还记得他去北疆时,边还带了一柄唐刀。

一个不会武艺,却拿着刀剑会杀人招数的姑娘。

所以在那一刻,他把她判断成没脑子的山匪强盗,谁知,这人摇一变成了他的侄女。

会轻佻的说他面若好女,也会在危急时刻喊他三叔救命。

一个很怪的人。

不怎么讨厌。

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你在看我。”

魏朱下巴顶着酒壶歪头看向魏云,带着一丝醉酒的醺然。

“你真是魏清流的女儿。”

不是魏云多心,而是出了太子一事后,他总会容易把顶名冒充这事放到魏朱上。

“算是吧,虽然我想弄死他,弄死他老婆,弄死她闺女。”

魏朱淡淡的抿了口壶里的酒,眼睛狐狸一样眯着,喝醉的她总是意外的听话和乖戾。

魏云眨了眨眼,“为何?”

“谁知道哪。”魏朱笑,“大概是他们bi)我自挂东南枝,推我下悬崖,对了,还想浸猪笼来着,魏赤那没脑子的还插了我一箭。”

魏朱扯着衣领去给魏云看她上的伤疤,魏云一点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思,他很仔细的查看了伤疤,确实是箭伤没错。

“最该死的,是这群煞笔玩意还伤了孔最。”魏朱仰着下巴一脸得意,“知道孔最是谁吗,那是我男人。”

不知想到什么,魏朱一砸酒壶凶相毕露,“就她们也敢碰我男人,老子弄不死他。”

魏云挑眉,又来了个孔最,“难道你钟意之人不是太子?”

“切,老子才不搞姬,周耀那人就是愚孝,为了母亲,为了死去的弟弟,自己提心吊胆的过了一辈子,灰姑娘都没她这么苦的,如今死了,倒是也好。”

魏朱突然坐起撑着桌子拉住了魏云的衣领,“你不是这里的人吗,你告诉我,你们这里女人真的不能当皇帝吗!”

魏云瞳孔一缩,变了脸色,“你想称帝!”

老陈听到楼上动静推门进来,正好看见他们东家拉着她那模样俊俏的三叔,一副行不轨之事的模样。

“见笑见笑。”

老陈连忙上去把喝醉的魏朱按回椅子上,他取了毛巾给魏朱擦脸,又给她灌了茶,等她冒了汗散了些酒气,这才拿着扇子给她扇风。

老陈这一波熟悉cāo)作,被魏云看在眼里,“她经常喝醉?”

“东……她酒量浅,却偏偏喜欢喝,以前都是孔公子照顾的,自从孔公子走了,她也就不喝了,今天许是太高兴了,这才又多喝了几杯。”

“不是高兴。”

魏云淡淡回到,这魏朱看着风轻云淡,但确实是被太子之死影响到了。

老陈心说不是高兴,那就是不开心了,能让魏朱不开心的都是大事。

老陈试探道,“小的能问一问原因吗?”

“她的未婚夫婿,在他面前拔剑自刎了。”

老陈差点没捏住手里的扇子,未婚夫婿,那岂不是太子!

太子死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你不用担心。”魏朱发散出一些酒气,晕头晃脑的在哪里揉着眉心,冰沙还有一杯,她拿过来贴脸放着,想借此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和太子婚事是皇帝下旨,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只是维护自家夫婿正统之。

至于周遗冒充一事,这事他们皇家私事,皇上监察不利说起来我还是个受害者。

朝堂如今动dàng),新帝也没选出来个一二三来,只要太后有脑子就不会动我,动魏府,相反,她还会使劲补偿我,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老陈听得心里震惊依旧,但是却放心了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是不夜城有些麻烦了。”魏朱吸溜着化开的冰沙,“孔最不在,太子又死,接下来怕是有那不长眼的看上这里。”

老陈道,“我会吩咐底下人最近小心的。”

“这倒不用。”魏朱道,“收敛声响倒显得咱们做贼心虚,你照常营业,这事我去办。”

老陈应下,魏朱正要带魏云走,却又jiàn)兮兮的拉住了魏朱的袖子,“三叔,这里的菜好吃吧。”

“尚可。”

“那你想不想之后天天免费吃,免费呦。”

魏云就静静的看着魏朱不说话,他摸了钱袋出来,放在桌上。

“这些够了吧。”

魏朱:“呃~只够一半。”

魏朱连忙按住了对方想解玉佩的手,“我并不是没带银子出来,你不用这样,我就是想你帮我。”

魏朱手忙脚乱的把银子给对方塞回去,“三叔,我等下去见祖父,不求你如何美言,但求说六个字就好。”

魏云沉思了,魏朱的六个字恐怕不一般。

281换爹

“我用这个换如何?”

魏朱对着老陈招招手,在他耳旁耳语了一番,就见后者很快捧了一个盒子上来。

魏云半信半疑的挑开盒子,然后看着里面的东西瞳孔紧缩。

半响,他吐了口气,将东西放回盒子里,“这东西怎么来的?”

魏朱避而不谈,“你帮我我就告诉你。”

“六个字?”

“嗯!六个字!”

所以就在魏清流带着一家老小,风雨无阻的赶回京城,就迎来了太子自刎的消息,那一刻他如坠冰窖。

魏家所有人都在,却唯独少了事件的核心人物和魏云。

楚氏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就疯疯癫癫的笑起来,魏清流都没让她吭声就招呼仆从押下去,人虽然都在,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吭声。

穿着粗布衣衫的大将军魏将行坐在那里的样子就像一个闲散的田间翁,但是他不开口,魏长平与魏清流一声都不敢吭。

“老大,这事你知道吗。”

魏长平挥手本想让这些女儿家退下的,但是魏将行却阻止了,“大家都一块听听吧,魏家的女儿怎么能像寻常闺阁女子一样,对外事一概不知。”

有了魏将行的准可,就连卢姨娘带着的魏澄和魏兰都能留下听上一听。

魏长平心里稍定,“太子多年不婚确实引起了朝堂许多猜测,但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结果。”

太子是女人假扮,而且是从多年前就已经开始。

魏长平顿了顿,“这事皇后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从一开始魏朱被选定为太子妃,就注定是被牺牲的那个。”

可是早该死去的人,却撑到了现在,“若不是这事被太后揭发,恐怕她还能一直撑下去。”这样的女子,难得啊。

魏长平眼中一阵赞叹,今天的事她听魏如柳说了,在万千人中进退有度,单是这番气度就让人敬畏。

确实有母仪天下之风。

“大伯说的有理,可是太子已经没了,今太后在上指认太子时,魏朱还一直护着太子,恐怕现在早就成了太后眼中钉中刺,要我说不如现在就把她赶出去,免的以后拖累我魏府。”

魏将行听着多看了魏紫一眼,“你是老二家的?”

魏紫洋洋得意,“魏紫见过祖父。”

魏将行问,“魏朱与你是何关系。”

“是我庶长姐。”

魏紫还等着魏将行夸奖她一番,魏将行却看向魏清流,“这事你怎么看。”

“若魏紫说的是对的,当务之急当然是弃车保帅。”免的引火烧牵连自己。

魏将行顿了顿,“那可是你的女儿。”

“正因为是我的女儿,为魏府死得其所。”

魏云站在门外,他没有进去,只看着边站着的魏朱,对方嘴角依旧挂着那漫不经心的笑,只是眼神却嘲弄的很,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魏云突然想起魏朱要弄死魏清流这一大家子的豪言壮语来,好像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一个能被轻易舍弃的孩子。

魏朱笑嘻嘻的搭上魏云的肩膀,“三叔听说你还没娶亲是不是。”

魏云点头。

“那三叔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七。”

“那为何不娶妻?”

“麻烦。”

魏云肩膀一震,将魏朱搭着的胳膊震下去,魏朱沿着那肩膀滑下去,然后又抱住了那胳膊。

“三叔~”

魏朱拖着调子,歪头看他,“三叔以后也不娶的吗?形单影只孤一人,老来没人做伴,死了没人收尸,这样岂不是太过晚景凄凉。”

魏朱拍着口站在魏云面前,“三叔看我如何?”

魏云退后一步,“什、什么意思!”

他目道,“简直是胡闹!”

“啊?三叔看不上我吗。”魏朱凝眉,“我过继给你,与你养老送终不好吗。”

原来是这个。

魏云垂下了眼,掩住眼底绪,“你生父尚在,不可。”

一听有门,魏朱伸着脑袋凑近几分,“三叔不反对!”

“……不无不可。”

屋内亲生父亲正在讨论如何跟太后谢罪,屋外这人却扯着另一人走进来,魏朱抚掌而笑,“父亲说的好!”

这乍然而起的声音,惊的魏清流差点吓过去。

“你去哪了!还不过来跪下认罪!”

“父亲我哪里错了。”魏朱撅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瞧着魏清流,“我刚才在门外可就听见了,父亲要把我赶出去哪。”

魏朱的眼泪说来就来,她一开始还站着,到最后直接跑到魏将行边上抱着他袖子哭起来,“爷爷你可得替孙女说句话啊,我这爹休了我娘还不止,如今又要不要我了,我是太子妃时就是他心里的金饽饽,我现在不是了,就要将我丢出去认罪。”

“那可是谋逆的大罪,这把我一推出去我岂有活路,父亲这是bi)我去死啊。”

魏朱这眼泪,哭晕了一众人,这么一想,魏朱确实可怜的,有那样一位女扮男装的未婚夫,又有这样一个爹。

最懵的是魏云,刚才那个死皮赖脸的姑娘,突然泪如雨下实在是有些吓到他了。

瞧见魏朱哭成这样,魏紫心里一阵快意,“大姐姐现在哭已经晚了!你来的晚,大概不知道,刚才爹爹已经决定把你交出去了,且会断你族谱,你现在已经不是我魏府的人了。”

“真的吗?”魏朱含着眼泪征愣的看着魏紫,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爹爹真的不要我了?”

听到魏紫一声冷哼,她又去看魏清流,后者一甩衣袖背转过去,“此次你闯下大祸,是留不得你了。”

“那我现在岂不是跟魏清流你没什么关系了。”

魏清流怒不可遏,“好个逆女!竟敢直呼我之名讳!”

“你都不要我了,我还弄什么父慈子孝。”魏朱冷笑出声,“魏清流你若真有种,现在就去拿族谱,消了我的名字,我还敬你是条汉子,你若只是嘴上说说,就别怪我门缝里看人,把你瞧扁了!”

魏清流快气疯了,呼喝着下人去拿族谱,他气坏了,就连大哥魏长平过来劝阻也全然不听,“这个逆女,我要把她赶出去赶出去!”

等着朱笔把魏朱的名字勾去,等着魏清流将族谱丢到魏朱上,魏朱这才捧着族谱嘿嘿的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觉得魏朱疯了。

可更疯的是,魏朱翻过了一页,将只写着魏云那页名字的族谱递了过去。

“魏云,你敢吗?”

魏云瞧着那递来的族谱,那是属于他一系的族谱,他名字旁边留了空隙那是留给他未来夫人的。

再往下是他支系子孙的位置,只要在这里写上魏朱的名字,她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

魏云咂摸着这三个字,抿着的唇突然光乍泄般挑起一个弧度。

这样……也好的。

282将军委屈

等着那笔蘸着浓墨将勾画的名字重新写上,魏清流才知道魏云干了什么。

“三弟你疯了!”

魏云嘴角笑意未退,疯吗,有点,但是感觉好的。

魏清流知道跟他这个三弟是说不通的,所以他只看向魏清流,“父亲!”

魏将行却没看他,只抚须大笑,“你是怎么说服魏云这个老顽固的!”

魏朱也不在意将行看出来,从这人刚才没阻止闹剧开始,她就知道这人就已经发现了,只是他看着她闹,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看着孩子无理取闹。

或许,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值不值得被保住吧。

毕竟舍弃无足轻重的一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要想说服我这位爹,那可是颇有些麻烦哪。”魏朱起笑着端起了桌上的茶,走到魏云面前直接跪下。

“爹,喝茶。”

魏云低头瞧着跪着这人,不接。

魏朱仰头看着他,九十九步都走了,这最后一步反悔了?

“叫义父。”

魏朱没觉出来这义父跟爹有什么不一样。

“义父好。”

“乖。”

魏云接了茶,却没喝,他皱眉看着,然后伸手解了刚才准备用来抵饭钱的那块玉佩,单手给魏朱在脖子上挂了,这才满意了一些,抿了一口送过来的认亲茶。

是雀舌,有些凉了,不过味还不错。

瞧见魏云把玉佩给了魏朱,魏将行微微诧异,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大约魏云是真的没想过娶妻吧,竟然把以后要交给妻子的传家玉佩给了魏朱。

不过也从侧面说明,魏云是真的看中魏朱。

“三弟什么意思!”

亲生女儿转投他人名下,还是当着他的面,而他的亲弟弟竟然还认了!

这简直就是再打他的脸。

“二哥不是不要了吗。”魏云放下茶杯,魏朱捧着杯子乖乖巧巧的退下去,将战场交给两人。

“我交她出去是为了魏府!”魏清流咬牙切齿,“你可知道她若留着对魏府来说是个祸害!”

“我收她是因为……”魏云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又勾了勾嘴角,“确实是个祸害,不过总归留着有意思些。”

“至于魏府……”魏云道,“父亲还在,我们就不用再说了。”

主将在,士兵不得擅作主张。

这是常识。

魏清流,“父亲!”

“事并没有到你想的那么严重。”魏将行道,“刚才他们说要把你交出去,你怎么看?”

这问的是魏朱了。

“为什么要把我交出去!”魏朱歪头站在那里笑,“祖父想不想留在京城?”

“怕是皇上不让哪。”

“就怕皇上到时哭着求您别走。”

然后魏朱就在那灯火绚烂处,笑眯眯的说了一通,满堂落针可闻,魏清流瞪着眼睛深觉自己听错了。

魏将行却越听越满意,到最后他看向自己的三个儿子。

大儿子魏长平眉飞色舞,“妙计。”

二儿子魏清流脸色难看,“荒唐。”

最后他看向三儿子魏云,魏云垂着眼不吭声,魏朱干咳两声,摸了摸脖子上挂的玉佩。

义父,你可是被我收买的,别忘了那六个字!

然后魏云终于不不愿的开口,“魏朱,说的有理。”

魏将行哈哈的笑起来,“好!好啊!”

当夜魏将行就穿着战甲,捧着圣上赐婚旨意跪在了宫门前。

太后边的内侍早早把消息送到太后那里,太后从浅眠中惊醒,按了按头疼无比的额头。

“那魏将行这么早来干什么。”

内侍小心回答,“说要求见皇上,为太子骗婚讨个说法!”

然后太后觉得更头疼了,皇上已经死了,你就是跪到地老天荒也没用啊,可是……可是……还不能让他一直跪着。

谁让下旨的是皇帝。

是一国之君!

“让他进来。”

“大将军说了,不见皇上,绝不起!”

“那就让她跪着去吧!”

内侍不敢应声,到最后太后还是收拾好,坐着轿辇到了宫门处。

“将行你这是做什么!”

魏将行垂首叩地,“我家孙女悲伤难过意图寻死,虽被人救下但是医者却说她伤了根底,她这一生已经毁了。”

魏将行哀痛非常,“臣为先帝皇上打下江山,为皇上守护国土,如今孙女却被骗婚。”

“太后,臣气不过。”

太后也气,“皇上病重,你因为气不过就跪在这里,可有想过皇上如何难做!”

“那臣哪?”魏将行问,“骗婚是臣一家的过错吗!臣的孙女是皇后亲选,是圣上下旨,直到太子份被人揭穿,臣的孙女还一直信着太子护着太子,未必甚至不惜被愚昧之人冠上谋逆之名,被整个京城世家嘲笑,她难道有错吗!”

太后火冒三丈,事到如今这人倒来诉苦了,都说魏朱是个病秧子,那人舞着剑杀人的时候可看不出半点病秧子。

她精心设计下的计策,都差点被她给毁了!

太后脑仁一阵剧痛,却突然想到关太冲说的事。

“这事确实是皇帝对不起你魏家,不过你放心,你魏家这次受的苦痛哀家会补偿的,至于魏朱……”

太后叹了口气,“她的亲事,哀家会亲自安排。”

“那圣旨不算了?”魏将行捧着圣旨出来,“这圣旨可是写的魏朱为太子妃,周遗没了,其他太子也可以啊。”

太后简直被气笑了,“怎么,你魏家还惦记着下一个太子哪!”

魏将行一本正经,“微臣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

太后来回踱步,就魏朱那个祸害,她那还敢再请进宫来。

“皇上病着,太子一事也还没有定下,至于以后的事哀家也做不了主,我看这圣旨就先废了,算是哀家欠你的,等新帝登基必然好好赏赐。”

魏将行不吭声,以后的事谁知道哪,万一太后一命呜呼,谁又知道这谊新帝会不会还记得。

“承蒙太后惦记,魏府什么都不缺。”

太后也明白了,讨公道是假,这人是来讨封赏了。

想明白这点,太后反倒放下了心,“魏将行,你这胆够大的啊。”

太后沉吟了片刻,“我记得魏朱那父亲是四品官来着,一直在外放很是辛苦吧,不如就留在京中吧,这品阶也升一升,至少也不能弱你大儿子太多。”

魏将行目光闪了闪,“不知太后要赐他那一职位?”

“看来你已经有打算了,说来听听。”

283两只蚂蚱

魏将行皱了皱眉,“听闻皇城卫军上次涉嫌谋朝篡位已经被革职查办,不如就让他试试这个吧。”

太后也皱眉,交给魏家倒是也放心,不过,“哀家记得他是个文官。”

魏将行也不说破,“终究是将军府出,这点魄力应该还是有的。”

“那就这个吧。”太后捏捏眉心,没有多想,文官当武职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受不了了吧。

不过这都无所谓,先打发了魏将行再说,为了避免魏将行再闹,太后甚至直接在宫门口写了懿旨,“对了,你那二儿子叫什么来着。”

“太后就写魏朱之父吧,一样的。”

写了懿旨叩了凤印,魏将行看了两遍却还没走。

太后怒了,“你还要做什么!”

魏将行收了懿旨,“是这样的,臣那孙女经此一事之后深觉天下男人都是恶人,所以发誓以后不嫁人只入赘,臣想了想这样也好的所以就应下了。虽然这只是魏家私事,不过听太后刚才说还想给她安排婚事,所以就只能先说一声了。”

魏将行说着站起来,他跪着时还不显,一经站起那量却比太后不知高出多少。

尸山血海积累出的滔天气势,骇的太后退了两步。

“臣也在这里放话了,魏朱以后只招赘婿不婚嫁,若再有人欺辱我魏家女,我北疆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太后脸色变了几变,“哀家知道了。”

那一刻,她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

魏将行步履轻快,驾着马一路回来,众人还没散,一个个撑着精神坐在堂里等。

直到魏将行回来哈哈笑着将懿旨读了一遍,魏清流脸色灰败,一旁的魏朱兴奋的给魏云锤肩,“义父,你升官了,卫军都统哪,官居二品实权大,统领整个皇宫所有卫军。义父厉害。”

“是你厉害!”魏将行大笑,“说来听听你是怎么想到让我拿着圣旨去让太后把下个太子许给你的!”

“皇上已经死了,太子也已经死了,所以太后所谓的“新太子”必然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如今魏家势大,再加上太后厌我,不管为了那一方面考虑,她都不会再给我和太子赐婚,可是这次也确实是皇家错了,为了补偿魏家,就必然会给魏家些许甜头。”

“爷爷已经是大将军了,伯父这已经是二品大员,思来想去也就只能从我父亲上动动脑筋了。”魏朱说着看了脸色铁青的魏清流一眼,“所以能升官的就只有我……义父啦。”

魏清流暴怒,“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

“是。我早就知道!”魏朱毫不畏惧,“可是我这还没来得及说,二伯父里忙着把我交出去,二伯父既然不要我,我又何必说出来,让护我之人升官发财难道不好吗?”

魏清流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魏将行看了对方魏朱一眼,“你过了。”

魏朱认错态度良好,“嗯,有点,不过说出来舒服!”

事早就已经在她预料,她等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听魏将行有没有把自己的事搞定。

“爷爷,我这招婿……”

魏将行大手一挥,“准了!”

那真是太好了!“爷爷最棒了!”魏朱那夸奖话不要钱一样稀里哗啦的淌出来,那是捧的魏将行一阵开心。

回去的路上,魏朱笑眯眯的挑着灯笼,今天所有人都在笑,除了魏云。

“义父不开心?”

魏云停下,冷冽非常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招婿上门。”

京城贵女不是没有招婿上门的,可是这样一来能寻到的只有泛泛之辈,血儿郎那个愿意,魏朱这一句简直是拒绝了京中所有勋贵之门。

还不是因为她配不上,而是不愿。

“嫁人就得生孩子,cāo)持家务,孝敬公婆,一个做不好就要被人指责,没准自家相公再纳上三五房小妾,生一大堆孩子给自己受气,这样实在太麻烦了。”

魏朱笑道,“义父这么担心是害怕我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天天在你跟前碍眼吗。”

魏云抿了抿嘴,“不是。”

“这不就行了。”

可魏云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顺当,说不上来原因,但就是不舒服。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有了认我做父的打算。”

“义父想听真话?”

魏云的眼神说明一切。

“从我吊死在魏府府门前开始,我就想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爹,不过我一直都忍着,因为这事很难改变。直到刚才在门外。”

魏云沉默不语,“如果我当时不在,你会找谁,大哥吗。”

“大伯确实冷静非常,是一个天生理非常的男人,如果我选他,他确实很有可能在权衡利弊之后点头,但是没有如果。”

魏朱笑。

“你当时就在我边啊,而且……”魏朱举着灯笼凑近了一些,灯笼的光亮照进魏云的眼睛里,那双永远泛着冷气的眼睛。

“义父没发现吧,你那时候看向我的眼睛,悲悯的像个神袛,我就想啊,这样的人一定很好骗。”

在魏云诧异的目光里,魏朱笑着跑来,“可惜你现在不能退货了!咱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一根绳上的蚂蚱。

魏云转头,一只蚱蜢跳上旁边的兰草,然后又在魏云的紧盯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魏云伸手拦下蚱蜢,蚱蜢瞪着眼睛,晃着触须惊恐非常,魏云松手,蚱蜢刚跳出去,魏云有把他抓回来。

“老三,你在干什么?”

魏将行一出声音,魏云分神被蚱蜢魏朱逃出了掌心。

“父亲。”

魏云行礼。

“你在等我?”

魏云把之前从魏朱那里得来的图纸送了上去,魏将行疑惑的打开,然后如获至宝。

“这弓弩改装图你是从何而来!还有这云梯与投石器!”

魏将行兴奋的晃着魏云的肩膀,后者淡定的抚平了自己的衣领,“魏朱收买我的。”

收买?

魏朱!

魏云不得不提醒了一下,“魏朱,说的有理。”

魏云道,“就这六个字。”

魏将行反应过来,“收买的好,收买的好!”

然后他又停下,“她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从宫里回来之后,她请我吃了顿饭,菜不错。”

从宫里回来之后,那岂不就是在事件发生后,就飞速想出来的对策。

“老二有些可惜了。”若今天魏清流没有说那些话,那今升官发财的就是魏清流了。

“还好,你把她记在自己名下。”魏将行一阵庆幸,要不然这样聪慧之人若是舍弃,对于魏府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损失了。

“怪不得,你会把玉佩送给她。”

“之前吃饭,钱不够,用来抵过饭钱。”

魏云回的毫无压力道,“只是一块玉罢了。”

碰巧觉得她戴会很合适。

284治病

魏云捏着调令去卫军处报道的时候,整个卫军都变了脸色。

不是说好要来个文官的吗,这下马威都准备好了,突然变成武官肿么破?

变了脸色的不仅有卫军,还有关太冲。

“什么叫做入赘!”

“他姓魏的想得够美的啊,想让我关家入赘做梦去吧!”

关太冲站在院子里发火,骂完魏将行骂太后,到最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种话都蹦出来了。

“不行我得去宫里找太后去,说好了要魏家那丫头,竟然给我来这一手!”

魏将行火冒三丈出了院子,还没出二门就见下人推着关忆深出来晒太阳。

“父亲要出门吗。”

瞧见关忆深,关太冲绪好了些,他本应了一声要走,可这走着走着就又转了回来。

关忆深这太阳晒不下去了,任谁被自家父亲直勾勾的盯着,都顶不住的。

“父亲有事?”

“忆深。”关太冲态度端正,一本正经,“你瞧着魏朱那丫头怎么样?”

“父亲说表妹?”关忆深弯了眉眼,“朱儿表妹人很好。”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关太冲见过的诸多后辈里,魏朱确实是拔尖的,尤其是这心智不输男儿。

配他的忆深,还算勉勉强强。

“那忆深有没有想过成亲这事,我看你年纪也大了,虽然男儿晚些成家也没什么,但是现在也该相看了。”

关太冲犹豫着怎么把魏朱这事说出来。

关忆深垂下了眼,黯淡的瞳孔里映进的是自己盖着毯子的双腿。

关忆深不懂关太冲对魏照君的那种感,只觉得两人这样是种折磨,而为独自,对于他来说是另一种折磨。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瞧着他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为关家开枝散叶。

就好像他活着唯一的作用,就是这个了一样。

“父亲纳妾吧。”关忆深道,“给我多生几个弟弟妹妹,父亲放心我绝对不会苛待了他们,至于成亲这事……”

关忆深小声说,“能再等几年吗。”

关太冲突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家儿子提议自己纳妾,还是儿子不想娶亲这事。

“我以为你是喜欢魏家那丫头的,那魏朱虽然粗野了些,不过却对我胃口,我本想让太后给你赐婚的,哪知道魏将行那老不死的,竟然先行一步给魏朱弄了个什么夫婿入赘。这事糟心的,简直跟防着我们下聘一样!”

关忆深心跳的飞快,父亲竟然要替他向魏朱提亲,这真是……

关忆深心里的度还没褪去,就见关太冲咬牙切齿,“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喜欢,咱们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把那丫头抢过来!”

抢过来。

听着这三个字,关忆深心凉了半截,怎么抢?

向他父亲抢他母亲一样吗?

抢回来哪?

如对仇人,针锋相对。

想到魏朱会向他娘一样对他冷眼相待,关忆深觉得心口抽疼的厉害。

“父亲!”

他急忙拉住关太冲的胳膊,“我不想娶表妹的。”

关忆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心里难受的像破了个口子,里面呼啸而过的全是言不由衷。

“我对表妹只有兄妹之,毫无男女之,父亲不是要给我说亲吗,换家吧,那家都好,除了她。”

那只拉着自己的手青筋泛起,儒雅俊秀的脸因为着急甚至越发苍白,还有那双看着自己,力图让自己瞧上去深思熟虑,却透着丝丝悲痛的眼。

喜欢是什么哪,是你捂住了嘴巴,还会从眼睛里透出的光。

关太冲叹了口气。

自己的儿子还是太过年轻,学不会掩藏绪。

又或者,这种绪强大到他根本无法隐藏。

“你为什么不愿意,连我都能看出你对她的喜欢。”

关忆深的手紧紧的攥着手下的毯子,眼却笑了起来,“我喜欢天上的云,不一定要把它握在手里,我喜欢傍晚的风,也不能让他一直对着我吹,魏朱……就像是太阳,而我只是一颗向葵,我只要看着她就能感受到那种暖意。”

“父亲,那种暖很不一样,我怕若是尝试靠近会让那种暖变了味道,更何况我根本……无法靠近。”

说到底,他的孩子只是因为双腿而放弃了心中喜欢。

“忆深你再等等,我已经寻访到一名很厉害的医者,等他给你看看,或许你的双腿会有办法。”

关忆深苦笑,“从小到大,我看过多少扁鹊华佗,这胎里就带来的毛病治不好的。父亲,放弃吧。”

一次又一次的满怀期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你想想魏朱!”

关太冲说,“难道你不想和她并肩一起往前走吗!你不是喜欢她吗,你去追啊!”

“……真的有可能吗?”关忆深怔怔的想,真的能有这一天吗?

魏朱签了马往外走,就在魏府门外遇到了关家的车队。

看上去似乎是要远行的样子,大包小包的带了很多东西,前面的车帘挑起,窗户里露出关忆深的小脸。

“表妹去哪?”

“今天义父头天去卫军报道,我去接他。”魏朱笑问,“你这是打算出门旅游吗,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

关忆深有些紧张,“有事需要出去一段子,本想跟表妹告个别的,可巧在这里遇上了。”他已经在这里转了三圈了,即想去跟魏朱告别又不敢。

就连他都怕这是一场空欢喜,又怎么敢告诉别人。

但是这消息,他特想跟魏朱一块分享。

“父亲为我寻了个新医者医腿,说来不怕表妹笑话,我这心里有些怕。”关忆深有些羞涩,总觉得这样对魏朱说话的自己,像是讨对方安慰一样。

他的手心里冒了汗,魏朱会怎么回答?

“要去很久吗?”魏朱问,“若是地方不远,我可以去看表哥,表哥不是喜欢无双公子的书吗,等出了新的我去给表哥送。”

“不远,不远。”关忆深报了地址,魏朱却听得耳熟,“给你治病那个是不是叫白釉,是个高鼻深目的番邦人。”

“表妹认得这人。”

“之前找他瞧过病,这人确实有两下子。”

魏朱趴在车窗前对着关忆深笑,“表哥可快些好,等你回来,我教你骑马。”

“那可说好了。”关忆深对着魏朱伸出小指,“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285生日

京城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被送进军营,以最快的速度呈上孔最面前。

校场上正带军训练的孔最,拧眉打开信件,信上画了朵红色的火烧云,烈燃烧的样子看上去像颗心一样。

这是什么鬼?

孔最托着下巴瞧着信,左左右右看不明白。

训练还在继续他正想把信放回信封,却在打开信封的那一刻愣住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信封里,那行小字下面还按了桂花糕的狗爪子印。

校场新兵询问武束,今天天能不能休息片刻,武束撸了把头上滴下来的汗,“这话你不应该对你们校尉说。”

“校尉那就是个冷血无的杀器。”那新兵心惊胆战,“上次有新兵不服说要休息,被校尉又多罚跑了三圈哪!”

“我可不敢过去。”

武束瞧着那个浑都在冒粉红泡泡的“杀器”,“你现在过去绝对好使。”

新兵心头打鼓,但是天气实在太了,他颤颤巍巍的听了,磨蹭到孔最面前,“校尉,今儿个天能休息一刻钟吗?”

“天?”

孔最瞧着满头大汗的兵将,那冷漠的眼神比冰块还能让人降温。

“你们吗?”

“回禀校尉,不!”声音整齐划一。

被他视线囊括的士兵一个个姿笔直,立定站立,别说,大有不在太阳下晒死自己都不罢休的劲头。

“确实有点。”孔最抬头看看太阳,心里却在咂摸着那句话。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他家魏朱这是想他了呀。

这可惊掉了一众下巴,他们铁血无的校尉这是笑了吗?

我艹,真的笑了。

“休息半个时辰,午后再练!”

士兵一阵欢呼,刚才去求的那个新兵,兴高采烈的来找武束。

“您可真厉害,校尉竟然真的同意了,我真没想到一朵五颜六色的云彩都能让校尉那么高兴。”

武束心道,别说云彩就算是块石头,只要是那人送的,他孔最也能乐呵到天上去。

武束靠着树乘凉,透着那斑驳的树影有些征愣,不知他写的信有没有被魏朱送给魏如烟,如果送了,为什么对方没有给他回答。

是不是自己写的字太难看,对方嫌弃了?

“武束!校尉叫你!”

武束应了,刚进营帐就见孔最将一个盒子递给他,“随着信件一块到的。”孔最脸色有些不好看,还以为是给他的,谁知道封条上写了武束亲启。

武束托着盒子有些紧张,他挑开盒子上的封条,小小盒子里放着的是一颗颗晒干的乌梅。

透着浸心梅子香的是盒子里放着的花笺。

清秀的字体透着魏如烟独有的雅致,没有什么太过独特的话语,只提了梅子泡水可以解暑。

武束心里像种了一片梅子林,又酸又甜又清爽,他塞了一颗在嘴里咬着,甜的跟吃了蜜一样。

这梅子绝对不能拿回去,恐怕刚一露面就被这些人抢了,又不能留在孔最这,因为他觉得孔最透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会趁他不在把梅子全丢出去。

全吃了好了,放在胃里最安心。

然后孔最就瞧着他帐下第一大将,乐呵呵的在那啃梅子。

这一定是在对着自己赤/炫耀,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哪。

武束吃了一多半乌梅,然后才发现乌梅下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只是之前被梅子挡了,看不见。

难道这才是魏如烟想对自己说的。

武束偷偷背过去,打开来看,然后脸黑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一口气把梅子给吃光的,这会腮帮子已经全酸倒了吧!告诉孔最让他别羡慕,我的礼物很快就到!”

“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坏消息是有人向魏如烟求亲了,好消息是,那人被我给打回去了,记得欠我人啊。”

武束想把这纸条直接撕碎,想了想又咬牙切齿的把纸条拍在孔最桌上。

“看看你们家那位做的好事!”

孔最疑惑的看了,然后又乐的摇头晃脑,“哎呀,原来我也有礼物啊,魏朱真是的,竟然还这么费心准备了,让你告诉我。”

“一群神经病!”

武束受不了的抱着梅子走了。

很快,孔最就收到了所谓的礼物。

整整十几辆大车拉着被送往军营,因为太过沉重,车子在地面上压出深深地车辙印。

单单是配送押运粮草的人就有上百人。

瞧着这大阵仗,孔最也不确定了,“送来的是今夏的军资吗?”

“是面。”那押送的人笑呵呵的回到,“这面东家叫做方便面,是不夜城最新研究出来的,可以干吃,也可以用水煮过再吃,方便快捷,所以叫做方便面。”

“这些全都是?”

“不,后面那十几车是晾晒的干粮草,还有东家尝试做出的饼干,最后面那车是香料。”那人说着把账册递上,“将军可以对一下。”

孔最就不明白了,这面啊干的他都懂,但是这香料是拉来做什么的?

“将军等会就知道。”

当十几车的物资后面赶出成群的牛羊,当随行的人摸出刀子熟练无比的对着牛羊磨刀霍霍,当架起的篝火上传出牛羊的香味,当带着的香辣料撒上去。

正在校场上跑着的士兵,突然就觉得走不动道了。

“真香啊。”

“我觉得我好久都没吃过了。”

“呜呜呜,好饿。”

当煮沸的大锅里放进方便面和调料,随行的厨师们终于宣布开饭。

然后所有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大口吃,大口吃面,呼啦啦的满足声,远远就能听见。

孔最一直坐在运送物资的马车上,远处篝火下的闹喧哗跟他好似形成了鲜明的分界线。

这样费尽心思,不远万里准备这一切,再送来这里,除了魏朱别人也办不到了吧。

孔最的心里满满当当的,可是又觉得寂寥,因为魏朱不在。

“校尉不吃碗面吗?”

孔最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波过来让他吃饭的人了,可是他吃不下去。

越是知道魏朱的好,越是想念,这念想跟毒一样,勾的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回京城。

送面的那人笑起来,“校尉还是吃点吧,今天可是你生。”

286周遗要登基

孔最僵硬回首,魏朱端着面碗现在后看着他,“校尉不过来领取你的礼物吗?”

“魏、魏朱!”

“喂你!”魏朱把面递上去,“赶紧吃,我刚煮好的。”

孔最跳下车,连忙过去接了,也不管那面不就准备狼吞虎咽的往下倒。

魏朱笑眯眯,“你要是准备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往下倒,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是孔最挑起一筷子面条,小心的吹着然后又慢条斯理的往嘴边送,虽然还穿着戎装,但是世家公子的风度却没丢。

“还算听话。”魏朱奖似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

远处的士兵举着烤,正想喊孔最过来吃,那边就被武束按下了。

“嚎什么嚎,没看人家正忙着吗!”一碗面被送到武束面前,武束接了,正呼啦啦的吃着突然觉得刚才送面那手过分纤细了些。

怎么跟女孩子一样。

武束皱眉去看,正撞进一双羞涩笑起的眸子里,手里的面没端住,呼啦一声全倒在上。

旁的士兵手忙脚乱的给他擦,觉得他衣襟里像是放了什么鼓鼓囊囊的,就顺手给掏出来。

乌溜溜的几小颗,士兵放在嘴里咬了,才发现是乌梅。

“武束你在上藏着乌梅做什么!”

武束手忙脚乱的把乌梅抢回来,“关你什么事!”

“不是你家娘子送的吧,这么宝贵!”

武束又羞又气,当着正主说什么胡话哪,没得再让对方误会了。

不对啊,他就是这么想得。

“知道,你还吃!”武束把梅子贴放好,这才发现对面那人,脑袋都快垂口去了。

“你、你来了。”

“嗯。”魏如烟低声应着,“跟魏朱一块来的。”

“路上怪辛苦的吧,毕竟这么远的路。”

“不辛苦。”魏如柳道,“魏朱才累,临出发前出了一些事,跟我们错过了,她一路骑马赶在孔最生辰前过来。”

武束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原来今天竟然是孔最生辰吗,我竟然都不知道。”不仅他不知道,恐怕孔最自己都忘了。

“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士兵没眼色的接话,“我还以为这是朝廷给咱们准备的,原来是托了咱们校尉的福!”

那新兵的话一下子在人群里传开了,原来是校尉的生辰吗!

“咱们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我家里还有个妹子,长的可好看了,不如让校尉娶了她好了!”

“我也有个姐姐,那可是做的一手好饭……”

“我觉得武束也不错啊,我姨家的二妹妹也长的不错哪,武束你要不要考虑下。”

“胡闹!”武束怒了,军里平时说笑话是无所谓,可是现在正主可是也在,“你这话要是说出来,咱们今晚就不用睡觉了,统统负重五百里!”

武束怒道,“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校尉娘子准备的吗,人家有主了!”

咬着喝着汤的人,瞬间安静了。

“那、那校尉娘子应该很有钱吧。”

武束点头,“超级有钱。”

“那校尉娘子应该很喜欢校尉吧。”

武束木然,“很喜欢。”

“那校尉不是被bi)迫才娶的吧,比如指腹为婚?”

武束无奈,“你家校尉看她娘子跟心肝一样。”

“那校尉娘子一定很漂亮!”

武束看了看边的魏如烟,“……还行吧。”反正不如我家娘子好看。

有人伸着脖子,目光灼灼,“那校尉娘子家还有其他姐妹吗!”

“有。”武束无知无觉的点着头,然后蓦然转过神来,“有也跟你们没关系!那是我的!”

一旁的魏如烟腾的脸红起来。

新兵咬着面条笑,“武束你不是有娘子了吗,就是送你乌梅的那个。”

这下魏如烟是再坐不住了,武束狠瞪了说话的新兵一眼,去追他家娘子了。

月下,孔最抱着魏朱活像块粘人的麦芽糖,“这一次你要在军营待几天吗?”

连续几天的奔波,魏朱脸上疲色很重,“不,我等会就要回去。”

魏朱不知怎么说这个消息,“你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皇上死了,皇后死了,太子死了,贤妃和万贵妃也死了,如今是太后把持朝政。”

孔最想到接到这个信息时的震惊,“我没想到太子竟然是个女人。”他跟太子也算是打小认识,说来惭愧,“我从没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的时候。”

“你没发现是因为孔太傅教导的一直都是扮做太子的帝姬。”魏朱说,“自从太子被皇上下毒之后,为了稳固地位也为了找到凶手,皇后就名帝姬一直扮做太子妃模样,两人同胞兄妹,自然很难分辨。”

魏朱说着叹了口气,“你这里距离京城远有些消息可能还没收到,我来这里之前,周遗被选定为新的太子。”

魏朱捏了捏眉心,“下月初一,他就要登基为帝了。”

魏朱知道孔最不喜欢周遗,更明白不应该在对方过生的时候说起这个。

可是事态紧急,有些事还是让他早些知道的好。

孔最却比魏朱想象中的冷静,“周遗没有母族依附,在宫中又没有什么根基,对于太后来说,他确实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你也这么觉得吗。”魏朱知道孔最跟万贵妃和太后一样,都被周遗无所依靠的外表给迷惑了。

是啊,还有比控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更简单的吗。

“可是,cāo)纵贤妃跟万贵妃联手bi)宫的人,就是他。”要不是她早早就做好准备,精心破解周遗的局面,完成反杀。

恐怕周遗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可尽管上次成功了,周遗还是成功脱,如今更是归于太后,再一次成为皇位继承人。

单单是这一个再一次,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应该也没那么顺利。”孔最道,“朝堂并不是太后一言堂,相信应该有很多大臣提出异议吧,或许周遗继位并不是十拿九稳。”

“不,太后会让这“并不是”变为“一定的”。”

魏朱道。

“你不知道,太后已经暗中找关太冲和我爷爷谈过了,具体谈的什么我没有打听到,但是这两家是一定会支持太后选择的。”

“为什么!”孔最不解,“难道是太后用了什么手段?”

“皇朝更迭本就不是臣子可以左右的,说到底臣子的作用只是辅佐,只要对方名正言顺臣子就不能反驳,要不然这就是谋朝篡位。而关家和魏家之所以能执掌两大军队,就是因为他们够忠心。”

虽然这忠心在他看来是愚忠。

但是有些事确实改变不了了。

这天,要变了……

287般配

周遗的登基大典可以算得上是仓促,太后一直隐瞒着皇帝的死讯,随着时间下去,也渐渐隐瞒不住,所以她需要周遗即刻登位。

有多快哪。

周遗上穿的龙袍,甚至还是之前为周耀准备的,周耀个子虽然高,可毕竟是女人,周遗比起她来高了一截,这就导致整个龙袍都短了几寸。

当他接手太后递过来的传国玉玺时,甚至有种捉襟见肘的窘迫感。

所有的朝臣都在看着,像在看窃国之贼,而不是一个帝王。

周遗神色很平静,礼官在哪里读着亘长的封文,太后悠然自得的样子,比他更像是一个正在加冕的皇帝。

因为新帝毫无经验,所以太后垂帘听政。

当礼官唱完最后一个词,周遗觉得整个朝堂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了,不像是看人,而是一只木头做的,用来取笑他人的滑稽傀儡。

但不管怎么说,那金光灿灿的龙椅他还是坐上去了,虽然垂落的帘子后面还有另一人无所不在的目光。

但是这皇帝是他——周遗。

新帝登基,满朝封赏,就连赋税都减免三成,民间不在乎谁当了皇帝,但是赋税减免的消息还是让这些人高兴了一通。

白釉看完宣告减免赋税的榜单,抱着新收来的草药回了药舍。

上,关忆深正躺着尝试翻子。

白釉吓得药都快丢了,他急忙放下草药,把关忆深按了下去,等他检查了一遍夹板,见没事才舒了口气。

他生气的对着关忆深比划,腿上的骨头刚刚打断,贸然乱动的后果。

关忆深有些愧疚,他连猜带看的慢慢的听着,然后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就是想拿本书。”关忆深知道白釉能听见,但是他话还是说的很慢。

白釉看着他头摆着的书册抿了抿嘴,这些书不是他的,也不是关忆深的,而是上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白医者,没想到你也喜欢无双公子的书。”关忆深笑着问,“你看到第几册了?最新的那卷你这里也有吗?”

白釉摇了摇头,他比划着告诉关忆深,这些书不是他的。

想到那个带着双喜来这里治耳朵的小姐,关忆深皱了皱眉,不知道双喜的耳朵现在怎么样了,自从她好了离开后,一直都没过来检查过哪。

倒是东西送过来几次。

关忆深没了声音,“我能看看吗?”

白釉点了头,他拿下来一本递过去,关忆深刚翻了两页就在那里笑起来,“白医者,这书你真没看过吗。”

白釉点了点头。

别人落下的东西,贸然翻动不是君子所为,他虽然不是君子,但是别人的东西他也不好乱动。

关忆深笑着翻过来给他看,只见书页上用炭笔赫然写着,“白釉大笨蛋,你什么时候娶我的双喜!”

那字迹真是丑的天怒人怨,但是白釉却蓦地红了脸。

那位小姐,怎么……如此大胆!

“白医师?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白釉听着脸更红了,这声音不是……

他飞快将关忆深手里的书抽出来合上,放回架子上,这才朝外看了一眼,临出门前还收整了下自己的衣裳。

关忆深看的想笑,好像是白釉的心上人来了。

白釉拉开院门,对着门外叩门的双喜行了一礼,“白医者在忙吗?”

双喜笑问,瞧着那笑,白釉低下了头,他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急忙否认。

双喜手上提了个篮子,篮子上面盖着东西,白釉指指篮子告诉双喜,不用再送东西过来了,他这里什么都不缺。

“这东西不是送你的。”双喜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听说你这医舍来了位新的病人,我是来看她的。”

双喜边走边问,“他住的是我之前住的那间病房吗?”

白釉指了指另一间。

“原来是姑娘之前住的那个吗。”双喜换了方向,看来这位病人确实很重要,怪不得姑娘让她特意过来。

双喜在外面叩了门,关忆深原本正打算睡了,听到声音连忙应声。

“见过关家表公子。”双喜笑吟吟道,“我是魏府大姑娘魏朱旁的婢女双喜,姑娘事忙,托我过来给表公子送些时令水果。”

双喜把筐子放到桌上,盖着的布被掀开,鲜亮润泽的水果,透着清香甜美的果香。

“表公子要尝一下吗?”双喜道,“这些都是洗好了,才送过来了,尤其是这桃子,是今早刚刚摘得哪。”

白釉原本是在门口看着的,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就又退回院里晾晒草药,他心不在焉的晒着,眼前干巴巴的药草,好像都变成了那一颗颗鲜亮人的桃子。

白釉停了下来,他抿了抿嘴去劈柴。

双喜跟关忆深又说了一会话,正起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书架上放着的书。

“姑娘怎么把书落到这里了?”双喜伸手去拿,却被关忆深拦了一下,“这、这些书都是表妹的吗?”

“姑娘以前体不好,曾经在白医者这里调养过一阵子,这些书应该是姑娘落下的。”双喜笑,“姑娘是个坐不住的子,除了翻看这些书,每天都会去外面的田垄上走上几圈,对这田间地头,怕是比白医者都清楚。”

关忆深蓦地想起书上的字来,那些字是魏朱写的,这是不是说魏朱希望白釉跟双喜在一起。

听着白釉在外间的劈柴声,关忆深突然觉得像是陷进一场奇妙的缘分里。

魏朱曾经来过这里,他也在这里,魏朱留下的书,他看了,然后还遇见了那被写进去的两个人。

水蜜桃透着甜蜜的味道,关忆深小口小口的咬着,不知不觉间,竟然吃下去了一整个。

双喜来跟白釉告别,她已经送完了水果,见白釉在劈柴,就帮他把劈好的木头一一放了。

夏太阳落得慢,瞧着时间还早,她干脆灶间里生了火,焖了五谷粥,挑了几颗后院的小青菜卷起袖子在那里炒起菜来。

白釉停下了劈柴的手势,拄着斧头看着双喜走神。

“白医者,盐不多了,你这里还有吗?”

白釉连忙进屋,从灶间的柜子里拿了盐递给她。

“不知表公子口味如何,这盐还是少放一些吧。对了,我以前浸的咸菜还有吗?”双喜转去缸里捞了咸菜,缸里腌着的蒜头老姜和菜头,还是她上次在这里治耳朵时放的。

当时腌了满满一缸,现在就只剩下浅浅一层了。

白釉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他是不是吃太多了。

谁知双喜却挠了挠头,“姑娘说盐吃多了不好,白医者以后还是少吃一些吧,你是医者比我懂这些。”

白釉点头,咸菜就这点了,确实要省着吃了。

“最近天,姑娘胃口不好我给她腌了泡菜,等会我也给你做点吧,那东西用来配粥也很好。”

白釉诺诺的点头,看上去心愉悦极了。

关忆深静静的听着,看着手上的书,露出个笑来。

怪不得魏朱抓狂,这两人真是般配的很啊……

288要定亲!

新帝登基,头一件事就是选妃,瞧着送来的选秀文书,魏朱随手丢到了桌上。

“义父,我不想去。”

魏云正在屏风后面解自己上的软甲,听到动静“嗯”了一声。

“祖父都给太后说了我只入赘了,这太后还来送这个,这不是打自己脸吗,再说了,我一个名声不好的前太子妃,再次入宫选妃,这太后是疯了不成。”

魏云换下常服从屏风后面出来,就见魏朱正捏着他的佩剑,一副准备大杀四方的样子。

他反手夺了,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刀剑无眼,不是你这么拿来耍的。”

“也是,就义父耍起来好看。”魏朱溜须拍马,“义父去给祖父说说,这回我就不去了呗,你看我再大病一场如何?”

“胡闹。”魏云皱了眉,似乎对大病一场这话很是厌恶,“你入赘一事是父亲对太后单独说的,新皇登基太后不好太偏簿魏家,所以这文书是一定要给的,你只是去走个过场,太后会撂牌子的。”

魏朱继续撒,“不能不去吗,当众被撂牌子,很没面子啊。”

魏云睨了她一眼,“在为你的男人守?”他顿了顿,“是那个叫孔最的。”

魏朱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魏云怎么知道的。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皇宫是个是非之所,单纯的不想掺和进去。

不过她也不是扭捏的,既然被魏云如此问,她也干脆挑明了,“那家伙确实是我男人。”

魏云眉头一皱,“同房了?”

不等魏朱回答,食、中、无名三指就叩上了魏朱的手腕。

魏朱深觉一种比家长察觉偷食果还糟糕的氛围。

这脉诊的,应该是害怕自己怀孕吧。

魏云听了半响脉息,这才松手,“那人现在在哪里。”

魏云神色未变,但是已经握住了自己的佩剑,大有一言不合大开杀戒之意。

魏朱默默的为孔最点根蜡,“他现在不在京城。”

魏云冷哼一声,“抛妻弃子不负责任之辈,这样的人留着干什么。”

魏朱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义父能不能别一副为我讨回公道的样子,男欢女而已,这事准确来说我也不吃亏。”

魏云眉头皱的更深,这事明明就是女人吃亏!

“入宫第一步就是验。”若魏朱不是完璧,会被昭告当场,然后会以欺瞒皇家的罪责,当场斩首。

如此一来,魏朱确实不能去了。

因祸得福的魏朱瞬时舒了口气,不用入宫好开心。

“不过你们的亲事必须尽快定下,至少要在选秀前完成。”

魏云静静的看着魏朱,“你真觉得这人可靠?”

想到孔最,魏朱笑了笑。

“我以前从没觉得任何人可靠过,对于男人也只是玩心重而已,他……很不一样。”

魏朱坐了下来,她跟魏云面对面的坐着,就像两个交流泡妞心得推心置腹的好哥们。

“他是唯一一个让我想把他从男人标记成我的男人的人,想让他浑上下都充满了我的记号。”

“我以前没喜欢过人,但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喜欢。”

“义父觉得哪?”

“他若纳妾……”

“那便一块杀了。”魏朱瞧着自己的手指,“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是我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魏云沉默下去,魏朱的占有实乃他生平所见,但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魏云看着手上的剑,“我要见一见他。”

所以远在千里之外的孔最收到了一封简短的飞鸽传书。

“回来!认亲!”

孔最盯着这四个字看了老半天,然后脱了军装,请了假,马不停蹄地朝着京城赶来。

他直奔魏府,还没有下马就见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孔最弯抽刀,虽是匆忙,但是却稳稳地架住了刺来的长剑。

魏朱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嗑瓜子,如意担忧的问,“孔公子会不会受伤?”

魏朱吐了嘴里的瓜子皮,“这叫老丈人相女婿,不打不相识,让他们两个玩去吧!总不能一个让我守孝,一个让我守寡。”

孔最听着这话,腿都软了几分,这话什么意思?

老丈人!

他老丈人不是魏清流吗,怎么突然变成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的男人。

难道这就是魏朱说的认亲!

“岳父赎罪!”孔最那边吧唧跪了,“尚未自报家门,就对岳父出手,是小婿不是。”

孔最横举着刀,对着魏云磕了头,“小婿孔最见过岳父。”

瞧着正对自己磕头的孔最,魏云举起的剑是挥也挥不下,刺也刺不出。

他狠狠地瞪了眼看戏的魏朱,这还没嫁人哪,就胳膊肘往外拐。

“男儿膝下有黄金,如此谄媚上下,不是男儿所为。”

“岳父说的对,但您不一样,您是魏朱的父亲,当的小婿这一跪。”

魏朱挑眉,几天不见,这孔最口才可以啊。

魏云冷哼,“油嘴滑舌,你就是这样欺哄魏朱的吗!”

“是小婿的不对,小婿心悦魏朱,应该一早上门求亲的。”孔最说着把刀举起,“还请岳父责罚。”

魏云更气了……

“行了,行了。”魏朱连忙上去举着扇子给魏云扇风散火,“这可怜的,当年还是我bi)迫他哪,这威bi)利的才让他从了我。”

“义父,我好不容易喜欢一人,您可千万别把他打残了,要不然我这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毁了。”

魏云冷然,“他又不是纸糊的。”

“谁让义父剑术天下无双,这会他看着活蹦乱跳,谁知是不是已经快吐血咽气了。”

活蹦乱跳与吐血咽气的孔最适时的捂住了心口,咳嗽了几声。

魏云冷着脸,不过终究是收了剑。

“明来府上提亲!”

见魏云冷着脸走了,跪在地上的孔最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犯什么傻劲儿哪,”魏朱蹲在地上戳了戳他的额头,“没听见我义父刚才说的吗,还不赶紧回去准备怎么提亲。”

“对了。”

魏朱突然道。

“有件事你大概不清楚,我魏朱只招赘婿不出嫁,你可回去想好啊,你若是来提亲,不是娶人是嫁人,以后你就是我的魏孔氏,就算有了孩子,也要姓魏的。”

魏朱脸上笑的开心,眼睛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好好想清楚啊,孔校尉,我魏朱这里可没有后悔两个字……”

289下聘

孔最一夜没睡。

不仅他没睡,整个不夜城也全都瞪着眼。

倒不是孔最如何大cāo)大办,而是他自从上了楼后压根就没有动静。

老陈那个急啊,揣只猫一样抓心挠肝的。

这都要提亲了,怎么这孔最反倒不吭声了。

总不是琢磨什么惊天聘礼去了吧。

曾经的大内总管安德海,现在的老陈他爹陈海,慢悠悠的托着个紫砂壶,气定神闲神神在在。

“他都不急,你急哪门子。”

“我在琢磨孔最这聘礼怎么办。”老陈道,“要是以前的孔公子我肯定不急,可是现在孔最他出来了,满打满算也就这不夜城能算点产业,但是这产业可也是魏朱的。”

“那不正好。”陈海慢悠悠的呷了口茶,“魏家又不知道这不夜城是谁的,孔最就拿着这不夜城过去提亲,左边口袋进右边口袋不好吗。”

“这事我也想过啊。”老陈咂摸,“我就觉得这样东家太亏了,东家是谁啊,那以前可是太子妃,现在太子死了本来就够委屈了了,到孔最这里就只剩下左边口袋进右边口袋了。”

“亏,忒亏。”

“我倒觉得好的,真要像你这么算计,我岂不是也很吃亏。”

翠娘一句话,老陈立马收声。

想当年要不是翠娘家里糟了难,他也没有机会能娶到这样的媳妇。

再加上自己后来这么混账,突然觉得好愧疚是什么况。

“翠娘你饿不饿,我去做点宵夜给你。”

“有这时间你不如去看看孔公子,东家不是注重那些虚的人,要不然,孔公子从孔府出来的时候,东家就已经把他舍弃了。”

翠娘看着老陈,“你说是不是。”

老陈连连点头,“娘子说得对。”

天还黑着,孔最闭的那扇门终于被推开了,满堂寂静,所有人一水的瞅着她。

老陈,“想好了?”

“想好了!”

孔最往楼下走,他这一动,老陈比他还激动,“满城的吹鼓手都在门外,就等你一句话。”

吹鼓手?

要不是老陈说起,孔最都快忘了提亲需要吹吹打打。

孔最感激,“还是陈大哥想的周到。”

“我也没想到,还是季归年给提的,说是给东家提亲,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

老陈重点在“稀里糊涂”上加重了音量,他看着孔最两手空空的出来,心理更为东家委屈。

得嘞。

这位孔公子肯定跟陈海想的一样,也准备东口袋挪到西口袋。

孔最看不懂老陈纠结的神色,他只瞧见季归年在夜色里静静的站着,在他后是成抬的聘礼,整个京城的吹鼓手全在他的后,拿着唢呐笙箫整整齐齐的站着。

红色锦绣,十里红妆,咋看上去好似年画一样喜庆。

清俊隽永的季归年在灯下一遍遍的看着礼单,将一些觉得需要的东西统统添上去。

于是眼前的聘礼在添上的一个个名字里,变得越来越长。

孔最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这感觉来的莫名,却又十分清晰。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亏待了魏朱,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是。

他的魏朱值得世上最好的,可是他却无长物。

“多谢。”

孔最对着季归年道谢。

季归年握着礼单的手紧了紧,“不用,我不是为了你。”

孔最没说话,直到季归年觉得没什么再需要添置的了,这才把礼单递给孔最。

“我份不便,就不过去了,替我跟魏朱说声恭喜。”

孔最拿着礼单,骑上了戴着大红花的踏雪,踏雪神气十足的哼着鼻息,朝着魏府进发。

雄赳赳气昂昂。

季归年站在不夜城的喷泉前,看着那支迎亲队伍渐渐远行。

风吹动他的衣袖,轻轻飘起,又了无声息的落下,如同一场无人诉说的心事,还没等开口,就已经迎来结束。

翠娘叹了口气,将件外衫送过去。

“厨上煮了面,要不要进来吃一碗。”

“下次吧。”季归年笑笑,“等会街上就有人了,被人看见不好。”

“这不夜城有三分之一是你的,就算被人看见能说什么。”翠娘拉了他往里走,她跟季归年认识的时间长,又比他虚长几岁所以一直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

季归年没有父亲母亲,对翠娘也很敬重,瞧着端上来的面,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坐下挑起吃了。

等一碗面吃完,翠娘还没出声他那里就开了口。

“我都懂得。”

当朝阳从城门透过,穿过喷水池稀薄的水雾,在漫出的一片金黄里,季归年回头笑了笑。

“只是还有些不甘心罢了,不过也只是不甘心。她等到她想要的,我很高兴。”

吹鼓手吹吹打打,喧天锣鼓将整个京城躁动起来,魏紫还没起就被人惊醒起来。

孔最来提亲了,求娶的是三房长女魏朱。

“她倒是命好,太子刚死就抓住了孔最。”孔最是无权无势,可单单一个不夜城就不知甩出多少京城公子去。

魏紫狠的牙痒。

新来的小婢女战战兢兢,在她来之前就听说过,前几个贴婢女不听话,已经被小姐活活打死了。

“孔公子正在前院提亲,小姐要过去看吗?”

“为什么不去!”魏紫瞪了眼,“看看你那穷酸样,一的小家子气,等会你别跟着了,丢人现眼!”

小婢女跪地求饶,魏紫仪态万千的站起来,路过时却忿忿的踹了对方一脚。

小婢女不敢吭声,更怕了。

“jiàn)骨头。”

魏紫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走出去。

前厅没有人,魏紫撇撇嘴,朝着唢呐声传来的方向走。

所有人都在,魏紫慢吞吞的走着,当她看到门前排着的十里红妆,眼珠子都快被那喜庆的颜色染红。

只不过是下聘,对方进来带来这么些东西,若是成亲,岂不是要翻出天去!

“孔公子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子娶亲呢。”

魏紫不不阳的酸着,除了魏赤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其他人连目光都没有给一个。

“孔最无长,本应三媒六聘,却觉不够心诚,故亲下聘礼!”

孔最单膝跪地,朗声道。

“孔最心悦魏府女魏朱,愿永以为好同赴白头。”

290来娶我!

甭管孔最话说的多漂亮,魏云就一直提着剑站在那里,像尊不留面的门神,隔着孔最和魏朱。

老陈头上一个劲的冒冷汗,这位三叔,不对,该是魏朱的义父才对。

不是听说是对方让孔最过来下聘的,怎么事到临头,却不吭声了。

老陈捧着礼单送上,“这是孔公子带来的聘礼,还请过目。”

魏云不动。

那浑上下弥漫的冰冷杀气,却像夜风无孔不入。

老陈深觉吃不消,他悄悄看看魏云后的魏朱,默默的做了个苦瓜脸。

东家,这应或不应您给个声啊。

于是魏朱笑着接过了礼单,她随手翻了翻,然后挑了眉,“季归年准备的。”

老陈连忙应是,季归年那手字迹,熟悉的人都认识。

礼单在魏朱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落着,魏朱只有在很不在意或者很生气的况的下才会这样。

想到这场景,老陈觉得应该是后者。

他给了孔最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默默退下了。

“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你听进去了,看样子是我说的不够清楚。”

魏朱勾勾嘴角,“我魏朱只招赘婿不出嫁,你若来不是娶人是嫁人,以后……”

孔最高声接到,“以后我就是你的魏孔氏,就算有了孩子,也跟你姓!”

孔最跪在地上咧嘴笑,“我觉得姓魏好的,反正我也不喜欢孔这个姓氏。东西是季归年老陈准备的,但是你也知道的,不夜城本来就是你的,我孔最就算两手空空,也万不能拿你的东西来给你下聘糊弄你。”

“我孔最若是喜欢一个人,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对方的。魏朱我来向你下聘,但真正的聘礼却不是这个。”

孔最说着拿出一张纸来,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最下面的地方还认真地按了指印。

那是一张——卖契。

魏朱愣了愣,孔最笑的见牙不见眼活脱脱一个孩子。

“魏朱我心悦于你,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可好?”

一直静默的魏云看着那张卖契,微微动容,他握着手中的剑,往旁边挪了一步,一直冷着的眉眼。终于缓和了许多。

魏朱我心悦于你,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可好?

老陈目瞪口呆,他只见过带着东西下聘的,却没见过带着东西去把自己卖了的。

而且,被卖的这人还很开心,一副等着对方快收自己的样子。

魏朱手上的礼单挑起了孔最的下巴。

“认真的?”

“真!比黄金都真!”

孔最眼睛铮亮,举着那张卖契信誓旦旦,“若是我有天犯了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就是把我命拿去也可以,只是求你别不要我。”

“魏朱,我嫁给你吧,咱俩生生世世一辈子都在一块。”

魏朱:“不后悔?”

“绝不!”

魏朱笑,“好,我应了。”

孔最高兴的抱着魏朱,一连转了好几圈,那哈哈笑起的声音连后欢出天去的锣鼓声都压不住。

收到这个消息时,周遗正在翻看画像,画像是太后差人送来的,每一张都是她精心挑选的世家贵女,若不出意外这些人都是需要进入他的后宫,成为他用来巩固政权的一部分。

桌上的画像随意的堆着,只除了一张摊开的,放在桌上被周遗细细端详。

画上画着的是个笑着的姑娘,穿着英姿飒爽的红衣站在一树开着的红梅下面。

周遗觉得这画画的真是难看极了,他认识的那人,哪会对着他这样笑,她的笑分明是狡黠的,算计的,甚至还带着点不近人的冷淡。

他最喜欢的是她跳进水里,头发飘散将他抱住的模样,很妖又很艳,跟他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那样的人才是魏朱。

周遗的手指在画上拂过,明黄色的龙袍,趁着那画好看极了。

魏朱的画像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因为魏将行已经一早就在太后面前打好招呼,魏朱未来的夫婿只入赘。

“呵~”周遗笑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男人去入赘到女人家里,魏朱不过是将军的女儿,又不是公主。

就算真的有,那也是无德无能之辈,只能依靠女人吃软饭,这样的男人,周遗相信魏朱不可能看上。

能配上魏朱的,只有有勇有谋能跟她旗鼓相当之人,比如前太子,比如他。

“魏朱,我现在已经是皇帝了,我既然可以把你的名字写在选秀文书上,也能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周遗笑,“你最不喜男人三妻四妾,相信也会把我的后宫搅的一团乱吧,我等着你心甘愿臣服与我的那一刻。”

福禄垂头走进来,将一封文书呈上桌案,然后眼都不敢乱瞟的准备退下去。

周遗合上画,“这是什么。”

“回禀皇上,这是魏老将军托人送回来的选秀文书,说是她家三房孙女已经定亲,不能承受皇恩浩dàng)。”

魏府,三房。

听到跟魏朱有关,周遗挑开文书看了,当他看到那显示的名字是魏朱时,那脸色瞬时变了!

“先太子犯上作乱刚刚伏法,魏朱怎么可能现在就已经定亲!”

福禄跪地回禀,“这事魏老将军专门解释了,说是魏小姐已经找到了愿意入赘的夫婿,所以这亲事就定了。”

“是谁!”

听到那愠怒的声音,福禄将头垂的更低,“是昔太傅之子,当朝状元郎孔最!”

“他疯了吗!竟然为着个女人入赘!孔家的脸面他不要了吗!自己的前程也不要了吗!”

“孔最!孔最!”

满桌的画卷被推翻在地,敞开的红梅美人图慢悠悠的在福禄面前敞开,瞧着画上的人,福禄心一跳,然后跪伏在地上,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少的最小。

周遗自从被选定为皇帝之后,一直彬彬有礼,除了刚才。

福禄总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这位帝王真正的一面,易暴易躁,对弃文从武的状元郎意见颇高,还有那位魏朱姑娘。

愤怒的绪好似持续了好一会,又好像倾刻就回复正常。

“把东西收一收,朕要去太后那里一趟……”

291结婚请柬

不夜城张灯结彩,流水席摆了整整三天,整个京城的人差不多都过去吃了,一边被那不一样的特色美食征服心,一边好奇打探,为什么要摆流水席。

“咱们东家有喜事!”

穿的比闺阁小姐还好看的员工总会抿着嘴笑着回答。

“是娶妻吗?”若是有人追问,那员工会笑的更开心。

“不是娶亲是入赘!”

“我们东家把自己卖给夫人啦!”

入赘还这么开心?

莫不是尚公主。

“才不是哪,咱们夫人是卫军都统的长女,闺名魏朱。”

魏朱这名听来陌生,新上任的卫军都统许多人也不知道,但是有人却对这名熟啊。

这不是先太子妃的名讳吗。

不夜城的东家入赘了昔的太子妃。

这消息,劲爆啊!

双喜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敲开了白釉的药舍,白釉听见动静把门打开,门外穿着一红色衣裳的双喜笑的喜庆。

白釉不敢多看,垂下眼去。

“表公子在吗?”

白釉点头,正想让开门让双喜进去。

“我就不进去了,姑娘定亲了,我正忙着送喜饼哪。”

双喜说着把手上的食盒递过去,“这是姑娘定亲的喜饼,我特意多装了些,好让你和表公子一块尝尝喜气。”

白釉接过食盒,三层的食盒密密麻麻摆满了点着红胭脂的桂花糕,闻上去很是甜香。

魏朱定亲了吗?

白釉比划着说恭喜。

“不仅定亲,姑娘还准备大婚哪,就在三天后,不过这次不是在不夜城,是在新宅子。”

双喜说着把请柬递上去,“地址上面写了,到时候你要记得来啊。”

白釉看着那送来的请柬欢天喜地的写了孔最和魏朱的名字,他看着,眉头却皱起来。

听说大户人家娶妻嫁人都是要有陪房丫鬟的,这样的陪房丫鬟以后会升为姨娘,跟着一块伺候。

魏朱成亲,双喜是不是也会成为陪房丫鬟。

白釉眉头皱的紧,高鼻深目的他本来就看上去有些凶,现在一皱眉看上去越发不好惹。

双喜却没察觉到这变化,她挥手跳上天垄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白釉一直瞧着那抹红色在田垄上走远了,消失了,连那抹甜蜜的味都消散干净了,这才提着喜饼关了门。

院里,关忆深正柱了拐杖在哪里慢慢的挪着,被特意打断的骨头已经长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脚碰触到地面的感觉。

很疼。

却又意外的喜悦。

关忆深满头大汗,见白釉提着食盒进来还笑着打招呼。

“是双喜过来送的东西吗?”关忆深笑着打趣,“双喜对白医者可真好,白医者真的没有考虑过她吗?”

白釉拧眉摇头,他平时都是笑着的,突然不笑就有些怪异的严肃。

“可是出什么事了?”

白釉把喜帖送过去,如丧考批的样子不像在分享喜事,倒像是死了人一样。

关忆深接了,然后被喜帖上的名字刺痛了眼睛。

“她……”

她要成亲了。

简单的一句话,关忆深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魏朱要成亲了,娶他的人是孔最。

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好不容易能走了,好不容易能像他爹说的那样可以跟魏朱并肩站在一起了,可是她就要成亲了。

可以让双腿行走的喜悦,被这消息冲散的无影无踪,关忆深下意识的往门口的方向挪动了两步,可是很快娜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

他转过,慢慢的拄着双拐,一点点的挪回屋里,上透出的哀戚比白釉还要浓烈。

白釉想说什么,可是他举起的手,却怎么也比划不下去。

白釉抱着食盒坐在屋门前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喜饼,这真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喜饼了,又苦又涩,还酸的出奇,偏偏双喜还给他装了许多。

反观孔最,却抱着婚书笑的像个两百斤的傻子。

他要跟魏朱成亲啦。

哈哈哈,魏朱要娶他啦!以后他就是魏朱的人,谁若是敢不长眼的再靠过来,他就打的对方鼻青眼肿。

魏朱抱着的桂花糕,瞅着孔最那傻子样,给了个鄙视的眼神,他这男主人怕不是个傻子。

魏朱把成摞的请柬砸过去,“是不是以为新娘子就不用干活了,赶紧的把剩下的请柬都写完好发出去,你是觉得自己还有三年才结婚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就三天了!”

孔最揣着婚书癫癫的过来,刚提着笔写了两张,就抱着魏朱亲开了,“我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朱朱,你快亲亲我,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

魏朱举着桂花糕,哄小孩似的让两只狗头脸颊对脸颊的亲密接触了下。

孔最正想把桂花糕丢下去,魏朱直接堵着那嘴,来个深吻。

孔最摸着自己被亲过的嘴,笑得傻里傻气。

“我果然是在做梦,有求必应的朱朱,真是最好的。”

朱朱?魏朱拧着对方腰间软狠狠来了一下,“现在呢?”

孔最疼的呲牙咧嘴,但是他忍住了,没动。

“打是亲,骂是,我懂的。”

“孔最你够了啊!”魏朱被腻歪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够。不够。”孔最把魏朱抱得更紧,“我真怕这真是个梦,我还没睁眼,你就要消失了。”

“魏朱,咱俩真的要成亲了呀。”

魏朱翻个白眼,你以为你现在在写的是什么。

婚书已经定了,请柬也已经在发了,剩下的就只是三天后的昭告天下。

魏朱笑笑。

真是有够不真实,她竟然要结婚了。

和一个完完全全的古代人,在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朝代里,结婚了。

如果有人以前告诉她,会有这么一天,她大概会一枪让对方脑袋开花。

长的比寻常小狗要羸弱很多的桂花糕在魏朱怀里不安的动了动,将走神的魏朱唤了回来。

魏朱安抚的摸了摸桂花糕的脑袋,“对了,你的探亲假够吗?要不要我让魏赤出面,给你再来些子。”

“不用不用,我得好好升官,给我娘子挣个诰命夫人哪。”

孔最欢快地写着请柬,然后再邀请人名单里发现了孔曾的名字。

292孔府出事

“他也要来吗?”孔最皱皱鼻子有些不大乐意。

“你有意见?”

孔最哼哼两声,把孔曾的名字写了上去,“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你魏家的人了,他就是想管也管不到我头上。”

孔最说着又把婚书拿出来看了一遍,那是他自愿入赘魏家的婚书。

孔最把婚书上的字又一个一个的看了一遍,末了,不放心道,“祠堂的族谱上你把我的名字写上了吧。”

那不信任的小眼神,就像看一个骗婚的负心汉。

魏朱实在被腻歪的忍不下去了,“有那闲工夫,不如考虑考虑怎么给我魏家三房开枝散叶,嗯?”

孔最捂着脸羞的笑,“这是我嫁进魏家的本分。”

随即他干咳两声,一本正经。

“夜深了,娘子要歇息了吗!”

“想上?”

孔最狗头点的勤快。

“不,你不想。”魏朱撇过那只狗头,“写不完这些请柬,你以后都不用睡了。”

“娘子~”孔最尔康手,“娘子不要离开我啊~娘子~”

男人果然一结婚就变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魏朱抱着桂花糕火速逃离了这个戏精神经病。

可是送往孔府请柬的如意很快就回来。

“主子,孔府没人接帖子。”

“怎么回事?”

如意道,“我去问过前门当差的下人,说是孔大人跟孔老爷子先前被太后派来的人接进宫里,也就一两个时辰,孔夫人也带着孩子进了宫,都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宫中不会随意留人过夜,就算是太后赏人恩典,也万没有会让别人一家子留宿的。

孔府出事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魏朱想到了这个可能。

尤其太后不是先皇,对于孔府也没有那种特殊的感。

魏朱接到这个消息,最先去了一趟不夜城,他现在需要宫里确切的况,周耀不在她能想到的只有曾经的大内总管安德海,现在的陈老爷子。

陈海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愣了一愣。

“太后是个谨慎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把孔府一家拘在宫里,必然是孔府做了什么事,触到了太后的逆鳞。”

孔府能做什么,说是天下文臣之首,担的也不过是教养太子的责任。

“太子!”魏朱和陈海异口同声。

“如果真是太后发觉孔府跟太子女扮男装一事有牵连,就糟了。”陈海道,“教唆他人冒充太子,这可是死罪!我看都不用等了,明天估计就能听到他们斩首菜市场的消息。”

“我认识孔曾,这人虽然迂腐不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太子女扮男装一事,他绝对是不知的。”

陈海道,“现在重要的已经不是他有没有参与这件事?而是太后愿不愿意相信他有没有参与这件事!”

太后本来就是犯上作乱,才有了现在这个位子,不管孔府有没有参与,太后都不会许孔府再在京城呆下去。

“我要入宫打听消息。”

魏朱皱眉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途径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宫?”

陈海气的倒仰,“你当皇宫是你家菜市场,想进就进,里面的人出来难于登天,要想进去比出来更难!”

他捏着紫砂壶喝了口茶顺气,“要我说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反正你家那入赘的,已经跟孔府撇开了关系,就算孔府满门抄斩,也连累不到他头上。”

“你不是过两天就要大婚,赶紧的去成亲吧,孔府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在官宦生生死死也早就预料到了。”

“不行!”

魏朱的手拍在桌子上,震天响。

“我魏朱要的是孔最开开心心的跟我举办婚礼,可不是这边喝着交杯酒,那边菜市场砍人头,你觉得要是这样,孔最这辈子能活的心安理得吗!”

尤其那人心思最为敏感,被赶出孔府时都难过成那样,若是踏着孔府的血成亲,魏朱觉得他受不了。

是个人都受不了。

陈海气的直哆嗦,“那你怎么办!劫法场去吗!”

随即他又没了声音,他坐在圈椅上喝了整一壶茶,“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陈海掀起眼皮子看着魏朱,“你来求我我肯定是没办法的,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个义父,他现在可是卫军都统,只要他一句话,让你入宫不是轻而易举。”

魏朱皱了眉,为了救孔家,难道要把义父搭上?

这若是以后查出来……

瞧见魏朱犹豫,陈海笑了,“自古忠义两难全,魏姑娘是明白人,这事,我是真帮不了你了。”

魏朱往外走,刚走到一半却又转过头来。

“我记得你边有个叫福禄的,这人可有什么家人朋友?”

“你提他干什么,”

陈海不悦,“我都不能把你弄进宫里去,你以为他一个小太监就能行了。”

魏朱笑了,“没事,我就是问问。”

宫里的宫女太监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在宫门侧角,隔着栅栏跟宫门外的亲人见上一面,今天又是这子,福禄站在远处瞧着小宫女们一个个跑过去,然后又一个个抹着眼泪回来。

福禄看了一会就准备回去,角门外面从没有他要等的人。

“福禄公公,你姐姐来看你了,快来啊。”

姐姐?

福禄愣了愣,他姐姐早就嫁了人断了联系,怎么可能会过来看他。

他心里一面否认,脚却跟着走了过来,门外站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正看着他笑。

“福禄?”

“你是……”

“我是你姐姐如意。”如意笑着走过去,握住了福禄的手,“自从你进了宫,我和干爹都很想你。”

干爹!

福禄醒过来。

安德海不是死了吗,怎么……

“原来是姐姐啊。”福禄高声笑着隔着栅栏抱住了如意,“干爹还好吗?”

“他很好,”如意压低声音道,“昨天孔太傅入宫,现在如何了?”

福禄心里一沉,随即低声道,“太傅一家已经被秘密押入大理寺,太后下了密旨,无需审讯,今晚菜市口秘密处刑斩首。”

如意心里咯噔一跳,不过却没有显现出来,她把一早就准备的衣裳,吃食递进去。

“福禄在宫里要好好听话,姐姐和家里人等你回去。”

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是福禄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我会的,姐姐。”

293乱刀砍死

如意走回京城某条偏僻的巷子,见没人跟着这才穿过后巷上了一辆早就等在那里的车。

如意把消息给魏朱细细说了。

不经审讯,直接秘密斩首。

所谓的秘密斩首就是在犯人头上罩着袋子,嘴里塞上麻桃,直接斩首示众之后,再把袋子头上的袋子掀起来昭告天下。

这是一种先斩后奏的非常手段,先帝曾经用这种方法,砍了许许多多皇亲国戚的头。

现在轮到孔府了。

就在今晚。

太后根本不会给任何一人为孔府求的机会,因为她知道,就凭孔府三朝帝师的名头,她这斩首就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从孔府出来的学生太多了。

这种忌惮,造就了孔府的覆灭速度。

魏朱抬头看看天,时间留给她的不多了。

可是对于怎么办,能怎么办,她却完全没有突破口。

总不能让孔最路过孔府一家尸首,然后跟她欢欢喜喜的拜堂成亲。

“主子,这事要告诉孔公子吗?”

“当然不能说!”

魏朱说完又停住。

“……这事我跟他说,先回吧。”

屋里,桌上正摆放了明天要穿的凤冠霞帔,钗环首饰,孔最笑眯眯的在那看着,一会摸摸吉服上绣着的珍珠,一会碰碰那大红绸缎结成的喜花,听见魏朱进来了,孔最高高兴兴的举起了两杯酒。

“魏朱我好开心,比做梦还开心。”

孔最说着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也喝啊。”孔最催促着魏朱,魏朱端着酒心里不是个滋味,她看着高兴的孔最,不知这话怎么开口。

你爹一家要被杀头了,就在你大喜的时候!

魏朱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她放下杯子正想开口,就见孔最抱住了她。

“对不起。”

孔最紧紧的抱着她,压抑的声音里透着哭腔。

“怎么就对不起上了。”魏朱拍拍孔最的肩膀,“你先松开,我有话对你说。”

孔最抱得更紧了一些,“什么都不用说,等到明天我们两个欢欢喜喜成亲拜堂的时候再说。”

“魏朱,我你。”

魏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她就是眼皮觉得越来越沉,到最后胳膊重的都举不起来。

她瞧见了孔最上穿着的夜行衣,还有他递给她的那个酒杯,“你在酒里……”

孔最捏了刀,临出门前还给魏朱掖紧了被子。

“魏朱,不要什么事都为我抗,我才是你的夫君,该是我为你做事才对。”

孔最碰了碰那带着酒香的唇,“娘子,等我回来。”

孔最上悄无声息的出了后院,门外一匹早就等在那里的快马,牵着马的人从影处里走出来。

影的光亮落在周遗的脸上,墨染一样将他浸透成一个黑影。

“想好了?”

“废话少说,你真有办法能救孔曾!”

“当然。”

周遗笑,“毕竟他也是我的太傅,比起你,他可更喜欢我。”

周遗把缰绳递给孔最,“因为是秘密处刑,所以押送的官兵很少,我会想办法拖延后续追兵,而你则趁机带他们离开京城,城门外的渡口我已经备好了船支,只要他们上去,就能平安离开,而你也就可以回来继续当你的新郎官。”

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绝美的主意。

“时间不多了。”

周遗催促。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从大理寺往菜市场押运了,你要抓紧时间。”

孔最攥着缰绳,心里却还有些疑惑,“你会这么好?”

周遗退后一步,让自己完完全全的覆盖在影里,“孔最,朕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你觉得我需要费尽心机的去害你吗,而且……”

“你已经相信了不是吗。”周遗看了看眼前的魏府,“她没跟出来,我给的药好用吧。”

周遗笑起的声音里透着克制的翳,他没再等待孔最回答,向着另一条路走了。

是了,周遗不再是不受宠的皇子,现在他已经是帝王,杀死自己只是一句话的事。

孔最蒙上面巾,驾上快马飞奔而去。

周遗上了马车,车上还坐着一个穿着护甲的关太冲。

“皇上可是费了好些时候。”

“毕竟是故人,总要多说两句的。”

周遗在车上坐稳了,“孔最已经出发,关将军现在可以下令了。”

被一个只有自己儿子那么大的人威胁,关太冲很不悦,“皇上可要记得说话算话。”

“只要关将军能捉拿逆贼,朕自然会在太后面前保下你的妹妹,不仅如此,我还会封你关家女儿为妃,如此一来,关将军可满意。”

“最好如此!”

关太冲下了马,他做个手势,隐在暗处的军队握着刀剑纷纷出动。

如意久等魏朱都没有动静,她去魏朱卧房去看,才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如意本来想退出去的,但是嗅着空气里那淡淡的酒味,却让她停了下来。

魏朱不是贪杯之人,更不会在这种紧要时刻喝酒睡觉。

如意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唤魏朱,可是喊了好几声魏朱都没有反应,如意心一横端起桌上的凉茶泼了过去。

魏朱一个激灵从上睁开了眼。

“现在什么时候了?孔最了!”

如意报了时辰,距离斩首示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而孔最根本不在这里。

魏朱掀开被子下,她这辈子被人提着砍刀堵在家门口,都没这么慌乱过。

如意去准备马车,可是她却已经等不及了,荒凉的街道上,还透着杀伐过的血腥气,魏朱踉踉跄跄的向着菜市口跑。

每一次吸进去的风都带着无尽的凉意,她一直跑着,直到遇见了正在洗刷菜市口血迹的官兵。

魏朱就近拽着一个官兵道,手指直接扣上对方喉咙!

“押在这里斩首示众的孔家人呢!”

“已经全部斩尸示众,尸体都拉出去埋了!”

“孔最哪!”

魏朱双眼猩红,“你们把孔最怎么样了!”

那官兵觉得自己碰到了疯子,但是扣着自己命脉的他,又不得不仔细回话。

“孔最是哪个我不知道,但是之前有人过来劫囚,已经被将军下令乱刀砍死……”

294嫁牌位

魏朱觉得眼前发黑,但是她稳住了,她声音嘶哑,“谁下的令!”

“关太冲关将军!”

“尸体哪?”

“已经拖到城外乱葬岗……”

魏朱的手指一点点收着,“你有没有动手!”

“当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手指扣的越来越紧,直到刺破皮穿透对方的喉咙。

官兵捂着喉咙满眼惊恐,魏朱却看着那挣扎死状,更用了几分力。

无辜吗。

无辜。

明明是听命行事,可是就这么死在他手上了。

可是她的孔最也无辜。

魏朱拔了官兵的刀,带着血迹的刀刃上,也不知沾了谁的血,或许就是孔最的。

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她亲眼确认,她就不信。

乌鸦在老槐树呱呱的叫着,远处传来零星野狗的叫声,一双双透着绿光的眼睛,只等人一散开就一拥而上。

官兵们刚把挖出来的坑用土盖上,正相约一块去喝喝酒,回来的路上就跟一个往这来的黑影碰上了。

夜风吹起对方黑黝黝的发,在这夜色里像个索人命的女鬼。

“娘西皮的不是见鬼了吧?”几个官兵连忙拍拍肩膀又往地上吐了几口吐沫,这才握着刀剑壮着胆子,“你是谁?大半夜的过来干什么!”

那黑影似乎停下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孔府一家葬在哪里!”

飘忽的女声,听得人心里直起鸡皮疙瘩。

“原来是来悼念的。”常常有人魏斩首示众的犯人过来收尸,这次被砍头的可是京中大人物,来收尸的定然也家不菲。

那官员笑出了声,“孔府一家刚被我们埋了,你若想知道埋在哪里也可以,只要给我们哥几个几个喝酒钱,或许我们几位会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魏朱拔出了刀,“我再问一遍,孔府一家人的尸体埋在那里。”

有人认出了魏朱手里的刀,这可是他们军队里才有的,现在在魏朱手里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有位弟兄遭到了毒手。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官兵戒备起来,对面的魏朱却直接抽刀拔剑。

刚刚还对着魏朱讨酒钱的人,第一个飙起血花。

魏朱来势凶猛,全无章法,只砍瓜切菜一样刀刀致命,官兵里几人倒地,又有几人受了伤,捂着伤口逃窜。

魏朱手里的刀指向一位来不及逃的,刀上滴落的血就砸在他的眼睛上。

“在那边!”官兵颤抖着手往几座小土包的方向指着,“就是那几个都在这里了。”

他哆哆嗦嗦地求饶,“你快些过去吧,乱葬岗野狗多,我们埋的又浅,再拖下去,那些野狗指不定就把尸首给扒拉了。”

魏朱垂下眼,看着地上求饶的官兵,“今天有人过来劫囚,有人说那人被你们乱刀杀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确实是有的,将军早就判定会有人过来劫囚,所以让我们一早就在周围埋伏着。”

魏朱手腕一垂,将刀给对方来了个脑袋对穿,求饶的人没了动静,她提起丢在地上的铁锹,向着那几座新挖出来的土包走去。

才刚刚堆好的坟,这会就已经有野狗在那里扒拉着,时不时的还有几只野狗在那哄抢一颗滚圆的人头。

魏朱举着铁锹直接对着哄抢的野狗拍砍过去,几只野狗呜呜的哀叫着跑来,魏朱用铁锹转了转那颗人头,还好,不是孔最。

铁锹铲开一座又一座的坟包,穿着囚衣的尸体看上去都差不多,官员埋的随便,孔曾的脑袋甚至就丢在孔老爷子子上。

而那个给魏府生了嫡长子的孔夫人,甚至只剩下了半截子,脑袋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许是天黑,那官员也记不清了,魏朱挖出的坟里,甚至还有彻底腐烂的尸体,不过就算是这样的,魏朱也凑过去细细的看了。

嗯不是孔最。

魏朱捏着铁锹站起来,只剩下这最后一座坟了。

铁秋一铲铲的挖下去,连块席子都没裹的尸体被黄土附着,一点点重见天。

夜行衣本就是深色的,如今落上黄土,根本看不出来眼前这人的具体况,可是魏朱却认认真真的看着。

任凭酸疼的眼睛,一个劲的往外滴落着眼泪。

手臂上刀伤五处,肩头刀伤两处,体,双腿,剑伤连着刀痕……

魏云赶来时,魏朱就守着尸体一直坐着,野狗被血腥气吸引过来,在她旁边来回的转着,不过却不敢靠近,因为前几只靠近的野狗,已经成了魏朱边的尸体。

从云后透出的压抑光,惨白的洒在魏朱的上,让她整个人亮的像是快要随着这光一块消失了一样。

魏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义父。”

魏云听到魏朱的声音。

“别人都说魏府是朝廷忠臣,义父告诉我,是不是?”

“魏府为朝廷尽忠,自然是。”

“那孔府哪。他们教导了三朝帝王,在义父眼里,他们是不是也是忠臣?”

“是。”

魏朱回头看了魏云一眼,在他后是这群孔府忠臣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就是忠臣的下场。”

魏朱笑。

“今天是我大喜的子,可是我的新郎官被他们弄没了,他们让我不开心,我也不想让他们太高兴。”

被魏朱请柬邀请来的宾客已经在魏朱新买的宅子里聚集,他们本来是为了贺喜而来,可是除了宅子上挂着的红绸,他们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喜气。

“这是发生什么了。”

几人窃窃私语,然后得知孔府太傅灭门消息

更有那消息灵通者,知道了孔最劫囚然后被乱刀砍死的消息。

大喜之,新郎官没了,有人已经坐不住开始告辞。

魏紫觉得这简直就是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尤其当她听到孔最死了的消息后,那种得意简直比当皇后还痛快。

“周耀死了,孔最也死了,这魏朱真是有够命硬的。”魏紫洋洋得意,“你们几个出去,把魏朱克夫的名声给我传出去,我要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几人领了钱出去,魏紫正笑着,刚一转就见魏朱从门外进来。

满血与土,黝黑的眼睛更是看的在场宾客心里犯怵。

“婚礼延期。”

魏朱端正的站着。

“具体子我会通知各位,多谢诸位今过来,散了吧。”

魏紫皱眉出声,“什么延期,那孔最不是死了吗!”

魏朱神不变。

“他就算是死了也是我的死人,我愿意嫁块牌位,你有意见吗。”

本来想看魏朱痛哭流涕的魏紫落得没趣,“疯子!”

宾客们尬笑着离开,竟然连牌位都嫁,这魏朱是真疯了……

295撒气

接下来的时候,魏朱陷入了一种更加忙碌的状态,她有时几天几天的出去,然后又几天几天的不回来。

她边谁也不带,只带了一堆听上去就觉得稀奇古怪的东西。

老陈有点担忧,他把这事儿季归年说了,季归年却让他淡定点。

“她憋着一股气哪。”

季归年翻看着老陈送来的东西,“总要让她发散出来才好。”

“我就是有些怕。”老陈思量道,“这次东家对上的可是太后哪,天底下有几个太后,皇上都听他的哪。”

季归年没了声音,虽然他不提,但是也担心着。

魏朱就像一根炮仗,当有孔最捏着的时候,这很炮仗或许就相安无事,可是如今捏着炮仗这只手没了。

魏朱会炸出什么响来,谁也不知道。

季归年抽了几张不夜城搜来的消息,又在背面写了几个名字,“借不夜城把这几个消息送到需要人的手里,她既然憋着气,咱们就帮她散出来。”

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种低气压,就连当朝太傅都已经悄无声息的没了,谁又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轮到自己。

而就在这时,某御史突然被揭发徇收受贿赂徇私舞弊。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出在,这御史是太后娘家人,说起来还得叫太后一声姑。

就冲这交,这道送上来弹劾的折子就被太后压下去了。

可是,很快就有新的折子呈上来。

更甚者,有惨遭其罪的百姓直接在宫门口撞墙寻死,太后知道这是有人存心挑事,当即就把撞墙威bi)的百姓给收押,本来是要斩首示众的,还是周遗说刚登基见月不好,这才给闹事几人留下小命。

又把闹事家属威bi)利了几句,这才把这事平息下去。

可头一天御史全刚须全尾的从宫里出来,后一天就被人发现横尸在街上。

整个体都被石块锄头打的血模糊,只一颗戴着乌纱帽的脑袋,板板正正的放在泥上。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时,手都哆嗦了。

“给我查!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屠戮朝廷命官!”

可是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对于凶手却谁也查不出来。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头,越来越多的官员,强抢民女,收取贿赂,买卖私盐的事爆发出来。

而且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属于太后一党。

每一次,如果太后想着按压下去,这事就会呈现另一种更加激烈的状态爆发出来,而一但爆发出去,这些被检举的官员就都会以一场莫名其妙的死亡结束。

惊马。

乱箭。

摔下台阶。

甚至还有人只是因为多吃了口饭,就这么没了。

朝廷人人头痛,而民间却呈现出一种别样的亢奋状态。

原来,当你面对无法打倒的强权时,只要大家联合起来,就可以了,那怕是再弱小,只要大家一起来,就会显露出一种巨大的力量来。

毁天灭地,那怕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畏惧。

而好像就为了迎合这种绪一样,一本叫做《水浒传》的连环画开始在民间暗暗流传出来。

朝廷不仁,以百姓为绉狗,绿林好汉被bi)上梁山,成一方乐土,征战底盘让朝廷忌惮。

没有精美图册应有的样子,用的只是最为低劣的纸张,可是上面描绘的另一个世界却照样让人血沸腾。

原来朝廷不仁,他们是可以反的。

一时之间,绿林英豪辈出,左一个黑风寨,右一个双雄岭,如雨后笋一样冒出来。

黑暗的小作坊里,工匠整理着雕好的木头板子,如果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些木板上刻着的,全是水浒传连环画。

“都烧了吗?”工匠有些不舍得,虽然这东西看着是大逆不道了些,但是却全都是他一点点雕刻出来的,废了他很多的心血。

他很不舍的。

“东西是刻在脑子里的,不是印在纸上的。”魏朱把印刷坏的废纸丢进火里,“快些烧吧,心疼总比被人查出来的好。”

工匠就算再不舍得也知道轻重,他把木板一块块丢进火里,心疼的像在。

“都烧了就不会查到你了吧?”

魏朱瞥了眼工匠,戴着水晶眼睛的他,看上去有些手艺人的傻气。

“我既然敢印刷,自然不怕人来查,不过我不怕,不代表你不怕,就算我踪迹隐藏的再严实,熟悉你的人还是能一眼看出你的雕刻痕迹。”

刻刀就像笔迹一样,惯用的方式总能查出来的,工匠担忧了下,“大不了我去乡下躲几天,他们捉不住我还能怎么办。”

“没事的。”魏朱宽慰了工匠句,“朝廷现在不会有精力管你的。”

工匠想问为什么,他都雕刻了都,怎么朝廷还让他蹦哒。

可是既然魏朱说没事那就应该是没事的吧。

宫里,太后看着收缴上来的水浒传大发雷霆,“如此,都该销毁,怎么还能让他在民间流传,全被给我收缴上来焚烧,看书的人鞭笞数十,卖书的人发配宁古塔,若是私印书籍直接斩首示众!”

太后总觉得有一只手在幕后cāo)纵着一切,可是这只手背后的人是谁,她却完全没有头绪。

因为这桩桩件件,就好像只是一个个刚刚好的巧合。

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

底下的人还没领命下去,福禄呈着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一路而来。

“岭南来报,岭南河堤损毁爆发洪水,洪水席卷一十七个乡镇,损伤不计其数,岭南前来请求朝廷拨库赈灾。”

岭南河提防着整片黄河一道,如今河提损毁,等于把黄河水接了进来,这边朝廷风波还没定,外灾又来了。

“召集文武大臣,集体商讨岭南河提一事。”太后对着福禄心累的摆摆手,“你去让皇帝过来,就说哀家说的,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全力赈灾!”

刚才领命要去查的官员还想说什么,却被福禄一个眼色暗示给带出了大。

“公公刚才为何不让我多言?”

福禄正色道,“于万千民众相比,一本书实在无足轻重,大人若真想升官发财,听小的一句话,全力赈灾比任何手段都好用。”

福禄说完这个,行了一礼退下,被他点拨的官员了然点头。

可是随即又苦了脸,赈灾需要人力物力,首当其冲就是钱,国库虽然充盈可是这次面对的可是整个岭南数万受灾群众。

朝廷真的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296癫狂朝堂

所有大臣从文到武全部进宫,季归年叶莲穿着文臣衣衫位于诸位官员之后,魏将行关太冲穿着武服首当其冲。

修建房舍,赈灾食粥,安置百姓,预防瘟疫,还要防止受灾百姓绪暴动,可是说到底就是需要钱。

士兵出面镇压需要钱。

百姓生活需要钱。

而这一切都需要朝廷出,这才是太后最担忧的,因为就户部呈现的奏折来看,朝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钱。

“诸位大臣都是跟随先帝的能人异士,谁能告诉哀家,这事如何是好?”

太后这话摆明了,朝廷没钱,你们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掏钱。

然后不知道谁心,最小想到了不夜城,“都说这不夜城进斗金,现在这不夜城的少东家不是死了吗,我看不如就把这不夜城收缴上来,没准这钱比国库还多哪。”

这官员自以为自己提了多么好的一个主意,正在那里洋洋得意,就见魏老将军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

“这位同僚真是好脸,竟然连我孙女的一点体己银子都不放过,既然同僚如此大方,不如把你在郊外新建的温泉山庄给卖了赈灾好了。”

被魏将行这样数落。那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什么叫你孙女的体己,那不夜城东家孔最犯上作乱,抢劫囚车,死得其所,你孙女只是跟他定亲,可是还没结哪。”

魏老将军眼神冷下来,“需要给你看看我孙女婿的卖契吗,他的名字可是落在我魏家的族谱上。”

魏将行说着对太后拱了拱手,“太后,如果您真连我孙女那丁点东西都不放过的话,老臣就带着她回北疆了,本来在大婚当死了夫君就够可怜了,竟然还在这里受人议论。”

太后不高兴,“卿也是为了岭南数万百姓着想,若魏朱真有余钱,拿来救济百姓也是好的。”

一旁的魏长平站出来,“太后若真需要钱,微臣有一法子。”

“说。”

“前几不是刚刚死了一批贪污受贿的官员。将他们的宅子查抄了,定然能收获很大一笔银钱,或许能补上国库的缺口。”

太后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死的官员是谁。

时她娘家人。

查抄的银钱就等同她的银钱,拿她的银钱去补国库,她才不干。

魏将行在哪里连连说好,太后却沉默了。

果然拔毛不疼,只有在别人上。

“诸位卿还有别的办法吗?”

从头到尾完全被朝臣忽略的皇帝周遗,在万千寂静里出声。

“为什么不问问魏朱哪。”周遗道,“朕认识的她可是有很多主意,或许她愿意救助岭南百姓哪。”

不得不说,周遗提了个不算主意的主意,但是细细想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于是穿着一白衣,头上还戴着朵小白花的魏朱来了。

魏朱一出来,太后手里的念珠就没停过,她跟魏朱见过的次数不多,可是每一次都会颠覆上一次的认知。

比如说现在。

怎么敢有人穿着守孝的衣裳过来拜见太后,这不是给贵人添堵吗。

魏朱见了太后也不跪,就随意的点点头,然后站到了自家祖父边。

当即就有人跳出来了,先是叨叨叨的说了魏朱见贵人穿素色,又哔哔哔的说魏朱不行礼。

魏朱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要不我回去?”

对方瞬间安静了。

太后长叹了口气,这才把叫她来的事说了,“岭南百姓受灾,听闻罪臣孔最留有一笔财产,可以许你用来给他赎罪,事后可以为他封个爵位,也能为你另指一门婚事。”

话肯定要比这说的更委婉华丽,可是中心思想却是一样。

把钱拿来,剩下的一切好说。

魏朱没吭声,只看着魏老将军,“祖父怎么说?”

“强买强卖,倚老卖老,若你不愿意,爷爷可以带你回北疆。”

魏朱定了定心,不管魏将行是因为什么原因说这句话,她承这份,因为如果是魏清流在这的话,估计早就把她卖了。

“祖父,孙女的田里的秧苗不仅插坏了,还接二连三的被人坏了下去,现在好不容易季末丰收了,掀开米缸却颗粒无存,爷爷,你说我该怎么做。”

旁人听着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什么事,魏将行却抽了口凉气。

“你要做什么?”

“孙女要孙女的夫君活过来。”魏朱看着太后一字一句道,“只要太后能让我夫君活过来,岭南数万百姓我一人救了。”

太后拍案而起,“放肆!人死不能复生,你是在这里耍弄哀家吗!”

魏朱紧盯着太后神色,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然后她垂下了眼。

“太后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前脚刚在我大婚之,把我夫君用刀剑剁的零碎,后脚就让我捐钱捐物帮你平定灾乱,太后在耍弄我吗!”

魏朱嗤笑。

“岭南不过一场洪水死了数千人而已,就是全都死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冷血无!

不仁不义!

视人命如草芥!

这群十年寒窗苦读考出来的官员,骂起人来不仅不带脏字,还不重样。

“你行你上啊。”

魏朱看着挥斥方遒的官员,“只要我夫君一不活过来,这钱我一个子都不会出,而且,别想用权位压我,bi)急了,我就算把不夜城烧了,也不会留给别人。”

一孝衣的魏朱在穿着官服的诸多官员里,显得那么瘦弱,可是那言行间的魅力,却让人无法忽视。

周遗一直托腮看着,直到他闲话家常一般开口,“可是你的孔最已经死了。”

“我知道啊。”魏朱回的轻快,甚至还带了点笑意,“所以我要岭南数万百姓给他陪葬。”

霎那间所有人都察觉到那言论里透出的极致癫狂,这那是正常人说出的话,这是疯了啊。

朝堂上,魏朱透着病态的笑声还在继续,“现在可是夏天,若是再不好好安置,就该起瘟疫了吧,若是到时候传到京城……”

魏朱笑了几声。

“到时候陪葬的人就越发多了,或许你……你们……或许都会陪着他一块上路。”

魏朱的手在那些官员上指过,“现在,你们还觉得他该死吗。”

297天谴

说起疯来,在这朝堂上魏朱也是有位前辈的。

关太冲摸了摸鼻尖,“以前旁人都说我疯,跟你比起来我真是逊色多了,我刚刚就在想,这岭南河提损毁真的是天灾吗?”

关太冲眼中光亮莫名,“我怎么就觉得是。”

魏朱笑的温婉,“姑父说的是,我也觉得是,说不定就是我家夫君在天有灵做的。若我没记错那天带兵的是姑父吧,那姑父最近可要小心了。”

魏朱掩唇一笑,“陪葬吗,总要人越多越好。”

两疯相见,必有更疯!

这明目张胆的诅咒自己亲姑父死是个什么野路子。

而更让人觉得毁三观的是关太冲应了。

“好,我等着。”

关太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风轻云淡,他刚出了宫,就驾马去了郊外的医舍。

院子里,关忆深正扶着一排排的栏杆慢慢的走着,他走的很慢,但是已经有了孩童学步的节奏感。

关太冲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眶顿时就湿润了。

“忆深,你能走了!”

关忆深满头大汗,见关太冲过来咧开嘴笑了笑,“白医者说还需要些子,我正练着的。”

“不愧是我儿。”关太冲虽然高兴关忆深能走了,可是还是扶着他坐下免得对方太累。

白釉提了食盒进来,关忆深笑着打招呼,“白医者,双喜又送东西过来啊。”

白釉点了头把食盒放桌上,几样精致小菜还有蒸的软糯的梅子八宝饭。

关太冲闻着香决定一块留下来,正准备动筷就问起双喜是谁来。

“是表妹边的婢女,经常过来的,只是以前还送进院里,现在直接由白釉在院外拿了。”

关太冲夹了西芹肚丝正觉爽脆可口,忽然问,“那个表妹?”

“就是魏朱魏表妹……”

关忆深话还没说完,关太冲就吐了嘴里的东西,他拿了茶杯漱口,然后把桌上的东西连着食盒全都丢了出去。

拿了碗进来,准备吃饭的白釉呆住了,就这一会,碗都吃没了?

关忆深眉头皱起,“父亲,出什么事了,怎么……”

“以后你离魏朱远点,她送来的东西你以后也别吃了!”

关太冲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好,可是他跟魏朱之间分明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他唯一的软肋就是关忆深,谁知道魏朱会对关忆深做什么出来。

关忆深垂下了眼,“父亲又对表妹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有些话关太冲不愿意在关忆深面前提,可是依着关忆深的子,他又十分担忧,“她前段时间不是要成亲,那新郎我杀的。”

关忆深骤然一惊,“父亲杀了孔最!”

他知道孔最死了不假,可是却才知道是自己父亲动的手,他之所以如此努力练习就是为了能尽快与她靠近,如今……

“怪不得双喜都不进院了,恐怕是在心里怪着我。”关忆深苦笑,这次,他是真没机会了。

关太冲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知道这样对儿子不公平,可是他也有他的苦衷,而且这事他还不能解释给关忆深听。

“你心里有数就好,以后爹给你找个好的。至于魏朱……你还是忘了吧。”

关忆深趴在桌子上,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胳膊里,好像自己努力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父亲,”关忆深说,“带我回府吧。”

关太冲正给儿子收拾东西,白釉却进来了。

“天上要下雨了。”白釉比划着手势对关太冲父子说,等雨停了再走吧。

说话间,白釉拿出了蓑衣和油纸伞。

想到关太冲的体,关忆深应了,可是这雨来的又急又凶,天上惊雷阵阵,瞧着这雨关太冲心里突然又不安起来。

岭南距离京城并不是太远,这里暴雨连天岭南哪里是不是越发糟糕。

所以雨稍微一小,关太冲就让关忆深上了马车,他也不用别人,拿了斗笠在马车上面自己赶车,因为马车的是自己的战马,所以这路倒是走的四平八稳,除了周围那不断响起的炸雷声。

总觉得今天的雷特别多,而且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想到魏朱说得关于孔最亡灵,报应的那些事,关太冲吐了口唾沫。

他这辈子杀了这么多的人,若真要一个个算起来,恐怕早就被这些厉鬼给撕吧个干净。

黑压压的雨帘里,关太冲瞧见前面来了一人,撑着把黑色的油纸伞,上穿了一素孝,她撑着纸伞站在路中,就像一个讨人命的幽灵。

关太冲捏着缰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驾车撞死眼前这人,好像只要眼前这人死了,就能够一了百了一样。

可是魏朱却好像对他的来到视若无睹,她眼睛看着的一直是不远处的山头。

那是距离京城最近也最高的山,周围的闪电雷声不时落在它的周围,让他在雷光电闪中显露出一个带着狰狞的轮廓。

马车一慢,关忆深就挑起了帘子,“父亲雨停了吗?”

关太冲没回话只看着前面,关忆深顺着看过去,正好瞧见路边的魏朱。

魏朱大婚那天他没去,不过却托人带了贺礼过去,他想过她穿着大红喜服跟另一个人拜堂成亲的样子,却没想到她有一天会穿着一素白出现在自己面前。

魏朱头上戴着的白花刺的他眼睛疼。

风雨敲打着魏朱撑着的雨伞,打湿了她半边子。

“表妹,就你一人在这里吗,”关忆深道,“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魏朱没动,还是盯着远处的山头,直到一声惊天霹雳轰隆而下,京城外最高的山头整个劈断。

破裂的碎石开山一样震落,整个京郊连着京城都震了三震。

马不安的摇着头,关太冲连忙安抚了这才去看有些慌乱的关忆深,“是地龙翻吗?”

关忆深连忙问。

“瞧着不像。”知道关忆深没事,关太冲定了定神,可就在这巨大霹雳声后,魏朱终于瞧着那断崖笑了笑。

她撑着雨伞向着马车缓缓,邻近马车时却向着车内的关忆深行了一礼。

“真是缘分,我正想去表哥府上拜访,这里就遇见表哥了,表哥能捎我一程吗。”

“表妹快进来吧,这雨还得有好一会。”

魏朱看也不看赶车的关太冲,提着还在滴水的衣摆上了马车。

关太冲脸色不大好看,全程都在盯着魏朱的动作。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天谴啊。”

魏朱接了关忆深递来的棉布擦头发,一边回着关太冲的话,一边笑着对关忆深道谢。

“你别耍什么花样!”关太冲忿忿甩上车帘,他正驾着马车准备离开,却看见那被雷电劈开的山崖上透出的血红大字。

牝鸡司晨天下亡。

298威逼

“魏朱!别告诉我这也是你做的!”关太冲眸光烈烈,杀意十足。

“姑父说什么笑话,不如你去做一做我看看,姑父如此神通广大都做不到,我又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孔最给我托梦,说他在黄泉下寂寞,想让太后过去陪他,我想了想,觉得这要求又不过分,所以就出来逛逛想想办法,谁知道就碰见了呢?”

魏朱笑,“若真按姑父说的谁出现在这里?谁就有嫌疑,那姑父也是在嫌疑人上头一号人物,对了,忘了还有一个表哥。”

魏朱笑看着关忆深,“听双喜说表哥能够走路了,真是恭喜了。”

关忆深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总觉得魏朱最想问的不是这句,可是他也想不出来,魏朱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那一头的关太冲却轻蔑一笑,“魏朱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你现在手里是有钱,可是国库也不需多让,真要bi)急了太后,她有的是圈钱的手段。”

“我当然知道。”

魏朱说,“可我就是想啊,如果受灾的不止岭南一处,太后又该怎么办。”

魏朱不愿再说下去,她催促道,“今天大雨不断,姑父还是快些赶路吧,要不然这里再爆发个什么山洪之类的,咱们一车命,可就不一定保不保得住了。”

面对这不动声色的威胁,关太冲只能妥协,谁知道魏朱会不会在这里安排一处山洪。

虽然安排山洪这种事他不认为凭借一人就能做到,但是他觉得魏朱或许可以。

关太冲看着山壁上的大字,他已经能想到百姓看到这山壁后的反应了。

将所有人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掩藏下的事,搬到台面上来,这得是多么颠覆人心的消息。

车里,关忆深却对魏朱提及了岭南数万受灾百姓,“河堤一毁,这些人的生活就难了。”

魏朱一直心不在焉的听着,见关忆深如此悲天悯人,“表哥觉得是数万人重要,还是一人重要?”

“自然是数万人。”

“那如果这数万人的死可以让一人活,表哥做不做?”

关忆深疑惑,“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为什么不会有。”魏朱问,“如果这数万人的死,能让关太冲或者魏照君活过来,你希望这群人死吗?”

魏朱不待关忆深回答,就继续开口,“我会。”

“如果这数万人的命,可以换他一人独活,我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魏朱笑着,那眼却透着凉气,“世上千百万人死活与我何干,我要的只是他一人活着。他活着,天下太平,他死,那就天下大乱好了。”

关忆深张了张嘴,魏朱说的是孔最吗,他一面觉得魏朱这样的做法荒唐,可却又一面暗暗羡慕魏朱口里的那个“他”,若真有这样的女子对自己,那怕死了也值得吧。

关家到了,关太冲停了马车,掀开帘子去抱关忆深下来,这本来是关太冲以前会经常做的事,但是在魏朱面前这样,关忆深还是有些羞涩。

“父亲,我自己下去吧。”想到关忆深脸皮薄,关太冲改为搀扶,可就是在这一刻,一柄冰凉的东西抵上关太冲的脑门。

那是一柄手铳,造型说不上多好看,但是杀伤力却是够的。

魏朱另一只手伸出,那手上也握了一把,她毫不留的扣动板机,“碰”的枪声里,关府大门直接破了一个大洞。

关忆深愣住了,关太冲也愣住了。

“隐藏了一路,现在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魏朱手指稳当,“姑父武艺高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出手。”

魏朱甩甩手腕,手铳里放着的钢珠和火药再次上膛,“这手铳是我最近刚研究的,姑父是第一个尝试的人,应该感到荣幸。”

“表妹,我知道有些事父亲做的不对,可是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他……”手铳的枪口指向了关忆深。

“有事冲着我来,你若敢动他……”关太冲目呲裂,“我屠你魏府满门!”

“我当然不会动他,他又没有得罪我,只是你和他今天总有一个不能全须全尾的走进关家这大门,既然姑父不想表哥受苦,那就只能你来了。”

魏朱手腕下移,瞄准了关太冲的腿,“我这第一枪要落在你腿上,你可以躲,但是我保证,只要你敢躲开,这一下一定会落在关忆深上,他这腿刚好,若是再来一下,我也不保证白釉还能不能再让他下地走路。”

魏朱轻飘飘的说着,然后在关忆深瞪大的眼睛里扣响了第一下。

这一下正中关太冲小腿,还在扶着关忆深的关太冲,直接单膝跪地,跪了下去。

“父亲!”

关忆深看着跪下的父亲,对魏朱怒目而视,“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为什么不能。”魏朱填上了新的铁砂,“知道孔最怎么死的吗,被他下令乱刀砍死,知道别人怎么埋的吗,浅浅一层,野狗扒拉两下就出来,啃食他满鲜血的尸首。”

魏朱瞄准了关太冲的另一条腿,“你怎么对他的,我现在就怎么对你。”

“魏朱,不要!”

关忆深瞒珊的跪下了,“我求你了,放过我父亲吧,他也是听令行事,他也不想的!他是将军,你若废了他的腿,他以后怎么骑马打仗,你冲我来好了,反正我一直都没有下地走过,你把我的腿拿去好了。”

“魏朱你敢!”关太冲咬牙护着关忆深,“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孔最是我杀的,有种你杀了我给他陪葬!”

“你以为我不敢吗。”魏朱又是一枪扣下,这一次子弹穿过了关太冲的大腿外侧。

这下关太冲就连单膝跪地也很难维持了,额上斗大的冷汗一个劲冒出来。

“你还不愿意说吗。”魏朱的手铳瞄准了关太冲的脊椎骨。

“现在你最多只是失去一条腿,可是如果我这一枪再打下去,你下半辈子只能一辈子躺在上了,到那时候魏照君一定会离开你的,而没有你护着的关忆深,会在你仇家手里摧残成什么样子?”

魏朱凑近关太冲的耳朵,“说吧,除了太后,那个被你一直护在暗处的还有谁。”

299幸存与消失

还有谁。

关太冲想起那天黑夜,那个被乱刀砍死的黑衣人,却在收尸时动弹了一下手指。

他呵呵的笑起来,“我就是死都不会告诉你的,魏朱,你就一直猜吧,猜上一辈子你也不会知道。”

“我不需要猜。”

魏朱说,“你们把他藏起来,我就让你们老老实实的给我送回来。”

“但是在这之前,你就安安静静的躺在上,看着自己妻离子散吧,我会提议爷爷把姑母嫁的远一点的。”

“关太冲,没了你,关家就要结束了。”

“不要!”关忆深哀求着魏朱,魏朱熟视无睹她的手指弯曲就要扣下板机。

雷光闪动一声霹雳从天而降,诺大的雨声雷声里,她好似听见了婴儿啼哭。

听到这声音,关太冲瞳孔一凝。

“魏朱你要杀就杀,老子没得怕的!”

魏朱却抬起了头,关家怎么会有婴儿。

“你关家最近有人添丁!”

关太冲哈哈大笑,“老子就是生上十个八个的,跟你有关系吗?要杀就杀少,在这里罗罗嗦嗦!”

魏朱看向关忆深,“你说。”

“府上最近没人添丁,或许是有其他到访客人带来的孩子。”关忆深神哀痛,“魏朱放过我父亲吧。”

“那我的孔最又有谁来放过!孔府满门斩首,却唯独少了一个婴儿。”魏朱看向关太冲,“这难道就是你要护下的东西?”

魏朱皱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关太冲怎么会这么好心去护住别人家的血脉!”

魏朱眼睛一亮,她站起来要往府里走,关太冲却拉住了她的衣摆,“魏朱你难道是怕了吗,真没想到你也会落荒而逃。”

“松手!”魏朱举起了枪,只不过瞄准的却是关忆深,“你再不放手,我杀了他!”

“你根本不会。”

关太冲笑,“你也知道这小子喜欢你的吧,而你利用了他对你的喜欢,借机接近他然后又借机接近我!现在还要用他威胁我,魏朱你好狠的心思!”

关忆深喜欢我?

魏朱愣了愣,随即笑起,“关太冲,我们本来可以当个陌生人的,是你先去不夜城砸我场子,你被关老太太迷的五迷三道,又被太后哄的转圈,落到现在全是咎由自取,现在你倒来怨我,我倒要问问你,我魏朱挖你祖坟了吗,竟然让你如此对我!”

魏朱一脚踢开关太冲拉住自己的衣摆。

关太冲大喊,“那忆深哪!你待忆深又是如何!”

魏朱回头看了眼关忆深,“我很喜欢他,如果早些遇上我或许会动心的,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他在那一人以外,数万人之中。”

关忆深神灰败。

他想起马车里跟魏朱的那场谈话来。

魏朱:“那如果这数万人的死可以让一人活,表哥做不做?”

魏朱:“如果这数万人的命,可以换他一人独活,我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

魏朱进了关家,关太冲躺在地上看着跪着的关忆深,“现在你懂了?”

“懂了。”

关忆深扯扯嘴,本来是想笑的,却终究是没笑出来,“父亲,我好难过。”

“以后,离她远些吧。”

关忆深苦涩非常,“母亲也不喜欢父亲,为什么父亲却放不下。”

关太冲呵呵的笑起,末了用拳狠狠地砸着地面的积水,“我不是没有遇见比魏照君更好的,可是有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时间,人心就那么大,谁先进去就占满了。

但是!魏朱不是魏照君!这样的女人你压不住她,控制不了她,就连威胁都在她面前变得可笑,若是姓孔的那个死了还好,若是他活着,你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

偏僻院落里,婢女正哄着孩子,却见一人从门外一路而来,瞧见那人穿着的孝衣,婢女变了脸色。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魏朱却捏着手铳,一边看了眼对方怀里抱着的孩子,一边慢吞吞的塞着弹药,“我还要问你,我小叔子怎么会再你关家!”

“胡言乱语什么!”婢女变了脸色,我想喊人过来把魏朱轰出去,魏朱的手铳就指着她的脑袋让她闭了嘴。

“孔夫人哪,让她给我滚出来!”

大雨才刚停各处官员就又是马车又是快马的飞快聚首皇宫。

京郊外山峰断裂,血红的大字已经被天下人看到,朝堂与民间俱是哗然。

太后治理朝政已经如此之久,可不就是母鸡打鸣,现在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先是岭南河提损毁,又是天断山峰示警

后宫里,太后气的头痛,“查!给我狠狠查!”

可是这能怎么查,天上雷电劈断山峰,这怎么可能是人为之事?

难道还真有人能把天上的闪电给引下来不成,就算有人可以神乎其技的做到那山壁上的血字又怎么说!

但是这种时候没人敢质疑太后的决定,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后怒不可遏,谁也不知道这场火会发散到谁上!

“关太冲哪!”

没有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武将,太后有些神不悦,“现在就已经开始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吗!来人去把关,太冲给哀家叫过来!”

小黄门连忙跑进来给太后回话,“昨大雨,关将军驾车去接府上公子,回来时失足摔断了腿,现在正血流不止高烧不退,御医已经过去看了,说是伤势严重恐有命之忧。”

小黄门这话一出来,文武百官头上冒得汗更多了,这天现在已经蔓延到关太冲这个混不吝上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自己了。

太后脸色越发难看,尤其当她听到刚给岭南搭建好的临时庇护所,被大雨完全冲垮,需要重新修建。

被雨水浇透的岭南百姓已经开始患上风寒,这种挥之不去的凝重让她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事到如今她已经顾不得国库和她母族这边了,一但爆发瘟疫,这种毁灭绝对是一场倾覆。

“查抄御史府宅,xx官员等十一处宅院,所查银两全部用来赈灾,另户部拨款放粮,全面救济岭南,务必让岭南百姓得以安立命。”

太后灰败的站在宫阙之上,眼前的浮华与闹庄重的颜色,让她觉得深深地疲惫。

300坦白与回来

朝臣刚从大里退出,太后就看了眼坐在龙位,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周遗。

“十一,如果没有哀家,你是不会有今天的,哀家当初选中你,就是因为你够听话,现在哀家希望你一直听话下去,你能做得到吗?”

周遗垂眼行礼,没人再世,他是跪在地上给太后回话的,“周遗对太后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自然会一直都听太后的话。”

太后闻言默默地转着手中的念珠,神却一点点探究起来,“这次雷电劈断山壁一事,不会有你的影子在里头吧。”

周遗诚惶诚恐的叩头,“周遗一直都在宫里,接触的人也全部都是公里的人,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这件事,周遗真的全不知!”

太后当然清楚,为了避免周遗生出二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监视里,所以她一番话只是敲打。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不过最近发生的事确实太多了,也或许是哀家年纪大了,是时候该把一些小事交给你处理了,毕竟你才是天下的帝王。”

周遗低眉顺眼诚惶诚恐,“周遗年纪还轻,有些小事怕是也处理不好的,太后近被琐事烦扰,还需让太医好好照看,在天下,包括周一都离不开太后,至于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语,无疑就是他人有心搬弄是非,等时间长了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了,太后还请安心才是。”

太后终于点了点头,让周遗满意的退下。

周遗站在宫前,天才刚刚放晴,不知谁在宫门外放风筝,一个又一个花花绿绿的风筝接二连三的飘起来,在阳光下甚至还带了些赏心悦目的味道。

周遗瞧着那些风筝笑,“魏朱你真是不负我所望,把这朝堂搅弄的一团糟。”

周遗冷眼瞥了眼后的慈宁宫,“你以为困住了我,我就没有办法了吗,那个女人疯起来,怕是十个你也压不住哪。”

太后被宫女搀扶着出来,周遗一见立马低眉垂眼谦虚非常,太后瞧着那些风筝心头清明了刹那。

“是皇上准备的吗,有心了。”

周遗诚实摇头,“这个孙儿也不知道。”

两人正猜测是底下那个人故意放来逗他们开心,正想赏赐,却见那些高高飞起的风筝,在飞得最高时被人割断了线,顺着风向着皇宫飘来。

有些小宫女正想去捡,却见飘来的风筝在半空中突然燃烧,化做火云一样,向着皇宫聚集笼罩!

“护驾!”卫军全部聚集把皇上太后护在后,可是那些燃烧的风筝却落入皇宫将触碰到的一切彻底燃烧。

瞬时,皇宫走水的声音在各个地方响起。

供奉着先祖牌位的佛堂着了。

存着百姓粮仓的仓库着了。

就连用来议事的大雄宝也着了。

火龙属倾巢出动,到处都在冒烟着火,周遗不知想到什么,告别太后向着自己的寝宫匆匆而去。

郊外魏朱正拉了请假沐休的魏云出门放风筝,魏朱站在山头,一直都在盯着风筝的风向,魏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直到魏朱把线轴递到魏云手里。

“义父不试试吗。”

魏云从没玩过这东西,线轴一交到他的手里,天上正在飘着的燕子风筝,就摇摇晃晃一副想要掉下来的样子。

魏云急忙收线,这才让风筝再次飘了起来。

“义父在雨天放过风筝吗?”魏朱仰着头远远的看着风筝,又像透过风筝看着旁的什么。

她也不等魏云回答,就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

“在雷雨天里,如果有足够高的东西,就会特别容易吸引雷电,如果在东西上面还插了细细的金属,这种几率就会从一点点变成绝对。到时候雷电就会任你所用。”

魏朱说,“这世上有一种东西,白里看不出有什么,但是在夜里就会闪闪发亮,有人叫它狐火,也有人叫它磷,在同喜看上去就像蝴蝶翅膀上的粉末一样,可是一旦被太阳照,就会自行燃烧。”

“义父我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也研究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仿冒品出来,就在昨天,我还准备了火药,想着要不要把皇宫直接炸了。”

魏朱看了看魏云,“义父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魏云拉扯着手上的线轴,轻轻的嗯了声。

魏朱笑了笑,眼睛却透着残忍,“可是就在昨天,我忽然发觉,好似无所不能的自己,却被一根根线牵动着玩弄在股掌之间。”

魏云拉扯着风筝的手一顿,“谁?”

“一个很厉害的人。”魏朱tiǎn)了tiǎn)唇,“这人真的很厉害,从一无所有到拥有天下。”

魏云皱眉,“周遗?”

魏朱摆摆手,“我都什么都没说呢,义父怎么就自己猜开了。”

魏云把手上的线轴一点点卷起,天上飞着的风筝被他拢于手中,“我帮你杀了他。”

他轻轻巧巧的说着这句话,就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平淡。

魏朱彻底的惊讶了,她动了动喉咙,“义父认真的?”

魏云没应也没否认,只是那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魏朱tiǎn)了tiǎn)唇,“义父,你想当皇帝吗?”

魏云一征,“没想过。”

魏朱激动的搓搓手,“要不……现在就想想?”

魏云拧着眉好似真的想了一通,然后道,“若是父亲夺位,太子就该是大哥,哪怕大哥不愿也应该是二哥,我不会成为皇帝。”

魏朱正想开口,又见魏云道,“我的手上不会沾染任何一位魏家人的血,你也不行。”

魏朱蔫巴了,却还不死心,“就算是这样,也不是没有可实施啊!”

魏云却理解差了,“你很想当公主?”

魏朱翻了个白眼,“我在义父这里跟公主有什么区别吗?”皇帝都能帮忙杀的义父,天下能有几个。

魏云勾了勾嘴角,“你今天看上去心不错。”

今天的魏朱,确实跟那天之后的魏朱很不一样,他甚至没有穿那白的刺眼的衣裳,就连绪都松快了许多。

“当然心不错了。”魏朱说,“今天之后,我的新郎官就该回来了……”

301哀嚎(谢谢小兰和3061)

府里,魏朱抱着桂花糕这只丑狗安静的坐着。

如果她没有计算失误,赈灾的粮食和过冬的衣物都已经被损毁,哪怕还能留下来一些,但也不足以支撑岭南数万百姓。

白磷在皇宫各处燃烧,虽然因为剂量不大,不会带来太大的损失,但是却会让皇宫大半房屋损毁烧伤,古时房屋修建精巧复杂,接下来的修缮工作又会需要很大的一笔钱。

最重要的是。

这样无差别放风筝损烧皇宫的举动,会很容易让人暴露出藏匿孔最的地方。

现在,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已经坐不住了。

是的。

孔最还活着。

哪怕在乱葬岗上,那具尸体已经被砍得面目全非,甚至还穿着孔最离开时穿着的衣裳,可是魏朱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孔最。

只是她一开始还以为把孔最藏起来的是太后,所以她肆无忌惮的报复太后,恐吓威胁bi)迫对方把孔最交出来。

可是魏朱失望了。

从太后宁愿放弃岭南数万百姓也不把孔最下落说出可以看出,孔最根本不在她手里。

甚至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孔最还活着这件事。

所以魏朱把目光瞄准了关太冲。

因为那天带队的就是他。

可是关太冲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就当她一度绝望,准备埋下炸药直接来个鱼死网破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孔夫人活着。

那个叫孔瑞的孔府遗子也活着。

这就是关太冲死不松口的秘密所在。

为了护下他的妹妹,那怕失去自己的双腿,下半辈子只能在上度过。

绝望的魏朱遇见了憔悴不堪的孔夫人,与魏朱一样,她头上也带了朵白色的绒花。

她坐在那里,像根快要熄灭的蜡烛,“你别怪夫君把孔最赶出去,原来他早就想到有一天孔府会成为众矢之地,所以他撵孔最出去是为了护他一条命,我也是临到他死了才清楚这一点,他瞒的我好苦。”

孔夫人说,“是皇上带走了孔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但是当时的确是他把孔最带走了没错。”

孔最劫囚被暗处埋伏的官兵一拥而上,刀光剑影里倒在地上,本来是准备给他收尸的,可是孔最却动了一下。

关太冲本想将他处决,周遗却找了另外一具尸体扮作孔最的样子偷天换月,孔夫人还以为周遗是看在孔府的面子上,故意留孔最一条命,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周遗不告诉魏朱。

然后……

魏朱突然就明白了,周遗做下这一切的意义所在。

把它当做一把无坚不摧的刀,替他斩开太后对周遗的无尽束缚。

而周遗隔岸观火,坐等渔翁之利。

那一刻魏朱心里像生出朵滴着毒液的小花,伸出的无尽毒刺,想把周遗搅碎成糜。

可是她按耐下了。

孔最还在他的手里。

只要孔最一天不回来,周遗就稳稳地握着一张绝对王牌。

所以她放了一场虚张声势的火,告诉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

我可以来场真的。

我可以把你当做眼珠子一样看的东西倾刻飞灰湮灭。

“魏朱,你确实棋高一着。”

布满刑具的暗色密室里,周遗慢慢的上等女儿红,他半是喟叹半是欣赏,“你敢威胁太后,也敢恐吓于我,如果他真的死了,恐怕还不知道你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真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周遗举着杯子痴痴的笑起来,然后又在一瞬后冷若恶鬼。

“人我可以给你,只是……哈哈哈哈……”

整整一天一夜,魏朱睁着眼睛睡也没睡,窗外从天上弯月到清晨朝阳,几经变化她却一动未动。

孔最还没回来。

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谋算的一切,是不是全都落空。

会不会失败了。

会不会,孔最已经……

魏朱慌了,周遗会不会根本不畏惧自己的危险,那如果她以对付太后为筹码,对周遗交换孔最会不会行。

魏朱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决策产生了不确定感,再运筹帷幄的人,一旦牵扯到心上最重要的那块,都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平凡人。

双喜在端了桂花糕在院里呼唤桂花糕的名字,桂花糕那只贪吃的丑狗居然没出现。

魏朱推门出来,双眼充血脸上疲色深重。

“怎么了?”

“姑娘,桂花糕不见了。”双喜声音刚落,就见桂花糕在门口叫了两声,双喜笑着用桂花糕逗弄它,桂花糕却不为吃食折腰,依旧在门口叫着打转。

“桂花糕今天好奇怪,是在旁的地方吃过了吗?”双喜走过去看,她一靠近,桂花糕就往远处跑,跑了一段,又停下来看她。

就好像带路一样。

双喜拿不定主意,“姑娘……”

“跟上去!”魏朱说着直接追上。

狭窄bi)厌的狭长小巷里,比猫大不了多少的桂花糕跑的飞快,小巷里垃圾污水混着死老鼠到处都是,更有无家可归的乞丐就席天慕地的躺在地上睡着,有那么一两具颜色都不对,显然是死了。

双喜害怕的站在巷口,桂花糕却在巷子最里面围着一个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尸体连蹦带跳的叫着。

“姑娘……”双喜犹豫要不要叫住魏朱,这里真不是人待着的地方。

魏朱却走了进去,里面恶臭阵阵,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围着那个满伤口不知生死的男人。

白色的蛆虫在伤口里搅弄着爬进爬出,细瘦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被血浸透又粘在伤口上的衣裳脏乱不堪,结成块的头发被血糊住,又被什么烫过一样,覆住了脸。

魏朱靠近了些,伸出的手指都在颤着,她想拨开对方脸上的头发看看他的样子,又怕弄疼了他。

“孔最。”

是你吗。

听到声音,倒在地上的人动了动眼珠,散乱的发后,露出一双疼痛懵懂却又畏缩的眼睛来。

见有人靠近,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沙哑的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一连串不明意义的声响,像极了野犬无意识威胁,又像魏朱把桂花糕捡回来时的呜咽。

双喜瞧见魏朱哭了,抱着一具连人形都看不出的人在那肮脏混乱的小巷里,放声哀嚎。

302毒

孔最回来了。

双喜站在前不忍的掉泪,上孔最被绑住手脚,白釉正用细长竹签拨弄腐,从化脓的骨里把蛆虫和虫卵一点点的挑出来。

孔最嘴里塞着白布,疼得像个孩子一样哭嚎着拼命挣脱,他几次疼昏过去,又从昏睡里疼醒过来,喉头呜呜的闷哼让人闻之断肠。

孔最不合作,白釉一边要按住他的体,一面动作,十分辛苦如意拿了冰镇的帕子一个劲的擦着白釉脸上的汗珠。

场面很静,所有的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所有人都不敢看一旁的魏朱。

魏朱的手腕上包着绷带,绷带上透了血,那是她刚才靠近孔最绑绳子时,孔最咬的。

说出了简直难以相信。

从来恨不得把魏朱捧在手心上的孔最,有一天甚至会狠咬着魏朱,杀父仇人一样死不撒嘴。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

孔最变了。

敏感暴躁戒备。

谁也不认,不论是谁靠近都无差别攻击,那怕是魏朱也一样。

魏朱安静的像死了一样。

不说话,不吭声,甚至连喘气都是淡的。

只一双眼睛冷的像场暴风雪。

如果孔最的伤势一开始就被人小心救治,那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有人故意延误孔最治疗的时机,给他用一药,再断上几天,让他伤势不断恶化,却又不至于完全陨命。

可是不仅仅是这样。

当破旧的衣裳褪去,那上遍布的烫烙,铁荆棘戳弄出的成片破烂皮,还有白釉从骨头缝隙里抽出的牛毫小针,无不说明孔最经历了什么。

究竟是怎样的bi)迫与凌虐,才能让孔最痛到迷失心智,连自己是谁逗忘记了。

她心尖上的人,竟然被人如此对待!

魏朱拳头攥的铮铮做响,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釉救治了三天,魏朱就整整站在旁边看了三天,等如意给孔最喂了助眠的药,白釉才疲倦非常的召了魏朱到外面。

白釉比划着说了很多,比如说神志不清,比如说恢复不好,比如说一辈子如此。

魏朱却不在意。

“他能好好活的,对吗。”

白釉看了魏朱半响,微微点了点头。

活能活过来,可是因为受到了太多精神上的摧残与创伤,他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对人畏畏缩缩,也可能永远都不会记得魏朱是谁。

白釉突然替孔最难过。

那样看重魏朱的他,有一天却忘了心里最重要的那人,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双喜过来通报,“姑娘,门外有人求见。”

“谁?”

“老陈和关家表公子。”

魏朱顿了顿,“让老陈进来。”

夏天还没过去,老陈却穿了长袖的衣裳,宽袍大袖看上去不仅累赘而且。

老陈两只手交叉袖在衣服里,一见魏朱,先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魏朱:“天王盖地虎。”

老陈一愣,“啥?”

“我以为你要等我先说个暗号才开口的。”魏朱站在廊下,“东西都拿来了?”

老陈点了点头,“我把今年种的全都按你说的那种方法用火烧煮过了,虽然也得出一些东西,不过跟你说的那个有些不一样。”

老陈左右看看,贼眉鼠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偷偷摸摸的递给魏朱。

魏朱已经懒得矫正对方这种比做贼还显眼的行为。

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泛着黄的块状物,有些像是泡水又晾干的粉笔。

魏朱看了看老陈,后者连忙解释,“绝对是按你给我说的那个方法做的,那一步绝对都是对的,除了出来的东西,不是你说的白色粉末,而是这个。”

魏朱用手指捏了,碾碎了一些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时间太长,她已经快忘了大,麻合成毒品的味道。

不过要想验证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魏朱拿了一只汤匙,放了些粉末在勺子里,然后放在火上加,很快勺子里就冒出一些细腻的烟来,熟悉的味道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只吸进一口,就让多来不眠不休的她彻底沦陷。

魏朱捂了口鼻,灭了蜡烛,“开窗!”

老陈一直紧张的盯着,听到魏朱吩咐,连忙打开窗户开窗散味。

等到味都散了,魏朱还没从刚才飘飘仙的感觉里回神。

“成了吗?”老陈tiǎn)tiǎn)嘴唇,生怕自己搞砸了。

“效果比我想象的好,虽然杂还是太多,但是能提纯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魏朱说,“这样的东西,你那里一共有多少。”

“一开始还做坏了一点,算上这个成功的一共还有一包多一点。”

老陈把带来的东西全放在桌子上。

“我把你让我偷偷养的那些东西全都分株种植了,这东西小时候看着小小一点点,没想到长高了却那么大,我留了一部分种子,剩下的全用来做了。”

老陈搓搓手,“东家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毒品,当然用来下毒用。”魏朱对老陈举了举手里的东西,“你若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就每天给他用一点点,然后隔几天再一点点的增加一些,等到时机成熟了,你就断了他。”

魏朱笑,“这绝对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还来得有效果。”

老陈听着打个冷颤,“怪不得先帝要这东西,这也太毒了。”

魏朱闻言瞥了他一眼,“你提纯这个时候没别人吧。”

“这种掉脑袋的事哪敢带别人一起。全程就我一个,用完之后的东西我也一个个的全洗刷干净了,保准跟破铜烂铁一样,就算让别人看见也猜不出来是做什么的。”

老陈顿了顿,他很想问问魏朱是打算给谁用的,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发现问不出来。

倒不是他担心魏朱不说,而是他怕魏朱说出个晴天霹雳一样的名字来。

还是别问了吧,他还想安安静静的睡几个踏实觉。

魏朱收了东西,“分店的事翠娘怎么说?”

老陈忧愁了,“她自然是同意,只是……东家,你真要带翠娘走吗?”

“也可以是你跟我走,只要你放心把她留在京城的话。”

魏朱对着哀怨的老陈笑笑,“我保证我带走她时什么样,回来还还给你个一模一样的媳妇。”

“不过……”魏朱冷了脸,“你要是在京城有了不好的心思,我可不保证会不会给翠娘重新找个皇亲国戚。”

老陈畏妻如虎,“不敢不敢!你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的!”

老陈又说了一些其他要紧事,临要出门前却又回来。

“那个……东家啊。”老陈言又止。

“说。”

“外面都在传孔最回来了,不知这个事……”是不是有人针对你……

“是。”魏朱淡淡的回着,“他回来了……”

303安定侯

“啥?”

老陈一愣,“谁回来了?”

他说着就要进去看,被魏朱拦住了,魏朱神凝重,“他现在有些不方便见人,等……以后吧。”

“是我鲁莽了,太后刚说他没了,他现在就露面确实不妥,是我没考虑清楚,不过他回来好啊,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听到成亲,魏朱唇抿的更紧。

“出去帮我暗中散播个消息,就说我愿意救助岭南所有百姓,只是我记恨太后皇上伤我夫君,所以……”魏朱睁开眼睛,眼中野心肆无忌惮。

“想得我救助之人需得给我卖为奴。”

卖为奴本来没有什么,可是如果这是数万人,这就有些可怕了。

“孔最他……”能让魏朱气成这样公然与太后为敌,孔最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见魏朱没有说的意思,老陈张了张嘴,“只在京城吗?还是岭南也一起。”

“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都不用一天的时间,魏朱刻意传出去的消息,整个京城都收到了。

皇宫里,太后气的牙痒。

“不是一开始说只要让那孔最活过来就行,现在已经找到了,怎么又传出这样的消息!”

“这个魏朱,八成就一早救下了那个谋逆的孔最,现在却拿出来要挟哀家,哀家若是不同意,岂不是放任岭南数万百姓生死于不顾!这是一辈子的骂名!哀家就是死了,都没脸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可若是答应,下令斩杀孔家人的是她,现在默认对方活着等同自打脸面不说,还要搭上岭南数万百姓。

“这魏家怎么就出来个这种东西!”

福禄跪地问,“现在可要把魏朱捉拿问罪?毕竟岭南现在正是难挨之际,卖为奴虽然难听,可是为了活命,难免有人动了这念头,到时若是……数万百姓为奴,这堪比圈郡为主啊。”

太后正气,听到福禄这话却愣了一愣,“你刚才说什么?”

福禄大着胆子,,“奴才说要捉拿魏朱问罪!”

“不是,是最后一句!”

福禄小心回,“数万百姓为奴,堪比圈郡为主……”

“就是这个!”

福禄捏着盖着太后凤印的懿旨出了宫,八抬大轿跟在他的后,那捧着凤冠金银的小黄门一溜水的跟在后面,浩浩汤汤的出了宫门。

不少好事者纷纷扒墙头,跟小轿的缀着过来,一些不好出面的,也派自家奴才偷偷跟在后面。

却见福禄一路经过最繁华的大街,径直停在魏府大门前。

跟着的小黄门上前叩门,大门刚打开一条缝,看见门外的站着的是皇宫中人,那敞开一条缝的大门,咔哒合上。

甚至门后还上了门栓。

“我家小姐有命,宫人与狗不得入内!”

这话一出跟在福禄后,偷偷观望的一众人,一个个惊掉了下巴。

这魏朱疯了不是,竟然胆敢如此胡言乱语!

福禄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见此场景不急不恼,“大家都是做人奴才的,自然知道主家命令不可违抗,我不为难你,也请你不要为难于我。”

福禄道,“你去给府上小姐通报一声,就说她想要的已经有眉目了,小的现在手上拿着的是太后亲笔所述的懿旨,还请府上小姐看过之后再做定论。”

福禄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门后的人听着,真的跑去给魏朱通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合着的大门终于被人打开,魏朱站在门口一药味。

福禄见了连忙上前宣读圣旨。

太后确实书写了圣旨,不过这圣旨却是收魏朱为周遗义妹,并封魏朱为郡主的,甚至将岭南一片封赏给她当做食邑。

魏朱笑了,“太后莫不把人当做傻子。”

“把岭南封赏给我,看着是天赐的恩德,可是谁也不是傻子,就岭南现在这种况,别说未来的三五十年,我能靠他们吃上饭,我不把家底子全部倒贴上去就不错了!太后年纪大了,脑子倒是越来越活络了!”

“竟然还收我为义妹,我现在看着皇家那群人就恶心,还得给她叫皇祖母,她咋不上天哪!”

魏朱把递上来的懿旨随手丢了,桂花糕没见过这个,放在嘴里撕咬着玩。

后跟着的各家探子,看的一阵眼疼,那可是懿旨唉,毁坏都是大不敬的。

福禄笑眯眯的,“那魏小姐打算怎么办?”

魏朱抱臂看着福禄,“好办啊,我可以前去救助岭南,但是每一个接受我粥米钱财的人都要给我卖为奴,成为我魏朱的人,我自然会管他死活。”

“公公回去通报吧,只要太后同意,我随时都可以前往岭南。”

福禄笑不下去了,“魏小姐这是在难为小的啊,不过魏小姐也不要太过生气,我这里还有一道懿旨,魏小姐不妨听了再做打算。”

福禄说着,竟然真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来。

“……孔府一案结案匆匆,尚有诸多疑点未曾查证,现赦免孔府一家罪状,赐免死金牌一枚,另,封长子孔最为安定侯,特设封地岭南方圆八百里,封孔府次子为爵,世袭三代……”

福禄提着手上的圣旨,笑眯眯的看着魏朱,“魏小姐,这道旨意,您收吗?”

“呸。”

魏朱对着地上啐了口,“太后这老不死的,真够狠的!”

面对还孔家一家清白,面对孔最的免死金牌,她怎么可能会不收。

魏朱捏着圣旨在手上转了转,“这东西不像是太后能想出来的,不会是公公在里面出了主意吧。”

福禄眯着眼睛笑,“魏小姐想多了。”

魏朱对着旁边使个眼色,如意提着一盒喜饼送过来,“这盒本来是我大婚时用的喜饼,托太后的福到现在都没有吃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一盒喜饼,烦请公公带回去,就当我对太后的一点心意了。”

如意把食盒送上,福禄却一眼就认出这是上次隔着栅栏来看他的“姐姐”。

“公公,这食盒有些重,烦请您多上心。”

福禄点头接了,又忽的抬头对着如意笑了笑,“确实有些重,劳烦这位姐姐提过来了。”

回去的小轿上,福禄摩挲着手上的食盒,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

花色好看,但是却放到干硬的喜饼一个个被摆出来,福禄看着干净的食盒晃了晃,然后从盖子上掉下来一个小小的纸包……

304积德

晌午才刚过去,天就下了一场雨,关忆深已经焦急的等在魏朱这里两天,听着关家不断传来的消息,他越发焦急。

自从那天魏朱离开后,被手铳打伤的关太冲就升起了高,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可是一个个束手无策。

“将军伤在肌里,需要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可是这伤口太深了,若是贸然取出,恐怕会有命之忧,不如……将伤腿截去,或有一线生机。”

关忆深深知没有双腿之苦自然不愿,可是为了关太冲命……

“我就是死!也不会截去双腿!”戎马一生的关太冲可以下半辈子永远躺在上,却不能失去他为军人的骄傲,让他没了腿苟活于世,这种事他做不到。

看诊的太医被关太冲全都打出去,到最后已经没人敢来了,然后关忆深想起了白釉。

可是白釉在魏朱这里。

关忆深不知魏朱为什么扣住白釉不放,但是他希望魏朱能给他爹一条生路。

可是已经整整两天了,他连魏朱的面都没有见上。

“表少爷回去吧。”双喜给关忆深换了一壶茶,“姑娘是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可是……”

如意撑着伞进来,“主子在马车上等你,若是表公子还想救关太冲,现在就过去吧。”

双喜诧异的看着如意,“姑娘同意了?”

别说是双喜,关忆深也惊住了,“表妹真的……”

如意行了一礼,“公子不妨自己亲自去看。”

雨里,还没好利索的关忆深走的跌跌撞撞,它一瘸一拐的撑着拐杖高兴的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诺大的马车里,魏朱、白釉都在,还有一个被衣裳盖着缩在角落里的人。

这气氛有些奇怪。

关忆深上了马车,被雨打湿的衣摆还在滴着水。

魏朱见状丢了块棉布过来,“擦擦吧,你的腿才刚好。”

关忆深笑笑,用棉布去擦下摆上的水渍,“多谢表妹。”

魏朱不说话,关忆深嘴角上的笑意,褪成了苦涩。

天上打起了雷,被衣裳盖着缩在车角里的人突然瑟缩了一下。

盖着的衣裳被什么东西拱啊拱的拱出了一只奇丑无比的狗头,生无可恋的看着魏朱。

桂花糕哀怨的对着魏朱小声的叫着,魏朱伸手想要摸摸桂花糕的头,然后抱着桂花糕的人形又把桂花糕“嗖”的藏到了自己的怀里。

或许因为是桂花糕把他发现的,又或者是因为桂花糕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从他醒来那天起,他就紧紧地抱着桂花糕一起缩着,谁也不让见,谁也不让碰。

魏朱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关忆深特别想问问魏朱这被衣裳盖住的人是谁,可是他没敢开口。

心里总觉得,这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话题。

马车停下了,关忆深对着门口说了几句,山门的门槛就被人卸下来,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进内院。

上关太冲烧的迷迷糊糊,隐约听见有人被推着进来,木轮压在地毯上的声音很熟悉,让他想到以前的关忆深。

“是忆深吗。”关太冲张着嘴,裂开干皮的嘴唇,微微一动,就裂开血口,渗着血迹。

“是我。”

魏朱声音响起,这是关太冲,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那个像恶魔一样,对他开了两枪,让他只能等死的女人,就像一场噩梦。

“你怎么会来!”关太冲挣扎的从上撑起来一些,然后又失力的摔了回去。

“听说你就要死了,所以过来送你一程。”魏朱说着俯下了,她面前的轮椅上好似推了一人,只是这人被一件宽大的雪锻外袍严严实实的遮挡着,只露出一双被夹板固定的双腿。

“你把忆深怎么了!”关太冲还以为魏朱推着的是关忆深,目呲裂的从上挣扎着,却因为高烧无奈的从上滚落下去。

白釉难得的埋怨了魏朱一眼,心想,你就不能不刺激他吗。

魏朱觉得很难做到。

“关太冲,只要你向孔府磕头认错,我可以救你噢。”

魏朱说着将轮椅上盖着的衣裳猛地掀起。

突然的光亮让轮椅上被绑的人,挣扎的比地上的关太冲还厉害。

桂花糕唉唉的叫着,男主人一紧张就拼命抱它是个什么鬼。

关太冲也愣住了,魏朱轮椅上绑了一人,那人抱着一只丑狗畏畏缩缩的待在轮椅上,若不是被绳子绑着,说不定会向麻雀一样惊慌失措的从窗口窜出去。

虽然他的双腿被绑了夹板,可是关太冲毫不怀疑,他就是爬也会爬出去的。

“怎么……会这样。”

是的,关太冲认出来了,被绑在轮椅上的这人是孔最。

虽然那眼神躲闪慌乱,神志不清,可是那脸分明就是孔最的脸。

关太冲从不认为,魏朱是会为了一张脸而去寻找一个替代品的人,所以这人一定是孔最没错。

被周遗带走的孔最果然活下来了,只是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很害怕?”魏朱捏着孔最的下巴,让他转头看向关太冲的方向,“还记得他吗?你上一半的伤是出自这人手上。”

孔最不明白魏朱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害怕,从骨子里就透着对关太冲的畏惧,他着急忙慌的想去拾地上的衣裳,想把自己永永远远的藏起来。

可是他被绑住了,恍然无措的眼睛被强硬的看向地上的关太冲。

孔最呜呜的哭着,没有缘由只一个劲的哭着,魏朱不忍用衣袖挡住了他的脸。

衣袖后的孔最瑟瑟发抖。

魏朱叹息,突然觉得带孔最来这里的自己充满了罪恶。

白釉走过来对着他比划,关太冲的况很不好,伤口里的铁砂埋的深,关太冲的腿上已经化脓发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高烧不止。

再这么下去,关太冲死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魏朱却无知无觉,只看着袖子后面藏着的孔最,“有孔最严重吗?”

白釉犹豫着摇摇头。

“要不我们过两天再来吧。”

魏朱笑的天真无邪,“正巧让关老太太也心急如焚,最好也像我那样痛苦一下。”

白釉“……”

桂花糕咬着魏朱的袖子拽了两下,示意对方救救被抱到快不能呼吸的自己。

魏朱摸着孔最的头发,“救吧,就当积德了……”

305治病害人

白釉拿出了薄如蝉翼的小刀,魏朱已经把一整瓶的烈酒倒在关太冲的伤口上,关太冲疼得脸都扭曲了。

魏朱却在一旁抿着嘴笑,“关将军疼就叫出来,我或许听得开心,还能让你少受点苦楚。”

关太冲咬着牙,“有种你就来,你看我……”

“抱歉我没有种。”魏朱把纱布重重按在伤口上,关太冲打一样倒回上,瞬间没了声音。

白釉看了看对方青筋鼓绽的手臂,还好,还活着。

白釉手上的刀切去腐,剔除化脓的肌理,薄刀继续往下,看见了那个隐在血里的铁砂。

白釉停下了,有些太深了,铁砂就镶嵌在血管最密集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血管。

白釉抬头看了魏朱一眼。

魏朱不吭声,白釉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孔最。

“我不弄死他就不错了,你不会还想我找办法救他吧,感这全天下的好事全让他关太冲遇见了。”

“老子不用你救!”关太冲紧咬牙关。

“你跟谁老子哪。”魏朱手上的纱布按在那伤口上,“现在求我,否则我让你儿子跪下求我。”

“魏朱!我就是死都不会求你!”

“你这么有骨气,怎么不对周遗太后,你除了会恃强凌弱还会做什么。关太冲怪不得你当年对喜欢的人也只能强取豪夺,因为你压根就不算个男人,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女人喜欢你。”

“啊,你一定跟宫里的太监差不多吧,关忆深那条腿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不行才造成的,怪不得你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孩子,不是魏照君不生,是她压根就怀不上吧。”

她是不能让关太冲死,可是对方越生气,她越爽!

“魏朱!”

关太冲猛地坐起,魏朱笑眯眯的在那看着,只是眼底冰冷一片。

“你以为关家能走多远,太后宠你,还不是因为你后继无人,关太冲,你在我眼里,就是个被人哄骗的猪,别人一端食你就跑过来了,等到养肥了,头个吃的就是你!”

魏朱咧嘴,“我一定要救你,好看看你以后怎么被人把那颗猪头砍掉。”

关太冲脸色煞白的顿住了。”

魏朱在白釉耳边说了几句,白釉眼睛一亮走了出去,等再进来时,手上捧了快砚台样的东西。

关太冲这会已经冷静了很多,他看着白釉举着那东西在划拉的伤口上来回挪动着找角度,那枚钉在腿里的铁砂像是中了某种仙法一样,在伤口里颤动着挪动,然后“咻”的一声吸出,紧紧钉在白釉手上的石头上。

白釉擦擦汗,对着魏朱比个大拇指。

用吸铁石这种投机取巧小把戏的魏朱深觉受之有愧。

不过见关太冲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样,还是很爽就是了。

“快些吧。”

魏朱突然开口,“孔最睡了。”

接下来她真的就没说什么话,甚至因为孔最睡着,她手脚都快了许多。

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第二枚铁砂就被白釉找了出来。

后续的事魏朱直接撒了手,她轻手轻脚的走到轮椅旁,将盖住对方的衣裳轻轻掀起一角,衣服底下孔最抱着桂花糕睡得正香。

她温柔了眉眼将衣服盖了回去。

在毫无麻药的况下进行手术,死里逃生的关太冲整个人都被汗给洗刷了一遍。

他躺在上,歪头时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呵呵。”关太冲在喉间干笑了几声,“这人对你真就这么重要。”他也不等魏朱回答,就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我动他一下,你就准备要了我的命,那下令的太后,出谋划策的周遗,不知你又打算怎么对待。”

“你觉得我会放过他们吗。”

魏朱轻飘飘的看了关太冲一眼,她站起来,推着轮椅往外走,刚下过雨的外面清爽异常,涌进来的凉风却让关太冲打了个冷颤。

当魏朱以为凶手是太后时,她能动摇太后根基,让天下百姓觉得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太后叱鸡司晨,才引得天公震怒。

如今她已经知道幕后真凶是周遗,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对方。

“可是你马上就要去岭南了,等你回来,这天下的格局早就跟现在不一样了,之前的你没有机会,之后你也不会再有机会。”

魏朱勾了勾嘴角,“关将军你这是在暗示我现在就要把皇上除掉吗?”魏朱笑的玩味,“真没想到啊,忠军国的关将军也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时候。”

关太冲又不是傻,刚才魏朱一番话,已经让他明白自己在太后眼里的位置——一把好用的刀。

魏朱话说的不好听,可是道理却没错,关忆深还是年纪太小,撑不起关家,等到他的利用价值结束,恐怕军权就会落到别人手里。

到那时候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他,将会最先成为皇权下的牺牲者。

魏朱走了,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半是邀请,半是嘲讽的话。

“听说岭南风景不错,姑父有空可以常来坐坐。”

魏朱出门时遇见了焦急等待的关忆深,关忆深见她急忙站起来,“表妹,我父亲……”

魏朱抿了抿嘴,把带来的圣旨交给他,“把这个交给孔夫人吧,孔最已经不欠孔家什么了。”

听到“孔家”两个字,睡着的人突然不安的动了动。

魏朱没再过多言语,出了关家,出了城。

底下的人过来通报魏朱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京城,前往岭南。

太后觉得自己终于能够睡个好觉。

她罕见的没有留下周遗,只几句话就把周遗打发回去。

周遗默默的出去,眼底却疯狂异常,太后封孔最为安平候一事并没有跟他说过,为孔府平反一事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就被太后定下结论!

周遗撑着桌子,双眼发红,太后真是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魏朱跟谁去的岭南!是不是孔最!”

小黄门连忙应答,“的确是安平候没错,据说出城前还去了一趟关家,看望了重病的关将军。”

周遗眉头皱起,魏朱去了关家,是不是已经说明魏朱已经从关太冲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不对,关太冲不会说的。

可是,关太冲不说,魏朱就猜不到了吗!

周遗捂着脸笑起来。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哪,魏朱。

宫灯被宫女灭了小半,“陛下该就寝了。”

宫女服侍周遗更衣就寝,临出门前在香炉里撒了一把安神的香片。

淡淡的烟雾在宫里慢慢飘散,如蛛丝结网将寝慢慢笼罩……

306难民

岭南天气潮湿多雨,比之京城温度要高了许多,崇山峻岭诸多,蛇虫鼠蚁也多。

不过这山上的蛇虫鼠蚁最近却少了不少,甚至大有断子绝孙的架势,因为这附近的城里涌来了一大批难民。

河提损毁,他们的家被洪水全部冲毁,现在正聚集在岭南为数不多留存的城里,来躲饥荒。

可是城里的人也怕啊,谁知道这些人饿疯了会干什么,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带来可怕的病。

所以岭南的官兵,硬生生把一大半人拦在城外,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不是不帮你们,而是朝廷没物资下来,想帮也帮不了你们。

所以缺衣少食的难民差点把蚂蚁窝都给端了个精光。

慢慢的山上的东西已经不够吃了,朝廷里发送过来的米粮倒是陆续过来,但是这也只能保证人不饿死,更多的却也不行了。

半个月前,下了一场暴雨。

那些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大半被雨冲毁,还有一些正在避雨的人被冲毁的窝棚直接砸伤致死。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因为人群众多,再加上吃不饱,睡不好,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生病,这种病在缺医少药的况下慢慢蔓延,最后甚至隐隐有瘟疫之相。

无数难民跑到城门口哀嚎。

“朝廷不要我们了吗?”

“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你们没听说吗,本来是有人要来救我们的,但是因为皇上太后害了人家夫君,人家生气直接不来了。”

“皇上太后怎么这样,就算想害人,不能等到我们活了之后吗,现在只能在这里等死。”

“我怎么听说,那人好像是同意了,只是要想她出手帮忙也可以,只是要签卖契。”

“大丈夫怎可卖为奴!”有人硬气的拍着干瘪的膛。

有人躺在地上听天由命,“只要能活着,别说是卖,就是卖都行,老子已经饿的说不上来话了。”

有人崩溃的哭起来,“是啊,我孩子和娘子都病了,再这么下去,就完了啊……”

城墙上,翠娘看的于心不忍,“东家,咱们还要等下去吗?”

“为什么不等。”魏朱闲适的翻着手里的县志,“怨气这么小,咱们现在出去,就是给朝廷帮忙,出力还不讨好,让他们等着去,等再死上一些人,等他们觉得朝廷不给活路,我们再露面。”

魏朱淡漠的语气,听的人冒冷气,可是翠娘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后和皇上。

以前的魏朱可不是这样子哪。

“翠娘,看好白釉,告诉他,他若敢给我救一人,我就敢杀十人陪他。”

又是三。

饿死病死被抬出去焚烧的尸体是一茬接一茬,尸体焚烧的焦糊味闻着翠娘连连作呕,却让那群快要饿坏了的人,一个劲的咽口水。

至此,魏朱终于觉得行了。

然后她拉着两车粮食,慢悠悠的穿过城门,进了城外这片几万人口的聚集地。

躺在地上的人,遇见马车过来都不挪动一下,却在看着车上的粮食时眼冒精光,一跃而起。

铜锣哐哐哐的敲着,那些半条命,几口气,还能活动的人,通通看向这个方向。

粮食!

那是粮食!

只要抢了就能吃,吃了就能活。

一时之间,粮车周围聚集了无数的人。

“你们想抢吗?”

魏朱捏着铜锣,笑看着底下的难民,“我家主子带了无数的粮食过来,有多少你们知道吗,足够能让所有的百姓活下去,可是一但你们不听话,哄抢了这些粮食,我的主子会毫不犹豫的返回京城。”

有人咽了口唾沫,“你家主子是谁啊!凭什么有那么多粮食!”

“对啊,凭什么?”

魏朱笑。

“就凭太后皇上都得求着她来救你们。”

然后有些人就突然明白了,魏朱口中的主子究竟是谁。

“是不夜城的那位吧!太后都要求着他来帮忙的那位!”

“不是说生气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管他为什么来,咱们现在有救了!”

魏朱捏着铜锣站起来,“我想你们也都听说过我家主人跟太后皇上关系不好,本来他是不打算来的,可是我家主人仁慈,见不得这么多的百姓受苦,所以这才让我过来相救。”

“但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主人这里也不救吃白食的。”

魏朱指了一片地方,“我要在这里搭建粥棚十座,需要壮丁200人,觉得自己能行的过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生病的别过来,这可是给大家吃的饭,万一传染给别人,这可就是杀人凶手,希望大家互相监督。”

魏朱说着从车上跳下,她车上摆了几个水桶,桶里放着染了红色的竹签子,“凭签子挑人,谁拿了签子干了活,等会不仅可以多分一人的饭食,还能优先派饭。”

车上的签子被人一拥而上,有些瘦小的也想混水摸鱼,却被高体壮的人给灰头土脸的拎了出去。

与此同时,翠娘的铜锣也在这时候响起,她要招的,是还没有染病会做饭的妇人。

人多力量大,为了修建好粥棚,有人甚至直接把自己之前搭好的临时住所给直接拆了,用来修建新粥棚。

而就在粥棚搭建的时候,翠娘已经领着一百喂健壮妇人淘米挑水开始煮饭。

米还没开,散出去的香味老远就闻到了。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了,魏朱却拿了笔横在所有人面前。

想吃饭,可以啊。

你会读书识字吗?

你会采石修路吗?

你会砌墙盖屋吗?

什么都不会?那你会种地吗?

想要吃饭的人一个个的挖掘着自己会的东西,然后被魏朱条理清楚的分开。

饭终于熟了。

干活的男人分到了一个巴掌大的馒头一碗稠粥,有人想带回去吃,却被人拦下了。

“分发的饭食必须在这里吃完才能离开。”

那人急了,“可不是说好有两人份的吗!”

发饭的妇人看了看他手上的签子,“吃完了,再给你另一人的。”

她搓了搓手,“这位大哥你别为难我,这是主人家定下的规矩,说是怕人干了力气活还舍不得吃饭,耽误明天其他活哪。”

“啥?明天还有?”

“多着哪。”

妇人指指前面拿笔的魏朱,“你可听话些吧,今天带来的米面全都做了饭食,只要咱们好好干活明天还有的吃哪,若是惹急了主人家,给断了米粮可怎么办,我家里的孩子就等着这个过活哪。”

是的,在这里的人,那个不是拖家带口,但凡有点良心也希望一家子活下去。

那汉子不吭声了,蹲在地上吃了饭,然后又带着发来的一碗浓粥一个馒头回了家。

虽然东西不多,可是一人几口,还是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就是个好开始……

307数万人生路

第二天都不用魏朱过来主动集结,人就呼啦啦全围上来了。

“今天还有活要干吗?”

“昨天的馒头可好吃了,今天还有吗?”

“我们不要钱,只要管饭就行!”

昨天一个个罕见的吃饱了饭,今天一个个的都干劲十足。

这次魏朱却不先看这几个有力气的,反倒走向另外几人,“昨天我说的,你们可研究透了。”

魏朱问的是昨天精挑细选出的几位工程师级别的人物,她昨天给了这些人一些设想,今天就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几人平时估计就是一个小团队,昨儿个商量了一晚上。

打头一人琢磨着走出来,“这位管事,你昨天说的况实在是……我们几个盖了一辈子房子,还从没有修建过城池,不过,这城池与房子总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我们画了设计图。”

那人说着把一整个卷着的卷轴在魏朱面前展开。

城墙,城门,瞭望台,城内划分区域,房舍安排,街道穿梭。

用的是最为经典的对称美学,这让魏朱轻而易举的想到了皇宫。

这城池设计的确实像个大房子。

“我的城池最终是要与你们眼前这座城池对接的,所以城门口不可能只有两个,这是其一。”

魏朱道,“其二,城门与屋舍距离太近,也就是说生活区与住宿区是需要分开的,另外……”

魏朱看向眼前这几个人,“你们是觉得我们在过家家吗,竟然把地方修建的这么小,这是我主人的封地,是我家主人以后要住的地方,你修建的还不如我主人的后院大。”

魏朱拧眉,“你们让我觉得,辜负了我昨天发放给你们的粮食。”

几个大老爷们,被魏朱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言论,说的面红耳赤。

魏朱收了图纸,“我问你们,就现在这样,应该先怎么做。”

“先拟订位置修建城墙……”

“难道要我们这么多人,睡在城墙里面吗?”一个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等死的男人懒洋洋的翻了个,“当然是先划分区域,安排城池住宅区域,让这些人立即搬到生活区地方,腾出地方盖房子,等到房子建成,再逐步完善内里,我看岭南四周多山,也不用刻意修建城墙,直接将山围起,岂不更妙。”

魏朱笑了,“这位兄台学识不俗,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蓬头垢面,摆了摆手,“等死人一个,不需知名知姓。”

魏朱问了下边这些人,“你们可认识他?”

“不认识。”几人俱是摇头,“不过他说的确实没错,管事与其让我们考虑修建这个,不妨让他也试试。”

“算了,既然他有意等死,我怎么好过去打扰他。”

魏朱说着拿出另一张图纸来,“关于城池一事,我早就已经请人画好了,你们接下来只需要带领人手修建就好。”

魏朱指向那些跃跃试的汉子,“这群人任你们差遣,你们只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我要的东西修建出来就好。”

看着魏朱递过来的图纸,有人不开心,同行是冤家,“既然已经有了图纸,你还让我们去画!”

“过个河还要试试深浅,我好米好面的伺候着,可不是为了养一群没用的废物。”

魏朱看向发火那人,“如果你今天交出了比我手上这份图纸,更优秀的设计,你会得到我的尊重,可是你既然没有,就给我有点被雇佣的觉悟,你可以现在滚蛋,也可以用你的脑子让我下次心服口服。”

“留不留你自己决定!”

如果是以前,这群走到哪里都被人奉为上宾,只求盖出更好房子的人甩手离去都是轻的。

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比一文钱更重要的是吃饱饭。

“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那人撂下话,带着图纸走了。

这变故看的地上躺着的叫花子嘎嘎的笑起来,“你这激将法用的倒是熟练,可惜了,你费心修建出来的只是一座死城。”

魏朱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我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没本事还自命不凡的人。”

那人毫不介意,“另一种哪?”

“没本事,自命不凡,还喜欢装隐士高人的人。”

“你若真想隐,就埋在乞丐堆里一声不吭,你若想出人头地就痛痛快快的站出来,凭本事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像个娘们样的丢人!”

地上的人笑不下去了。

蓬乱垂着的头发后挡住了他的眼睛,好半响,那人才开口,“你果然已经不记得我了,魏朱。”

认识自己的?

魏朱打量了下,对方躺在地上的量,又琢磨了半天对方的声音,然后终于发现——完全没印象。

魏朱神色复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对方比她还感慨万千,“是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跟你遇上,我离开京城时听说你要成亲了,孔最哪,没跟你一起来吗?”

认识自己还认识孔最。

魏朱探究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看对方的脸,谁知对方却避若虎蝎。

“别过来!我染了瘟疫,离得太近,你也会被传染的!”

瘟疫?

“什么样的瘟疫?”魏朱停了下来,“你怎么染上的?”

“岭南河提损毁之后,我们避难时来到这里,一开始还好,慢慢的就有人撑不下去了,高不断,然后上开始起疮溃烂,最后只能难挨的死去。”

那人说,“不知是我,这地方大部分人都已经染上瘟疫,只是这病缓慢,有些人刚开始,有些人已经熬不下去。”

魏朱:“可我并没有见到多少。”

“那是因为你。”那人顿了顿,“你带了粮食,又放话不让染病之人过来传染其他人,大家都饿了太久了,全都害怕得罪你,让你断了米粮,所以都不出现。”

“魏朱,岭南这数万人估计已经活不了多少了,听我一句劝,放弃这里回京城吧,万一瘟疫凶猛你也染上……”

“我这一走,这里数万人可就真的毁了。”魏朱笑,“你真要为了我一人安危,断了这数万人的生路?”

308老相识初恋

魏朱走了,乞丐样落魄的人半躺在地上,再没有了之前的云淡风轻。

为什么要过来?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不是说好了,只是看看是不是魏朱。

不是说好了,只看一眼确定了之后就离开。

可是为什么要开口?

为什么要说话?

为什么……希望对方认出自己。

所以,还是痴心妄想对吗。

已经走了的魏朱去而复返,被她拉着的白釉像是长了刺浑不自在。

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一停下就离魏朱八丈远,魏朱翻了个白眼,“瞧你那样,跟我会和双喜抢男人一样。”

白釉的脸腾的红了,手忙脚乱的在那比划,“我跟双喜没什么,别毁人清誉,坏人名节。”

“那敢好,明天我就把双喜嫁出去。”

脸上温度极速褪去的白釉,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站着。

末了,他笑了笑,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像在称赞魏朱的好主意。

魏朱:“我听说你们这些总有一技之长的人,总是或多或少有些怪癖,白釉,你的好就是把喜欢的姑娘往外推吗?我特想知道,万一有天你推走的姑娘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白釉不确定的沉思。

“榆木疙瘩。”魏朱推了他一把,“这几天不让你出门看病,不是把你急得都扎草人诅咒我了吗,赶紧的吧,据说这人可是得了瘟疫快死了。”

一听有病人,白釉立马收拾心上前看诊,他诊了脉,又扒开眼皮看对方的眼睑,甚至还让对方伸舌头。

魏朱不明白望闻问切的那一,只觉得生病的人面对医生时,都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狗,他说什么你做什么,还老害怕做不好。

直到白釉让对方脱衣服,邋邋遢遢比乞丐还乞丐的人,捏着衣服,活像太君面前的花姑娘。

白釉急了,比划着催促他,然后病人看了眼魏朱的方向。

魏朱觉得自己的眼珠子翻白眼逗翻疼了,她无奈的转过去,百无聊赖的吐槽,“这世界上,我只对我家小可一人感兴趣,你请管放心,就算你生的倾国倾城祸国殃民,我也不会看你一下的。”

正在脱衣服的人愣了愣,然后把衣裳解下来,露出了生满脓疮的脊背,透明的脓水在皮肤下积聚,透亮充盈妃像是多喘口气就要破了一样。

脓疮透出的气味吸引着附近的蚊蝇,白釉挥手赶开这些东西,面对这看着就恶心非常的脓疮,却松了口气。

他替对方把衣服穿上。

那人盖住了后背,这才开口,“已经可以了。”

魏朱转过来,“怎样?”她看着白釉,“可是瘟疫?”

白釉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这似是而非的样子看的人火大。

“说清楚点!”

“是瘟疫不假。”白釉比划说,“但是有救。”

魏朱这心七上八下了好一通,就这个没有青霉素抗生素各种乱七八糟药的时代,拉肚子都能让一城灭绝。

如果瘟疫散播开,恐怕她也够呛。

好在,有办法。

“你开方子,开时带了药材,基本的全都有,如果真没有,就让老陈往这派送药材。”

白釉点头用随带着的本子开了方子,只写到某味药材时顿了一下。

“可是需要名贵药材?”

白釉点头。

“很贵?”

白釉比划,“有些。”

“可以让老陈往这里送。”

“时间太长,”白釉慢慢比划,“孔最配的药里就有,可以先拿来用。”

“那不行!”

魏朱回的干脆,“他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魏朱手指落在手臂上,“没有替代药吗?”

白釉点头,又慢慢比划,“只是速度会很慢。”

“慢就慢吧,死不了人就行。”

现在白釉也聪明了,“人好的慢会耽误修建城池,而且这种病很容易被体质差的人染上。”白釉慢慢比划,“孔最就是体质差的人。”

“都说混血聪明,我真是小看你了白釉,竟然都敢威胁我了。”

魏朱脸色冷然,“你最好祈祷这病不会传染到他上,否则……”她攥着白釉的衣领,笑的玩味,“我敢炸毁岭南河提一次,就敢炸第二次。”

白釉异色的瞳孔猛地一凝。

岭南河提是魏朱毁的?

那这里数万百姓……

魏朱笑的眉眼弯弯,“瞧,他们对我多感恩戴德。”

她松开了白釉的衣领,甚至伸手给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所以不管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你只执行你的职责就好。

千万别让你的悲悯之心蒙蔽了你的眼睛,跟不识抬举的某些人一样,做出一些惹怒我的事来。我这人很好说话,但是不代表我的人你可以随便说笑。威胁那更要不得的。”

白釉垂眼看着魏朱,“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比的很慢,也很郑重。

魏朱:“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废话了。”

魏朱摆摆手,“好好治病,缺的那味药我可以想办法,至于他……”魏朱看向地上的人,“等他稍微好一些就让他过来帮忙,不干活还烧钱,丢出去烧了算了!”

白釉有些紧张的挡住了魏朱的实现,因为他突然觉得魏朱完全做的出来,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等我好一点溜过去。”被白釉护下的人,连忙点头,他的头发之前为了方便问诊,已经弄到一边,跟魏朱说话时,就露出了他的脸。

我了个艹,这不是原主那个恨不生同时,与君好的赵棠离!

魏朱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

“赵棠离,你妹哪!”

比起赵棠离,魏朱显然更在意作死的赵阿宝。

后知后觉的赵棠离才明白过来魏朱现在才认出他,他心里泛起苦涩,而后又将心事抹去,笑的云淡风轻。

“岭南河提损毁,妹妹消失在洪水里,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魏朱心顿时愉悦。

这样一说,突然觉得这场洪水设计的好极了。

白釉看看魏朱,又看看赵棠离。

这两人认识?

魏朱想给白釉解惑,还没开口,就听赵棠离摸着手腕在那说,“以前与魏朱有过些许交集,算是认识。”

虽然这话太过片面,不过倒也算对,“好好养病,等你好些了,过来帮我。”

赵棠离笑,“我会的。”

309心累

魏朱用酒洗了手,又脱了所有穿过的衣裳泡了澡,洗了发,天还有些,她也不擦干头发,就赤着脚往里走。

地上铺了毯子,桂花糕的玩具杂七杂八的散在地上。

垂着纱幔的房里熏了艾草,清苦的味道让人闻着十分安心。

上有人形微微隆起,桂花糕的小尾巴从薄被一角露出来一截,丑的可。

魏朱轻轻的靠近,一只胳膊撑着,一只手轻轻的掀开了薄被,被子下面,孔最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被汗打湿的额发,贴在他的脸上,看上去乖巧极了。

发觉有光亮透进来,睡着的人惊慌的睁开眼,瑟缩着往被子里躲。

“这里没别人。”魏朱把比寻常人还要凉上许多的手指贴在对方的脸颊上,些微的凉意,冰的对方缩了缩脖子。

魏朱眼睛有些出神,她摩挲着手下的脸颊,像在触摸一只捡来的猫,眷恋又多。

孔最被那手指触碰的安静了许多。

“要不要出来透透气?”魏朱问,“外面下了雨,雨水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很好看。

孔最只往外看了一眼,就畏惧的往底下缩,搭在他胳膊上的桂花糕,也被他一路拖着发出不满的呜咽。

魏朱摸着他的脸不再勉强。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白釉说过,孔最可能一辈子都这样,魏朱不知道自己能继续多久,或许一个月,三个月,五个月,又或者一年两年三年……

她不是一个能坚持的人,她喜欢的也只是那个她护她为她着想的孔最,这样一直凭借记忆过下去,谁也不知结局怎样。

魏朱心里有事,停下了动作,被摸得舒服的孔最,不满的用脸颊蹭了蹭魏朱的掌心。

像是飘泊无依的孤舟,撞进了柔软的心脏。

魏朱掀开被子,像孔最一样缩进去,靠近他。

那双怔怔睁着的大眼与魏朱笑意朦胧的眸彼此对视着。

反应过来的孔最,垂下眼睛,往下退,魏朱却捧住了他的脸。

“你能抱抱我吗?”

魏朱问,“像抱着桂花糕那样抱着我。”

被捧着脸的孔最被迫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慌乱,迷茫,却唯独没有魏朱熟悉的目光。

“那就不抱好了。”魏朱轻吻着他的额头安抚着,“继续睡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这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完全不是孔最能睡着的环境,不得已魏朱退了出去。

两人躺在一张上,一人在被子底下,一人在被子外面,同异梦不外如此。

魏朱的胳膊枕在脑后,她曾想过有一天会跟孔最结束的样子,或许是意见分歧格不合,或许是激退却荷尔蒙衰退,或许是第三者,或许是其中一个厌倦,却唯独没考虑过这种状况。

“孔最,我初恋来了。”

魏朱说,“你出来吃会醋好不好。”

随即她又笑,“不吃醋,不吵架,不无理取闹,果然是因为不喜欢啊。”

魏朱背过去,窗外雨声阵阵,劳累多天的她沉沉睡去。

盖着的被子动了动,从薄被下伸出的带着伤痕的手指,轻轻的握住了一绺魏朱还湿着的头发,小心缓慢的握在掌心里。

像是挽留,又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接下来魏朱变得特别忙,她回来的时候孔最大部分都在睡着,仅有的醒来的时候,也是从薄被缝隙里看着对方匆匆离开的样子。

孔最不明白这种绪,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桂花糕,进了七月,天上妃雨下的更加频繁,魏朱挽着裤腿去看半月前种下的水稻,已经长的很高的水稻在雨里看上去十分喜人。

“你带来的土豆玉米什么的也都已经种下去了,只要能熬过这月的大雨,第一批粮食应该能很快下来。”

“城池哪?”魏朱问,“居民区盖的怎么样?”

“居民区已经盖出大体轮廓,按照你说的,第一批主打民房,已经有很多建造出来了。”赵棠离问,“需要让百姓搬进去吗?”

魏朱神色古怪,“谁告诉你我是打算让他们住的?”

赵棠离一愣,“不是给岭南难民住,那你盖这么多房子做什么?”

“卖钱啊。”

魏朱诧异的瞧着赵棠离,“我长的很像个善人吗?管他们吃,管他们穿,管他们治病救人,还管房子,赵棠离,我是不是连男人跟老婆都给一手包办。”

赵棠离无语,“我以为……”

“不要你以为,你知道就这短短一个月,我花了多少钱吗,恐怕你十个赵府加起来,也抵不过我这一天散出去的银钱。”

几万难民,光是吃饱,就几乎是天文数字。

魏朱看着远处已经有很大一片轮廓的住宅区,眉头皱着,虽然人多力量大,但是难民里的女人孩子太多,能凑手的壮丁并不太多。

“过去看看。”

雨下的很大人无法外出,就在搭起的屋檐底下切割木材,修整工具,只等雨停就过去赶工。

一见魏朱过来,大家纷纷围过来,魏朱还没靠近,就闻到一种怪味,她推开凑近的人,往里继续走着,看着边角堆积起的临时茅坑,她脸色沉下来。

赵棠离瞧见也知道不好,“干活的人太多了,人多容易杂乱,我这就让他们收拾了。”

魏朱不喜欢听人解释,因为她发现她忽略掉了一件事。

“不用等雨停了,你们现在就给我出去修建公共厕所,地方要大,厕坑要多,留出洗手台的位置,洗手台知道是什么吗。”魏朱比了个高度,“让你能站着洗手的位置。”

对面的人一愣一愣的,“茅房修那么大做什么?”

魏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想干可以跟我说,但是只要我说了,你们就要去做。”

知道魏朱脾气的小工头拉住了呛声的工匠,“我们等会就去挖,只是这茅厕,不,公厕修建在哪里还请管事示下。”

魏朱指着一座刚搭建好轮廓的房子,“就那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最好周围五米全都空出来,用来种植竹子和其他绿植。”

“啥?”工匠们傻了眼,“这么好的房子当茅厕?”

魏朱:“你有意见?”

“好。”工头应下,“我们这就出去。”

魏朱点了点头,“公厕没修好前,谁若是再随地大小便,就可以给我回去了。”

魏朱说,“以后我会不定时出来,只要让我看到一点脏污,我绝对不会再来管你们任何死活……”

300发火

工匠们顶着大雨去挖厕所,工头却穿着蓑衣跟魏朱继续巡视。

“街道一定要事先留出来,我要的沿街门店也全都给修好。从明天起,修养过来的女人孩子也可以帮忙了,帮着清理道路垃圾,农田那边不忙的百姓也可以过来帮忙。”

“女人小孩可以过来,收整农田的可能还没法过来,”赵棠离道,“你要的良田实在太多了。”

魏朱抿了抿嘴,“赵棠离你得明白,不是我要的良田多,是岭南百姓需要的粮食多,不开垦良田,就让他们就一直救济下去吗!”

“那开垦之后哪?也要卖吗!”

魏朱笑,“谁会卖田?他们开垦出来的田地,以后自然都是他们的,到时候统计人口,统计良田亩数,分派出来后,直接抓阄。”

赵棠离:“真的?”

魏朱无奈,“信不信。”

“我不是不信,就是……”赵棠离拉住魏朱,不知从何说起,“我这次再见你,发现已经看不明白你了,说你唯利是图,你又给大家留着活路,说你大公无私,你又为了赚钱,魏朱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你只把我当做老板,当做客户,甚至像其他人一样把我当做衣食父母的话,赵棠离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的。”

魏朱抱臂看着对方,“我用你不是因为跟你认识,而是你有才能,而不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这样说,你懂?”

赵棠离吸了口气,心里酸胀的发疼,“我当然懂,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任何人都这样冷静。”

魏朱脸上冷静的神色维持不住了,其实并不是。

想到那个每天缩在黑暗里的人,她也深深无奈。

虽然魏朱没说,但是赵棠离已经明白了。

并不是一直这么冷静的。

只是她的不冷静留给了别人。

“雨停了。”赵棠离说,“我要去忙去了。”

魏朱点头,去了另一个方向,刚建好的新房里,翠娘正带着满满一屋子的妇人在哪里裁剪冬衣,她们到了饭点就出去做饭,收拾完后,就来做衣。

“衣服可以改成窄袖,这样方便劳作,但是棉花一定要放厚实了,岭南虽然天气暖和一点,但是冬天一样冷。”

翠娘应了,发现魏朱跟他有话说,出了房门跟她来了外间。

魏朱从袖里掏出一封信给她,“老陈送来的。”

翠娘连忙拆开看了,老陈这个地痞流氓,说起话来那是一一的,看的翠娘又笑又气。

“这个浑人,怎么净说混话,那个想他,呸。”可是泪眼蒙蒙的眼睛,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她也想老陈了。

“等忙过这几天,你就回去吧。”

翠娘一愣,“那怎么行,若是就留东家一人在这里……”

“你就是不想老陈,也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翠娘脸一红,“东家都知道了?”

“还是我昨天去白釉那里,听他说的,这事老陈还不知道吧。”

“出来时我都不知道哪,它也没个感觉,还是我小子过了,才让白釉看看的,哪曾想真怀了,秋水都这么大了哪。”

翠娘还不好意思,摸着肚子的样子看上去幸福极了。

“但是东家我不能离开。”翠娘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是走了,东家您会忙不开的。”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就不用再说了。”魏朱态度坚决,“你这次离开也不是就这么单纯回去养胎。”

魏朱叹了口气,“翠娘,我没钱了。”

“岭南的人口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京城的不夜城现在已经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在下一批粮食下来之前,我需要一大笔钱用来度过接下来的两个月。”

“很难吗?”翠娘拉住了魏朱的手,“我哪里还有些银两,不如先拿出来用。”

“这倒不至于。”魏朱说,“只是你要按我说的去做,钱不是问题。”

几天后的晴朗天气里,魏朱送走了翠娘,接代她位置的,是另一个从京城带来的帮手,也是个女人,却总喜欢喊翠娘师傅,明明跟翠娘差不多大。

魏朱交代了一些事,然后拿着她来时的那面铜锣坐上了新修建的房顶。

铜锣一响,大家就知道魏朱又有新的事要说了,一时间哗啦啦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全过来了。

“现在雨季已经过去,修建房屋的工匠继续全力修建房屋,但是剩下的人全部用来开垦良田,现在我们共有居民九千三百二十五户,若想家家都有良田还需要三千五百余亩,若想冬天不饿死,现在就去开田吧。”

“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我白天还需要盖屋,这样谁来开田!”

“是啊,我家中人口多,但是能干活的却没有多少,我们一家人的死活怎么办?”

那就去死好了!

魏朱真他,妈,的想把这话喊出来,可是忍住了,她只是匡匡敲着手里的铜锣。

“年纪大的,只要还能动,就去帮忙裁剪冬衣,年纪小的去路上帮忙,去田里帮忙种田,太小的或太老的需要你们赡养,这就需要你们多干活了,反正在我这里,只要干活就有饭吃,只要能动,就饿不死。”

底下的人还想吵嚷,魏朱直接摔了手里的锣,“你们是在给我开田吗?你们是在给我养老小吗,搞清楚,是谁在救谁。”

“我不是朝廷,也不是救世主,甚至我巴不得从这里回京城去过我纸醉金迷的生活,只是我家主人心善才在这里管你们吃,管你们穿,但是心善也是有头的,不服气的去找朝廷啊,看他们管不管你。”

底下的人安静了,魏朱站在屋顶上垂眼。

“想走走,留留,别吵嚷,一拍两散对大家都不好。”

她下了房顶,对着地上的铜锣“哐当”一脚踢开,真是他!妈!的受够了。

“你心不好。”赵棠离拦下魏朱,“发生什么了。”

魏朱不耐烦,“赵棠离离我远点,懂?”

“我只是担心你,魏朱,如果你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我或许不能帮你什么,但是却能让你心里舒服点。”

“你很想帮我?”魏朱挑眉。

“是。”

“离我远点,就是帮我了。”

赵棠离低下了头,“我没别的意思的,可是……是我的错觉吗,你在抵触我。”

“魏朱,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魏朱仰头舒了口气,“问题出就出在你什么都没做错。”

“赵棠离你让开吧,家里有人在等我……”

311见光

“慈善募捐?”

翠娘回来,老陈来不及欣喜,就见对方递出了一份企划书。

“魏朱说银钱不够,想用一场慈善募捐多聚点银子,让岭南难民接下来几月衣食无忧。”

她这话刚说出来,对面的老陈脸色更奇怪了,“她真是这么说的?”

翠娘察觉出不对,“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倒不是。”老陈拿出账本,“这是你们这一段时间用的银两,包括草药粮食布匹,你可以看看。”

翠娘打开看了,然后又一目十行的将账本全翻了个干净,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翠娘难以置信,“岭南数万人口,竟然只花了这么一点钱?”

“岭南看似人口多,可是毕竟只吃饭,不要工钱,周围多树,直接砍伐建盖就好,而且你真觉得魏朱走前不会向着朝廷敲上一笔?所以零零总总的算下来花用的并不多,以目前这速度来看,就是再来一个岭南也能可以。”

“那东家还让我回来。”

翠娘蓦地捂住了嘴巴,脸

羞得通红,是因为她怀孕,所以特意让她回来的吗。

老陈比翠娘还不解,“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难道东家还想趁机捞一笔。”

老陈摊开企划书又看了一次,字里行间安排详细,确实是下了功夫的模样。

老陈反应过来,不论岭南花了多少,朝廷是不知道的,所以魏朱此举绝对可以。

而且细想下来,这种事还能放松朝廷对不夜城的关注,毕竟富可敌国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好词。

翠娘低声唤了句,“老陈。”

“嗯?”老陈头也没抬,思忖着计划可实施。

“我有孕了。”

“嗯。”老陈点头。

正在翻阅企划书的老陈停下来,“你刚说什么?”

翠娘细若蚊哼,“我有孕了。”

老陈顿时跳了起来,他想靠近,又手足无措的停下,“你有孕了,我的?”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的,几个月了?你难不难受,他踢不踢你,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要当爹了。”

翠娘哭笑不得,“你又不是头一回当爹,用得着这样吗。”

“是啊,娘子说得对,那个秋水知道了吗,咱得给她说啊,她就要有个弟弟了,不对,有个妹妹也好,一对姐妹花,到时候啊,咱们看着她们出嫁,嫁妆陪的多多的,看谁敢欺负她们。”

翠娘被老陈搂着哭笑不得,“才刚怀上哪,快别丢人了。”

瞧着老陈欢天喜地的蹦哒出去,翠娘脸上却显露出了一丝担忧,不知道魏朱在岭南如何了。

城门内最为幽静的房间里,白釉给孔最诊完了脉。

“并没有想象中恢复的好。”白釉眉头皱着,“得让他出去,晒晒太阳,见见人,尝试着下地,如果一直躺在上,坐在轮椅上,他的腿基本上就废了。”

白釉说着掀起了薄被下盖住的腿,那腿即使缠着绷带,也过分细瘦了些。

如意端了饭食进来,魏朱脸色不好,她也不出声,就把东西放在桌上,正想唤孔最吃饭,却听魏朱张嘴。

“把饭放到门外,从今天起,吃食,水,全都放到门外,他若不出来,就饿死好了。”

如意心里一惊,“主子,这会不会……”

魏朱摆了摆手,“就这样吧,先断两天看看。”

接下来几天,面对修建城池的工匠,田地里的百姓,魏朱全程冷着脸,就连缝制棉衣的妇人都以为是不是棉花放多了,惹怒了主人家。

“他吃了吗?”

如意垂着头,“门外的东西都是放了的,可是孔公子一直没出来。”

魏朱冷着脸踹了门,诺大的动静,惊的上的人影不停瑟缩!

盖着的薄被被魏朱掀开,上的男人惊慌失措,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桂花糕。

“撒手!”

魏朱掐上了桂花糕细瘦的脖子,“要不然我掐死它!”

孔最不为所动,只惊慌着,那怕桂花糕被他勒的嗷嗷哀鸣。

魏朱淡漠,收紧了手指,“孔最你好好看看它,看看他现在承受的,是不是跟周遗对你做的一样,他虐待你,打你,摧残你,你害怕,畏惧,退缩。”

“孔最,你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你说你改,可是你改了吗!”

魏朱扣住了孔最的手,从那快要崩溃的人手里,把桂花糕拎了出来。

魏朱凶似恶鬼,“把桂花糕给我拎出去,剁碎了红烧!”

如意上前接过,桂花糕平时被如意喂习惯了,tiǎn)着如意的手指,如意神色如常把桂花糕接了过来。

孔最喉咙里发出晦暗不明的声音,嘶哑着往如意的方向够,如意垂眼不去看他,抱着桂花糕往外走。

孔最神色越发慌乱,他还不会走,只用胳膊撑着自己在地上爬。

门外阳光烂漫,刺眼的光亮却灼痛了孔最的眼,他畏惧的后退,就这犹豫间,如意抱着桂花糕消失在他的面前。

桂花糕的声音从门外哀哀的响起,孔最心急如焚,恐惧的他咬着自己的手背,对着那扇敞开的门避如虎蝎。

忽然桂花糕短促的发出一声哀鸣,然后彻底没了声响。

孔最用胳膊拍着地板,用头撞着地面,他看上去悲痛崩溃,而魏朱袖手而立,神色冷漠。

“恨我吗。”

魏朱捏着那张摧残自己的脸,“亮出你的爪牙来啊,我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你站起来向我报复啊!”

手上的脸恐惧,害怕,畏缩,甚至蒙着水雾,可是却没有欢喜或者悲伤的绪,就好像对方连愤怒都忘了一样。

魏朱气狠了。

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她攥着孔最的衣领,像拖着什么东西一样,将抗拒非常的孔最脱离了她构造起来的安乐窝。

门外的阳光像带了针,一根根扎向孔最,让他无所遁形。

孔最遮挡着眼睛悲鸣呜咽,双喜不忍心的捂着脸,背过去哭了起来。

白釉想过去劝说,却被双喜拉住。

“别过去,姑娘比我们还难受哪。”

院子里,毫无遮挡的阳光倾注了整个花园,而花园中央的石子路上却被丢了一人。

他蜷缩着遮挡着,像只不能见光的虫子,在地上呜咽,嘶吼,想要寻个地方躲藏起来,可是他边的人不许,只要他躲藏,就把他的手给拽下来。

孔最像动物一样撕咬挣扎困住他的魏朱,那怕手上上被咬出了血,抓出了血痕,那固执扣着他手腕的人也没有松开过。

312记恨

一连几天孔最都被这种虐待一样的行为方式,bi)得崩溃,可是慢慢的,他的反抗开始缓和下来,甚至能闭着眼睛在阳光下躺上好一会。

魏朱刚松开他的手时,就坐在一旁陪着,后来就不过来了。

因为她已经能够感觉到孔最对她的敌意与抗拒,她一靠近,对方就不由自主的肌收缩,紧绷的警戒着她。

如果孔最长出尖牙利爪,魏朱毫不怀疑对方会伺机给她来上难忘的一下。

这似乎跟她一开始的设想完全不一样,但是白釉却说这是一个好现象。

孔最已经开始生成自己的绪,甚至在这种绪刺激下,下意识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的念头。

“这是野兽想要逃离陷阱的潜意识。”白釉看着已经开始学着从地面站起的孔最,对着魏朱慢慢比划,“如果你让他更加恐惧,这种潜意识可能会让孔最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可是那样……不就等于让孔公子记恨姑娘吗?就算孔公子好了,那他跟姑娘……”

“白医者,不能让孔公子换个人去害怕去畏惧吗。”

白釉看着着急的双喜,咬了咬嘴,“在孔最的潜意识里,给予他创伤的人是个很强大的存在,因为无法超越,所以只能臣服退缩。

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在他现在所构建的所有认知里,魏朱能够比肩那人,甚至超越对方,所以孔最才会有所变化。”

也就是说,温柔对待孔最的魏朱,跟现在相处的孔最就是再待一辈子,两人也只会陷进之前的僵局。

反倒是行事雷令风行的魏朱,激发了孔最内心想要逃离的潜意识,反倒让他开始往好的方向变化。

对最喜欢的人,用最坏的方式。

双喜都魏朱难受。

“孔公子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想起来吗?”双喜声音里带了哭腔,“他们两个都要成亲了,现在孔公子却记恨上了姑娘,若是以后孔公子一直不好,那为了他修建城池,安置岭南数万难民的姑娘,又要置于何地!”

“难道姑娘就为了贪图这人对她恨之入骨吗!”

“姑娘。”双喜握住了魏朱的衣袖,“咱们不治了,要是孔公子一辈子都不好,咱们干脆一辈子就这样算了。”

魏朱神淡漠,毫无波澜,让心酸难当的双喜有种拜佛烧香时望着泥塑佛像的感觉,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感觉上已经没有人气了。

双喜害怕的攥紧了衣袖,“姑娘,咱们回京城吧,京城是大地方,总能有奇人异士想出救治孔公子办法的。”

魏朱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努力站起来的人,腿脚长时间没有站立过,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躯体,几乎在她刚刚站立的那一瞬,他的体就骤然瘫软下去。

努力了太多次,那个摊在阳光下的男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魏朱都以为他要放弃了。

就在她准备上前把这人带回房间里时,孔最却发现了她的存在,已经完全失去力气的人,就那么咬着牙撑着地面一点点重新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比任何一次站的时间都要久。

魏朱想要迈出去的脚步停下了,那个怯懦躲在被子里的人确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看着自己,充满了浓浓逃脱的男人。

没想到,有天,你也会如此迫切的想要摆脱我。

魏朱垂下了眼,却看到腕上新添的伤痕。

被这人恨恨咬住皮的痛楚甚至还记忆犹新。

“你觉得孔最喜欢我吗?”魏朱看着前方,慢慢说,“你觉得喜欢我的孔最,会舍得伤我一丝一毫吗?”

双喜一征,“当然不会,孔公子疼您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伤姑娘一下?”

“所以他不是我要嫁的孔最。”

魏朱低头摸了摸双喜的头发,“我做这一切是为了那个喜欢我的人,他不是,所以我不会觉得难过。”

双喜张了张嘴,她想问以后哪,若是孔最一直这样,您又要怎么办?

可是她没有说出来。

“都是你!”

双喜对着白釉发脾气,“你若是真能把他治好就好了,现在不上不下的讨厌死了!”

双喜红着眼,“我以后再不要跟你说话了,你比孔最还过分!”

白釉比划着想解释点什么,可是双喜已经跑开了。

看着百口莫辩,又难以解释的白釉,这么多天来,魏朱终于露出了一个笑。

“以前有人跟我说有一种人特别含蓄,他不会说我喜欢你,却会在某个月色不错的夜里,看着天上的月亮说上一句意有所指的“今晚月色好美”。

我一直都觉得这是一种很美的意境,直到后来我说给另一个人听,对方却觉得好笑。”

“那人不开口,或许不是因为羞涩,或许只是因为单纯的不喜欢罢了。”

魏朱看着白釉,“这话是双喜告诉我的。我一直都在等你向她提亲,因为你一直没有动静,所以我也暗暗着急过,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不说不一定是因为害羞,或许你真的没有想过娶她。”

“白釉我可能不会在岭南待上太久,等这次再回去,我可能会给双喜介绍旁的男子了,这次我不问你,也不再等,只是我想如果你真的没打算娶双喜的话,就到时候趁着这次离开断了吧,总归她年纪还小,心里还有空位放下别人。”

白釉嘴巴张着,他的手举在前一副言又止的样子,可是魏朱是真的觉得累了。

她往前走着,停在那个再次摔倒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站起来。”

魏朱踢了踢他孱弱的小腿,孔最抽抱住了自己的小腿,对着魏朱一口咬来,魏朱却稳稳的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就你哈巴狗的模样,也想威胁我。”魏朱嗤笑着甩开了对方,拉着他脖颈后面的衣领,拖拽死狗一样的往前拖拽着。

屋里早就备好了用来沐浴的木桶,魏朱也不给他脱衣服,直接把他丢了进去。

加了药材水又烫又,孔最烫的想要出来,却被魏朱死死按进去,孔最挣扎的厉害,期间呛了几口水,魏朱松开了一些,谁知道对方竟然趁机向着她喉咙咬来。

千钧一发之际,魏朱避开了。

可当她看着自己打湿的衣袖,看着木桶里怒目相视的男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坐在后的椅子上,神征愣。

孔最是真想让她死的。

这种认知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313求你,放过我

她不吭声,桶里的孔最也安静,按照以往来说之后都是魏朱给孔最擦拭换衣,然后带到上塞进被子,可是今天魏朱唤了白釉进来。

面对这个经常出现,且不会说话的人,孔最倒是友好的很,像个乖宝宝一样眨巴着眼,等待白釉把他送到上,然后迎来让他安心的被子,挡住整个自己。

孔最埋在被子里准备睡去,可当他的手指在被子外面摸索想要握住那再熟悉不过的头发时,却摸了个空。

那个每晚都会陪着他躺在上,伴着他入眠的女人……没过来。

孔最摩擦着手指,他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是似乎没有这个,也不是不可以的样子。

他只是……

孔最揉了揉心口,不知是不是洗澡水喝多了,总觉得那里怪难受的。

魏朱就坐在浴室的椅子上,就着被水打湿的衣服坐着。

一开始袖子还往下滴着水,到最后已经完全干透。

不知坐了多久,魏朱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走到了前,上露出一丁点侧脸的人睡得正香。

至此,她终于能在对方脸上找到那么一些熟悉的痕迹。

“孔最……”

魏朱眼痛的厉害。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天还没亮,魏朱就在一种多年未遇的杀意里睁眼,她往后就地一滚,避开了对方掐向自己的脖子,魏朱本能的抽出唐刀,可刀出到一半,就又被她甩了回去。

下手的是孔最。

这个看似羸弱的病人,却有着非凡的力气,甚至让魏朱忘了这人也是军营出,还是得天独厚的那种。

在杀机起伏中醒来,实在算不上多么美好的事,魏朱抿了抿唇,然后冷笑一声,酷炫狂霸拽的拖着对方丟了出去。

孔最依旧不知疲倦的练习着站起来,只是这一次有东西跟着他一起丢了过来,那是崭新的笔墨纸砚,随着这些东西一块过来的,还有两个带着戒尺的夫子。

戒尺这种武器让孔最戒备,但是这戒尺没落下来,向他袭来的是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还有一些幼稚到可笑的字帖。

孔最懵懵的,夫子们也懵,不是说给心智不全的启蒙,怎么心智不全的人看上去这么大,而且脑子还不好使,看着就傻乎乎的样子。

不过为了每天的大米粮食,他们只能咬牙教下去。

夫子念一句,孔最按理说也要跟着念一句,可是他不会说话。

白釉检查过孔最的嗓子,确实是受到创伤没错,可是经过调养已经修复,虽然可能会改变音调,但是说话是没问题的。

可问题就出来,孔最不说话,他像是遗忘了发生的技巧,那怕被魏朱折磨到最痛苦的时候,他发出的也只有一些意义不明的嘶吼。

学生不配合。

夫子看了眼魏朱,按理说这个时候可就要打下去了,可问题是这人能打吗?

“尽管动手,旁人怎么来,他怎么来,不配合就打到配合。”

夫子咽了口唾沫,这听着怎么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一位夫子捏着孔最的手,另一位举着戒尺,孔最惊慌失措甚至站都站不稳,一个劲的躲藏,到最后甚至都哭出声了。

双喜不忍心的捂着脸,魏朱却握着折扇慢慢摇着,折扇上画了上着妆面的青衣,端着架势似乎在唱着吴侬软语。

戒尺打下来了,啪的一声声音惊人。

短短两句三字经,孔最手心都被打肿了。

“这手再打就坏了。”夫子瞧着那充血肿胀的手,不忍心说,“要不要再试试旁的。”

“今天一定要让他说话。”

魏朱合上折扇,坐在地上的孔最小心的吹着肿着的手心,一边吹一边哭,那泪落得无声无息,看上去可怜至极。

“孔最,你最害怕什么哪?”

如果是以前的孔最,魏朱或许知道,可是现在这位,她不确定。

“去端锅开水过来,越烫越好。”

双喜去了厨房提了刚烧开的水过来,倒在盆里,然后一旁的如意抱出了吃的滚瓜肚圆的桂花糕。

自从魏朱上次用桂花糕诈死,让孔最能出门见光后,桂花糕就一直被养在别的地方。

现在一被抱过来,孔最张着手就要往这边扑。

魏朱搂着桂花糕推开了,比猫大不了的小狗丑的厉害,那墨染一样斑点短毛,更是让它丑出了人生巅峰。

可是桂花糕很喜欢魏朱,只要闻着魏朱的味,就欢快的摇尾巴,它正tiǎn)着魏朱的手撒欢,魏朱却拽着它的脖子把它提到了水上方。

孔最惊恐的睁着眼睛,手忙脚乱的往这边爬,魏朱神淡漠,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想让它活吗,求我。”

对面的孔最连连摆手,甚至直接跪下磕头。

魏朱勾着嘴角眼睛却没有丝毫温度,“说话,要不然我就撒手了。”

被捏着后颈的桂花糕尾巴摇的像个小风扇,这种被人拎在半空中的感觉还不错的。

桂花糕悠闲的哼哼,孔最却心惊胆战,滚烫的水就在桂花糕子底下,只要魏朱松手,桂花糕就会被活活烫死。

孔最张着嘴,不成调的声音风箱一样往外冒着,可是没有一个完整的音节。

魏朱似乎举累了,她低了低手。

孔最连忙伸手踉跄的往前赶了两步。

魏朱顿住手势,同样的话,第二次却温柔了许多。

“求我放过我它。”

魏朱淡淡道,“只要你开口,我就放过它。”

孔最捂着自己的喉咙,他想说出话来,可是那些声音根本发出不来。

“啊……啊,啊……”

双喜捏紧了手心,心里替孔最揪起了心,“孔公子,你快说出来啊,姑娘都不知盼了多久让你说话了。”

可是风里传来的依旧只有啊啊声,孔最似乎已经摸索到方法,他拍着自己的的脖子,使劲寻找自己的声音。

那痛苦的模样,让魏朱暗暗难过,她垂下了眼,如果连桂花糕都不行,那她也真想不出办法了。

魏朱摸着桂花糕的脑袋,试探着换了条件。

“只要你开口,十天之内我不出现在你面前。”

“轴妮……”

几乎与此同时,孔最喉咙里终于吐出暗哑非常的两个字。

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愣了愣,然后捂着喉咙,小心缓慢的说出了第二遍。

“求你……放过我。”

孔最跪在地上,这一次,那声音清晰了很多……

314看清事实

双喜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去看魏朱,魏朱唇抿成锐利的弧度,眼中似有憧憬轰然坍塌。

魏朱抱着桂花糕转,孔最在后面张着手问她要。

“我只是说了放过它,没有说会把它给你,”魏朱摸着桂花糕的下巴,“想要它也可以,十天后我会再过来,如果这两位夫子教你的你可以记住,那我可以考虑把它还给你,如果你学不会……”

魏朱意味深长的冷笑一声,转走了。

已经修建出巍峨城池一角的街上,魏朱抱着桂花糕贴着脸坐着。

桂花糕不安分的在魏朱脸颊旁动来动去,魏朱无知无觉,只一直坐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几个拿着簸箕扫帚的孩子一边捡拾地上的垃圾和石头,一边跑来跑去,追逐打闹,黄昏落时,农人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讨论今年会有怎样的收成。

魏朱一直坐着,直到暮色四合。

远处有人挑了灯过来,由远而近慢慢的走来,本以为是路过,那人却停在她面前。

青色的衣摆,墨竹苍翠滴在上面显露着自己的风骨,夜风起了,那人解下外衫披在魏朱上。

至此,魏朱才被突如其来的暖意,唤回神。

“季归年?”

魏朱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来这了?”

“老陈在京城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慈善募捐,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全都到了,就连太后皇上都被请客过来,并且带头捐款。”季归年蹲下来瞧着魏朱笑的风光霁月,“我一猜就是你的主意。”

魏朱心难得轻松了一下,“我还以为老陈会提前通知你一声,没想到他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怨不得他,因为你之前弄出来的事,太后如今明面上已经交权,现在是周遗当政,而周遗当政的头一件事,就是核查官员派系,别说老陈不能联系我,我就是不夜城都不敢过去了。”

魏朱嗤笑,“这倒是为他做嫁衣了。”

“对了,你这次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大事?”

“天灾刚定,将平,现在京城那敢有什么大事发生。还不是这次募捐数额太大,朝廷不放心岭南是不是真的缺少这么多银两,这才派我过来核实。”

季归年说的简单,可是核实灾区这种事,一般只有帝王心腹大臣才能放心,季归年为了过来,应当是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比起这个来,魏朱更在意募捐银两数字,能让朝堂逗忌惮的银两,得是有多少。

季归年对着她比了个数,魏朱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

季归年笑着点点头,“所以这么一大笔钱,你打算做什么哪?”

魏朱搓了搓手,“我来这里之前就看过岭南的地图,这里疆域辽阔,多山多水,多山珍野味,最重要的是地理位置极好,靠近多个附属小国,不论是贸易往来还是修建几座新的不夜城都很划算,可是这次竟然来了这么多钱……”

魏朱眸眼烨烨生辉,“够来场大的了。”

季归年最喜欢的,就是魏朱这种让人信服的自信,那眼中的光亮,比天上的星光还让人觉得难得。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季归年道,“这里是孔最的封地,无论以后如何变化,都是他的领土,那怕京中帝王觊觎也没法得到,说起来这里比京城更好。”

说起孔最,魏朱脸上的笑淡了淡。

“我把这事忘了,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这岭南怕是不适合不夜城生存。”

魏朱顿了顿,“钱先放着吧,等我仔细研究过地图后,再进行下一步。”

近乎本能的,季归年察觉到了不对劲,“孔最出事了?”

他皱了皱眉,“你从京城离开时,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如今他被封安平候,该是你与他成亲的时候才对,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魏朱突然觉得脑袋疼,“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你回去看看就是。”

魏朱指着前面的院落,“那里就是了,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吧。”

季归年疑心更甚,“你不一起进去?”

“跟他打了个小赌,十天之内不见他,他今天刚能说话,我就不进去了。”

魏朱说着把桂花糕塞进季归年手里,“抱着桂花糕,你们的见面应该不会太不愉快。”

季归年跟怀里的桂花糕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什么了。

季归年抱着桂花糕忐忑的进了门,刚见着孔最想跟他打招呼,对面的人却直扑过来抢走了他手里的桂花糕,然后旁若无人的抱着它缩进了薄被底下。

季归年手足无措的站着,“孔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季归年。”

薄被人偷偷掀起一个边角,孔最戒备的眼神在后面出现,他只看了季归年一眼,就又干净利落的拉紧了被子。

季归年站在那里,张目四望,然后看见了正在苦笑的魏朱,“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他不记得以前了。”

听到魏朱的声音,被子被人掀起,孔最恶狠狠的看着她,“我求你了,你不出现,十天!”

魏朱不耐的踢了下脚边的凳子,“我可以不过去,但是桂花糕你必须交给我!”

孔最犹豫着,对于桂花糕他实在舍不得。

“别bi)我来第二次,”魏朱冷漠挑眉,“快点撒手!”

孔最心不甘不愿的松了手,桂花糕癫癫的跑了过来,围着魏朱打圈圈。

魏朱也不抱,她对着季归年打个手势,两人出了屋。

“他……怎么会这样?”

“白釉说刺激过大,体机能本能的选择忘却,所以孔最还活着,却也死了,现在的他,可以算是另外一人。”

“那你们的亲事……”

“亲什么事。”魏朱无所谓的摆手,“今天我要是不醒的早,估计脖子已经被他掐断了。”

“我魏朱防了一辈子人,到头来连枕边人都得防着,也是可笑。”

季归年笑不出来,“他若一直这样,你要怎么办。”

“应该会好的吧。”魏朱道,“前几天能够出来面对光,今天也已经能够张口,他……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季归年“……”

“你应该用了很激进的方法吧,我刚才看见他看你的眼神了,他分明把你当做一个想要超越的对手。”

季归年冷静非常,“这里是他的封地,不论你将这里建造的如何好,若是他有天足够强大了,杀你,只是一句话的事。”

315卖房

桂花糕巴巴的咬着魏朱的衣裳,前面就是台阶了,身为小短腿的它一点也不想爬台阶。

魏朱伸手抱了它,“这事你让我再想想。”

孔最扒在窗户缝隙上看着两人低声交谈的样子,他本来是要看桂花糕的,只是那双眼睛却怎么问控制不住的落在魏朱的脸上。

月色朦胧,灯火通明,两人静立而站,低声交谈,金童玉女一样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孔最回了床,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他抱着被子盯着那块空出来妃地方出神。

十天。

十天内她不会出现,所以,她夜里是陪另一人睡觉去了吗?

本来是该笑的,可是这嘴角怎么也挑不起来的样子。

孔最又下了床,趴在窗户跟里看,可是两人已经离开了。

果然,两人是睡觉去了。

孔最回了床,把脑袋紧紧地蒙住,他也睡!

一连十天,魏朱真的没有出现在孔最面前,倒不是她有意避开,而是她真的已经忙到抽身乏术。

季归年的到来给她指出了好几处不足的地方,甚至组建了防卫队,专门在建好的房子周围巡逻。

另外,季归年提醒她,已经可以把建好的房子拿出一部分售卖了。

“天已经慢慢冷了,一直都住在工棚里的他们随着天气会慢慢不满,必须让一部分人先住上。”

“我也有这个打算。”魏朱道,“我考虑的是让他们买房子跟种田一样,采取用粮抵租和用工抵租,另外我已经抽出一部分工匠,在培训他们其他东西,相信等段时间过去,应该就能看到结果。”

对于未来,魏朱有很多设想,眼下这些设想正在井井有条的在她面前建立一个属于她的国度。

对此她信心满满,“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再给他们工作,那怕没有卖身契,他们也会听我的。”

季归年沉默了下,“卖身契还是要签的,如果是以前的孔最我不担心,但是现在的……魏朱,你要为自己打算。”

季归年看着底下干的热火朝天的百姓,“挑选最听话,最健壮。最能吃苦干活的签订卖身契,契银就是那些刚建好的房子,有人会觉得不满,但是拖家带口的他们会答应的。”

只要这些人是魏朱的奴仆,那怕有一天孔最想要对付魏朱,没有城民的他,也照样掀不起风浪。

“这事我帮你去办,如果有天他想起来了,就算心里有芥蒂,也是因为我,不会阻碍你们两个人的关系。

他要是想不起来,这事你也不用声张,只当做一张备用的底牌。”

季归年神情柔软了刹那,“我们都知道的,只要你想,没人可以阻止你,你要留在这里,我不说什么,但是,请你为自己多着想一些。”

季归年负手而立,他眉眼浅笑,清俊美好的像是一张画。

“你们都在看什么?”赵棠离笑问向几个熟悉的工友。

“再看那个男人哪,听说是京城来的大官。”

“大什么官啊,对魏管事毕恭毕敬的,一看就是溜须拍马之辈。”

“可不能这么说。”有些门路的人连忙阻止,“你们是不知道,魏管事可是侯爷第一头等体面人,虽然他来了岭南后面都没露,可是咱们可都是魏管事管的。”

那人念念有词,“侯爷都看中的人,京城他再大官,不也得服服帖帖的。”

“魏管事真厉害啊,你说是不是赵管事。”

赵棠离笑了几声,“是啊,她最厉害。”

赵棠离拍拍手,“聊天归聊天,趁着今天天气好。大家多干点啊,等会我跟厨上说,让它给咱放点肉,多吃肉才有力气干活啊,是不是!”

“说的对啊!”

汉子们打着赤膊,为了今天的饭菜努力拼搏,正出着力气就连魏朱许久不见的小铜锣再次响了。

“秋天就要到了,眼看天冷下来,今日起卖房了!”

一听卖房,有人眼珠子刷的就亮了,有人逃难过来时,手上粮食没留下,钱可是带出来不少。

而且魏朱还瞧见队伍里掺杂了好几个城里的人,这些人有过来看热闹的,也有过来打听消息的,被她吸引一窝蜂的全过来了。

人群嗡嗡作响,吵得人耳朵疼。

“安静!”

魏朱蹲在屋檐上,小铜锣匡匡敲着,“认识字的看底下的告示,不认识字的过来听我仔细说。”

魏朱指着后面成排的房屋。

“看见我身后的房子了吗,全是我们的能工巧匠,用最好的材料,最精湛的工艺修建而成的,他或许不如你们之前住的房子温馨,但是质量绝对比你们住的房子高出不知多少倍!”

魏朱这话一出来,修建房子的工匠慢慢的挺起了胸膛。

“本来这群房子是留着以后给迁入城的居民准备的,但是我家主人担忧天气渐冷,诸位城民受冷患上风寒所以打算拿出一部分房子来供给百姓居住。”

“城主心善啊。”

“城主是个好人啊。”

“朝廷想不到的,城主都想到了,真是……”有人默默的举起了大拇指。

有人夸奖,自然有人怀疑。

“我们人有那么多,却只拿出一小部分房子来给我们住,这城主安的什么心!是想让剩下的其他人活活冻死吗!”

“是啊,咱们哪来的钱买房子?就现在这吃不上喝不上的,田都还没有开出来,现在又来了房子,这城主是打算让我们累死吗。”

魏朱耳朵管的很,夸奖的声音,她没听进去几句,这几句不和谐的话和人,我是让他准确的听到了。

“看清楚那几个了吗!”魏朱举着铜锣指向刚才不满的那几个,“把他们丢出去,我以后不希望再见到他们!”

她话音刚落,季归年就带着刚组建出来的城卫队把人押了出去。

那几人被赶,还在那里骂骂咧咧。

“说的难道不对吗?你个狐假虎威的死娘娘腔,房子只有那么几个,我们难民却有一大堆,狼多肉少,房子给谁住!”

“给谁都不给你。”魏朱对着那人淡淡道,“把他的家人朋友给我一块赶出去,我魏朱这里容不下不知感恩的狗东西。”



316卖身与福利

发落了几个不知感恩的狗东西,魏朱走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情。

“我知道大家都没什么钱,也知道现在大多数人也只是刚刚开始吃饱饭,可是,我们年轻力壮没什么,家里年纪大了的父母双亲怎么办,柔弱持家的妻子怎么办,嗷嗷待哺的孩子又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跟牲口一样一直睡在搭起的窝棚里。”

魏朱一番话说的底下几个七尺多的汉子都红了眼眶,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愿意自己的家人颠沛流离。

“可是没办法啊。”有人哽咽出了声,“我家吃都吃不饱哪,别说房子,就是这工作都是管事赏给我们的,冬天就要来了,可怎么办?”

“确实不好办。”

魏朱忧心道,“知道京城里像咱们建的这么好的房子多少钱吗?我告诉你就是你不吃不喝一辈子恐怕也换不来个大门。”

魏朱指着远处的闭合的城门,“知道那城里的房子什么样吗,五十两一座,修的还没咱们这里一半结实!”

底下的人听着更愁了。

“难道真没办法吗,我那娘子就要生了,我不想孩子出生在窝棚里。”

“我孩子才两个月哪,谁想啊。”

魏朱歪头听了会哭穷的声音。

见气氛晕染的差不多了,这才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难,我家主人以前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流落在外受尽白眼,可是我跟你们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特别了解老百姓的痛苦,所以现在低价抛售首批建造房屋,只需要三十两,就可以住进首批竣工房子里。”

三十两!

比起城里的房子确实便宜了很多,可是对于身无分文的他们,还是太贵了。

“没有别的房子了吗!”有人指着正在建造的房子大声问,现在正在修建的房子明显不一样,不仅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还有假山花园,一旦建好拎包入住。

魏朱就知道,这几万人里,一定是有土豪的存在的。

“那是二级修建房屋,想要的可以私下里联系。”魏朱淡淡道,“现在是首批房屋售卖时间,请勿打扰。”

魏朱嘴上说这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某些意动的人。

“三十两已经很少了,而且可以任意挑选地段,单单是这个,就不知比别的地方好上多少,而且,我们马上就会建造学堂,拥有房产的人,可以免费上学,并且承诺不收取任何学费,还管学生一日三餐。”

“真的?”

“当然是真的!”有个经常盖房子的人指着一条街外可以隔出来的一片,“看到了吗,种着松树的那一片就是,魏管事说上学免费,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有这好事。”

不少有孩子的人心动不已,要知道孩子上学,每年就需要一大笔钱,现在只要买房就可以上学,简直是天降馅饼。

有人欢喜有人忧,连三文都拿不出来的人,真是彻底颓废了。

他们正想散去,就听魏朱在那笑,“这么快就打算走,不打算要房子了?”

有人窘迫的看着魏朱,干巴巴道,“实在是……我还是去干活吧。”

“听完了再走也不迟。”魏朱敲着铜锣继续道,“如果你实在没钱没粮也没关系,我家主人打算招收一批仆从,只要你能吃苦,能干活,能任劳任怨,只要你签下卖身契,就可以免费获得一所员工住宅。”

不少人瞪着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不是做梦吧,卖身为奴还有房子住!这世上还有这好事!”

“还真就有这好事,只是首先你需要满足条件,第一,身体健康,第二,年龄十四到三十五岁之间,第三,不得有任何官府不良记录,第四,自愿卖身,第五,足够听话。

只要你自认为满足条件,就可以前往我这里卖身得房,而且男女不限。”

“不过……”魏朱拉长了声音,“有些事是需要你们记住的,第一,不论男女必须是自愿。

第二,不管卖身数量每家每户只能得房一座,任何拥有房子的家庭,那怕卖身也不享有分房待遇。

第三,房子是我配备给你们的员工房,一旦你们背主,你不仅会被我收拾,房子也会收回。

第四,本福利只限于房子,田租后续还需缴纳。

第五,卖身期限至少十年,此间不得赎身。

所以都回去想好了,这身,到底要不要卖。”

魏朱说着摆摆手,“现在想买房的可以过来登记了,卖身的回去考虑好了,两天后再过来。”

有人欣喜若狂的跑回去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有人若有所思暗暗思量,更有人直接跑到摆了两张桌子的“售楼处”,季归年细心的的带了魏朱正在修建的城池平面图,像别人讲述接下来会修建出来的还有什么。

魏朱早就在一开始的时候给房子安上了门牌号,所以想要哪一个,直接说门牌号就可以。

几张桌子摆起的地方不大,可是直到灯火亮起来,还有人徘徊在这里不肯离去。

魏朱打了个哈欠,买房永远是世纪难题,永远有人会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问题,问上半天。

“明天再来吧。”见魏朱困倦,季归年收起了展开的平面图,“明天还有一天,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就明天再过来吧。”

“明天你也别过来了。”魏朱百无聊赖的说到,“你就回去吃饭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什么叫就明天不来了,”那人问,“不是一直都卖吗!”

魏朱打个哈欠,“两天后就是卖身员工选房的日子,所有卖身人员,会抓阄随机挑选剩下的房子,这两天里所有没卖出去的好地段,或许就不知不觉落到某个员工手里了。”

魏朱指了指那人犹豫的两个位置,“这都是好地方,你今天拿不定主意,估计明天也照样不行,还是直接留给我的员工吧。”

魏朱说着提起灯笼就要走,却被那人拉住了,“我不挑了,两个,两个我都要!”

魏朱惊愕的看向季归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回去的路上,魏朱翻看着售房账本,仰头感叹。

“赚钱的感觉真好啊,这世上果然还是有钱人居多。”



317关系进一步

首批建造普通房屋足有几百座,一天的时间就卖出去了十之二三,魏朱数着钱才发觉这批被她救济的难民,竟然一个个身家颇丰。

“真是小看他们了。”

魏朱暗自思量,“二期工程已经建造了一半,是时候加快速度了。”

“你二期建造的应该是宅院吧,比起首批的价格亲民实在,二期可能不会这么快就售卖完毕,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再建一批像员工房一样的房屋出来。”

魏朱乐的合不拢嘴,“季同学,有些时候你的想法真是过分保守了,二期宅院风住宅,我推向的主要受众可不是这些难民。”

魏朱点了点脚下,“知道我今天在人群里见到了多少城里人的眼线吗,这些城里的有钱人才是我的下一批顾客,而且应该已经有人发现了我这城池的商机,相信很快就有人过来买我的沿街商铺了。”

季归年拧眉,“可是你还忽略了一点。”

季归年道,“你这修了一半的城还缺点能让大家聚集过来的东西,单是房子还不够。”

“这点,我又怎么可能会没想到,你多待几天,慢慢的你就明白了,这城,我上心着哪。”

“那我拭目以待。”

魏朱又打了个哈欠,她已经好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她伸手告别了季归年,刚和衣倒在自己床上,就拉着被子睡了过去。

魏朱是在一种走来走去悉悉索索的声音里醒来的,她迷糊的睁开眼,就见一道黑影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她下意识的去摸枕头下的刀,却发现那人贴了过来。

斗大的一张纸,被那人靠的快塞魏朱眼珠子里去了。

魏朱退后一些,才发现纸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依稀是“孔最”的样子。

纸后的孔最凶神恶煞,“你要的。”

他伸了伸手,“给我!”

“我要的什么?纸?”魏朱裹了裹被子,“我要睡觉,没空理你,出去!”

孔最急了,手就一直伸着,“功课给你,桂花糕,还我。”

魏朱这才想起来,十天前给对方说过考教功课,合格就把桂花糕给对方,她都已经忘了,对方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想脑子也不傻吗。

“明天吧,如意都睡了,桂花糕也睡了,现在我也要睡了,懂!”

见魏朱生气,孔最焦躁的更厉害,不论魏朱如何讲理,他一直都吵嚷着桂花糕。

“再吵我就把它剁碎红烧!”

孔最嘴气的直哆嗦,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魏朱没有听清,她看到孔最气鼓鼓的推开门冲了出去,正打算缠着被子继续睡的时候,又见对方冲进来拿走了刚才遗落下的纸。

“跟别人睡的坏人!”

孔最抱着自己写的字,委屈死了,说好了十天,今天都第十一天了,还不来找自己。

“坏人!”

“红烧的坏人!”

魏朱是不懂这哀怨的,撵走了不速之客,她拉过被子想要继续睡,但是睡意却已经被打散的七七八八,她恼怒的下了床,刚拉开门,就看着孔最抱着自己歪靠着房门,好似睡着了一样,可怜巴巴的在那抽鼻子。

“喂!”

魏朱不耐的推了推他,“回去睡!”

魏朱的意思回你的院子睡。

孔最理解的回屋里睡。

他抱着纸,一边觉得委屈,一边脱了鞋子上了床,他卷着被子往里滚,将床上的空大半让了出来。

魏朱征愣的看着,这是邀请自己一块睡的意思,还是个人睡眠习惯?

“孔最。”

魏朱喊了声,“你是不是想骗我上床,然后半夜掐死我?”

孔最眨巴眨巴眼,掐死?掐死谁?

他锈住的大脑慢慢的转着,然后恍然大悟,这人在害怕自己会杀了她。

心情突然就变得好起来,这人竟然也会害怕自己。

“就是这样!”孔最张牙舞爪做了个很凶恶的样子,“不把桂花糕给我,就掐死你!”

这是孔最心里觉得的。

实际上魏朱,“额……”

在狮子面前威胁的奶猫,估计也就这样了。

这下她可以安心上床了。

时隔十多天,偷偷溜出被窝的手,终于握住了朝思暮想的头发,孔最蒙在被子里吃了糖一样,偷摸的笑着。

让别人害怕,这效果果然挺好的。

魏朱转转眼珠,盯着那握住自己头发的手。

她是不是也可以小小的奢望一下,眼前这人对她也并不是全无感觉。

至少在畏惧害怕,记恨之后,又有了那么一丝丝别的情绪。

孔最觉得那头发动了动,然后蒙住头脸的薄被被人掀开,魏朱一手握着被子,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她头发散着,只穿着白色里衣的她,看上去温和无害而又惑人非常。

单单那一双流露着诸多情绪的眼睛,就让人忍不住沉溺其间。

魏朱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孔最的下巴,“讨厌我?”

孔最觉得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简单问题,“当然,你很讨厌。”

魏朱挑眉,“那这样哪?”

魏朱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很轻的触碰,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分。

孔最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摸了摸额头,“为什么碰我这里?我洗脸了。”

魏朱低低的笑,然后吻在他的鼻尖上。

“这样哪?”

孔最眉头皱起,“你不觉得脏吗?”

“我记得你洗脸了。”

魏朱捏着他的下巴,瘦到快要脱相的下巴又尖又细,在没有了原来的圆润细腻,只是弧度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她垂下头看着那双眼睛,太过澄澈的眼睛,让倒影出来的她,显得十分惑人堕落。

她抬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光亮被黑暗取代,这样的黑暗,反倒让孔最安心了很多,然后他觉得自己唇上覆住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像是人的脸,又比那个柔软的多。

有什么东西对着他挑逗,却又消失无踪。

“这个是什么?”

亲吻着他的人笑了笑,“为什么不自己试试。”

孔最抿了抿唇瓣,碰到了那抹柔软,他正想去描摹那形状,却见眼睛被人松开,魏朱已经躺了回去。

“刚才那是什么?”

孔最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要告诉讨厌我的你。”魏朱拉过被子给自己乖乖盖好,“我要睡了,你再出声就把你丢出去!”

孔最张了张嘴,然后重新埋回被窝,究竟是什么哪?

让人心悸,而甘愿臣服……



318高端人才

第二天房子依旧热卖,这群人住窝棚早就住的快坏掉了如今有了房子,还不是一个个想尽办法买房子。

没钱,没关系啊,可以几家住一个院子,挤是挤了点,可挤总比卖儿卖女卖身,睡窝棚强啊,而且钱凑一凑总是有的。

而什么都没有的,看着别人住上新房子一来二去的也看开了,不就是卖身吗,一人卖身全家住房,算起来也值了。

而且卖身之后上工赚钱两不误,这么一想还赚了。

所以除了过来买房的,这次还过来一群人咨询卖身这件事的。

不是他们着急,而是房子数量有限,虽然还在建设,但是先住上总是好的。

而人都是有聚堆性的,一听谁家谁谁谁卖身,谁家谁谁谁被管事看中,那更是对卖身这件事积极起来。

好在魏朱早就想到了这种场面,季归年卖房时只摆了四张桌子,等着卖身时直接封了一整条街,卡卡卡设了三个路障,每个路障摆了两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个考官。

季归年站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大有当年他去科举考试的既视感。

“你这个员工海选,是不是太正式一点了。”

魏朱摇着扇子,“非也非也,正是这种正式,才能让他们有荣誉感跟集体感,等会会采取星星制,只要有一个考官觉得可以,就印一枚星星,低于三个落选,三个星星的为三等员工,四个星星的二等员工,五颗星星的为一等员工。”

“那如果有六颗星星哪?”

“直接认命为我的企业管事。”魏朱挑了下刘海,“不过这六颗星星可不是这么容易得的,因为这最后一关我亲自挑选。”

这种大场面,主持的肯定不是魏朱,而是将规则公布的赵棠离。

所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赵棠离却微微一笑说起了福利待遇。

“三等员工月银一两到二两不等,二等员工二两到五两不等,一等员工五两到十两不等,而任命管事底薪十两,上不封顶。”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有人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赵棠离在一号考桌前坐好,跟他一块坐的还有以前的岭南县令,只是后来岭南被洪水冲垮,这位县令直接被朝廷罢免,现在跟赵棠离身份差不多。

赵棠离抽出桌上的试题,粗略的看了一眼,“咱们这一关比的是在最快的时间内记住,挑选员工五大须知。”

这话一出来,不少员工就苦了脸,有些人认识赵棠离。

“赵管事,那五大须知啊,俺们咋不知道!”

“你们知道的。”赵棠离微微笑着,“魏朱……也就是魏管事之前宣布挑选员工的时候说过的。”

“你这不是难为人吗!”有人不满,“不想给房子就直说,何必这样难为人!那个管事哪!让他出来!”

赵棠离看着挑事人,对着一旁的人摆摆手,然后这位义薄云天的刺头就被捂了嘴丢了出去。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人知道。”赵棠离笑呵呵的看着这群人,“觉得自己知道的过来排队,我这里比较松散,只要你能回答上来,我这颗星都能给,至于旁边这位,你们就加油了。”

有人犹豫着站了出来,停在桌子前,然后又有一些人站了出来。

“管事说话我那天不在,不过我听我家里人说过的。”那人想了想,“第一条是要,身体健康。第二条是年纪不能太大,需要十四到三十五岁之间。第三不能有任何官府不良记录,第四,必须自愿,第五听话。”

那人说完了忐忑的看着赵棠离,“我说的对吗?”

赵棠离满意的拍手,他从抽屉里摸出颗印章,在海选员工胳膊上绑着的白臂上印下了第一颗星星。

那人激动坏了,看着胳膊上的星星跟天仙似的,然后他看向了一旁的县令,“您……”

县令却摆了摆手,那人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往下一关去了。

不过是五条简单的规则,有一人说出来之后,之后剩下的人也或多或少的能说出几句,赵棠离大方的给了这些人卡上了红印章,只是老县令却一直都在喝着茶,那印章却是一个都没落下来。

这么一来,大家就心里打鼓了,有扯着戏腔唱规则的,有把规则当试念的,可是这些人就好像说不到点上,无法得到老县令的认可。

有人甚至别出心裁站在那里骂县令,然后这人被巡逻军给捂了嘴乖乖的请了出去。

后面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为了讨取老县令关心,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有一个汉子暗示自己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以送过去拜干亲。

赵棠离觉得这人也算是个人才,然后留了星让人过去。

海选的人一个个过去,老县令的茶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待在最后的季归年和魏朱看的好笑。

“你从哪里找来的人才,怎么谁都打动不了他。”

魏朱抿着嘴笑,“他倒是想给人叩星,可是他手里没有印章,所以任别人机关算尽,他自巍然不动。”

然后是第二轮,第二轮不一样,放着账本,和一个石锁,这一关也简单,能举动石锁得一颗黑星,能算账一颗绿星。

这一关倒是最快的一次,很快有人得到,有人落败,有人垂头丧气的留下来观望,把希望寄托在下一场,也有人得到三颗星暗暗窃喜。

然后这群生活百态的人走到了季归年面前,季归年的试题更简单,他只问每一个走过来的应试着一个问题,回答的上来,留下黄色的星星,不行,就去一旁等待。

有些人回答上来。

有些人惊慌失措的退到一边,魏朱好奇的不行,抽空吻季归年问的什么。

季归年笑的清俊美好,“我问他们可知道跟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其他人讯息,名字姓氏,家庭住址,有几口人,说的越多越好。”

魏朱看着季归年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信息采集这门功课,季归年是什么时候点亮的?

“我真觉得,能遇见你,是我的幸事。”

魏朱折扇轻摇,“你这才是妥妥的高端人才。”



319营销团队

此时走到最后这一关,胜负已经很明显,不少人期待的看着魏朱,等待她的最后一关。

魏朱摇着扇子,“不急,不急。”

所有的人已经全部都在第一关海选完毕,魏朱慢慢等着,只等着第二关也挑选结束,所有有星的站在第三关入口。

魏朱这才收了折扇拱拱手,请进来了站在人后的老县令。

老县令一出来,不少人怒目而视,这油盐不进的,可让他们刚才吃了不少苦头,一些拥有三星四星的人,已经忍不住埋怨四起。

老县令负手而立,对着魏朱点点头,然后魏朱递给他一支朱笔。

魏朱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老县令胡子动了几下,瞧着那模样倒比季归年还要诧异。

“魏管事考虑清楚了?”

“自然。”魏朱对他做个请的手势,老县令接过朱笔走到一位四星面前。

这人一路表现不错,记忆力快,算数好,力气也有甚至在季归年那里都讨的了好,胳膊上的四星已经能证明他的资质。

他志得意满,只等老县令给他落下五星,这样一来,他就是妥妥的一等奴仆,单是月例就有十两银。

见老县令过来,他心中暗喜。

谁知……

老县令却朱笔一划废了他胳膊上的星星。

那人暴跳如雷,心疼的抱着胳膊,伸手要过来打县令,却被魏朱一脚回去。

“当这里是大街吗,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

“我不服!”

那人大声吵嚷,“我每次考核个个拔尖他凭什么坏了我的星星!”

“凭什么?”魏朱扇子晃了三晃,“就凭你不行。”

她慢慢道,“第一关除了考验你们的记忆,还有你们的人品,老县令没给你们星星,你们就在背后咒骂考官,我魏朱要的是听话的,能伺候主子的人,你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我可要不起。”

魏朱看向余下的所有人,“我要你们是来听话干活的,不是让你们自己打小九九,刚才冷言冷语嘲讽,暗地里瞧不起咒骂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有人甩了自己胳膊上的白臂甩袖而去。

也有人侥幸心理垂头留下观望。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这房子不是这么好得的。

而县令却不会因为这个而停下手中的朱笔,这些费尽心机心里才能现在这里的人,在短短时间里,体会到了天堂地狱的差别。

“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就不怕这个县令徇私枉法?”

“这个县令可是出了名的清廉,一个小县官做了十几年,最是公证,要不然你以为我会用他。”

“不过我也给她说了,这些都是贴身仆从,不求最多,只求质量上乘,不听话的一个都不留。”

“那你哪?”

季归年问,“我记得你这里还有一关。”

当然。

魏朱看了看那些好不容易从老县令手里躲过一劫的人,把自己手里的扇子丢在桌上。

“最后一题的试题就是这个,只要你们谁能把这个扇子十两银子卖给我,谁就是未来的管事。”

魏朱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里笑的开心,有人上前展开扇子看了看。

最普通的竹制扇骨,最普通的扇面。

就这十两银子?

有人打了退堂鼓,心想反正能留下,然后悻悻的把扇子递给了身后的其他人,有人退缩,就有人站出来。

于是魏朱欣赏了一场场的推销方案,拙劣有之,精妙有之,巧言善辩有之。

魏朱微微笑着,让她高兴的不是听到这么多的方案,而是所有人都站出来主动想办法的这种热烈气氛。

她的推销团队,有门路了。

这次被她点头应下的只有十一个。

在千人里挑选百人仆从,从百人里挑十一人,魏朱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

留下的人去签卖身契,去登记抽签分房子,魏朱却看着这忐忑非常的十一人,从脚边提起来一个箱子,摆到眼前的桌上。

“知道你们的月薪是多少吗,十两底薪,上不封顶,今天你们就过来研究一下你们这头一个案子怎么企划。”

十一人有男有女,却个个听得满头雾水,什么竟然案子,什么叫企划?

不过好像是让他们出主意的意思?

魏朱打开面前的箱子,里面摆了三样东西,分别是瓷碗,茶壶,还有笔洗,三件东西样式简洁,但是瓷面却又白又细。

因为是瓷制的东西这些人看的都很仔细。

每人看过之后,魏朱这才开口,“我有一批瓷器,大约就是你们眼前这些东西,我需要在短时间内把这批东西推出去,声势越大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只要你们想出来的办法能被我采纳,提意见的人和团队每人十两。”

“团队什么意思?”有人问,“难道这事还能几个人一起商量的吗?”

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共享的意识,那怕是提意见也大多是个人,魏朱希望能分成团队,这样会更高效,可是有些事太刻意了不好。

就让他们慢慢磨合,时间一长,收获的绝对不止一星半点。

“你们随便啊,反正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回去想,也可以现在就给我注意,不过十两的奖励仅限今天,明天的话赏钱折半,后天的话直接没有,如果你们谁都想不出来,那你们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这货有多少?”有人问,“能保证质量都像眼前这个一样吗?”

“这个可以保证,”魏朱对出声这人来了兴趣,“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说来听听。”

“如果是瓷器,可以先分档次,高中低三类,然后价格设定不一,然后就可以拿着这东西去寻商人……”

魏朱不喜欢这个主意,“拜托人的事我不喜欢,可能你们不知道,我这人做生意都是喜欢别人来求我的。”

赵棠离本来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几人商讨突然有了主意,“那这样如何?东西先收着不露面,可以拿瓷器的配方说事。”

赵棠离道,“有些世家贵族并不缺这些东西,之所以喜欢这釉面那胎质大部分都是虚荣心作祟,你就说散消息出去,说你得了张古窑烧制的方子,等到人人都知,在适时的拿出几件来。”

“到时候那怕你做出来的茶壶少条腿,别人也会说是别种雅致……”



320魏云的礼物

不得不说赵棠离这个方案那是深得魏朱之心。

“你们觉得如何?”她看向自己新建的营销团队,后者有敬佩,有补充,还有一些小细节上的质疑。

“就这个想法回去写企划案,不认识字的就画,画都不会的就直接放脑子里跟我说。”

魏朱喝了口茶,“掌灯之前我都会一直在这里,你们谁先写出来合适的,今天这钱就是谁的。”

十一人若有所思的散去,更有甚者,直接拿过监考桌上的笔就写起来,魏朱慢悠悠的喝着茶,深觉花点钱就能不用费心费力,果然舒坦。

赵棠离又去搬桌子,魏朱却给他倒了茶招呼他坐下,“赵公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这个营销策划组?别看现在人手少,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当然,挣得也越来越多。”

赵棠离听着这声“赵公子”,脸上的笑差点都快垮了,“能得你的赏识是我的荣幸,只是赵府虽然没落了,可我毕竟是赵府公子,做工赚钱还说的过去,卖身为奴就……”

“那就不卖。”

对于人才,魏朱大方的很,“你当策划组队长,统领刚才那些人,以后我有问题直接跟你洽谈,关于底薪我就不给你了,十几两的银子还不够侮辱你的,以后你拿营销案的万分十的提成,也就是说我交给你的企划案,只要我卖一万,你就得十两。”

赵棠离张张嘴,就被魏朱伸手打断,“别觉得我在逗你玩,这批白瓷我预计能卖这个数……”

魏朱比了个数字,看的赵棠离倒抽一口凉气,“……你哪来这么多的瓷器?”

魏朱谦虚的摸了摸头发,“这是压箱底的秘密可不能说出来,你只需要知道这白瓷开路很正就是了。”

赵棠离迷迷糊糊的往回走,深觉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季归年看着箱子里的白瓷,看了眼故作神秘的魏朱,“这就是你说的秘密武器?你不是在哪里发现了窑土,建了瓷窑吧。”

魏朱张开扇子,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季归年眨了眨眼。

“我就知道还是你最懂我。”魏朱笑道,“我让他们专门给你烧了一套文房四宝,等你回去记得带上,花样都是我亲自挑的,保准你喜欢。”

季归年莞尔一笑,他本就生的风流倜傥,加上官场历练,更是气度稳健,好看稳重的少年郎才最是迷人。

“少给我灌汤,你这是想把我当白老鼠,让我带这套文房四宝回京城给你铺销路,打名气吧。”

“要不说你懂我,”魏朱对着季归年拱手,“季兄,有没有兴趣过来分一杯羹?”

“单是不夜城,我账上的钱就快成贪官之流了,这瓷器我就不要了,你这里挣得多,用钱的地方也多,这次就留给你吧。”

“别说,我这边还真缺。”魏朱说着搓了搓手,“我这边不仅弄了个锅碗瓢盆的瓷器窑子,还准备办个肥皂厂和琉璃厂,这两个还在实验,那个成了弄那个,不过我给你说,岭南这边气候湿热适合种茶,等这季粮食收完我还打算试试养生茶,到时候成了给你带几包过去尝尝。”

季归年放了杯子,“打算留在这里了?”

“天高皇帝远,人手多,办事还方便,自然留在这里。”

季归年,“你知道我说什么的。”

魏朱,“你也知道我在回答什么的。”

最懂魏朱的是季归年,所以他知道她的意思,眼底黯淡了刹那却又重新抬眸,“文房四宝烧的好看些,若是太丑,我可不帮你忙。”

魏朱笑,“保管你喜欢。”

回京之前,魏朱才把烧好的东西带过来,“陶瓷这东西实在太难控制了,做了八套,才凑成了这一个。”

魏朱把塞着稻草麦糠的箱子提到季归年的车上,季归年要拆,却被魏朱按住了手,“回去再看,礼物吗就是要惊喜。”

季归年总觉得可能会是惊吓居多,不过他还是应下了。

魏朱叮嘱下人把要带回京的东西一一放好,季归年看册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放了一堆的人参灵芝。

“你是觉得京城没药了吗?连这些东西都要带回去。”

“这边山多,这些东西也多,放我这里也吃不了,还不如你拿回去,你这一天天熬夜写奏折看书的,没事就多炖点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季归年心里一暖,正想上车,就见魏朱期期艾艾的,“有件东西吧本来不想拿的,可是寻思寻思吧又怕不拿他生气。”

魏朱拿出来个毛笔长短的檀木盒来,“你帮我捎给他吧。”

“你义父?”

魏朱点头,“我来时他就气哪,他那人冷傲惯了,生了气也得小心哄着,我悄没声的走了,他估计得恼了。”

魏朱叮嘱道,“你把东西给他,他就是生气砸了也没什么的,那怕骂我几句……不对,他估计骂不出来,他那人生气了直接拔剑,要不……我还是换个人捎把,没在把你命搭上。”

“没事。”季归年说,“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义父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季归年问,“还有其他没说的吗?”

“没了,没了。”魏朱退后两步,摆手送行,“以后烦了累了就过来,我在这给你留了宅院哪,朝廷若是太烦太累,来我不夜城当头牌吧,我捧你出道。”

季归年失笑,“那我先谢过东家了。”

马车终于还是走了,魏朱站在原地看了会,一种感觉油然而生。

好像在京城重重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在这岭南看似荒凉收拾烂摊子,可是却难得的自在。

反倒是那些留在京城的人,像被无数条条框框束缚一样。

“义父。”

魏朱瘪了瘪嘴,“还真有点想你了。”

穿着银色软甲,眉目冷傲非常的魏云在一众宫女窥看不舍里,踏着如血晚霞,与其他禁军侍卫换班下值。

孤傲硕长的背影,迷碎了一众小宫女的心。

还没到府门,就见门口停了辆大车,为魏朱替魏老将军带回土仪的季归年正在堂里说话。

魏云点了头就算做招呼,本来想走的,却又不知什么原因军甲都没换,就坐下了……



321义父风华绝代

魏老将军微微诧异,却没表露,反倒打听起季归年的家事来。

“我听季大人这姓氏十分熟悉,祖上可有在京城为官之人?”

“说起惭愧,我家祖父曾在朝廷为官,后来意外被贬,也算得上在京城待过。”

魏老将军还想细问,却被季归年避过,“只是一些以前的事了,以前一心想着为祖父平反,现在反倒心绪宁静了,平不平反的有什么要紧哪,总归他现在活的高兴,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些陈年旧事反倒不重要了。”

“令祖父豁达。”

生而为人却不将自己背负罪名放在心上,这已经不是一句豁达能够了了表达的。

“魏老将军镇守边疆多年,才是我辈楷模。”季归年说着把礼单送上,“这是魏朱托我带来的东西,还请魏老将军过目。”

魏老将军看了下就放回去,“珠儿有心了,我们在京城什么都不缺,反倒是她一人待在岭南赈灾,才是真辛苦。”

“说起来,我看季大人也年岁不大,不知年纪如何,家中可有婚配?”

“二十有三,虽尚未婚配,但是下官心中已有良人。”

竟然有心上人了。

魏老将军道,“不知是京中哪位府上千金,说来惭愧,我与季大人一见如故本来想结亲的,如今听闻季大人心中已有人选,所以……想做个媒。”

季归年喝茶微笑,他就知道是这样。

“大哥的两个女儿,自有大哥操心,二哥的几个孩子尚没有配的上的,父亲既然想要做媒,不妨给大哥娶个正妻回来,总不好到老了从二哥房里过继个男孩回来。”

魏云不说话是不说话,一说话就噎得人肝疼。

“少给我说别人,还给你大哥娶妻,我看最需要娶的就是你!”

魏云神色不动,“也不介意你娶个儿媳回来守活寡。”

魏老将军胡子都快气的翘起来了,季归年见此连忙起身告辞,魏云也起身离开。

院门外两人相视一眼,然后魏云对着他伸出了手。

“拿来。”

季归年对魏云的了然一点都不意外。

“你怎么知道我有东西给你。”

“上门拜访不会挑在傍晚,这种小事你是不会不知道的,而你却挑在我下值的时候来了,只能是为我。”

魏云一脸坦荡,“她有东西让你带给我。”

“真不愧是魏朱的义父。”

季归年笑着把檀木盒从袖子里带出来,交给魏云,“她嘱咐我给你赔罪的。”

魏云接了,拇指摩挲着檀木的纹路却没有打开的意思,“她在那边玩的高兴吗。”

季归年回“开心极了。”

魏云点头嗯了一声,穿着那身软甲往前走了几步,他停下身子回头,“作为你送东西过来的回礼,魏府不会有姑娘嫁到你府上,但是你“心上人”这一招,总有一天会阻挡不住别人的。”

魏云说,“在京城,特别不识抬举的人,总活不长。”

季归年知道厉害,他感激的对魏云拱了拱手,“我心里有数。”

而魏云更加直白,“我并不关心你的下场,我只关心有人会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

季归年心头一震,他没想到魏云竟然知道他心底的秘密。

他心脏骤跳,带着被揭穿的慌乱。

好在魏云并没有说什么,他托着檀木盒子走了。

魏云的卧房很简单,兵器与剑布满了大半的格局,剩下的又让床占了大半。

简洁空旷。

后来魏朱来过觉得实在太过单身汉,所以摆了蛟龙出海的屏风,等身的铜镜,铺着软垫靠枕的小榻,端来了清爽宜人只需要浇水就能活的彩色小花。

这让他的房间里多了许多生气,却又并不跟那满墙兵器冲突。

魏云不喜欢奴仆在自己身边伺候,所以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动手,他脱了软甲,摘下银盔,正解着护腕,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檀木盒上。

本来是打算更衣的,可是手指已经滑开檀木盒上的暗锁。

盒子咔哒挑开,里面铺着细软的兽毛,隐约裹着什么东西在里面。

魏云放下了。

他去换了衣净了手,又在香炉里撒了把鹅梨的香片,这才坐下继续打开。

兽皮一层层的卷着,等着打到最后,才发觉里面缠了支簪子。

筷子长短,小指粗细,水晶般晶莹剔透,却又比那个细致些。

魏云看了看那材质。

是琉璃。

但是却又比寻常人看见的琉璃晶莹剔透许多,簪尾细长,簪头那里像是云纹与明月,只是那云纹看着扭曲些,而且……还会动。

魏云握在手里晃了晃,那云纹上的明月是中空的,里面像是填了金粉,微微一动,金粉雪一样倾洒下来,对着霞光看去很是旖旎。

“女儿家才会戴的东西。”

魏云默默下了断语,他想把东西收起来,却发现包裹着发簪的兽皮背面写着字。

“好丑。”

魏云不留情面的吐槽,“是魏朱的字。”

亲爱的义父

请您千万别嫌弃这东西,这丑不拉几的小玩意是我在吹坏了二十三根玻璃簪后,唯一成功的东西。

本来是准备给自己戴的,还设计了玉兔捣药的纹样,但是一不小心把兔子给吹成了一坨云彩。

不过尽管如此,它依然美丽。

作为我第一次成功吹玻璃的纪念品,我决定将这只流云追月送给我美丽的义父。

望您越来越风华绝代。

魏朱敬上

魏云看了看那丑到没朋友的字,又看看手上流光溢彩的琉璃簪。

流云追月,倒是也凑合。

魏云对着那比他还高的铜镜比了比,琉璃色泽浅淡,只能在铜镜上映出一些金沙挥洒的金色。

他想了想,然后把自己发簪取下,把这支低调又华丽的簪子插入发间。

长剑出鞘,冷傲孤清的眉眼,与那琉璃发簪相映成趣,倒显出一种别样的矜贵。

魏云又把兽皮上的文字细看了一遍,重点在那“风华绝代”上扫了几眼。

原本已经准备休息的时辰,他却又上魏老将军面前转了两圈。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直到魏老将军一头雾水,在仆从的提醒下发现了他头上新换的发簪。

“老三你换发簪了?”

魏云喝着茶神色淡淡。

“魏朱送的。”

见魏老将军不吭声,他又开口,“是不是很好看。”

魏老将军“……”

“好看。”

听到魏老将军如此回答魏云才满意。

“我答应姓季的不让魏府女儿嫁给他,大哥二哥那里,你记得说一声。”

“大半夜不睡觉,你来就是为这个?”

“不是,”魏云道,“就是给你看看魏朱对我多好,所以……”

魏云站起来。

“我不需要娶妻。”



322夜半搜查

入夜,魏老将军本来是要睡的,可却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他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坐在灯下擦剑,等着那剑被他来回擦了无数遍,魏老将军才终于昧过味来。

“老三这情绪不太对劲啊。”

魏云是魏老爷子中年得子才来的,虽然上面一个姐姐两个哥哥本该是娇宠无比。

可是魏云却怪的很,一不喜欢眠花宿柳,二不喜欢声色犬马,三不喜欢舞文弄墨,最经常的样子就是小老头一样的板着张脸。

他一度以为是自家种种错地了,可是魏云那模样又长的像极了年轻时的他。

这连怀疑报错的机会都不给他。

本来有这样一个省事孩子,应该是事事顺心,可是魏将行总觉得好像他这三儿子好像少了点什么。

就跟那庙里供奉的菩萨罗汉一样,看着精致,却少了一些烟火气。

是了,没错。

他这三儿子,少了点人气。

不仅是人气,就连那喜怒哀乐都跟在天上飘着似的,半天都不给人点回应。

尤其在他那次从战场上受了伤后,那漂浮的情绪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有时候你说半天话,他才应上一句。

魏将行面对魏云,真跟狗咬刺猬似的无处下嘴,直到这次回京。

魏将行咂摸了下,其实也不能说是从这次回京开始,准确的说是在回京路上这种变化就开始了。

有一段时间,魏云看上去暴躁的厉害,看谁都跟随时抽剑劈上两下的样子。

好像就是在上回……魏朱过来借兵之后。

又是魏朱。

安之若素,活的无欲无求的魏云,某一天突然收了二房的庶长女为义女。

也不算是义女,毕竟上了族谱准确的说是能够养老送终的亲父女。

这也就罢了,还转手把三房主母的玉佩送出去了。

都说当了爹妈的人不一样,然后,魏云的变化真的来了。

他这个儿子正在一天天的变得鲜活起来,刚刚过来那一趟,明明就是在炫耀。

“就是给你看看魏朱对我多好,所以……我不需要娶妻。”

魏将行坐不住了,他总觉得有些苗头不大对劲。

魏将行披了件衣裳,握着剑去了魏云院里,魏云已经脱了衣裳准备睡了,听到敲门的声音,懒得应声。

“老三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方便开门吗,我有事找你。”

“不方便。”

“你一个人住有什么不方便的。”魏将行把门拍的更响了,“你快开门,我真有事找你。”

然后魏云把解了一半的衣裳又穿上,这才拉开了门。

“什么事。”

魏将行最先注意的事魏云头上的琉璃簪,“都半夜了,你怎么还戴着。”

“你不来,就摘了。”

魏云看见了魏将行手里的剑,“终于准备杀了皇帝了?”

“杀什么杀。”魏将行往门里看了一眼,“不请爹进去。”

魏云默默的看着魏将行,然后让开了。

终于进入儿子卧室的魏将行,突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这屏风不错啊。”

“魏朱送的。”

“我看这镜子也不错,这么大一块。”

“魏朱送的。”

“这小花也不错,喜庆。”

“魏朱送的。”

魏将行摸了摸鼻子,“你这屋里的香闻着也干净,不是也是魏朱调的吧。”

“……不是,这东西府里有,魏朱找来的。”

魏云抱臂看着参观的魏将行。

提剑而来,左右打探,跟捉奸一样。

魏云皱眉,“你院里有小姑娘怀孕了?”

魏将行“啥?”

他反应过来,“没有啊,我院里都是老仆,少有婢女。”

“既然不是来追问孩子是谁的,你握剑做什么。”魏云看看桌上的沙漏,“你走吧,我要睡了。”

魏将行突然有种拳头落在棉花上的感觉,他坐在桌前,剑挡在桌上。

“三儿,自从回京后我们爷俩很久没有聊过了,今天月色不错,咱们爷俩也坐着聊聊。”

魏云看了眼外头的愁云惨月,就这破月色还没他头上的簪子好看。

他关了门,坐在桌前给魏将行倒了杯茶,魏将行端起来喝了,才发现是凉的。

算了,这个时候有凉茶喝也不错了。

“到京城这么久了,习惯吗?”

魏云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魏将行,“我以前就住在这里的。”

“是啊,以前。”魏将行犹豫着怎么拉开话题,“你小时候开始练剑的时候,还没剑高哪,那个时候魏朱还没生,我记得她出生时,你大哥要带你去看小侄女你还嫌吵不愿意过去。”

“你记错了。”魏云抿着凉茶,“只是因为她们哭起来难听,大哥家的如烟如柳就这样,一直哭,很烦。”

“那现在哪?”

魏将行端着杯子看向魏云,“都是魏朱,现在的你喜欢她吗?”

魏云觉得魏将行话里有话,但是他也没细想。

“魏朱不哭。”

眼前浮现出乱葬岗上哀戚的身影。

魏云眯了眯眼,“她若哭了,必定是对方该死。”

魏将行在战场上打了一辈子,最为清楚魏云身上迸发出来的气势是什么。

杀意。

而只有面对在乎的人被伤害,才会有杀意这种东西出现。

“我以前问你你总说你不想娶妻,我问你,若是要你娶的是魏朱,你愿不愿意。”

魏云歪着头愣了愣,流云追月里的金沙细密的散落着,这个问题他没想过。

魏将行一直期待的看着,直到对面的人皱眉。

“我是她的义父。”

魏云看着魏将行,“乱了纲常伦理是不对的。”

魏将行追问,“那你要不是他的义父哪。”

“那我也是他的叔父。”

魏云怪异的看着魏将行,“你今天太奇怪了,难道二哥是你捡回来的孩子?”

魏将行僵硬的扯扯嘴,“他倒是我生的。”

“那我是捡来的?”

魏将行怒,“你当然也是我的种!”

魏云默默的盯着,“既然都是魏家人,那这些如果根本就不存在。”

魏将行也觉得自己神经了,大半夜不睡觉在儿子这里苦口婆心什么哪,鼓励儿子跟孙女来段忘年恋吗!

这要传出去,估计是要被烧死的吧。

魏将行站起来伸个懒腰,“得,你就当我喝多了吧。”

魏云看看面前的喝了一口的茶杯,喝茶喝多了?

等送走了魏将行,魏云才坐回桌前收拾杯子。

“那你要不是他的义父哪。”

魏将行的话在脑海响起,那收拾杯子的手,终是颤了一下……



323清醒

新的策划案在魏朱这里通过,赵棠离带着策划组开始着手宣传。

新的古窑方子,在这消息闭塞的古代,在喜欢瓷器的人眼里,这就是个刚出锅的大饼,还是撒了糖的。

人人都想看看这方子,更想看看这方子烧出来的瓷器究竟是何模样。

五湖四海的人开始向岭南迸发,那怕只是修建了一半的城池,在这些人眼里都有莫大的价值。

人一多就得吃,就得喝,就得住,于是见着商机的城内人开始出来买商铺,开门店。

有头脑的人更是打听了魏朱未来建设方向后,直接贴着城中心买。

客栈贵的吓人,房子却是便宜,一些喜欢附庸风雅的人更是直接买下宅院。

城里永远有这不一样的小吃,有些别处买不到的东西,就连别的地方尚未发行的漫画和书,这里也能买到。

而只要是认识魏朱的人就会不难发现,卖这些东西的店铺一定是魏朱的铺子。

铺子里能说会道,能写会算的掌柜一定是魏朱的奴仆。

城里的房子已经修建了一半,连环的喷水池后,是正在等待完工的不夜城二号。

魏朱推断了完工的时间,然后对着赵棠离下了新的策划。

“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陶瓷见面会。品味要高端,装饰要华贵,但是这高端大气上档次里,要有风雅的气息,因为到时候会有很多人要来。”

“有多少?”

“附近所有城池里的城主官员,有头有脸的人物,利益至上的商人,甚至就连我们的京城对手都会到。”

“别的还好说,城主官员会不会……”

“不会,因为这次我们的安平候会露面,拥有一城封地的侯爷,让他们过来很难吗。”

“如果不来哪?”

“那不夜城永生永世都不会跟他们的城池来往任何贸易,一针一线一仆一婢都不可能。”

赵棠离想了一会,“这次,也意外赚钱?”

“当然,我是个商人。”

“那不如只邀请达官显贵,其他的商人还有寻常人,全都采取有偿购买名额入内的方式。”

魏朱挑眉,“你就不怕他们进来后,闹起来?”

“我们可以在宴会最后,公布这些人的名字,以及他们购买名额的银两,以——帮助岭南百姓重建的名头。”

“既然这样,你再去让底下人设计一批勋章,不用太多,十几枚就好,最后将这些勋章在宴会上大张旗鼓的颁发给这群仁义商人,场面一定要大。”

赵棠离会心一笑,“我会的。”

“对了,勋章背面做好数字标记,以后这些人若是带着勋章过来购买瓷器,可以优惠九五折。”

“九五折会不会太多?”赵棠离小声问,“毕竟我们走的是精品白瓷的路子。”

“那就满一定数额九五折,这数你看着订。”

魏朱叮嘱着,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忘记了的样子。

“你上次说,给咱们的白瓷设计了个神话故事,时间看着不多了,你设计的故事哪?”

魏朱一拍额头,“我就说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故事底稿我已经起好了,只是给忘府里了,你随我去拿。”

魏朱进了院门,正往书房走,就见某人举着新默的三字经跑了过来。

赵棠离一见孔最,连忙行礼,“草民见过安平候。”

孔最却看也不看他,直接拿着字帖看魏朱,“我今天刚学的!桂花糕哪!”

魏朱指指书房,“书稿就在里面的书桌上,你进去拿吧。”

赵棠离点头刚想往里走,就被孔最拦下了,“你、你不准进去!”

赵棠离看看魏朱,这进不进?

魏朱皱眉,孔最从没拦过人进书房。

“你把里面怎么了?”

她走到书房前正想虚掩的门进去,然后停住了,她看了一眼有些期待与兴奋的孔最。

往后退了一步,在最边边上把门缓缓推开,一个水盆哐当掉落,里面的凉水倾盆而下。

孔最缩缩脖子,竟然被她躲过了。

“这……”

赵棠离看看魏朱,又看看孔最,有些莫名的怒火,“魏朱身子不好,连日不眠不休多有奔波,你还怎么还如此戏弄。”

孔最冷哼一声,“用你管!”

两人之间的事,他确实不好插嘴,赵棠离想要进去拿手稿,却被魏朱拉住了。

“不用进去了。”

她所有的书全都被撕的满地都是,包括她的书稿,还有她挂在墙上的话。

那个好似被人抱住的姑娘,眼神眷恋的看向头顶某处,如今沾染了大片墨迹,更是浸在洒落下的水里。

好好的一幅画。

孔最留下的一点念想,全没了。

魏朱脸色当时就变了,赵棠离好像在她身上看见了一种隐忍的莫大哀戚。

曾经那个对着魏朱小心紧张的孔最,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棠离你先回去吧,书稿稍后我让如意送过去。”

“魏朱你……”

魏朱捏了捏眉心,“我有数,你回吧。”

“那我先下去安排了。”

当只剩下魏朱和他的时候,孔最就突然有些慌。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桂花糕了,而魏朱总是让那两个夫子变着法的打他戒尺。

他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报复的方式,结果,对方全都看穿了。

不过,魏朱那看着画卷悲痛的目光,还是让孔最暗暗得意。

瞧,你也有疼得时候。

魏朱走进了书房,她的脚毫不留情的踏过地上的画卷,那眷恋笑起的姑娘在地上被人用力碾碎。

孔最突然有点慌,他面对悲伤的魏朱不害怕,他害怕的是这个仿佛连悲伤都舍弃的女人。

满院的婢女仆从通通在书房外面跪下,如意看到书房里的景象,拉着双喜一块跪下。

整个院落,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除了书桌后双手交叉的魏朱。

她的眼,沉寂着,黝黑的眸色没有任何喜怒。

所有人一直跪着,从中午到傍晚,从傍晚到天黑。

有人支持不住晕了过去,也有胆小的在哪里哭起来。

孔最一开始还觉得,今天不用写字真好,后面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桂花糕哪,我要桂花糕。”

他这话是对着如意说的,如意跪在地上没有回答。

孔最又去看双喜,“我饿了,要吃东西。”

双喜低垂头,一声不吭。

“喂,你,还有你,陪我去玩!”

被他指定出来的仆从婢女,不敢抬头,不敢应答。

孔最像个幽灵一样对着这些人发号施令,可是这些平时对他有求必应的人,如今好似全看不到他。

不仅是他们,就连她的眼中好像也不存在了……



324只是侯爷

院里黑影慢慢蔓延,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了,可是因为没人起来,院里十分黑暗。

魏朱动了,她从书桌后面站起来,取过了墙上的唐刀。

“今日是谁看着公子的。”

“今日是我当值……”仆从话还没有说完,魏朱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他。

脑袋圆鼓鼓的滚下来,脖颈上喷涌出来的血,撒了满地。

有奴仆惊慌失措的叫起来,还有一些直接吓晕了。

孔最连连后退,喷溅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角。

“今日,谁在我书房当值?”

“是我……”一个小姑娘颤巍巍伸出了手,“我就只是上了个厕所,我也不知……”

魏朱眼都不带眨的又是一刀砍下去。

孔最捂着眼,惊慌失措,魏朱却拉着他的头发,把他按在地上,跟地上的人头四目相对。

“你今天就是吓死也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着,看看你的蠢举动,会害死多少人!”

“从公子院落,到水井,到书房,这么远的路,我不相信你们谁能发现他!”

“公子门口看门的是谁,二门当值的是谁,这府里婢女仆从,竟然连一个人都看不住,我要你们的眼珠子干什么!”

几刀挥下,身首异处的脑袋越来越多。

“是我的错!我错了!”孔最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缩在被子里的人,他跪在地上对着魏朱磕头。

“求求你别杀了,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

魏朱冷笑,她踢开那个抱住自己腿的孔最。

唐刀挥下,被他抓着的衣角被她一刀斩断。

“侯爷,我和您没有以后了。”

魏朱丢了唐刀,就着自己斩断的衣摆擦了擦手。

“侯爷几天后有个宴会要参加,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变成一个真正的侯爷,做不到的,就跟这些尸体一样,去后院填井好了。”

魏朱说着往院门外走,孔最下意识的想去拉她,却被几位跪在他面前的仆从拦住。

“侯爷,时间不早了,您该回院里练字了。”

孔最看着那个对他毕恭毕敬的仆从,触目所及,全是红的发黑的污血。

他声音都该颤着,像是迫切需要人证明自己还活着的遇难者。

“练完字,你、能跟我玩吗?”

仆从低眉顺眼,视线里全是刺眼的红,无声的威胁,让他们越发毕恭毕敬。

“侯爷练完字,您就该就寝了,明早,小的会过来唤您起床,从明天开始,您该学习礼仪了。”

“今天死的就是这几个?”魏朱看着如意递上来的册子,“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安插的这样深。”

“还有另外几个。”如意说,“需要找个由头除掉吗?”

“先放着吧,水是干净不了的,只要不翻出浪花来就好。”

如意犹豫了下,“主子不打算告诉孔最真相吗?”

“以后叫他安平候吧,你吩咐下去,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喊他这个名字。”

如意心里一惊,“主子,您……”

“我今天说的是认真的。”

“虽然书房空隙是我制造的,他是我可惜放缓监视的,可是做下这一切的他却是真实的。”

魏朱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头顶的灯光。

“如意,你说如果我给她一个除掉我机会,他会不会恰到好处的把握住,然后将我除之后快。”

“孔……侯爷不会的。”

“我的孔最不会,他,不是。”

“就这样吧,宴会过后我会搬到不夜城,至于他,他肯定不会想跟我住在一起的。”

接下来几天,对于孔最来说是最风和日丽的几天,没有魏朱,没有字帖,没有三字经,有的只是……

“侯爷,斟酒时您应该这样……”

“对,不要笑,要威严。”

“以您的地位只需要点头就好。”

“对,不要笑,不要说话。”

换上华丽长袍戴上精致玉冠,养出些肉的他,看上去很有世家公子矜贵之气。

就连一直督导的婢女,有时候都忍不住看着走神。

前提是他不说话。

“这样慢慢的倒酒好麻烦。”

“这袖子太大了,跟我容易碰到桌上酒杯。”

“不能多吃东西,那不是会饿死?”

“吃完了再上桌,那还吃个什么劲?”

但是所有人都耐心十足的一次又一次矫正,心平气和的让孔最淡定,再淡定。

他们一点也不希望后院的枯井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又过了两天,这群督导孔最的人里出现了一位衣着清凉的女子。

“侯爷,从今天起,由我向您教习交际舞。”

所有人愣住,什么叫交际舞?

而那边穿着清凉长裙的女子,已经在对着他演示基本步伐。

孔最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在地上,“这也是侯爷要做的吗!”

“魏小姐说是的,您或许不会用上,但是那怕只是因为这句“或许”您也要学会。”

“她也会?”

“妾身这舞,正是魏小姐教的。”

孔最犹豫了下,“那其他人哪?”

“也都已经在学了。”

“那好吧。”

孔最厌厌的应下,开始了刻苦教习。

“他会了?”

“侯爷把舞步印在地上,多走了几遍后就会了,只是……”

教舞的女子低声笑到,“只是不知为什么,妾身教了他步伐,他却不愿意跟妾身一起跳。”

“只要他会了就行。”魏朱拿起桌上的账本,“那天带女伴的可能不会太多,到时候还需要班主带着您的班里的姑娘出面帮忙。”

“魏小姐客气了,您能给妾身和一众姑娘碗饭吃,妾身已经是感激不尽。”

“那就多请班主照扶了。”

“应该的。”

期待已久的宴会时刻终于到来,高门广厦,红毯铺地,几丈高的喷泉从街口一直排到不夜城门口。

有人踏着红毯缓缓而来,然后惊讶的发现,喷泉外面贴着的竟然是白色陶瓷,纯洁如雪的白色不掺杂一丝其他颜色。

“这难道就是古窑的秘方,真是没想到啊,陶瓷这东西竟然还能这样用。”

再往里,一寸见方的小块陶瓷在旋转门上贴出梅兰竹菊的雅致边框,而那一推就会旋转的门上,竟然镶嵌着透明的琉璃。

隔着琉璃甚至都能看见金碧辉煌的大厅,纤毫毕现。

“这琉璃……好东西啊。”

有人要往厅里走,却蓦地发现大厅最外围的地下竟然也铺着琉璃,而地面下面引了活水,金色的游鱼在底下穿来穿去。

岭南盛产鲜花,每位进来的女士都会分到一个系在手上的花冠,有人害怕鲜花凋零还小心再小心,后来才发现这鲜花全是干花制成却带着浸人心脾的香味。

靠近向阳的方向,安置了落地窗,窗外是鲜花锦地,窗前安置不少软榻,榻上的小几上摆满了蛋糕饮料,而榻上却铺满了各种动物形状的抱枕。

让人一靠近就窝在上面不愿起来。

但是最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是各种瓶瓶罐罐,胭脂水粉,还有一些漂亮的玻璃瓶子,以及玻璃瓶里颜色各异的香露。

穿着束腰窄袖燕尾服的侍者穿梭其间,筹光交错里,让人仿佛回到了中世纪……



325从前与现在

魏朱本来想在墙上放置一些中世纪油画的,但是油画的颜料却不好找,她倒是弄出了一些替代品,但问题是她不会画。

所以她直接找了几位书画高手,在墙上直接画了天高海阔,还有白云之上绚烂霞光。

铺了红地毯的白色的旋转扶梯盘旋而上,孔最百无聊赖的待在上面玩桂花糕。

门口守门的是如意。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主子说可以,侯爷就能出去了。”

孔最揉着桂花糕的脑袋,“为什么叫我侯爷。”

“因为您是太后亲封的安平候,比处比地是您的封地。”

“可你以前叫我孔公子,另一个还叫过我姑爷,现在你又叫我侯爷,我不是孔最吗?”

如意抿了抿嘴,“侯爷以后别在主子面前提您的名字了,主子说您叫什么,您就叫什么,她让我们称呼您为侯爷,您就只能是侯爷。”

“哦。”

孔最揉着桂花糕的小肉球,“侯爷很大吗,比你那个主子还大?”

如意不知这个问题怎么回答,“确实很大,今晚在场的人都没有比您的官职更大的。至于主子……”

“您这个很大的官职是姑娘给的。”

双喜气鼓鼓的走进来,把刚煮好的面放桌上,“吃吧,等过了今晚,一拍两散!”

孔最早就饿了,他搓搓手开始在哪里吃面条,一边吃一边念叨,“怪不得你们都怕她,原来她比侯爷还厉害。”

双喜坐在那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揉着眼睛哭起来。

孔最咽下嘴里的面条,“她也要砍你的头了?”

“姑娘才不会砍我的头哪!”双喜瞪着孔最,“都是你,让姑娘不开心,当初求亲的时候说的这么好,如今什么都变了。”

如意皱眉,“主子不让说以前的事。”

“我偏说!”

双喜负气,“要不是姑娘,他老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如今人救回来了,脑子却坏掉了,忘掉谁不好,把姑娘忘记了,姑娘为了她这个侯爷建城池,修民宅,如今建的差不多了,他这只狗熊又出来掰棒子!”

孔最捧着面碗,“我不是狗熊,是侯爷。”他指指如意,“她说的。”

“你还不如狗熊哪!”

双喜使劲擦擦眼泪,“你就作吧,真等姑娘那天嫁人,你就老实了!”

“别说了。”如意对双喜道,“好好擦擦眼泪,等会主子就过来了,让她看见不好。”

一提魏朱双喜就心酸,“前几天刚给她做的合身的衣裳,今天一试又宽了两寸,她都瘦成什么样了,忙的饭都吃不上,姑娘以前胃口多好啊,哪会这样。”

“白釉都说了,她要是在这么心情郁结的熬下去,会折寿的。”

双喜呜呜的哭,“我都想劝姑娘离开这了。”

如意安慰着双喜出去了。

孔最继续呼啦呼啦的吃面,他吃了两口停下了。

他挑了筷子面条问桂花糕吃不吃,桂花糕不理他,他也把筷子放了回去。

“桂花糕,嫁人是什么呀。”

孔最揉揉心口,“听上去怪让人不舒服的。”

很快孔最就忘了这个事,他跟桂花糕趴在地毯上打滚玩,但是今天的桂花糕却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他逗了它很久,它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孔最抱了桂花糕去见如意,“他好像吃坏肚子了。”

如意接过来摸摸桂花糕的肚子,“确实吃的有点多,不过没事,让他多跑跑就好了。”

如意把桂花糕撒了手,小短腿的它瞬间就溜达出去,跟孔最在一起时半点不一样。

“咦?”孔最惊呼,“它好了?”

“它只是太长时间没见主子了,闻着她的味就跑过去了。”

如意说着顿了顿,“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桂花糕,它身子又小,也不会打猎,就连模样都丑的很,除了贪吃,他甚至比不上街上的土狗。”

“我是他带回来。”孔最笑,“我一闻到他身上的桂花糕味,就觉得特别舒服。”

“不是因为,它是主子送你的吗?”

如意看着孔最,“你对主子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有点可怕。”

孔最动了动喉咙,“我……”

“主子说,人都能分辨基本善恶的,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唯有喜欢才能模糊两者的界限,那怕她在杀人,你也只会担心她手里的刀会不会太重,会不会累着她。”

“所以那怕主子杀人,双喜忧虑的也只是她没有好好吃饭又瘦了。”

如意看了孔最一眼,“侯爷,你以后离主子远点吧,你再不是她的孔最了。”

侯爷,孔最。

孔最不明白,这些不都是他吗,怎么就不一样了,他畏惧魏朱难道不应该吗,她当时,可是在杀人啊。

可是当血撒在他身上时,他在看着那里哪?

他看着的是魏朱的眼睛,那双黝黑眼睛里,再没有属于他的光亮。

“侯爷,您该出去了。”

如意为孔最整理了衣冠,“您等会不用多说什么,只走个过场就好,会有人替您摆平一切的,就像……从前那样。”

“魏朱吗?她不出来?”

孔最伸着头往下看,似乎看见了魏朱的身影,又好像看错了。

如意把弄乱的宫绦解开,又一点点的系好。

“侯爷。”

“怎么了?”

“其实主子嫁过人的。”

如意说,“那人挺穷的,官位也不高,但胜在喜爱主子,下聘的时候直接拿了卖身契把自己卖给了主子,他是真喜欢主子,主子也喜欢他。”

“然后哪?”

“可是他家里人获了罪,他为了救家里人在大婚前夜离开了,后来听说他死了丢在乱葬岗,主子在乱葬岗上挖了一整夜,她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坏事,只是为了这人回来。”

“不是已经死了吗?”孔最问,“怎么回来?”

“你知道吗。”

如意说,“皇帝要认主子为义妹封她为郡主,而岭南这边本来是主子的封地。

可是她为了给她喜欢的人一家平凡,为了能让那人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她拒绝了。”

“所以,今天的场面没有魏府大姑娘的位置,今天她只是侯爷手下的管事。”



326一别两宽

如意带着孔最往楼下走,楼下歌舞升平,大气磅礴的交响乐在耳边声声响起。

魏朱依旧穿着她那身万年不变的男装,正举着酒杯和她人笑语晏晏的说笑。

如琉璃灯火绚烂非常,好看的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孔最一不小心看呆了。

“主子笑起来好看吧。”

如意说。

孔最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好看。”

“那侯爷见过她哭吗?”

孔最一愣,魏朱会哭?

“奴婢也只见过一次,她哭是因为她的失而复得,奴婢却觉得,那是老天不公让她再次失去……”

如意把孔最领到最中央的位子,在这里的他高高在上,跟在筹光交错社交场合的魏朱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位置。

“她以前也这样吗?”孔最犹豫着问,“我的意思是,他都能比侯爷厉害,为什么却不能像我一样坐在这里?”

孔最往旁边动了动,他的座位宽敞的完全可以坐下两个人。

“不合适。”

如意说,“您的位子,是给未来的安平候夫人的,她不能做。”

“那旁边还有位子。”孔最指了指,他身边很多位子都是空着的。

“什么身份,做什么位子,这些位子都是安排好了的。”

如意提醒,“请侯爷不要一直跟我说话,旁人会看出端疑的。”

孔最不动声色的坐好,眼神却飘啊飘的落在底下的魏朱身上。

她亲昵的拦着赵棠离的肩把他介绍给其他商人,这些都是赵棠离以后会接触的潜在型客户很有必要弄个脸熟。

孔最一直看着魏朱拦着对方的手,这手曾经也揽过他。

扶着他给他喂药。

搂着他给他喂饭。

甚至还抱着他去洗澡。

只是后来,那手不碰他了。

好像是在他抓伤了她的胳膊,咬破了她的手臂,还曾经试图掐死她……

孔最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都不用太使劲就“嘶嘶”的疼,那时候她也疼吗?

一看孔最咬手指头,如意就知道他又犯傻病了,那个侯爷会没事啃手指头。

而更糟糕的是,已经有人发现向着孔最走过来了。

“孔公子,不对,现在该是安平候爷了才对。”

那人应该以前与孔最认识,这会特意举杯过来敬酒。

孔最牢记家里教的,点头举杯,呡一口。

可是本应该退下的人,却站在那里说起了交情,“自从京城一别,已经有半年光景,没想到侯爷如今已经位高权重,真是可喜可贺。只是……”

那人往孔最身边看了一眼,“您的夫人哪?今日怎么没有见到?”

孔最笑而不语他还有夫人的吗?

谁?如意?

“定是侯爷金屋藏娇,您当时把自己卖身给夫人,可是在京城传为佳话,当时收了您喜帖时还打算去喝杯喜酒,没想到……真是唏嘘的很啊。”

孔最继续微笑,他端着酒杯看了眼如意,这样近的距离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孔最捏着杯子,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回答,可是脑海里却显现出一人来,学她的样子,应该没问题吧。

“都是以前的事了。”孔最举杯,“玩的开心点。”

那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直接就近挑了位子坐下了。

“这次应该又能很快听到您的喜讯了吧,您出事之后,令夫人甚至放出您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这种话,甚至甘愿娶您的排位。

说实话,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如此烈性女子还是第一次见,而且她魏家现在正是赤手可热与您也很是相配啊。”

孔最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这么一长串的话,他又该怎么回?

孔最正着急,终于看见那身影走过来了。

“这位客人只知道昔日情比金坚,可又曾明白今时不同往日?”

魏朱站在那里笑的眉眼弯弯,可是那声音孔最却陌生的厉害。

“客人不知道吗,安平候已经与其夫人和离,现在已经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那人惊诧,“侯爷竟然与您夫人和离了,为什么?”

“既然是和离自然是有原因的,只是内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魏朱笑看了孔最一眼,“侯爷说是不是?”

孔最觉得这个问题跟难回答。

他特想问问和离是什么,但是他不敢。

他就是觉得心口难受,跟谁在上面破了个洞一样,呼啦呼啦的难受。

哪位客人已经察觉不对退下了,只余下孔最和魏朱。

“看好他。”

魏朱对如意叮嘱一声,“我再去谈两个单子。”

“和我和离得是你吗。”

孔最问,“我们成亲了是不是。”

魏朱看了孔最很久,像是把两张画卷的人努力合成一张,可惜,她找不出任何共同点。

“我们没有成亲,所以也不需要和离。”

魏朱说,“等会开场舞结束后,你就回去吧,这两天放你两天假,你可以好好休息下。”

“我不休息!”

孔最说,“如果我们没成亲,他为什么叫你夫人!”

魏朱无赖的耸耸肩,“谁知道哪,大概喝大了吧。”

眼看就要有人注意这边,魏朱发出了最后警告。

“过完今天咱们一别两宽,所以你安静当你的侯爷,当你封地的领主,什么也不需要问,你的灾民我给你搞定。”

“我不要安静!”

孔最直接站起,“我就要你告诉我真相!”

许多举杯的人当即转头看向这里。

魏朱笑着举杯,“侯爷说这里太安静了,音乐。”

交响乐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对着外人还笑着的魏朱,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却冷了脸。

“你知不知道,今天赚的所有钱,都是为了你的臣民,你若再胡闹,就别怪我的刀乱来了。”

想到魏朱杀人的场景,孔最缩着脖子坐回去。

“这就对了。”

魏朱今天喝的并不多,但耐不住需要敬酒的人多,她把杯里的酒,下意识的倒进孔最的杯子里,手伸到一半就又伸了回来。

他不是孔最,不会为她挡酒,也不会默默的帮她喝掉。

魏朱看着焉头耷脑的孔最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重新满上,笑着走了下去……



327我的夫人

“我们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现在有请今日的宾客来跳开场舞。”

音乐转换,穿着紧衣繁琐长裙的女人,鬓边带着怒放的红色鲜花,唇上丹朱比那鲜花还要红亮。

悠扬浪漫的舞曲慢慢起来,早就学过的世家公子们虚扶着美人的腰肢与手。

在舞曲里,轻摇慢转。

魏朱举着酒杯在一旁看着,过来斟酒的双喜,不动声色的把酒水换成蜂蜜水。

“小黄鸡赵棠离已经准备好了。”双喜低声说,“开场舞之后,就会正式开始。”

魏朱捏了捏眉心,最近忙的厉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好过。

“他我是信得过的,这边的事你盯着些,我去旁边做做。”

魏朱刚寻个位子坐了,就有人告别舞池向着他迎来。

来的是个想要和他合作的商人,魏朱记得他,为了得到这个入场名额,他付了很多的钱。

同时他的目的也很明确,想完成这次白瓷的合作。

他不断像魏朱打听这次白瓷的消息,魏朱喝着蜂蜜水,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等会答案就会揭晓,这位老板不妨再等一会。”

这人却完全不懂什么叫推辞,还是在哪里纠缠不休,“我花了这么多钱,可不是为了等你一个不准的消息的。”

魏朱站起来,准备换个地方。

那人却直接伸手过来拽她,想要跟她说个清楚,只恨不得现在就签字画押,落下交易凭证。

魏朱脑仁更疼了。

偏偏这人要的货量很大,不能轻易得罪。

她正想着怎么摆脱,那人就被揽住了。

“怎么,本候今天的宴会这么差劲吗,竟然让这位客人,不去吃喝赏玩,反倒在这里拉拉扯扯。”

锦衣玉冠,不苟言笑的孔最看上去像位真正的王候。

商人敢对着魏朱纠缠,是因为对方是个管事,面对正儿八经的侯爷,他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都是误会,小的只是想跟这位管事结桩生意而已。”商人对着魏朱使眼色,“这位小哥,你说是不是。”

魏朱点头,她正想开口。

揽住她的人却笑了两声,“谁给你说她是我家管事。”

孔最垂眼看了看魏朱束起的发冠,金镶玉的质地,看上去丑极了。

他抽了发冠上的簪子,玉质的发冠轻轻落地。

轻柔的乌发散落于肩,将魏朱不施粉黛的脸色,衬得清秀可人。

孔最的手指穿过那些曼曼青丝,用手上的簪子在魏朱脑后松松挽了一个发髻。

“介绍下,这是我的夫人——魏朱。”

对面的商人,当即就跪了。

喝了酒的脑回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双喜轻声喊着魏朱回神,魏朱愣了好一会,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她打开那只揽住自己的手臂,怒目而视,“谁让你这么做的!”

孔最翘着嘴角,将魏朱重新揽回去,“别人都在看着。”

所有人都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瞧着他俩,甚至还有人嘴里一直冒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傻话。

这一个个的都疯了吧。

魏朱被人揽着,僵着身子往前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全都破坏了她的打算。

“是不是很生气。”

见魏朱吃瘪,孔最心情愉快,“我一看你不开心,我就开心。”

大概真是酒喝多了,有那么一瞬,孔最脸上生动的表情,让她想起了某人。

像,真的很像。

可是魏朱这种在他脸上找着其他人的眼神,孔最不喜欢。

她在看谁?

他的夫君?

那个也叫孔最的男人?

“我不是他!”他恶狠狠道,“不准你看我!”

“啊,你不开心啊。”魏朱捂着嘴笑的做作,“知道你不开心,我好高兴啊。”

舞池就在身边,孔最正打算略过,魏朱却停了下来。

她拉着孔最的衣袖,做了个邀舞的手势。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侯爷?”

孔最当然想拒绝,可是周围的人已经在哪里起哄,孔最僵笑着,任那只手把他拉进舞池。

对了,那个班主怎么教的来着?

好像是。

手掌与魏朱相贴交合,另一只手掌扶上那过分纤细的腰肢。

原来她的腰竟然这么细的吗,孔最有些愣神。

细的好像微微一用力就能掐断似的。

原来强势的她,是如此纤弱,像雨中在屋檐下生出的小花,好似雨点再大一些就要凋零了一样。

前进,后退,肌肤相贴的错过,腰线隔着衣服显示着她的轮廓。

孔最以前很讨厌她的。

讨厌她的强势,讨厌她的独断专横,更讨厌她一言不合就威胁杀人的行径,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对方脸上。

巴掌大的小脸,尖细的下巴,泛着醉酒醺红的脸颊,还有那樱桃色的唇。

酒色罪人,音乐醉人,人也醉人,某个舒缓的音节后,魏朱揽住了孔最的脖子。

“刚才为什么要过来。”

是啊,为什么就过去了,好像那个强势的女人,被人纠缠时的样子,十分碍眼。

他很生气。

气这个对自己这么狠心的人,怎么对别人却那么容忍。

所以他过去了。

“……如意让我过去的。”孔最的眼神从魏朱脸上挪开,“你不是说这里我最大吗,所有人都该听我的。”

魏朱低声笑了,果然。

“我有没有说,让你不要招惹我。”

孔最想了想,“说了,你还说了一别两宽,可是……”

孔最想着词,“这也不耽误我们一别两宽啊。”他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过段时间在一别两宽,毕竟咱们住的挺近的。”

“你倒是变聪明了。”

孔最得意的哼哼,他本来就很聪明。

魏朱抬头看着他笑,“只是我不想跟你做邻居,这里是你的封地,是你一辈子都要呆着的地方,而我不是你的夫人,没有义务陪你一直下去。”

孔最的手紧了紧,“你要走?”

魏朱却看向周围,今天来了很多人,除了邀请名单上的,他们还带了不少妙龄女郎。

“知道这些女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孔最看了看,个个花枝招展淡雅如菊,却个个都跟他年龄差不多。

“她们做什么的?”

魏朱贴近孔最耳侧轻声笑着,“想在床榻间伺候你,给你生儿育女,成为你的女人。”

“孔最,这样的生活,你想要吗……”



328第三场烟火

魏朱看着孔最犹豫很久,他的眉头皱着,像是在分辨她说的话。

舞曲都要进入尾声,孔最才出声,“她们在床榻上伺候我,那桂花糕怎么办?”

魏朱瞧着他的眼睛,不是花种老手的推脱,他真的是很认真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你是侯爷,你最大,只要你喜欢,她们不敢吭声的。”

“那你哪?”

孔最问,“你也在床上伺候我吗?”

魏朱察觉到一种深深地羞辱。

在孔最眼里,她就像个廉价妓子一样,可以陪他任意胡闹。

环住他脖颈的手松开了,魏朱退后一步,缓缓行了一礼,“侯爷,小女累了,先行告退。”

孔最手足无措的站在舞池中央,周围成双成对,唯他形单影只。

魏朱一走就有姑娘走了过去,“侯爷能请小女跳支舞吗?”

孔最看着停在眼前的女子,这人就是想上自己床榻的。

“你喜欢桂花糕吗?”

想到点心桂花糕的姑娘“小女很喜欢吃。”

孔最惊恐,“你吃他!”

“是啊。”

那姑娘笑着回答,“小女与家中姐妹最喜欢把它蒸来切片沾白糖。”

孔最连退数步,他就说魏朱怎么会答应让其他女人靠近自己,原来是因为这个!

魏朱这个毒妇!

那边开场舞结束,赵棠离正式上场主持,这边如意真心焦的跟着孔最找魏朱。

“主子刚才往后头出来了,一定就在附近。”如意心急如焚,“主子喝了酒,今天来的人又多,别在没得招惹出事端!”

孔最冷哼,“她不去招惹别人就不错了。”

可想到刚才那商人纠缠魏朱的样子,他又有点不舒服。

别在,真有不长眼的碰上。

魏朱趴着喷泉吐,等吐完了又坐在喷泉底下淋水清醒。

如意去了另一边,孔最晃啊晃的,正好碰见了她,他刚想走近奚落,嘲笑,却见有另一人走出,坐在她的身边,与她轻声说笑。

将喷泉喷洒的水雾洋洋洒洒,像落了一场旖旎之雨,洒在两人身上。

孔最那不得劲的心情,顿时攀到了巅峰。

他站在喷泉前面,却看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跟商人不一样,魏朱对着这人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反倒搭着他的肩膀,轻轻的笑。

那是一个生的很好看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刺眼。

“你是谁。”

孔最想过去把两人扒拉来,又觉得那样很奇怪。

“我?”那人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我是于朗,你可以叫我玉郎。”

“玉郎。”魏朱搭在他的肩头笑,“真是人如其名,玉郎生的倒比白玉更温润。”

玉郎似乎与魏朱十分投机,“说起相貌,还是不及你半分,我若是玉郎,你便是玉人,冰肌玉骨洛神下凡。”

魏朱都快忘了多久没跟人如此挑笑过,自从来了这里,她简直就是改过自新从头做人,都快忘了撩人的感觉了。

棋逢对手,甚好。

“今晚有烟花哪,玉郎要是无事,陪我在这里看烟花如何。”魏朱在那笑,“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看烟花。”

玉郎问,“那人今天也在吗?”

魏朱沉默了一下,“他死了。”

玉郎连忙道歉,魏朱笑着摆手,声称没什么。

孔最在那看的吐血,不是说他是侯爷吗,不是说他最大吗,为什么这两人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如意终于赶过来了,她小心上前想要把魏朱扶起,魏朱却揽着玉郎看向如意。

“我喜欢其他人不好吗。”

如意不敢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末了,她说,“主子喜欢就好。”

如意说,“只是主子现在喝醉了,喝醉了的喜欢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喜欢,若是主子清醒了,还如此,那奴婢自然是欢喜的。”

魏朱色胆包天的摸着玉郎的脸,“我最喜欢的就是细腻肤色,雪一样白净。”

她笑看着玉郎,“玉郎你说你读过书,那你会不会唱戏,你若是会唱戏,那我就更喜欢了。”

被形容为戏子加小白脸混合体的玉郎,不羞不恼,依旧笑的君子如玉。

“吟诗作对我会,至于唱曲……实在无能为力。”

“我那朋友就会。”魏朱翘着兰花指,哼着不成曲调的戏文,“他一唱,我就连我未来孩子的名都给想好了。”

孔最实在看不下去,他一把拽起魏朱,拉着她往前走,魏朱被拽的踉跄,还不忘跟玉郎来个飞吻,“有空来找我啊。”

玉郎垂眼抿着嘴笑,“好啊。”

“不准来!”

孔最凶神恶煞,“再出现打断你的腿!”

玉郎挑眉,“这位公子,你跟这位小姐……”

“她是我夫人!”孔最凶巴巴道,“离她远点!”

玉郎惊愕,“可是她说……她夫君死了啊,死在她大婚前的晚上。”

“老子活着哪!”

孔最冷哼一声,拽着魏朱走了,玉郎甩开扇子摇了摇,笑的魅惑。

“有意思……”

“侯爷慢点。”如意心疼的上前,却被孔最避开,“你别管!”

“侯爷喝醉了吧,她是我主子,我只听我主子的。”

如意拦在路上,“还请侯爷放手,我要带主子回去了。”

“她今晚跟我睡。”孔最护着魏朱霸道的像个孩子,“还有桂花糕。”

如意扯了扯嘴,如果不是知道孔最的情况,她还以为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

“主子喝醉了,只要是在安全的地方哪都行,只是……”如意叹气,“侯爷能别扯着她吗,主子是个姑娘,您用的力气太大,她的手都红了。”

孔最低头,细细的手腕上,被他攥红了一片,他抿了抿嘴角,放松了些力道。

可他一送劲,魏朱就往地上倒,他想了想弯腰背起了她。

如意更担忧了,“侯爷还是别背了,您的腿刚好,若是再出个好歹,主子醒了会生气的。”

“……她很关心我吗?”

如意苦笑,“除了她,这世上再没有人对您这么好了。”

孔最实在想不起魏朱的好,想到魏朱看他的眼神,他又莫名的气,“她那都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旁人!”

如意跟孔最掰扯不清这复杂的关系,她抿了抿耳边的头发,“侯爷,我今早给主子梳头的时候,发现了两根白色的头发,侯爷知道主子今年才多大吗?”

孔最想了想,“比我小一点。”

孔最说完愣住了,只比他小一点,却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孔最没了声响,只背着她慢慢的走着。

亭台水榭之后,突然无数烟花腾空炸起,绚烂的颜色如漫天火彩喷洒下来。

孔最静静的看着,醉酒的人趴在他的脖颈上,听见烟花炸响,张了张眼。

“喜欢吗?”

魏朱低声笑着,“你若还喜欢,就说句话吧……孔最。”

魏朱的带着祈求的唇落在他的脖颈上。

孔最,给我回应吧。

绚烂的花火映在孔最的瞳孔里,他突然记起似乎有个年夜。

夜晚的河面上炸开的无数朵烟花,让人如临梦境。

他又好似看到某个喜庆热闹的场合。

也是这样的璀璨的烟火,穿着红衣的他,把手上红布悄悄塞进另一人手里……



329弟弟来了

“魏朱我可能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喜欢过你。”

床上,孔最揉着桂花糕的爪子,却对魏朱说着不算情话的情话。

“哦。”醉酒的魏朱昏昏欲睡。

“我刚才看着烟花时好像看到了点别的。”

魏朱心头一震,“看到了什么?”

“不记得了,似乎在拜堂成亲,我们成过亲吗。”

魏朱懒洋洋的闭着眼又躺回去,“没有。”

“噢,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孔最继续揉着爪子,眼珠子却转啊转的去看魏朱,那樱桃色的唇,跟刷了蜜一样,让他想靠近碰一碰。

瞧见魏朱闭眼睡了,他大着胆子凑近了些,呼吸交缠,近在咫尺,他轻轻的碰了碰,然后烫着一样猛地躲开。

孔最心虚的抿着嘴,碰是碰到了,但是感觉还不够,他想……怎么说哪。

孔最抓耳挠腮就是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偷偷摸摸的靠近,还没付诸行动,“睡着的”魏朱睁开了眼。

“侯爷这是打算干什么?”

“不干什么。”孔最眼神飘忽,“就是……碰碰。”

“那你要不要试试别的?”魏朱的手缠着他的衣带,丹凤眼在昏黄的灯光下,亮晶晶的勾人的厉害。

孔最动了动喉结,突然觉得有点口渴,“试、试什么?”

“脱衣服。”魏朱道,“我想看你脱衣服,一件件慢慢的褪下来。”

她甚至还灭了几盏灯,让光线越发昏暗。

“不要。”孔最拧着眉,“不好看。”

对于他的身体,他不喜欢,无论是季归年,赵棠离,就连那个玉郎肯定都比他好看。

孔最捏着衣领,一脸拒绝,“我不脱!”

“哦,那我睡觉了。”魏朱背过身去,“这回别烦我了,明天还得早起。”

真看魏朱把头扭了,孔最又在哪不舒服。

他可是侯爷,这人就不能夸他两句,哄哄他吗。

“你……真要看?”

里衣慢慢滑下去,那布满了疤痕的身体,孔最自己都厌恶,他不明白魏朱有什么好看的,明明以前给他洗澡的时候就看过很多次了。

孔最脸扭向一边,“看完了没有。”

魏朱突然伸手挡住他的眼,樱桃色的唇长驱直入。

桌上的宫灯噼啪炸出朵灯花,室温骤升,屋外的上弦月,被云彩轻轻蒙住,晕出朦胧霞色。

天才刚亮,对光十分敏感的孔最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的人,然后摸了个空。

他恍然坐起来,晃晃脑袋,昨天好像做了一个梦。

孔最捂住了自己的脸,好难以启齿的梦。

他掀开被子往外看,桂花糕扬着那只丑丑的狗头大摇大摆的走过。

其间还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孔最伸出胳膊把它捞床上,抱着它在床上打滚。

“桂花糕,你说我为什么梦见她啊。”

“她还碰我的嘴……”

从浴室出来的魏朱,正好把这豪言壮语听了个遍,说的昨晚热情的就我一样。

桂花糕冲着孔最身后摇尾巴,魏朱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桂花糕乖乖了蹲了下去,继续被某神经病继续摧残。

她敲了敲床铺,“做/春/梦也有个限度,你起来,我有事跟你说。”

背着人说一些羞羞的话,被正主听个正着是什么情况,孔最现在正面临这个问题。

不过他的反应也很直接,直接被子一盖眼不见心为净,不论魏朱怎么说,那被子都不见撒手的。

魏朱直接对着门外招手,刚会爬的小娃娃被魏朱直接掀起被子塞了进去。

笑的满脸口水的娃娃,跟被子底下的一人一狗面面相觑。

孔最受到了惊吓,鬼吼鬼叫手舞足蹈从床上摔了下来,那个曾经被他爱惜到不行的桂花糕,被那小怪兽一样的孩子,啊呜一下咬了尾巴。

桂花糕急得嗷嗷叫,还不敢还嘴,只哀哀的往身后两个主人身上看。

救狗了喂,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孔最比他还吃惊,他看着魏朱就像看另一个大怪兽。

“这是我的孩子?”孔最嘴只哆嗦,“昨晚生的?”

如意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个孔最是吓傻了吗。

如意“侯爷,一晚上是生不出这么大孩子的。”

“那是我们之前生的孩子?”孔最急切的看着魏朱,“我们有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噢?”魏朱眉头一挑,“若我们有孩子,你要如何?”

“当然……当然是……”孔最说不上个所以然,因为这问题他没想过。

他只是觉得被魏朱隐藏了自己有孩子这事,让他觉得很生气。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一别两宽哪!

他看着床上蹂躏着桂花糕的小娃娃,这……真是他的孩子?男的女的?听不听话?会不会叫父亲?

孔最心里软的一团糟,他大着胆子,对着床上的小娃娃伸手,然后又在对方抱着他手啃的时候,惊吓的想缩回来。

“你这样很容易伤到他的。”魏朱的声音,让孔最不敢动做,只能让那娃娃糊了他一手口水,然后磨牙似的咯咯笑。

“你看,他喜欢我。”

孔最眉飞色舞,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想到以前孔最对这孩子的复杂感情,又看看现在。

魏朱也不得不感叹,是不是孔瑞骨骼惊奇,正好赶上了好时候。

“这是你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孔瑞。”魏朱说,“他的母亲去世了,临死前托人把他给你送来,希望你好好待他。”

孔最一惊,他有些心虚的看向魏朱,“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要离开的吗?我没有跟你成亲,却跟别人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魏朱被孔最这奇葩的脑回路惊呆了,这那是傻,这是个伦理狗血剧天才啊。

“你是不是有一点搞错了。”魏朱指着孔瑞说,“这人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孔最直接连滚带爬的躲了,“魏朱你为了离开我也太能说谎了吧,我都这么大了,他才那么一丁点,他怎么可能是我弟弟。”

魏朱觉得心好累,“对你我有必要说谎吗?而且你别把他当做普通人,他是有爵位的,在这岭南,他的地位仅次于你……”



330买军队

一个刚刚从心智不全的,将将进化成正常人的侯爷哥哥。

一个正在没有心智,爬的飞快,无所不咬的小娃娃爵爷弟弟。

这两人放在一起,注定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魏朱!魏朱!他尿了!”

“魏朱!魏朱!他吐了!”

“魏朱!魏朱……”

“又怎么了?”

“他刚刚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我掐他的脸都没醒,会不会是病了?”

魏朱搭搭孔瑞的小脑袋,“体温正常,没事。”

正说着,孔瑞中气十足的哭着醒过来。

“魏朱!他醒了!”

魏朱本来就被账本忙的焦头乱额,还没孔最这边烦的不行,“不是给你找了奶娘,她人哪!”

“她不让我见孔瑞,我把她缩柜子里去了……”

魏朱彻底崩溃,“如意!”

吵闹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魏朱大佬这辈子都没有过过这种生活。

城池正在不断持续建设,白瓷销路也越来越好,魏朱目标明确,新的不夜城她并不考虑吃喝玩乐这一套,毕竟这里不是京城,消费有限。

但是玻璃、香水、干花、白瓷,这些别人从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却让岭南成为贸易聚集地,所以不夜城直接让她设计成了五星酒店,走的就是大气奢华的路线。

一楼会议室诸多二楼餐饮宴会厅,三楼,四楼直接包装成商业套房。

她不仅努力让不夜城在这里站稳脚跟,更是大力邀请其他商会也加入这里。

城池的城墙正在修建,原本已经空下来的昔日难民本来害怕失业。

谁知道魏朱大手一挥,直接把所有人吸纳,正全力投入到修路当中。

以岭南为中心,青石铺就的地面开始往外一路延伸。

而在城池背面,成片的稻田,旱地正在后面延展,田间全是干活的务农村妇和老人。

一开始留出的学堂,已经开始上课,新到的先生,不仅讲授四书五经,还讲算数,教种田,课间活动学武术,休息时间教孩子做陶瓷,吹玻璃。

这群活蹦乱跳的孩子,是魏朱未来崭新的基石。

魏朱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站在刚刚修建好的城门上,拿着笔规划她未来设想中的城池。

孔最经常抱着孔瑞上来,倒不是为了过来看魏朱,而是调皮捣蛋的孔瑞一见到魏朱就很老实。

血浓于水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不仅弟弟如此,基本上哥哥也属于奶凶奶凶的怂。

孔最抱着自家弟弟爬上了城门,“今天中秋节,孔瑞让你回去吃饭。”

魏朱看了看咬着饼干的孔瑞,就这种无耻之徒,也能说出这种话。

孔最也虚,“你到底要不要回去!你不过节,别人还过哪!”

孔最指着城门外,“你好好看看,这人都在城门转三圈了,指不定就是想回去怕你说他哪!”

“你看错了吧,擅自在城门口转悠,可是会被巡逻军抓住的。那个不长眼的会这么干。”

“我不可能看错。”孔最信誓旦旦,“我过来时他就在那探头探脑,刚才又过来一次。”

孔最眯着眼睛又确定了下,“就是他没错,上次我来的时候,他也在这转悠,只是……衣裳换了。”

他一个人在那嘀咕,“好像每次碰见这人,都穿着不一样的衣裳。”

魏朱拧眉,“你确定。”

“我骗你干什么!”

孔最指着底下那人,“不信你自己看!”

城门那里确实有人站在那里默默查看,不过他十分小心,每次只是在城门站上一会,或者转上几圈,然后就悄悄混进人群。

魏朱对着那人多注意了许多,发现他每次出现都是挑选巡逻军交接班的时候。

虽然有可能是巧合。

但魏朱不那么以为。

她的城池刚刚修建完毕,身后的良田也马上就要收割,她的白瓷远近驰名,玻璃更是仅此一家。

赤手可热,财帛动心。

这可不是拥有完整法律的法治社会,而是一个可以强取豪夺的时代。

山匪,流寇,强盗比比皆是。

可问题是,军队制度并没有完全建立,在不知道对方人手如何的情况下,她不确定自己目前的人手能不能抵抗。

不,对方竟然派人打听,就是说明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

而一旦失败,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将会变成一场空。

有没有什么办法。

魏朱站在城池上心力交瘁。

“你到底回不回去啊,如意都做好饭菜了。”孔最可不知道魏朱在想什么,只一个劲的催着。

“如果。”魏朱悲怆开口,“如果你眼前的一切,会被别人抢走,你会怎么办?”

“抢回来啊。”孔最回的干脆,“然后把他打到地上去,让他再不敢来抢!”

魏朱低头笑笑,“说的容易,真被别人抢走,怎么可能抢的回来。”

“魏朱你怎么了。”孔最皱眉,“这不像你啊,谁要抢你东西啊,你给我说,我不是侯爷吗,这里我最大,我可以护着你。”

“再说了,你不是有钱吗,他抢了你的,你再用钱买回来啊。”

钱!

魏朱恍然,对啊,她手上是每人,但是她有钱啊,她是没有军队,但是她可以买一只。

那样她不用训练,直接就能拥有现成的军队。

魏朱找到了赵棠离,将她的说法说了。

卖一支军队,这在赵棠离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魏朱道,“朝廷现在根本发不出响银,就算能发出,被一层层剥削下来也剩不下什么,军队里怨声载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岭南这边又不打仗,空置的军队天天摸鱼打牌,与其这样,我们可以先租后买。”

魏朱的每一个提议总能让赵棠离有种三观尽碎的感觉。

“什么叫先租后买?”

“这个以后再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首先要找名头,找一个能光明正大借军的理由。”

赵棠离这几个月来也已经被魏朱磨练出来了,“你看,就我们这里要组建巡逻军,需要士兵过来帮忙训练这个名头怎么样?”

“这样借来的人恐怕不多,那就不如再加一条助民赈灾的由头,到时候不仅给借军的军官一笔钱,再给这些人开上军饷,我听说当兵也是有年龄限制的,到时候这些替换下来的老兵我们也可以收入城中……”

赵棠离慢慢说着,魏朱终于慢慢点了头……



331中秋与马

这个中秋节,魏朱没回来。

孔最掐着腰在那生气,“这人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我都去屈尊降贵的请她了,她倒好直接不来了!”

孔瑞戴着虎头帽,抱着块月饼在那啃,那形象跟在一旁抱着桂花糕咬的桂花糕一模一样。

“你看看你那个蠢样,不是说好了吗,让你跟我一块去请她,你倒好了去到那里一声不吭,除了吃就是吃,还没狗出息!”

桂花糕听到有人说它,抬头看了孔最一眼,傻主人说谁哪。

孔瑞心有灵犀的哼哼两声,别理他,他大哥傻的。

双喜过来抱孔瑞,“侯爷,姑娘回来了。”

“她回来了?”孔最想往门外走,行走两步又硬生生的停下。

“回来就回来,干什么给我说,我又不想见她。”

“原来侯爷不想见的吗?”双喜抱着孔瑞,“可是是姑娘让我过来喊侯爷的啊。”

“你不早说。”

孔最大袖一挥,寻魏朱去了。

人没见着是是一回事,见着了他又拉着个脸,板着声音行他侯爷的派头。

“你怎么不晚点回来,等到中秋节一过,月亮都省了看了。”

对于阴阳怪气别别扭扭的孔最,魏朱都已经习惯了,“换上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我不去。”

孔最在椅子上做了,“我今天要在家里赏月,哪里都不去。”

“别让我动手,快点!”

“魏朱你别欺负人,我不怕你!”孔最壮着胆子站那里,“我是侯爷,我最大,有本事你一刀剁了我!”

魏朱捏了捏眉心,这一天天,麻烦死了。

“我今天带你出去,真有事,你要还想让岭南这几万人顺顺利利的过个中秋节,你现在就跟我走。”

怎么还扯岭南上去了。

“是你那烤碗的瓷窑塌了?还是那脆玻璃全被人给摔了?”孔最考虑着如果以上事件真的发生,魏朱会不会把他抓去烧死泄火。

“你到底走不走。”魏朱气了直接上脚踹,孔最哪敢躲结结实实的受了,揉着被踢的腿弯在那换衣服。

“你别上火啊,就算你那瓷碗玻璃全没了,身无分文站大街上,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孔最在那絮絮叨叨说,“大不了孔瑞少几个奶妈,桂花糕少吃点糖,他们省下来的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看你也不买新衣服,也不图金银首饰,养你那比桂花糕都省事。”

虽然如意知道孔最这是在开导魏朱,可是听着这讨打的话,她还是忍不住想笑。

“侯爷可少说两句吧,咱们府上的钱都在主子手里捏着哪,她若那天真走投无路,恐怕那头一个站大街上的就是侯爷。”

孔最愣了愣。

对啊,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就他在家这地位。

在魏朱眼里恐怕要排到十万八千里外,就连桂花糕和孔瑞那小崽子,估计都在自己前头。

“魏朱,你看我对你也不错,你有没有想过……”

孔最咳嗽几声,在没人的地方对着魏朱搓搓手。

这要钱的动作在魏朱眼里,可是有够胆肥的。

“你要钱做什么?是家里吃不开了,还是你新衣服不够穿了,别告诉我,刚给你买的笔墨纸砚你已经用完了。”

“就那一库房的笔墨,我就是写上两辈子都使不完,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

孔最一副为你好的样子,“你看看,万一你那天要是没钱了,我这里正好有点,咱们不就能顺利度过这个难关吗,说不好听的,总不至于站大街是不是。”

魏朱托着下巴看了会孔最,“若我有天穷困潦倒,你会施以援手吗。”

孔最两眼放光,“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求我吗。”

“求的话怎样,不求的话又怎样?”

孔最一甩袖子正襟危坐,“你要是求我那自然一切好商量,你若不求……咳咳,我总不可能看你饿着吧,到时候你说两句软化,我可以把我的钱分给你一半。”

魏朱笑,“只一半?”

“一半还不够吗?”孔最皱眉,“桂花糕和孔瑞还得用哪,要不我把我那份给你?”

魏朱看了孔最很久很久,看似精明实则愚蠢的头脑,看似可笑却又意外暖心的想法。

魏朱掀开马车帘子深吸了两口气,那颗都快沉寂下去的心,突然有种死灰复燃的悸动。

“我喜欢的……果然是喜欢我的你。”

见魏朱突然不说话,孔最还以为自己又那里得罪了她。

他偷偷打量着她,等对方注意到他,他又佯装往外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我怎么看着是城外。”

“我们要出去一趟。”魏朱说着,给府里驾车的马夫说了个地方,马夫赶着马匹调转方向,到了指定的方向。

那里停着一匹马。

浑身漆黑,只四蹄如雪,又高又大英武十足。

孔最看着高头大马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我这么过去,它不会踢我吧。”

踏雪咬着草,给他的男主人结结实实的甩了个白眼。

男主人他又傻又怂。

“你桂花糕都亲的不行,却连踏雪都不认识了?”魏朱把孔最往前推了一把,“你试着摸摸,他很喜欢你的。”

“真假?”

孔最一脸疑惑,“桂花糕也就罢了,至少那个抱起来就听话,惹急了也不咬人,这马……这么壮,嘴大牙还多,万一咬我……”

“他要喜欢吃,直接把你剁吧剁吧喂它。”魏朱拉着孔最的手摸了摸踏雪身上柔软的皮毛,又长又密还顺滑,孔最只撸了两把就停不下来了。

“它真不咬人啊。”孔最在那摸着踏雪傻乐,踏雪用冰凉的鼻头蹭了蹭孔最的掌心,那大眼睛看的孔最心都化了。

“你喜欢我吧?我也喜欢你,你摸着真舒坦啊。”

魏朱摸出怀表看看,“时间不多了,叙完旧就赶紧上去吧,我们今天要赶很远的路。”

孔最抱着栓马的树桩子不动弹,“你没说让我骑啊,不是就摸摸吗?”

“你上不上!”

“不上!不上!不上!它那么高,我万一掉下来怎么办?就是没掉下来,它撞树了怎么办,骑马啊,多危险啊,摸摸就行了,咱们还是坐马车……”

魏朱唐刀出鞘一刀砍在孔最抱着的树上,“上马,断条腿,自己选!”



332信息量很大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孔最现在绝对是俊杰中的第一名。

他搬着马鞍,拉着身子往马背上扑,动作之生疏,魏朱前所未见。

这人,以前可是军中出身,最擅骑马打仗,魏朱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她托着孔最的腿让他做好,等坐稳了自己才翻身上来。

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孔最直接拍手,心向往之。

他激动万分的拉着缰绳,然后刚拉过来的缰绳被魏朱接在手里。

孔最“不是我骑吗?”

魏朱“你会?”

孔最心情低落,摸着踏雪脊背上的长毛,“我就骑一会不行吗?”

“这回不怕摔下去了?”

“不是有你吗。”孔最星星眼的看着魏朱,“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好半天,魏朱才扯了扯嘴,这种正大光明吃软饭的话,真是有生之年头一回听。

“你可要点脸吧。”

魏朱说着一踢马腹往前跑去。

路上孔最一直很沉默,听惯了这人叽叽喳喳没脑子的言论,乍停下来还挺让人不习惯。

“你要是真想学,我找个师父,等你以后你抄完书之后,可以学。”

“但是今天我们赶时间,所以就不教你了。”魏朱说,“要是回来的时候不忙,倒是可以让你骑一会。”

孔最依旧不说话,魏朱疑惑的停了马。

“你怎么了?是那不舒服?”她下意识的去摸孔最的腿,他的腿受过伤,会不会是马背颠簸,动了伤处。

孔最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腿,“你别乱摸,这又不是在家里。”

“你到底怎么了?”

孔最一脸懵,“没怎么啊。”

“那为什么不说话?”

“啊,骑马太快了,我前边一张嘴,就有虫子跑我嘴里,一张嘴就有虫子跑我嘴里,贴着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谁还说话啊。”

魏朱“……”

你的理由好强大,我竟无言以对。

魏朱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虫子哪?吐出来了吗?”

魏朱凑的很近,孔最撑着眼珠子看着贴近的魏朱。

啊,不生气的她,看上去还挺不错的。

“问你话哪。”

一开口,全白搭。

“没有。”孔最张着大嘴含糊不清,“那东西卡在嘴里太难受,我咽下去了。”

魏朱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味怎么样?”

“太小了,尝不出来。”孔最一本正经,“你要是也想尝尝,等会你骑马的时候就张着嘴,知道吗,一直张着肯定会有虫子飞进去的。”

所以剩下的路上,魏朱嘴巴紧闭一句话都不吭声,比沉默者还沉默者。

“咱们到底去哪啊?这太阳都快出来了,我给你说魏朱,你就算想跟我出来骑马赏月,咱们也该回去了,孔瑞没有看着睡不着哪。”

“没你盯着,他能睡的更香。”魏朱寻了块地方停下,让踏雪吃草休息,她也好抽空检查下孔最的腿。

“你确定没事?”

“真没事。”孔最给她再三保证,你不是看了吗,“全都全须全尾的。”

可魏朱却发现,这种光明正大偷懒的时刻,孔最竟然不坐下休息。

她拿出点出门前带的干粮,是如意蒸的团圆饼,因为魏朱不喜欢吃甜的,里面只放了一点点的果脯。

她掰了一块递过去,孔最就站那里干巴巴的咬着,“魏朱你现在真穷这样了吗?”

孔最瞅着团圆饼里的一丁点果脯,糖哪,干果哪,玫瑰酱哪,再不济多放两颗葡萄干也是好的啊。

“我不喜欢吃甜的。”

“你不吃甜?”孔最怀哈哈大笑,“别吹牛了,你房里天天都有摆各种点心,核桃酥,豆沙奶塔,还有奶油蛋糕,酥皮蛋挞,你给我说那个不甜。”

孔最得意的哼哼,“你少说谎了,我经常去你那里里偷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孔最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一不小心的怎么把小秘密全倒出来了。

万一魏朱知道了,以后不放了怎么办。

魏朱已经不知道怎么吐槽了,这位昔日当朝状元,现在只有人的脑壳,鸡的大脑。

“你觉得我房里少了东西,我会不知道?”魏朱咬了口手里的饼,“那就是给你准备的。”

孔最觉得嘴里的饼肯不下去了,他偷偷摸摸的每回过去只敢捏上一两块,结果对方全知道。

早知道,直接端回去慢慢吃不就行了。

“哎,不对啊,这些东西都是给我准备的,那为什么会在你房里。”孔最严词厉色,“你竟然把我的点心截下来放你那里,还说你不喜欢吃糖!你个偷点心的贼!”

魏朱“……”

妈蛋,谁来把这个傻/逼送走!

“上马!”

魏朱下令,惊的孔最一个哆嗦,他站在马前磨磨蹭蹭就是不想上去。

“你又作什么妖。”

孔最攥着两只手站在那里,“魏朱,我能在这里等你吗?等你忙完了回来接我就行,当然,如果有马车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孔最信誓旦旦的发誓,“我保证,绝对不乱跑,就呆在这里那也不去!”

“你到底怎么了。”魏朱围着他转了两圈,发现孔最两条腿一直有意无意的分开着。

“腿出问题了是不是。”魏朱去拽他的衣摆,“把腿露出来我看看!”

孔最攥着腰带后退,一脸拒绝,“不准你掀我衣裳!”

魏朱咒骂一声,“老子都她么睡过你,看下你能死啊!”

孔最抿着嘴摇头,“反正不行。”

魏朱气的踹了下树,“孔最你别给我惹事啊,把我逼急了,在这办你信不信!赶紧给我过来!”

孔最看看四周,寂静无人,天为被地为床,席天慕地的还有魏朱,这威胁听到他很遐想。

“这真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不行。”孔最嘤嘤嘤,“它流血了。”

魏朱直接石化。

听说过女人来大姨妈,没听说男人也来大姨父的。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你……那里流血?”

“就那里啊,我刚偷偷看了,全是血,怎么办啊魏朱,我是不是快死了。”

魏朱觉得自己快死了,“你什么时候看的?”

“就在马上的时候,完了,我肯定是要死了。”

魏朱痛苦的捂着脸,信息量太大,她脑子有点当机……



333如此军营

孔最柔弱小白花一样的躺草上,衣衫半褪弱小又无助。

“呜呜呜,我是不是快死了。”

魏朱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不是大姨父,不是疑难杂症,就是孔最不知怎么骑的马,把大腿根磨破了皮。

“暂时死不了。”

手上没有趁手东西,魏朱想了想开始解腰带,脱衣裳。

“魏朱你还是人吗,我都快死了,你都不放过我。”嘴上不要不要,眼睛铮亮期待。

杀人抛尸的想法在魏朱脑子里一闪而过。

算了,还是别脏了这地了。

“你别动啊。”

魏朱拿唐刀在衣服上割了几个口子,一手咬住一手使劲,把自己的里衣只接扯成布条给孔最缠腿。

“我先给你包上,等回去再给你上药。”

孔最仰头躺着,像惨遭蹂躏的小白花,绝望而无故的看着天空。

只是这小白花嘴里哼着歌,“哎魏朱你发现了吗,你最近对我特别好,我听夫子说,女人每月都会来月事的,她们来这个的时候就特别暴躁易怒。

我以前啊,就一直觉得人是不同的,就像别的女人来月事可能是三五天,而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一月至少二十五天是来月事的,天天这么……嗷~”

孔最疼的破音,魏朱竟然掐他的大腿肉,疼死他了!

孔最疼的满地打滚,魏朱拍拍手站起来,“我数三声,你若是不上马我就自己走。”

疼到灵魂都在颤抖的孔最“求之不得~”

“侯爷不愧是侯爷,就是硬气,只是这地多豺狼,等他们来的时候,你还能说出这话,我就真服了。”

于是还在满地打滚的某人,身手敏捷的爬上了马鞍。

“魏朱,你看看你,就咱们这交情数什么数,赶紧上来,别再耽误了你的正经事。”

魏朱比个大拇指,心悦诚服,“侯爷真是我辈楷模。”

…………

远处开始出现一片平原,有营帐在空地上驻扎,黄色的幡旗迎风飘扬。

魏朱趴在远处的山坡上看着,陪着一块趴着的还有孔最。

“你现在已经打算把你的碗卖到军营了吗?”

魏朱趴着看了一会,距离他们出岭南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她不知道现在的岭南怎么样了,但是她必须加快速度。

“孔最,你觉得这片营地有什么不一样?”

孔最看了眼底下的军营,“当兵比做侯爷好。”

孔最一时感慨,“我在府里每天这个时候不是在写字就是在背书,你看他们,日上三竿都不需要出来转悠,多自在。”

魏朱没想到孔最竟然在羡慕这个。

“你若喜欢,也可以去军营。”

“真的!”

或许是因为孔最以前在军营待过,提起从军,整个人很是兴奋。

“只是现在不行。”魏朱道,“你身子还没养好,贸然训练容易损本,再迟两年,到时候你想去便去。”

说起这个。

魏朱倒想起别的,军营里没有队伍出入,说明纪律懒散,也从侧面说明掌军之人资质平平。

真要是这样,今天这事或许能很快结束。

“让你参军不行,给你一只军队让你过过瘾怎么样?”

孔最一溜烟的做起来,“你说真的!不哄我?”

“行是行,不过你得出力……”

军营大帐里,下人魏朱恭敬站在一边,主子孔最派头十足的坐在主位上喝茶。

孔最不知道苦不拉几的茶是怎么品的,但是他手里这杯茶,味道相当一般,就跟煮过的茶叶梗子,又硬用水煮出味来一样。

但是他觉得很惬意,尤其是他刚喝完一杯,魏朱就给他满上这种卑躬屈膝的劲,痛快!

他这辈子还能使唤上魏朱,你看看,这人生得意……嘿嘿嘿。

茶刚喝过两杯,营帐外就有人进来,个不高,但是很壮,胳膊上肌肉鼓鼓,可是却又有个把腰带顶起来的大肚子,剃着光头,眉眼浓墨重彩,看上去很是凶狠的模样。

孔最一见这人就有点打鼓,好家伙,这人看着好凶啊。

总觉得比魏朱还厉害的感觉。

“末将王杜见过侯爷。”

孔最下意识的想站起来,身子刚动就被魏朱不动声色的按下了。

尴尬的孔最拍了拍自己的袍角,就跟那沾了灰一样。

孔最不知道说点什么,干脆应了魏朱那句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就喝茶。

于是孔最再次端着杯子喝了口茶,这茶叶梗子真是越泡越没味。

地上的王杜也有点急,别看他长的凶狠非常的样子,但是他……是个好人。

各种意义上的好人。

原来守着这只军队的是他打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可是面对响银不及时,吃喝跟不上,就连士兵都个个怨声载道,忍了几年就上书辞官。

可是这鸟不拉屎的地,谁也不愿意来,上面的人找不到人接任,就给他发了话,说让他找到合适人再走。

这人也是个狠的,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直接任命给了自己的好兄弟。

王杜不依,别看他五大三粗很凶的样子,可是他天生就不是个动脑子的料。

好兄弟知道他的弱点,对着王杜一番哭诉,然后就心满意足的拎着包袱回去种地去了。

王杜上任之后,士兵还听话了许多,毕竟一个人肌肉鼓鼓,凶巴巴的盯着你,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可是这一辈子大雁都没来过两只的地,竟然来了一位侯爷。

王杜看了对方呈上来的印鉴,拿着好兄弟临走前留下来的册子一一对了,这才确定是真的。

就因为这,来晚了点,如今他见礼这人不说话,会不会是生气了?

王杜也不知该说什么,就一只保持着那个姿势,知道魏朱开口。

“将军别见外,快请坐。”

王杜也看了看孔最,见他没吭声,找了一旁的凳子做了。

“侯爷远在百里外的岭南,来我们这里可是……”王杜搜了会词,“参观?”

魏朱多看了王杜几眼,这人……逗乐吧。

可这世上说的就是无巧不成书这事,王杜魏朱虽然不在一根线上,可是这提议却让孔最十分欣喜。

孔最“能在营地里随便看看?”

魏朱翻白眼当这菜市场哪,想看就看,寻常营地外人进来都要盘查的。

“当然可以。”

王杜站起来,“末将给您带路。”

魏朱艹!真见了鬼了……



334吃干醋

“那个是什么。”孔最板着脸,眼睛晶晶亮的盯着远处的几块石头。

“那是石锁,是用来训练臂力的。”王杜说着一手提起一个杂耍一样上下翻飞的丢了几圈。

魏朱手疾眼快的按下孔最想拍手鼓掌的手,当这是街头杂技啊,是不是还得丢几个铜钱。

“将军厉害。”孔最这话诚心诚意。

“侯爷客气,末将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魏朱点头看出来了。

他们又“玩”了几个其他的,然后魏朱提出了灵魂疑问“一直都是将军在这里,怎么没有见到其他将士?”

说起这个,王杜摸了摸油光瓦亮的大脑门,“他们……”

“老王还聊着哪。”有人掀开营帐帘子对着王杜招呼,“抓紧啊,都喝上了就差你了。”

“在营地饮酒?”魏朱指着眼前的大营,“在军营饮酒可是违反军纪,将军……”

王杜啪的跪下了,“末将知道饮酒违规,末将愿意承担后果,只是……”

“军中兄弟,中秋佳节不能归家,有的已经三年都没回去,所以……”

“按照军规当斩。”

魏朱冷漠开口,“将军疏忽管理,甚至还有带头嫌疑,安律应一并问罪。”

魏朱正想咬着这个把柄,继续接下来的事,一边的孔最可是老大不乐意起来。

“你怎么又砍人。”

他可见识过的,魏朱手起刀落,他以为对方是认真的,又那曾往其他地方想。

魏朱扯扯嘴猪队友。

“将军快起来,我是侯爷,我说不砍就不砍。”孔最拉着王杜,太沉,没拉动。

还是王杜觉得孔最诚心诚意,借着他手站了起来。

“多谢侯爷。”

“不谢不谢,咱们里边说话。”

魏朱翻个白眼,她为什么要带这货出来!

旁边有营帐开着帘子,她伸头一看,想象中酒肉通天的场景根本没有,就是几个花生米,老咸菜,虽是喝酒,桌上的酒壶也就几个。

有几个人在划拳,赢了的人,才能往杯子里倒一点,那酒浅的跟舔没两样。

“王杜。”

魏朱叫住正打算往前走的两人,“我打算请你营地里的兄弟,去我岭南不夜城帮上几月的忙,每月按时发响,且比朝廷多三倍,你愿不愿意。”

王杜惊住。

营地里喝酒的人惊住。

有人没捏住花生米,稀溜溜的不知道掉那里去了。

“真、真的?”

王杜还没出声,营帐里却有人开了口。

“我都三月没发响银了,只要能给你去帮忙,你真给钱?”

魏朱不说话,只看着王杜,“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拿钱出来。”

王杜嘴哆嗦着,“士兵无故出军营,按律……”

“孔最乃是侯爷,行侯爷权,可协调地方军队,有他在你们不算违规,而且,我不夜城以北有成片空地,你们若是愿意可以直接把驻地搬到那里。”

“老王答应她啊!有钱拿哪,大不了我们再回来啊!”

“你愿意吗?”魏朱看着王杜,“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拿钱。”

王杜嘴不停的哆嗦,“三月响银,数千军队,这得……这得多少钱?”

“没关系。”

魏朱笑着从怀里掏出成摞的银票拍在王杜手里,“我有的是钱。”

回来的路上,孔最嘴撅的快上天了。

“我问你要几个钱你推三阻四,你才认识王杜多久啊,成摞的钱就这么拍出去了。”

“你懂什么。”魏朱心情好极了,“刚才我拿的那些钱,本来是打算贿赂一位军官的,如今直接带兵回来,是我赚了你懂不懂!”

孔最往身后看,王杜并没有贸然让所有人都过来,而是先让魏朱带回了三分之一,王杜就在这里面,他会亲眼去见一下魏朱的城池,见一见他说的空地。

如果可以,他会选择待在不夜城这里。

你说图什么,就图他的兄弟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等着银票兑换成银子,当成军饷发下去,他们留在家里的人,就不用再苦哈哈的吃不上喝不上了。

想到这里,王杜感激的看着孔最。

“侯爷怎么与他人共乘?要不要我让下边的人匀一匹马出来?”

听着就很让人心动的样子,只是别人的马上没有魏朱啊。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孔最动动胳膊,“你看两人骑一个多暖和。”

魏朱没吭声,她推了推那个故作轻松的某人,“你不是想学骑马吗,要不要现在试试?”

“现在?”

魏朱以为孔最会很高兴,但事实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意,反悔了?

孔最压低声音,小声说,“这么多人看着哪,我要是万一摔下去多丢脸,等会去再学吧,我要找匹小马开始学,小马都不高掉下去也不会摔疼。”

踏雪突然打了个响鼻,惹得孔最一阵紧张,“它、它怎么了?”

“估计是知道你要去骑别的妈生气了。”魏朱道,“人人只见新人笑,不曾听得旧人哭啊。”

“才不是!”

孔最一口回绝。

“你不就一直念着那个旧人吗!对我这个新人一点都不好!我还是个侯爷哪!哼!”

魏朱扯扯嘴,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无奈摇头,继续驾马往前,见魏朱不理自己,孔最悄咪咪的偷偷看她。

“那个……咳!咳!”

孔最佯装自然,“那谁真有这么好吗?”

魏朱“……”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就像所有的现女友,无理取闹的追问自己跟前女友那个好一样。

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而他喵的重点是,她的现任跟前任是同一人。

闹个毛线啊。

魏朱使出了渣男必杀技沉默。

孔最贼心不死,“你说说看啊,我又不会把他怎样,我就是想听听。”

魏朱“……”

你还想把前任怎么样,自残吗?

眼看孔最没完没了,又要问下去,魏朱开口“你真想听?”

孔最点头,然后又一个劲的摇头,“算了算了,别说了,跟我多在意他一样,谁乐意听啊。”

魏朱点头。

不乐意正好。

真等魏朱不吭声了,孔最那好奇劲又一个劲的冒上来。

“他读书很厉害吗?三字经是不是也会背,字哪?千字文也会默写吗?”

魏朱低头看看好奇心重的某人,“真想听?”

“我才不要!”

可是那耳朵却支愣起来,一副催促魏朱快说的样子。

“你觉得你的夫子厉害吗?”

“当然!他们四书五经都会哪,我看过那些书,字都认不全。”

“他是金科状元,怎么给你说哪,有一千人去考试,前一百人选出来能做官,他是那一百人最拔尖的第一名。”

孔最撇嘴,“那夫子们哪!”

“一千里的人去考试,最后落选下来的九百人里,就有你的夫子。”

孔最没反应过来“很厉害?”

“很厉害。”



335幕后人初显露

孔最安静了一会,然后又磨磨蹭蹭的抬头,“那你觉得我跟他比……咳,谁更好一些。”

魏朱看了下孔最,然后垂下眼,“你们是同一个人。”

“不是!”孔最回的干脆,“我们不是一个人,他是他,我是我。”

“他会的,我不会,我懂得他也不知道,魏朱,我们不一样的。”

魏朱咂摸了下这句话,“他会的你不会我能理解,但是你懂的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魏朱并不觉得有什么是孔最所不知道不理解的,她喜欢的人是这个世界最好的。

“你几个意思!”

要不是人在马上,孔最估计能气的跳起来,“听你这意思,是说我样样都比不上他呗!”

孔最还以为魏朱打算解释一下,结果发现对方完全没这个意思。

竟然还默认了。

孔最不依不挠,“我就问你,我认识现在的你,知道你所有不好的地方!现在我就跟你骑在马上,就这些他能知道吗!”

“难道看不见摸不到的人真就这么重要吗!”

孔最瞪着眼睛,因为气急还在那一直喘着。

魏朱把他按回去,“坐好,我要加快了。”

那一天孔最的问题,一直没人回答,因为比起简单的喜不喜欢,谁更重要,魏朱要关心的显然更多。

军队顺利到来,被赵棠离安排在刚盖好的房子里,原本已经不用多天的炉灶重新启用,刚下的新稻,跟成锅的红烧肉,香气扑鼻的给入城军队开了头一餐。

王杜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很多兄弟吃饭的时候都哭了。

王杜吃了一碗就停了,不是他吃饱了,而是想给其他兄弟多留一点。

毕竟在他的设想里,饭总是有数量的谁知一锅米饭才刚见了底,刚蒸好的米饭就被人用桶装了送上来。

魏朱露面的时候,王杜连忙站起来,“实在是破费了,我们今天吃了不少东西吧。”

“我既然请你们过来,这饭食自然是管的,你们今天先住在这边,给你们留出的空地已经派人去修建了,几天内房子就能搭好,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搬到那边去了。

不过我今天之所以找王将军过来,是想给你说个事,咱们不夜城是新建的城池,你也看见了,地方大,来往的人也多,但是城里实在是没有军队,我们本来是自组了一支巡逻队,但是跟正常军队是不能比的,所以希望您能指导一二。”

“这个是应当的,而且当时我们就说好了,在侯爷的巡逻军没有训练出来之前,我们也会代为看护不夜城上下。”

魏朱特喜欢跟王杜这样的人打交道,说的明白,讲的开,一是一二是二的好交流。

魏朱这边跟王杜打好招呼,那边城门口上招兵启示就已经贴上去了。

明日起招兵买马

年龄十六周岁至二十岁青年

要求身体健康,五官端正,身家清白,无不良记录

详细情况可到报名处咨询

一经录取待遇从优

这消息一出,整个不夜城都炸了。

刚盖完房子修完路,大把的青壮年无事可做,想到不夜城一直以来的待遇,那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恨不得现在就是第二天,魏朱贴完告示去了城门上,那里赵棠离已经等候多时。

“最近城里有动静吗?”

“自从你那天给我说了有人探查后,我已经动员不夜城所有人留意可疑人员。”

赵棠离递上一份名单,“这是所有外来人员的名册。”

魏朱翻了两页,人比较多,名字也比较杂乱,但是有些人的名字上被标注出了红线。

看来这些人才是魏朱需要重点观察的对象。

“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上次宴会之后,应该是有人把我们不夜城的情况带出去,然后吸引到了某些人的目光。”

赵棠离说,“这群人里的背景十分复杂,不仅包括了一些绿林草莽,还有之前被逼上山的山匪。”

魏朱一边听着一边看,竟然在里面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这几个不是上次跟我们做生意订购白瓷的那些人吗,怎么也会在里面。”

“这就起我要跟你说的,这群人订购会后,按理说本来是要离开的,可是他们不仅没走反倒在我们不夜城里四处闲逛。

整个不夜城都被他们溜达遍了,房子地皮商铺什么的也打听了个透彻,可是就不见这些人掏钱。”

赵棠离顿了顿,“我们的房子,质量环境都是最好的,商铺也个个是旺铺,遇见这样的好地方,只要是个生意人都知道里面带来的收益。

上次那个西边来的富商不就一次性买了二十几个铺面,十几座宅子,那些铺面现在都已经涨价了,最近还有人向我打听想从他那里弄几个铺面。”

“这几个人道好,只看不买,所以我推断,他们背后还有人!”

魏朱“有没有线索?”

“有!”

赵棠离指向远处的茶楼,“所有重点圈出的人员,全都或多或少的去过那个茶楼。”

那个茶楼几乎就在不夜城中心位置,甚至就跟不夜城隔了条街。

可是买茶楼这人也不知是风雅,还是技术不行,硬是把在这么热闹一地上铺子,硬生生弄成了不温不火的样子。

整的魏朱都没注意,这地多了一个茶楼。

“茶楼的东家是谁?”

“只知姓于,底下的人称呼公子。”

于公子?

单从名上,魏朱没听出来这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把商人跟绿林牵扯起来,但是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过去拜访一下。

“再等等吧。”

魏朱合上名册,“等我忙完招兵这事,一定前去拜访。”

招兵买马这事,魏朱是亲自监督的,毕竟是他们不夜城未来的忠实打手,总要自己亲自过目才行。

招兵这天,魏朱是请了王杜过来的。

王杜凶神恶煞的样子,瞄下来就能当门神,现在正儿八经的坐在那里,有些胆小的才刚看到就一阵腿软。

她魏朱的军队怎么能是软脚虾,所以害怕的,刷掉。

“你满十六周岁了?”

对面那个还没魏朱高的人,紧张的点头。

魏朱看着那孩子似的身高,摆摆手,“等你明年再来吧。”

“我真的十六了!”

魏朱找了个杆子,比这自己的身量画了道线,“低于这线的回去吧。”

有些人妄想踮着脚越过那线,直接被魏朱刷下去了。

“明年吧,”魏朱说,“我们每年都招兵的。”

“可我真的很想当兵!”矮个少年倔强十足,“你就不能让我通过吗,等我多吃一点,会高的。”

“规矩就是规矩,除非你有什么特长……”



336海陆空小分队

魏朱站在那里笑的意味深长,他面前的人却在那笑里变了脸色,“我、我就是想当兵,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的!”

魏朱觉得头顶有一排乌鸦嘎嘎飞过。

“我看起来会喜欢你的样子吗,滚!”

“别啊,我有特长!有的!”

那人抓心挠肝的扒拉着自己会的,“我跑的特别快,真的,比羊都快!不信你看看我怎么跑的!”

有人在那笑,“跑的快算什么特长,你跑的再快有马快吗!”

“他跑的可比马快多了。”跟着小个子一块来的有个年纪大的,看上去可能是他叔叔伯伯爹那一辈的,“山上的羊没头没脑的往下冲,不管多快他都能追上!”

“等等。”

魏朱心里一动,叫住了那个快被拖下去的小个子,给了他一两银子,“去不夜城给我买份炸鸡回来,如果回来的时候你能回答上我的问题,我就要你。”

然后魏朱又拿出了十两银子,看向身后的巡逻队,“我需要一个能跑的快的人跟着他,只要谁能追上他,这十两银子就是他的。”

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跟小个子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然后飞快跑了出去。

对于别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可是对于魏朱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她继续做下挑拣人,这位小哥五官端正,身高也够,跟魏朱对答也算不错,可是魏朱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魏朱站起来,他紧张的看着,魏朱说话,他紧张的看着,魏朱让他干什么,他紧张的看……完了再去做。

于是魏朱在他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对着他吼了一嗓子,结果对方熟视无睹。

然后魏朱惊了。

这人,聋啊!

被魏朱揭穿,对方沮丧而又释然,好像一切都在他准备当中一样,他刚想走却被魏朱拦了一下。

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吗?”

“看你的嘴巴。”那人看着魏朱的嘴说,“因为我听不见,所以我学会了看别人的唇形判断说话的意思。”

“不会错吗?”

那人摇头,“只要是汉话都懂得。”

这个……人才啊。

魏朱大笔一挥,要了他。

王杜觉得魏朱疯了,当兵要什么聋子!

而就在此时,之前跑出去买炸鸡的小个子回来了,手里的炸鸡被他小心的放在桌上,还有买炸鸡剩下的银两。

他站在一边喘气,过了好一会,那个追他的人才跑回来。

刚见魏朱,那人就比了个大拇指,“这小子真快!我这吃奶劲都使出来了,硬是没追上他。”

魏朱先看了钱。

不多不少,剩下的钱刚好是买完炸鸡剩的钱。

她把炸鸡的油纸袋打开,里面的炸鸡还冒着热气不说,纸袋里竟然还夹杂了三种调味料,麻辣,孜然、椒盐。

“不夜城的炸鸡每位顾客最多只能挑选两种调味料,要想多拿就得需要另外付费,你把三种调味料都拿过来,而剩下的钱数量也对,难道这里边有一包是你自己掏钱买的?”

那人不敢吭声,“说了……我是不是就能当兵?”

“你先说。”

小个子坳不过只能说了,“我以为你只是让我买只鸡,谁知道鸡的口味那么多,它问我要什么味的,我也不知道就想着都拿回来,可是正如你说的,多出的那份需要付钱,我没钱,又怕动了你的钱你怀疑我,所以我……”

那人一五一十的说了,魏朱一边把麻辣料细细的撒上,一边慢慢的听。

“我直接要求见他的管事,然后告诉它我家主人要宴请宾客想要订购一百只炸鸡,那人自然高兴,我给它留了地址,并说回去让他等消息,只要主人定了就回来告诉他。

临走之时那个管事要送我一只,我没要,只拿着钱买了,因为这样,所以管事给了我三种调料调味……”

小个子说着没了声音,犹如犯人等待行刑一样忐忑。

魏朱吃了只鸡腿,等着吃完擦了手,才在小个子的名义上画了圈。

小个子欢天喜地的往被选中的队伍里站,然后被魏朱拉向了聋子那里。

没搞清楚状况的小个子,一脸惊恐,不是选上了吗,为什么有种被淘汰的感觉。

聋子友好的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越来越奇葩的人出现了,能在水里憋气憋很久的渔夫,会玩杂耍的人,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手艺人都被加入到这特别行政队。

聋子说着千篇一律的话,“很高兴认识你。”

后来的人点过头后,默默的在那里片竹子,小个子深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恐怖的地方。

后来终于有稍微正常点的人被挑了出来,打猎特别厉害的猎户,话很多,但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卖货郎,还有一个文质彬彬八字胡,但是总喜欢拿着铜钱卜卦的……算命先生?

小个子深深忧虑着。

这种忧虑在其他人已经开始被军队带走准备训练,而他们被留下时,达到了高峰。

“那个……”小个子犹犹豫豫,“我那个算不算……是不是……我……”

魏朱“你想说什么?”

“我这算当兵吗?”

小个子都快哭了,“我怎么觉得这么怪?”

“当然怪,聋子没给你说吗,你们是特别行政队,他们需要会的你们要会,他们不擅长的,你们更要学精通。”

魏朱说着看了下身后的海陆空小分队。

特殊唇语天才聋子。

探听消息双人组杂耍师/卖货郎。

传递消息小机灵飞毛腿。

未来空降部队孔明灯。

浪里白条潜水人渔夫。

丛林陷阱专家猎户。

还有一个能掐会算,稳定人心,且会看天气的算命先生。

魏朱翘起嘴角,“你们八个人,跟他们不一样。”

小个子苦着脸他就知道这样,这岂止是不一样,简直太不一样。

虽然八个人没有像小个子那样明显的表露出来,但或多或少总有一些士气低沉的气氛。

魏朱真心实意,“你要要记住,就算他们一百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们任何一个在我心底的位置。”

“你们比他们更重要,相信我,你们一定能在我这里发光发热。”



337孔最有钱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

魏朱正给他未来的军队中流砥柱做动员,孔最这个没脑子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眼睛发亮,精神亢奋,“魏朱把我也收了吧。”孔最说着就往那八人里站,别说天残地缺的跟他还挺配。

魏朱拧着他耳朵把他提出来,“没事来这里添什么乱?”

孔最捂着耳朵嗷嗷叫,“魏朱你大胆!我可是侯爷!”

“我看你猴还差不多!”

魏朱把他拉到一边,“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出来干什么!”

孔最心想,当然是找你呀。

可是魏朱对他这态度,他很不爽。

“这是我的城,我想来就来。”

这话说的,魏朱想堵都没办法。

“我这忙着的,有什么事回去说。”魏朱把孔最按到一边的凳子上,“好好等着,要不然明天禁你足。”

孔最瞪着眼,“你敢!”

后头一排人伸着脖子往这看,眼看孔最又要无理取闹,魏朱捧着他脸亲了一下。

“你乖乖听话,听到没?”

孔最被这一亲活像抽了筋的虾,软趴趴的坐了回去,他托着下巴,捧着脸,美的整个人都找不着北了。

魏朱趁机忙去把这几个人给安排了,并且给赵棠离打了招呼,这几个人他是要重点培养的。

赵棠离问,“有多重点?”

“我亲自教。”

赵棠离一愣,“你还会带兵?”

“没带过,”魏朱回的干脆,“我只是发号施令的那个,在难还能难过孔最去。”

赵棠离看看傻笑呵呵,服服帖帖的孔最。

从训人这一方面来看,魏朱也算是经验丰富。

“这群人我不仅要亲自训练,还要给他们开辟出来单独的训练场,可以就在今天挑选出来的士兵训练场旁边,但是场所一定要封闭。”

魏朱又说了一些其他重要事项,等赵棠离下去忙了,她才转头去对付孔最这个大麻烦。

“都聊完了啊。”孔最伸着脖子看着走远的赵棠离,“怎么最近一直都能看到他,这么闲啊。”

魏朱看了眼真正闲的难受的某人,“今天的三字经背过了?”

“我早就不学那个了,好吧?”孔最洋洋得意,“今天夫子给我说了,从今起我就可以学四书五经了。”

“厉害吧。”孔最扬着下巴快来夸我优秀呀!

魏朱摸了摸他的大狗头,“厉害。”

孔最欢天喜地的更乐了,“今天心情好,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别客气,随便点。”

“吆喝,”魏朱挑眉,“侯爷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本侯爷这个月拎月钱了。”孔最说着就打算从怀里把钱袋拿出来,动作到一半又猛地捂住,“先说好,这可是双喜给我的,你不准再给我扣了去。”

魏朱配合着点头,“不知给侯爷发了多少?”

孔最惦着钱袋,“这不能告诉你。”

他攥着钱袋催促问,“你赶紧说你喜欢吃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吃什么。”桌上还放了大半个炸鸡,魏朱下意识的扒拉过来,准备先吃两口垫垫,却被孔最一把夺过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金贵东西?这都已经凉了,你还怎么吃,走走走,本侯爷带你吃饭去。”

魏朱想了想,也行,反正下午就吃了只鸡腿,这会确实有点饿了。

那怕是在夜里,不夜城的街道也热闹的很。

或许是从前苦惯了,累怕了,这群劫后余生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日子变得多姿多彩的瞬间。

街上虽然不像京城人来人往,但是行走叫卖的小贩还是比比皆是。

尤其是魏朱的店铺,各种汉堡薯条,爆米花的味道,从一开始就没有断过,这些新鲜玩意儿,可是在不夜城以外的地方再寻不见。

热腾腾的点心一出锅,孔最就想往上靠,可是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捏着钱袋停了下来。

“跟我客气啊,想吃什么就买。”

魏朱就想踏踏实实吃顿饭,对于这些点心零食饮料,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正巧前面有家面馆,魏朱就近指了指那个,“吃面吧,速度快,还便宜。”

也不知是魏朱那句话惹到了这个侯爷,刚才还随便买买买的,大爷瞬间就变了脸。

“魏朱你埋汰我哪吧,不刚说了让你挑喜欢的东西,你就挑碗面,给谁省钱呢!”

别人需要省钱,她魏朱需要吗,他也再出去问问,整个大街上谁有她魏朱有钱。

“不是你要请我吃饭吗!”魏朱道,“那吃什么东西,是不是应该我点!”

孔最撇嘴,“……嗯。”

“那我现在肚子饿了,要去吃碗面,行不行?”

“……行。”

“老板两碗牛肉面。”

魏朱头疼的指着让他看人家写着素面的招牌,“你好好看看,人家不卖牛肉面。”

魏朱无奈的坐下,“店家,两碗阳春面就好。”

“好嘞,你稍等。”煮面的老太太撑起刚擀的面,趁着热水就下了锅,面条在沸水里转几圈。

这边面条入水,老太太就在那边煎荷包蛋,锅里加了猪油,煎出来的鸡蛋特别香。

孔最当时闻着就咽了口水,他看看面,又拉开钱袋偷偷看了眼,这么香的面,他不会钱不够吧。

魏朱是不知道他究竟装了多少钱出门,但是几文钱一碗的素面,他相信孔最还是能请的起的。

对面点心铺里刚出了酥皮枣泥饼,那甜香味让孔最瞬时就把脑袋转过去了。

这枣泥饼,好香。

好想吃,好想买。

孔最嗜甜,魏朱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带钱了吗,喜欢就去买啊。”

孔最把脑袋硬生生扭过来,“谁想吃,我才不喜欢吃点心哪!”

他捂着钱袋,活像一个守财奴。

魏朱都惊了,太阳从西边出来,魏朱竟然把点心都能给戒了。

老太太把两碗面端上来,“客官可是喜欢对面的点心,那可是一家老字号点心,要不是这次岭南遭难,他们那家铺子可是要开到京城去的呢。”

老太太站在那里笑,“不过现在咱们岭南比京城也差不了多少,真是多亏了咱那心善的城主。”

孔最转头,“城主是谁?”

“这个我可不知道,只是听我那孙子说,咱们城主可是京城来的候爷,厉害着哪。”

“侯爷?怎么这么耳熟?”孔最猛地反应过来,“那不就是说我吗!”

他眉开眼笑的看着魏朱,“听听,人家夸我呢?”

魏朱给个白眼,这夸的明明是我!



338压不住的妖精

面一上桌,孔最立马夹起金黄冒油的荷包蛋咬了一口,唔~好好吃。

他正想整个塞进嘴里,抬头时正好看到魏朱在吃面,魏朱吃东西很快,面最上面铺的小青菜还在,可是荷包蛋早就消失了。

孔最低头瞅瞅自己的荷包蛋,吧唧丢魏朱碗里去了,“都糊了,太难吃了。”

看着被荷包蛋溅起的面汤,打湿的前襟,魏朱有点冒火。

不过她忍下了。

要心平气和,这人八百辈子难得主动请客。

不气。

不过看着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荷包蛋,那火还是有点压不住。

魏朱又把荷包蛋夹回去,“难吃也自己吃,都咬过一口的东西了,你好意思吗。”

看着被放回来的荷包蛋,孔最有点气,他都这么大度的谦让了,这人竟然还不领情!

“我说不吃就不吃!我是侯爷,我说了算!”

孔最又把荷包蛋丢过去,只是这次没丢稳,擦着魏朱碗掉到了地上,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猫,叼起荷包蛋就跑了。

孔最瞪着眼睛看着身手敏捷的飞贼猫窜上墙头,跳下去前还神气的甩了甩尾巴。

那不惜一顾的样子,简直跟魏朱一模一样。

“都是你!好好一个蛋被猫叼走了!”

被孔最埋怨的魏朱腾的就火了,不过看对方那委屈的都快哭出来的样子,她叹了口气。

“不就是个蛋,至于吗?”她把自己碗里那个被面盖住的荷包蛋翻出来放进孔最碗里,“吃吧,这个没糊。”

瞅着那个荷包蛋,眼眶都红了的孔最瞬间焉了。

他小口咬着,“面里的鸡蛋就一个,你为什么不吃,不喜欢吗?”

终于能安安静静吃个饭的魏朱脾气都好了很多,“好东西不都是要留到最后的吗,我喜欢把它留到最后吃不行吗?”

“喜欢吃,还给我放碗里,魏朱,你是不是喜欢我……”孔最戳着面条,整个人都在甜蜜的冒泡。

魏朱你要不闹这么一场,这蛋早就进我肚子里了。

她扒拉完了剩下的面条,又顺下去了一碗汤,拍拍孔最的头让他慢慢吃,然后去了对面的点心铺子。

“给我一斤枣泥馅的点心。”

“客官只要枣泥馅的吗?咱们家还有花生陷的,也香着哪。”

“那就每样来半斤。”

刚出炉的点心,带着特有的香甜味,沉甸甸的放在桌上,孔最当时眼睛就亮了,“给我买的?魏朱你人真好。”

“少吃些甜的,牙会坏掉的。”

孔最连忙摸出一个枣泥的尝了,入口即化的酥皮简直让人美上天了。

瞧见有其他花纹的点心,他也尝了一个,花生的味道也不错。

“魏朱你也尝尝,这枣泥的是软的,花生的是酥的。”

看着送到面前的点心,在看着热情的孔最。

实在不喜欢甜食的魏朱有点犹豫。

“你吃啊,这次我没咬。”

魏朱看着举着点心的手,低下头就着手吃了,又甜又腻,一言难尽。

孔最期待的活像自己做的一样,“怎么样?”

“还不错。”

“那你再吃一个花生的。”

魏朱硬着头皮吃了,孔最还要再拿,她连忙摆手拒绝了。

“可别给我了,再吃你就没了。”

孔最高兴的像个孩子,“没事,你高兴就好。”

入秋的季节,夜里特别容易起凉风,魏朱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放下钱准备带孔最回去。

那钱又被孔最怒气十足的塞回来了,“不是给你说了吗?今天我请客!你这人怎么就不听呢!”

他从自己的小钱袋里数出银子,又犹犹豫豫的放回去两块。

“这些够吗?”孔最紧张的问,“这面这么好吃,得挺贵的吧。”

魏朱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你手里的银子不够买这两碗面,怎么办?”

“这么贵啊。”

孔最有点小慌张,他摸了摸身上,除了这些银子什么都没带,“如果我把自己押在这里,你会来赎我吗?”

那弱小又无助的眼神,在某一刻狠狠撞在魏朱的心脏上,她这还没难得的感性一次。

对面的嘎嘎嘎的笑起来,“魏朱你以为我是傻子啊,刚才你掏钱的时候我看到了好吗!我的钱绝对够!”

他信誓旦旦的在桌子上拍下银子,“老板,结账!”

店家欢天喜地的接了,然后找了孔最一把铜钱。

孔最美滋滋的数着,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然后把它们放进自己的钱袋里。

他正想再吃块点心,不知想到什么又从钱袋里摸出几块银子出来。

“这是买点心的钱,给你!”

孔最把银子塞进魏朱手里,“说好了我来,你不准付钱啊!”

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钱,魏朱扯扯嘴角,这一本正经的是打算分家产吗?

她把钱收了,跟孔最吃着点心慢慢走着,或许是心态不一样,周围的人和景物都慢慢的慢下来了。

像是一祯祯的动漫,由内而外的透着惬意,魏朱微微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吃着点心,笑着的孔最,满足的像个孩子。

他似乎永远容易这样满足,摸摸头,亲一下,一块点心,一个荷包蛋,从她第一次见他,这个坏脾气的公子,就干净的像块玻璃一样。

魏朱伸手,给他擦去嘴角上的点心碎,“慢点吃。”

“魏朱你看!”孔最指着前面,“捏面人的哎。”

“你想不想要,想不想我。”嘴里问这魏朱,自己却兴奋的不行孔最显然更想要。

“捏一个吧。”魏朱指指他的钱袋,“刚给你找的铜板就行。”

“我要一个孙悟空!”孔最指着面人摊子,“就最上面那个。”

“你要什么啊魏朱,白骨精怎么样?妖里妖气的多吓人。”

“我要来唐僧天天念紧箍咒折磨你!”

“那我不要孙悟空了,我要一个眼睛,天天捉你回去吃。”

魏朱低声笑,贴着孔最耳朵道,“你打算捉回去怎么吃?”

孔最那脸刷的红透了,“魏朱你要不要脸啊。”

“妖精要什么脸皮。”

她媚态横流的撩了孔最一眼,拔了只白骨精下来,笑眯眯的簪头发上了。

“别忘了给钱啊,侯爷。”

孔最捂着脸看着,心跳的砰砰快,就这样的妖精,他再有几个孙大圣也压不住呀……



339他的人

楼台之上有人把魏朱的笑颜收在眼底,雨过天青色的折扇挡住了他小半张脸,那如狐却比桃花还要妖娆的眼睛,轻轻笑了笑。

“我家公子楼上有请。”秀气的书童唇红齿白的拦住了孔最,他话是对着孔最说的,眼睛看着的确是喂魏朱的方向。

“你家公子是谁?”

书童不说话,只看向楼上,“您若想知道,不妨亲自上去看看。”

魏朱抬头瞅了一眼,“对不起,我不想知道。”

她说着拉着孔最就走,孔最抿着嘴不乐意,“这谁的公子又是谁?魏朱,你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孔最的词汇量之广泛,永远在挑战着魏朱的底线。

“孔最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好了?”

“不守妇道,嗯?”

孔最下意识的后退,手里的齐天大圣都不能给她壮胆子。

“我说的有错吗?你瞧瞧刚才拉住你的那个书童,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东西。

你一天天的不着家,谁知道你去哪里了!”

魏朱越听越不对味,总觉得自己面前这位小侯爷活像是被男人抛弃的怨妇,这半路拦人的书童也不像书童,更像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插足第三者。

“孔最,你这是在吃醋吗?”魏朱掂量着词,“吃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醋?”

孔最抱臂冷哼,“真以为自己是金子做的呢,本侯爷才不会在乎你。”

他一把抢下魏朱头上的白骨精,扭过头就往前走,“笨蛋魏朱,呆在外边快活去吧你!”

人家都说送出去的东西就不是自己的了,这可倒好,连支面人都不放过。

魏朱笑起,“喂,我要去旁边的茶楼上喝茶,顺便去看一看那个想要见我的公子,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谁要去!”孔最当时就炸毛了,“你想去就自己去啊!”

可是那态度分明就是说你要是敢去就别回来了!

“你真不去?”魏朱试探。

“不去!”

不蒸馒头争口气,孔最冷着脸硬挺着。

“那我也不去。”

魏朱过来从孔最身后揽着他的肩膀。

孔最一愣,狐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莫名其妙的人要见她,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去。

“喂,我这么听话,侯爷该把面人还给我了吧?”

孔最刚才夺得急,面人的身子已经有些挤歪了,他瞧着脑袋跟身体歪七扭八的面人,偷偷用手指正了正。

惨不忍睹的面人,看上去更丑了。

“我再给你买个去吧。”孔最急忙回头,可是卖面人的早不知道哪去了。

“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魏朱低低头,“侯爷不考虑给我放回去吗?”

孔最看着魏朱低下来的脑袋,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面人。

他抿了抿嘴,把面人给魏朱插头发上去了。

魏朱轻轻摸了摸,抬头时才发现孔最手里捏着的是那个拧了身子的白骨精。

那她头上的……

“在齐天大圣不是你喜欢的,舍得给我?”

孔最看着奇丑无比白骨精,“这个不好了,你得戴好的。”

有那么一瞬,魏朱心里不舒服透了,不是难过,而是开心太过。

周围人潮汹涌,魏朱一手搭在孔最肩头,一手抬起他的下巴,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轻柔到极致的吻,没有任何的攻城掠地,却让孔最溃不成军。

这样的魏朱太温柔,温柔到让他想要去掠夺更多。

他忍不住去回应,去反客为主,然后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猛地僵住。

好半响,孔最捂脸,后退。

他看看看周围,然后捏着面人撒腿跑。

魏朱搞不清状况的眨眨眼,明明氛围正好,这人怎么跑掉了?

“真是有伤风化。”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就罢了,竟然还在街上亲亲我我。”

妈妈捂着小孩的眼睛,晦气十足的往旁边躲,就连准备要在路上走过的妙龄少女,也一个个挡着脸避开。

魏朱无所谓的耸耸肩,“少见多怪。”

只是这一会孔最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个胆小鬼,刚才估计是被自己吓坏了。

“孔最!”

“孔最!”

魏朱沿街喊着名字,寻着孔最,正主没遇见,却见着了个精致到堪比潘安宋玉一样的男人。

这人眉目如画,生的十分好看,要是搁在现代,那绝对是让小姑娘们彻底发疯的一等一花美男。

这样人间尤物走在街上,那是200的吸引眼球,上到80岁,下到八岁,不管男女老少一路同杀。

这样好看的人,却对着魏朱笑了笑,然后对着她指了个方向,“我看见你要找的人往那边去了。”

魏朱点头应下,刚想过去,男人却拦住她,他的手指细腻如雪,修长的指尖,比女人还要精致。

“我帮了你的忙,你都不对我说声谢的吗?”

“多谢。”魏朱说着就要过去,却听见美男幽怨的腔调,“上一次还要抱着我看烟花,这一次却又对我如此冷淡,魏朱你好狠的心啊!”

魏朱“哈?”

我抱着人看烟花?

不存在的。

魏朱脑袋摇的来回晃,八成是认错人了。

魏朱没有停下步子,刚走了两步又蓦地停下。

烟花?

这人是……

“于朗?”

“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于朗笑起,本就十分惊艳的男人,笑起来时都能让直男血空,“既然记得我,那我请你喝茶你为什么不来。”

面对美人的无理取闹,魏朱一样应付的游刃有余,但是今天她明显心不在焉,“那是我不知道是你,这事是我的错,改天有时间请你喝茶。”

“我看就今天吧,你……可以带你找的那人一道来。”于朗指指旁边的茶楼,“那就是我的店。”

魏朱眉头一跳。

赵棠离刚查出来这家茶楼,于朗就主动出现,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圈套。

“你不答应吗?”

见魏朱不说话,玉郎眉头颦起,真是眉头一皱千般愁的美人姿态,若是旁人,估计都已经贴上去把他抱怀里哄了。

但是魏朱现在急着想哄的,只有她家祖宗。

“我问一问他吧,他若是想我便去。”

“他若不想哪?”

“我是他的人,自然是听他的……”



340娘子,我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魏朱觉得于朗的笑变化了刹那,可是那变化很快就自己恢复。

“哦?你是他的人?”于朗说,“我怎么记得你们并没有成亲。”

魏朱瞳孔一缩,“你调查我?”

“魏朱那天的宴会我也在场,你跟其他人说的话,我听到了,而且……”

于朗笑,“早在岭南之前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字还有你的不夜城,魏朱,我们在京城见过的,那天你穿着嫁衣,大婚当天你的喜堂挂上了白幡。

只是只是那时候的你还不认识我,所以对我没有印象。”

看似简简单单的对话,却让魏朱重视起来,不夜城是她的没错,只是知道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收买打听?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将自己的底细完完整整的查了一遍。

这个于朗有些棘手。

“你去找你的侯爷吧,”于朗笑着告别,“我在茶楼等候二位。”

魏朱皱着眉往前走,果然看到了托着脸等在台阶上的孔最。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到处找你。”

孔最一脸懵,“不是你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吗?”

“我说的?”

“对啊,就是有一个人告诉我说,让我等在这里,说你等会就过来。”孔最说,“他说是你的朋友。”

魏朱“……”

“那人是不是长的很好看?”

“不好看啊,就很平常的样子。”

不是于朗,那就一定是他派出的其他人了,因为他见过孔最,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直接让其他人把孔最带到这里。

然后他就在巷口等着自己。

真是……精妙绝伦的小主意。

魏朱应景的拍了两下手,只那双眼睛渐渐暗了下来,这人,在威胁自己。

见魏朱不说话,孔最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是刚才那人有问题吗?可是你已经过来了啊?”

“孔最。”魏朱道,“你总让我离这个远一点,离那个远一点,你有没有想过,某些时候你对其他人的靠近一点,防备都没有。”

“我有防备啊,但是……”

“所有的防备都是针对我,一开始是害怕,现在是畏惧,可是除此之外,你对其他人……”

魏朱吸了口凉气,“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那个人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竞争对手,他们之所以找上你,是想用你来牵制我。”

孔最干笑了下,“怎么可能……不说刚才那人,就只说你我,就算绑架双喜都比我有用的吧,这些人疯了吧,竟然想用我来牵制你。”

孔最笑了两声就坚持不下去,因为魏朱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有多奇怪。

就像他在讲一个完全不好笑的笑话。

“我对你……很重要?”

“嗯。”

“可你之前还要把我一个人留城里,跟我一别两宽。”

“你见我跟别人一别两宽了吗?”

魏朱说。

“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但是你自己可以数数我在你面前说过多少话,有多少次不按这些话去做!”

“可是……可是你老是凶我!”

“你见我对别人生过气吗?”

“……没有。”

“你先别说话。”孔最连忙停住魏朱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你先让我想想。”

一直在虐待自己,让自己做不喜欢的,可是自从做了这些,他能出门了,能站起来了,甚至还能背三字经了。

一直在凶自己,说自己,骂自己,可是每次又都会小心的过来哄自己。

自己不吃甜,还在房间里摆满了他喜欢的点心。

说了要跟自己一别两宽,可是晚上……

孔最捂住烧的通红的脸,今天魏朱还给他买点心了哪。

所以,魏朱果然是喜欢自己的吗?

孔最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捧着脸一会皱眉一会傻笑,看上去跟神经病一样,魏朱不理他,因为刚才这种幼稚的对话,让她深深地明白了一点。

孔最一直都在挑战她的底线。

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可以放弃了,可是他又偏偏能用一种傻到可笑的方式去扭转这种局面。

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克制,在这人身上就像风一样随时消失无踪。

孔最是特别的。

那怕他没有以前的记忆对于她来说也是特别的。

可是这种特别不仅她注意到了,别人也注意到了。

先是周遗,现在又来一个于朗。

孔最“明天……”

魏朱“明天……”

两人异口同声说,孔最笑的眼睛弯弯,“明天我还陪你出来吧,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乖乖听话。”

孔最甜蜜的笑,魏朱说喜欢他,他要一直跟着她。

与他相反的是,魏朱表情凝重,“明天你就去军营吧,我会跟王杜说一声,最近几天你就跟他呆在军营,等我忙完了就去接你。”

孔最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刚表白就把人往外撵,什么意思!

“我不去。”孔最凶巴巴的,“我就要在你身边!”

魏朱头痛的厉害,“听话,我最近真的很忙。”

“那你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吗?”

孔最看着魏朱,他心里难受极了,“你真喜欢我吗?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在把我往外一直推,魏朱,你能不能不骗我,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比起孔最魏朱更难受,她已经经不起再次失去眼前这人了。

“那如果你出事怎么办?”

魏朱眼眶发红,她抱着他将头抵在孔最的肩膀上,“孔最,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孔最不知道魏朱会有这个担忧,“我……为什么会出事?”

他说“这不是我的城吗?还有我的军队,还有你,我还有桂花糕,我怎么可能会出事?”

“魏朱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别人家的相公都是去保护娘子的,你是我夫人,我应该护着你。”

孔最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我会吃很多很多饭,也会有王杜那么大的肚子,你等着,我一定会变的比王杜还凶。”

“到时候我来护着你。”

怀里靠着他肩膀的魏朱一直没有出声,她平静的呼吸着,就好像靠着他的肩膀睡了一样。

可是孔最分明就感觉到,魏朱靠着他肩膀那里,有滚烫的湿润一点一点浸/透,透过那薄薄一层衣裳,传到他四肢百骸。

孔最突然就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像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兽,终于迎来了他期待已久的春。

“娘子。”

“我回来了……”



341吃软饭

清幽的茶楼,说书人站在台上,凭借着手中一方折扇,天上地下娓娓道来。

魏朱有些征愣的坐在哪,一旁的孔最正给她在红泥小火炉上煮着不是到那里来的什么什么泉水。

通红的火焰落在他握着羽毛扇的手指上,呈现出一种带着橘色云霞的光晕。

看上去很好看。

“可是下午吃多了,胃里难受?”

孔最轻声问着。

魏朱托着下巴摇摇头。

“于公子,内人小有不适,不知公子这茶楼里可有乌梅。”

“自然是有的。”

于朗穿着白衣,端坐另一桌后,气质淡雅,神态却如狐般诱惑,让人瞧上一眼就挪不开。

对于自己的身姿相貌,于朗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女人能逃过他这张脸带来的魅惑。

但是显然,那个托着下巴明显走神,还被别人成为内人的魏朱不是。

她是在走神,可是那眼睛就没离开过孔最身上。

就那么一直看着,不知疲倦一样,让他心生不喜。

“于某记得侯爷好像没有成亲,您身旁这位魏姑娘,怎么会是你的内人。”

“确实没有。”

孔最把呈上来的乌梅放在眼前看了,放进煮着的泉水里。

“阿朱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总是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泉水在乌梅的烹煮下,晕出浅浅的颜色。

“所以当我有机会能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放过。”

“我想跟她在一起,因为太想了,所以把自己卖给了她。”

孔最握住了魏朱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契合。

“我的名字,是她亲自写在魏家的族谱上的。

虽然我们没有拜堂成亲,但是她是我这辈子唯一要娶的人。”

尖细如葱管的手,捏着小巧的白玉杯子顿了下。

于朗长睫低垂,轻轻抬眼,“侯爷倒是与魏姑娘伉俪情深,只是不知魏姑娘是否也像侯爷如此深情。”

他的魏朱这么好,给他一丝回应,他便如痴如狂,又怎么会要求她对自己也像自己对她一样。

而且,魏朱喜欢他胜过世间千万人,百倍。

孔最,就是如此确信。

“我一无所有,魏朱是我的一切。”

孔最涮洗杯子,将煮好的乌梅汤倒进杯子里,用两个杯子来回颠倒着凉了,放进魏朱手里。

“喝点茶。”

“啊?”

魏朱看着手里的杯子,紧接着回神。

“你煮的?”

“放了乌梅,你尝尝。”

魏朱捧着杯子喝了口,温度适宜,不冷不热,她喝着手里的茶,眼睛却一直看着眼前的孔最。

太奇怪了。

真是太奇怪了。

现在的孔最就跟鬼上身一样,表现出一种完全不像孔最的风格。

“等会去白釉的医馆看看吧。”

魏朱低声说,“你今天太不对劲了。”

对面的孔最抿了嘴,他双手抱臂,抬着下巴冷哼一声,“我是之前对你太好了吧,还是你就喜欢这样的!”

魏朱很好,很有现在孔最的风格。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孔最变脸比翻书还快,揽着她的肩膀吻了下她的脸颊。

“还是我太久没有回来,让他成了你的新欢?”

魏朱脊梁骨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要不是坐着,估计都能跳起来。

她有喝了杯茶冷静了下。

现在这个,之前那个。

魏朱舔舔唇,害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你……你回来了?”

孔最低头看着自己的怀中人,睿智如魏朱,冷静如魏朱,杀伐果断如魏朱。

这样小心翼翼的她,前所未见。

不觉新奇,只觉心疼。

究竟是怎样的变故,才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孔最笑着红了眼眶。

“嗯……”

“我回来了。”

魏朱想象过如果有一天孔最真的回来,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会高兴?

会喜极而泣?

还是会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委屈?

但是都不是。

人在高兴到极致的时候,真的就只是一种很平静,很平静的状态。

不想说话,因为说不出来话。

不想拥抱,因为手已经颤到无法自抑。

她低了头,有眼泪啪的落在她穿着的黑色锦袍上。

很轻的声音,却重得像是能在孔最心上砸出一个洞来。

“别哭。”

孔最低声擦着她的眼泪,他的身子挡住魏朱,不让这样的魏朱让任何人看到。

孔最正浓情蜜意,魏朱却不按套路一拳袭来!

“孔最!我艹你祖宗的!”

出于军人的天性,孔最几乎就是下意识的挡住了,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又心虚的握着那拳头打在自己脸上。

“这样能出气吗?要不要回去再使劲打我一通。还是说……在这里?”

魏朱甩开握住自己手腕的某人,刚才的情绪在脸上瞬间褪去。

“于公子。”

魏朱对着于朗拱手,“之前我家侯爷走失,您能派人把他领到一边,真是多谢了。”

“只是我想问于公子,您费尽心机让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于朗一生轻笑,如春华三月方野骤放,“如果魏姑娘叫我玉郎,我会很高兴告诉你的。”

“不行啊。”

孔最双手交叉撑在自己下巴上,“我的娘子都没喊过我孔郎哪,怎么又能喊你。”

孔最神色不善,“这位公子是在跟我抢人吗?”

于朗不甘示弱,“便是是,你能奈我何?”

“这是我的城,你猜我能如何?”

“砸了你的店,烧了你的楼,随便一个罪名就能把你关进我的牢里,诸多大刑,轮番伺候,公子会喜欢这里的。”

被人威胁致此,于朗神色都没有变过。

“魏朱,他要草菅人命,你都不管的吗?”

魏朱吹吹额上落下来的发,“我能怎么办,自个的男人,那怕闯了祸也要宠着的。”

“他闯祸你帮他,他若是想当皇帝哪,你也帮?”

这问题……

魏朱笑,“孔最,你想不想当皇帝。”

“阿朱想让我做吗?”

孔最眼睛晶晶亮的看着她,“你想我就做。”

“我要不想哪?”

“我很乐意吃娘子一辈子的软饭。”

魏朱被这回答逗笑了,“男人不都不赚钱养家的吗?”

“钱给你,你养我。”

孔最说,“娘子,我牙口不好,你让我吃一辈子的软饭行不行?”



342难成的买卖

魏朱被这光明正大吃软饭的说辞给震着了。

“孔最,你可真给我张脸。”

孔最眯着眼笑,“娘子喜欢就好。”

魏朱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心态放平,“只是两种性格融合了而已,没事的,你顶的住。”

只是这让人脑门爆炸的,谁顶得住!

“你也听到了。”魏朱坚强的看着于朗,“他的远大志向跟皇帝无关。”

“真的无关吗?”

于朗笑出声来,“那你告诉我魏朱,在城内大大小小的征兵告示,还有你从别地借来的军队,如果你不是意图造反,又何须如此。”

“这世界上需要军队的地方不只是造反,比如说防一些暗怀鬼胎的小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更何况这小人不仅纠结了绿林山匪,还跟商人有着诸多联系。

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在您身边,于公子都不会小心的嘛。”

于朗也不避讳,他从座上站起爽朗大笑,“我之一生,敬佩之人甚少,能得魏朱如此夸赞,真是一桩幸事。”

孔最眨眨眼,他听了好半天,又前因后果的联系起来,才串起了魏朱之前抱着他质问的原由。

“那如果你出事了怎么办?”

“孔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那一声声痛心疾首的质问,终于找到原由。

原来魏朱夜半借兵,引军入城,甚至编辑军队,全都是因为他。

他是魏朱无坚不摧的铠甲,也是她最深沉的软肋。

“于朗,我知道你。”

茶案后的孔最突然出声。

笑着的于朗脸色一肃,“哦?说来听听?”

“罪嫔之子,流放远地。”孔最一字一句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周宇,还是说应该叫你二皇子。”

于朗垂眼笑了笑,哪怕那笑再美,却再难让人联想到春光明媚。

魏朱仔细看着那脸,这皇帝不愧是糟蹋了天底下最多姑娘的人,一个周遗就已经君子如玉,人模狗样,如今更来一个倾国倾城男生女相的二皇子。

我去,这皇帝到底生了多少个。

“我离开京城时,你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我,私生子你说是不是?”

一个罪嫔流放的皇子。

一个戏子生的私生子。

如今两人见面,到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

“不,我认识你。”孔最回的干脆,“只是当初请帖是我写的,因为新帝登基一事你回京城,所以我才会给你送了一张。”

只是没想到,他的请帖送出去了,可是大婚那天他没到。

而收到请贴前来的周宇,却见到了声称要嫁牌位的魏朱。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明明在那一刻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可是却像光一样,站在那里刺的人睁不开眼。

然后成为皇城里每一个人的噩梦。

如果只是商人找她麻烦,或者是什么绿林头目找她麻烦,魏朱都觉得正常。

毕竟她人傻钱多,城新兵少,被人觊觎很正常。

可问题出就出在,这是一个皇子。

一个被人一直驱寒,好不容易回来,却让一个冷宫出生,比他还不入流,的皇子登基为帝。

这世界上有的人像纸,你把它踩地上,他最多飘两下。

可是有的人像气球,你拍的越厉害,它越能出其不意,给你来一跟头。

魏朱跟周宇见的不多,但他明显不是前者。

而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魏朱有钱,还有军队。

谋朝篡位首选合作伙伴。

“孔最,我们回去。”

“魏姑娘怎么走的这这么快,我还有好些话没有说,魏姑娘真不好奇吗?”

“我对没有本事当上皇帝,就想方设法难为一个女人的皇子没兴趣。”

“魏姑娘这话就生分了,我如今可不是皇子,甚至还不如你身边这位侯爷拥有封号。

罪嫔之子可是连名姓都要被剥夺的,所以我只是于朗。当然,我更高兴你叫我玉郎。”

“我对你们皇族不感兴趣,不管你是姓周还是不姓,我劝你一句,在不夜城给我安分一点,要不然……”

魏朱微微一笑,“哪怕你是皇亲国戚,我都能让你消失的悄无声息。”

“我当然相信。”

于朗轻笑。

“魏姑娘神通广大,能让岭南水坝炸裂,放出积蓄洪水淹没整个岭南。

也敢写下叱鸡司晨逼得太后不得不退居幕后。

更敢白日之下天降火云,愤烧皇宫。

甚至还能让一个死罪之人,摇身一变成为有功侯爷。”

“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点吗?”

于朗侃侃而谈,“你能毁了岭南数万人的家,却依旧能够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人人都当这里废墟一片,你却能让这里商路恒通变成富饶之地。”

于朗抚掌大笑,“像你这么有能耐的女子,还生的这么好看,又怎么不能让我一见倾心?”

魏朱撇了撇嘴,虽然一切都是她干的。

但是现在承认才是疯了。

“于公子刚才喝的是酒吧。”

魏朱淡淡道,“岭南水坝倒塌,乃是天灾,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

京城外的山上出现字迹,也是天上打雷所致。

京城皇宫无缘无故飘起火云,那天我在城外,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

至于建造这不夜城,也是太后和皇上请求我帮助灾民,我才来这里的。

我这样一个心忧天下,不计成本金钱一心做好事的善人,怎么在于公子嘴里,倒成了大奸大恶为非作歹之人。”

“于公子若是有证据,门外全都是岭南灾民,你大可以把这些真相告诉他们,你看我魏朱到时候解释一个字吗。”

于朗卡词,魏朱厉害就厉害在,能让所有人知道是她做的,但是,你先不出来一丁点证据。

“我来这里,不是跟你分辨这些是是非非的,魏朱,我是个生意人,我知道你也是,所以有没有兴趣来一场生意?”

“于公子要早说这个,咱们也不必浪费这许多时间了,只是今天时间晚了。

于公子若想买卖白瓷琉璃,还是跟不夜城销售部联系吧,我会给他们打招呼,给你最低的价格。”

“我要的不是那个。”

于朗笑,“我要你炸毁岭南水坝的火药……”



343换皇帝

“我这里没有火药,烟花倒是有一些,你若是想要,可以匀给你一些,只是不能太多。”

魏朱说着弯了弯嘴角,“毕竟这些东西是我男人喜欢的。”

于朗冷了神色,“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可我有的只是这个。”

魏朱神色淡淡,“我劝你也别太过咄咄逼人,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掌管十万大军的爷爷。”

“于公子若是想在不夜城做生意,我乐意之至,但是如果还想其他的,我劝你早些回去吧,毕竟无中生有的东西是做不了生意的。”

夜色阑珊,街上的店铺大多已经关了,孔最捧着脸傻呵呵的跟在魏朱后头。

笑的跟大头娃娃一样。

“你乐什么哪?”

“我只是不知道你竟然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

“魏朱你真好。”

孔最想往魏朱身上黏,魏朱嫌弃的躲开,“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当然可以。”

孔最换了脸色,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刚才那个于朗显然有备而来,他能打听出这么多消息,说明他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

魏朱感觉这样的孔最更不习惯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你今天做的就很好啊,他要是不听话,直接派军打!敢抢我媳妇,活的不耐烦了!”

魏朱扯扯嘴角,“我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我们在说的,难道不是?怎么弄死于朗吗?”

孔最瘪瘪嘴不满的抱着魏朱,“你一直都在说他,难道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

“魏朱我都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

“……不想。”

“我就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新欢了,喝醉酒了,在床上怎么怎么样?大半夜的在野外,还要怎么怎么样?”

孔最越说越气,“你以前对我都不这样的,凭什么对他一个新来的这么好?”

魏朱???

这……几个意思?

“我怎么就……新来的是谁?”

“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只会撒娇生气的那个呀。”

孔最掐着腰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魏朱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

魏朱愣,“这不都是你吗?”

孔最绝不承认,那样傻乎乎的人是自己,“它就只是一个不懂事的新来的,绝对不能代表整个我。”

孔最蹭着魏朱的鼻梁,“娘子,我想你了。”

他声音哑着,低沉的声线落在耳朵里又欲又撩。

“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

魏朱皱眉,“不回去,去哪?”

孔最咬着魏朱的耳朵,看向旁边的客栈,“今晚住外面行不行?”

魏朱挑眉,可以啊小朋友,玩的很开啊。

“只要你付账,我无所谓的。”

孔最眯着眼睛得逞的笑,“魏朱,我今天带了钱的。”

一整夜的毫无节制。

魏朱手软脚软,半死不活的躺着,吃饱喝足化身小蜜蜂的孔最,哼着小曲给魏朱打水洗脸,擦手擦脸。

末了还拿来珍珠粉油脂给魏朱上妆,魏朱一动不动的躺着,任凭孔最在她脸上糟蹋。

孔最手里的黛笔轻轻描画,画着画着就忍不住去亲魏朱透着浮肿的唇。

“你给我适可而止!”魏朱一脚踢过去,后者握着她的脚踝在她脚背上亲了下。

“感觉像做梦一样,娘子我好开心。”

孔最抱着魏朱在床上打滚,开心的像抱着块肉骨头。

魏朱无奈的笑,“我今天还要去征兵,你乖一点。”

“征兵这种粗活当然是为夫来。”孔最爱怜的亲着魏朱的发,“昨晚折腾了一晚,今天你好好休息,等明天休息好了,我送你一支泱泱大军。”

“侯爷信心很足啊。”

孔最信心十足,“身为你的男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他绝对要重振雄风,一扫之前颓废状态,让那个于朗好好看看,他孔最的女人,也是好觊觎的。

“那侯爷知道我挑出来的另外几人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孔最词穷,“娘子,既然这样做,必然大有深意,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娘子深意为何,不过,我会全力支持的。”

魏朱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一块去吧,正好我也有点事去找赵棠离。”

孔最唰的站出来拦了,“你去找他做什么?”

“我需要把于朗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早作准备,还有白瓷和玻璃上的事要跟他商量一下。”

魏朱正找着能穿的衣服,然后发现全都被某人撕的破破烂烂。

“你属狗的吗,竟然扯成这样。”

“额……”孔最心虚,“我属于娘子。”

“少给我说没用的,让店小二送几身衣裳过来!”

魏朱瞅瞅身上的红衣,又看看孔最身上那骚包的红色。

“又不是成亲,穿这么喜庆做什么?”

孔最瘪瘪嘴,“娘子不喜欢吗,这可是我让店小二特意挑的,我想跟娘子穿一样的衣裳。”

魏朱扶额,进阶版孔最,有时候实在让人吃不消。

一样就一样吧,这也算变相的情侣装了。

因为是店小二挑的衣裳,所以并不是很合身,魏朱扯扯衣领,总觉得不舒服的样子。

孔最连忙过来,二十四孝男友一样,把魏朱的衣领敞开,然后又一层一层仔细系好。

“外面的料子粗,等会出去我多买些布料给娘子备着。”

每次孔最开启买买买的模式,魏朱都想笑,“就双喜给你的那些钱,够买几匹布?”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那怕他是个侯爷,也是身无分文的侯爷。

“我可以给娘子打欠条的。”孔最咂摸着对策,“我真的太想给娘子买东西了。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衣裳宅院,别的女人有的没的,我都想买给娘子。”

“你干脆把天下买给我好了。”

魏朱一句随口玩笑,却真让孔最上了心。

“娘子,周遗不好,我们换个人当皇帝行不行?”

魏朱心里一动,这个想法在她心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她并没有说出来,只调侃的看着孔最,“怎么,你看中于朗了?”

孔最撇嘴,“姓周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皇帝若换来换去还是那几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魏朱默而不语,“不知你钟意谁?”

“当然是钟意娘子。”

孔最小心问,“娘子觉得皇帝姓魏怎么样?”



344工匠反叛

“孔最,你要造反吗?”

“只要娘子不生气,这便不是造反。”

孔最把魏朱的玉佩给她戴好,“娘子,建立城池好玩吧,把一无所有的东西,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一一建造起来,让世间一切按照你所设想的样子构建,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娘子有胸襟,有抱负,有些旁人无法企及的思维与点子,难道娘子就不想把脑海里的所有东西,在你眼前构建起来吗?”

魏朱从不知道,孔最如此擅长蛊惑人心,若她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估计这回已经热血上头了。

“你觉得你的军队很多吗?你觉得你的钱能足够撑起几场战役吗?构建新世界固然好,可是这一切要放在毁灭之上。”

魏朱弹了下孔最的脑门,“我是一个冷静而自知的人,做生意我行,执掌天下我还差的远。”

“可我觉得娘子很厉害。”

孔最这话说的真心真意,“父亲教导太子时总会告诉他一个君王应该如何如何,可是我觉得他教出来的太子,不及娘子半分。”

魏朱失笑,“你这眼睛里是安了八倍滤镜吗,竟然把我美化成这样。”爱情果然让人变得盲目。

孔最眼睛晶晶亮,黝黑的瞳孔里始终只映出一人。

他的娘子,值得天下最好的。

他是如此深信不疑。

“既然娘子不想让我当皇后,那我就只能当个厉害的侯爷了。”

孔最豪气干云,“娘子的生意尽管做到四面八方,我的军队会一直跟着你征战天下。”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开始憧憬起孔最所说的那种场面。

在哪里是做生意?简直就是强买强卖。

魏朱把孔最唤回现实,“少给我说好听的,你先下去把房钱结了。”

“这个……”孔最扭扭捏捏,“要不然我还是给娘子打欠条吧……”

玻璃厂跟白瓷窑相邻,四周都是高墙,里面所有的工人全是签了卖身契的自己人。

魏朱视察了玻璃的清透度和白瓷的产量后,继续往后走,后面是连绵大山,玻璃厂和白瓷窑建造需要的石料,以及周围的高墙全部来自这里。

而魏朱之所以选在这里定址是因为这山上有温泉,而温泉通常伴随着硫磺。

魏朱曾经刻意让工人把其中一座大山挖空,然后在就近建造了自己的秘密军工厂。

投石器,云梯,火铳,包括于朗十分想要得到的黑火药,全部都在这里秘密进行着调试,配置,以及批量生产。

魏朱最近正在研究的是双筒火枪,这个有些类似现代的双筒猎枪,只是效果要打上好几个折扣,而且填弹速度很慢。

还极其容易炸膛。

这是现在所有人员都在研究的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双筒火枪的金属跟不上,导热太慢。

但是金属这东西,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一众讨论之后,这事魏朱也找不到办法,“如果这个不能解决,那就先放一放。”

魏朱说,“我的军队就要出来了,我需要你们现在就着手打造新的兵器,图纸我已经带来了,你们可以研究看看。”

魏朱说着把东西递给去。

“图纸没有问题,可是刀剑需要用到的金属不多了,少量还行,可是您要的数量……”

“铁矿已经在开发中了,钢铁厂很快也会建造起来,不管你们手上现在有多少剩余金属,先全部配备上。”

有人弱弱的问,“您是要准备打仗吗?”

“打仗?不不不。”

魏朱笑到,“知道什么叫做人民币玩家吗?不管你的军队多厉害,对方一个炸弹就能把你全部摆平,我不打仗,只杀人。”

魏朱看向这群被她惊呆了的小伙伴,“你们不用多想,人都是各司其职的,你们没站在我的位置,自然不需要做我所考虑的事。”

魏朱走了,她刚关上门,屋里就开始重新分配工作。

忽然有个正在打铁的人开口,“我们研究这些东西,会不会不太好?要是主人家把这些东西用来打仗,得死多少人啊。”

研究东西是靠氛围的,一人质疑,其他人就容易起疑心。

魏朱把自己最为命脉的东西交给这群人,最怕的就是这些人反水。

卖身为奴怎么了,人要是发起疯来,那可是什么都不管的。

魏朱贴着门慢慢的听着,然后对监控这里的负责人挑了挑眉。

“这人我会尽快处理掉的。”

“就今天吧。”魏朱的眼睛淡漠无波,“处理的干净点,家里人那里记得多给些赔偿金。”

魏朱以为这是个小插曲,可是才到傍晚就收到消息,这人跑了。

魏朱不耐烦的看着负责人,“不是让你做的干净点!”

“不知为什么被这小子发现了,格老子的,他跑就跑吧,还拿走了我们的图纸。”

魏朱停住,“既然带了图纸,这就是有备而来了。”

“把剩下的工匠全都抓起来,包括他们的妻儿老小,尤其是逃跑那位的家人,就是一条狗都不要给我放过。”

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深夜,不夜城城门紧闭,通天彻地的铜锣声,把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经历过之前魏朱敲锣召集人手,所以一听到铜锣,大家就知道出了事,纷纷点灯,披衣起身,向着铜锣响起的地方聚集。

城墙上,魏朱一身红衣十分扎眼,可是比她更扎眼的是那一排排五花大绑,头上套着麻袋的犯人。

“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看样子一定是出大事了。”

“哎吆喂,这一天天好日子不过,图什么哪。”

“就是……”

魏朱敲了敲铜锣,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本来现在我是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但是不巧,有人偷了我的东西,连夜躲了起来,我不知道他现在躲在哪里,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里有没有他的同党,所以我用了一个最笨的方法。”

魏朱拍拍手巡城军,把那些人头上的麻袋全都扯了下来。

“这不是李三那一大家子吗?”

“还有张四家的,还有那谁,这些人都怎么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军工厂的工匠,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五花大绑的站在那里,害怕死了。

“东家偷图纸的不是我们,你抓我们干什么?真的,我什么都不知情……”

魏朱笑,“你怎么知道他偷了图纸?”

魏朱干净利落的抬腿,刚才还站在城墙上的人,立马被踹翻下去,摔在地上脑浆崩裂。

底下围观的人吓得啊啊大叫,魏朱却看向其他工匠。

“我知道有人收买了他偷图纸,我还知道对方收买的绝对不止他一个,你们这些人力一定有他的同伙。”

“我不问你们收买你们的人是谁,也不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数三声跟这件事有牵连的人自己站出来,否则……”

魏朱指了指工匠身后被绑在城头的家人,“死的就是他们。”



345血腥惩戒

人群寂静,被绑的人没有一个出声。

魏朱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她挥挥手每家绑着的家人里,各有一个被人推出。

站在城墙前面的人,个个惊恐无助的看向自家工匠,“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快说话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相公,我不想死!”

“儿呀,你们到底做了啥!”

“我数三声,没人开口,死亡继续。”

魏朱数字喊的随意,直到哭着站出来,“东家,有什么错处对着我来,我家里人是无辜的,我孩子还小,我不想他们出事。”

魏朱深情冷漠,“你要求的不是我,而是把场面变的这么难堪的那个人。”

“我管你们吃,管你们住,给你们妻儿老小一个家,每月给你们开着银子,你们转头拿着我的东西去投靠别人。”

魏朱笑,“我养一只狗,它还会对我摇尾巴,我养你们有什么用?我魏朱大方的很,既然给脸不要,那就直接撕破脸皮。”

魏朱挥手,“把他们给我推一下去!”

“不要啊东家!我说!我说!”

有人直接跪下对着魏朱磕头,“我说,我全说,之前有人过来找我,给了我一大批银子,说让我偷东家的东西,可是这银子我没收啊!”

“东家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银子是没收,可是你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

魏朱拿出一摞纸来,那成摞的纸上是甘心卖身为奴的人留下的名字。

“我卖身契上说的清清楚楚,不允许背叛,可是你们不听,既然这样,你们也不用听了。”

魏朱把地上的人踹出去,“把这人,还有他家里的人给我一起丢下去!”

身体触地,鬼哭狼嚎里,背叛者连着妻儿老小一块脑浆迸裂。

鲜血淋漓,凄惨阵阵,这哭喊声里,魏朱居高临下看向剩下的工匠。

“我知道你们里面有人是无辜的,也知道你们中间有人就她妈该死!”

“既然你们好好的日子不愿意过,那就一块死好了。”

魏朱手一落,所有工匠连着他们的家人,全部被推下城门。

那死去的尸体,还残存气息不断挣扎的尸首,在城门下堆起了一片。

火把在空中烈烈燃烧,城门上的魏朱犹如修罗降世。

“你们所有人瞪大眼睛给我看清楚,这就是背叛我魏朱的下场!”

“我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给我卖身为奴,但是签了字就是我魏朱的人,你安安分分我给你高官厚禄,你若有其他心思,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的最后,那个偷东西跑路的家人被推了出来。

“这些人你们应该并不陌生吧,或许你们认识,或许你们还打过招呼,或许你们甚至还跟他有亲戚关系,可是我告诉你,他们的儿子偷了我的东西。”

“背叛我的人,死路一条,你们猜偷我东西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围观的百姓个个肃静,又惊又怕的看着城门上的魏朱。

“我告诉你们,我会一个个剁下他们的手脚,把他们吊在这城门上,不吃不喝慢慢风干。”

“而且,这事我还不打算让别人去做。”

魏朱抽出唐刀,巡城军按着这些人的胳膊,魏朱看着手上的刀却对底下的人摆了摆手。

“这么血腥的事大家就别看了吧,只是劳烦各位回去给那个躲在城里的人递个话,偷我东西,绝对是他最痛不欲生的决定。”

魏朱话音刚落,干净利落的剁掉了其中一人的胳膊。

凄厉的惨叫在城门上响起,犹如噩梦一样给不夜城所有人,上了最印象深重的一趟课。

绝对不要背叛魏朱。

得到的利益撑不起失去的代价。

魏朱只砍了一人丢了刀,“把这些人全都砍掉一只手,吊到城门上去,明天那贼要是还不出来,就剁掉这些人一条腿。”

魏朱手下小心的问,“若是那人一直不出来哪?”

一个曾经连饭都吃不上的人,突然间会为了一大笔银子前去偷东西,必然是因为这银子能给他带来更好的生活。

生活是什么,是跟家里人生在一起活下去,如今家破人亡。

这人一定会崩溃的。

魏朱笑,“他会来的。”

不过这人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她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比如说,于朗已经知道了火药的配方。

“二皇子啊二皇子,你这是逼着我把你们周家赶尽杀绝啊。”

“王杜在哪?”

“侯爷已经带着王将军前去茶楼了。”

魏朱笑,“这人动作倒是快,这会醒了以后脑子总算灵光了。”

看着城门下的尸体,魏朱叹了口气。

她也不想把事做的这么绝。

可是为了一点银子背叛自己这种事,实在太糟心了,她已经对这群人很好了,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干脆恐惧好了。

“这些人的尸体也别浪费了,给我一个个挂到城门上去,给过往的人提个醒,敢打我魏朱的主意,是个什么下场。”

“东家这会不会太过了些,毕竟死者为大,这些人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曝尸城门。”

魏朱看了求情的人一眼,“你是新来的?”

“是,小的是新进的巡城队。”

“那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听你的前辈说过,你们巡城军准则第一条是什么。”

“队长说过。”

“说来听听。”

“主人永远是对的,即使不对,也是对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样不好,”那人跪下,“恳请东家三思。”

魏朱觉得对着一堆尸体三思,才真他妈/的爆发点艹蛋。

“别当兵了。”魏朱对他的队长说,“多给他点银子,让他回家娶媳妇生孩子吧。”

那人不解,“我做错什么了,东家就让我离开军队。”

“你问这句话都是错的!”

魏朱不耐烦的看着他,“怎么,你也想让我把你吊在这里给你个痛快吗,得了便宜就给我夹着尾巴乖乖的走,你问我为什么,你有资格问我这句话吗!”

魏朱看向巡城军的队长,“一个小小的兵都看不好,我看你这队长也不用做了!”

队长连忙跪下,“属下管教不力,还请东家恕罪。”

“恕罪?好啊。”

魏朱看向地上的人,突然一笑,只是那声音却分外阴凉。



346委曲求全?

唐刀不知何时被魏朱捏在手里,她摸着刀尖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不听话的人,就应该痛痛快快的成为尸体。”

一件外袍披在魏朱肩上,带着体温的温暖,让她顿了片刻,然后那握着刀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天冷夜凉,城墙上面风大,娘子都不加件衣裳的吗?”

孔最摩挲着魏朱的手指,刚才动手时溅了血,小块的血斑落在她的手指缝里。

“娘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孔最拿着帕子仔细擦着她的手,“不听话的人,让下边的去罚就好了,娘子何必亲力亲为。”

“孔最,你疯了吗?”魏朱说,“还是你上来时没有看到城门下堆积的尸体,流出的鲜血。”

“我刚刚杀了一群手无寸铁的人,你不应该向地上这人一样质问我声为什么吗?”

“娘子不是贪杀之人,既然这么做,定然是有原因的,我身为你的夫君,却不能替你分忧,错的该是我才对。”

魏朱想了想,“你不是带着王杜去抓于朗了吗,怎么,被他逃了?”

孔最摸摸鼻尖,“还真让娘子给说中了,为夫这回确实没用了些。不过……”

孔最话锋一转,“于朗虽然没捉到,但是我却找到了那个偷东西的贼,娘子被偷的东西,也已经找回来了。”

孔最说着把一摞带着血的图纸拿了出来。

“那贼哪?”

“虽然想要很想把他交给娘子处置,但是不巧的是,这人被我给杀了。”

魏朱抱臂看着面前的孔最,这人打从露面,就没抬头正眼看过她。

“说谎好玩吗?”

孔最悻悻的摸摸鼻尖,“对娘子说谎,总觉得心里害怕的慌。”

“怕还说?”

“谁让我知道娘子对我好,不会生气。”

魏朱吐了口气,“这事我不管了,如果你办不好,你人就不用回来了。”

孔最已经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是什么了,心里还是难免有点慌。

“娘子就不问,我骗了你什么?”

魏朱怎么不想知道,可是她也是知道孔最性格的,确实,她问,孔最就会说。

可是说出来之后又能怎样,自己是能打能骂还是能杀,他若真受了伤,估计自己比谁都难受哪。

爱咋咋地吧。

魏朱破罐子破摔,“总归你不能害我,我也不能把你丢了,爱骗什么骗什么吧。”

她丢了手里的刀,干脆气呼呼的回去了。

孔最知道自己玩大了,他摸摸鼻尖,等人在城墙上消失,这才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说来听听,你们是怎么惹怒我家娘子的。”

那心善的小兵就把这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就因为几具尸体?”孔最看向另一边的巡逻军队长,“你来说。”

“东家生气的,不是几具尸体,我们没有听她的命令。”

“很好,看来你想的很明白,那我问你,既然你知道的清楚,为什么这愣头青说话的时候你没有阻止?”

“属下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

“你并不是没有反应过来,你只是在心里也觉得魏朱这样做不对,可是你经历的事比较多,所以没有说出来,不偏袒,不袒护你这队长确实当的平庸。”

“可是如果今天这场面在生死一瞬之间,若是这心善小兵突然暴起想要伤害魏朱,你知不知道你的不赞同,或许会要了她的命。”

“属下不会的,属下对东家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任由其他人伤害东家。”

孔最看着这人,“那如果我让你去杀魏朱,你会怎么做?”

那人,一愣。

“侯爷与东家伉俪情深,怎么可能……”

孔最冷道,“回答我。”

巡逻军队长六神无主。

孔最见此叹口气,站了起来,“你们是给魏朱签了奴契的人,你们的主子只有她一个。”

“你们今天会为了她的一个命令而质疑她,也会因为旁人一句话而乱了方寸。我怎么能把我最重要的人交到你们这群人手里。”

“我不应该阻止她的。”

孔最看着地上的跪着的两人,“你们确实该死。”

孔最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两个人,“你们辞了自己的职位,回家去吧。”

辛辛苦苦走到巡逻军队长这一步,如今就因为一个问题,丢掉一切,巡逻军队长不服。

“你说让我们什么都听她的,如果他让我们杀你,我们也要动手吗!你可是不夜城的侯爷!是我们不夜城所有人的天!”

“没有她,我什么都不是。”

城墙上风很大,孔最的声音却依旧在这风里很稳很稳的传来。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想让我死,那一定是我这辈子最甜的死亡方式。”

虽死,亦甘之如饴。

后来孔最给魏朱这群签了奴契的人练兵,上的第一堂课就是你们要信奉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你们的主子,那怕她让你们杀我,也要毫不犹豫。

孔最下了城墙,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王杜那里。

新建的军营里,灯火通明,推开营房的房门,就能看见中间捆的结结实实的一人。

衣衫散乱,眉眼生波,那怕五花大绑,也依旧美人如玉的模样。

这绑着的,正是孔最嘴里逃跑了的于朗。

见孔最一个人进来,于朗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

“我就说,按照魏朱那人的性格,任何对她有一丁点背叛态度的人,都会被她除之后快,我就说怎么我只是被你抓住,原来,她不知道啊。”

于朗不仅人好看,还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能察言观色,能自己算计,才是他即使没有皇子身份,也安然活到现在的原因。

可是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因为他遇上的魏朱和孔最一个比一个捉摸不透。

于朗眼睛眯起,“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不夜城说是你的,但是里里外外打理的全都是魏朱的人,就连军队都是给她签了卖身契才能进来的。

你这个侯爷,名头好听,还占了一个城主的位置,可是你早就被魏朱架空了。”

于朗越说靠的越近,“所以你早就想好了吧,推翻魏朱建立的一切,让自己重新成为掌权人。”

“你应该跟我一样,也是盯上了魏朱的火药,所以才委曲求全的吧!”



347娘子哎~

孔最就不明白了,怎么全天下的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去抢魏朱手里的一切才是应该的。

“她是我娘子,连我都是她的,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

于朗扯扯嘴角,这人跟魏朱一样是个傻的。

“谁能拒绝权利,你现在不想要,只是因为魏朱手里的权利还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你拥有的也只不过是这么一个难民组成的城池。

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你拥有了魏朱手里的火药,就可以攻下一座又一座的富饶城池,甚至掌管天下。我不相信这些你不会动心。”

孔最笑了,“你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子吗?富贵闲人,这是所有人对我的期望,来就连我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应该这样过了,可是我遇见了她。”

“那时候她还不像你看见的这个样子,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一个会为了生计去拿东西变卖的人,我那时候很不喜欢她,她不仅喜欢骗人,打人还挺疼的。”

孔最说着看向于朗,“可是你相信吗?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想为她变得更好,想让她不再站在我的身前,所以你见到了现在的我。”

“我的一切都因她开始,你觉得我会背叛她吗?”

于朗咬了咬牙,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起魏朱和孔最这种人。

明明利益才是高于一切的东西,明明权利才是所有人的追求,可是就偏偏有这样一群人存在,他们拥有比别人多的多的羁绊。

“那你为什么抓我!你现在不就是在背叛她吗!”于朗冷笑,“你知道,魏朱若是知道你没有杀我,她会怎么对付你吗!”

说了半天于朗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别说,这还真是孔最害怕的。

万一魏朱不理他,那可就糟了。

“所以你得对得起我这份背叛。”孔最说,“开门见山吧,我要你手上所有的势力来换你这条命。”

于朗一愣,“你有病吧?魏朱那么大的势力你不要,你要我的!”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暗中培养一支势力,好去对付魏朱?不是我说,你为什么准备这么一条吃力不讨好的路,直接杀了魏朱夺取他的权利不好吗?”

听到“杀”这个词,孔最冷眼看着于朗,那骤然阴郁的眼神,犹如恶鬼择人而噬。

“一句话,换不换。”

于朗还能怎么回答,他命都在对方手上,“换!”

孔最出了军营,骑马往府里赶的时候,先趁着天没有亮透去街上买了两碗豆花,又提了几根油条,这才擦着刚亮的天色回了府。

他端着豆花就想进魏朱房,被双喜拦住了,“姑娘说了,她这两天谁也不见,尤其是侯爷你。”

孔最眨巴眨巴眼,“我知道你家姑娘生我的气,这样,我刚买了两碗豆花你把东西给我拿进去,我都不进去,你看怎么样?”

“只拿豆花?”双喜疑惑的看向孔最手里的油条,“这个不一块送吗?”

“这个不用。”

双喜把豆花接了,“我进去送你,别进来啊。”

孔最立马保证,“我肯定不进去。”

魏朱捏着眉心起来,她这觉睡的短,人总有些疲倦。

“今早准备了什么?闻着这么香?”

“是候爷给姑娘买的豆花,还热着呢,姑娘要不要现在用点。”

孔最买的?

魏朱坐下去尝了两口,新磨的豆花,大清早吃上去很舒服,“厨房有没有油条,你去给我找两根,这东西配置那个好吃。”

“油条来啦。”魏朱话音刚落,就见门被推开,孔最低着头脑门上顶着一袋油条进来了。

“刚出锅的油条,娘子尝尝。”

魏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看着这人来气,“不是说了不让你见我吗?谁让你进来的?”

孔最脑袋深深垂着,“娘子看清楚,我的脸面已经被衣袖遮住了,绝对让你看不见我。

娘子快吃油条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魏朱也不拿走全部,就抽出一根慢慢吃着,等吃完了,再抽出一根,孔最也不叫苦,就跟下人似的顶着油条等在哪。

直到双喜偷笑着下去。

“行啦,你也别装。”魏朱敲敲桌子,“坐下一块吃吧,再不吃真凉了。”

“唉。”孔最连忙应了,只是就连坐下吃饭,他也举着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魏朱失笑,“孔最,你不作能死啊!”

“娘子若是一直不笑,我才真是心如死灰呢。”孔最搂着魏朱亲了一口,“娘子消气了?”

“我有生气吗?”

魏朱嫌弃的打了孔最一下,“离我远点,你身上都是油。”

被魏朱这一打,孔最更乐了,“打是亲骂是爱,娘子一看就是原谅我了。”

魏朱很想废了他。

“二公子今早一直哭,奶娘哄不了就给送过来了。”

双喜抱着孔瑞进来,孔瑞抱着个布老虎,在那哭的泪眼汪汪。

双喜最受不得小孩哭,打孔瑞进来就上手去抱,可是她跟如意哄来哄去都没有哄好。

魏朱不喜欢小孩的哭闹声,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

她踢了一脚正埋头吃豆花的某人,“装什么死?还不赶紧过去。”

孔最不乐意。

“我才不要抱他,让他哭去吧。”对于这个小弟,他那是感慨万千。

“你以前不是跟他玩的挺好的,你这么快就把你们两个趴地上玩布老虎的场景忘干净了?”

一提起这事,孔最就生气,“这都是那傻子干的事,跟我可没关系。”自从他想起来之后,平时都躲着,更别说抱了。

魏朱“你真不问?”

孔队斩钉截铁“不问。”

“双喜,把这个爱哭的给我丢街上去,谁家爱要就自己领去,放在我眼前碍眼。”

孔最一听愣了,“他还不会走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魏朱闲适的咬着油条,“总归他又不姓魏。”

孔最放下了勺子,他抹了抹手上的油,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着孔瑞伸出了手。

孔瑞泪汪汪的往他怀里扎,一被孔最抱住就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哥~”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张嘴,孔最还以为听错了,是他打嗝的声音。

“我不是你哥,再乱喊,把你丢街上卖了。”

“哥哥~”

这次孔瑞喊的清清楚楚,他人生中第一句话,不是爹娘,而是喊了那个曾经因为他失去一切,亏欠良多的哥哥。



348生孩子这件事

“魏朱你听见没?他喊我哥了!”孔最抱着孔瑞一脸惊奇,“是不是你特意教的?”

魏朱白了他一眼,“趴地上跟他一起玩,逼着他喊哥哥的那个人是谁。孔最,你只是恢复记忆,不是失去记忆,能不能要点脸?”

“可是他真的喊了。”

孔最看着那张哭的眼泪鼻涕都是的脸,“还是怎么看都是个丑八怪。”

只是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的样子。

孔最抱着他坐下,给它舀豆花吃,他那碗里放了糖,小家伙吧嗒吧嗒的吃了很多。

看着快要空了的碗,孔最心里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强大的莫名的成就感。

“养小孩还挺有意思的哈。”

孔最逗弄着吃饱了的孔瑞,“魏朱,咱俩也生一个吧。”

孔最这话一落,场面当时就冷了,双喜紧张的看了孔最一眼,这人胡说什么,是不是忘了姑娘的身体。

“你想好了?”

魏朱问,“你是一因为一时的喜欢,还是想要为另外一个孩子负担起他的人生?”

“我……当然是想好了。”一个他跟魏朱的孩子,想想就开心。

“我并不觉得你已经有了当父亲的准备。”

魏朱说,“养孩子不是养条狗,不是你给吃的,把他养大就可以的。而且……”

魏朱一顿,“你知道我现在给你生孩子叫什么吗?”

孔最有些呆愣,生孩子就是生孩子,怎么还有说法?

“应该叫什么?”

魏朱一笑,“侯爷我们成亲了吗?”

准确来说,“……没成。”

“未婚生子很有意思?”魏朱放下了手上的油条,接过双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抱歉,生孩子这件事我没有想过,目前也没有考虑的打算,如果侯爷很着急的话,我建议您琵琶别抱。只要……您能承担起后果。”

魏朱结束了今天的早饭,她今天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跟孔最坐在这里谈生孩子的问题。

尤其她这具壳子的年龄还不满二十岁。

生孩子?

她两辈子都没有考虑过。

孔最紧张的拉住了她的衣袖,“你生气了?”

“我要走是因为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做,跟生气无关,但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魏朱一字一句说,“我目前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所以你建议我琵琶别抱。”孔最有点生气,“我要真的抱了,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魏朱眼神冷了下来,“你竟然真有这个想法。”

孔最一听就知道坏了,魏朱多精明一人啊,他要是看你不顺眼,一句话都能给你拆成七八个意思出来。

他不过就是话赶话的这么一说,在魏朱那里已经成了罪该万死。

“绝!对!没!有!”

孔最斩钉截铁,“我绝对就是随口一问,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我可以发誓。”

魏朱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我今天真的有点忙,你好好陪着孔瑞吧。”

桌上还有根油条,孔最正想拿起来吃了,就被双喜哐当哐当的收了。

“油条留着吧,我还没吃完呢。”

双喜不理他,喊着外面的婢女把东西收下去。

孔最不解,“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还想问问侯爷怎么了呢?”双喜没好气道,“侯爷是不是忘了我家姑娘当年是为了谁冬日跳进湖里,现在拿生孩子这事在这里刺挠谁哪。”

孔最一听就知道坏了。

魏朱当年寒疾严重,大夫都说过子嗣有碍。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怪不得魏朱说没有想过这事。

孔瑞抱着布老虎满地爬,扒着孔最的腿往他身上靠。

“完了。”

孔最看着他这倒霉弟弟,“我就知道碰上你准没好事,这下好了,彻底把我娘子得罪了。”

愁啊。

“哼!”

双喜冷哼一声抱起了孔瑞,“爵爷别理你哥哥,都说他脑子好了,我看还不如坏了的好。”

双喜不知想到什么,抱着孔瑞怒气冲冲的看着孔最,“你别在哪里拿着我们姑娘的身体刺挠人,当初你被人伤成那样,指不定是谁不行哪!”

双喜这辈子都没说过这种荤话,她脸上臊的晃,但是她就是替她家姑娘不值。

“你神志不清的时候对着我们姑娘又抓又咬,姑娘怕你乱动歪了骨头,成宿成宿的看着你,现在你好了,是侯爷了,就在这里作践人!”

“孔最!你良心哪!”

对于那段神志不清的日子,孔最是没有印象的,被双喜这么一提,他想到魏朱手上的留下的齿痕。

他问过魏朱,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说不记得了。

“这怎么可能不记得。”孔最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太不是东西了。

双喜看不惯这种马后炮的行为,抱着孔瑞就往外走。

“还发生什么了!”

孔最拦下双喜,“你告诉我吧。”

“说什么?”双喜冷笑,“说你想半夜醒来掐死她,还是说你跪在地上求她放过你!姑娘从京城一路来到岭南,什么都没带,就带了您送给她的那幅画,您可好,直接给毁了。”

“侯爷!孔最!您那时候仗着记不得,刺的姑娘可疼着哪!”

双喜越说越气,到最后,声音都难以控制的尖锐起来。

“这都不算什么,当您知道你的身份,头一件事就是想把姑娘撵出岭南去。”

“侯爷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觉得我家姑娘缺钱,还是缺身份,她见天的在外头来来回回,究竟是为了谁!这不夜城的城主,难道姓魏不成!”

双喜气的也不抱孔瑞,把他往孔最怀里一塞,就气的跑出来坐台阶上抹眼泪。

如意递了块帕子过去,“都说出来,心里舒坦了?”

“不舒坦!”双喜眼泪哗啦啦的淌,“这都什么事啊!姑娘招谁惹谁了。”

如意不知道怎么给双喜解释这事,“你真觉得主子今天生气了?”

双喜睁着眼睛一愣,“可不就是生气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姑娘是真的没有想过生孩子,她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的说了出来。”

双喜眨眨眼,“是这样?”

“而且主子也已经说出原因了。”

如意缓缓的说,“一来主子年龄不大,二来也还没有成亲,若正生了孩子,那起子小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而且……你真觉得孔最想要一个孩子吗?”

“他只是看着孔瑞好玩,贪图一时新鲜,所以有了生一个孩子的想法,我觉得这才是姑娘最气的。”

如意道,“孔最,没有为未来考虑过……”



349无所顾忌

“您说对吗,侯爷。”如意看向身后站在门口的人。

孔最怀里抱着睡着的孔瑞,垂眼看着如意。

“你凭什么说我没为以后考虑过?”

“那侯爷打算何时回京?”如意笑,“回京后又打算怎么在周遗手下站稳位置?奴婢知道侯爷想娶主子,可是侯爷难道打算在这岭南成亲吗?”

“成亲后怎么办?让皇上和太后悄悄对付的人里再加上一个主子的名字?”

“侯爷,主子在忙的,是如何为你摆平未来的障碍,你在想的,是孩子好玩,让主子给你生一个。”

如意面容肃然下来,“您不过就是仗着主子喜欢你,在这里胡闹罢了。”

孔最皱眉,“我没有。”

“侯爷不应该向我解释。”

如意拉着双喜站起来,“因为在我眼里,侯爷就是这么做的。”

城外军营,铁青着脸的孔最,简直成了这群新兵的噩梦,王杜挺着他的将军肚过来,递了碗凉茶过去。

“侯爷今天心情不好,跟家里吵架了?”

孔最“……”

“有这么明显?”

“很明显。”王杜自己也灌了碗凉茶,“以前我惹了娘子,她把我撵出来的时候,我也这样。”

“女人吗,成天的无理取闹,随便哄哄就行了。”

想到孔最惹得很有可能是魏朱,王杜有些不确定,“不过,如果你惹得是魏姑娘,那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你做错了。”

孔最不解,“为什么这么确定?”

“我跟魏姑娘接触不多,不过却能看出来,她这人赏罚分明,做事不会掺杂个人情绪进去,一是一二是二,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

“怎么说哪,”王杜不知道这话怎么形容,“反正她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跟你过不去,她若生气,就必然是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孔最头痛万分,“这次确实是我错了,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弥补,有点怕她会不理我。”

“我觉得,只要不是侯爷有了外室,魏姑娘都不会跟你太生气的,她那么喜欢你,我们都看在眼里哪。”

孔最动了动喉咙,“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这个咋说。”

王杜一个糙汉子,不是很会这些弯弯绕绕。

“这么说吧,”王杜道,“您知道带领一支军队每天需要准备多少事吗?那您知不知道带领一整个城又需要准备多少事?

她一个姑娘走到现在,不居功,不图名,难道为的只是这小小城池里的百姓生计吗?”

“我觉得不是,虽然这话说出来无情了一点,但是这些人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哪,她身份高,脑子聪明,长的也好看。

她这样的姑娘,只要想,就能嫁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锦绣繁华的过一辈子,可是她偏偏就做了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我想这一切必然是因为有值得她付出的理由。”

王杜脸有点红,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说出这么一长串来,不过这也说明魏朱这个人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尤其当他知道她是女的时候,那种震撼犹如晴天霹雳。

孔最突然想起了于朗,于朗说“谁能拒绝权利哪。”

他为自己可以为魏朱拒绝权利而沾沾自喜。

却忘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魏朱赋予的。

而为了自己,魏朱拒绝了这一切。

“怎么办?”

孔最把脑袋埋进胳膊里,“感觉自己没脸见她了。”

“我觉得,这要是平常人家可能还得花点功夫想着买点什么讨好一下自家媳妇,如果是魏姑娘的话,我觉得您只需要面对面的把话说开就好了。”

王杜摸着下巴咂摸着用词,“我觉得魏姑娘要做的太多了,压根不会为吵架这种小事费心思,所以您只要说开了就好。”

这就是孔最最愁的地方,他多希望他的魏朱给他发发小性子,跟他大吵大闹,甚至直接打他一顿,就这样置之不理太让人觉得难受啊。

从京城飞来的鸽子,落在魏朱肩头,那是一封信,一封来自老陈的信,虽然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货不多了,客人很急。

没有署名什么货物,更没有署名是哪位客人,可是魏朱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老陈想要说出的话。

“让赵棠离进来。”

孔最在门外等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里,他在门外,赵棠离和魏朱在门内。

说实话他很想闯进去看看魏朱跟赵棠离在干什么,可是……他不敢。

他只敢在心里默默诅咒赵棠离真要敢对魏朱做出点什么,一定要他好看。

好半天,魏朱才拉开门出来送赵棠离,孔最立马就冲过去了。

“都忙完了?”

“你来的正好。”魏朱也不让孔最进去,就站在门口说了,“我要回京,不夜城接下来的事,将会由赵棠离协助你。”

孔最脸刷的就白了。

他想过这次可能会把魏朱惹生气,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魏朱竟然直接要走了!

“赵棠离,你去帮我准备车队,我明天一早就离开,要带的东西全按我嘱咐的办。”

赵棠离点头,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看着孔最的脸色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不走行不行!”

孔最慌了,他拉着魏朱的手惊慌的像个孩子,“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就算我做错了事,你也要给我个机会改啊!”

孔最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抱着魏朱死不撒手。

“魏朱,我不要你走,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虽然听到孔最表白心迹很难得,但是这趟京城之行必不可少。

“不行。”

魏朱说,“我这次必须回京城,不过你放心我在回去之前会把不夜城里的一切事务都给你安排好。”

“你继续练兵,王杜可以用,但是不能太过信任跟依赖,不管以后如何,新入军队的士兵必须签署卖身契,有了再当卖身契,他们就是你的奴仆,不在军列管辖之内,哪怕以后有人说你拥兵自重,也抓不住你的把柄。”

抱着魏朱的孔最僵住了,“你安排了这么多,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吗?”

除掉周遗这件事,是魏朱一早就准备好的,只有周遗消失才能消去她心头之恨,只有周遗灭亡,孔最才能再次无所顾忌的回到京城。



350娘子三思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孔最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土里,可是尽管如此他也不想放手。

“这次不行。”

孔最垂着眼睛,眼底翻涌的阴云,犹如酝酿着一场风暴。

“是我太没用,还是你想就此抛下没用的我?”

魏朱“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

孔最抱着她,声音遥远陌生的厉害。

“你总是为我着想,但是却从没有与我说过你那些所谓的计划,所有人都说你爱我,你对我好,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王杜说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我觉得他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好好谈一下,魏朱,你的未来有我吗?”

“不,不应该这样说,我应该这样问你,在你的未来设想里,我是你翅膀下的菟丝草吗?还是一个永远只能被你安排好一切的存在。”

如果是别人说这些话,魏朱大约是会不屑,可如果是孔最的话,魏朱还是十分切实的想了一下。

“你是菟丝草吗?你是一个只能躲在我翅膀底下的人吗?”魏朱很认真的说,“我不觉得我魏朱会看上这样的人。”

“可是你要走!”

孔最委屈死了,“我们定亲的那天说好了,若是我有天犯了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就是把我命拿去也可以,只是求你别不要我。”

“魏朱,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名字可是写在你族谱上面的!”

“我不同意你走,你就是休了我,我也不走!”

魏朱“……”

“可我没打算休你啊。”

魏朱靠着孔最,任她那么抱着,“你还记得我们那时候遇见的麻叶吗?”

“被你给毁了的那个?”

“虽然毁了,但我偷偷留了一些,本来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东西提炼出来的,可是你后来出了事,所以我就把这东西拿出来用了。”

孔最惊讶,“给谁?”

“周遗。”

魏朱笑,“你知道我很厉害的吧,我把麻叶再次提纯让人对他的依赖越厉害,我买通了宫里的太监每次都给周遗用上那么一点点,现在他已经对着东西缠绵入骨。”

魏朱说,“这么好的一个除掉他的机会,你觉得我会放过吗?”

“所以这次京城之行必不可少。”

孔最心里酸的难受,自己气呼呼害怕了半天,结果魏朱离开还是为了他,而且理由光明正大,想阻拦都不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魏朱亲了亲他的耳坠,“我保证。”

孔最看着她半响,然后摇头,“不行,我不放心。”

“你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反倒是你。”魏朱眼神一冷,“我若是在京城听到你不安分……”

魏朱淡淡的看了某人腰部一下,“我会让你再也安分不起来的。”

孔最打了个哆嗦,然后一把把魏朱抱了起来,“我只要看见你,我就安分不起来!”

红绡帐暖,孔最一夜没睡,倒不是他不安分,而是他舍不得魏朱走,一整夜的时间他都用来看魏朱,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他握着魏朱的手,小心的亲吻着她的手指。

“你没完了是不是。”魏朱贴着他的肩窝,轻轻咬着他的耳朵,她的手旖旎的贴着对方的腰线,然后狠狠的拧了一把。

“让我睡一会,被你折腾坏了。”

这声音又酥又软的厉害,因为没睡好,鼻音那点闷哼简直让人……不安分。

“这次可不怨我。”孔最把怀里的人紧搂住,“谁做坏事,谁负责。”

魏朱散了绑住头发的发带,勾人的撩下头发,眯着眼睛看他,“你确定?”

“咕咚。”孔最咽了口唾沫,“你要干嘛?”

魏朱缠着手中的发带,“我在做坏事啊,侯爷。”

手被捆住绑在床头,孔最蒙着眼睛,衣衫半解的躺在华丽无比的拨步床上。

灯光昏暗,春色撩人,孔最那期待又忐忑的等待下文,魏朱却盖了被子睡觉去了。

“魏朱,不带你这么玩的。”孔最声音里都带了哭腔,这不上不下的,折磨人啊。

“我在这里反省哪侯爷。”魏朱一本正经,“而且做坏事的人就该反省,你说是吧?”

孔最嘤嘤嘤,“我反省还不行吗,对不起啊娘子,我错了,你把我放下来吧,我保证乖乖的。”

魏朱“真保证?”

孔最使劲点头,“我发誓。”

“你看这样多好,做错了事就要用于承担责任,你说是不是?”

“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什么都是对的,为夫受教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你希望我怎么抬?”魏朱的手跳动在初现端疑的腹肌,孔最身上当时落下了很多疤。

魏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食色性也的俗人,喜欢的一直都是腰细腿长身材健硕的类型。

不可以太柔弱,不可以没有肌肉,甚至不能有刀疤和可笑的纹身。

可是真有一天这些所有不喜欢的东西统统凝聚到一人身上时,她才发现,她不喜欢的从来不是这些东西,而是拥有这些东西的人。

就比如她看见孔最,肉肉的也好,纤细神经质也罢,她都喜欢的不行。

“我一定是中毒了。”

魏朱吻住那欲语还休的唇,“怎么突然觉得想把你弄哭哪。”

孔最低哑着声音,“娘子三思……”

“那三思?”

魏朱蹭着他的耳朵。

“不如我现在想想怎样?一思亲你,二思睡你,三思弄哭你,我的三思你可喜欢……”

孔最真觉得自己要死在这张床上了,等下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魏朱咬着发带绑头发,听见动静媚眼横波的看了他一眼,“侯爷还能下地,看来我昨晚的伺候不是很好啊。”

“为夫甚是满意。”

孔最扬着下巴,扶着桌子的大腿根都在那颤。

“这就好。”

魏朱搂着他脖子亲了一下,“要不要再来一次。”

虽然脑子很嚣张,但是身体已经宣告彻底濒临死亡,但是身为男人的孔最怎么能说不行哪。

孔最硬着头皮,“只要娘子喜欢,为夫……可以。”

“侯爷可以,我可舍不得你再哭了。”

魏朱亲亲他的眼睛。

“我就不在这里立一些等我回来fg了。”

她蹭着他的鼻尖,轻声喊他的名字。

“孔最。”

“我爱你。”



351再入京

孔最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窗外的已经日上三竿,床上的他抓心挠肝。

他想起当年他读书时念的诗经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这情景,这状况,简直跟他现在一模一样。

魏朱走了。

整个岭南就剩下了他一个。

“侯爷,该吃饭了。”双喜语气不好的拍着门,因为孔最留在岭南,她被魏朱以照顾孔最的名义留下,只带了如意前往京城。

对此,双喜那个恨啊。

她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

白釉端着盆菊花,在院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

白釉抱着菊花,对着双喜比划,“给你送花。”

双喜僵硬的扯扯嘴角,“只有扫墓才送这个。”

白釉慌了,站在那里连连摆手,“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给你泡茶喝的,清肝明目降火。”

双喜觉得自己更气了,“你是觉得我脾气不好!”

白釉点点头,双喜不止脾气不好,自从魏朱走了后,整个人一直处于易燃易爆炸状态。

所以他送了盆菊花。

但是……双喜看上去更不好了。

“你们男人都是木头。”

双喜放下食盒气冲冲的走,走到半道又折回来夺过了白釉手里的菊花。

“我谢你啊!”

白釉一脸无辜,跟门口幽怨的孔最面面相觑。

“白釉。”孔最对着白釉招招手,白釉走过去,一脸疑问。

孔最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腕,“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快死了?”

这么严重?

白釉闻言连忙搭脉,然后,“脚步虚浮阳气不足,眼下青黑精气不振,这是……肾虚。”

白釉看着孔最一脸认真,“你要节制房事。”

“节制个毛啊!人都没了,我就是想肾虚也办不到啊!”

孔最苦着个脸,“我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魏朱怎么还不回来啊?”

白釉小心提醒,“她才刚走。”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孔最哀叹,“我这是得相思病了吧。”

白釉当即表示,除了肾虚您的身体一切正常。

“算了。”

孔最也不进去,就蹲门口扒拉饭菜,看上去惨的一匹。

门外传来几声犬叫,孔最还以为是桂花糕,抬头去看的时候,就见吃饱喝足的桂花糕,傲首挺胸甩着小短腿从他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你!停下!”

桂花糕高贵冷艳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孔最硬是在那双绿豆眼里看到了鄙视的意味。

“你几个意思啊你。”孔最敲着筷子,“这青天白日的,你去哪!”

白釉看着孔最,犹如悍妻一般无理取闹的对待一只狗,深觉这人已经病入膏肓。

门外的犬叫又低低的叫了几声,然后一只浑身雪白的西施犬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站在门口温柔可人的看着桂花糕。

桂花糕顿时精神百倍的冲出去,两只小狗你笨我跑缠缠绵绵腻腻歪歪的出去玩了。

孔最顿时觉得太阳也不好了,饭菜也不香了,好家伙,这年头狗都欺负他头上秀恩爱了。

“他这个混蛋,年纪才多大点啊,就出去勾搭旁的小狗,你看看人家那叫肤白若雪,你再看看他跳梁小丑一只,还嘚不嘚的跳,他这气谁哪。”

秉承着医者良好的职业道德,白釉拦下了几欲发狂的孔最。

“那小白狗是个公的。”白釉比划着解释,“所以桂花糕没有谈恋爱。”

“嘿嘿嘿”孔最乐了,“桂花糕八成喜欢男的,我得把这事告诉魏朱去。”

他站在门口喊了几声魏朱的名字。

然后醒悟过来的他,再次蹲回门槛上。

“白釉,我想她。”

孔最委屈极了,蹲在门槛上号啕大哭,“我想去找她!去抱着她不让她走!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魏朱太讨厌了!”

“可我喜欢她!”

白釉不知道怎么安慰,孔最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安慰,他在门槛上哭了一阵子,然后擦擦眼泪,蹲着把饭吃完。

等着筷子放下的那一瞬,刚才那个搞笑神经质的人瞬时消失了。

长眉入鬓,眉眼深邃,那双眼里浸着野心勃勃,

“这世间的仇怨总要亲手解决才最痛快。”

这绝对是魏朱没见过的孔最。

就连白釉也吃了一惊。

但他很快释然,能承受那么大的痛苦,而没有自我毁灭的人。

大约都是拥有这样一面的。

或许这样的孔最一直都在,只是在魏朱面前呈现了另一种最为放松的状态。

岭南发生的一切,魏朱都不知道,但是她听着从京城搜集来的消息,她还是有种一日不见,沧海桑田之感。

“魏紫嫁人了?”

“是,”如意看着消息回到,“二姑娘没有嫁给楚佛,而是入了宫,皇上好像很喜欢她,给了她妃位,她现在是良妃。”

“周遗还真下得去嘴。”魏朱笑,“继续。”

“二老爷在外面新寻了房外室,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楚夫人还不知道。”

“我以为楚氏早就被他休了,看来是因为魏紫入宫为妃所以才能保全夫人地位,她这次运气倒是不错。”

“大房大姑娘已经定亲了,人是大老爷亲自挑选的名叫叶莲。”

“等一等。”魏朱觉得叶莲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这个叶莲……”

“乃是今年新科榜眼。”

魏朱有印象了,这不就是给她青云局题字的那个。

“魏如柳这次没挑错人。”

如意放下手上的消息,“奴婢觉得,如柳姑娘未必这么想,她是心高气傲的主,一直都跟魏朱有隐隐针锋相对之感,如今一人为妃,一人嫁给从四品官,如柳姑娘这亲事恐怕没这么平顺。”

“她爱平顺不平顺,反正我又跟她不熟。”魏朱问,“如烟哪?”

她记得对方好像喜欢武束来着,不知两人现在如何了。

如意闻言看了魏朱一眼,“二姑娘现在正在相看,据说大老爷有把如烟姑娘嫁给关家表少爷的意思。”

“关家与魏府水火不容,这两家不可能结姻亲的。魏长平又不是疯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想出这么一门亲事。”

如意道“因为这亲事是大姑奶奶亲自请求的。”

魏照君,魏长平,以这两人的交情来看,这亲事很有可能成啊……



352流云追月

“还有。”如意合上消息前终于念出了最后一条讯息。

“九公主永福已经与张君阳和离。”

魏朱没觉得永福那小神经病,跟张君阳那个渣男离婚,有什么好值得特别拿出来说的。

“出什么事了吗?”

如意顿了下,“她向皇上请求新的驸马,最终选了您的义父。”

魏朱蓦地睁开眼睛,好半响才微微一笑,“呵,她倒是真敢想。”

“而且皇上已经下旨了。”

“义父哪,他怎么说?”

“老爷直接抗旨,如今已经被皇上革职在家。”

“周遗看上去很暴躁啊。”魏朱伸个懒腰站起来,“看来这次京城之行,不会太寂寞。”

长灯霍霍,将整个不夜城照的灯火通明,喷水池扬起各色的水雾,不夜城的员工,穿着水蓝色的裙摆,托着手上各式的饮料和蛋糕,穿梭在客人中间。

今天是永福公主的生日,为此她不昔花大价钱包下了不夜城的一楼,广邀贵客为她庆祝生辰。

跟她玩得好的大家闺秀,一个个围着跟她说话,永福的眼睛却一直都在往旁边看。

她今天几乎把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请来了,为的就是见一见这人。

魏云穿着白衣,戴着琉璃簪的他,矜贵非常的坐在一角。

周围人都在那里笑,在那里闹,唯有他格格不入,却又让人难以把目光聪他身上挪开。

那人说的对,魏云真的长了一张潘安宋玉一样的惹人模样,听说还习过武,想来床第之间也比张君阳不知好出多少倍。

想到张君阳背着自己喜欢一个妓子她就怒火中烧,如果单单只是以前喜欢就罢了,竟然敢在和自己成亲以后还跟那妓子勾勾搭搭。

永福怒火中烧,要不是怕自己名声弄的不好听,他绝对不会和离这么便宜他。

不过张君阳已经是过去式,她现在看中的是魏云。

虽然他抗旨不遵被皇上剥夺了官职,可是只要他答应娶自己,让他官复原职绝对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永福挥开几个谄媚围着她的夫人,端了杯漂亮的鸡尾酒,向着魏云慢慢走了过去。

“魏公子。”永福模样不差,继承了她母亲万贵妃的容貌身段,一身牡丹洒金裙的她香肩半露,看上去雍容华贵又妩媚多情。

她对着魏云见礼,魏云看着手上的酒水,对于永福的靠近视若无睹。

“魏公子怎么不理我,我以为今日是我生辰,魏公子怎么都应该敬我一杯酒的。”

魏云继续视而不见,永福有些不开心,末了,她突然看到魏云发上的流云追月。

“这琉璃簪好漂亮。”永福伸手去拿,还没碰到,就被魏云攥住了手腕。

丝毫不怜香惜玉,让人疼到骨头里的那种。

“魏云你弄疼我了!”

永福公主疼的脸皱巴巴的,“我是公主你再放肆,小心我把你问罪!”

魏云把攥着的手腕甩开,他这一动,流云追月里的金沙簌簌飘动,雪花一样美轮美奂。

永福公主当时就爱上了。

她生来就是先帝最喜欢的公主,这世上的东西只要她想就没有得不到的,可是眼前的人,还有簪子,她却没有握在手里。

越是得不到,争强好胜的她就越想得到。

“哎吆!那是魏朱吗!”

永福公主对着窗外一声惊呼,魏云下意识的去看,然后永福手疾眼快的拔了他头上的簪子,连忙跑到一边笑。

“魏云,这么简单的谎话你也信啊,你那个义女,现在正在岭南受苦哪,你求我啊,或许我会大发慈悲让皇兄放她回来。”

魏云站起冷群冰霜,“把它给我。”

毕竟是武将出身,看着这样的魏云,永福有些害怕,可是很快那一丁点的害怕,就不知道被她丢到了那里。

她是公主哪,这天下还真没她需要怕的人。

永福美滋滋的看着手里流云追月,把那簪子放在手里来回转着,看着金沙簌簌飘动。

“刚才看见这小东西还挺喜欢的,可是拿在手上把玩之后,又觉得无趣的很,我看不如把它摔了怎么样。”

她作势要丢,魏云连忙上前一步,见诓住魏云,永福更是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魏云你怎么这么好骗!”

这是第二个人说他好骗。魏云想起那个笑起的人来,“你那时候看向我的眼睛,悲悯的像个神袛,我就想啊,这样的人一定很好骗。”

明明是一样的话,为什么永福说出来,他就很想杀人?

“给我。”

魏云皱眉上前,永福握着簪子后退,“你别过来啊,你再靠近一步,我现在就摔了!”

“给我。”魏云冷着眉眼不耐的看着永福,虽是严厉,可是那脸上风情,却禁不住让人为之着迷。

若是能让他对着自己露出别样的神色,那真是死也值了。

永福觉得,自己真是被魏云蛊惑了,她咬着唇,晕红着脸颊,直勾勾的看着魏云。

“魏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做我的驸马好不好。”

满堂寂静,落针可闻,被堂堂公主,公然示爱,所有人羡慕魏云的同时,又在哪里等着魏云的回答。

“切~”

一声嗤笑在这寂静中乍然响起。

永福粉脸一冷,“谁在说话!”

“当然是我啊。”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扣住了永福的脖子,然后紧着对方的喉咙,把她捏在手上的簪子拿了下来。

毒蛇一样的声音,以一种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贴着永福的后背传来。

“被别人嚼烂了的苹果,以为吐进金镶玉的杯子,就可以觊觎天上的明月。你说可笑不可笑。”

永福又气又恼,“我乃是公主!你如此对我大不敬,小心我让皇兄治你死罪!”

那透着凉气的手,缓缓收紧,“你猜是我先获得死罪,还是你先死?”

永福吓坏了,尖声高喊。

“来人,有刺客!”

她这话音一落下,扣住她的手就倏的松开。

魏朱在她身后笑的灿烂。

“那有什么刺客,是我在跟公主开玩笑哪。”

“听说公主过生日,我千里迢迢赶回京城来,公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场面有点冷场。

永福有点征愣。

那个被太后变着法示弱请求前去赈灾的魏朱……回来了。



353撵人

永福惊呼,“你不是去了岭南,怎么会在京城!”

“不是说了,听说公主过生日,我便千里迢迢的回来了。”

魏朱拿着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手上的簪子。

然后笑着走到魏云面前,把流云追月给他端端正正的簪好。

“我果然好技艺,义父戴这簪子刚刚好。”

也只有魏云能压住这种浮夸又精致的东西。

魏云真的好久没有交她了,当她站在跟前时,会有种魏朱从没有离开的错觉。

“怎么回来提前说一声。”

“想给义父一个惊喜啊。”魏朱拉着魏云的胳膊往桌案后面走。

为了这次生辰,永福显然是下了血本的,桌上摆的无一不是不夜城的特色。

好看,花哨,却不怎么适合魏云的口味,她可记得自己这位义父,可是无辣不欢。

“桌上的东西给我撤了,”魏朱对着一边吩咐,“让后厨做几个开胃的菜色过来。”

永福怒,“这是我的生辰宴,你凭什么对我选的菜指指点点,说撤就撤!”

永福想要拦下那些撤菜的员工,谁知道却没人听她的。

“公主消消火气,这的确是你的生辰宴不错,可是公主是不是忘了,这不夜城可是我的。”

刚才因为太气愤,让永福忘了这一茬,不过她也不甘示弱。

永福冷笑,“谁不知道这不夜城是安定候的,你们两个虽然已经定亲,可是这堂还没拜呢!”

魏朱在那笑,“只要我这亲一天没成,我就还是那树上娇艳欲滴的红苹果。公主,您是什么样的苹果?”

想到魏朱刚才说的,永福勃然大怒,“魏朱!我要治你死罪!”

“可以啊。”

魏朱看着永福笑,那眼睛却想毒蛇一样透着择人而噬的阴冷。

“只要公主舍得了岭南数万百姓,魏朱脖子上面这个脑袋,你尽管可以拿去。只是……”

魏朱不屑“不知公主能不能在皇上和太后那里替他们做这个决定。”

永福是气,可是她不蠢要不然她也不会再万贵妃死后,还能一直维持着自己的公主之位。

魏朱现在掌握着岭南数万百姓的生死,她动不了她。

“瞧瞧姐姐,把九公主给给气的。”千娇百媚的声音嗔怪的从人群背后传来。

魏紫穿着紫红色的薄纱宫装,风情万种的从人群后面走来。

满头朱翠,雍容华贵,高挑的身材一露面就艳压群芳。

有认识的人已经在那跪地,喊着良妃给她行礼。

魏朱就知道这种大场面,魏紫这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一定不会错过,只是不过几月没见,眼前的魏紫变化之大,天差地别。

“公主不要生气。”魏紫笑吟吟的拉住永福的手,“我这姐姐以前病过所以脑子不大灵光,所以她忘记了,赈灾岭南的是安定候,岭南是安定候的封地,他怎么会不顾岭南数万百姓的死活。”

然后她看向了魏朱,“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姐姐如今没有与安定候成亲,就不算安定候夫人而是魏家三房小姐。”

魏紫掩唇轻呼,“姐姐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叔父因为抗旨不遵,已经被皇上剥夺官职成为一介白身,这么说来……”

魏紫笑的花枝乱颤,“若不是因为爷爷,恐怕你连这宴会都没资格来哪。”

魏云眸光一冷就要站起,魏朱扣着他的手,把他拦在桌后,唯恐这人一个怒急攻心做出点血溅当场的事来。

“原来我不能进这宴会呀,妹妹要是不给我说,我都不知道。”

魏朱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从岭南千里迢迢而来,感到京城给永福公主庆生,可是如今却被自己的亲妹妹告知没有资格进这宴会。”

这本来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可是在魏朱这里,说起来的时候却带着莫名的理所当然。

“我魏朱脾气不好,哪怕我是一介白身的女儿,这大小姐脾气估计也改不了。”

魏朱大手一挥,“青云居掌柜在哪?”

老陈早就候在一边,“东家您说。”

“本姑娘心情不好,现在就给我关门送客!”

“魏朱你敢!”

永福咬牙切齿,“今天是我永福公主的生日,我看谁敢关门!”

“你生日很了不起吗?”魏朱嗤笑,“我的店铺我想关门就关门。”

眼看周围的员工就要过来送客,永福震怒。

“不准关!”

魏紫道,“魏朱你疯了吗,你惹怒的可是永福公主,你的不夜城还想不想在京城开下去!”

“当然想啊。”魏朱道,“只是有一点妹妹说错了,我惹怒的是永福公主不假,可是让我这么生气的,可是妹妹你啊!”

魏朱捧着脸看着魏紫,“瞧瞧你这花里胡哨的装扮,知道的你是良妃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花街柳巷出来的?”

“你再看看你这妆容,妖艳贱货四个字足以能够形容全部,你再看看你跟我说话的语气。别说你是良妃,你就算是皇后娘娘我也是你姐,我身边这位也是你的叔父。”

“衣不遮体,举止无状,言辞不当,目无长辈,你信不信我直接一纸诉状告到宫中去,让你这个娘娘也体会一下白身的感觉。”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魏朱直接指着魏紫道,“永福公主,你的生日我不想多生事端,可是就是我所说的那样,我很不喜欢这位良妃娘娘。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她现在走,你的生日宴会继续,要么我现在走,今日所有消费翻倍。”

魏朱笑笑,“公主自己选吧!”

永福在心底怪罪起魏紫来,这个人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一过来就跟魏朱对上。

整的自己这个生日宴会好没面子。

可是如果撵走魏紫的话,她势必会得罪这个人。

若是不撵走……双倍的花费,简直就是在割她的肉。

永福想了想,还是决定选择前者,不过就是四妃之一而已,就算得罪了,她能把自己怎么样。

“良妃娘娘……”

永福一开口,魏紫就知道了她的选择,这种关键时刻,她要是被永福撵出去,还怎么在宫中立足。

“我若走了,岂不是就算你怕了魏朱。”

魏紫恨得咬牙切齿,“那一分钱我来出。”



354赔本赚吆喝

永福心里一乐,故作端庄的看着魏朱,“良妃娘娘乃是我的至交好友,自然是万不可能离开这里的,翻倍就翻倍,这钱我出了!”

魏朱带头鼓起了掌,“永福公主真是至情至圣之人,您和妹妹的友情真是羡煞我等。”

魏朱对着老陈招呼,“还在那里站着干什么,这种见证永福公主跟良妃娘娘情比金坚的时刻,还不赶紧把账单拿过来,记得是双倍呦。”

永福一愣,“现在就给?”

魏朱也一愣,“公主打算不给?”

永福连忙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这会给,跟等会给有什么不一样。”

永福也知道没什么不一样,可问题是她身上没那么多钱,她只带了自己的那份。

眼看着众目睽睽之下,老陈已经把账单拿过来,永福把自己带着的钱放了上去。

老陈看着银票小声提醒,“公主,是双份。”

“我当然知道是双份。”永福碰了碰身边的魏紫,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赶紧把钱拿出来。

魏紫脸色难看,她现在拿出来,不就是告诉大家,她是依靠自己出这份钱才能留下来的。

老陈才不看他的脸色,只继续巴巴的盯着永福。

“赶紧的!”永福低声道,“不拿就自己出去!”

魏紫狠瞪了魏朱一眼,把自己积攒多时的银票放在账单上!

顿时一阵唏嘘声从人群中响起,原来良妃娘娘之所以能够留下,是因为这样。

永福觉得自己落了面子不理魏紫。

魏紫觉得永福不顾情面,对她也恨的紧。

只有魏朱笑眯眯的看着银票,然后心满意足的折好放进魏云手里。

“钱不是很多,权当给义父当个零花,我让后厨备了好酒好菜,咱们父女两个好久没见了,好好上去喝一杯。”

然后魏朱就拉着魏云上楼去了。

永福大怒,拽着老陈不放,“不是说了付了钱她就走的吗,怎么她还在这里!”

老陈乐呵呵的笑,每一个对上他们东家的人,他都无比同情。

“公主只包下了不夜城的一楼,东家去的却是楼上她的私人楼层,也算是离开这个宴会了。”

老陈说着行了一礼,“刚才东家已经吩咐过了,说是公主生辰不得不庆祝,所以让底下的人准备了惊喜。”

老陈说着拍了拍手,周围灯光暗了一半,然后就有人推着生日蛋糕走了过来,三层的奶油蛋糕,上面放满了水果还有鲜花。

还有几根彩色的蜡烛。

所有人羡慕的看着永福公主,只说能有魏朱这么一个朋友幸运。

永福公主顿时感觉到浓浓的优越感,尤其是在吹灭蜡烛之后,老陈还带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品上来。

“公主,快拆开看看呀。”

有相熟的小伙伴催促着永福,老陈把礼物递的更近了些,“公主可以拆开看看,这可是东家为您精心挑选的礼物。”

永福拆开礼盒,摆在精致干花里面的是一瓶装在琉璃瓶里,泛着橘红色光芒的香水。

“这是香水吧。”

有人认出来,喊了出来,“我母亲那里有一瓶,说是从南边来的,千金难得。没想到魏朱竟然送了公主这么大一瓶。”

“是的,这是东家为公主特意挑选的,此外还给诸位小姐准备了香水小样。”

老陈在哪里送着香水小样,“小姐们可以回去试用一下,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去楼上的梦仙境挑选,这香水整个京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小姑娘们得到了迷你香水,一个欢天喜地的,好听话更是接二连三的蹦出来。

永福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

只一旁的魏紫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魏朱!”

三楼一直都是魏朱的私人领域,俗称办公楼,魏朱以前经常在这里住,所以与其说是办公,倒更像是她的小公寓。

后厨做好了饭菜,陈秋水亲自带人端着送过来。

“东家。”陈秋水小脸红扑扑的递上一块净手的帕子,魏朱笑着接了,还摸了摸陈秋水的头发。

“许多时候没见你,瞧着漂亮了许多。”

陈秋水抿着嘴笑,“东家才好看。”

魏朱笑,“给你父亲说一声,我晚些时候过去。”

“好的,我会告诉父亲的。”陈秋水说着去要就要下去。

“等等。”

魏朱道,“我之前不是酿了葡萄酒,去给我打两壶上来,再多拿些冰。”

陈秋水咬了咬唇,“孔最说过,不让东家酗酒,也不让您碰冰。”

“他人都不在这里,你倒是把他的话记的清楚。”

魏朱笑,“少给我来一点吧,累了一路了,喝点好睡个好觉。”

陈秋水想了下,这才应了下去。

魏云问“他怎么样了。”

“谁?你说孔最?”魏朱活动活动肩膀,“他挺好的,我在岭南那边又建了一个不夜城,虽然没有这边偏向享受,却比这边大的多。”

“义父。”魏朱看着魏云认真道,“把一切推平,然后按照自己所思所想建立起新的城池,这感觉真的很好。”

魏云垂眼看着桌上的菜,好似没有听到魏朱的话。

魏朱眨巴眨巴眼,好吧,该来的总会要来的,她不信魏云能够一直逃避下去。

大把的冰块倒进玻璃杯里,魏朱像喝伏特加一样,把红酒倒进去。

红酒在杯子里沿着冰块浸出好看的霞红色,魏朱也给魏云满了一杯,火辣的川菜配着冰镇的葡萄酒。

魏朱吃的很舒服。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陈秋水真的秉持孔最的教导,拿上来的酒水,刚好两杯,多一滴都没有的。

魏朱叹了口气,她虽然是东家,可有时候也有不可掌控之感啊。

魏朱举着杯子跟魏云碰了下,“这杯敬义父。”

魏云隔着琳琅满目的菜色看着她,魏朱正想摸摸脸看看是不是脸上沾了米饭了,就听魏云出声。

“你瘦了。”

“有吗?”魏朱看看自己身上,“还好吧。”

瘦没瘦的不知道,倒是胸发育起来不少,至少现在穿男装不像以前那么自然了。

“瘦点好,骨感美嘛。”

“不好。”魏云说,“瘦了不好看。”

魏朱突然有种遇见知己的感觉,“我一直都觉得我和义父很像,没想到咱俩对这审美还真是一模一样,我就是喜欢肉肉的,最好白一些的,义父你哪?”

魏云想了想,“没有。”

“义父当然没有,您这美貌只要每天看看镜子,大约就觉得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了。”

魏云愣了下神,“你觉得我很好看?”

魏朱拿着杯子笑,“您要是不好看,这天底下大约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要不然那个永福公主怎么能一眼就相中您!”

魏云放下了筷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京路上,怎么了?”

还以为魏朱专门为这件事赶回来的魏云摇了摇头,“没什么。”

魏云继续吃菜,可总觉得这菜味道不一样了……



355劲爆新闻

魏朱饭吃到一半就出去了,看着底下人送上来的蜜桃冰沙,魏云脸色变化了刹那。

“谁让送过来的。”

陈秋水把蜜桃冰沙放在魏云面前,“这个时节蜜桃已经不好寻了哪,是东家特意嘱咐备着的,说您喜欢。”

精致小巧的银汤匙挑着微粉的冰沙,“她人哪?”

“去寻江姨了,她们母女可是许久未见了。”

魏云这才想起来,魏朱是有亲生母亲的,而且母亲还在。

他看着冰沙,突然有种偷了别人女儿的感觉。

他却不知道,如果真要把魏云和江仙儿一处比较,魏朱宁愿呆在魏云这里,从岭南带来的草药,特产,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好看不好看的东西,全被一股脑的的搬到了江仙儿这里。

江仙儿拉着魏朱的手,都不用说什么,眼泪就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流,“你怎么一去这么长的时间,悄悄你瘦的,跟张纸似的,怎么没有好好吃饭。”

江仙儿摘了面纱,才三十来岁的她,趁着那身黑底描金的牡丹纹长袍,成熟诱人。

魏紫跟她一比简直甩出不知道多少条街去。

“我过得挺好的,孔最也不错,我虽然看着是瘦了些,也只是在路上没有吃好,等在京城养两天就好了。”

江仙儿的闺房里放着许许多多的木刻,有些是她,也有雕琢的简单的小鸡蛐蛐,这一看就不属于江仙儿。

“那个近视眼的工匠还贼心不死啊。”

江仙儿被说的老脸一红,“他就那样,一把年纪了,还像个莽莽撞撞的愣头青。”

魏朱却觉得这样挺好的。

魏朱说,“现在斗金坊已经步入正轨,你也不用每天都在这里盯着,试着去交给底下的人,我看雪灵就不错,咱们是正经营生,那怕她想成亲也不耽搁的。”

“我之前确实有心培养雪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永福公主跟张君阳和离,张君阳贼心不死又来纠缠雪灵,雪灵不见,他就把雪灵以前的事,在外面大肆宣扬,以前喜欢雪灵的几位金客,最近都不过来了。”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魏朱说,“雪灵既然是我斗金坊的人,出了事我自然是会替她摆平的,不过我想说的是你的事。”

魏朱看着江仙儿道,“娘,您想过再成亲吗?”

江仙儿刷的站了起来,“你要我离开这里!”

江仙儿心里又慌又乱,“你若想让我离开斗金坊也不无不可,只是我能留在不夜城吗,我……我不想离你太远。”

魏朱安抚的拉着江仙儿的手坐下,“我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成亲而以,你是我娘,这不夜城你自然想来就来。

我只是觉得工匠这人真心不错,你若是也喜欢,总不能让人家的三间大瓦房一直空着。我可记得哪,那最大最好的一间可是留给你的。”

江仙儿臊红了面皮,被自己的孩子提及亲事什么的,真是想想就……别扭。

可是江仙儿很快就冷静下来,“快别说了,我现在没那个意思。”

她叹了口气,“花楼出身,又嫁过人,他这会新鲜,指不定以后会如何,我们的事以后休要再提。”

“可是你喜欢他是不是。”

魏朱一语点破,“和快乐人行快乐事,不问是劫是缘。”

“娘,这次我出去一趟,回来后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只要现在喜欢就够了,管他以后会如何,大不了从头来过,总好过错过空留怅然。”

魏朱站了起来,“这事我不能帮你做决定,但是如果我是你,当我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向我求亲,我会答应的。”

“我去雪灵那里一趟,相信今晚之后,会有人安静下来的。”

张君阳像只附骨之蛆对着雪灵纠缠不放,路上堵,门口拦,雪灵身边有护卫守着,他近不了身,就威胁恐吓要把雪灵以前的事说出来。

“你这里还有当年写给我的情诗,你若再不见我,我就明天站在不夜城门口念!”

雪灵再马车里捂着耳朵瑟瑟发抖,她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年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

雪灵想起魏朱说的,啐了一口,“渣男!”

雪灵慢慢的放下了手,张君阳纠缠不清的声音,竟然停了。

她掀开车窗往外去看,就见正在追着马车跑的张君阳,被人拦下了。

那是……

东家!

“你是谁!”张君阳戒备的看着魏朱,“你是不是也是派来守着雪灵的护卫!我告诉你,我手上可是有雪灵的把柄,你们若是敢动手,我就让她身败名裂!”

“雪灵不雪灵的好说,我之所以过来找你,是想跟你聊聊永福公主。”

魏朱轻轻整理着张君阳的衣领,“想到驸马爷以前的丰神俊逸,再看看驸马爷现在,真是让人好生唏嘘公主如此无情无义。”

张君阳脸上闪过一丝畏惧。

“她是公主,当今皇上的亲妹妹,你这么说她,小心让她知道!”

“驸马都与公主和离了,还这么替她说话,一片痴心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

张君阳戒备的退后一步,“你少给我灌汤,我跟公主已经和离,现在我喜欢的是雪灵!”

“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了。”

魏朱问,“驸马喜欢雪灵什么?出身青楼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烟花女子也就图个新鲜,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娶回家来干什么?没得那天生了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种。”

魏朱连连可惜,“以驸马品貌,去求娶世家小姐不是更好,您探花出身,再有妻族帮助,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张君阳何曾不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可是……可是……

眼看张君阳情绪松动,魏朱继续再接再厉。

“看来驸马也是有着一番心酸故事,相逢即是有缘,咱们找个酒馆坐下慢慢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馆里,张君阳抱头大哭。

“想我探花出身,十年寒窗,只想干出一番大事业,为了这个,我不惜舍弃我喜欢的女子,可是永福她……她……”

魏朱微微一笑,她就知道永福好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张君阳,张君阳转而追求一个伶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原因如此劲爆……



356公主三宫六院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看着醉的趴倒在桌的张君阳,魏朱甩了银子,拎起桌上的酒壶扬长而去。

一楼酒宴还没散,老陈就收到了魏朱在门外要见他的消息。

老陈也不知怎么了,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魏朱让自己出去,会有什么大事一样。

事实上他猜对了。

老陈舔舔嘴唇,“这要是这不小心暴露我们手上的东西,恐怕后患无穷。”

“没事。”

魏朱拎着酒壶靠着喷水池在那笑,“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

老陈这些年胆子已经养大了很多,可是这种对上公主的事,他还是心里有点打鼓。

“东家能确定永福公主会上钩吗?”

魏朱笑着呷了口酒,做坏事总是让人有种肾上腺素爆炸的兴奋感。

“我保证,她一定迫不及待。”

宴会渐渐散去,永福公主站在门口送客人离开,魏紫是比较靠后才离开的,两人今晚弄的都很不愉快,所以就连告别,永福都透着敷衍。

魏紫本来也不想上赶着,可是好巧不巧的,有些事她还必须给永福公主叮嘱一遍。

“公主最近可要小心些,我那姐姐可不是什么善茬,她跟她那义父感情深厚,她的义父因为您丢了官职,小心她报复公主。”

永福不屑,“我可是公主,有皇上在,我怕什么,等我嫁给魏云,我就是魏朱的母亲,到时候说一不二,看她敢不听话!”

“反倒是你,还是赶紧给我皇兄生个孩子巩固妃位吧,要不然婷婷迟早比你封为贵妃。”

魏紫狠的脸都扭曲了,“生孩子的事就不劳烦公主记挂了,反倒是公主不要话说的这么满,您还是让魏云先应下亲事吧!”

魏紫扬长而去,气的永福摔了杯子。

“要不是你今天把魏云气走,他今晚就是我的了!”

永福怒火中烧,刚想上自己的马车,却被告知车轮坏了,需要修上一会。

“公主先去旁边的马车上等吧,最多盏茶功夫,这车就能修好。”

永福公主气的狠狠地抽了下马,愤愤的上了旁边的马车。

车里备了水果点心,还燃了香,也不知是什么香片又暖又甜,闻着让人心情放松的厉害。

永福凑近香炉多吸了两口,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

旁边的马车修好了,永福公主恋恋不舍的从马车上下来,走的时候还带走了那个香炉。

等在一边的老陈,看着永福想要拿着香炉离开,整个人都急了。

“请公主安。”老陈走过去请安,“刚才瞧见公主拿着我们的香炉,所以特意过来问问公主是不是喜欢我们不夜城特制的香片。”

“味道确实不错。”永福公主看着手上的香炉,“就是香炉看着丑了些。”

“公主喜欢就好,小的还备了一些,公主可以带回去晕染室内。”

老陈适时的把带来的香片递过去,顺手从她手里接过了香炉。

“算你有眼色,本公主下次有宴会,还来你们不夜城。”

永福把香片丢下人手里,上了自己的马车,老陈站在原地乐呵呵的目送对方离开。

等着人一消失,他立马带着香炉进了青云居后厨,将整个香炉洗刷干净点上新的熏香,然后把香炉放回原来的马车上。

等着一切忙完,老陈才觉得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冒了一身冷汗。

永福姿态万千的半躺在马车里,她神态放松,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一样飘飘欲仙。

她突然有些想念张君阳了,那个便宜驸马若不是被她一不小心阉了,这会该是何等的鱼水之欢。

说起来,没了张君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枕边人了。

隐隐的,她听到有萧声悠悠传来,永福公主挑开帘子,波涛粼粼的湖面上,有人站在画舫上,衣带当风如仙人临世一般,艳绝独芳的对月吟萧。

虽然距离太远,永福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但是仅仅是这身姿就已经让人倾倒。

前行的马车停了下来,永福鬼使神差的向着画舫靠近,却被人拦下。

“这是我们公子自己的画舫,闲杂人等不得上前。”

“我乃是永福公主,尔等退下!”

永福呵退劝阻的下人,提着裙摆上了画舫,画舫上有几位衣衫清凉的公子正在饮酒做乐。

清雅高贵,魅惑迷人,还有那看着就水汪汪乖巧的小公子。

永福站在那里哈哈大笑,“父皇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也应该跟父皇一样才对。”

她踉跄着扑向船上,几位公子欲拒还迎的退开,更惹得永福公主兴致盎然。

“我乃永福公主,你们跟着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永福公主娇笑阵阵,推搡里,衣衫渐渐凌乱,原本站在画舫前头充当诱饵的魏云看不下去,踩着栏杆轻轻一跃上了画舫船屋脊,那上面早有魏朱躺在上面枕着脑后喝酒。

魏云皱着眉走了过去,将身上的外袍盖在魏朱身上。

“义父我这喝着酒正热哪。”

魏朱摇了摇酒壶,里面还剩下一些,她递给魏云,“义父要不要来点,喝点暖和,咱们这船可是要飘很久。”

魏云接了,却没有喝,他在魏朱身边坐下,画舫里,已经渐渐有一些不堪入耳的声响传来,他真恨不得现在就离开的好,可是正如魏朱说的这画舫还要飘很久。

“你就不怕永福公主醒来后找你麻烦?”

“我怕什么。”魏朱道,“我在我的画舫上请了人过来喝酒,她神经病一样偏要上来,我有什么办法,至于后面的事……”

魏朱笑,“我又不是永福公主,怎么能控制她的所作所为。”

魏朱酒意上头,托着下巴在那笑,“义父听听底下多热闹。”

魏云皱眉,“不许听。”

瞧着魏云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魏朱笑的更开心了,“义父是个好义父,只是有时候青涩好似处子,人伦之事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他做什么。”

魏云耳根微透,捂住魏朱的耳朵,“不准听!”

魏朱咯咯笑着,也捂住了魏云的耳朵,“那义父也不听,这样咱们才公平。”

两人近在咫尺,魏朱透着凉意的手还贴在自己脸上,魏云垂下眼,不去看她。

可魏朱却不老实,仗着离得近,借着那点酒气对着魏云品头论足。

“义父你的皮肤可真好,眼睛也好看,鼻梁也挺直,啊,这唇还跟点了胭脂一样红润。”

“义父,你莫不是个女子吧,生的这样尤物一般,可怎么让其他女人活……”

魏云去捂魏朱口无遮拦的嘴,魏朱却狡黠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义父没挡住呦,我都听见了。”

魏云揽过魏朱将她贴在怀里挡住那些污言秽语,魏朱却像个偷吃的狐狸戳着魏云胸口笑。

“又硬又平,鉴定完毕,义父果然不是个女的……”



357无欲无求的义父

后半夜,画舫在青楼楚馆一带靠岸,公子们依依不舍的跟永福公主告别。

爱美心切的永福,心生不舍主动跟着这群人进了京城有名的小倌馆,一夜香满楼。

魏朱哥俩好的搭着魏云的肩膀,魏云神色恬静,“事情未必会像你想的那样顺利发生。”

“没事,就算发生不了,我也能让他发生。”

魏朱捏捏眉心,“义父,我今天喝的太多了,就不回府了,你送我回不夜城吧。”

“既然回来了就要回家。”魏云一手扶住魏朱肩膀,一手托起魏朱腿弯,“睡吧,我带你回家。”

魏朱拍拍自己的脑门,虽是头痛,但还有几分清醒,“周遗用永福公主这样的货色羞辱义父,义父真的不气吗?”

“不气。”

“为什么呀。”魏朱不解,“义父,您就算是天上的仙人,这事神仙也会生气的。”

“我不会成亲的。”魏云说,“即使是公主,我也不会成亲。”

“为什么?”魏朱说,“永福虽然性格差劲,但是那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单从身材来说,当个也是不错的,义父就真的古井无波?您……不会是性冷感吧?”

这会的魏朱显然忘记了,刚才还提起周遗赐婚,用永福羞辱魏云这事了。

“魏朱。”

魏朱听到魏云正儿八经的喊着她的名字。

震的她一个激灵,“抱歉抱歉,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魏朱抽了自己一耳光,“我收回刚才那话,对不起。”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魏云说,“你说要给我养老送终,等我死了给我收尸,还算数吗?”

“自然!”

魏朱拍着胸口义气冲天,“义父活着是我的义父,死了也是我的义父,咱们一张族谱上面写着哪。”

魏朱给魏云看她的身上的玉佩,“看,义父给我的玉佩我都好好戴着哪,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会一辈子都对义父好的。”

“义父。”魏朱看着魏云说,“咱们造反吧。”

“真的,我钱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义父揭竿而起来他场大的,到时候义父当皇帝,我当个混吃等死的长公主多好。”

魏朱听到魏云在哪笑,“现在还不是时候。”

魏朱愣愣的看着魏云弯起的嘴,暗道一声造孽,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是个性冷感哪?

但是她心里却琢磨起了其他事,“那个义父,我给你说个事啊。”

魏朱咳嗽几声,“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我要是不小心把皇帝弄死了,您怎么办?”

魏云停下了。

寂静长街,弦月之下,魏云看了魏朱很久,“你做了什么?”

魏云像个担忧唯恐孩子做错事的家长,那眼神太过关切,看的魏朱有点想要躲闪,但她顶住了。

魏朱说,“您要先告诉我你的回答,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魏云抱着她继续往前走,“我身无长物,身边唯有一剑陪伴多年,你不论做错何事,我与长剑都会一直护你周全。”

魏朱觉得灌进肚子里的酒,全变成了温热的酒气,冲的她天灵盖都快炸了。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啊。

魏朱扳着他的脸语重心长,“魏云这可怎么办,你人又好哄,又好骗,万一被我拐了卖了还替我数钱可怎么好。”

魏云觉得自己大约是没笨到这样的。

“魏朱。”魏云道,“你醉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魏朱听话的趴回去,还没一会又磨磨蹭蹭的抬起脑袋。

“魏云,你一不爱权位,二不爱美人,你对人生就没有点什么追求吗?”

“有。”

魏云神色淡淡,“我希望魏家的人能一直好好的。”

魏朱张了张嘴,“这太难了。”

她想了想,“旁人我是不知道,魏紫是一定要死的。”魏朱说,“那怕义父不高兴,我也不能容许害我之人活在世上。”

她“她对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魏朱笑,“就是要我小名而已。”

回府的路似乎那么长,魏朱贴在魏云怀里,竟然隐隐有了睡意。

魏将行本来正心满意足的视察,青花瓷缸里的沉甸稻穗,那里就见管家一溜烟的跑进来报告。

“三爷抱着个女子进府了。”

魏将行那个激动啊,差点跑丢了自己的鞋,紧跟着就去三房那里了。

祖宗积德啊,他们家老三终于开窍了,魏云正想把魏朱送她房里去,那里就见自家亲爹搓着手过来了。

魏云看看时辰,“你还没睡?”

“老人年纪大了觉少,这不是想着过来找你聊聊天。”魏将行往魏云怀里瞅了一眼,对方趴在魏云臂弯里,被挡着脸看不清楚。

不过确确实实是个女人没错。

瞧着喘气的样子,还是个活的。

“老三啊,做人要厚道,做男人尤甚,你这要是喜欢那家姑娘,一定要告诉我啊,爹好去给你提亲,没得弄大了别人的肚子,让别人说闲话。”

魏云静静的看着魏将行,脸冷,声音也冷,“爹放心,我弄不大别人的肚子。”

魏将行一脸懵,“啊,我看你抱着姑娘,还以为你可以。”

“这是魏朱。”魏云说,“我的义女。”

魏将行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堵炸了,他儿子终于要对自家孙女下手了吗。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是要鼓励一下冷心冷情的儿子,还是出声阻止一下救下自己的孙女。

魏云不管他,抱着魏朱从旁边,魏朱却被两人的动静,惊醒了小睡。

“爷爷?”魏朱打个哈欠从魏云怀里下来,她看看周围,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在魏府了。

“先回去休息吧,”魏云说,“你的房间下人一直在收拾着。”

“这个不急。”魏朱伸个懒腰,见魏将行在向着他走去,“爷爷在这里正好,我正巧有事找你。”

魏朱去拉魏将行的胳膊往他院里走,一边走还转头对着魏云摆手,“义父先睡,我等会就回。”

于是本来想看看魏云抱了怎样女子回府的魏将行,直接带着魏云带回来的女人,进了自己的院子。

这要不是自己孙女,魏将行都不知道外边会怎么传……



358仙与恶鬼

路过院里那几口青花大缸的时候,魏朱还多看了几眼,“爷爷这水稻种的没有我岭南的百姓好。”

“噢?看来你在岭南呆的不错。”

“孙女可是那野草一样的人,不论丢在那个穷山恶水都能活下来的。”

魏朱进了魏将行的屋里,关了门,关了窗,坐在桌前喝了杯凉茶,然后把壶里剩下的直接倒脑袋上了。

等她擦了吧凉茶浸透的脸,才觉得脑子彻底清醒过来。她撸了把打湿的头发看向魏将行。

魏将行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我行我素的姑娘。

估计魏云这辈子也没见过,所以一头栽上面去了。

可惜了,这人偏偏是她孙女。

魏将行带着莫名的惋惜心情复杂,“你把门关的这么严实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爷爷我打算弄死周遗,并且已经在进行当中了,不出意外,年前估计就够呛了。”

魏将行僵硬的扯扯嘴角,虽然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是这么直白的说话,他有点接受不来。

“你说的周遗,是我认识的那个?”

“是的,我现在再给您说的是如何弑君夺位。”

魏将行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正气拍案而起,“魏朱!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魏府世代忠良,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如今帝王当政,我怎可心生反骨,霍乱我朝江山!”

魏朱被这大义禀然的说教震的耳膜疼,她掏了掏耳朵,“爷爷,我义父真是您亲生的么,为什么你们两个差别这么大?”

魏将行差点气的一口老血,“他当然是我的种!你不觉得三个孩子里他长的最像我吗!”

魏朱想想魏云那张嫡仙一样的脸,再看看眼前的魏将行,“抱歉,你们两个一点都不一样。”

“少给我废话!”魏将行怒道,“你给我回去思过,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过!”

魏朱笑了。

“爷爷,我是把你当亲人才这么直来直去的说的,我当初为太子前去借兵的时候,就已经暗中调查过,您这么多年一直在北疆,可不是像表面上那么乖顺。”

“北疆周围部族早就被你收服的服服帖帖,你却每隔段时间还要弄一出北疆蛮子,蠢蠢欲动想要抢夺百姓的样子,为的还不是让朝廷一直往北疆输送军队,您再直接收归羽下。”

魏将行神色未变,“北疆蛮子犯我疆域,我为抵挡,也是牺牲了很多将士,你在京城,这种事你不清楚就随意猜测,我是不会怪你的。”

“那我就再说点别的。”魏朱笑,“我那有一份朝廷给阵亡将士的补贴名单,因为我时间多,钱也多,就拿着名单出去调查了一通,您猜怎么样,竟然全部都是一些无父无母的将士,而这些人全都是被您一手提拔进了军营。”

“这些人明面上是朝廷的军队,可是私下里听谁的还不一定。尤其……”

魏朱看了眼魏将行,“爷爷还要我说吗?”

魏将行波澜不惊,“继续。”

“我是一个喜欢求证的人,因为这些巧合,还特意去了北疆周围的部族,你猜怎么样,这些已经死去的人士兵,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部族首领,这青天白日的可不跟见鬼一样。”

魏将行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的配剑就在墙上,只要他此刻拔剑,起身就能把这人的脑袋砍下来。

这人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爷爷别着急。”

魏朱站起来把配剑放自己手里,“孙女这里消息这么多,您现在就想杀了我多可惜。”

魏将行一愣,这人竟然看出来了。

“你还知道什么。”

“再说孙女知道什么之前,孙女想跟爷爷说一下自己的计划。”

天上弦月西沉,魏将行院里房门紧闭,那烧着的蜡烛竟然燃了一夜。

清晨,魏将行去院里视察自己的水稻,看了一圈后在院里慢吞吞的打拳。

瞧见魏云过来,还想跟她一起过几招,被魏云嫌弃的避开了。

“魏朱哪?”

魏将行不吭声,魏云转身往屋里走,魏将行却突然出拳拦住魏云。

魏云出手挡下,双眸含星冷若冰霜。

对面的魏将行也一脸认真,“老三,我若是让你为了魏家除掉魏朱,你做不做?”

“什么意思!”

魏将行不说话,转身又是一记重拳直扑面门。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个酣热,魏将行毕竟年纪大了,一番动作之后,被魏云趁机得了手,从背后按住了胳膊。

魏将行脸不红气不喘,“老三,今天杀气很重啊。”

“我在问你话。”魏云手上又重了力道,“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魏朱这人心太大,若是不能控制就是分离崩析一无所有,剑是好东西,可是会伤自己的剑不能留。”

魏云手上施力,魏将行的胳膊发出支持不住的响,眼看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快要撑不住,魏将行终于停下戏弄儿子。

“她在屋里睡着哪,全须全尾,毛都没少一根。”

魏云松开他进屋里看了,见魏朱确实在软榻上睡着,这才给她盖了盖毯子,重新掩上门出来。

“这回放心了吧。”

魏将行揉着自己差点脱臼的胳膊,“我就随口一说,看你吓得。”

魏云看着魏将行一字一句道,“你是认真的。”

他跟魏将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他是认真还是玩笑都分不出来。

被人拆穿,魏将行也不恼,“昨晚我都忍不住想拔剑了,这小丫头片子多机灵啊,一把给抱怀里去了。”

魏将行在魏云面前坐下,给他倒了杯春茶,“你收了个好义女啊,这要是放在老二那里,恐怕这会半个魏府已经搭上了。”

魏云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她说什么了?”

魏将行摇头不语,“她确实是把好刀,锋利,聪慧,识大体,懂大局,若是为敌不能除之,必是隐患。

幸好她姓魏,也幸好她能遇见你。”

魏将行说,“她那样的人不多见,你这样的人也不多见,可就是这样,你们成了收拢彼此的鞘。”

魏将行看向青花瓷缸里的稻穗,魏朱昨夜的话言犹在耳。

“我若是还在魏清流那里,那怕是为了自己,我也会努力把他推到那个位置的。

他确实资质平庸不如魏长平和义父,可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光明正大的坐上去。

那怕魏家血流成河,不剩一人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遇见了义父。”魏朱笑,“在一个十分微妙的情况下遇见了他,他说他不想沾染魏家任何一人的鲜血。

为了这句话,我可以用更复杂百倍的方法去摆平面前阻碍。

义父想当天上的仙,就让他当,反正人间有我一只恶鬼就足够了。”



359善良的战神

“你那时要收她为义女我还觉得你疯了,现在看看,是为我魏家免了一桩祸事啊,她若是真被赶了出去……啧啧。”

魏将行唏嘘不已,对面的魏云坦然自若,“你决定要收你的稻子了吗?”

魏将行看着他的水稻,沉甸甸的麦穗早就已经熟了,“刀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自然就可以收割了。”

听闻魏朱回京,皇上下旨让魏朱入宫进见,捧着圣旨的小黄门,早晨出了宫,下午才又带着圣旨灰溜溜的回了宫。

“人哪?”周遗坐在寝宫里,周围是几个陪着他胡闹的妃子,他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眼前透着青色。

“魏姑娘说,她要陪他革职在家的父亲出门散心,没空管岭南的事,皇上若是想知道岭南的消息,自己派人去岭南查探。”

小黄门一说完就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这样大不敬的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听到魏朱如此回话的周遗,却坐在哪里笑,他摆摆手让自己身边的这些庸脂俗粉退下去,这世间果然只有一人对他永远是不假辞色的。

永远那么特别,特别到让人念念不忘,更想让人忍不住去折断她的手脚,看看她匍匐在地时,是不是也会求饶。

“她去了哪里散心?”

“城外的庄子。”

魏朱背着弓箭,挎着唐刀,骑在马上往前看。

“义父,这种地方能逮着鹿吗?”

“除了皇庄狩猎场,其他地方大约都是捉不到鹿的。”

魏云说着抬头看了看魏朱,“我以为你回来以后会很忙。”

“本来是很忙的,但是正好遇见永福这事,所以我想空闲几天下来,顺便陪陪义父。”

魏朱趴在马上看魏云,“我才只在义父面前晃悠了一天,义父就嫌烦了吗?”

魏云突然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他慢慢拨开眼前的树枝,一只梅花鹿正低着头在溪水边喝水。

魏云刚才还说除了皇庄以外没有鹿的存在,结果他们现在就遇见了一只。

魏朱喜不自胜连忙搭弓,剪头还没瞄准,就被魏云按了下来。

“是只母鹿。”魏云看着喝水的那只梅花鹿,她鼓鼓囊囊的肚子,显然是怀了幼崽。

“走吧。”魏云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这溪流上方有处溪谷,我们可以去那里休息。”

魏朱瞅瞅打从出来,就没少过一支的箭矢,“义父我出来时,带了火折子,带了盐巴,还装了辣椒孜然。”

她拍拍马后面带着的行囊,“就连锅都装了,您不是就让我去上游煮个开水喝吧?”

魏朱苦着脸,“早知道我就带两包方便面出来,至少还能煮着吃点。”

魏云听着一顿,“早晨没在你爷爷那里用饭?”

“用了。”魏朱想起魏老爷子十个馒头给她剩半个的饭量,“但是没吃饱。”

她继续趴回马上,“本想着多留点肚子好来场野餐……”估计是没戏了。

魏云看着魏朱,突然一笑,“后悔跟我出来了?”

魏朱如实点头,“有点,早知道义父如此仁善,我就应该直接杀只羊直接扛出来,到时候木已成舟,义父想可怜那只羊都没机会。”

魏云低声笑起来,“我也没有你想的这么心慈手软。”

他捏起一只箭矢往前一丢,看着没用什么力道,但是箭矢破空的声音还是清晰传来,最让魏朱激动的是那种好像打中什么东西的闷响。

“中了!”

魏朱心里一喜,从马上跳下来,向着箭矢丢出的地方跑过去。

是只黄白花纹的野兔,肌肉饱满,被钉住后腿,还一个劲的扑腾。

“中午的椒盐兔子有了!”

魏朱乐呵呵的跑回来,却在靠近魏云时脸色一变,腰间唐刀出鞘向着魏云劈砍过去。

魏云纹丝未动,直到唐刀落在在魏云脸侧的树干上,将一只跟树皮颜色一般无二的细长小蛇斩断在树上。

小蛇身躯在唐刀下不断扭动,魏朱把那个三角形的蛇头踢的远了一点,这才舒了口气。

“义父刚才吓着了吧,刚才那蛇从上面爬下来,我也来不及跟义父说,就拔了刀……”

“无事。”魏云把她的唐刀拿下,掏出块帕子擦去上面的血迹递给她,“知道你不会伤我。”

魏朱捏着刀一愣。

她收着刀还是觉得那里不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义父。”

“虽然咱俩关系不错,可你就不怕我们那天利益牵扯,我会对你下毒手吗,就算我不下毒手,难道我还不会算计你吗?”

“我们不是蚂蚱吗?”魏云淡淡道,“你说的,一根绳上的蚂蚱。”

魏朱这次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的义父果然是小仙女啊,这心思正的……啧啧……

“义父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魏朱再次划着重点,“我以前看电视…当然,您不不知道电视是什么,你就当是戏吧。”

“我以前看电视的时候,那上面总有什么人皮面具易容术,就是那种一旦贴到脸上,就会变得跟真人一模一样的东西。”

魏朱咂摸着怎么说,“就是你看着我是我,但是我却不是我,这样的人若是想害你可怎么办。”

“所以义父一定要有提防心,那怕是我,也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魏云看着淳淳说教的自家义女,“我是不是让你很不放心?”

魏朱点头,不放心极了。

魏云突然伸手拍了拍魏朱的头顶,“我十四上战场,杀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在你眼里我仁善可欺,可是在别人眼里,我却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魏朱,你想多了。”

魏朱眨眨眼,这是被反安慰了?

“义父真杀过这么多人吗?”

八千,什么概念啊,相当于魏云一人屠了半个岭南城。

魏云微微点头。

魏朱问,“那我为什么从没有听别人提及过?”魏云如此厉害,那怕被封战神也不为过。

魏云神色淡淡,好似被提及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取人性命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如果可以,他们也想留在家乡,留在妻儿父母身边,只是大家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于他们,于我,都是一样的。”



360山间来客

魏朱张了张嘴,这位曾经在外叱咤风云的大佬,破天荒的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可是……我会让很多无辜的人死。”

魏云看着那只串在箭上的兔子,“人命于我,就像这只兔子,因为需要,所以死亡。”

魏朱说,“不仅是我,魏将行,魏紫,周遗,乃至是太后,所有人都是如此,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不吃兔子,总不能等着兔子长大了吃我。”

魏朱牵着马带着兔子往前走,“义父果然妖孽,听你说一番话,我三观都快崩坏了。”

魏云张嘴,魏朱连忙伸手挡住,“我的老天,您可别在跟我提家国大义了,我现在就准备谋朝篡位哪!”

魏云的嘴唇碰在魏朱的手心上,触感很好,魏朱差点没忍住捏两下。

这可是你义父啊,虽然干女儿这个词本来就不怎么纯洁,但问题是你这义父纯啊。

魏朱收手一跳三丈远。

魏云疑惑,“怎么了?”

他刚想靠近就见魏朱退的更远了。

魏云无奈,“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魏朱压根就不是这问题啊。

“义父,我挺喜欢孔最的。”

虽然不知道魏朱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接了,“我知道你喜欢他。”

想到乱葬岗上的身影,魏云沉默了刹那,“他现在已经是安定候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魏朱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了,“这个不急,总要眼前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

两人慢慢说着,边走边往溪流上游走,刚才那一点小插曲就像阳光下的水雾一样,微微一现却又刹那散去。

溪流清澈见底,因为是秋天所以泉水很是冰凉,魏朱很想脱下鞋子泡一泡,可是水太凉想到她的身子骨,还是毅然决然的放弃了。

魏朱挑了块地收拾兔子,这兔子看着毛茸茸的一只,剥皮去毛之后肉却少的可怜。

就这点肉,估计要有个四五只才够吃。

魏朱正干净利落的开膛破肚,血腥味引来了几只水里的游鱼,魏朱分不清品种,不过瞅着那鱼却是膘肥体壮的厉害。

魏朱把兔子插水里当诱饵,转头去堵溪流底下的缺口。

等着把那几只大鱼全圈水里,她咂摸着脱鞋下水。

“你做什么!”魏朱脱了一般的靴子被人拦下了,“这水甚凉,你不能下去。”

魏朱瘪瘪嘴,指指水里围着兔子转,却只能看吃不着的鱼。

意思再明显不过。

魏云失笑,“谁告诉你捉鱼只能下水。”

他取过弓箭,直接拉弓,甩着尾巴的大鱼就翻着肚子飘了上来,正好飘到魏朱用来堵水的地方。

“义父高明。”

魏朱比个大拇指,穿上鞋子去拾鱼。

那边等着魏云的火一升起来,被串着的鱼就围着火插了一排,中间放了炖锅,锅里放了个大鱼头,噗通噗通的冒着奶白色的泡泡,仅仅只是放点盐巴就闻着就又香又浓。

魏朱最喜欢的就是那只兔子。

拿着刷子一直给它勤快的刷着蜂蜜和盐巴,等着肉香味出来,她就开始往上撒椒盐,抹辣椒。

等着差不多熟透,就拿着片肉的小刀小心翼翼的片了一些下来递给魏云。

而她自己却是直接,直接一整只兔子腿掰下来,心满意足的塞进嘴里。

然后再配上一碗奶白色的鱼头汤。

香,真香!

魏朱咬着兔子腿去给烤鱼刷酱,还没等着魏云吃完,就把烤鱼递了过去,然后她开始给另一只烤鱼刷酱。

秋日的天湛蓝明亮,山间的树叶已经开始变换颜色,黄黄红红的看上去煞是好看。

魏朱吃饱喝足,懒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她躺着落叶往天上看。

“怪不得许多人都喜欢归隐田园,就这躺地上看天的感觉,是真好啊。”

魏朱从来都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东西虽然是她带来的,可是用过之后就丢在一边。

魏云正在溪边洗刷用过的东西,听到魏朱的感慨笑了笑,“你想以后年纪大了归隐田园吗?”

魏朱想了想,“没想过。”

“我觉得我这种人,很有可能等不到年纪大,就不知死在那个年岁上。”

魏朱一本正经,“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会先来。”

魏云涮洗的动作停了一下,“我打算以后归隐田园,你会来吗?”

魏朱看了魏云一眼,“如果我真能活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去看你的。”魏朱在那笑,“那时候我们得变成什么样子了,满头白发,还是两步路就腰酸腿疼?”

她想着自己以后和孔最这样扶在一起慢慢穿过山路去看魏云,就忍不住笑起来。

“我听说练武的人都能永葆青春,会不会我都掉没了牙了,义父还美的跟天仙似的,那时候义父再带我出去,可不能说是义女,估计要说我是义父的奶奶才有人信。”

“不得胡言。”

有东西打在魏朱的额头上,魏朱捂着额头吃痛的坐起,来打中她的是块吃剩的鱼骨头,看那上面的牙齿印还有可能出自她的口中。

“义父,我若是你的仇人我这会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若是我的仇人,我会在这里给你刷碗?”魏云说,“别在地上躺了,容易着凉,你去牵马,我们该下山了。”

魏朱捧着吃饱的肚子去牵马,跟魏云往回溜达着消食时,看到她们待着的庄子前面停了几辆马车。

魏朱看了眼魏云,后者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个都认出来马车上皇家的标志。

不论来的是皇家的哪一个,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可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来的竟然是永安公主。

老实说魏朱都快把永安这个人给忘掉了,毕竟自从太子死后他们就没怎么接触过,这一次她实在没想到永安公主会过来。

“我本来要出去散心,听说你在这边的庄子上,我就过来了。”

永安一见到魏朱就俏皮的拉住了她。

“希望你别嫌我叨扰你,我只能在外面呆一天,明天中午就得回去了,难得遇见个认识的我才过来的。”

永安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魏朱还能说啥,“叨扰倒是不怕,毕竟我跟义父也是出来玩的,只是我们刚到,庄子还没收整好,只希望你不要嫌弃。”

永安听着眼睛湿润,“不嫌弃的,以前在宫里就只有你跟太子哥哥对我好,太子哥哥出事后,大家看我都阴阳怪气的,就连太后都不喜欢我了,魏朱,你能让我留下来,真是太谢谢了。”

永安说着竟然轻声哭起来,魏朱哄了几声,她这才不好意思的去看一边的魏云。

“魏三爷,真是让您见笑了,我就是和魏朱很久没见了。”

魏云没说什么,只是下去吩咐下人收拾屋子……



361别有企图的夜话

永安该是头一次出来,一到庄子上高兴坏了,看见散养的鸡都高兴的看上半天。

魏朱今天已经陪着魏云溜达了一整天,她实在有些累了,又不好拒绝,只能陪着永安在庄子上疯。

逛够了,看够了,永安坐在竹条编的圆凳上,心不在焉的给一群鸭子喂食。

“魏朱,我这样吵闹,你应该觉得很烦吧。”

永安神情低落,“我就要嫁人了,嫁到很远很远的西边去,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永安对着魏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能在离开前见到你真好。”

皇室贵女看着风光无限,可是自己的亲事,却是不能够自己决定的。

除非有万贵妃那样疼女儿的妈,否则最后也只能落到联姻和巩固皇权上面去。

魏朱问,“是周遗给你定的亲事吗?”

永安摇头,“是我自己选的,我想离京城远远的,去过另外一种生活。”

“这京城实在太恶心了。”永安垂眼看着地面,好像又看到了周耀的尸体被人剥去衣服,围观验证女身的场面。

“我每每想起太子哥哥的下场,都惊恐的睡不着觉,这回终于能离开了。”

永安抛开这个话题,继续跟魏朱笑闹,“不说我了,你才真的厉害哪,招人入赘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吗!你去岭南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永安公主笑看着魏朱,“快给我说说,都这么长的时间了,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小魏朱。”

魏朱实在不擅长和魏朱交流这种女儿家的私密事,“我们暂时还没想到要孩子这方面上去。”

永安惊讶,“不是吧,难道你跟孔最还没同房!”

魏朱扯扯嘴角,还真不知道这事怎么说。

她这里还没有表态,永安那里已经坐不住了,“怎么会这样,难道他……”

魏朱叹口气,“他很好,我也很好,我们两个人的事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的,今天时间太晚了,你先休息,等明天用过早饭,我带你去山上转转。”

魏朱说着就要出去,永安却拉住了她的手。

“魏朱,你今晚能陪我吗?不用太久,那怕等我睡着了再走也可以。”

永安小声说,“在京城我已经没有太相熟的人了,我在宫里有时候都吓得成晚成晚的睡不着。”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起,不过我可以等你睡着了再离开。”

“真的吗?”永安高兴的跳起来,“我这就去换睡衣,你等着啊,我今晚要跟你说悄悄话。”

永安换了粉色带小花的睡衣,散了她一直绾着的宫髻。

她的头发又给又长,妆台上摆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成套的发梳头油。

她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的梳着,让魏朱想起宁采臣在月光下看着聂小倩浣发的情形。

“太后一直都说我头发养的好。”

永安在发梳上倒了一些头油,“魏朱你也要试试吗,这头油是我给太后做的,清心凝神,养发顺滑,只要涂上一晚上都香喷喷的。”

魏朱有时候也会被如意双喜按着讲究一下,可是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太忙了,睡觉都没时间,更别提这些女儿家的道道了。

“我就不用了。”

“一起试试嘛,若是等我走了,你想试都没机会了。”

永安把魏朱拉到梳妆台前,散了她的发,用梳子慢慢的给她顺着,突然永安一顿。

“怎么了?”魏朱问。

“我刚才好像看见你有白头发,”永安笑笑,“可能是我看错了。”

“你没有看错,”魏朱道,“双喜之前也提醒过我说我长白头发了,为着这个,如意天天给我磨芝麻糊喝。”

“魏朱。”永安轻声问,“旁人家的姑娘若是头上生了一根白发恐怕会恨不得把太医叫过来诊脉,怎么你……”

“啊,大概是我不怎么像个女人吧。”魏朱散着头发看着永安,不施粉黛的她,继承了江仙儿十成十的容貌,那双眼睛比魏清流还要风流多情。

“这么美的你,若是都说不像个女人,我们这群姑娘,干脆直接一人一根柱子撞死算了。”

永安把头油从小瓶子里倒出来,点在魏朱的发上,香味散开,确实很宜人的气味。

因为最近研发了香水,她对香味还是挺敏感的,“里面加了鼠尾草吧,问着很舒服。”

永安微微惊讶,“你竟然能闻出来,你还能嗅出其他的味道吗?”

魏朱又猜测着说了几个,竟然一一全中。

永安惊讶,“还有什么,是你魏朱不知道的吗?怪不得引得旁人爱你如狂。”

“那个又喜欢上我了。”魏朱笑,“我可是除了我们家孔最,其他人看都不看的。”

“是啊,孔最真幸福。”

永安滴了一些发油在魏朱发根的位置,借着油脂给魏朱轻轻按摩起头上的穴位来。

真不愧是伺候惯太后的人,这一手的记忆捏的魏朱浑身疲软昏昏欲睡。

“困了吧,咱们去床上躺着。”

乐安果然脱了鞋上床,她还把床让出半个,“魏朱你也过来躺着啊。”

魏朱推脱不过,脱了鞋子将将挨着床沿,永安捏着被子笑的眼睛弯弯亮,“我以前就一直都想有位好姐妹,能跟她一起床上夜话。”

魏朱道,“我倒是没有过这种想法,大概是一个人久了,所以不习惯跟别人说太多。”

“你跟孔最也这样吗?”

永安问,“他当初把自己卖给你的时候,整个宫里的宫女都羡慕疯了,魏朱你跟他能有今天,真的太幸福了。”

魏朱翘翘嘴角,“确实,我们两个能有今天挺不容易的。”

“可是你们为什么没有同房?”永安问着问着竟然又到了这个问题上面去,她看看左右悄咪咪的问,“是不是孔最不行啊。”

在魏朱惊讶的目光里,永安靠近魏朱,贴着她耳朵悄悄道,“我那里有道方子,是太医开给我父皇的,要不要我抄了送给你?”

想到孔最那身板,魏朱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不需要。”

“行啦,我都知道,你不用不好意思了,等我走时给你留一个。”然后永安又说起了别的。

魏朱或许是今天真的累了,又或者永安之前给她按的太舒服,她躺在床上竟然隐隐有了睡意……



362狼狈为

永安原本闭着眼睛睡着,等到身旁的人气息平缓陷入熟睡,她才从床上坐起。

起来时,她的头发好像被魏朱压到,扯的她头皮一阵疼痛。

见魏朱没醒,她捂着吃疼的头皮,悄悄的下了床。

梳妆台前她用来梳头的东西,还都在桌上摆着。

永安一边慢慢的收拾,一边自说自话,“我这头油里面是放了鼠尾草没错,可是我用的是白鼠尾草,你说的那些花萃植物也没有错,只是还少说了一种。”

永安轻轻笑起,“这里面我还加了白云菇的汁水,一旦碰到你的皮肤,一丁点的份量就能让人昏睡不起。”

“我就知道,这事交给你准行。”穿着锦衣,玉冠,谦谦君子模样的周遗,挑开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披散头发背对着她的永安,掬起她散落的头发,放在鼻前轻轻嗅了一下。

“妹妹好手艺,这味道,真香啊。”

永安听着白了他一眼,“我答应你的已经做了,不知你答应我的,又要合适兑现承诺!”

周遗拿出写了字的圣旨,在她面前晃了晃,“那季归年有什么好,我给你挑的王侯将相你不要,偏偏看上了他,他若是有一天知道自己被发往西边做官是你的主意,你就不怕他记恨于你。”

永安冷了脸,“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永安提着自己的箱子站起来,“你要做就动作快点,听这魏朱的话,她可是处子哪,便宜你了!”

周遗听着低低的笑起来,“妹妹放心,我封她为妃时,不会忘了你的。”

永安冷哼一声,她要不是知道季归年心里有的人是季归年,她才不会帮周遗这个恶心人的东西。

永安放下东西,转身关门出去了。

天上圆月明亮,山间庄子精致清幽,站在其中的永安笑的纯真无邪。

可是皇宫里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双手干净,她要是不想方设法,怎么得到太后喜爱,先帝偏颇,太子高看。

她的羊车,她的地位,那一个不是她亲自去争去抢得来的。

而这一次,魏朱也不过是她摆平无数绊脚石上的一块。

隐隐有长剑破空的声音传来,那是魏云在月下舞剑的身影。

永安由衷的拍手,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她看上去温和无害,“魏三爷好生厉害,真不愧是魏朱的义父。”

魏云闻声停下,看向永安身后,“魏朱哪?”

“她今天可能太累了,在我房里歇下了,我难得出来一趟,所以趁着月色出来逛逛……”

房间里,竹床上,魏朱闭目沉睡,她呼吸轻浅,黑色的发在她身后铺陈如水。

周遗掀开床幔的手玉白生温,本来就生的谦谦君子的他,被帝王养尊处优的生活一养,那周身的贵气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这金尊玉贵的人,却在做着最卑鄙下流的事,正是这种反差让周遗一颗心都是激荡的。

他手边这人是魏朱。

是不夜城的执掌者。

是安定候未过门的妻子。

还是一个很讨厌他的人。

你看,落在她身上的任何一个身份,都让人心动不已。

周遗摸着魏朱的脸,手下的脸透着暖意,好似上等白瓷细腻温润,可惜闭着眼睛。

周遗最喜欢的就是那双眼睛盯着他,透出鄙夷与怜悯的眼神,后来这眼睛里还夹杂了恨意。

“是啊,孔最是我囚禁的,他的伤是我弄出来的,你真应该看看他跪着趴在地上但求一死的模样。”

“魏朱,他怎么能配得上啊。”

周遗痴痴的抚摸着魏朱的脖颈,纤细脆弱,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拧断一样。

周遗这么想着,手上的力道却也越来越重,被锁住脖颈呼吸不过来的人,难受的皱着眉,但是却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永安这次用的东西确实好用,这也让周遗真正的放下心来。

他记得最清楚的,可是魏朱握着软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模样。

周遗翘起嘴角,灯下的他眼神阴翳痴狂,他看着魏朱系着的衣带,双手用力猛地撕开,魏朱的身体近乎无所遮挡的呈现在他眼前。

近乎完美的,比他宫里任何一位娘娘妃嫔还要来的诱人十足。

就连那身上划出的疤痕,都带着引人入胜的模样,宫里那群剥个葡萄都嚷嚷指甲疼的人,怎么跟她比。

周遗很想碰一碰,他的手慢慢伸出,还没触及,就听到魏朱的笑声。

不是错觉,而是正儿八经的笑声。

魏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就那么躺在那里看着他,“我应该感慨一声自己居然对您还有吸引力吗,皇上~”

魏朱这人能说出最为绝情狠戾的言辞,可是当她想要哄一个人的时候,她那又软又糯的声调能让最最坚守的人崩溃心防。

周遗没想到魏朱醒着,就像他没想到魏朱竟然能够如此坦然自若。

周遗看着她,好半天才舔了舔唇,“你不怕?”

“怕什么?”魏朱笑看着他,“怕皇上赐我一段露水情缘,还是赏我一晚春风一度?”

魏朱赏了孔最一个媚眼,“我要是知道皇上有此之意,都不用您拐弯抹角的找永安,我自己就能把自己个给你送皇宫里去。”

魏朱微微动了动腿,“皇上不抓紧时间吗,一刻值千金啊,我明天还得早起去陪义父打猎哪。”

周遗扯了扯嘴角,“你不怕孔最知道?”

“为什么要怕?皇上难道不知道吗,我们两个还没成亲哪,他就是知道能怎么办,找皇上你拼命吗?

皇上大概不清楚,孔最虽然是回来了,可是他神志不清,双腿无法站立,一见到我就又抓又咬,或许我曾经对他还有些情谊,现在……呵~”

魏朱嗤笑一声,“反倒是我,不夜城浸y许久,耳睹目染,喜欢的是快意逍遥的日子,之前在岭南闹出了一丁点不好的名声,这才回京的。”

魏朱诱惑的看着周遗,“皇上手眼通天,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回京第一天就包下了青楼楚馆的画舫,凌晨有名的三大头牌,可是全被我带去游湖,一夜兴致,天亮才归。”

魏朱意犹未尽,“可惜了,青楼楚馆出来的,用的全是伺候人的手段,总比不得皇上来的身份高贵……”



363被亲了一下

周遗出身冷宫,身份低微,为了能活下去早年间十分荒唐,所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把别人把他当做伶人的样子!

“魏朱!你当我是什么!”周遗掐住魏朱的脖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魏朱被他掐着还在那里笑,“周遗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把你当什么,我真就奇了怪了,咱俩一拍即合来个一夜情不挺好的吗,你非给我扯上男女间的情情爱爱,我就觉得你不正规了。”

“只走肾不好吗?”

魏朱动动若隐若现的身体,“是我不美,还是你不行?”

周遗一甩床缦,就要甩袖而去,可是才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

“不对,你诈我!”

周遗阴沉着脸回来,“永安说过,你还是处子!”

魏朱扯扯嘴角,真是见了鬼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永安身上。

她无所谓的翻个白眼,“爱睡不睡,要睡就快点,不睡就给我盖上被子,都什么天了,我不冷啊!”

面对这样的魏朱,周遗有种无处下嘴的感觉,这还不如她闭着眼睛昏睡哪。

魏朱正闭着眼睛,以不变应万变,那里就听到周遗捂着脸笑起来。

“魏朱,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从我手中溜走的,我要你你成为我的人,成为我的妃子,我要你给我生下孩子,让他继承我的江山。”

周遗贴近魏朱脸,轻轻碰了碰她的唇,“魏朱,来当我的皇后吧。”

周遗轻声呢喃,闭着眼睛的魏朱看不见那眼中的缋绻,却在那声音里听出了认真的意味。

我艹,周遗这是疯了啊!

房门被人踢开,周遗帅不过三秒,就被那紧跟其后的剑光,逼得就地滚开。

被子抖开,包裹到只剩下个脑袋的魏朱,蚕宝宝一样被魏云抱进怀里。

手上三尺剑芒吐露,说时迟那时快就要往周遗脑门上刺下。

永安大义的站出来,“宫里都知道皇兄和我出门,他若是出事你们魏府一个也跑不掉!”

永安挡在周遗面前,她倒不怕周遗死去,她怕的是魏云杀了周遗后,会杀她灭口!

魏云眼神冰冷,那怕知道后果,还是绕开永安打算给周遗致命一击。

这是魏朱从没见过的魏云不冷静的模样,但她脑子还是清醒的,“义父三思!”

魏朱隔着被子拽着魏云的义父,对着他一个劲的使眼色。

“不是现在。”魏朱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魏云手里的剑落在桌上,将厚实的桌案一分为二。

“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这回都不用魏云再多说,永安就扶着周遗出去,临出门前永安回头,“我不明白,我自认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云手中长剑反手一掷,将永安那头黑发齐肩而断,“你的头发臭死了。”

永安脸色一白,她没想到问题竟出自这里,魏云知道白云菇的味道。

她摸摸自己的断发,狠狠地看了魏朱一眼,带着周遗离开了。

魏朱眨巴眨巴眼,看着他家义父,“义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闭嘴!”

魏云的怒火无差别攻击,就算是魏朱也不例外,“既然能够出声,为什么不喊我!”

魏朱心说,这两间房子距离那么远恐怕就是喊了你也听不见。

再说了,周遗撑死了也就春风一度,对贞洁这事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这话她不敢说啊。

“周遗当时掐着我脖子哪。”

魏朱伸着脖子使劲给魏云看,瘪着嘴哭诉,“义父看看,现在还疼着哪。”

魏云看着那些青紫的痕迹,“我若不来,你怎么办?”

魏朱心说生活就像那啥,如果不能反抗,那就躺平享受好了。

而且除了躺平她还能怎么办,要不是她的头发跟永安的缠到一起,拽疼了永安,也拽疼了她,她怕是连声音都说不出来。

“我会认真给周遗挑一个好的死法。”魏朱一本正经,“绝对让他终身难忘。”

魏朱在被子里不自在的动了动,“义父你能托我把吗,我觉得我快掉地上去了。”

于是魏云冷着脸抱着她去了自己房里。

魏朱躺在魏云的床上,除了对眼珠子能够左右晃晃,一张嘴吧嗒吧嗒,剩下的身体跟半身不遂似的。

“义父,白云菇是什么?听上去很强大啊,永安也涂了那东西,为什么她没事,我就这么中招了。”

“白云菇是一种生在积尸地长出的蘑菇,形如白云,因此得名,吃了它的牛羊会倒地不起,所以也被称为魔鬼菇。”

“没办法解开吗?”

“一天一夜,自行解开。”

魏云拿了药膏给魏朱涂脖子,“永安之所以没事,是因为他只把东西涂在头发上,而你……应该被碰触到皮肤了吧。”

魏朱想到了永安给她按摩头皮的时候,她那时候还挺享受来着。

魏朱咂摸着,“这积尸地是什么意思?”

魏云给她抹着药膏的手一顿,“……白云菇只能在尸体上长出来。”

魏朱一口咬住了魏云的袖子,“我要洗头!现在!立刻!”

魏朱半拉截身子躺在床上,半拉截枕在魏云的腿上,脑袋下的大腿,肌肉紧实,睁着眼就能看到魏云那张盛世美颜,再加上对方动作轻柔的给她冲洗头发。

魏朱顿时理解了喜欢去做大保健的男人们。

这确实享受啊。

魏朱哼哼了几声,然后猛地闭上嘴,一不留神,十八/摸/的调子竟然起来了。

可魏云才不是京城里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一直待在军营里的他,荤调子是从小听到大。

“跟谁学的。”

一听到这训导主任一样的声音,魏朱就老老实实闭紧了嘴,“忘了。”

“你以后也是成了亲的人了,万不可再这样。”魏云不知想到什么分了神,倒下来的水落进了魏朱的眼睛。

“义父,进水了。”

魏云丢了水瓢举着袖子就去给她擦眼睛,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闭着眼睛在那叫她,倒罕见的透出点脆弱来了。

“魏朱,”魏云拧着眉,“他刚才碰你了?”

“也不算碰了吧。”

魏朱闭着眼睛躺着,没感受到魏云复杂的心情,“他就碰了下我的嘴……”

刚才还在擦她眼睛的袖子,落到了她的嘴上,魏朱觉得魏云有意思极了。

“不过就是被亲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义父不用这样,等我能动了刷个牙就好。”

魏云看着都快被自己擦肿的嘴,微微愣神,不过是被人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如果是自己哪?

魏云心神大震,手里捏的水瓢蓦然断裂。



364逍遥时光

“义父好像什么东西坏了。”

魏云看看手里剩半截的水瓢,“水凉了,我去再给你换一些。”

“就这样吧,”魏朱说,“都洗三遍了,再洗下去头皮都快秃噜了。”

“你不是害怕。”

“害怕啥?白云菇?我不是害怕,就是觉得有点隔应,这永安路子是真野啊,长尸体上的东西都能被她扒拉出来,这要搁仙侠文里,妥妥的女主啊。”

魏云不理魏朱嘴里不时蹦出来奇怪词汇,他拿了棉巾给魏朱擦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动作轻柔的厉害,简直比永安捏脑袋还舒服。

或许是魏朱的药劲还没下去,魏云给她擦着擦着,她就打了个哈欠。

“睡吧。”魏云拿着梳子将她的头发梳理到底,然后又细细给她擦拭了一遍。

“嗯,那明天记得叫我。”魏朱还没说完,就已经沉沉睡去。

等到魏朱睡着,魏云才把她抱着放回床上,她本想把魏朱的被子解开些让她睡得舒服点,可是想到魏朱被子底下……

他还是退后一步把剩下的水提出去倒了,再进来时,才发觉这是自己的卧房,可是经此一事他也不会再单独留魏朱一人下来,干脆拔出自己的长剑,慢慢的擦拭。

魏将行说,擦剑也是洗涤磨砺自己,剑越擦越亮,魏云却有些迷茫。

以前他的世界非黑即白,可是无遇见魏朱之后,他的世界想多了一颗不安分的火星。

不停的炸响,闪耀,像是把这片非黑即白的世界给点燃了一样。

她二哥的庶长女,跳上了他的马,挑掉了他的战盔,摸着他的脸颊,轻佻非常,“面若好女,将军婚嫁否。”

然后这个被他拿着剑追的满院子跑的人,成了他的义女。

一个答应给她养老送终的义女。

长剑入鞘,魏云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你若给我养老送终,我必然是要护着你的。

魏朱是被饿醒的,睁眼就能闻到诱人早饭香味的生活,实在是太太太痛苦了,尤其你还是个半身不遂的时候。

魏朱是被被子卷着放到椅子上面的,因为卷着被子不方便,她又几次差点连人带被子的滚下来,然后她的座位就从凳子转移到了魏云的腿上。

“今早还不能动吗?”

魏朱试着抬了抬自己的手指,似乎动了那么一下,但是弧度可以省略到忽略不计。

“义父,我想吃油条。”

魏云捏了一根递给她,魏朱就张嘴吃着,别提多乖巧了,“义父能给我再配点小咸菜吗,有点腻。”

魏云也是有求必应,跟双喜似的,把她伺候的服服帖帖。

魏云端了豆浆,本来是要自己喝的,突然看向魏朱,“你要来点么。”

魏朱吧嗒吧嗒嘴,她迫切的想要来一碗豆浆,可是她拒绝了,“不用了,义父再给我个花卷吧,还没饱。”

说到饱这件事,魏朱花卷也不要了,“义父我吃饱了,请务必让我躺回去谢谢。”

看着只少了一根油条两根咸菜的桌子,魏云微微诧异,“胃难受吗?”

“没有啊,我挺好的。”魏朱说,“就是吃饱了躺着挺无聊的,还是等我好了再吃吧。”

“等会我带你出去。”

“去哪?”

“钓鱼。”

魏朱震惊了,“义父我现在手都不能动哪。”怎么钓?用嘴吗?鱼钓我,还是我钓鱼!

魏云的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轻易改变,就好像他想钓鱼,那怕魏朱没手没脚也能像个吉祥物一样被他用被子包着,带到后山池塘去钓鱼一样。

今天阳光明媚,魏云带着一杆钓竿,在树荫下荣登塘主宝座。

魏朱被被子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被迫坐在太阳下的椅子上,热的呼呼喘粗气。

“义父,能把被子给我敞开一点吗,我觉得我快热死了。”

散着的头发披在脖子上,都不用摸,就能感受到那满手的汗。

魏云头也没回,任由魏朱在身后的太阳底下晒着,“时间差不多了。”

魏云说着提起钓竿,一尺多长的大青鱼被他从水里拉了上来。

魏朱不明白她说的时间是什么,她就是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脚好像有知觉了。

她手脚并用的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快出来的时候,还不怎么灵光的腿一下子绊在被子上,连人带椅子的摔地上去了。

“砰”的一声重响,引得魏云站起来要过来,却被魏朱连忙阻止了。

“义父你别动!”

魏朱趴地上摔得头昏脑胀,却没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这衣衫半解的躺地上,不知道的还不知怎么想哪。

魏云转过头重新坐下,他垂眼看着手中钓竿,形状姣好的唇,紧紧抿成一条克制的直线。

“我不动,你慢慢来。”

都不用魏云提,魏朱就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摔得不知道跑哪去的衣裳捡回来,然后一件件的穿了。

衣带被周遗当时撕坏了,她也干脆不系了,只把腰带整紧了了些,可是……

魏朱动动脚,魏云好像没给她带鞋出来。

魏云把鱼篓递给她,在魏朱面前弯了腰,“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魏朱提着鱼篓趴上去了,“义父,你把我放太阳底下冒汗是不是故意的?”

魏云低声应了,“嗯。”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魏朱低头看看鱼篓里的鱼,“我刚才心里可没少骂你哪。”

“骂什么了?”

“骂义父真是个妖孽,就连钓个鱼都这么好看,我看这些鱼不是贪吃被钓上来的,全是被义父的美色迷倒才上来的。”

魏云笑,“油嘴滑舌。”

“义父一笑更好看了。”

身后的魏朱突然没了动静,魏云问她怎么了。

魏朱笑着挠挠头,“有点想孔最了,也不知道他在岭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那么喜欢吃点心,吃到牙疼。”

魏云有些沉默,末了他突然问魏朱,“你为什么会喜欢孔最。”

“我也不知道。”

魏朱说,“只是有天想把他当成个普通人利用的时候,却突然发觉做不到了。”

“就像义父一样。”魏朱抱着魏云的脖子晃,“你跟他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了。”

晚上魏朱给孔最写信,字写的不多,可是往里面塞得东西可不少。

有红的火一样的树叶,也有吃出来的鱼鳞,甚至还有一块捡回来的漂亮石头。

京城的枫叶红了,火红一片,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庄子上的鱼很肥,等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石头是吃饱了散步的时候捡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孔最

我想你了。



365辞官!

魏朱跟魏云在庄子上呆了十天,京城里的文武百官等魏朱也等了十天。

谁都眼巴巴的瞅着魏朱过来说说岭南如何了。

可是所有人这都知道,不夜城东家魏朱生气了,气的还是当今圣上。

不过这事也是,人家正赈灾哪,你转头把人家爹的官职给撸了,这事搁谁谁上火。

眼看皇帝也不高兴的样子,魏朱这事也没人敢提,不过还真有那不怕死的。

大清早觐见,参的倒不是魏朱如何目无王法,说的是她魏朱的亲哥哥,许久没有露面的国舅爷魏青。

看着跪在地上上书的京都府尹,周遗沉着眉眼。

“讲。”

“国舅爷魏青硬闯烟花楚馆,打砸一番,惊了客人,围观百姓众说纷纭,影响甚大。

现如今月潇馆的馆主一纸令状将国舅爷告上衙门,下官不知如何是好。”

周遗听着皱眉,“身为国舅,身边什么样的货色没有?他为什么要闯烟花之地。”

京都府尹脸上一阵古怪,“因为……”

京都府尹看看龙椅上的周遗欲言又止,“因为国舅爷喜欢的头牌,被不知名的贵人给包下来了,而这贵人被国舅爷坏其好事,一怒之下打断了国舅爷的腿。

国舅爷怀恨在心,转头砸了月潇馆泄愤,馆主气不过这才把国舅爷给告了。”

敢把魏青打断腿,周遗一听就知道有是哪个皇亲国戚在这里面胡闹。

“那人是谁!”

被群臣众目围观之下,京都府尹终于脸色怪异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行凶者乃是永福公主。”

一天前,

整整九天没见到心上人的魏青,尤其他收到自己喜欢的那个小倌偷偷给他送的信。

说着如何如何想念,被人如何如何逼迫。

郎君若是再不来,小生怕是就要死了。

魏青当时就精虫上脑,豪气干云的带着一大队人,声势浩大的前往月潇馆去解救自己的心上人。

其实站在门口对方带来的侍卫拦下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可是也不知怎么了,那天围观的百姓特别多。

他站在前面,活像一个伸张正义的卫道者,也不知是谁先动手的,就那么打起来了。

他一路豪气干云的闯进去解救自己的心上人,

可等着闯进去一看,魏青就懵了。

包着楚馆头牌的,竟然是那个要嫁给他家三叔的永福公主。

场面当时就炸了。

现在魏青拖着一条断腿,被他爹按在院子里抽,魏朱本来要过去看看热闹的,被魏云用眼神呵退了。

“那义父先忙,我出去下。”

魏朱这一出去就是整整一晚上。

而就在这一夜之间,永福公主不守妇道,在青楼楚馆寻欢作乐的消息,比春风还厉害的传到了千家万户的耳朵里。

而就在这传的过程中,永福公主身怀有孕,看着她的婢女去买堕胎药这种消息已经越来越有鼻子有脸。

到最后永福公主找上魏云是为了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这种流言都出来了。

场面出现一边倒的局势,那个拒绝皇上赐婚被人觉得不识抬举的魏云,一转眼就成了被迫戴绿帽子,还被强行剥夺官职的可怜虫。

魏朱凌晨回来的时候,去了他爷爷的屋里。

他爷爷正兴高采烈在哪里听下人们带回来的传闻,被左一个绿帽子,右一个绿帽子,给逗的哈哈大笑。

魏朱一脸囧,“爷爷您这声音,若是被义父听到,恐怕你们这父子关系是够呛了。”

魏将行哈哈大笑,“他还能吗刀砍了我不成。”

魏将行让挥挥手让下人退下,然后喝了口热茶润喉。

“永福这事你办的不错。”

魏朱可没居功的意思,“永福的浪花声虽然大,可是很快就会被皇帝镇压下来的,周遗那怕是为了您的军队,也会尽快给义父甚至整个魏家发放封赏。

义父这边一切好说,就是怕大伯二伯那边……”

“他们那里我会看着的,真有那贪图小东西的我也会看着收拾。”

魏朱点头,她倒不怕魏长平,她最担心的是魏清流,这个亲爹,有时候真是难搞的厉害。

魏朱这里前脚刚说完,太后的封赏就下来了,魏长平官职上升正一品,魏青柳从二品,魏云官复原职不说,更是黄金千两,金银古玩无数,就连被断了腿的魏青,都得到一个虚职的官位。

魏青顿时觉得,这条腿断的值啊,他这里正想拄着拐杖去接旨,魏将行穿着战甲亲自出门,拿着他征战多年的重剑硬生生把这群人打回去了。

魏青目瞪口呆,他父亲魏清流比他还惊讶。

“他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他是真不知道文官进阶有多难吗!”他的二品大员之路,竟然就被他父亲给打回去了!

魏长平倒是理智的多,“三弟受次一番侮辱,父亲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生气却拿着别人的前途去作践!”

魏长平听着总觉得弟弟的意思有些怨怼,“不过就是一些品阶,你女儿现在是四妃之一,只要你克己奉公,再过几年,品阶就上来了。”

魏青柳脸色阴沉,魏长青乃是二品大员,恐怕在心里巴不得自己一直被他狠狠压在底下。

“大哥既然知道我有女儿,那就更应该为我的女儿着想,她现在是妃嫔,父亲如此抹杀太后颜面,若是太后责怪魏紫,降她份位,我的紫儿岂不是遭受无妄之灾。”

魏将行从门外进来,已到花甲之年的他,面上已有风霜之色,但是那份气度却依旧不怒自威!

“那听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还要再去把撵走的人,再给请回来!”

魏清流心里究竟是带了气,“孩儿不敢!”

“不敢就对了!”

魏将行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魏清流。

“你那女儿被免了份位也好,她当初要入宫的时候我就说过,那皇宫她若是进去,就再不是我魏家的女儿!”

提起这事,魏长平脸色也不好。

魏紫行为不检点早就跟楚佛有了牵扯,因为这个他为魏紫定了楚家的亲事,本来都要成亲了。

魏紫却和周遗春风一度,入了宫。

弄的他在楚家那里也很是尴尬。

魏清流也知道这事不地道,“可她现在毕竟已经入了宫,封为四妃之一,难道不也是为我们魏家长脸吗。”

魏将行就知道,他这个二儿子,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谋求的是什么,怪不得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在陵阳做了那么久。

比起他那个女儿魏朱真是不够看。

不过与其跟他们啰嗦自己的大计,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参与进计划当中。

“你们换上官服,随为父入宫辞官!”



366辞官(下)

辞官!

这是魏清流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事,他十年寒窗苦读有了今日,如今好不容易就要熬出头,他的亲生父亲竟然让他辞官!

“父亲疯魔了吗。”魏清流道,“还是年纪大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魏将行眼睛眯起,“你不愿意听为父的话?”

魏清流知道自己在他父亲这里,存在感一般,只去看他的大哥。

“父亲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要想想大哥一双女儿,她们现在都已经在商议亲事,父亲是想让她们以后连个倚仗都没有吗!”

魏将行看向大儿子,“老大,你说。”

“儿子确实觉得这决定仓促了些,不过父亲既然如此决定,定然是有原因的,儿子同意。”

魏将行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是他喜欢大儿子的原因,审时度势,心思周到。

魏清流震惊,“大哥!你怎么能跟父亲一块发疯!”

魏将行却不喜欢二儿子婆婆妈妈的样子,“一句话,我现在要入宫辞官,你们两个要不要来!”

魏长平拱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子愿与父亲一同前往。”

魏将行又看看二儿子,“你哪?”

魏清流眉头紧皱,“我不陪着你们一起发疯,这事是永福公主的错处,可是跟皇上没有关系!”意思是,他现在还是皇上的岳父哪。

“老二,你真不去?”

魏将行“不去!”

魏将行静静的看着他,“你可想好,你今天不与魏家共进退,他日魏家若是有了更好的机会,我是不会考虑你的。”

好机会。

魏清流心中冷笑,还有什么好机会能用辞官来换。

“我自己的决定,自然不会后悔!”

“好。”

魏将行退后一步,“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不管你的死活,可是清流你记住,除此之外,这魏家再没有更多能给予你的东西。”

魏清流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他不明白魏将行怎么就说到这份上去了。

他把这事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还是选择了坚信自己的决定。

“孩儿送大哥和父亲。”

魏将行握住自己的重剑,带着大儿子出去了。

院里,魏朱已经开始吩咐如意去给魏云收拾东西,“不用带太多,就把常用的东西带着就行。”

“主子又要带三老爷出门游玩吗。”

魏朱笑而不语,只说让如意先收拾着,“对了,你回来以后,去看过福禄吗?”

如意没有直接回答,她跟福禄每次见面用的都是福禄姐姐的名头,“主子需要福禄的姐姐去看他吗?”

“福禄这人不错,对安德海也好,是个有心的,你若是有空就去给他递个信,让他想办法离开皇宫几天。”

如意点头,她本来想先收拾东西的,却又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

“主子,奴婢告个假。”

魏朱心领神会,“去吧,接到多带点钱打点。”

福禄没想到,有天他还能站在那道小角门前,门外站着的依旧是如意,可是在别人嘴里这是他的姐姐。

“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天冷了,给你带点穿的衣裳。”

如意把带来的衣裳送给一边的宫人检查时,顺手塞过去几两碎银子,宫人掂量着银子,离得远了些。

“想办法出来吧。”

如意把剩下的银子给福禄塞手里。

福禄看看周围,故意放高了一点声音,“姐姐身体不舒服吗,我看着清减了很多。”

然后,福禄压低声音,“是干爹嘱咐的吗。”

如意摇头,“你干爹现在日子过得和乐,这事是我主子让我与你说的。”

如意小声道,“我希望你把这事放心上,主子既然特意让我告诉你,就说明最近肯定要出事的。”

想到魏朱当初交给他的东西,福禄点了点头,“我会的。”

福禄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怀疑本来是要回的,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顺手把手上的戴着珠串,摘下来给如意戴上。

“宫里娘娘赏的,你戴着玩吧。”

福禄说着退来,接过检查完的东西走了。

如意看着手腕上的碧玉串,微微愣神,她伸手摸了摸,却没有取下来。

而就在这座皇宫的正门处。

魏将行带着大儿子,握着他的重剑,正儿八经的跪在了宫门前。

“镇北大将军魏将行,携犬子前来辞官!”

日渐衰老的太后,原本都要被乐安揉捏着肩膀快睡着了,听到这话顿时惊醒。

“这魏将行疯了吗!”

率领十万大军的将军,就因为赐婚这事,前来辞官!

她都已经为着这事做出补偿了,怎么魏将行这个老骨头,还是咬着这事不放!

“扶我前去宫门!”

太后还没出门,那里就听宫人来报,魏将行已经挡着文武百官面前,解了战甲,放了军印,就连虎符都直接放在地上,打算直接回乡下归隐田园了。

太后一听就知道这事要糟糕,周遗这事本来做的就不对,如今逼得老臣解甲归田,若是皇上真的应了,岂不是寒了文武大臣之心!

“快去告诉皇上,无论如何都要把魏将行拦下来!”

可是总归是事与愿违,现在的周遗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周遗。

去传话的小黄门战战兢兢的回来,“皇上听到这事大为震怒,说魏老将军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心有二心,既然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想要归隐田园,那就让他称心如意。”

太后踉跄着摔回榻上,“魏将行统帅十万大军多年,深的军心如今辞官甚至连挽留都没有,这是逼着将士们心寒啊。”

乐安可不这么想,她只知道,这样一来魏朱就无依无靠了。

无权无势的她,还不任由周遗搓圆揉扁。

估计周遗也是这么想的,才会同意了这件事。

“皇祖母不要担忧,皇兄既然这样做,想来是有他的考量的。魏将行确实手握重兵多年,可就是掌兵时间太长,才容易让人忘了,这十万大军效忠的是姓周还是姓魏。”

乐安笑,“孙女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哪。”

“你懂什么!”

太后勃然大怒。

“先帝在位时,是魏将行陪着他打下的江山,他与先帝是过命的交情,只你父皇小肚鸡肠。忘了这些情分,对魏将行手握重军心生忌惮,把他发配到北疆去镇守边境,这才寒了老臣的心!”

太后头痛不止,“没了魏将行镇守军队,你看这十万大军,朝堂那个胆敢接手!”



367爷孙荡秋千

镇北将军被逼无奈解甲归田!

忠臣暮年可悲可叹!

当这个消息在京中飞快席卷的时候,魏朱正歪在院里的秋千上看信。

信是孔最写的,薄薄的两页纸,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孔瑞已经会走了,桂花糕正跟他的小伙伴基情四射的满城溜达,双喜对我还是那么不好,不夜城生意依旧火爆。

零零碎碎,大多是一些很小很小的小事,孔最像是想要依托这两张纸,把魏朱走后自己经历的一切都说给她听一样。

魏朱,我已经在跟双喜学着炖蹄膀了,等你回来了,做给你吃。

魏朱笑笑,本想把信塞回去的,却发现信封上面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于是用来装信封的信封,被魏朱拆开。

好似被人拥在怀里的少女,笑的眉眼弯弯,只是这次她的身后不再空无一物,而是多了一个委屈巴巴的孔最。

魏朱,我错了。

孔最在最后写道我等你回来。

魏朱把信贴着放进怀里,脚下一点,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魏将行本来是想过来看看他这个孙女的,结果看到欢快非常的魏朱,被迫解甲归田的魏将行整个人都不好了。

魏将行声音里透着酸,“你还真是悠哉。”

“我以为爷爷这会应该忙的脚不沾地才是。”魏朱问,“爷爷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魏将行拉着那秋千停下,摆手让魏朱让出半个位置,“你这军师出完主意,就自己躲懒,也不想想祖父我一把年纪应不应付的过来。”

“爷爷是做大事的人,这点小风小雨应该不在话下才是。”

魏朱本想推着秋千晃两下的,可是也不知道魏将行用了什么法子,坐着的秋千纹丝未动。

魏朱叹了口气,正襟危坐,“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爷爷过来所为何事。”

魏将行撇了她一眼,“我不相信,你在这院里,会不知道前面的动静。”

魏朱扯扯嘴角,她还真知道。

魏将行解甲归田,最受不了的就是魏紫,她刚得到消息就杀进魏府来了。

先是把魏清流一阵数落,问他为什么不阻止魏将行,又跑到魏将行面前抱怨了一通。

魏将行对着孙女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言辞就冲了些,可问题是魏将行一介白身,单这一条就把他压的死死地。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魏朱笑,“过来惹事的越多,越能让人相信这件事的可能性,消息我已经穿出去了,离开京城的时间给你们定在了后天。”

魏朱说,“这个时间应该可以吧。”

魏将行没想到,离京还需要专门定个时间,“你……又打算干什么?”

“爷爷就别管我的打算了,反正咱们各自做各自擅长的,我保证您这京出的风风光光就是了。”

魏将行虽然没问出来,心里好奇,可是跟聪明人合作就是这样,各自经营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这回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魏将行说,“这次的事我谁都没告诉,就连你义父都不清楚。”

魏朱眼睛瞬间就瞪大了,“爷爷难道已经开始考察您这三个儿子了吗?”

魏将行确实有这意思,毕竟他打下的一切,都是要交给自己的孩子的。

可是自己寻思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瞎想什么,咱们要做的事兹事体大,怎么能跟别人轻易透露。”

“大伯父应该隐隐已经猜出来了吧,他心思玲珑缜密,恐怕早就看出爷爷的意思,不过爷爷一天不挑明,他也一天都不会开口。”

魏朱赞叹点头,“大伯父这性子不像爷爷,估计像奶奶更多一些。”

“他谁也不像。”魏将行说,“什么都看出来,什么都不说破,要我说没出息。”

魏朱啧啧有声,魏长平年纪轻轻就坐到大理寺少卿这出息还小哪。

尤其跟魏清流一比较,高低立现。

“我听说,辞官那天二伯父可是没去,您居然没把他拿下?”

“别提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提起他来我就肝疼,要不是自己的种,我早把他吊城墙上去了。”

魏朱笑,“魏清流能力虽然不行,但是坚持坚持到今天也算不错了,您一声不吭让他辞官,难以接受很正常的。”

魏将行瞪着眼睛,“感情你全都知道,还让我去带着他一块辞官!”

“我以为爷爷有办法的。”魏朱十分无辜,“您当时要是问我一句,我肯定告诉你办法。”

“什么办法?”

魏朱笑而不语,“辞官这事都过了,您还提这个干什么,我觉得二伯父没去也挺好,他要是直接放弃当上四妃的女儿直接辞官,那才让人怀疑。”

魏朱不满道,“爷爷您能不能让秋千晃起来,咱们两个干坐着挺傻的。”

“我觉得我们两个要是晃起来才傻哪!”

魏将行嘴上说傻,实际上却脚尖点地把秋千轻轻推了出去,坐在上面的魏朱都惊呆了。

她明明是跟魏将行一块坐的,可是这人愣是像没重量一样,轻若无物。

“爷爷。”魏朱咽了口唾沫,“您这用的是千斤坠还是水上漂,我怎么看着有种武林高手的感觉。”

魏将行被这不着痕迹的恭维逗的哈哈大笑,“你若打上一辈子的仗也能跟我一样!”

魏朱坐着的秋千轻的像燕子,真感觉人一张手,自己就飞出去了。

“那您和义父谁功夫厉害。”

魏将行笑不下去了,他想起了自己那根差点被魏云掰折的胳膊。

“三儿要是下死手,我俩五五之分。”

魏朱笑,“那估计义父要被您压一辈子了,他那人古板的很,是无法对亲人下手的。”

“未必。”魏将行神色复杂的看着魏朱,“人都是会变得。”

说曹操曹操到,爷孙两个前边正说起魏云,后脚就见着他进来了。

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关太冲关忆深两父子,只是时过境迁,关忆深已经能够站起走路,而关太冲却坐在了轮椅上。

魏照君想过见到自己父亲的样子,被迫告老还乡怎么也该是一副愁云不展郁郁寡欢的模样。

可是她家父亲,竟然在陪孙女荡秋千……



368不一样的生活

“姑母来了。”想起这位姑母,魏朱那是一言难尽,尤其她身旁跟着的相公,还是被自己把腿弄断的。

秋千停了下来,魏将行坐着没动,魏朱可不行,她匆忙站起,对着魏照君行了一礼,然后就站魏云身边去了。

魏云摸摸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现在天已经冷了,秋千还是以后再玩吧。”

魏朱贴着魏云说悄悄话,“可是爷爷好厉害,能让秋千像鸟那样飞起来,义父也可以吗?”

魏云矜傲的冷着脸,“雕虫小技。”

魏朱比个大拇指,“还是义父厉害。”

关忆深一直都在注视着魏朱,可是魏朱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跟他和父亲打招呼的意思。

“不得无礼。”魏云说,“过去叫人。”

魏朱摇头,“我怕我一张嘴,这人会忍不住打我。”

魏云看看关太冲的轮椅,“不怕,我在这里。”

于是魏朱看着关太冲微微一笑,而后仪态端庄的对着关太冲行了一礼,“姑父这腿瞧着是好不了了吧,不知这双腿不能走路的感觉如何?”

“甚好!”关太冲咬牙切齿,“听闻安定候身体不适,想来是比我这残腿更加严重吧,要不然离京之时也不会不露面了。”

“孔最一切都好,只是没想到姑父的妹妹会忧思成疾,自尽之前还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她赶出来的长兄,姑父,你们关家难道是连个男爵都养不起了吗!”

“啊,对了。”魏朱说,“听说您妹妹一去世,关老夫人身体越发不适,我估摸着你们关家不是要在年前来个一门双孝吧。”

“啧啧。”魏朱咋舌,“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遭打头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侄女觉得关家流年不利,姑父最近出门可得小心万分啊。”

“魏朱!”关太冲暴跳如雷,魏朱却直接躲进魏云身后,“义父,姑父恐吓我。”

魏云没说什么,只伸手把她挡下,袒护之意溢于言表。

“父亲。”

关忆深一声父亲,让关太冲冷静下来,魏朱是故意如此,他偏不随人意。

“魏朱,你我虽然不和,但是我们两家本就是姻亲,现在更应亲上加亲的好,你放心,魏长平虽然辞官,可是我关家是不会嫌弃他那二女儿的。”

关太冲道,“到时候忆深是你姐夫,你们两个还需好好相处才是。”

关忆深眼中闪过一抹涩然,他实在不愿意在魏朱面前提起自己的亲事。

“父亲,这事舅舅还没有给予回复,您不要再提了。”

魏朱对着关忆深摇了摇手指,“关太冲你放弃吧,魏如烟是不会嫁给关忆深的,那怕大伯同意,爷爷也不会同意的。”

魏朱认真道,“魏家有一个掉进你们关家这个火坑就足够了。”

至于关忆深……

真不知道关太冲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才换来这么一个好儿子。

“表哥,我从岭南回来时带了一套琉璃杯过来,我知道你不喝酒,不过这杯子用来泡茶也不错,等回头你带回去吧。”

“多谢表妹。”关忆深笑,“听闻魏府要离开京城,母亲就匆忙过来了,表妹也要离开吗?”

关太冲冷笑,“她的不夜城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会离开京城,而且她已经成亲了,就算离开也是回岭南。”

关太冲道,“你这亲成的倒是时候,没让辞官这事影响到你。”

说到这个,魏朱心情顿时好起来,“走不走留不留的我都无所谓,反倒是姑父,如果您这双腿没事的话,我爷爷交出去的十万大军,恐怕就落你身上了吧。”

“姑父为太后鞠躬尽瘁,为皇上死而后已,如今腿一有问题,皇帝和太后就双双把你抛弃,据说就连原来的军队都转交他人之手,真是让人不禁感叹时也命也。”

关太冲额上青筋毕露,“魏朱你别欺人太甚!”

魏朱冷眼旁观,“关太冲,你之所以生气,也只是因为我说对了。

关忆深现在确实可以走了,可是你的路子他走不了,所以你想让他成为魏长平的女婿,让整个魏家给他保驾护航。”

魏朱把关太冲的小心思,像晒粮食那样摊在所有人面前。

“关太冲,你得明白,从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知道自己护不住他了。”

魏朱说着看向关忆深,“表哥是个聪明人,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表哥都懂,可是表哥你要想清楚。

你真的想要依靠妻族的力量在京城立足吗,魏如烟再好她也只是一个庶女,我知道表哥心里没有嫡庶的陈腐观念,可是表哥你明明可以配得上更好的人生。

关太冲是给你铺好了路没错,可是如果他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他就不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关忆深,你清醒一点,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关忆深如遭雷击。

从没有人这样告诉他,这是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条规划好的线,让你一步步往前走,一眼就看到头。

关忆深眼中闪过迷茫,“表妹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魏朱说,“你们觉得关家已经在衰落,可是在很多人的眼里,现在的关家是他们一辈子都够不到的高度,表哥与其走大伯父的路子,倒不如去问问你自己的伯父。”

魏朱记得,关婷婷的父亲乃是一品大员,“一个家族从来不是由一个人撑起来的,你父亲光芒太胜让大家只能看到他,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只能看到自己。

可是他在军营里的时候,撑起关家的另有其人,关太冲你很厉害,你的自傲成就了你,却也毁了你。”

魏朱说完不再多说,她看着魏云摇了摇他的胳膊,“义父我渴了,咱们让小厨房去给我们煮汤喝吧。”

看着离开的魏朱,关太冲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他做错了吗?

不,他没做错,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他也错了,他把关忆深保护的太好,所以当自己不再是呼风唤雨的关太冲,他想的是找另外一个人护住他的儿子。

却忘了,他的儿子现在已经比他还高了。

“是我太过高看自己。”

关太冲由衷的说出这句话,没有失败者的蹉跎不振,也没有落寞寂寥,他只是终于正视现在的自己。

“忆深,我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你吧,以后所有的路你自己决定,你若荣华父亲就跟你富贵,你若失败,咱们就回乡下归隐田园,再不济,也总能吃上一口饭。”

关忆深笑了,“父亲,我会努力的……”



369送礼,

十一月十二日,魏大将军解甲归田,仆从全部解散,除了用来乘坐家眷的几辆,其余男儿一律骑马。

戎马一生,离开京城时,就只有空空荡荡的简单行李。

魏朱也骑在马上,跟在魏云身边送行。

天还未亮,薄雾笼罩京城街道,魏将行驾马跟在最前面,驻马回望,眼前就是城门,出了这里再无退路。

忽然有火把从薄雾中亮起,划破黑夜向着城门跳动而来

这亮起的火把像是一个讯号,越来越多的火把从薄雾中亮起,像萤火之光向着城门汇聚而来。

脚步声渐渐变重,说话声也做来越清楚,那些京城的百姓,天不亮就生火煮饭,带着家里稀罕的瓜果蔬菜,留着过年的腊鸡腊鱼,夹道而来前来送行。

大概是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来了,街道被堵的严实,放眼望去乌泱泱的全是火把和人头。

魏老将军红了眼眶,他从马上下来,老泪纵横的向着这些送行的百姓说着谢谢。

“不!是我们该谢谢您才对!”

“是您戎马半生,才换来我们现在的安稳生活!”

“老将军!我们帮不了你,只能来送送你了!”

也不知是起了头,在最前面跪了下去,然后更多的人跪了下去,对着魏将行深深磕了一个响头。

马上的魏家儿郎都下马,马车上的女眷也都搀扶下车。

魏朱在魏云身边高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此生只跪父母君王,今日一跪,但为我国百姓!”

说吧魏朱豪气干云一掀衣摆,跟魏家这群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就着京城的青石板跪了下去。

“为我国民安居乐业,那怕肝脑涂地衔冤负屈,吾等一生终不后悔!”

魏朱深深叩首,说罢豪言壮语,直接翻身上马,带着这支负重前行的魏府出了城门。

有人后来对着自己的子孙后代提起这一天。

“那真是很不一样,那一天我们在魏家儿郎身上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平等与尊重。”

走出京城十里,魏赤还沉浸在那种豪气干云里,“感觉我这一辈子的仗没白打。”

魏将行听着哈哈大笑,“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做一辈子。”

魏将行随即看向魏朱,“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他对魏云说,“你福气不错,收了一个好女儿。”

魏赤听到这话微微尴尬,不过他又怎么都觉得这话不对,听祖父的意思,就好像这场百姓送行,是魏朱安排的一样。

可是,可能吗。

这么多的百姓,怎么可能是事先安排的。

他偷偷去看自家小叔,如果真是魏朱,那魏云应该是知道的,可是魏云只是勒停了马。

“已经十里了,你该回了。”

魏朱也知道再送下去,她回京城都该黑天了。

“可是,还是舍不得义父。”

魏朱从自己马背上取过来一个颇有份量的包袱,递给魏云,“虽然知道义父武功高强,但是我还是希望义父能把这些东西用上。”

魏朱把包袱放进魏云手里,魏云下意识的想要打开,却被魏朱按住了。

“这是我送义父的小礼物,义父只能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看。”

魏云点头,魏朱却不松手。

“义父先答应我。”

魏云无奈,他把魏朱的兜帽给她戴好,“我答应你。”

得到魏云确定回答,魏朱这才松手。

“义父你要好好的回来,不能受伤,不能变不好看。”

魏云微微皱眉,“男子看的是气度,不是面貌。”

“食色性也,美貌也很重要。”魏朱伸手抱了抱魏云,“离别不立fg,祝义父旗开得胜。”

说罢,魏朱驾马退来,等着车队离得远了,这才驾马回京。

一等着魏朱看不见人,为老将军就磨磨蹭蹭的溜达到了魏云身边。

“老三,我看魏朱给了你好大一包东西,都是什么呀?”

魏云看着好奇心爆棚的自家父亲,不动如山,“魏朱说,不让看。”

别人不知道,魏将行可是知道的,魏朱一肚子坏水,特意送过来的,必定也是好东西。

“我就是看一眼,又不跟你抢,你怕什么。”魏将行说着伸手,却被魏云剑鞘挡下。

魏将行气的胡子直跳,“老三,我可是你爹。”

“我知道,所以只是剑鞘。”

魏将行吃憋,吹胡子瞪眼的跑前面去了,得亏魏朱是自家亲孙女,这要真是别人家的姑娘,老三这个护犊子的,指不定为着个女人做出什么惊天大事出来!

深夜,马车停下,安营扎寨,魏云正准备入睡,却却看到手边一路护着的包袱来。

很有份量的一只包袱,不知魏朱在里面放了什么。

反正左右无人,魏云盘膝而坐,把包袱轻轻解开。

几颗圆润的铁砂从包袱里滚出来,然后是一柄只有手肘长短的手铳。

包袱里面放了信,信上没有只言片语,只详细写下了手铳的使用说法。

魏云填入铁砂扣好,准星对准某个方向,魏云本想按下扳机,却想到魏朱说的,在无人的空旷地方试用。

他收了手铳,默默远离军营,走到十丈开外举起手铳对准了远处的一块石块。

扳机扣下,枪火的声音在夜里想起,带着火花把瞄准的石头打的四分五裂。

尽管已经离得足够远,可还是惊动了营地里的人。

“什么声音!”

众人正风声鹤唳,就见魏云揣着手走回营地,“无事,是我。”

众人安了心,“三少爷武功高强,刚才的声音应该是在练剑吧。”

魏云模棱两可的点点头,却握着手中的手铳陷入了沉思。

武林高手固然难得,可是如果刚才这一枪是对着自己,那他又有几分胜算能够躲过。

金石尚且四分五裂,若是人的身体,恐怕一枪都承受不住吧。

怪不得魏朱不让他在别人面前展示,这样的杀手锏,一旦被别人知晓,那怕相安无事也会引人猜忌。

他把手铳在身上放好,等着躺下安眠时,却发觉包袱里还放了东西。

魏云坐起,沉在包袱最下面的是一件衣服样的东西。

他把衣服提起,却发现这衣裳份量颇重。

手指在衣服上捻了捻,衣服是双层的,中间好像夹了一层厚实硬挺的东西。

魏云挑着衣服缝隙扯开一角,那是一件金丝混着铁丝编织的护身软甲,而且不止一件。

魏云又把魏朱那张写满字的纸找出来,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句额外添上去的话。

记得给魏将行一件,跟他说好,我要当公主!



370毒发

魏朱回京当夜就去了老陈那里。

“收拢商铺所有资金,单凡我们名下所有的商铺,店面全部关门落锁。”

老陈一惊,“我们不夜城也要关门?”早知道太子去世的时候,整个不夜城都照常营业。

“难道是朝堂最近又要有大动作了?”

魏朱没有回答,“季归年哪?”

“他最近突然收到外放的通知,这两天正在收拾东西,估计过几天就要去西边了。”

“西边?”不知道为什么,魏朱听着这个方向,突然想起了乐安。

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让他告假,随便什么原因,只是最近几天不要让他离开京城。”

“那可是外放,”老陈说,“这样能行吗?”

“放心吧,过了这几天,他就不用走了,我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人才,周遗一句话就想给我弄的远远的,他想的美!”

老陈不是个笨的,当下就听出了魏朱的言外之意,他咕咚咽了口唾沫,“东、东家,您能透个准信吗,要不然我这心里发慌。”

魏朱笑着拍了拍老陈的肩,“我之所以不说,就是怕我说出来你更慌。”

“放心吧,就是这几天的事,等着这几天时间一过,咱们继续开门红。”

几乎一夜之间,京城的商铺关闭了近乎一半,清早本来出门准备买米买面,买油买衣裳的京城百姓全都一愣,怎么经常去的几家店铺全关门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魏老将军离京,他们的东家,魏老将军的亲孙女,心酸难当,所以一气之下全关了门。

“那什么时候开门啊?”

“不清楚啊,估计得等着东家消气吧。”

一时之间,百姓又把周遗给狠狠恨上了一把。

魏老将军那么好一人,为什么要逼着人走啊。

而比百姓更着急的事官员,自家婆娘孩子还等着买礼物回去哄开心哪,一转眼不夜城都关门了。

说好了,看《缔仙传》最新剧目的,一转眼啥都没了。

而这还不是最气的,更有那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同僚直接上书,把魏将行离京前的话煽风点火的又说了一通。

把那送行的场面更扩大了无数倍,然后下了一个魏将行心怀不忿,暗中煽动百姓,对抗朝廷,恐有不臣之心的定语。

可不就是不臣之心,人家现在就是一小老百姓,都带家里人回乡下种田了,你还想怎么样。

两帮朝臣对呛,龙椅上的周遗却明显心不在焉,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只觉得浑身发软,害冷,流鼻涕,浑身使不上劲来。

每隔一段时间就难受的抓心挠肝的,甚至夜里被那种煎熬百倍的感觉弄醒,一个人癫狂的在地上打滚。

以前他闻着屋里经常点的那种香就睡的安稳,可是现在,那怕成把的香山烧火那样点起来,他也闻着浑身不对劲。

不对,总觉得那里不对。

可是当那种透骨煎熬上涌的时候,他那可七窍玲珑心,却完全没法思考。

周遗打个冷颤,朝堂上吵来吵去的烦死了,一天天的鸡毛蒜皮的事就能吵个半天!

“一个个烦人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周遗竟然喊出来了,“不过就是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将军,是天塌了吗!朕还活着哪!你们这群狗东西,眼里还有朕吗!”

文武百官惶恐,连忙跪地口称不敢。

“魏朱哪!”周遗大叫,“魏家只是走了又不是死干净了!不是还有一个魏朱吗!你们把她叫来!别给我说办不到,谁办不到,朕诛他九族!”

于是魏府门外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文武百官赶集一样聚集在门口,声称要见魏朱。

魏府现在的当家人,二老爷魏清流气的眉毛直跳,一个个全是大他不知道多少品阶的官员,现在堵门口要求见魏朱。

“这魏朱还真是有脸。”楚氏阴阳怪气,“现在老三不在,她也没了父亲撑腰,竟然还在皇上面前耍脾气,真是不知所谓!”

自己的女儿放了皇妃,楚氏现在也算的上是鸟枪换炮,曾经还想着法弄死她的魏清流,现在也不得不把她当正经夫人一样哄着。

“少说一些没用的,你去她院里看看她在不在,若是在就是绑也把她绑宫里去!”

“凭什么我去,她又不是我生的女儿。”楚氏现在才不把魏清流放在眼里,就算他把自己休了,她也还有魏紫养她。

魏清流气急败坏,自己往魏朱的院子去了,一进去就发现院里空无一人,询问下人之后,才听下人提及,魏朱自打魏云走了,就没回来过。

“大小姐对三老爷是真孝顺啊。”

听着下人们的感概,魏清流这个正牌亲爹,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

他走到门口,对着文武百官说明了这个情况,百官还以为魏清流有心包庇,一个个非要进魏府查看。

魏清流觉得,他今天要是点头,他魏府的脸面就真不用要了。

可是面对着一个个的顶头上司,他又不得不让开了脚步。

一时间,只剩魏府二房的魏府,被人菜市场一样看了个遍,然后得出魏朱果然不在的结论。

呼啦啦的文武百官,捉迷藏一样,又去旁的地方找了。

听到如意传出回的消息,魏朱笑的打滚,“让他们找去,这事弄得越大越好,你去传消息,就说百官无状,趁着魏老将军离开,前往魏府打秋风,新仇旧怨欺负魏家留下的孤儿寡母。”

“那主子要进宫吗?”

“要还是要的,只是不是现在。”

文武百官捉老鼠一样满京城找魏朱,最后也不知道谁出的损主意挨家挨户的搜。

这可是惹了众怒,百姓一个个看着搜查的人牙痒痒,你要真是抓穷凶极恶的歹徒也就罢了,竟然这么欺负一个父亲爹爹被免了官职的小姑娘。

再加上,这么多天吃不上买不上便宜又好用的东西,百姓间传什么的都有了。

周遗一直有种把这些消息跟太后隔离开,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太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这是自掘坟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是不打算当个明君了吗!”

太后摆驾周遗的寝宫,结果却被告知,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那怕宠妃,那怕太后。

太后怎么会把一道旨意放在眼里,当即就带着宫人闯了进去!



371废帝

周遗难挨的满地打滚,抱着自己使劲撞着地面,那怕满头鲜血也无法阻挡那种毁天灭地的痛苦。

他的帝王龙冠,他的九爪金龙皇袍,此刻满地狼籍,而他躺在上面痛不欲生。

他知道他被人算计了,可是他已经无法分神去思考谁算计的他,图什么!为什么!

“啊!”

周遗形似野兽,状似疯魔。

“皇上。”

太后站在门口,呆愣当场,“怎么会这样,太医哪!快去叫太医!”

“不行!”

周遗满脸鲜血,打着冷颤抖,伸着手向着太后匍匐而来,“朕不准别人看到朕的样子,谁叫太医过来,朕诛他九族!”

“混账东西!”

太后一巴掌甩过去,“现在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你的江山重要!”

“所有人听令,封锁皇上寝宫,宣召太医诊脉,然后都给我传令下去,任何人都给我停止寻找魏朱!并且像城中百姓郑重道歉!”

“找到了!找到了!”

太后命令还没下来,就听到有官员跑过来,“魏朱已经找到了!怪不得我们在城里找不到她,原来她去庄子上散心了!”

大臣本来是报喜的,一看太后在连忙行礼,跪下的时候却又突然看到了地上面目狰狞的周遗。

这是他们的皇上?

官员慌了,尤其他身后还有跟着一块过来表功的其他同僚。

太后对身边的侍卫使个眼色,“几位大人寻找魏朱辛苦了,去带几位大人下去喝茶。”

“都是微臣份内事,当不得太后谢,太后若是无事,臣等下去了。”

可是一旁的侍卫却不听分辨直接把人“请下去喝茶”。

“慢着。”太后突然道,“你们说找到魏朱了,仔细说说你们找到魏朱后她都做了什么。”

几位官员战战兢兢,“她也没做什么,就是对着沿街百姓说对不起,因为她在庄子上消息并不怎么灵通,所以现在才回京。

因为这个让大家担忧了这么久,十分抱歉,所以说等她从宫中回去后,店铺都会正常营业,到时京中百姓均可享受特价商品买一送一的活动。”

官员每说一句,太后脸上的忧色就重上一分,看看人家多会做人,做事,还游刃有余的给自己发了一波广告。

就连广告这词都人家发明的,看看魏朱,再看看自己这边,简直一群废物。

她摆摆手,直接眼不见心为净。

可是看着地上的周遗……

太后越发忧心忡忡。

周遗被人按着强行诊完了脉,为了害怕周遗挣扎弄伤了他,还特意给他灌了安神药,可是效果并不是太好,周遗几次被折磨的醒过来。

“皇上怎么样?”太后问。

“皇上中了毒。”

太医斟酌着说到,“具体毒物还看不出来,但是皇上现在的样子颇像……”

太医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更不知道自己说了这话之后,会不会被太后直接灭口。

“有话就说,哀家撑得住。”

“皇上中毒的症状,颇像先帝在世时明令禁止的麻叶,只是症状却比那个严重的多。”

太后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你确定!”

太医点头,“有九成确定是麻叶。”

先帝明令禁止之物,周遗却偷偷吸食,这若让百姓知道……

“这事一定要保密,现在想尽一切办法救治皇上!”

太医也知道轻重,“只是这病微臣也是第一次遇见,并不能确定有特效药,所以具体时间,微臣不敢向太后保证。”

太医道,“若是安定候在这里就好了,麻叶是他发现的,想来他对麻叶的效果应该比谁都清楚。”

可是孔最现在在岭南!太后心中慌乱,“这病若是治不好会如何?”

“臣怕的,是在找出救治办法之前,皇上就忍不住自屠,就算能让皇上戒除,皇上的身子……”

太后急忙问,“可会影响子嗣?”

太医点了点头。

太后站起来走了几步,“还请劳烦太医现在去为宫中妃子诊脉。”

“太后,还有魏朱。”一旁的宫人小声道,“魏朱还在外面等着面圣的。”

“赏赐她些东西让她回去吧。”现在可不是见她的时候。

可是当周遗听到魏朱的名字,竟然挣扎着从床上探出了半个身子,他头上包着纱布,面色苍白的他看上去狰狞可怖。

“让她进来!给朕宣她进来!”

宫人微微迟疑,看向太后。

“你看她做甚,当朕是死的吗!”

太后神情不悦,“你可想好,你现在的模样若是被她看到,再传出去,你皇上的位子就不用做了!”

“她不敢的。”

周遗哈哈大笑,“她已经没有靠山了,只要朕一句话,就能让孔最那个安定候永远消失,她舍不得的!”

“你这个疯子!”太后怒道,“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直接同意魏将行辞官举动!”

“周遗,你糊涂啊!”

“朕是真龙天子,是天下君王,朕怎么可能会糊涂,你忌惮魏将行十万大军,我可不怕,他竟然敢怂恿千万百姓送行,就该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太后心惊,“你要做什么!”

周遗却癫狂至极的看了她一眼,“后宫不得议政,皇太后年纪大了,还是早早回去歇着吧!”

听这意思,周遗竟然是直接撕破脸皮,堂而皇之的赶她!

太后一口银牙铮铮作响,“周遗你好,你好的很!”

太后这会也不想管了,她现在只盼望着后宫中人,有人怀上孩子,那周遗这颗棋子,也就能够弃了。

“等会魏朱来了你们好好看着,她怎么进来的,就让她囫囵的怎么出去,明白吗!”

太后叮嘱完一众宫人,带着太医往后宫妃子住处走去,路上,她突然停住。

“太医,皇上的事你尽力就可。”

太医心里咯噔一跳,太后的意思……

太后拢着护甲,站在红墙碧瓦高楼广厦前的她雍柔华贵疏离冷漠。

“皇上刚登基就政务繁忙,因为这个损坏了身子也是可能的。”

“你看着寻个合适的病名,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从明天起,哀家会代替皇上上朝……”



372温柔乡英雄冢

魏朱有宫人带入皇上寝宫,临进去前,魏朱问,“我去皇上寝宫面圣会不会不好?”

宫人谦卑一笑,“近日皇上忧心国事得了风寒,虽人在病中,却忧心岭南百姓,故在寝宫召见姑娘。”

宫人又说,“而且太后已经吩咐过了,会有宫人在旁伺候的,所以姑娘请管放心。”

魏朱似乎被宫人说服,宽慰的点点头,“不知太皇太后去了何处?她最心疼皇上,这会皇上生病,她应该担忧坏了吧。”

“太后今天一早就过来了,只是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忧心操劳了一上午,带着太医离开了。”

“太医也跟着走了吗?”

宫人不知魏朱何意,只得点头。

魏朱摸出一张银票悄悄塞宫人手里,“好妹妹,我之所以向你打听太后,是因为我等会要去拜访她,麻烦您给个准话,太后是回了自己的慈宁宫还是去了旁的地方。”

宫人捏着银票,有些犹豫。

魏朱默默补充道,“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宫人甜甜的笑了,“太后带着太医去了后宫妃嫔们的住处。”

宫人退下,魏朱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太后已经如此急不可耐。

“皇上,魏朱求见。”

魏朱也不等周遗应答,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屋里喝了药的周遗看上去平静了很多,头上包着纱布的他,靠着床沿,看着进来的魏朱。

周遗“你看上去过的不错。”

魏朱“皇上看上去糟糕极了。”

周遗阴翳一笑,“现在的我,你应该已经看不上了吧。”

魏朱笑笑,“皇上若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恐怕我还真就心动了,能让帝王如此心动,我怕是也能跟那祸国殃民的妲己比上一比。”

周遗闷闷笑了两声,“妲己怎么能跟你比。”

“妲己确实不能跟我比。”魏朱贴着周遗的床沿坐了,看了看旁边小几上摆着的药碗。

“太皇太后带人开的药?”

周遗盯着她,没出声。

魏朱拿起来闻了闻,然后放回几上,“要我说,皇上您还真是心大,这个时候竟然敢喝别人送的药。”

周遗心思一动,“你什么意思?”

“皇上真不知道?”魏朱皱眉,“刚才我可听小宫女说太皇太后带着太医去您的后宫了,她去后宫干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

魏朱说的嘴巴有些干,她拍了拍手,就有宫女进来听候吩咐。

“去端点鲜亮的水果过来,生病的人,多吃水果才能好的快。”

宫女应声下去,周遗垂着眼皮瞧着她,“是你希望我快点好,还是你自己想吃。”

“东西来了一起吃,何必分什么你我。”魏朱意有所指,“水果不是权利,这个可以分的。”

周遗满是青白的脸色看着魏朱,灰败,迟暮,病态,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任何一点属于周遗这个年纪的痕迹。

而这一切,出自魏朱的计划,对比,魏朱很满意。

她的志得意满,与周遗的衰败形成强烈的对比。

人都是这样的,面对自己没有的东西,你都会想方设法的得到。

周遗拉住了魏朱的手,“我明知道你在挑拨离间,可我居然忍不住去信你。”

魏朱把他的手一把拍来,“别扯犊子了,你信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早就怀疑太后会这么做。”

魏朱道,“只要后宫妃嫔一但有人怀有你的子嗣,你的下场已经能够预料。”

周遗哈哈大笑,“太后还活着,我怎么可能会让其他女人诞下长子,一群肮脏东西,就凭她们也配!”

魏朱皱眉,如果她没记错,后宫的女人都是周遗挑选的,这一个个的在她眼里,怎么跟妓子一样。

“只有你。”

周遗拉着她的手,“我的继承人,只有你能给朕生下。”

宫女进来放置水果,魏朱本来想把手抽回来的,可是周遗紧抓不放。

魏朱也不恼,“想我给你生下继承人,也要你能保住皇位才行。”她认真道,“我魏朱可没有给帝王陪葬的爱好!”

说罢她也不管周遗,拿起一嘟噜葡萄吧嗒吧嗒的吃起来。

周遗沉默了,他拿起一个橘子递给魏朱,“给朕剥开。”

魏朱直接拿起一个橘子给他砸被子上去了,“给谁朕哪,想吃自己动手。”

明明是被魏朱给拒绝了,可是周遗竟然还从心里升起几分高兴来。

“朕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

魏朱咬着葡萄切了声,真特么有病。

“太后熬不过多久的。”周遗一个橘子还没吃下,那里就悠悠开口,“就她还防备我,怎么也不想想我弄死她就跟只蚂蚁一样。”

魏朱想了想,“你说乐安?”

“这倒是一步好棋,只是乐安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小心你被她反咬一口。”

对此,周遗却没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乐安的弱点。

被魏朱这样提醒,只当魏朱还记恨上次乐安算计她,他正想说些什么,那被药压下去抓心挠肝的滋味,又从骨子里一点一点冒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魏朱强行忍耐,不想让自己的样子吓坏她。

看着周遗额角渗出的汗珠,魏朱就知道对方白粉的毒瘾又上来了。

她也不戳破,甚至还心情很好的给周遗剥了个橘子。

“我觉得你中的毒,太后那里应该是有解药的,你要不要让乐安想个办法,去给你把这解药找出来。”

周遗嘴唇苍白,手臂青筋毕露,紧攥着身下的被子,“不用,一点小毒而已,我会让太后求着给我送解药的。”

魏朱点点头,然后突然愣过神来,“你是不是对你那群妃子做了什么。”

周遗瞪着眼睛,眼中痛苦癫狂揉杂,“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一人给了一碗避子汤,别说这辈子,下辈子她们也休想生下我的儿子!”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路,魏朱都想对着周遗比个大拇指,真是又狠又干净利落。

她要是不早早布置,今天输的不一定是谁。

“你怎么不吃啊。”魏朱指着剥好的橘子,“刚才不还要来着。”

“我这会突然有些累。”周遗筋疲力尽道,“你先回吧,我明天再召你入宫。”

“那多麻烦。”魏朱说,“我今天就呆宫里吧,你要是睡醒了,就派人过来喊我,我来看你。”

周遗没想到魏朱会同意在宫中留下,她明明最讨厌跟他待在一处才对。

魏朱却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说旁的都是家的,我就是想有人支持我在京城把不夜城做大,魏家已经没了,所以我选中了你。”

魏朱把橘子放进周遗的手里,“周遗,快点清除掉所有的阻碍,成为我的靠山吧……”



373遇刺

魏朱被宫人领下去安排进了栖凤楼。

后宫妃嫔气的抓狂,就连太皇太后都觉得周遗是疯了。

这栖凤楼可是皇后才能住的地方,而他现在竟然把臣妻安排进了进去。

太后当时就像冲到栖凤楼里,可是她忍下了。

“太医,今日宫中诸位娘娘一一诊脉,难道真没有一位怀有龙嗣?”

太医摇头,他沉思片刻,犹豫了刹那,“太后,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太后捏了捏眉心,直觉头痛欲裂,“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是哀家不能接受的。”

“臣今日给诸位娘娘诊脉时,发现娘娘们似乎服用过避子汤一类的虎狼之药。”

太后大惊,“可是有人在其中设计我皇家血脉!”

太医垂头,“这个下官不知,但是这样的脉象并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侍寝过的娘娘们,似乎都是如此。”

太皇太后蓦的站起,“你说什么!”

太医跪地沉默不语,他就知道这个消息一旦说出来,举世震惊。

“疯子……他真是一个疯子!”

太后失神喃喃,满身华服在那一刻失了颜色,“他这是防着哀家啊,对自己的妃子这么狠,他是忘了这些女人身后还有母族了吗。”

“若是让文武百官知道,若是让百姓知道……周遗啊周遗,你对自己是真狠啊。”

太后看着跪地的太医疲倦万分,她有心把太医处死杀人灭口,可是这些后宫中的女人不是吃素的,一天两天的不知道,天长日久下去,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太医,哀家是信你的,才把这事交给你处理,你这几日就别出宫了。

留在宫里帮忙医治皇上,也顺便教教底下的太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人生在世,就算自己一条性命并不值钱,可也总要想想家里的妻儿老小。”

太医点头应下,等出了太后寝宫才发现寒冬腊月里,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宫女送他回去,临到太医院前时宫女突然对他行了一礼。

“不知太医可想保住自己性命。”

太医当即惶恐,“你是谁的人!”

穿着宫装的宫女突然笑笑,“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主子可以保住您,也可以保住您的府上。”

入夜,宫女悄悄进了栖凤楼,魏朱一进来,就开始飞快解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宫装。

然后给那个收了银两又被子里打昏的宫女穿上,

等到都忙完了,她把自己泡在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喂。”

“喂!”

魏朱沾了点水撒到宫女脸上,激的她醒过来,“说好了给我帮忙擦背,你怎么睡着了……”

宫女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都是小的不对,最近忙着伺候皇上,所以一时走神睡着了。”

“行了行了,不用道歉,魏朱拿过一边的衣服穿上,“我头一次在皇宫里睡觉觉得有些怕,你今晚能一起陪陪我吗。”

“魏姑娘赎罪,主仆有别若是让别人知道我在主子床上睡觉,恐怕奴婢性命不保。”

“你怕什么,我只是让你陪在我屋里而已,我听说,这皇宫里怨死的妃嫔很多,总觉得住在这里有些害怕。”

魏朱又说,“你平时在宫里就没听到过什么可怕的传闻吗。”

怎么可能没有,宫里平时除了伺候主子,就是伺候主子,唯一休息的时候,宫女们自然会说一些事情。

这闹鬼的,就是说的最多的。

想到这个,小宫女也吓的不行,“既然如此,奴婢就在外面小榻上歇息,魏姑娘有事吩咐我一声就好。”

魏朱倒是无所谓,她之所以让宫女留下,也只是为了避免宫女突然想起来被子里打晕一事,若是她对周遗说了,难免会让周遗怀疑自己。

魏朱就是这么确信,以周遗的心智,一点蛛丝马迹都会想到自己身上。

魏朱被宫女服侍着在床上躺下,她闭上眼睛默默算着时间,应该就是这两日了吧。

事情比魏朱想象的更加迅速。

当夜她还在栖凤楼熟睡,前镇北大将军魏将行,离乡路上遇刺的传闻,就穿进了宫里。

太后几乎立刻就醒了,第一反应过来,就觉得是周遗这个疯子干的好事。

“大将军怎么样了?”太后着急问到,“是遇刺身亡,还是有惊无险?”

“大将军伤势严重,小的来前听说已经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太后听着竟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魏将行还活着,然后因怨生恨揭竿而。

“传令下去,大将军劳苦功高如今被他国刺客刺杀,哀家与皇上听着大为忧心震怒,特赏赐金银珠宝若干,并为大将军封赏一等镇国公。”

这样应该就能宽魏家与天下百姓的心了吧。

太后又想了一通,发觉没有遗漏的,就打算让人下去拟旨。

谁知跪在地上的传令官没动。

太皇太后心里咯噔一跳,“可是还出了什么事?”

传令官道,“前大将军虽然重伤,但是其子却捉住了刺客,下官来时,听说已经逼问出了幕后主使。”

传令官高声喊到,“魏家他已经反了啊!”

而于此同时,魏云已经集结大军,穿上战甲,看着身后的大军。

魏将行躺在马车里,被纱布包的像个粽子,身受重伤的他不方便露面,但是他还是觉得浑身别扭。

“一定要搞那么大个棺材吗!”

魏将行看着魏云身边托着的红木棺材,只觉一阵眼疼,“咱们好歹是造反,你就不能不带这个讨个好彩头。”

魏云拿剑敲了敲窗户,“父亲身受重伤不方便开窗通风。”

随即他又道,“魏朱说了,动静要越大越好。”

魏云跨上战马,火红的披风,银亮的盔甲,站在马上的他好似战神临世。

“皇帝欺辱我军中无人,竟然如此害我镇北大将军。

我父亲戎马沙场一生,打下江山送帝王,如今帝王却如此心胸狭隘,不配掌天下之道!

今日,我魏云托棺上阵,要么把害我镇北大将军的凶手送进去,要么为父报仇的我躺进去!”

魏云振臂高呼,“我军中儿郎可在!”

“在!”

山呼海啸的声响,听的人热血澎湃。

“你们今日愿不愿意帮我!”

“誓为将军效命!”



374皇上疯了

魏家反了。

清晨,睡这么百姓还没生火做饭,这一消息就席卷而来。

反了?为什么反了?

因为皇帝因为百姓送行一事,新生嫉妒进而痛下杀手。

百姓震惊了,他们没想到皇帝气量这么小,更没想到自己前去送行,会成为害死前镇北大将军的导火索。

穿着粗布衣衫的他,缩着手加入了谈论这件事的百姓,他需要根据百姓的口风去决定自己接下来的消息如何散布。

“真不是个东西,咱们不就是过去送送他,怎么在他眼里跟天塌了一样。”

“不愧是冷宫里出来的,还没原来的太子有气度。”

“是啊,怎么他当皇帝。”

“要我说,与其是他,还不如魏老将军来,你们还记得不,那天他还给咱们一跪了哪,这样的人多好。”

老陈没想到,情况会出现一面倒的情况,他又晃悠了几处,发现竟然全都是如此。

坐在豆花摊子前的他深深陷入了沉思。

当初就这件事,他也是跟魏朱讨论过的,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百姓动容。

他当时想了七、八个,就连父慈子孝什么的都出来了。

魏朱却轻飘飘的给了他六个字“跟他们有关的。”

“只是送行而已,会不会有些牵强?”

魏朱笑,“老陈,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一旦错误牵扯到自己头上,你第一反应永远不是承担错误,而是推脱责任。”

“百姓过错导致老臣造反什么的,不存在的,只能是帝王无能,而只要再等着他失德,这天下就该换了。”

老陈看着桌上撒了糖的豆花,如今帝王已经无能,接下来的失德,魏朱又要怎么做哪。

皇宫里,魏朱还没起床,那里就被人用刀给围了。

宫女吓得跪在一边,而她则慢慢坐起穿了衣服,路过饭桌时抽了根筷子把头发挽住了,觉得今天的花卷不错,随手拿了两个,这才边吃边看向眼前的太皇太后。

魏朱即不请安也不说话,等吃完一个花卷,喝了口茶这才有慢悠悠的吃第二个。

太后终于被目中无人的魏朱,气到出声,“大胆魏朱!你魏家意图谋反,你可知罪!”

魏朱一愣,她看着太后,又眨了眨眼,这才好像确定一样开口,“原来太后您还活着哪,我还以为我刚才被吓出幻觉了。”

“大胆!”内侍呵斥,“你可知道在跟谁说话!”

“你说我大胆。”魏朱笑,大胆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家皇上。”

魏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太后油光水滑一丝不苟的发髻,“听闻您自幼把乐安抱到自己身边教养,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乐安是周遗的人。”

魏朱笑,“您的头发养的是越来越好,只是你的精神却越来越差,难道太后您都不请太医看看的吗?”

“啊,我差点忘了,太医也是周遗的人,所以……怕是没人告诉你,你快死了吧。”

太后心头大惊,“你胡说!”

“我胡说什么,这可都是周遗告诉我的,对了,他还说,他早就知道你想立他的子嗣为太子,好架空他的权利,可惜,周遗比您技高一筹,他给自己的妃子全都喂了避子汤。”

魏朱捂嘴笑,“太后等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估计要等到下辈子去了!”

太后脸色阴沉,几经狠毒目光在眼中来回交替,不是不想反驳魏朱的,可是她却比谁都明白,这些事,都是周遗做的!

“给我把她抓起来!”太后严声道,“叛贼之女,理应活剐!”

禁卫军持刀一拥而上,就要把魏朱绑住带走,谁知这时就听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朕看谁敢!”

周遗被人搀扶而来,那怕脸色青黑,精神不振,可他只要一天穿着身上那件明黄的衣裳,他就是天下的帝王!

魏将行不能违抗,太后也不能!

“你难道还准备放了她吗!”太后怒火中烧,“周遗你真是好生糊涂!”

周遗是太后精心挑选的棋子,可是事到如今,这颗棋子竟然想挣脱自己的束缚,甚至还反将一军……

“来人!给哀家把皇帝关起来,他病糊涂了,哀家可还清醒着!”

眼看禁卫军有听太后的意思,魏朱小声道,“她已经知道乐安是你的人了。”

魏朱道,“你已经被她抛弃了。”

或许周遗曾经需要依靠太后,可是现在他才是九五至尊,他周遗才是天下的帝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太后!

周遗抽出旁边侍卫的长刀,对着太后一刀劈去!

可惜周遗早就被白粉掏空了身子,这一刀下去,只是把太后胳膊划出了个口子!

不过金尊玉贵的太后,那受过伤,当即就捂着胳膊躲藏,周遗握刀跟上,追赶的过程里杀死了一个太后身边的宫女。

场面当时就乱了。

禁卫军有心上前,可是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阻挡谁都是死罪。

侍卫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的宫女太监,惊叫满天里纷纷逃命。

太医正在朝堂外面犹豫要不要进去,那里就见人拉了他去给太后治伤。

听到皇上要杀自己的亲祖母,他一咬牙,走进了朝堂。

文武百官本来还在想着太后皇上为什么还不露面,那里就听到太医带来的惊天消息。

第一!

皇帝吸食先帝明令禁止的麻叶!

第二!

诸位家中贵女娘娘,已经被皇帝喂了绝子汤药,终其一生做不得母亲。

简简单单的两条消息,惊的朝堂一片寂静。

尤其是妃嫔的家里人,听闻自己的女儿,孙女,妹妹终其一生不得生育,七尺男儿悲怆落泪。

“皇上不理先帝禁令,擅自吸食麻叶,此乃有违天道!”

“太后哪!臣要求见太后!”

看着准备找太后要说法的官员,太医默默补充道,“下官过来时,听闻皇上发疯,正持刀追杀太后。”

这一下,整个朝堂都惊了,“废帝!必须废帝!”

“谁要废朕!”

周遗握着长刀走了进来,他脸上带血,手里抓着一大截血淋淋的东西,那东西被他拖在手里,进入朝堂门槛时,发出清晰的声响。

“你们不是要找太后吗。”周遗笑着,把手上的东西丢了过来,“她就在这里。”

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脑袋,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



375大红风筝

群臣震惊。

太皇太后,当今皇上的亲祖母,竟然被皇上杀了!

“此乃大逆不道!”老臣指着皇上痛心疾首,“皇上您怎么对得起大周皇族,又怎么能为天下表率!”

“太后跟魏将行联手,准备将朕置于死地,为此不惜给朕下毒,这样不仁不义的乱臣贼子,朕为什么杀不得!”

臣子面面相觑,为何刚才太医跟周遗说的完全不一样,是是非非里谁真谁假?

有人下意识的去找太医,可是察觉事情有变,太医早就趁机溜了出去,他一路战战兢兢想从宫门出去,却见宫门盘查严密。

太医正六神无主,正正巧的遇见了正拿着涂了朱砂的纸鸢,准备出门放风筝的魏朱。

“你不是昨天那个宫女!”太医懊恼,“你真是把我害苦了!”

“我可没有害太医的意思。”魏朱道,“太后已死,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你的性命,难道我没有按照我答应你的去履行吗。”

“你什么意思!”太后惊恐,“难道你早知道皇上会……”

“周遗这人草根出身,一辈子受尽白眼,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他的一切,是不会容忍任何人去触碰的。太后从把他当棋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今天。”

可怜那太后还坐着垂帘听政的美梦,连她魏朱都没背周遗利用,又何况是别人。

魏朱微微一笑,像暗夜里悄悄生长藤蔓的毒草,在悄无声息里将敌人包裹缠绕,将毒刺扎入见血封喉。

魏朱瞧见太医想躲,对她晃了晃手里的纸鸢,“我要去后花园放风筝,太医要不要一起来。”

太医那还敢跟魏朱同行,连连摆手想要跑掉,魏朱却心情大好的拉住他,“现在宫门封禁你也出不去,在宫里来回晃着迟早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不如你跟我一块走,只要你听话,保你性命对于我来说,绝对小事一桩。”

太医犹豫,“我刚刚已经在朝堂上说了你让我说的那些话,恐怕现在皇上见了,第一个不放过我,你真能保我性命。”

“差不多吧,只要你听话。”

魏朱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你不来?”

太医看看左右,连忙跟上。

魏朱去的花园,不是皇宫里的御花园,而是妃嫔居所中间的小花园,地方不大,今天的风也小,手里的风筝放了几次都飞不起来。

太医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若是他没记错这位家里正在造反的吧,怎么这人看上去一点都不急。

魏朱不急,有人可坐不住了。

昨天太后带着太医给她们诊平安脉时,发觉还没身孕的魏紫,就觉得十分不安。

谁知今早就听到自家小叔因为祖父一事,直接造反的消息。

这那是造反,这是变着法的要她的命啊。

她宫里的人听到这消息,一个个吓得面都不敢露,就连早饭都没人给她伺候。

不过为今之计不是这个,而是她要想办法离开宫里,一时之间诈死收买的法子全想了一通,却发现没有一个能行的通。

她正心急如焚,突然发觉有人在她宫里不远处放风筝。

“真不知道是哪个小浪蹄子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法的去勾搭皇上!”

魏紫咒骂一声,正想关窗不看,却又看着那朱红的风筝一愣。

周遗未立皇后,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这后宫妃嫔那个胆大包天放出红色风筝!

说到胆大包天她还真想起一人来,说起来这人还就在宫里,而且还住进了人人眼红的栖凤楼。

这种关键时候……

这么巧合的事情……

魏朱正扯着线,努力让风筝飞得四平八稳一点,这风筝却不争气的转着圈落下来。

魏朱缠着手里的线圈,准备再来一次。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放风筝。”

魏紫一露面就忍不住去刺魏朱。

魏朱头也没回,“要不是你妃位太小,住在这一模一样的小院子里,我会特意出来放风筝约你出来。”

魏朱笑吟吟的回头,“知道你在宫里过的这么不好,姐姐心里好痛快啊。”

“咱们五十步笑百步,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魏紫道,“等着魏云败落,头一个被绑着砍头的就是你!”

从魏朱谋划这江山的时候,生死这件小事,她头一个就抛却了。

而且,她可不认为魏云会输。

“砍头不砍头的都是小事,左右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了魏家我也还有侯爷夫人的名头。

再大不了,我直接捐出半个不夜城,用来换我的命,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

魏朱笑,“进宫得有小半年了吧,你就是一月轮着周遗一回,这也该怀上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

魏紫变了脸色,一双柳眉直接倒竖,“用你管!”

“我是不想管,只是昨天陪周遗说话无意间听说了一个消息,所以特意带太医给你过来看看。”

魏朱拿着纸鸢指了指一旁的太医,“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昨天你们见过面的。”

宫中太医只有主子才能调遣,魏朱才刚入宫一天,身边就有太医跟着……

魏紫紧紧搅弄着手中的帕子,“魏朱,不论如何我也姓魏,都是一家姐妹,你何苦如此侮辱与我!”

魏紫看着魏朱,简直真恨不得把她撕了,让她再见不得人才好!

“我是没有身孕,可是你不也照样没有吗!咱们乌鸦何必笑猪黑!”

魏朱叹气,“怕就怕你不仅黑,还笨。”

魏朱看着太医道,“麻烦把你昨天看出的脉象给她说一说。”

太医皱眉,这种大事宣扬出来真的好吗?

想到他已经在朝堂说过一次了,太医就把这事一字一句的说了。

魏紫先是震惊,后又脸色苍白,到最后时已经头晕目眩快要站不住了。

周遗给她喂了避子汤。

别说她入宫半年怀不上,恐怕就是这辈子都怀不上。

“为什么。”魏紫喃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难道不是他的妃子,是要为他生儿育女的人吗!”

后宫不论高低贵贱母凭子贵,现如今周遗直接把她们的路给断了!

“周遗,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376百姓出征

朝堂上,周遗面色青灰,手上沾血长剑一直握在他的手上。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对他是这样,对朝臣也是这样。

“我要你们想尽办法对付魏云的反军,能掌兵的人哪,给朕站出来啊!”

有几个武官站了出来,虽然他们从事武职,但是朝廷自从先帝当政,就没有发生过战乱。

也就一个北疆战事频起,还有镇北大将军亲自坐镇。

真论起带兵打仗,在座所有人,恐怕都不是魏云的对手。

打小上战场,今年才回京,这种一辈子在战场拼杀磨砺的人,怎么打,拿什么打!

尤其这人还带着手上昔日带领的大军!

“关太冲哪!”周遗问,“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关将军双腿有疾,已经不理政务很久了,而且他的妻子正是魏老将军……”大臣察觉不对急忙改口,“这个反贼的女儿,这样的情况下,臣觉得关太冲不可用!”

“那就让可用的人出来!”

周遗指着那一个个低头垂眼,装蘑菇的武将,“还没开始打,你们就给我怕了,分我手上军队时候的架势哪!”

周遗哈哈大笑,“来人啊,给我把文武百官的家眷请进宫里来,他们不想办法保住朕,朕就让他们的家人给朕一块想!想不出来就给朕陪葬!”

“皇上不可啊老陈臣中俱是幼儿寡母,目不识丁如何魏皇上分忧,老臣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满朝文武俱是跪地请命,周遗却在这请命声里哈哈大笑。

“你!你!你们!”

周遗沾着血的长刀指着跪在地上的官员,“你们都是反贼,都是魏云一伙的反贼,该杀!全都该杀!”

或许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的,被逼到绝境的时候,竟然真有人想出了办法。

“皇上!听臣一言!”

有臣子道,“与其抓捕臣等家人,不如将犯上作乱的魏家一家抓起来,逼迫魏云就范!”

“对啊!那魏云不是还有个义女叫魏朱的,好像现在就在宫里,皇上不如把她抓起来!听说魏云极其宠爱这位义女,说不定会束手就擒!”

“抓…魏…朱?”

周遗看着底下的这群人突然笑了笑,三份笑意,七分不屑,他对着宫人挥挥手,“你们去把魏朱带进来。”

“皇上!这魏朱乃是乱臣贼子之女,怎么能让宫人去请,她若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那你说如何。”

“应该去让侍卫抓进来啊,一番大刑伺候之下,不怕她不听皇上的。”

周遗勾了勾嘴角,“朕要真这样做了,你信不信她就是拼上刮了一身血肉也要拉朕垫背。况且……”

周遗道,“我怎么舍得。”

朝臣目瞪口呆,连连低头,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

皇上竟然对一个叛臣之女动心,若是他们没记错,这人好像是嫁了人的吧,这可真是……

“你们不是在早朝议事,叫我过来干什么?”

魏朱转悠着手上的朱红风筝,从门外晃晃悠悠的进来。

“大胆魏朱,见了皇上为何不跪!”

魏朱瞥了眼说话的臣子,生了张斗鸡公一样不讨喜的脸,简直不忍直视,“怪不得算命的说我最近运气不大好,让我带着朱砂避避邪,原来是因为有你在这里等着我哪。”

魏朱绕过地上太后的血池哗啦的脑袋,对着周遗行了一礼。

“民女魏朱前来觐见。”

周遗一见她心情就好了不少,“我们刚才正说怎么对付魏云,有人提议用你威胁他,你觉得如何?”

朝臣呆滞皇上你为什么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这个主意怎么说哪……”魏朱道,“有点蠢吧,用我威胁魏云的时候,恐怕他都已经到皇城根了吧,那个时候当着天下百姓的面,把我交出来,不是变着法的告诉陛下的臣民您很无能吗。”

“再者说了,魏云都想着造反了,又怎么会管我一个小小义女的死活,知道什么叫义女吗,就是认养的,不是亲生的那种,只要魏云愿意,十个八个的完全没问题,有什么重要的啊。”

“你胡说!”有人道,“这人明显就是推脱之词,世人皆知魏云对她十分宠爱!”

“行啦行啦。”魏朱都听不下去了,“我初夏认得义父,夏末就去的岭南,那来的深厚感情,要真有那感情,我现在还会蹲皇宫里吗,不老早去找我义父,鼓动他给我弄个长公主了。”

魏朱不屑一顾的摇着手里的风筝,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说你们一个个这么激动,不是因为想不出来抵挡魏云的方法吧。”

群臣羞赫,竟是被魏朱说中了。

“要我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啊,他手里有军队,你们手里也有人啊。”

魏朱拿着朱砂风筝,看着这群朝臣,边走边说。

“他们打着爱民如子的旗号带着大军而来,你们手上没有军队,不如直接让百姓上阵,魏云若是反击,就说明他的仁慈心是假的,魏云若是假正经不动手,你们不正好就赢了。”

“岂有此理!怎么能让手无寸铁的百姓去上战场!”

魏朱笑,“你心疼他们,你带着你的护院妻儿去打啊,再说了我这只是一个意见而已,我说出来了,总比你们一个主意都没有的好吧。”

魏朱说着看向周遗,“你还有事吗,若是无事我就回了,魏云谋反,我那妹妹可是吓坏了,我得去看看她,毕竟这个再怎么说也是亲的。”

魏朱说着理也不理这些百姓,自己先回了。

“魏朱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可行。”

突然有朝臣站出来道,“臣附议。”

有人看着站出的同僚,“你疯了,让百姓出战,你是想失民心吗!”

对方苦笑了下,“难道你想让你的妻儿陪你入宫吗。”

“臣附议。”

“臣附议……”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周遗看着底下的人,舔了舔苍白的嘴唇。

骨子里那种抓挠的感觉又冒出来,疼得他想杀人,疼得他想毁灭。

既然天下人不给他活路,他也不给天下人活路!

“传令下去,叛军欲毁朕之江山,天下臣民自当献出绵薄之力,允百姓出战,老幼妇孺不论!”



377得民心者得天下

周遗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倒下,不打滚,不吼叫,不做出任何有损皇帝颜面的事。

他握着刀,撑着自己往魏紫的宫殿走。

魏朱说过,她会在这里。

他现在就要见到她!

魏紫的宫里没什么下人等在一边伺候,却隐约听到女子嬉笑的声音,从宫殿里穿出。

周遗顿了顿,提刀而入。

屋里架了熏炉,这让殿里温暖如春。

熏炉里新放的香片带起飘渺烟气冉冉升起,沉浸在其中的后宫妃嫔一个个娇笑连连,见周遗站在门口,拉着他就往暖房里走。

“皇上你都好几天没去看我了,难道都不想臣妾的吗?”

“皇上,来陪臣妾啊……”

周遗被自己的妃子拉扯着走了进来,之前从那种从骨头缝里冒出的焦躁感,闻着这飘渺烟气,突然就消失了。

惬意,舒服。

想浸泡着温泉,让人四肢百骸都酥软如泥,尤其是妃子们温香软玉的身体,更让他仿佛忘了今夕何夕。

什么朝堂,什么叛乱,他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对他笑起的魏朱,从未有过的温顺,从未有过的体贴。

“朕的皇后。”

周遗痴痴笑笑,他拉着自己的妃子转着圈,抱着她们敬酒,亲吻。

手中握着的刀已经不知丢到那里去了,衣裳也不知丢到那里去了。

魏紫在旁边的屋里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暗暗啐了一声。

而始作俑者正坐在一边,拿着笔在朱砂风筝上描着花纹。

“你让我放在香炉里的是什么。”

“是能让你我活命的东西。”

魏朱把风筝转给魏紫,“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你还有心思画风筝,没听皇上下令,让百姓出军吗,小叔那人我最是知道了,从不手刃无辜之人,这万一失败……”

“失败也挺好的,你当你的良妃,整个魏家依靠你在京城立足,不好吗。”

魏朱看着她笑了笑。

“成为魏府之光,不是你一直都想着的事?”

“那也不是现在!魏云若是输了,我们整个魏家怎么可能留下活口!”

“义父不会输的。”

魏朱脸上带着闲庭信步一样的自在悠然,像是在说着一件最为普普通通的事。

这样的魏朱让魏紫心里略略放心了些,“真的能成吗?”

魏紫犹豫,“我们这可是在造反啊。”

“当造反成为万民所向,这不叫造反,叫顺应天命。”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魏紫都理解不了魏朱说的这句话,直到魏云的大军如过无人之境,直逼皇城之外。

百姓临时组成的军队,犹如木桩菜根一样站在皇城门外。

这群一辈子只握过镰刀锄头的百姓,拿着刚发的刀剑组成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身后是皇家的颜面,是天下君王居住的地方,可是他们的君王畏惧退缩,却把他们这群无辜之人推出来。

“我不想死。”

有百姓握着刀剑崩溃大哭,“我不想打仗,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为皇上打仗,我没见过他,也没受过他的恩惠。”

“可是我认识魏老将军,他们离京的时候我还去送过行。”

“废话少说!”

身后的城墙上,禁卫军拉着满弓,手上弓箭对着的不是对面的大军,而是眼前的百姓。

“魏云乃是乱臣贼子,你们现在能为守护帝王出一份力,那怕就是站起都是荣耀!”

“可我不想。”

有人丢下了手里的刀,“我不要打仗,不要杀人,我要回家,回家……”

禁卫军手里的弓箭毫不手软的松开,将丢刀的百姓直接射杀。

“这是命令,所有不听吾皇命令的百姓,只有死路一条!”

魏云骑在马上,举着手铳看对着城墙上的禁卫军。

“我当兵上战场那一天,我的父亲对我说过,我们手上的刀要护的不是龙椅上那个疯子,而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让这些人安稳的过日子,才是我们军队存在的意义。”

魏云扣动扳机,刚才射箭那人捂着胸口从城墙上笔直栽下。

“如果这天下真的需要有一个君王,魏云比皇上更合适!”

不知谁这样喊了一声,越来越多的附和声从百姓中想起。

“让魏云当皇帝,咱们跟狗皇帝拼了!”

“拼了!”

百姓们群情亢奋,握着刀剑回转,向着城门反扑,那些努力维持秩序的禁卫军被他们杀死。

严丝合缝闭合的城门被百姓推开,迎接他们新的君王入城。

文武百官早就四散而逃,躲在府里大门紧闭,瑟瑟发抖,至于皇帝,这个时候那还顾得上那个疯子。

人人自危,就连宫里的宫女内侍也一个个搜刮着宫里值钱的东西东躲西藏,趁乱出宫。

魏云没干过造反这件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在魏将行筹划多年的大事,此刻在眼前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简单。

他骑马一路而来,如入无人之境。

路上就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魏长平也很惊讶,就连万民阻拦,背负天下骂名,甚至失败都想到了,结果竟然这么容易?

他突然为那个不能抛头露面“重伤的父亲”觉得有点悲哀,好像造反也挺简单的。

大雄宝殿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拿着抹布小蜜蜂一样擦着龙椅的人。

魏赤带着军队进来,一看有人下意识的拔刀而出,等着看清人这才愣了愣。

“魏朱?”

魏赤活像见鬼,“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看眼前的魏朱,又看看外面空无一人的皇宫,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造反这么容易了。

魏朱才没理他,见着魏云在,魏朱连忙对他招招手。

“义父快过来试试。”魏朱道,“我刚才试过了,这龙椅除了有点硬,坐着感觉还挺爽的。”

魏云摘下了戴着的军盔,他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魏朱发现她没任何伤口之后,这才往前走了两步。

“老三!”

魏长平焦急的喊了一声,却在喊完之后又不知说什么。

难道他要阻止魏云坐上皇位,在这种苦心积虑走到今天的当口?

不,他说不出,因为魏长平突然觉得,就算魏将行在这里,也不会阻止魏云这么做。

他就是如此清晰感觉的。



378魏朱很不开心

魏赤还没觉察到魏长平与魏云之间的紧张气氛,他只是看到魏云走了过去,然后拉着魏朱的手走了下来。

魏朱很不开心的撅着嘴,她本来还想让魏云坐一下的,因为这个她还特意把龙椅擦了一遍。

然后他们家义父小仙女,视若无睹的有木有!

临出门前,魏朱突然把手抽出来了。

魏云看着她,“生气了?”

气,很气!

为什么魏云要活的这么无欲无求!

“我现在还不能离开皇宫。”魏朱伸着小手指,比了个一丢丢的小手势道,“我还有一点点的私事没有解决。”

魏云挑眉,“这也是你和父亲商量好的?”

“当然。”魏朱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费心费力的原因所在,不过这只是小事,我觉得义父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如何整合军队,安稳民心。”

“不用。”魏云淡淡道,“会有其他人去忙这个。”

他看着魏朱,“你不跟我回府吗?”

瞧着魏云那俊美却带着疲惫的脸,魏朱笑着拍了拍魏云的肩膀,“府里这会也乱的很,义父去栖凤楼休息吧,我最近几天都在哪里住。”

魏朱把那个一直扮成内侍在宫里东躲西藏的太医抓过来,“你带我义父去栖凤楼,记得再给他把个脉。”

太医面对这位造反的将军,那是战战兢兢唯恐对方一个不小心,就把他脑袋摘了。

魏朱见着太医谨慎成这样,突然有些好笑,“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的。”

太医带着魏云下去,魏朱伸个懒腰,准备去周遗那里,却发现魏赤带着军队四处巡逻搜查。

“你们找什么?”魏朱问。

“刚才问了几个太监,全都不知周遗在哪里,现在咱们已经在宫里里,若是放任他跑出宫去,再来个东山再起……”

魏朱对着自家大哥摇了摇头,“他不会逃出去的。”

魏赤尤不放心,“那更糟糕,皇宫这么大,他若是贼心不死暗下杀手……”

“他是我的。”魏朱言简意赅,“这是我与祖父一早就说好的,你若是不行可以去问祖父。”

魏朱突然笑了笑,“就算祖父反悔,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

魏赤想着刚才从内侍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听说你……”担心周遗,在宫里住,陪伴他,那些杂七杂八的消息,魏赤摸了摸鼻尖。

“妹妹,你可是嫁了人的,虽然孔最现在不在,你却也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魏朱一愣。

魏赤这半天倒是脑补了什么?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是不会把他交出来的。”魏朱道,“大哥要真是闲的没事,不如回去给二伯父报个平安,他胆子小,没准这会在家里吓坏了。”

说罢,魏朱懒得去理会魏赤,径自去了关着周遗的宫殿。

周遗还在抱着妃子做着迷乱不堪之事,他一面意乱情迷,一面抱着别人嘴里喊着魏朱的名字。

魏朱倒了杯凉茶浇灭了香炉里的香片,转头将一壶的凉茶浇到那妃子头上。

清醒过来的妃子,看着面前的魏朱,惊叫一声,抱起地上的衣服向着门外跑去。

魏朱在屋里转了转,发现不知谁丢在地上的一根腰带结实又好用,将飘飘欲仙的周遗,直接负手在背后绑了。

这才推开窗户,让冰凉的夜风涌灌进来,即吹去满屋石楠花一样的气息,也吹散了周遗被白粉迷惑的药气。

屋里渐渐冰冷,不着片缕的周遗赤123裸裸的在地上醒来。

好半天,他才认出那个坐在窗台上的人是谁。

然后又过了盏茶功夫,才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魏云现在到那里了!”周遗对着魏朱急忙道,“百姓可有拦住叛军!”

魏朱不说话,她依旧穿着入宫时的那件衣服,烟红色的衣裳让她柳腰盈盈一握,垂下眉眼时尤显多情。

可是当她不言不语时,这多情眉眼,却像冰一样遥不可及。

不着片缕的周遗开始觉得冷,这种冷是真真切切的,在这寒风萧瑟里,他的身上迅速泛青发紫。

“魏朱!你说话啊!”

周遗声嘶力竭的喊着,“你看着朕!看着朕回话!”

“周遗。”

魏朱突然抬头看他,“我想知道,你当初把孔最藏哪里了?”

周遗睁着眼睛,那双漂亮瞳孔里蔓延上恐惧,“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魏朱让开窗台那处地方,涌进来的夜风越来越凉,周遗躺在地上,像条渐渐被冰冻住的活鱼。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魏朱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还帮他打开了半扇门,让他清楚深刻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魏云进来了……”周遗像是把最后一口自己依赖的活气喘出来,“你知道的,你早就知道的,你之所以做这些不过都是用来谋权我的计谋!”

“魏朱!你好狠的心!”

“你说我狠?”魏朱笑,犹如世家女子见到情郎,娇羞依旧,“这才哪到哪,你竟然就说我狠。”

魏朱把另外一扇门也打开,她跟周遗门内门外的站着,中间一道门槛犹如天壑。

周围不时有逃跑的宫女太监路过,看到这边时,大都加快步伐,却也有那不要命的,对着周遗唾弃一声。

被子里曾经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宫人,这样蔑视,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周遗眼含怒火,当上皇帝后,他已经很少有这么大的恨意,尤其这恨的还是他一直都钟意的人。

“孔最哪?”周遗咧着嘴露出一个笑,“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露面,他哪,藏在哪里?”

周遗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像饿鬼一样疯癫无状,“他不露面,不是因为不想吧,而是他根本见不了光,他不是不想骂我吧,可是他说不出话。”

“哈哈哈,”周遗笑的痛快。

“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地上爬,还是你受不了他受的痛苦,把他亲手结果了?”

周遗笑道,“我是不会把那地方说出来的,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



379求着称帝

“我倒希望你能足够嘴硬,能忍到最后也不会哭着跪下,求着告诉我。”

“你什么意思!”魏朱拿来衣服盖住周遗的身体,宽大的长袍上讽刺的绣着五爪金龙。

“周遗,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相反,我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你,甚至在所有想杀你的人里,护住你的性命。”

明明是对你好,留你性命的话,周遗却在这声音里听到了森森恶意。

周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慌过,“魏朱!你要做什么!”

“等人。”

魏朱看着她画的那只风筝,“有些想放风筝了哪。”

……………………

文武百官缩在府里瑟瑟发抖,可是一天两天过去,竟是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

皇帝周遗像是消失了。

造反的魏云虽然住在宫里,但是瞧着也没有称帝的意思。

百官使出了所有的办法,去宫里打听消息,然后打听出来一个魏云守在太医院,等着宫中御医给魏将行治伤的消息。

这魏云怕不是个傻子吧,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给他爹治疗。

篡位啊,称帝啊,该咋整咋整啊,我们还等着新帝登基,好继续上朝哪!

不过也有那心思活络的,一早就溜达进宫里去了,用的名头还特别正。

“某某官员,前来探望魏老将军。”

“某某大人,前来慰问魏大人。”

可是“重病”的魏将行谁也不见,就连出来的太医也是不论怎么收买,话都不说一句的。

“老三,我老这么躺着不是个事啊。”

魏将行生龙活虎的坐在桌子前,跟自己的三个儿子打麻将,“你天天住在栖凤楼里美的跟什么似的,我这天天一股子苦药汤子的味,闻着就难受!”

魏将行一张牌刚打出,魏云这里就胡了。

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魏将行痛心疾首,“没想到老三你现在已经变得如此市侩,真是伤透为父。”

魏云听着看了他一眼,“魏朱拿来零花。”

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提,魏将行火冒三丈,“你给他零花,我怎么听说她头一天到京城,转头就给了你五万两当零花钱!”

魏云不动声色,“我的,以后都是她的。”

魏长平没有魏朱这么有钱的女儿,但是他好歹还有脑子“不过父亲说的很对,如今既然走到这一步,也确实是该您称帝了。”

魏长平说着看了眼魏清流,“二弟,你觉得如何?”

魏清流最近心情复杂,一会觉得一家子造反没一个人知会他难受,另一边又为造反成功喜悦。

可问题是造反这事他没出力,甚至当初还隐隐反对,魏清流有时都觉得,自己之所以还能做在这里,全是因为魏赤在这次事件里出力了,而他是魏赤的爹。

当然,似乎在所有人嘴里,最功不可没的是她的前女儿。

就因为知道这一点,他这心情才难以形容。

尤其刚刚听到,魏朱给了她义父五万两当零花。

五万两啊,卖了他估计也才能凑出这么点。

听到他大哥喊他,魏清流回了神,“大哥说的有理,不如直接让钦天监选日子,父亲正式登基吧。”

魏将行看看魏云,“你两个哥哥都表态了,你怎么说。”

魏云继续仙风道骨的码牌,“魏朱说,还不到时候。”

又是魏朱!魏清流道,“三弟疼女儿也有个度,怎么能事事都听一个女儿所言!”

“我觉得魏朱说的挺好。”魏云打出第一张牌,“魏朱说,现在登基这叫窃国,那怕父亲是位贤良君主,后世也容易被人诟病。”

魏云说着突然一顿。

魏将行急了,“你接着说啊。”

魏云看了眼他的哥哥们,“大哥,该你出牌了。”

魏长平郁猝,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想着打牌了好不好!

他艰难万分拍出一张牌面,“三弟继续说。”

魏云摸了牌,慢吞吞的码着自己的牌面,“魏朱说真正的贤君,是要让天下人哭着求着才算得。”

魏将行眼睛一亮“怎么说!”

魏云却停了,他看着魏将行和自己的两个哥哥,“离开京城前,我答应了魏朱一件事。”

魏清流一愣,“什么事?”

“魏朱想当长公主,我觉得挺简单的,所以就应了。”

何为长公主,只有皇帝嫡女或有功的皇女皇姊妹与皇姑才能称为长公主。

魏将行若是称帝,哪怕是封长公主也该是魏照君。

魏清流扯了扯嘴角“她疯了吧。”

魏云眼神顿冷,面无表情的盯着魏清流,“魏朱是我的义女,还请二哥注意言辞。”

魏云说着看向魏将行,“父亲若是答应,这法子我就说出来。”

魏将行挑眉,“我若是不答应哪。”

魏云把牌面一推,“我又胡了。”

魏将行甩银票甩的咬牙切齿,“竟然胆敢威胁你的亲老子!这也是魏朱那丫头让你做的!”

魏云摇了摇头,“这是交易,在商言商而已。”

所以还当魏云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手里不仅揣了银子,还捏了一张圣旨。

还没有称帝的魏将行抱着玉玺按上了大印上面一同署名的,还有三兄弟的名字。

这就代表了,不论日后继承皇位的是谁,这圣旨都不会有任何更改。

魏云拿了圣旨去找魏朱,却被告知魏朱出宫去了。

“为什么突然出宫?”

如意笑着整理东西,“侯爷来了。”

魏朱当天出了宫,到了第二天还没有回来。

看着重新登门的魏云,如意笑的含蓄,“小别胜新婚,主子怕是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

魏云没说什么,只是留下了圣旨,“等她回来,交给她吧。”

如意惊,“三爷不亲自给她吗?”

“我最近要出门一段时间。”

如意那时候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原来别处的传令官来报北疆听闻魏老将军告老还乡,没了顾及,直接大军压境意图夺我疆土。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平民百姓,纷纷跪在京城门外,请求魏将军主持大局。

魏老将军魏将行,与魏小将军魏云都没有露面,反倒魏长平露面,对着跪地之人行了一礼。

“你们回吧,我魏家早就被朝廷罢免官职,去而又返也只为我父亲讨个公道,如今父亲伤势平稳,只等好上一些就离开这里,继续回乡隐居。”

魏长平看着百姓苦口婆心情真意切,“带军出征不是小事,无名无份实在无法。”

随即魏长平对着文武百官跪地行礼,“还请朝中另选贤能!”



380称帝

魏长平这一跪,差点没把文武百官吓死,谁知道这是哪个未来的皇帝王爷,竟然向他们行礼!

“可是除了魏将军,我们不相信其他人啊!”

有百姓大喊,“你们不能重新任职吗!皇帝已经死了!你们可以回来啊!”

这声一出,越来越多的声音就冒出来了。

“还当什么大将军啊,当皇帝好了!”

这一个提议简直受到所有人拥护。

“称帝!对啊!大将军当皇帝,守卫我们这些黎民百姓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有的官员还在硬朗,改天换帝那是这么容易的。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的言论是造反!”

“造反?我们早就造反了!皇帝把我们丢出去的时候我们就造反了!”

“对啊!让魏将军当皇帝,总好过让北疆人当皇帝!”

“我支持魏将军!”

“我也支持!”

“称帝!”

“称帝!”

一时之间,称帝的呼声响彻整个京城。

文武百官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相互看上一眼。

此乃众望所归,他们默默的与百姓跪在一起,恭迎新任帝王。

在这千呼万唤声里,魏将行吊着一支胳膊,老泪纵横的走了出来。

就当大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魏将行却摇了摇头。

“我乃是先帝臣子,怎可登基称帝,若是如此,百年之后怎有颜面去底下面见君王。”

“无量寿佛。”

一位须发花白,皮肤却细腻如孩童一般,他穿着不沾纤尘的洁白道袍,带着精致的紫金冠,握着拂尘仙风道骨,徐徐而来。

高洁出尘,一眼望去犹如得道高僧神秘莫测,却又让人看的入迷不敢挪开眼睛。

“君王暴政,杀害祖母,谋害皇妃,更拿百姓性命,当做儿戏,这样的昏君,怎值得百姓拥戴!”

道长一甩洁白佛尘,有离得近的百姓个个吓到脸色苍白。

这人虽然在说话,可是他的嘴巴却动也没动。

仙人?还是鬼?

道长却不理会百姓喧哗,只看着眼前的魏将行。

“如今强敌入侵,就是因为知道老将军被逼告老还乡,才敢进犯。老将军怕日后对不起地下君王,可若是国土被强敌侵略,您怎么对得起先帝,又怎么对得起为此死去的百姓。”

道士说着一甩佛尘,朵朵烟雾在他身边升起,遮天闭月,挡人视线。

“贫道明月三星观座下,前来替师父传达天命。”

雄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起,犹如千人千语,梵香辉映。

“魏氏称帝,天命所归,速登大宝,功在千秋。”

等待烟雾散去,地上那还有什么道士,留下的只有崭新的龙袍,还有放在龙袍上的崭新大印。

“这是……”

百姓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全部跪地磕头,“菩萨娘娘显灵了,菩萨娘娘显灵了!”

事已至此,魏将行叹了口气,拿起了龙袍上的玉玺,高高举起。

“今日我魏氏承天命登基为帝,改国号大魏!

今日我魏将行在此发誓,有生之年必将驱除鞑虏,还天下百姓一个安身之处!

若心生二心,死后不入轮回!”

群情激愤,百姓放声高呼。

“大魏!”

“大魏!”

在这万人敬仰里,魏将行掐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没笑出声来,刚才那个……是他家老三?

宫墙后不起眼的角落里,魏云撕去脸上的胡子,摘掉头上的假发,等回头时才发现魏朱早就等在这里。

她伸手把件天青色的狐裘递过去,“义父刚才辛苦了。”

魏云把狐裘展开穿上,遮住了自己那身扎眼的白衣。

很是冷艳贵公子的模样,跟刚才的道长简直天差地别的厉害。

“义父不问,我为什么让你去扮演道人吗?”

魏云系上狐裘的带子,“你既然让我去,就必然是有原因的。”

魏朱伸手帮忙,“人太多了,我我不确定换成别人,能百分百成功,但我相信义父。”

魏云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魏朱,“长公主的旨意我给你拿来了,在你婢女手里。”

“如意给我说了。”魏朱对着魏云比个大拇指,“能这么块就搞定,义父厉害。”

“这是你应得的。”魏云问,“孔最哪?听说他回来了,你不多陪陪他吗。”

魏朱笑,“他现在在忙,总归我们还有许许多多时间的,反倒是义父,今天你就要出征了吧。”

“北疆本来就都是我魏家的人,这次过去,只是名正言顺的收复而已,算是为大魏锦上添花。”

魏朱后退两步,抱臂看着魏云,“那义父以后还回来吗?”

不论是收复北疆,还是魏将行称帝,大魏都需要有一个新的大将军掌管天下军队。

而现在的京城,不会有比魏云更合适的人。

所以魏云这么一走,可能三年五载的都见不上一面。

魏云摸了摸魏朱的头,“你以后是长公主了,你在京城还有什么怕的。”

魏朱心说,就算没有长公主这名头,我也没什么怕的,只是现在更名正言顺而已。

“可是义父早就想到了吧,两位伯伯现在没能力说什么,可真等到天长日久之后,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分走义父手里军队的……”

魏云弹了下魏朱的额头,“忘了我说的什么了?”

魏朱撇嘴,“不准沾染魏家任何一位的鲜血。”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农夫为蛇好,蛇咬农夫一口,东郭先生救了狼,狼吃了东郭先生……”

看着魏云再次举起的手,魏朱默默闭了嘴,算了,她这位天仙义父,是说不通的。

“等你混不下去了,记得来我这里。”

魏云突然笑了,“我记得的,你给我养老送终,你给我披麻戴孝。”

魏朱囧,“你这是出征啊,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魏云真的想了一会,“你什么时候成亲,我来送你。”

“等义父平了北疆吧。”魏朱道,“到时候我跟孔最度蜜月,正好去北疆玩。”

魏云本来是要走的,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朱红的墙角里的腊梅透着鹅黄的颜色,而魏云在树下微微回首。

“若是孔最负了你,来北疆找我吧。”

魏朱也笑,“那说好了,到时候义父可不能嫌我烦。”



381肖想魏朱

皇宫里有处宫殿,乃是先皇帝周遗的住处,后来皇宫被魏氏进驻,这里就慢慢荒凉下来。

推开房门,里面精致的摆件已经被人拿空,只余下堆杂七杂八不值钱的东西。

孔最穿着朱紫色的蟒袍,身材高挑的走进了这所寝宫,他一直往前走着,直到停在一排书架前。

书架上的书七零八散的躺了一地,他扣住书架,将它像门一样拉开。

书架后面是一间不大的密室,里面摆着一桌一凳,还有满墙的刑具。

刑具上的血迹早就透着干涸的颜色,孔最看着那一排排的钳子、勾子、钢针、鱼鳞大小的烙铁。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囚禁在这里。

一开始还能在惨无人道的刑具里嘶吼出声,到最后,喉结撕裂只能发出闷哼,他身上伤势最重的,是两条被砸断了的腿。

周遗每天进来一次,每次都抡起方凳在断腿的位置再砸上两下。

孔最一靠近这里,就想起那些永远浸在无望折磨里的日子。

密室里没有任何光亮,只有周遗每次进来,才会点起无数灯火,仔仔细细的欣赏他的惨状。

他甚至会把滚烫的灯油,接二连三浇到他身上,他越疼,他越高兴。

斗转星移,他如今再次回来,可是里面关的人却不再是他。

听到动静,趴在地上的人艰难的抬起来头,周遗嘴巴干裂破口,微微一动,就渗出丝丝血丝。

他动了动眼珠,好半天才分辨清自己眼前的人是谁。

“你……”孔最与半年前的他天差地别,但是周遗还是一眼认出。

“你是孔最!”周遗惊诧,“不,孔最已经疯了,你不是他!”

周遗扭过头去,“你只是一个长的像孔最的人。

我知道,是魏朱让你来的!她想折磨我,想看我生不如死!

我都知道的!”

“丙申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是你第一天去孔府的日子,父亲带着你进来,嘱咐我要与你好好相处。我带你去看我偷养的寒蝉。”

孔最站在那里平铺直叙,淡淡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情绪。

“可是第二天我的寒蝉就死了,原因是被人捏碎了肚子,我问是不是你做的,你却在父亲面前告了我一状,说我玩物丧志,还说我怕你抢父亲的宠爱。

因为这个,我被父亲打了一顿,我的寒蝉被他丢在门外,你走过时还故意碾了一脚,因为这个,父亲赐字的时候我为自己选了寒蝉二字。”

孔最像是想到了什么,“都说夏虫不可语冰,可我的寒蝉,熬过冬月,不仅见到了冰,还见到了雪。”

孔最垂眼看着地上的周遗,“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明白,我孔府有什么错。”

“错?”周遗笑,“谁说你孔府有错了,又是谁告诉你,只有错才会死人!”

“我就是想让你踏着你孔家人的鲜血去拜堂,我就是想看看,拜天地的时候你还笑不笑的出来,可是孔最,你是在太蠢了,我不过几句话就把你耍的团团转。”

周遗癫狂大笑,“就这样愚蠢的你,也想娶魏朱,你配吗!”

“我不配。”

孔最回的干脆,因为……他让魏朱哭了。

周遗哈哈大笑,笑到一半,他却抓狂的在地上扭动起来,叠加着新旧血痂的脑门被周遗狠狠撞向地面,借由疼痛驱走身体那种快要被人逼疯的疼痛。

孔最皱眉,“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这要问你的魏朱啊!”

周遗满地打滚,把自己拼命滚像墙壁,周遗在地上痉挛,眼泪,鼻涕,甚至就连涎水都难以控制的往外流。

“孔最我好痛苦啊,魏朱给我喂了麻叶,你那里也有的吧,求求你给我点一点,只要一点就够了!”

孔最退来,麻叶,那东西不是当年都销毁了吗?

“我这里没有。”

“怎么可能!”周遗匍匐在地苦苦哀求,“你不就像看我求饶,想看我忏悔,想知道我过的有多惨吗!”

“给我麻叶,我求求你了,只要你给我麻叶,我跪下给你磕头都行!”

“求求你!求求你!”周遗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给我吧,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

“你才不会死。”

魏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前,“你在这里熬了这么多天都没事,怎么可能孔最一来你就受不了了。”

魏朱手里拿着她的圣旨,在周遗面前转着,“你猜猜这道圣旨是谁写的,又是写来干什么的?”

周遗看着那道明黄的圣旨,目呲欲裂,“魏朱你们这是老臣窃国!就算你魏家登基,也要背负一世骂名!”

“混账东西,快放了朕!朕还没死哪!”

“朕?”魏朱勾唇嘲讽一笑,“你这个朕怎么来的,你会不知道吗?杀太后,杀帝师,灭后宫女子生育之路,把百姓推出去当挡箭牌……”

“那都是因为你!”周遗大喊,“是因为你设计我!”

周遗对着孔最高声道,“你以为魏朱是什么好东西,我去庄子上的时候,她还对我投怀送抱,魏家刚被贬就跑进我的寝宫里,孔最,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她是对我如何摇尾乞怜的。”

魏朱看看孔最,耸耸肩,“不得不说他说的都对。”

“但是!”魏朱话锋一转,脸色肃然,“在庄子上我是投怀送抱,但是那是我的庄子,是我在被你和乐安设计动弹不得的情况下!”

孔最惊诧,魏朱给他写的心里从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乐安算计?”

魏朱闭紧了嘴巴,她就知道这事被孔最知道后会有麻烦,“只是一些小事而已,都过去了,现在重要的是怎么处理周遗。”

“杀了。”

孔最这简短定语,听得魏朱一愣,“你确定?”

她刚才在外面听了半天,就是害怕孔最心软才进来的,结果,人早就想好处理方式了?

孔最亲了亲魏朱眼角,“你去外面等我。”

魏朱看看孔最,又看看周遗,“你确定……你可以?”

孔最点点头,“去吧。”

魏朱总觉得那里不对,但又说不上那里不对。

等着魏朱一走,孔最眼中的柔情蜜意,瞬时消失不见。

“我本来想给你留个全尸的。”

他的瞳孔里暴虐翻涌,眼睛里甚至染上血丝。

“可你不该肖想魏朱……”



382预备……封赏!

奉命去清理尸体的禁卫军,全都一个个站着进去,捂着胃吐出来。

“这都是什么玩意,应该去找厨艺,而不是我们。”想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禁卫军吐的更厉害了。

那不叫尸体,叫肉糜!

此时的犯罪嫌疑人,正借了宫里的小厨房在给魏朱炖蹄膀。

而新上任的长公主殿下——魏朱,正拿着蒲扇给孔最扇火。

“你到底行不行啊。”魏朱看着眼神认真,但是手指却笨手笨脚的孔最在哪里往锅里放冰糖。

“会不会太多了?”魏朱瞅着这都第三把冰糖了。

孔最听着,把还在掏的冰糖放回去,“要不,就放两把?”

魏朱失笑,“你是大厨,你说了算啊。”

“可是,是煮了给你吃啊。”

魏朱无奈,“放吧,放吧,双喜怎么教的你怎么来,反正宫里也不缺这点糖。”

然后孔最又满心欢喜的又往里面丢了两把。

魏朱摇着扇子只觉得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么松快惬意过,“你以前就是这样给我做饭的吗?”

孔最捏捏耳朵,“以前给你做饭的时候你不在,一道菜做坏了还可以第二次第三次,但是我不能让你一直坐在这里给我生火啊。”

孔最像个大狗熊一样坐在魏朱后面揽着她,“这么多天没见你,想的我心都疼了,我跟白釉说我得了相思病,他只给我开了一堆补肾的方子。”

他贴着魏朱的肩膀,暗搓搓的咬耳朵,“大家都说白釉是神医,娘子觉得白釉的方子有效果吗?”

魏朱嗔怒的看了她一眼,“行啊安定侯爷,几天没见,都会开黄腔了。”

孔最虚心接受,“这都是长公主调教的好。”

“我可不敢调教你,我这腰到现在还酸哪。”

孔最两眼放光,“那我去房里给娘子揉揉。”

魏朱一蒲扇敲他脑袋上,“再胡闹也有个度,白日宣淫成何体统,再说,这锅里还有我的蹄膀哪,别再糊了。”

孔最一本正经,“刚才蹄膀里面放多了糖,娘子定时不喜欢,等一会睡醒了,为夫再给娘子炖一锅!”

孔最说罢,将魏朱两手抱起,哄进了房,等着太阳偏西,魏朱才趴在床沿喘了两口气,“这白釉,看我回去怎么跟他算账!”

“娘子找他算账做什么,要找也该来找我。”孔最撅嘴过来讨个亲亲,然后又腻魏朱身上去了,还能让魏朱说话,他果然还不够努力。

魏云前脚刚出征,后脚就传来北疆听闻魏将行登基,心生退缩的消息,而魏云刚到北疆,就砍瓜切菜一样收复北疆的战报,更让百姓听着大块人心。

一时之间,天选魏氏继承皇位的事情,更是让人传的神乎其神,到最后魏将行乃是武官星君下凡的消息,都传出来了。

文武百官本想趁着收复北疆的消息,把魏将行的登基仪式大办特办,谁知道魏将行却来了一句,“铺张浪费用的都是民脂民膏,与其大肆挥霍在无用的事上,不如把这份钱省下来,并且发下告示,明年百姓赋税减免一成。”

苦瓜脸的礼官在百姓人人称颂声里,默默退了下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皇帝确实很不一样。

可是太过佛系的魏帝却让魏紫有些慌,原本身为先帝妃子的她,因为改朝换代已经不能待在宫里,嫁过皇帝,又不能生育的她,简直愁瞎了楚氏的眼。

“要不你还是跟楚佛吧,无法生育也没什么的,到时候多给她纳几个娇妾,到时候去母留子在身边过继一个就是。”

魏紫现在一听到楚氏说话就烦,“嫁人!嫁人!嫁人!你满脑子都是嫁人!你怎么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楚氏也气,“那你一个女孩子不嫁人还能干什么!至少楚佛知根知底,就凭你祖父是当今圣上这事,他楚家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魏紫白了他娘一眼,“你既然知道祖父现在是皇帝,怎么就不想点别的!”

魏紫道,“祖父马上就要登基,父亲是他的孩子,是可以封王爷的,什么王,什么权,有没有封地!父亲若是王爷,我怎么也是郡主的,你知不知道郡主也有封地的!到时候我那需要嫁人!”

她虽然看不上永福,但是她一个公主都这样,若她称为有封地的郡主,岂不是比永福厉害多了。

楚氏一想也对啊,“你父亲若是当了王爷,我就是王妃了。”

楚氏眉开眼笑,“这确实是正经事,你快去请你父亲过来,咱们一家人一块商量商量。”

“为什么不是你去叫!”魏紫冷看着楚氏,“你是不是又跟父亲闹了!”

“闹什么闹了我!”楚氏捏着帕子擦擦嘴角,“我是他的整头娘子,他一年到头的不到我房里一次,我说他几句怎么了!”

魏紫看看她娘那张色衰的脸,本来就年纪大了,为了遮住皱纹还扑了很多粉,别说她父亲,就是她这个亲女儿都看不下去。

“你不用多在房里放两个娇俏的婢女,教我的时候说的跟什么似的,怎么轮到你了,却办不到!”

楚氏拍桌而起,“凭什么!他母鸡似的带回来一窝又一窝,现在还想我再给她找,美的他!”

魏紫瞧不上楚氏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不就是个男人看的跟什么似的。

“那你就这样吧,等着父亲那天看够你了,直接抬了贵妾进来,我可告诉你,王爷可是能纳侧妃的,今时不同往日,若真来了世家女儿当父亲的侧妃,你被架空,只是迟早的事。”

“他敢!”

楚氏嘴上强硬,心里却已经开始打鼓,“紫儿,你说的都是真的?”

魏朱点头,“母亲,我是你肚皮里出来的,是不会对你不利的,祖父当政,咱们只要紧紧抓着父亲,一切都会好的。”

而事实真是这样子吗。

皇宫御书房,魏将行也召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明显是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只一旁的魏朱浑身不得劲的抬头望天,儿子辈的三方会面,她一个孙女辈的站在这里干什么?

代父听政?

还是方便凑一桌麻将?

魏朱吹吹刘海,义父哎,你怎么还不回来……



383挑地方

“今日礼部过来问我登基大典的细节,其中提到了关于你们的封赏,我想听听你们怎么说。”

魏朱默默的举手。

“魏朱!你说!”

“爷爷,您现在是皇帝了,要称朕,这样有威严,您先适应着,等以后上朝就得这么用了。”

魏将行笑,“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现在只有我们一家人在……”

魏朱摇了摇脑袋,“爷爷,我们不是一家人,我们跟天下的百姓一样,都是您的臣民,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您有什么决定说就是,反正我是一百个赞成。”

魏将行神色一肃,“这可是事关你们以后的称号,乃至封地,你……真不在意?”

“孙女跟爷爷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也听义父说过,你在军中威望极高,数万军队在您眼里都跟小蚂蚁一样摆弄,您不用客气,就继续把我们当小蚂蚁就行。”

魏朱带着玩笑的话不仅让魏将行没笑出来,反倒越来越严肃。

魏长平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听着魏朱这话,他又说不下去了。

魏朱……说的对。

而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就异常同情他二弟,多好一闺女啊,就这么送人了。

魏清流气的不轻,“魏朱你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你有了长公主的封号!”

“二伯,爷爷既然给了我,就说明我值得,不然您老替魏紫求一个,看看爷爷给不给你。”

魏清流气的脸色铁青,“你就是想用这个名头来羞辱我,羞辱我把你逐出族谱!”

“这还真不是。”

魏朱摸摸鼻尖。

“其实吧,我这名是为我家夫君求的,你想想吧,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侯爷,还是入赘到我们魏家的,就连以后孩子都跟我姓。你听听这事要是落到百姓耳朵里,指不定大家怎么传哪。”

“不过我也想过了,总归未来的皇帝都在咱们家出,我一个长公主也挡不了伯父和哥哥弟弟们的路,何必哪,一个名字而已,爷爷又那么疼我。”

魏朱说着还叹了口气,“要真不要这个长公主,只让我义父回京我也认了,他这一走,山高水长,没准我孩子都快打酱油了,还见不到他们亲姥爷,多惨啊。”

魏清流瞬间不吱声了,魏云不在他都被挤兑成这样,魏云若是来了,恐怕整个京城都没有他个魏长平的落脚之地。

果然,人都是怕对比的,瞧瞧这个孙女,再瞧瞧这个二儿子,简直不像亲生的。

“长平为长子封号为晋,西边一带是给你的封地。”

魏长平拱手接下。

“然后是清流……”

提到魏清流的时候,魏朱听到魏将行明显的顿了顿,他这亲爹,指不定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老二,你还记得,我带你大哥去辞官前与你说的话吗?”

魏清流心里咯噔一跳,当时魏将行说的话言犹在耳

“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不管你的死活,可是清流你记住,除此之外,这魏家再没有更多能给予你的东西。”

可是昔日的怎么能够想到有朝一日魏将行辞官,是为了揭竿而起。

魏清流当即跪下了,“孩儿当日确实糊涂,若是父亲当时把事情说出,想来孩儿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长平当时也不知道这件事,他甚至官居二品,一双女儿正在议亲。”

魏清流不忿,“可是我的紫儿当时乃是皇上妃子,我若辞官她又要怎么办!”

魏将行勃然大怒,“是我说的话不管用,还是你根本就听不进,她魏紫自入宫的时候,就跟我魏家没了关系!”

魏将行道,“你说的确实对,你真是好生糊涂!”

魏清流跪地叩首,“可我不能看我的孩子眼睁睁受苦!”

“那魏朱哪!”

魏将行暴怒,“她不也是你的孩子!她当初可以让你把她交出去牺牲,为什么魏紫不可以!说到底,你不过是你胆小!懦弱!不堪大用!”

魏清流气的发抖,他没想到魏将行会在家里人面前这么说他,尤其还当着魏朱的面!

“那父亲要如何!”魏清流道,“要像我对魏朱一样,把我驱逐出族谱吗!”

“你这混账!”

魏朱摸了摸鼻尖,有个混账爹还真不是什么幸福的事。

“我的事已经过去了,祖父和二伯父就别再提了,义父是冷了点,可对我是真的好。”

魏朱对魏清流道,“二伯父还不明白吗,爷爷要是真不看重你,今天恐怕也不会召你过来,古有彩衣娱亲,您纵然是爷爷的亲生血脉,可也要懂得知错能改。”

魏将行等的就是魏清流一句认错,而魏清流显然误解了。

魏清流也是识时务,“父亲对不起。”

“您当时什么都没说,您带着大哥和三弟走了以后或许不知道,听到您造反的消息后,孩儿在京城过的也很是水深火热,这才说话冲了些。”

魏朱挑眉,行啊,她这便宜爹还会打感情牌。

明显的很,魏将行很吃这一套。

“行了,你也起来吧,封你为中山王,封地为岭东一带。”

岭东?

那岂不是跟魏朱的岭南距离很近。

魏朱皱眉,魏将行这是故意的吧。

岭南已经让她给治理的水涨船高,后续肯定像周围镭射发展,魏清流若是去了,她稍有大动作就会被掣肘,万一魏紫那混蛋玩意再使个坏……

魏朱笑笑,“岭东那边我不是太熟,不过也听说跟岭南差不多,二伯父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孔最,安置灾民什么的,他熟。”

魏清流那火蹭的又冒起来了,他对魏将行道,“儿子才疏学浅,恐怕治理不了岭东,还请父亲换个地方。”

“二伯父,你换什么换啊,岭东真是好地方,离我也近,你要是不嫌弃,我去你领地上也来开上几间不夜城,保准把岭东弄得热热闹闹的。”

魏朱越说,魏清流越避若虎蝎,让魏朱过去,岂不是给他添气!

“儿子心意已决,还请父亲三思。”

魏将行皱眉,“你真不要?”

“儿子心意已决!”

“那就陵阳一带吧,我记得你以前就在那里,如此一来接管也方便!”

对陵阳魏清流熟悉,这样他重新回去也算是衣锦还乡。

魏清流当即应允。

“那我义父哪?”魏朱问,“爷爷怎么安排我义父这个大功臣!”



384布置耳目

说到魏云,魏将行还真考虑了下,他丢出块地图出来,“你大伯父和你二伯父都选了,现在你义父不在,你就自己替他挑吧!”

魏朱拿着笔傻乐,“爷爷就不怕我给义父把京城圈出来。”

“你倒是敢圈,你那义父会要吗!”

魏朱撇嘴,她义父肯定不会。

她咬着笔杆子,先是画了两个圈把魏长平和魏清流的封地圈出来,然后估算着面积,在地图上挑选下脚地。

她正要圈,却又突然歪头看着魏将行,“爷爷,我听说长公主也是有封地的,我能跟义父加一块吗,他还等我给他养老送终哪,离得太远了可不好。”

魏将行无奈,“圈吧圈吧,你还能全给我画完了怎么着!”

然后魏朱握着毛笔,沿着地图圈出了一个椭圆形。

看着那诺大的一个圆,魏将行气的胡子翘,“你怎么不再大点!”

“我觉得这就差不多了。”魏朱一本正经的拿着毛笔把其中一部分涂黑,“爷爷您看,这一大片是孔最岭南的封地,周围全是崇山峻岭,根本没法住人的,没有人,就没有财。”

魏朱又把另一部分涂黑,“这是岭南最常发生水患的地方,年年大水,年年大涝,这劳民伤财的啊,我也是想给爷爷省点事。”

魏朱又把一块涂黑,“爷爷您再看这里,靠着江河除了打个鱼还能干什么。”

魏将行被魏朱气笑,“感情你给你义父挑了一块不毛之地当做封地!”骗鬼哪!

“这倒不是,只是义父在军中打打杀杀了一辈子,等到年纪大了,带着外孙爬爬山,钓钓鱼什么,不是方便吗。

再说了没钱不要紧啊,我养他啊,保准把他养的白白胖胖,那怕七老八十,搁大街上也能迷倒一大片老太太。”

魏将行捏着胡子大笑,“虽然知道你在哄我,不过……准了!”

“爷爷英明!”

出宫的路上,魏清流皱眉走着,看到他家大哥,连忙迎上去,“大哥。”

魏长平问“怎么了?”

“我有些不明白,魏朱为什么要为老三挑这么一块地方。”

魏长平看看他家二弟,这事究竟是说哪还是说哪。

“二弟可知道,父亲是专门给你选了岭东一带,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岭南现在绝对跟以前灾民聚集地完全不同,这京中用的白瓷,玻璃制品,全部都是来自岭南。”

京城白瓷价格昂贵,用白瓷装饰房屋,用玻璃取代窗纸已经是京中贵族人人都在做的事。

他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来自岭南,甚至出于魏朱之手。

魏长平继续道,“父亲把那块地方给你,就是想着让你修复和魏朱的关系,只要她愿意,或者是你愿意,无论如何,她都会帮你建立一个不一样的岭东。”

可惜,魏清流拒绝了。

魏将行给他安排了衣食无忧富贵闲人的未来,他却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偏偏选了毫无发展前景的陵阳。

魏朱也是明白的吧,所以那时候才会在自尊心强的魏清流面前说出了,让他有不懂的问题去问孔最和她的话。

以魏清流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同意。

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了。

因为一切已成定局。

魏朱从宫里出来后,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不夜城。

不夜城已经复业,来来回回很是忙碌,魏朱忙里抽闲堵住了老陈,“陈大海哪?”

老陈愣了愣,“父亲刚才去楼上找秋水了,说是给她买了新玩意。”

老陈笑,“他实在太宠你秋水了。”

“宠溺不好?”魏朱笑,“这才说明他是打心眼里认可这个身份的。”

陈海笑眯眯的拿着一串老腊,要让秋水戴上看看。

“爷爷这是什么呀?”泛着油光的澄亮蜜蜡坠子,透着一股子霞色,凑近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在街上遇见了,就顺手给你买了。”陈海拿着巴掌大的紫砂壶,笑着喝了两口茶,“快带上,让我看看我孙女俊不俊。”

陈秋水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左右打量,“爷爷送的东西就是好看,不过我娘说了,不能老拿您的东西。”

“他给你就收着,总归他就你一个孙女。”

陈秋水一看到魏朱过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东家你怎么过来了,我娘说你这几天可忙了哪。”

“再忙也得过来,”魏朱说,“你娘也快生了吧,告诉她别太忙了,多注意身体。”

随即,魏朱看见了陈陈秋水脖子上挂着的坠子。

“这东西不错,好好收着,以后没准还能用来当个嫁妆。”

陈秋水红了脸,“东家就会打趣我,不给你说了,我去给你倒茶。”

等着陈秋水走了,魏朱才坐在陈海旁边,“宫里人前段时间逼宫的时候跑了很多,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陈海笑,“不然你以为这香珀我是怎么得来的。”

陈海感慨道,“不识货的东西,竟然把宫里也没几块的香珀二两银子贱卖,真不知道这么多年在宫里怎么活得。”

曾经身为大内总管,照管整个皇宫上下的大太监安德海,确实有底气说这话。

“所以……”魏朱问,“你想回皇宫吗?”

安德海眯了眯眼,“试探我?”

“宫里现在正缺主持大局的人,你若是想要回去,我可以去安排一下,你以前就是做这个,再接手也比较顺手。”

“你不是已经准备培养福禄了。”

魏朱摇头,“他年纪太轻,大内总管轮不到他。”

安德海拿着紫砂壶默默的喝着浓茶,他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觉得陈海比安德海更好。”

这就是选择不回去了。

“还记得我之前让你做的事吗。”

魏朱道,“你现在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几批婢女仆从被京城各府收入府中,只是这些人大都需要从底层起,一点点往上爬,你想用他们还得等些时候。”

“这个不急,总归只是以备万一。”

魏朱道,“我是想让你趁宫里确人的这个机会,往里送一批宫女进去,要能用的,可靠的,被你亲自调教出来的。”

陈海托着紫砂壶仔细打量着魏朱,“如果只是府上还好,若是入宫后被人查出……”

魏朱笑,“所以,才需要你亲自调教。”



385剁了季归年?

魏朱提了好酒好菜去找季归年,谁知道还没靠近季归年的卧房,就听到他屋里有女人的声音。

“这……”

魏朱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原本应该从正门进去的她,躲到窗户底下听壁角。

季归年这呆子,不知道跟其他女人在一块什么样哪。

“归年,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你送我走吧,我好怕啊。”

“你放心,没人能伤害你的。”

“我不怕。”女子娇娇弱弱的说到,“我只是担心你会因为我的缘故受到牵连。”

“你放心吧,她不是那种人,不会对我怎样的。”

墙根底下的魏朱越听,越火大,这声音……

哐当!

魏朱把门一脚踹开,身形娇小的女子连忙躲到季归年身后。

季归年也吃惊不已,“魏朱,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好意思问我!”魏朱拔刀哐的插桌上,“我倒要问问你,满京城都找不到的乐安公主,为什么会在你的卧房里!”

乐安在季归年身后瑟瑟发抖,季归年小声安慰,“你别怕,她没有恶意的。”

魏朱冷笑,“抱歉,我来这里就是要杀她的,怎么可能没有恶意!”

魏朱道,“我不管她给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话给你撂下了,乐安必须死!”

“归年。”

乐安哀泣的看着季归年,“求求你救救我,我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愿意帮我这个有罪的公主,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求求你”

魏朱一看到乐安哭就恶心,她当初就是被乐安柔软无害的外表欺骗,才上了当。

对于这种人,她实在懒得多说,直接操刀上,“你个绿茶婊,小爷当初差点没被你害死!”

“那都是周遗逼我的,我在宫里无依无靠,只能听他的话,我只是想活而已。”

季归年张开双手护住乐安,“魏朱,你听我解释,这都是一个误会,乐安她也是被逼的!”

魏朱的刀直对着季归年,“你知不知道,你那里都好,就是对女人粘粘缠缠的我不喜欢,一点主心骨没有,别人说东是东,说西是西,稍一拿捏,你就蒙了圈!

一个时萝都把你迷的找不到北,更何况是乐安!她连我都耍的团团转,更何况是你!”

“可是……”季归年看着魏朱,她曾很喜欢他横眉冷对千夫指,不为权贵低头的样子,可是真有一天当季归年这样对着她的时候,她很不喜欢!

魏朱恨铁不成钢的握着刀,“可是什么,你说!”

“可是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我艹!”魏朱咒骂一声。

季归年脸色也不好看,他有心解释,“你听我说,我当时也是因为……”

“花楼里姑娘成千上万,你就是睡个妓子,都比她强!”

季归年脸色煞白,“你生气不是因为我,而是……”

魏朱怒,“季归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保住她!”

季归年点头,“是。”

“那怕与我反目成仇,你也在所不惜?”

季归年垂了垂眼,“魏朱,我不想与你为敌。”

魏朱摇头,“季归年你不懂。”

魏朱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放在桌上,菜有些撒了,酒更是淌的到处都是。

魏朱把东西在桌上摆了,开始坐下吃饭,

“季归年,你做出决定吧,与我彻底划清界限,从我信任的人里消失,或者她死。”

季归年站在那里,眼前是他倾慕已久的人,身后是瑟瑟发抖需要她护着的姑娘,而这个姑娘刚跟了他。

季归年张了张嘴,而魏朱却做了个手势,“你先别着急,在我吃完这顿饭前你都可以慢慢想。”

魏朱说着对门外的小童吩咐一声,“劳烦小哥去趟不夜城,让里面的陈掌柜带着分红账簿过来。”

然后他又对着另外一人道,“麻烦去趟书局,让里面的季老先生带着分红账簿也一块过来。”

从魏朱派人穿出这两条消息的时候,季归年就知道魏朱在玩真的。

魏朱吃了口沾了酒味的菜,挑眉看了眼季归年身后的乐安,“你也不用弄那么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这不就是你早就盼望的一天吗,现在我也不给你掰扯了,现在就让你心愿达成。”

魏朱拿着筷子点了点对面,“这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顿了,你不陪我吃点?”

季归年在魏朱对面坐下,“我觉得你对乐安可能有些误会。”

魏朱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是误不误会的时候了。”

有菜无酒总是寡淡,魏朱指指门外,“去让你家下人带壶凉酒上来。”

“我去吧。”乐安说着要动,魏朱筷子啪的摔了,“死人蘑菇这么恶毒的东西你都能给我滴脑袋上,让你去端酒,我特妈敢喝吗!”

魏朱就奇了怪了,“你给我说说,这京城什么男儿没有啊,你虽然不得宠,可是太后对你也可以,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看上季归年了。”

乐安脸颊一红,“归年他对我好。”

魏朱问“怎么个好发?”

“他……”乐安脸颊通红,“他那日入宫,帮了被永福刁难的我。”

魏朱咂摸咂摸了永福那个胸大无脑的,“别闹了,就永福那没脑子的,被你耍的团团转还差不多。”

魏朱也不理她,“继续说,说的多了,我没准还真放了你。”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我是见着归年就觉得有种归属感,好像只要有他,就能护我周全。”

“呵呵。”

魏朱冷笑,“所谓的归属感就是你觉得自己属于他,所谓的安全感就是你觉得他不会离开你,说白了,你就是觉得他好蒙!”

魏朱道,“三言两语的暧昧,一点点的示弱,就能让他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我觉得就连你们两个上床,十有都是……”

魏朱捏着嗓子,“归年我怕黑,我好怕有人会伤害我,归年你陪我好不好,就一会,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

季归年变了脸色,被人编排房中事,还是自己喜欢多年的姑娘。

“魏朱,你过了……”

魏朱翻个白眼,“这才那到那,等会你才明白什么叫过!”



386散伙饭

最先来的是老陈,他捧着账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见两人还在吃饭,这才松了口气。

“东家,这是不夜城的分红账本。”

魏朱点点头,“先昨,还有一人没来。”

季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来的稍微晚了一点,他手里托着账本,进来时季归年对着他行礼,一旁的乐安也走上前来行礼。

听到乐安的名字,老陈吃了一惊,“这不是前朝那个乐安公主?”

乐安对着老陈善意的点点头,然后老陈觉得自己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他看着带来的账本,突然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老季,你这是……”

季归年苦笑,对着老陈摇了摇头。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现在就来说一说。”魏朱指着后面的乐安道,“那个是前朝乐安公主,记住,是前朝!”

然后她指着面前的季归年,“这个,是我的左膀右臂——季归年。”

魏朱在他俩中间来回指了指,“现在他们两个要在一起。”

魏朱最先看向季老爷子,“您是季归年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我想问问您,您觉得这桩亲事合适吗。”

季老爷子没有回答魏朱,而是看向了季归年,“她是你挑选的?”

季归年先是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她现在确实是我挑选的。”

季老爷子对着魏朱拱拱手,“我虽然是季归年的祖父,但是我尊重我孙儿的选择,他既然认了,我季家自然也认。”

乐安高兴的上前叫了一声祖父,季老爷子摆手,“你要真跟季归年拜堂成亲,才能这样称呼我。”

乐安乖巧的点头,欣喜的站到季归年身边。

季老爷子一直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一点魏朱一直都很清楚,虽然她现在很不喜欢。

“老陈,把季归年那份分红算出来。”

“之前用了东家的表格,所有分红都在上面不用另算。”老陈想把账本给魏朱看,魏朱却摆手,“给正主看吧,顺便给他那个算盘,若是他怀疑,还能算一算。”

乐安看着那个数字一时愕然,季归年在不夜城竟然有这么多分红。

季归年只匆匆看了一眼数字就合上了账本,“不用算,我信的过。”

然后魏朱看向谢老爷子,“谢老爷子,麻烦把你和季归年的分红一块算出来。”

谢老爷子打开账本,表格上的数字一览无余,看着谢老爷子的账本,乐安惊的差点站不住脚。

这两人怎么这么多银子!

乐安吃惊的眼神没有躲过季老爷子的视线,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老陈麻烦你做张表格出来。”

“东家,现在吗?”

魏朱点头,“我说你记。”

老陈当即拿出笔来在账本上开始填表,“上次孔最下聘,嫁妆是季归年准备的,忘了多少了,你记个大体数出来,从我那份里给季归年补上。”

“我记得。”

老陈把数字填上,乐安看着那个数字脸上都笑不下去了,季归年竟然给另一个女人花了这么多钱,还不是为他自己成亲!

季归年突然道,“那是我送你的贺礼,你不用还的。”

魏朱摇了摇手,“我只收朋友的贺礼。”

然后魏朱接着道,“这所宅子是我买的,当初花了多少钱也忘了,你记下来,等下要从季归年的分红里减出来。”

老陈点了头,突然他有些感慨道,“当初为了买这宅子,颇费了些功夫哪,还是东家找人闹鬼闹了半天,才从一商人手里高价买回来。”

魏朱看看老陈,示意他不要多说,“小事而已,记账。”

“对了,上次林阁老那次宴请花了多少,记得写出来,王大人那笔也是,这都是上万的,你都帮忙标注出来。”

林阁老,王大人,全是一些在季归年仕途当中出过力的人,没想到全是魏朱。

老陈笑,“这两位大人看着清廉,可却是一个个那钱硬砸出来的路。本来这两天还要去请户部尚书打麻将,看来这打麻将的钱也省了。”

“季归年的应该就这些了吧。”

老陈翻翻账簿,“东家,您原本还给季大人留了一笔成亲福利的。”

魏朱笑,“划了吧。”

老陈看着数字笑笑,“又省了十万两。”

季归年看些老陈,“成亲福利是什么?”

“东家说你耳根子软,特意给你存的零花钱,免得以后分红上交没钱买酒,不夜城每个人都有,就连翠娘都有一笔,是用来买花戴的。”

然后老陈对着季老爷子说,“您的是养老福利,因为您经常伏案写字比我们都累,所以是我们的两倍。”

“季老爷子的福利不用划,等下记得清算出来。”魏朱看着季老爷子道,“一码归一码,钱我不会少给你,但是你要把现在正在写的书写完,并且签下协议以后再不能动笔写书。”

“这个我都懂。”谢老爷子,眼眶湿润对着魏朱拱拱手,“多谢东家。”

“你先别谢我,有一点我可能忘了给你们说了。”魏朱拿着手里的酒壶,“我这个人多疑,身边容不下一丁点的背叛之心,所以你季归年当时跟着我时是签了卖身契。”

“后来我觉得你可用,所以把卖身契给了你。”魏朱笑,“我当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块蒙尘宝玉,想着让你展露光芒,可是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魏朱松手酒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魏朱笑,“季归年你跟我的那天我告诉过你吧,敢耍我的人,可是会被人剁掉手脚丢进海里喂鱼的。”

乐安当即变了脸色,“魏朱你针对的是我,求你放了归年,我对他是真心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魏朱抱臂看着眼前的男女,“乐安,你知道我一天到晚有多忙吗,针对你?你觉得我很闲吗?如果不是你和周遗设计毁我清白,你觉得我会分出一点点的精力去收拾你吗!”

“该死!你竟敢设计东家!”老陈暴怒,拎着乐安的衣领就要动手!

可是那手被季归年挡下了。

“这事她跟我说过。”季归年垂眼看着哭泣的乐安,“她当时也是被周遗逼迫,甚至还去请魏朱义父过来帮忙……”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老陈道,“她设计毁东家清白啊!季归年!你醒醒啊!”

“老陈,账已经结了。”魏朱往后退了一步,掀了面前的桌子。

“这顿饭吃完了。”



387杀人奖励

收到消息过来的孔最,端着碗甜汤小心翼翼的围着魏朱转,“你就这么回来了?”

“不然哪,杀了那对狗男女吗!”魏朱喝了口甜汤,“汤里你放白果了?”

“放了两颗给你润润肺消消气。”

“白果味道怪怪的。”

“那下回不放了。”

孔最担忧道,“娘子,你真没事啊,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别再把你气坏了身子。”

“我只讨厌乐安!”魏朱抿着嘴不悦的看着孔最,“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你们男人就是贱骨头,女人随便两句软化就受不了了,一点主心骨都没有!”

孔最连连点头,“娘子说的对!”

“不准附和!”

“是是是,我不附和!”

魏朱冷哼,更气了!

孔最小心翼翼的亲她,“娘子别气了,今天也累一天了,要不我去提热水给你泡个澡?”

“今天不想动。”

孔最听话的把魏朱抱起来,放到床上,“我去端水给你擦个脸。”

孔最端着水再进来时,魏朱已经疲乏的睡着了,孔最给她擦了脸和手又给她盖上被子,然后掩上房门出了府。

路上遇见如意,如意对他行礼,他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家主子没吃晚饭就睡了,让灶上备上粥,记得别放白果。”

如意点头,“侯爷这么晚去哪?”

“讨公道。”

孔最提刀出了门,夜深人静,孔最进季归年府上的时候,门房都已经睡下了。

听见有人敲门,下人睡眼朦胧的过来应门。

门房迷迷糊糊的揉眼,“这么晚了你找谁?”

“季归年。”

季归年出来迎接,孔最却理也不理,只往院里走,“乐安哪?”

“大概已经睡了。”季归年问,“你找她有事?”

“确实有点。”孔最说,“让她出来。”

“明日吧,”季归年说,“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

“季归年。”

孔最突然喊了他一声,“你觉得我是在用孔最的身份跟你说话吗。”

季归年退后,行礼,“下官明白。”

这样寂静漫长长夜,乐安怎么可能睡着,她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正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做。

就听到季归年要见她的消息,当下她就在脸上拍了粉,让自己看上去憔悴的样子,匆匆出来。

“归年,对不起。”乐安未语泪先流,“今天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跟魏朱产生误会,我还是离开你吧,以后……以后我就是来看你,也不会让你知道的。”

季归年握了握她发凉的手,“你不用走,是安定候有些事情过来找你。”

安定候?那岂不是孔最!

想到孔最乐安十分高兴,他可比魏朱好搞定多了。

“原来是孔最来了吗,我以前经常与太子哥哥和他一块玩……”

乐安话音未落,突然一口鲜血涌出,喷溅的鲜血,落在她浅色的衣领上,她惊愕低头,就看到了那把从后背笔直穿过腰腹的长刀。

乐安捂着伤口,惊愕转身,“为、为什么?”

“讨公道。”

孔最淡然收刀入鞘,乐安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孔最居高临下,深邃的瞳孔带着冷漠,“意图伤害魏朱的,都该死。”

“我、可以解释……”

“我只听娘子的,她说对,错也是对,她说错,对也是错,你以为你是谁,神吗?”

孔最勾唇,“就算是神,我也杀。”

乐安倒地,季归年满目震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他眼前被人杀害。

“魏朱不是说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对她!”

“魏朱留她性命是魏朱事,我杀她是我的事。”孔最道,“没人能在伤害我娘子后,还全身而退,她不行,你也不行。”

孔最往门外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我听我家娘子说,女人一旦娶错就是祖孙三代的事,因为她不仅是你的妻子,还是你孩子的娘亲和你孙子的祖母。

就算你在时乐安不会对我娘子下手,那你若是死了哪,你的儿子,孙子,都有可能成为她的复仇利器,我家娘子有今天,她需要问的已经不单单是她一人,所以乐安这样的隐患绝对不能留下来。”

季归年,“可是她离开了。”

孔最笑了笑,“她本打算一出你的府门,就举报乐安在你这里的,可是她没有。”

孔最“……因为你。”

孔最回去的时候特意洗了个澡,把自己弄得香香的才溜进魏朱的被窝。

他一靠近,魏朱就醒了。

“饿不饿,”孔最问,“用不用去给你端碗粥?”

“不想吃那个。”魏朱把脑袋埋进孔最肩窝里,“你今天闻上去好香。”

“是你上次送我的香水。”孔最说,“我把它从岭南带过来了。”

魏朱笑,“不是你说香水太女气,不肯用。”

“可谁让娘子喜欢。”孔最亲了亲魏朱的发心,“快睡吧,你这两天累坏了。”

魏朱笑意更甚,“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对你一点魅力都没有,总觉得我这娘子时刻面临下岗危机。”

随即魏朱又说,“我听说长公主除了驸马,有些是可以蓄养面首的,你若是让我下岗,我就找几个漂亮的小公子再竞业!”

孔最怒,还能这样!

“糟糠之妻不下堂知不知道!看来我今天是需要给你振一振夫纲,好让你知道你这种想法有多危险!”

糟!糠!之!妻?

魏朱挑眉,“你果然不爱我了,刚才还说让我休息,现在就出尔反尔。”

她叹息一声,转过脸去,“负心薄情的男人啊~”

孔最目瞪口呆。

感觉自己莫名冤枉怎么破?

“魏朱。”

孔最大狗熊一样的缠过去,搂着魏朱亲了口,“我若有天真负心薄情了你,你别犹豫,直接宰了我就是。”

魏朱拍了下抱着自己的胳膊,“我又不是黑寡妇,莫名其妙的杀你做什么?”

魏朱一愣,转而看着孔最,“你又背着我做什么了?”

孔最眨巴眨巴纯洁的大眼睛,“我今天听说你从季府回来不高兴,就去找季归年了,谁知道遇见了乐安,一时没忍住……”

“你把她杀了?”

孔最缩缩脖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魏朱赞赏的摸了摸孔最的头,就像抚摸二哈的大狗头,而被他摸头的孔最还一脸享受。

“娘子,你真好。”

“噢?哪里好?”

魏朱挑开衣带,露出香肩,春葱一样的尖细指尖,惑人的碰着樱桃色的红唇。

又从那细腻如雪的天鹅颈一路下滑,“这里?还是……这里?”

孔最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热,娘子的热情从来都蚀骨,恨不得让人赔付性命。

苦短,这夜还很长……



388小女人

最近天越来越冷,魏朱冷的缩在被窝里不想动。

今天是魏将行登基的大日子,她这个长公主必须露面。

魏朱打个哈欠,本想喊如意进来,谁知道孔最就提着几个炭盆进来。

“娘子,你的册封在后面不用起这么早,再多睡一会。”

魏朱摇摇头,“魏将行一早嘱咐了,让我早点过去,本来他昨天就想让我呆在宫里的……”

孔最的大脑袋咻的伸了过来,“他让你留在宫里干什么!”言辞之恳切态度之严谨宛如妻子质问丈夫夜不归宿。

魏朱失笑,“那是我爷爷,亲的!”

“那也不安全,万一有刺客怎么办!”

孔最把熏笼上烤热乎的衣服拿过来,给魏朱穿上,“这是宫里昨天派人送过来的宫装,娘子快试试看。”

魏朱还以为长公主什么的最起码也得是个正红什么样的大气宫装,谁知道竟然是樱花系撒金粉牡丹的柔软系。

就连配套的头冠也是牡丹花冠坠珍珠。

估计礼部设计这衣裳的时候,也是觉得长公主是娇俏可爱的,所以衣服设计的这么粉嫩。

可问题是,她魏朱不是这一挂的。

“要不,我还是穿昨天那身吧。”

“这身冠服可是根据你封号来的。”孔最道,“娘子若是真不想穿,不如称病不去?”

“就因为这一身衣裳,我在这种日子装病。”魏朱弹了下孔最的脑门,“你这话认真的,看我不打死你。”

孔最干笑,“怎么可能。”

魏朱洗了把脸精神了点,“去让如意进来给我梳妆吧。”

孔最捧着梳子毛遂自荐,“娘子,我能给你帮忙吗?”

“你确定?”魏朱道,“这可不是编根辫子的事。”她看着那顶雍容华贵的牡丹珍珠冠,“我可要顶着这么重的东西站一天的,要是散了岂不是更麻烦。”

孔最不说话,只瞪着狗狗眼期待的看着魏朱,魏朱也不知道孔最这些毛病跟谁学的,“那你……尽力而为吧,若是不行,我还是会喊如意进来。”

孔最欣然应允,他给魏朱梳发,魏朱就拿着自家生产的化妆品,开始在脸上拍拍拍。

没有现代那些乳化剂,也提炼不出来胶原蛋白,二裂酵母,她手上用的这些,勉强可以算做,无任何添加的纯天然产品。

魏朱底子好,又随了江仙儿那倾国倾城的面皮,那怕不拍粉底液,也是天生的冷白皮。

珍珠粉在脸上拍拍拍,玫瑰腮红给自己增加点血色,这唇也太浅了点,胭脂,口脂齐上。

末了,魏朱盯上了自己两弯细细长长的远山眉来,别的都好说,就这眉毛她画了两辈子,也没对称过。

瞅准机会,孔最的大狗头又冒出来了,“娘子要帮忙吗?”

魏朱摸摸头发,“你这么快就弄好了?”

魏朱稍微用力晃了晃,头发纹丝不动,弄得还挺结实。

“赏你个面子。”魏朱满意道,“给我画眉吧。”

孔最眼睛晶晶亮的去拖凳子,然后板板正正的做到了魏朱面前。

三寸长短的螺子黛被孔最捏在手里,他虚虚对着魏朱的脸比划了几下,然后上手。

孔最是认真的。

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眼中的热切,毫无保留的就像夜里的烟火,能在你眼前一下子露出最绚烂的光亮。

魏朱笑的眉眼弯弯,余光里却看到孔最左手难以抑制蜷缩起来的手指。

那手曾被人活生生拔掉指甲,切断了小手指上的手筋,尽管白釉把筋连上,可是耽误的时间太久,切断的手筋萎缩,所以孔最这根小指一辈子只能像现在这样,无法伸直。

魏朱觉得心脏闷闷的不舒服起来,“梳头跟如意学了多久?”

孔最一顿,他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魏朱。

“三天。”孔最说,“我没想到你们女人梳发要这么难得,我练习了很久,可是老是不成功。”

“可是你今天梳的很好。”

“那是因为有娘子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能做好的。”

孔最把眉笔放下,皱着眉头看了魏朱一阵。

“怎么,你画坏了?”

魏朱转头要去看镜子,谁知道孔最却捧住了她的脸,不让她动弹。

“娘子,你今天一定要去吗?”

“当然,不是早就给你说了。”

“可我不想娘子去。”

“为什么?”

“娘子太好看了,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孔最做着无谓的挣扎,“真的不行吗?”

“不行!”

魏朱道,“去把花冠拿来戴上,我该出门了。”

孔最闷闷不乐。

等他托着花冠给魏朱戴到发上,当挑起的珍珠流苏垂落在魏朱四周。

堂堂安定候孔最,像个头次见到心爱姑娘的毛头小子,心跳的不能自己。

“娘子不要走!”

孔最抱住了魏朱的大腿,“我们不去了!我去给祖父说,咱们不去了,你不想称病,就说我病了好了!”

“呜呜呜,我嫉妒病犯了,你要是这么出去,我会死的……”

魏朱僵硬扯嘴,“起来。”

“我不!”

孔最态度坚决,“礼部设计的什么鬼衣服竟然这么好,我去带兵去揍他一顿!”

魏朱哭笑不得,“就算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你能不能别这么逗比?”

“娘子答应不出门,我就起来!”

魏朱“不能商量?”

孔最斩钉截铁“不能商量!”

京城,皇宫。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魏将行指着底下的魏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对着老大招招手,“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魏长平顺着魏将行指的方向,看了看戴着轻纱的魏朱。

魏将行这别扭的,“我一看她这样子,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的感觉。”

“父皇多虑了。”魏长平想了想,“或许只是因为今天天气冷,又或者女儿家怕太阳晒,如柳夏日被虫子叮到也是这样的。”

“这就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魏将行说,“以你对魏朱的认识,你觉得她会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吗?嗯……一定有蹊跷。”

这确实不像魏朱的风格。

不过,魏长平看了看魏朱旁边那个狼一样围着转的孔最,突然又有些明白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嫁了人的小女人罢了……



399长公主

礼乐宣天,有仙鹤在魏将行登基那一刻展翅飞于晴空之上。

众人跪地口称万岁,可最让人心潮澎湃的还是所有人都期待已久的封赏大典。

长子魏长平,封晋王。

次子魏清流,封中山王。

小子魏云,封齐王。

长女魏照君,封曦月公主。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魏赤以弱冠之年荣封车骑将军,等同三公的军衔,已经能让他甩同龄人十八条街。

至此,这倒也算论功行赏,就连其他大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直到魏朱出现在封赏台上。

穿着粉嫩樱花色的衣裳,戴着比姑母曦月公主更胜一筹的牡丹花冠,蒙着面的魏朱,一经露面,在封赏台上就十分扎眼。

因为跟平时看上去大相径庭,有些人甚至根本认不出她。

“这是谁?”

总不会是魏将行那个没露过面的私生女,又或者……妃子?

蒙着面出场的魏朱确实引人侧目,而最让人惊讶的却在后面。

官宣读圣旨。

“齐王魏云之女,贤良恭顺,朕甚为心爱,又因其父功勋卓著,特封长公主之名……”

长公主。

而且是魏将行登基之后首个册封的公主

如果是魏照君,又或者是某个魏将行的女儿都不过分。

过分的是魏朱直接越过了魏照君亲生女儿这一重,以魏将行三子义女的身份被封长公主。

什么意思?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魏将行没立太子,却册立了长公主,那是不是说他心里属意的太子是魏云?

不少人已经去看魏长平和魏清流的脸色,可是两人看上去都十分平静。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早就定好的。

而两位竟然都没反对,这就……

不得不说一个称号已经能让人去联想到很多。

魏朱可没这感觉,她本来想安安静静的接过她的长公主印鉴下去,可是魏将行却对她招了招手。

“朝昌,过来朕的身边。”

魏朱一时没反应过来朝昌是谁,直到礼官在一旁小声提醒,“长公主,皇上叫您过去哪。”

魏朱这才如梦方醒,迈着小碎步贤良恭顺的上前,“朝昌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道为什么,魏将行瞧见她孙女这样就觉得扎眼,总觉得她这样的反常的样子,跟要弑君夺位一样透着不对劲。

魏朱跪了半天,魏将行也没吭声,她疑惑抬头,“爷爷?”

魏将行这才让她起来。

“爷爷今天怎么了,”魏朱凑过去问,“这大日子您也走神?”

魏将行心想,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哪!

“你今天怎么……”魏将行指着魏朱那身衣裳,十分一言难尽。

“爷爷也觉得丑吧,我是真不知道礼部的审美是什么,穿着这身别扭死了。”

“所以你就蒙个面?”还果真是羞于见人,只不过魏朱是嫌衣服丑。

“这倒也不是。”魏朱道,“我家那个侯爷最近粘人的厉害,今早非吵着给我化妆,画完了就不让我出门。”

魏朱偷偷看了眼孔最的方向,“我好说歹说,才总算能蒙着面纱出门,这么大的日子,总不能请病假吧。”

魏将行扯嘴,“册封大典请病假,你当这大典是你家开的!”

魏朱偷笑,“可不就是我家开的。”

魏朱说着摘下了脸上的面纱,穿着那身樱花粉的牡丹宫装给魏将行转了个圈,然后立马把面纱挡住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魏将行却看的微微出神,魏朱这脸……这身段……

怪不得孔最那小子不让出门。

他笑了笑,“戴就戴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样。”

“是朕。”魏朱再次提醒了一下,然后接过了她的长公主印鉴。

“对了,爷爷,我义父什么时候能回来?”

魏将行挑眉,“你想他了?”

“这不马上就过年了吗,今年可是我成为长公主的头一个年,当然希望义父在,难道爷爷不希望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吗?”

说起魏云,魏将行却惦记起其他事情来了,“你现在都是长公主了,跟那孔最那小子也成日厮混在一块,你什么时候大婚。”

魏朱眼睛啪的亮了,“爷爷这么想我大婚,是不是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成亲的嫁妆?要我说,这毕竟是您登基后的头桩喜事,自然是要弄得体体面面的,爷爷觉得哪?”

“滚!”

竟然变着法的问自己要东西,“你这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爷爷说的哪里话,女儿家在外面胆子大多半是娘家底气硬,我爷爷可是皇帝哪,我为什么不胆子大!”

魏将行被这不动声色的拍马,伺候的很舒坦,“这事等你义父回来再说吧,总归他年前要回来的。”

“多谢皇上赏赐齐王归朝过年。”

魏朱大喊一声,行个礼,就捧着东西溜达回了自己的队伍里,空留下被算计的魏将行一个劲的吹胡子。

魏朱这个长公主站在所有魏家女眷的最前面,包括楚氏,包括魏照君。

这两人本是天南地美挨不到的两人,可是却又偏偏脸色十分一致的难看。

楚氏脸色难看,一个是因为魏朱被封长公主,另一个是因为她曾经唯一的骄傲——魏紫,今天不能出席这盛大的册封大典。

甚至就连魏黄这个姨娘生的女儿都能出现,她的嫡女却不能露面!

“曦月公主深居简出,真是许久都没见过公主了。”楚氏跟魏照君套着近乎,魏照君不愿意搭理这位二弟妹,一个商人出身的女子,也配站在这里。

楚氏也不急,总归她现在是中山王妃,倒也不怕魏照君翻脸。

“一直都觉得皇上偏爱老三,没想到竟然能偏心到这种地步,竟然不顾公主的处境,直接把魏朱这个小辈封为长公主。”

楚氏旁的没有,风凉话撒的跟刀子一样。

魏照君冷冷的看了楚氏一眼,“我以为你现在没空跟我说话。”

魏照君道,“我前两天带着婢女逛街,瞧见二弟从花枝巷出来,我若是你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挑拨上。”

楚氏一惊,“你……”

魏照君笑,脸上却再没有原来的模样,“我在意的从来不是谁是那个长公主,想找人对付魏朱,你找错人了。”



390长公主谈亲事

大典之后是宴饮,魏朱本来想躲懒溜走的,可是魏将行“慈爱”的目光,将她无时无刻不暴露在群臣**裸的目光下。

所以贤良恭顺的朝昌长公主,端着酒杯,酒娘一样迎来送往的看着身边一群恭维的老娘们,当然还有一群待字闺中的小娘们。

所以她想跑!想跑!想跑!

“长公主,听闻不夜城的梦仙境新到了许多好东西,不知妾身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陪您一块去看看。”

说起不夜城,魏朱才恍然发现在她面前这群人可全是京城有名的贵族。

不过这些人的消息是不是也太闭塞了?竟然不知道自己就是不夜城的东家。

不过想到自己平时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

她也就释然了。

看在钱的份上,魏朱终于提起来点兴致。

“就这月十五吧,不夜城春节新品,会在十五这天发售,到时候一起去吧。”

这提议简直给试图接近长公主的夫人小姐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宽肩窄腰的孔最一身黑色衣衫,更显清新俊逸丰神俊朗,“能向你们借一下长公主吗?”

他拿着酒杯一出来,直接看的几家女儿红了脸颊,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自然识趣的把空间留给他们。

人一散开,魏朱就舒了口气,“你可算来了。”

孔最偷笑,“娘子这么快就想我啦?”

“想你个鬼!”魏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个鬼面纱,让我吃不了东西,喝不了茶,我今天都又饿又累一天了,还在这里装公主病。”

孔最一听心疼坏了,“娘子想吃什么?我喂你。”

“别。”魏朱可不想大庭广众秀恩爱,“你就站在这里替我挡一下吧,我先随便垫点,等会去再吃。”

孔队充分履行了一位身为丈夫的责任,替自家加娘子,挡住所有人的视线,然后一个人独享她吃东西的模样。

像个小仓鼠似的,拿起点心掀起面纱啊呜一口吃掉。

唔~好萌。

魏朱显然饿坏了,平时不吃甜的她,一口塞了四五块点心,孔最连忙给她倒茶,放在嘴里试了试温度,这才递给她。

“娘子既然饿了,为什么不摘下面纱?”

“一直都带了,现在摘下来反而让别人觉得怪异。”

魏朱放下面纱透口气,又美美的喝了盏茶,这才舒坦了点。

殷红双唇沾了茶水,红的透亮,看的孔最口干舌燥。

“娘子,我也渴……”

“渴就自己倒,又不是没手!”

孔最撅嘴,“娘子亲亲我,我就不渴了。”

“孔最你是发qg期到了吗?”魏朱瞪了孔最一眼,眼如横波水,看的孔最心里更痒痒了。

他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娘子喜欢我而已。”他说着低头碰了碰魏朱的脸颊,得意的像个孩子一样在那笑,“我是娘子的,真好。”

魏朱哭笑不得。

“长公主。”魏朱听见有人叫她,她戴上面纱,从孔最的包围圈里伸出头去看,就见到魏如烟纸片人一样站在那里,怯生生的喊着她。

魏朱看了眼孔最,后者不舍的蹭蹭她的脸,去旁边应酬去了。

“你看上去很不好。”虽然早就知道魏如烟擅舞,但是她现在的样子,明显瘦的不正常。

“姑母让我嫁给表哥。”魏如烟开门见山,“我甚至没见过他几次,更没跟他说过什么话,可是父亲想要答应。”

魏朱点点头,“所以哪?”

魏如烟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指,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咬唇开口。

“魏朱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不是他。”

魏朱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问你。”

她说,“魏如烟,你就要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男人了,你打算怎么办哪?”

魏如烟从没想过,魏朱会如此直白的把这个问题抛向她,“我……我不知道。”

魏如烟迫切的拉住魏朱的衣角,“所以我才来问你吧,魏朱,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嫁给关忆深?”

“那怕你不嫁给关忆深,也会嫁给别的公子。”魏朱说,“重要的不是你要怎么不嫁给别人,而是你要如何与武束成亲。”

魏朱问,“你要嫁人这事,武束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他,但是……”魏如烟苦笑,“我觉得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那他说过什么吗?”

魏如烟沉默。

魏朱换了个问法,“他曾给过你承诺吗?”

“他说让我等他。”魏如烟神情落寞,“可我不知道,即使我等了,我们两个这会不会有以后。”

“那就去给他说清楚吧,告诉他你要成亲了,问问他打算怎么办?是直接抢亲,还是等他十年,等到他功成名就前来娶你,不管怎么说,他总要给你一个回答的。”

“听完他的回答,我觉得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可是我怕。”魏如烟说,“你能不能帮帮我,派人去跟他说一声,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我不明白。”魏朱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你知道正常人对待小事的态度是什么吗?”

魏朱道,“你明明知道这件事对你有多重要,你还让另一个人把它当做小事去对待,魏如烟这是你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你都不愿意为此去努力一下,凭什么让别人帮忙?”

魏如烟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魏朱明确拒绝了魏如烟,“至少你现在的态度,不值得我去帮。”

魏朱看着眼前的魏如烟,“武束是个好男人,关忆深也是个好男人,喜欢谁不喜欢谁就光明正大的去说出来,你现在已经是王爷的女儿,如果你还把自己当做那个不受宠的庶女,那谁也帮不了你。”

回去的路上,孔最给魏朱捏腿,“你真没办法帮魏如烟吗?”

闭目养神的魏朱,看了他一眼,“你想帮他们两个?”

孔最道,“武束人不错,对魏如烟也是真心的。”

“可是这世界上,并不是你喜欢谁就能跟谁在一起了?”魏朱说,“门第之见不可逾越,门当户对更是一种利益牵扯。”

“如果是以前的魏长平,只要武束上门求娶,那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成功,可是现在,他怕是连百分之一的成功几率都没有。”

孔最“因为魏长平现在是晋王?”

“对,因为他现在是晋阳。”魏朱意有所指,“魏将行只有三个儿子,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就是魏长平,而他偏偏只有两个女儿,关忆深的身份配不上她的嫡女,所以用来给他联姻,搭上军中的路子很合算。”

魏朱白了孔最一眼,“你最近给我老实点,千万别因为这事招了魏长平的眼,这人不好惹,万一记恨你,记恨我,再牵连到义父,看我怎么收拾你。”

孔最摸摸鼻子,“那武束岂不是很惨?”

“问题根本不在武束身上。”魏朱说,“我从岭南回来多久了你知道吗,魏如烟现在才来找我,说明她也一直举棋不定。”

“她都不急,我急什么。”

391不能动的人??

如果说最近京城出了什么风云人物,那一定有朝昌公主的一席之地。

什么?

你不知道朝昌长公主是谁?

那就要从很久很久以前的陵阳监察吏的一个庶长女开始说起。

从庶长女、太子妃、被逐出府又被收为义女,收为义女不说,更是被不夜城少主现在的安定候直接入赘,这庶长女一路而来,最终成为现在的朝昌长公主。

你觉得她好运气,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却不是她的运气,而是朝昌长公主这无与伦比的恋爱史。

前朝太子、安定侯爷,传闻就连前朝昏君周遗,也为其神魂颠倒。

孔最很不开心的看着街上现在正在流行的话本,翻来覆去讲的都是朝昌长公主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

与前太子的遗憾,与昏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轮到他了,却只有为爱不顾伦常,摒弃男儿气概入赘。

更过分的,还有不知哪个脑子进水的,竟然把它写得像个小白兔一样,而魏朱就是那个想方设法把他囚禁于自己羽翼下的变态。

“娘子你看看!”孔最指着这些书火冒三丈,“瞧瞧这小婢女一样的我,为了让孔府迎来昔日光景,不惜以色事人,结果害人害己,一辈子有名无份。”

魏朱在廊下晒着太阳,听到这话晃了晃自己的摇椅。

“娘子~”

孔最捧着心口过来,“娘子,我都被气成这样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怎么安慰?”魏朱笑,“我瞧见写的挺好,可以让书局的人去联系联系,这人没准能成为书局的签约作者。”

“我气的不是这个。”

孔最扯开话本,指着其中一篇道,“你看看这一本,周耀是你爱而不得,遗憾错过的白玫瑰,周遗是痴情霸道,为你不惜毁灭江山的野玫瑰,只我一个,可怜巴巴被你怜惜才能勉强在你身边伺候……”

孔最那个气啊,周耀就罢了,最起码人家是个女的,这周耀又算是什么玩意!

魏朱一开始还不在意,等着看到这篇的时候,突然沉思起来,她翻了翻,虽然大多只是戏言,但是这明显是针对她来的。

魏朱捧着孔最的脸亲了一下,“是不是感觉快气炸了?”

孔最摸摸脸,一脸陶醉,“不气,一点都不气。”

“可是……”魏朱柔声道,“夫君,妾身却看着这话本好生气,明明妾身已经有夫君了,别人还这么编排我~”

魏朱戳了下孔最的胸口,“你都不疼我的吗。”

孔最当时就听着那声“夫君”骨头都酥了,“那、那我要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魏朱一点脚尖又慢慢悠悠的晃起来,“公主是不需要想这个的。”

“娘子,这事交给我就好。”孔最当即保证,会把事情办好。

“记得把如意带上。”

孔最一愣,“她不在你身边伺候你,跟着我做什么?”

“让你带上就带上。”

孔最噤声,出门的时候一个劲的往身后看,“侯爷在看什么?”

“我总觉得娘子很奇怪,她让你跟着我,别是她让你看着我,自己好溜走。”

“侯爷不必担心。”如意说,“主子若是想走,就算有十个,你也拦不住的。”

孔最停下,如意走出很远才回头,“侯爷怎么停下了?”

孔最眼神晦暗莫名。

是的,他留不住。

魏朱不会为任何人留下,只要她还能跑能跳,能走路,她就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他。

孔最眉头深皱,如果……

忽然孔最使劲闭了闭眼,然后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真是要疯了,他刚才都在想一些什么疯狂的主意。

“娘子不会离开我的!”

孔最斩钉截铁的说着,“一定不会的。”

如意却微微走神,刚才孔最看上去的样子,吓人极了。

两人一离开,魏朱就换了衣服去了陈海那里。

陈海在喂鸟,院子里七拐八拐的摆了很多又窄又高的条凳,七、八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正端着碗目视前方的往前走。

那怕魏朱进来,正在走着的孩子也不敢偷偷的看进来的人一眼。

魏朱看了一会,“我虽然不懂,但是你把他们教的很好。”

“就一个走路学了半拉月,你这话是夸我,还是骂我。”

“我都走了一辈子了,估计也没他们几个走的好。”

陈海看了她一眼,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不需要像他们一样练习这个,你比她们命都好。”

魏朱笑了笑,“怎么,最近出的那些杂书,你也看了?”

陈海抿了口紫砂壶里的浓茶,“我倒是没想到朝昌长公主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魏朱无所谓的耸耸肩,“总归就是那么几个人,除了会翻来覆去的用这些小伎俩,还能干什么。”

魏朱说,“这事我已经交给孔最去查了,估计京城里这些言论很快就会消停下去,不过,我倒觉得对方做这事的含义并不仅仅如此,所以想让你给我留意一下。

陈海笑眯眯的像个老奸巨猾的弥勒佛,“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就算你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

魏朱心里一动,“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陈海透过鸟笼看了魏朱一眼。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魏朱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一样,看着自由自在,其实从一开始就被人禁锢住了。

“消停会吧。”陈海说,“不是已经把这事交给别人了吗?就让他看着去做吧!你也是,既然已经是长公主了,你就像个长公主一样,不好吗?”

“没事逛逛街,骑骑马,游山玩水,去找小姐妹,何必哪……”

魏朱冷哼,“我倒是想!”

她对陈海道,“你不给我说没关系,总归我有办法查出来的。”

陈海笑,“你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杀了她?惩治她?”

魏朱冷然,“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海摇头,“你这样只会惹怒她,也惹怒她背后的人。”

陈海意味深长,“过刚易折,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太多了,迟早要栽跟头的。”

“那就等我栽跟头以后再说吧,或许,在我栽跟头之前,就已经被这人给弄死了。”

魏朱笑,“我若死了,你们就分了我那份,离开京城吧。”

陈海无奈,只得给了魏朱一个名字……

392孔最杀人

孔最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他高高兴兴的出门去替魏朱办差,阴沉着脸回来。

魏朱没理他只看着如意,“捉到人了?”

如意看上去脸色有点苍白,她点了点头,“人已经被侯爷给杀了。”

“呦,这么大火气?”

魏朱道,“你们去的时候,看到的应该不止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吧?”

如意点了点头,她正想说话,就听孔最怒到,“出去!”

如意不管他,只看着魏朱,“主子要听吗?”

魏朱点头。

然后如意把几张皱皱巴巴,不知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纸,小心翼翼的抚平了,交给魏朱。

那是几张颇有意境的避火图,其笔触之细腻,情节之生动,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况且还是一女多男的np大场面。

如果不是那女子蒙着面纱,散落的衣衫被点染上了粉色,魏朱或许会很有兴致的点评一番。

魏朱把那几张抢救下来的避火图放在孔最旁边的桌上,“就这个,把你气成这样?”

“你不气!”

魏朱十分淡定,“还好。”

然后易燃易爆炸的孔最哐的炸了,他暴躁的在屋里转圈。

知道当他看到别人这么编排魏朱时,自己的心情吗!

自己最为珍视的人,竟然被人这么作贱!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个都已经死了,一个死在我面前,一个死在你手里。”

魏朱把这几张纸收起来,放回怀里,“你今天不过是看到几张画就气成这样,直接动手杀人,若是哪天你真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孔最,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也杀了?”

孔最瞳孔圆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我以为你这件事,一定能处理妥当的,没想到你竟然中了别人的圈套。”

魏朱站起来出门。

孔最连忙奔出来追上,“你要去哪!”

“我要入宫,你要一起吗?”

孔最突然心虚,“你入宫做什么?”

“你今天杀了人,你觉得这么大的动静会没人告诉魏将行,让他知道吗?”

魏朱说,“孔最,你是侯爷没错,我是长公主也没错,可你是不是忘了,这天下的律法不是为你我写的,这悠悠众口,难道你能全都堵住?”

“可是!是那些人……”

“皇帝是这世界上最悲催的动物,看似生活在金堆玉砌的生活里,可是能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能听到的也只是别人想让他听到的。

你说那些人死有余辜,你觉得如果你不说,皇上会知道吗?”

魏朱再次说,“我要入宫,你来不来?”

魏将行看着地下人送上来的折子,气的撕成了两半!

什么长公主纵夫白日行凶!

什么长公主德行败坏,不堪长公主之名。

什么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剥夺朝昌长公主封号,将其押入大牢。

“简直一派胡言!”魏将行怒到,“魏朱若是如此无德无状,朕会给他长公主吗!一群只会掉书袋的蠢货!”

“爷爷说的对!”

魏朱嘻嘻哈哈的从门外进来,“这群文武大臣一个个混淆视听,活该一个个被撵回家里养鸡!”

“你怎么来了!”魏将行听着语气不好,但样子瞧着倒是开心的紧,他拍了拍身边的奏折,“看看!就因为你朕到现在还没睡!”

“孙女不是也没睡。”魏朱悄咪咪道,“孙女瞧见爷爷精神不好,不如给爷爷提提精神?”

魏将行怀疑,“你会这么好心?”

“爷爷说的哪里话。”

魏朱拍拍手,就有人捧着成摞的书进来,“瞧瞧我静心给您挑选的好书,绝对本本精湛,让人一看上头再无睡意。”

魏将行笑,“我天天批奏章,你还让我看这个,你是想让我这双眼睛坏掉,是不是?”

“那就让底下的人念也给你听啊。”魏朱拿了本丢给一旁的小太监,“大点声念啊,我怕声音太小,听不清。”

小太监拿了书,在哪里一本正经的念,魏将行越听越笑不出,“这写的……”

“我呀。”魏朱拍着那摞书,“这写的都是我。”

“爷爷大概不知道吧,我最近在京城可有名了,跟前朝太子情难了,跟前朝皇帝爱恨纠缠相爱相杀,最后选择孔最也只是因为千帆过尽,我再不想爱人,只想随便找个人爱我。”

魏朱叹气,“爷爷也知道孔最吧,这人啊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为了娶我,甚至连签卖身契入赘这种事都能干出来,听到这么多人编排我,他怎么受得了然后就差去了。”

魏朱咋舌,“爷爷,您知道他发现什么了吗?”

魏朱道,“他竟然在探查过程中发现一处暗暗印刷下作刊物的黑作坊,其丧心病狂简直罄竹难书。

为了不再让我京城百姓,受到这种污糟东西的侵蚀,他只能下令痛下杀手,回来的时候还在那里哭,说杀了人心里不好受,唉~”魏朱叹气,“我家男人就是太善良。”

魏将行一开始还听的好好的,可是越往后越听得不对味,“不是,听你这意思,孔最白日行凶,不仅不该死,还应该奖励?”

“当然。”魏朱道,“捣毁这种下作网点,应该要受到表扬的啊。”

“放肆!”魏将行道,“你当朕是老糊涂了吗!”

魏朱站在那里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那爷爷是吗?”

魏朱道,“您还记得,上次册封大典我穿什么衣裳,带什么首饰,画什么妆吗?”

“当然,你那天穿了粉色的裙子还蒙了面,至于首饰……我记得有珍珠。”

“爷爷真厉害。”

魏朱把那几张避火图掏出来,放桌子上,“那爷爷再看看这个!”

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魏将行暴走,“魏朱!你皮痒了是不是!”

“爷爷很生气吗?”魏朱说,“孔最在印书那里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很生气,所以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魏朱伸着脖子指着避火图道,“爷爷看清楚,那个是太子周耀,那个是疯皇帝周遗,笑的最猥琐的是孔最,中间那个,最放荡不羁的就您刚刚册封的朝昌长公主。”

魏朱说着跪下,“朝昌长公主恳请皇上彻查此事,还朝昌一个清白,还魏家一份应得的尊严!”

393甜蜜下的隐瞒

魏朱出宫的时候没坐马车,她跟孔最慢慢的并肩走着。

“把那些东西直接给你祖父看,没关系吗?”

“不让他知道你有多气愤,又怎么能让他感同身受,把这件事轻轻放下。”

孔最垂头,“我是不是又做了一件给你添麻烦的蠢事?”

魏朱看着身边的孔最,“确实挺蠢的。”

孔最脑袋低的更厉害了。

魏朱说,“就这种把人画的五官一团模糊的东西,你是怎么和我联系上的?”

“再说了,我好歹是个长公主敢这么编排我,明显是个针对我的陷阱。

偏你跟头野猪似的一头扎上去,要不是我让如意跟着你,就书案上的那堆折子,也能让魏将行把你狠狠的收拾一顿。”

孔最就像抽了骨头的鱼一样,无精打采的跟着。

“娘子……对不起。”

“很想补偿我?”

孔最点头如捣蒜,魏朱指地,“过来!蹲下!”

孔最乖乖蹲好,“娘子,你要拧我耳朵吗?”

魏朱挑眉,为什么觉得你隐隐有些期待的样子。

“翠娘就经常拧老陈的耳朵,老陈说那是翠娘喜欢他。”孔最眼睛铮亮,“娘子也要拧吗?”

“让你失望了,我只是有点累。”魏朱趴孔最身上,“背我回去吧。”

孔最背着魏朱在那笑,“娘子这那里是让我赎罪,简直就是奖励我。”

“噢?背我不会觉得累吗?”

“怎么会。”孔最笑,“若是能背娘子一辈子,那才好。”

魏朱摇头,贴在孔最的背上,她还记得孔最第一次见自己杀人时,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可是这一转眼间,已经变成因为几张避火图去抽刀断人性命。

只是几张图而已,竟然气成这个样子。

“真是个傻子。”

魏朱翘着唇角揽住了孔最的脖子,“我要吃桂花糯米藕。”

孔最回头看她,“娘子不是不喜欢吃甜吗?”

“现在想吃不行吗!”

“当然行!”

孔最带着魏朱去了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小铺子,还没靠近,就能闻到那种甜蜜的气息。

老板显然认识孔最,一见到他就跟他打招呼。

“今天还要之前喜欢的那几样吗?”

孔最笑,“今天不要那些,我娘子想吃糯米藕。”孔最开心道,“给我们盛一份过来。”

煮的酥软的糯米藕淋上今秋的桂花蜜,在盘子里整齐切了看上去十分诱人。

“娘子快尝尝,他们家的甜品,做的可好吃了。”

魏朱夹了一块,滋味确实不错,只是太甜腻了些,吃着忒甜。

孔最期待的等着她的下文,“娘子是不是很好吃?”

“我尝着不怎么甜。”魏朱夹了一块递到孔最嘴边,“你尝尝甜不甜?”

“不甜?”孔最狐疑的咬了口,“不会啊,我吃着挺甜的。”

魏朱一本正经的摇头,“你肯定尝错了,你再吃两块。”

孔最咔嚓咔嚓两大块下去,这糯米藕,怎么吃味道都很好啊。

魏朱撑着下巴看他,笑的眉眼弯弯,人真是奇怪啊,看别人吃东西,有时候比自己吃还要来的享受。

孔最回过神来,“娘子是买来想让我吃的吧。”

魏朱不说话,这蠢货一下午气的茶都没喝,更别提吃饭。

魏朱夹了一块慢慢的咬,“做错事的人,还有甜品吃,你觉得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她把剩下的推到孔最面前,“只是我刚好觉得不甜而已。”

孔最心里乐开了花,魏朱根本不吃甜的,却还要了糯米藕,可不就是给他准备的。

孔最的心里比桂花蜜还甜,他家娘子对他好着哪。

两人牵了手往回慢慢的走,孔最手里提了挑选的点心,嘚啵嘚的哼着小曲往回走,就连天上的愁云惨雾,都风光霁月的不要不要的。

“娘子,我真希望今晚这路一辈子都走不完。”

“你这种恋爱脑的想法可要不得。”魏朱说,“我听别人说,如果在夜里走来走去都走不出一个地方的话,那就是遇到了鬼打墙,这大半夜的……你就不怕?”

“害怕。”

孔最紧紧的握着魏朱的手,把她抱紧怀里,“我现在就很害怕,娘子你可千万别松手哦。”

魏朱失笑,“你个心机婊,竟然借机揩油。”

孔最纯真的眨着眼,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得样子。

“你啊,真是学坏了。”

魏朱捏着他的下巴吻上去,不过坏的很喜欢就是了。

夜里,孔最从魏朱身边醒来,他给她掖好被子,轻轻亲吻了下她的头发,然后穿衣出了门。

四下寂静,孔最提刀而过,衣角在夜风里上下翻飞,孔最一路极行,最终去了以前的孔府。

孔府败落之后,这里十分荒凉,但是孔最之所以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缅怀过去。

孔府有处暗牢,原本是用来惩戒关押犯了错的下人的,现在这里却入住了新的囚犯。

在暗牢房外面守着的是如意。

“侯爷。”

见孔最过来,如意站起身开了身后的牢门,“仅存的两个活口都在里面,其中一个看上去就快死了,另一个还好些。”

孔最“还是不说?”

如意摇头,“看来对方应该是握住了这些人的把柄,捏住了他们的命脉。”

孔最点头就要进去,临进门前他忽然停下,“谢谢你帮我隐瞒,没把这事告诉魏朱。”

“虽然一开始,我们只想找出幕后黑手,替主子解决,但是……”

如意苦笑,“主子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要不然她不会停止追查下去。

只是……如意叹气,恐怕这些人背后的身份很特殊,就连主子也不愿意再多招惹。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如意说。

“我不确定,我现在做的会不会为主子惹上更大的麻烦。”

如意说着行了一礼,“希望我们不会。”

孔最推门而入,鲜血跟不见天日的牢房混合出一种陈腐的气味。

地上躺了两人。

一人趴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而另一个仰面躺在地上,满身鲜血却毫无求生意识,看上去,他比地上的人还想更快结束这种无望的生活。

394一辈子的苏妲己

孔最冷然的看着躺着的人,“我叫孔最,朝昌长公主是我的娘子,你可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可以慢慢的给你解释一下。”

“对了,”孔最问,“你饿吗?”

地上的人不说话,他甚至躺在地上干净利落的闭上了眼,直接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为净。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一下,把在幕后指使你的人说出来,因为我的时间不是很多。”

地上人面不改,无动于衷。

孔最就像独角戏一样在哪里自说自话,“旁边这个人你认识吗?我记得你们两个那时候还在一块印刷,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很要好,他就要死了,如果你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我或许可以救他。”

“你少费力气了,根本就没人主使,印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做主印的!朝昌长公主私生活絮乱,一女多尚,怎么就骂不得!写不得!画不得!”

一盏幽幽灯火照亮整个牢房,将孔最的影子,如妖魔一般在牢房里无限拉长。

他轻轻笑了。

“你还是先吃点饭吧,我怕你等会会受不了,直接晕过去。”

孔最环视牢房一周,除了地上的干草,这里并没有其他能够入口东西。

孔最突然看到躺在地上快死的另一个人,他恍然大悟的笑笑,“瞧瞧,我竟然把这么一大块肉给忽略掉了。”

他拔出了刀,“这么多的肉,你应该能吃饱的吧。”

那人慌了,“你、你要干什么……”

“喂你吃东西啊。”孔最手里的长刀划过另一人的衣袖,缓慢的速度像在挑选那一块可以下手的肉。

都说人的求生意识最高,当面临死亡的时候,哪怕是快要死去的人,也会垂垂挣扎,试图求救。

“呼呼…不…不…”

原本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死去的人,竟然挣扎着出了声,可是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求救似的看着他的同伴。

“你不要这么做!”那人挣扎着起来,“他还活着,你怎么能……”

“噗嗤——”

刀刃进入血肉的声音清晰而来,紧接着是贴着筋骨被剃下肉来的声响。

孔最不去看地上疼得嘶吼的人,只用刀尖挑着这块肉,递给另一个人。

“好好尝尝,还热着哪。”

“疯子!”

那人挣扎着往远离孔最的方向逃,活剥人肉这是只有疯子才能做上来的事。

“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杀了我啊!”

“你确定不吃吗?”孔最挑着肉,看着他,脸上无悲无喜。

“我认得你的,家住在东边最边上的巷子里,我记得你有一个女儿,今年好像也就十来岁的样子,你还有一个妻子,只是嫌你穷,所以跟别的男人跑了,你现在在我这里,家里的小姑娘就只能让你那个上了年纪的母亲看着。”

孔最挑着那块肉递过去,“把它吃了,要不然我把你女儿的肉切下来送给你,如果你女儿的你不喜欢,还有你的母亲。”

“你连死都不放在心上,骨肉相残这种事,你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吧。”

当血淋淋的肉贴在嘴边,这人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

“我说……”

片刻后,孔最走出了暗牢。

怪不得,魏朱在把这件事上报给魏将行之后,就没了下文。

原来,是因为这样。

孔最照例回了府后先去洗澡,他一直都在想着今天的事,不知不觉间竟没发觉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靠近他。

“什么人!”

孔最眉眼一横,对着贸然靠近的人一拳挥去!

却在看清对方时急忙收手,“……娘子?”

魏朱举着手里被重拳打到粉碎的水瓢,“夫君这身子骨不错啊。”

“没碰到你吧。”孔最着急的去看,见魏朱没事,才松了口气,“是不是我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我就是饿了。”魏朱举了举手里的鸡腿,“刚去厨房找了点吃的,听见你在沐浴,我就过来了。”

魏朱撩起水撒孔最身上,“怎么这么晚了还洗澡,难道是做噩梦了?”

有一段时间,孔最还被周遗折磨的噩梦笼罩,不时会在夜里满头大汗的惊醒,那个时候魏朱就会给他擦擦汗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孔最没有回答,“娘子刚醒吗?”

“有一会了。”魏朱咬着鸡腿,含糊不清说,“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今天特别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吃的可不是一只鸡腿,而是一只鸡被我吃的只剩下个腿。”

魏朱三两口就把鸡腿咬的只剩下根鸡骨头,“可能我最近在长身体吧,我以前窜个子的时候就特别能吃。”

魏朱随意擦了把手,“要给你帮忙搓背吗?”

“别。”

孔最十分抗拒这件事,听魏朱这么说,直接缩在木桶里不出来,“太难看了,娘子还是去休息吧,我等会洗完了就出去。”

孔最性命虽然被白釉救回来了,可是身上的疤痕层层叠叠实在难看之极,他不想让魏朱看见。

“你这自尊心啊。”

魏朱在孔最脸上亲了亲,“你是不是忘了,以前都是我抱你去洗澡的,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我哪里没看过。”

魏朱贴着孔最耳朵贼笑,“我不仅看过,摸过,还搂着睡过。”

孔最耳朵通红,“那也不行,娘子,你快出去吧。”

“你不让我给你帮忙,我就让你今晚睡书房!”

魏朱拿着丝瓜瓤,“你可想好了再回答,我这人可是言出必行。”

孔最苦着脸,“娘子你不是认真的吧?”

“谁让我喜欢你哪。”魏朱用丝瓜瓤揉搓着肥皂泡泡,“赶紧趴好喽,没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你就是只剩一根骨头了,在我眼里也跟妲己似的。”

孔最不知怎么,眼眶突然就红了,“那有你这么眼瞎的纣王。”

他把自己脑袋埋进胳膊里,“明明就恶心死了。”

魏朱哈哈大笑,“你不是说了吗,我眼瞎。”

“再说了,那里难看。”

魏朱的唇贴在孔最背上的烫伤疤痕上,郑重吻了一下。

她咬着孔最的耳朵轻声道,“你算是丑,也是我一辈子的苏妲己……”

395故意发现

“查清楚了?”

魏将行看着底下送上来的信息深觉疲惫。

看着底下的人点头,魏将行更觉头痛,“去把尾巴收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属下领命下去,魏将行头痛欲裂。

于是夜深人静时,魏将行单独出了一趟宫。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只是第二天魏朱的赏赐就下来了。

看着满院的东西,魏朱撇撇嘴,“交给老陈,让他想办法给我卖出去。”

如意在一旁道,“这些东西皇上刚送过来,我们就这么送回去,是不是……”

“无事。”

魏朱说,“我越生气,他心里越舒服。”

孔最就站在廊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浸透了黑暗的夜,沉的阴翳。

柱子挡住了他半边脸,魏朱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

“孔最?”

“嗯?”

孔最从柱子后面伸头,像只小猫一样睁着眼睛看她,又软又糯的样子很想让人摸一摸。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魏朱问,“你要一起吗?”

孔最瘪嘴,“我很想跟娘子一起出去,但是我怕娘子嫌我黏人。”

“你确实有够黏人的。”魏朱问,“来不来?”

孔最想去又有点犹豫,“我今天还有其他事,虽然很想推了……”孔最问,“娘子希望我推了吗,其实我可以的!”

孔最扑出来抱着魏朱撒娇,“我好想陪娘子一块去。”

魏朱没在意,戳了下他的心口,“你去忙你的正经事吧。”

他孔最哀怨的看着魏朱离开,等她一走孔最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不见。

接下来几天,魏朱发现孔最性格大变,虽然还是那副粘哒哒的样子。

但是她出门时竟然不跟着了,最重要的是,魏朱发现孔最经常半夜不在床上。

又是一夜,魏朱躺下睡着,直到半夜,孔最就会下床,穿上衣服悄悄出去。

看着关上的房门,魏朱睁开了眼,她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本以为孔最怎么着也得来个夜访野花什么的逍遥快活一下,谁知道他竟然去了后花园。

光秃秃的小花园里什么都没有,他就围着这小花园一圈一圈的转着。

他浓郁深邃眸子简直跟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是行为却像像拉磨的驴一样,看上去有些干笑好笑。

一圈,两圈,三圈,似乎不知疲倦永不停歇。

等到走的累了,他长叹一声准备回去,却在转头的时候遇到了静默看着他的魏朱。

魏朱抿嘴。

孔最紧张。

魏朱“我现在已经可怕到让你难以忍受的地步了吗?大半夜起来逛花园,睡我旁边难道比逛这光秃秃的院子还让你着迷?”

孔最局促不安,“不是的。”

孔最急忙解释到,“我就是睡不着,又害怕吵醒你,所以就出来……”他声音越来越小,“我这就回去。”

魏朱对他伸出手,孔最却没拉,“我现在身上都是汗,脏的厉害,等我去洗一下,再陪你。”

“我朝昌长公主现在就要牵你的手。”

魏朱挑眉,“需要我说第二次吗?”

孔最乖乖的把手递过去,“娘子,你怎么醒了?”

“不习惯旁边有人像小老鼠一样溜达来溜达去。”

魏朱问,“你这样多久了?”

“什么多久?”孔最装糊涂,“我就今天才出来逛一逛啊。”

孔最在魏朱的眼神里噤了声,“就这几天,大概是从岭南一下子换到这里,有些不大习惯。”

魏朱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在岭南生活了也就大半年,在京城却呆了十几年,你现在告诉我,你在京城住不习惯?”

孔最踢着旁边的一棵树,“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魏朱也怀疑,对啊还因为什么?

她拉着孔最的手慢慢的走着,他的手很暖,掌心里覆盖了薄薄的茧,但却意外的柔软。

魏朱捏着他的手指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的捏。

孔最来京城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太长,尤其是这次……

魏朱一顿。

他这次来京城见到了周遗,难道是因为周遗?

魏朱冷不丁不知从哪里想起,孔最这样子很像创伤后遗心理障碍。

“呸!”

魏朱心里暗骂一声,死了也不安生。

可是这个时候怎么办?

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可是……这时候那有什么心理医生!

孔最小心的看着前面的魏朱,都老半天了,魏朱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孔最,你明天有时间吗?”

孔最表情纠结,“娘子,我很想有时间,但是我明天需要出去一下。”

孔最小心道,“我这两天老是不能陪娘子,娘子会不会生气?”

这倒不会,“明天哪?”

孔最摇头。

“后天?”

孔最纠结万分。

魏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知道吗,我像极了一个撩妹的愣头青,还是怎么撩都撩不动你这块千年大冰块的愣头青。”

孔最不知道这话的笑点在哪里,但是魏朱应该是不生气的吧。

“娘子大后天,大后天我陪你好不好。”

魏朱笑,“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魏朱清清嗓子,“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孔最不知怎么就红了耳根,“娘子,我觉得我可能稍微贪心那么一点点,我想暮暮朝朝都能陪着娘子,那怕就这么走着,躺着,抱着什么都不干,什么也不做,就挺好的。”

孔最看着魏朱认真道,“我知道自己太没用了一点,但是我会努力再努力的成为娘子的依靠。”

孔最眼睛里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娘子,你再稍微等我一下下好不好。”

“好啊。”

魏朱笑,“我等着能把你拿出来镇住全场的时候。”

孔最满心欢喜的啄了下魏朱的脸颊,“娘子真好。”

“我倒觉得你比我更好。”

孔最摇头,“我不好。”

他没有魏朱看上去的那么软糯,更没有魏朱想的那么好。

孔最心想,他这一辈子已经可以算得上无牵无挂,可是他最怕的,却是魏朱讨厌他。

“魏朱。”

他心道。

“如果你知道,我是故意让你发现我半夜来后花园,你会不会厌恶的把我丢掉?”

他默默的抓住了掌心里的手指。

不,我不会让你知道的……

396陷害

关府最近不太平,时常有人看到黑影在夜里晃来晃去,府里的下人吓破了胆,一个个全缩在屋里半夜不敢出门。

无法,管家只得找来了游方道士过来做法,可是这一弄可是太岁头上动土,只一夜,关家做法的道场就跟被糟蹋的黄花姑娘。

一地狼籍。

白天还吆五喝六举着桃木剑捉妖的龙虎山道士,哆哆嗦嗦的躲在桌子底下,硬是没敢出来。

“你们家老夫人当初含怨带恨而去,死的不明不白,现在上来找人报仇了!”

“放屁!”

关太冲怒到,“她要报仇,早八百年不上来,偏偏现在才过来,你当我是傻子吗,竟然胆敢如此戏弄!”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道士浑身哆嗦,手上的桃木剑都不知道丟那里去了,却还在那里据理力争,“你们凡夫俗子怎么会懂,这种受尽冤枉死的枉死鬼,一般都会在枉死城徘徊,除非外面改天换日,否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道士高声道,“就因为咱们新帝登基,她才有机会就来重见天日报仇雪恨!”

关太冲冷笑,“她若真想报仇,怎么可能会徘徊这么久,招摇撞骗的游方道士,给我乱棍打出去!”

“我说的都是真的!”

被人拉着往外走的道士大声道,“她也想报仇雪恨,只是害她的人,身上有神佛之光护体,她靠近不了才如此徘徊!”

道士给人狠狠丢了出去,他却尤不死心,当着这么多的人在门外高声喊叫。

“我说的全都是是真的,只要你让我进去,我可以给你算出害她的人是谁!”

道士大喊,“只有在神佛面前侍奉过的人才会有佛光护体,那人以前一定在庙观里呆过的!”

都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围观的百姓邻里,府里的丫鬟下人,听到这话,头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府上的二夫人。

“可不就是,夫人以前不就在待在观里?”

“据说,本来还想落发出家的,是因为二老爷阻止才没出成。”

“你们可管好自己的嘴吧。”三金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夫人现在可是曦月公主,一句话就能要了你们脑袋!”

“可是我真的好怕。”

有个小丫鬟说,“我昨天起夜还看到那黑影又在院子里晃荡。”

“会不会……真的是老夫人冤魂不散,回来找仇人报仇雪恨?”

三金突然对着说话的小丫鬟使个眼色,然后冲着远处深深地行了个礼,“大少爷回来了?”

关忆深本就模样不错,只是以前不良于行看上去瘦弱的厉害,现在能走之后,又勤加锻炼,更是肩宽腿长,颇有温润君子之风。

几个小丫鬟悄悄红了脸,叫声大少爷,然后悄悄退下。

三金是关忆深身边伺候的书童,“你们刚才都在说什么?”

“回少爷的话,”三金道,“我们再说管家找来的那个道士,二老爷说他招摇撞骗已经被我们轰出去了。”

“江湖术士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以后这种事别再去让管家做了,另外,晚上加强巡逻。”

道士被轰出去以后,关家度过了一个战战兢兢却又风平浪静的一晚,可是第二天天一亮。

开门的门童就吓破了胆,昨天被撵出去的那个道士,就被人邪门的钉在墙上,身上留下的血,在墙面上蜿蜒出一个血淋淋的怨。

然后,整个京城炸了……

魏朱正蹲在结了冰的湖面上钓鱼,那里就听到如意传递过来的消息。

“皇上怎么说。”

“皇上已经下令,让大理寺调查这桩命案,据说,晋王本来要接手这事的,但是因为有曦月公主牵扯在里面,皇上没同意。”

如意问,“主子觉得,这事真的是鬼神作怪吗?”

“这世上那有妖魔鬼怪。”想到自己这乱七八糟的经历,魏朱烦躁的摆了摆手,“就算真的有,也是魏照君罪有应得。”

“主子觉得,这关老夫人真是曦月公主害的?”

“不管是不是,这魏照君手上都不干净。”

如意皱眉,“主子的意思是,这是有人在针对曦月公主?”

“我可没这么说。”魏朱盯着结了冰的湖面,“不管是针对魏照君,还是关太冲,这人恐怕都要失望了。”

魏朱道,“骨肉相连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这种奇妙的东西会在年纪大的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为年纪越大,就代表你要失去的东西越多,而你就会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

而如果你再对想抓住的东西,带着点愧疚之情,这就……很难搞了。

魏朱手上的鱼竿有了动静,她连忙提竿,可是鱼钩上面除了少了的鱼食,什么也没有。

“这鱼都成精了吗,一个个这么聪明!”

魏朱重新挂了鱼食,把鱼钩丢进破开的冰面里。

“瞧着吧,恶人自有恶人磨。”

或许真应了这句话,前去查证的五城兵马司,竟然真在关老夫人的死因上查出了蛛丝马迹。

首当其冲的就是魏照君的婢女畏罪自尽。

死前留下书信说自己愧对关老夫人,而最让人深思的是那句公主,别再错下去了。

这关府有几个公主?

可是当五城兵马司去面见这位正在抄写佛经的公主时,上面就传下了话到此为止。

于是畏罪自尽的小婢女就成了,杀害关老夫人的真凶,那怕是死了,尸体也要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当做真凶带走。

关府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可是看上去又似乎那里不一样了。

“祖母的死,真的与母亲有关系吗?”

不夜城里,关忆深对着魏朱问出了这个困扰已久的问题。

“不如你去五城兵马司报案,就说你母亲是凶手,让他们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关忆深笑,“你这回答很有魏朱的风格。”

“那你希望我怎么回答?”魏朱翻看着手上的名册,“说你母亲是被人陷害,冤枉。”

魏朱撇嘴,“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公主,无姿无色又没什么利用价值,谁会吃饱了撑的去陷害她。”

魏朱说着抬头看了关忆深一眼,“如果说是想借机陷害你还差不多,毕竟,你可就要与晋王联姻了……”

397骨子里的坏人

关忆深垂眼,“我不想成亲。”

“你这句话就算给别人说一百遍也没用。”魏朱道,“你的终身大事又不掌握在你的手里。”

“可是魏如烟也不愿意。”

魏朱挑眉,“她跟你说了?”

关忆深摇头,“是我看出来的。”

“她既然没说,就是愿意的。”

魏朱随意道,“只是显然,还有其他人看中了晋王女婿这个位子,要不然也不会闹这一场。”

“表哥你可得加油了,要不然媳妇都没有。”

关忆深不说话,他巴不得这亲事不成。

“你看名单做什么?”

魏朱托着下巴翻着,“我在拟订过几天要宴请的名单。”

“你要举办宴会?”

“跟那个差不多,不过我在筹备婚礼。”

关忆深瞳孔骤然一缩,“你要和孔最成亲了?”

“我们本来就已经成亲了。”魏朱说,“不过这次不是我。”

魏朱笑眯眯道,“江仙儿要嫁人了。”

关忆深笑,“到时候我可以来吗?”

“当然。”

关忆深要离开的时候,魏朱突然叫住他,“表哥,别在多余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因为天长日久之后,你会发现根本不值得。”

关忆深没有回头。

“表妹的意思是,让我以后都不要见她了吗?”

“你问我的意思?”魏朱说,“我会刨除多余感情以一个理智的态度去看她,你会发现她除了做你的妻子,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你想要的身份。”

关忆深笑笑,离开了。

“你对我总是这么理智,却让我亲眼目睹了你为他的疯狂。”

这大概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了,让我知道,你对我……不可以。

关忆深一走,孔最就从里间出来,他撅着嘴闷闷不乐,“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你不是在补觉吗,我怎么知道你听没听到。”

孔最抱着魏朱腻腻歪歪,“没有娘子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可以再去花园里转转。”魏朱指指窗户,“现在寒冬腊月,花园里的枯枝败草长的可好看了,侯爷可以尽情肆意观赏。”

孔最“娘子你在笑话我。”

“对啊。”魏朱一脸惊奇,“你竟然听出来了?”

孔最气的挠魏朱痒痒,魏朱哈哈大笑,左挡右推,这闹着闹着不知怎么就溜达到床上去了。

云停雨歇之后,魏朱靠着孔最的胸膛继续翻看名册,孔最捏着被子咬牙切齿,“你果然嫌弃我,在我身边还忙别的!”

魏朱合上名册在孔最劲瘦的腰肢上摸了一把,“你这个苏妲己这么快就执证上岗了?”

“我不管。”孔最大狗熊一样抱着魏朱在床上打滚,“今天你什么都不准做!”

“我今天本来就什么都么做。”魏朱问,“你觉得曦月公主这事是谁在背后捣乱?”

“我怎么知道。”孔最心不在焉的玩着魏朱的手指,“你刚不是说是有人觊觎晋王女婿的位子才对曦月公主下手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总觉得那里不对,与其说这件事是针对关忆深,我更觉得像针对魏照君。”

“娘子是不是想太多了。”孔最说,“魏照君一个公主有什么好针对的,她又没做什么坏事。”

魏朱笑,“难道你没听说过会咬人的狗不叫吗,看上去最温和无害的那一个,指不定骨子里有多阴险狡诈。”

“啊—嚏—”

孔最揉揉鼻子,总觉得心虚的厉害。

“看你还闹不闹!”

魏朱把被子被孔最在身上压严实,“我让底下的人去送碗姜汤上来,你好好在床上待着。”

“我没着凉!”孔最把举着被子把魏朱跟她结结实实的裹好,“只要娘子不乱动,我不会着凉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跟魏朱肌肤相贴,他怎么可能会不乱动。

孔最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觍着脸凑上去,“娘子你看,我需要的不是姜汤,是娘子才对。”

魏朱暗骂一声禽、兽!

“不,你不需要。”

“娘子~”

吃饱喝醉的孔最,讨好的给魏朱揉腰,“娘子,我现在觉得你说的那句话对了。”

魏朱已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就连声音里都透着暗哑,“那句?”

孔最挺了挺腰,“看上去最温和无害的那一个,指不定骨子里有多阴险狡诈。你看,他多坏!”

魏朱做了一个剪刀手,咔嚓了两下,“既然它这么坏,剪掉好了。”

孔最顿感脊背发凉,“娘子三思啊。”

魏朱挑眉,“那三思?”

孔最顿时红了脸,“娘子,你真坏。”

“彼此彼此。”

有人浓情蜜意,有人自然黯然神伤,魏如烟去找了武束,武束已经是一营校尉,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军绩,在军中不知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可是跟魏如烟比起来似乎还是远远不足。

魏如烟的马车停在军营外头,武束是她手下的丫鬟带过去的。

武束看着停着等他的马车,突然有些局促。

他没有上去,只是在马车门外敲了敲窗户。

魏如烟拉开了帘子,她穿着白底青花的宫装,头上素净的簪了三两支珍珠梅花簪,颗颗都有小拇指肚那么大。

她看上去清减了不少,狐裘把她的下巴衬得尖尖细细,细瘦的厉害。

武束觉得自己这身满是尘土的戎装,只能跪在地上给她当脚踏。

武束垂头不说话,魏如烟咬了咬唇,“我父亲为我指婚了。”

魏如烟对着武束说,“年后我可能就要出嫁了。”

武束点头,“我听说了,据说对方是关将军与曦月公主的儿子,恭喜。”

武束这声恭喜说的言不由衷,关忆深他见过,只是那时他还坐在轮椅上,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据说他已经能够如常人走动。

再加上魏将行登基,魏照君被封公主,关忆深与魏如烟表哥表妹,倒也般配。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武束又觉得心里难过。

“军中比较忙,你成亲的时候,我可能不能去了。”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手帕包着的镯子,“上次在街上路过瞧见了,觉得还不错就买了,不值什么钱,全当恭贺你新婚之喜。”

那是一个雪白的玉镯,只在镯子里面飘了一抹朱砂色的红。

武束把镯子期待的递过去,“收下吧。”

魏如烟点头,身旁的丫鬟连忙接过去。

武束问,“你会戴吗?”

“会的。”

魏如烟把身旁的一个包袱递给他,“军营中多苦寒,我为你备了一些东西,希望你能用上。”

武束摇头后退,“不需要了,我在军中一切安好。”

身后有人在喊武束,武束对魏如烟说,“我要走了,你……路上慢些。”

魏如烟看着武束走远,然后合上了窗户。

“小姐,这个镯子……”

“丢了吧。”

398情伤

武束正在篝火旁边烤火,从来能跟人打成一团的他,今晚异常沉默。

一块守夜的士兵只当他想家了,所以也没过去打扰他。

值守鬼鬼祟祟的从一边溜达过来,见到守夜的士兵转头就走。

“过来!”

武束一声喊,吓得对方一个哆嗦,急忙捂住了怀里的东西,“校尉你怎么突然出声,吓死我了!”

“你怀里藏着什么!”

“没什么啊,”值守眼神飘忽,“就是我捡的一点东西。”

“捡东西?”其他士兵听到都围了过来,“就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能捡着什么好东西?”

“我看八成是偷得。”

“我才没偷!”值守挣脱,“捡到的东西就是我的,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值守说着就要回营账,武束突然想到魏如烟今天来过。

难道是魏如烟不小心落下来的东西?

“你把东西拿出来让我看一眼。”武束说,“我们不会跟你抢。”

想到武束平时的人品,值守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东西掏出来。

“校尉你评评理,这真不是我偷得!”

看着值守举出来的那支镯子,武束变了脸色。

“这不是校尉那支镯子吗?”

“是啊,上次咱们发了军饷,校尉去买的,说要送给娘子哪。”

“不一定吧,可能只是凑巧而已。”有人笑,“校尉那只镯子里有一点朱砂色,人卖镯子的说了,这叫一片丹心望……望什么来着?

对!一片丹心望卿知。”

值守转了转镯子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点红色。

值守顿时慌了,“校尉,我不知道这镯子是你的,真的!你相信我,我是巡逻的时候在军营外面捡到的!”

武束看着那只镯子,“无事,应该是我今天过去掉了的。”

他拍了拍值守的肩膀,“谢谢你。”

值守征然,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不用客气,我就说怎么能遇到这好事,原来是白高兴一场。”

武束嘲讽的扯起嘴角,“是啊……真是白高兴一场。”

魏朱在不夜城二楼的梦仙境里挑选嫁衣的样子,可是看来看去好半天都不满意,她跟裁缝绣娘商量了半天,到最后合力琢磨出一件类似英国女王长披肩,大裙摆的嫁衣出来。

陈秋水过来的时候,魏朱正跟人讨论往衣服上钉什么珠宝好看。

“东家,武束在底下。”

魏朱一愣,“他找我?”

“武大哥倒是没说找你,不过他看上去状况不是很好,坐在青云居里喝一天了。”

魏朱想了想,“孔最在哪?”

陈秋水犹豫的看着魏朱,“我上来时,他就在跟武大哥一块喝了。”

魏朱摆手,“让他们喝吧,这事没得解决。”

陈秋水也知道魏如烟要嫁人的事,“你说如烟姐姐为什么不能给武大哥一个机会?我觉得武大哥对他很好啊。”

“也不能这么说。”魏朱道,“一开始魏如烟喜欢武束,是因为她身份卑微,又从没有对她好过,所以她遇到武束会自然而然的喜欢。”

“而现在不一样,她现在是王爷的女儿,想要娶她的人大有人在,今天这个公子,明天那个少爷,她自然会想的多一点,再说了,关忆深难道不比武束好很多吗。”

魏朱掰着手指头在那里数,“长的好看,脾气也好,家世高,嫁过去就是关家二房唯一的少奶奶。”

“夫君是自己的表哥,婆婆是自己的姑母,关家以关太冲为尊,关太冲又以关忆深为主,一旦她剩下长子,关家上下还不是她说了算。”

魏朱说着看了陈秋水一眼,“若是你,你怎么选?”

陈秋水“可是关公子不喜欢她啊?”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喜欢,我头一次见孔最还把他打了一顿哪,但你现在能说我不喜欢他吗?”

魏朱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喜欢是可以培养的吗。”

“三分朝夕相处加一分浓情蜜意,两分关心,两分模样,两分身段,就算再刻骨铭心,到最后也只有眼前人的模样。”

陈秋水大开眼界,又若有所思,“那、那武大哥岂不是很可怜。”

“他草根出身,正是大好年华的时候,不想着怎么积累资本身价,满脑子的情情爱爱,他幸好不是我儿子,要不然,脑浆子给他倒出来!”

陈秋水想着那场面打个冷颤,“东家,你就别说了,再听下去,我都觉得武大哥罪有应得了。”

魏朱犹豫了下,“不过这两人之间确实也有我的错处在,当初要不是我从里面掺和了一把,武束或许这会正骑马快意人生,怎么还会为情所困。”

魏朱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浮土溜达下去了。

孔最正陪着武束喝酒,两人不说其他,只聊着以前在军中的一些事。

火锅里红油翻滚,白汤沸腾,下进去的肉都煮烂了,也没人动筷。

“你还记得,你那年生辰吗,魏朱弄了好大的阵仗来看你,当时军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艳羡与你。”

武束举杯,“这杯敬你。”

一杯热酒灌下,酒气熏红了武束的眼角,他突然就想到方面拿不远万里送来的乌梅,还有扮作男儿打扮给他煮面的魏如烟。

只是他比不上孔最,魏如烟更不是魏朱。

“既然这么难受,等她成亲的时候直接去抢亲如何?”

魏朱抱着个酒坛子坐下来,丧心病狂的提着建议。

武束笑,“别人的新娘子,我抢来做什么?”

武束给魏朱满上,“好久未见了,魏朱。”

“我虽然没怎么见过你,不过关于你的事可没少听说。”魏朱笑,“被人甩了的滋味好受吧?”

武束苦笑,“确实难受的厉害。”他说,“比被人追杀难受,比上战场难受,比活着还难受。”

“花满楼,暖春楼,红袖招前面一水的青楼楚馆,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姑娘,武束,要不要等着喝完了,我请你去逛一逛。”

魏朱端着酒杯笑,“再怎么说,也是我把你从陵阳带到京城的,这点责任,我还是要负的。”

武束目瞪口呆。

他惊愕的转头看着孔最你家娘子,你不管管?

孔最宠溺的笑自己宠出来的,跪着也要宠完。

“娘子最近确实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他拿过了魏朱手里的酒,边喝边笑,“无双公子今夜要一同出门吗?”

399没尊严

折扇扬起,红衣翩翩,带着细金眼镜的无双公子一出现,嗨爆全场!

丝竹管弦里,姑娘们蜂拥而上,魏朱站在其中如鱼得水。

武束惊愕的看了孔最,后者耸耸肩,“你知道的,她从来都比我厉害。”

魏朱如同众星拱月,可是却也有不少姑娘瞧见了跟着的孔最,还没扑过来,就被他躲得溜远。

姑娘们不明所以,直到孔最甩开折扇,上书四个大字名花有主。

姑娘们捂唇一笑,转而去找武束。

武束那见过这场面,顿时摆手躲开,却被热情的姑娘们直接围了起来。

魏朱看着被姑娘们逗的脸色涨红的武束一笑,扬手撒出一把银票,“我这位朋友情场刚失忆,你们谁能安慰好他,爷包她一月!”

于是武束享受到了姑娘们前所未有的热情包围。

孔最摸摸鼻子,“这样好吗?”

看着快被美人埋没的武束,魏朱折扇轻摇,“武束初出茅庐情深似海,花楼里的姑娘千帆过尽再也不爱,一个情场失意,一个商场得意,照我看来最好不过。”

总而言之,武束见过的女人太少,所以才会一心吊死在魏如烟身上。

若是他们两个真顺顺当当的结婚生子,柴米油盐的过日子,最后未必也会皆大欢喜。

魏朱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折扇,突然看向孔最,“孔最,你喜欢吃米饭吗?”

“还可以。”

“那如果让你顿顿吃米饭,你能接受吗?”

孔最犹豫了下,“……应该也可以。”

“那如果你这辈子只能吃米饭,你能行吗?”

孔最心中警铃大振,“你又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有点感慨。”

魏朱说,“一个人再好,天天看夜夜看日日看,总有看厌的那一天,武束喜欢魏如烟,可就算他们真在一起了,难道就真的幸福圆满了吗?”

孔最俩眼珠子盯着魏朱眨都不带眨的,“你是不是现在就看厌我了!”

魏朱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孔最抱臂冷哼,“嘴上说的是武束,脑子里指不定想的是谁哪。”

他恶狠狠道,“我这一辈子都缠着你,就算你看烦了我也缠着你,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休想把我甩掉!”

魏朱失笑,“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孔最负气不理她,魏朱无奈,点了花楼里的头牌出来跳舞助兴,那么美的姑娘,跳的美轮美奂的,魏朱都看的忍不住拍手叫好。

她丢下赏银,谁知道丢下去的赏银又被袅袅娉婷的头牌双手送回。

“久仰无双公子之名,能为公子跳舞是娇儿的荣幸。”花魁娇儿柔柔弱弱的对着魏朱行礼,一双眼眸像拢了江上的雾气一样,曼妙非常。

那一刻,魏朱动了挖人的心思。

她刚想张嘴,那里就有一柄敞开的扇子隔在面前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看的对面的花魁有些征愣。

“名花有主?”花魁看着两个靠在一起的“公子”,“谁有主?”

孔最凶巴巴道,“谁都有主!”

他把魏朱的脸转过来,“不准看其他人!女人也不行!”

花魁看这两人如遭雷击,这两位公子,原来……

“是娇儿失礼了,两位公子继续,娇儿就不打扰了。”

魏朱拧了孔最一把,“瞧瞧,你又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我又没说错。”

孔最托着魏朱的后颈来了个亘长的湿吻,分开时他气息有些不稳,拇指暧昧的摩挲着魏朱殷红的唇瓣。

指腹上的薄茧碰着柔嫩的软肉,如古井坠石掀起轰然波浪。

孔最声音暗哑,“娘子,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禽/兽!

魏朱狠狠掐了孔最大腿一把,“今晚我要通宵,你休想!”

孔最捂着被魏朱掐过的地方,红着脸扭了扭,“娘子你别这样,它更精神了。”

魏朱卒。

“白釉那家伙到底给你吃了什么!”

孔最黏呼呼的搂着她笑,“白釉什么也没给我吃,我就是觉得娘子跟春药似的,我一看着就……情难自制。”

“你这是病,得治。”

孔最笑的像个两百斤的傻子,“我已病入膏肓,药石罔顾。”

刚刚还围着魏朱的姑娘,看着他们的无双公子被人护食一样搂在怀里,一个个躲在暗处恨恨的咬着手帕。

“呜呜呜,鸳鸳相抱什么的最讨厌了!”

武束好不容易才挣脱围着的姑娘,衣衫不整的顶着满脸的胭脂印子出现在耳鬓厮磨的腻歪二人组面前。

魏朱笑,“感觉如何?”

武束面无表情在旁边坐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记得魏如烟?”

武束愣,“……自然。”

“她那里好?”魏朱问,“比这楼里的姑娘好看,比她们说话温柔?还是知情解语?”

“说不上来,但是她比这里的所有姑娘加起来都好。”

武束听到魏朱哈哈的笑起来,“武束,原来你也并没有很喜欢魏如烟啊。”

武束什么……意思?

魏朱转头看向孔最,“孔最,我和这些青楼女子那个好?”

孔最曲指弹了一下魏朱脑门,“不准拿自己跟青楼女子比较!”

魏朱挑眉看向武束,“现在你明白了?”

武束呆若木鸡。

在孔最眼里,这些青楼女子是不配与魏朱相提并论的。

可是在他这里,他却把两者比较了……

武束脸色苍白,“我……”

“人的心就那么大一块地方,魏如烟千好万好,最后也是别人的娘子,别人的娘亲,我虽然读的书不多,可也知道惦记别人妻子是不对的,你就算自己心里龌龊,也别让人家夫君被迫戴绿帽子。”

“武束,我是不知道你在难受什么,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还是比不上别人被人抛弃,我都不能理解,我只知道,离开的人,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留下。”

“你的人生还很漫长,现在的你可能觉得魏如烟是一生所爱,可是以后哪,你还会遇见形形色色的女人,你现在就把一颗心放在魏如烟身上,对你以后的娘子公平吗?”

武束开口,“我以后不会有……”

“你要是真说的这么准,你就不应该去当兵,而是去算卦,以后的事谁说的好哪,或许魏如烟这亲事就不成哪。”

魏朱打量着武束,“我就是有点好奇,如果魏如烟这亲事不成,如果她回来找你……”

魏朱笑,“你要没尊严的贴上去吗?”

400想开

“我……”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喜欢,想到被丢掉的镯子,武束心如刀绞,如果魏如烟回来……

如果她回来……

“对不起。”武束苦笑,“我大约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一样的喜欢。”

“果然是死心眼。”魏朱笑着摇摇头,“可惜了,你除了喜欢什么都给不了她,而碰巧,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喜欢。”

魏朱问孔最,“关家在朝廷重量几何?”

“关家大老爷乃是内阁大臣,他的女儿关婷婷原本要嫁给一户三品大员家里,但是不知为何嫁给了姜国公的小儿子,姜国公与你祖父曾经乃是至交好友。”

“他的二女儿关琳琅也在议亲,估计会嫁给朝中新贵,关太冲更不用多说,虽然现在不能上战场但是在军中很有威望,他的儿子……”

孔最心不甘情不愿道,“已经在接替关太冲手上的势力,以其聪慧程度,或许会更胜其父。

他的母亲曦月公主,乃是皇亲国戚,当今皇上唯一的女儿。”

孔最实在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当着武束的面说出来,可是差距就是差距。

魏朱看着孔最若有所思,这小家伙闷声不响的天天蹲家里跟自己腻歪,怎么这些事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举着扇子一拍孔最额头,“让你随便说说,你把人老底都抖落出来干什么,武束不要面子的吗!”

孔最“……”

你这样直接说出来,武束更没面子好不好?

魏朱语重心长,“良禽择木而栖,魏如烟只是在两根树枝当中选了金雕玉琢的那一个。”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们能成,你真要魏如烟一个王爷的女儿,跟着你洗衣做饭,穿着粗布荆钗,在乡下小房子里,等着你每月沐休回来两次。”

“鸟在金丝笼里才叫金丝雀,在乡下树枝唱歌的,那叫麻雀。”

魏朱说,“你到底懂不懂你们两个最根本的问题出在哪!”

武束踉跄坐下,如死水一潭久久没有声响。

孔最靠近魏朱耳朵,小声道,“你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破而后立懂不懂,已经因为身价这事失去了一次喜欢的姑娘,难道你要他再在同样的问题上,失去第二个姑娘?”

魏朱横了孔最一眼,“你当初要不是孔府嫡子,你觉得魏清流会让你进魏府?”

孔最道,“可是家世门楣,也不是单靠一人武束一人就能补全的。”

“他若喜欢的是乡下姑娘,以他现在的功绩绝对是对方高攀,但是他这小校尉在京城实在不够看,那怕关忆深跟魏如烟不成,那怕京城名门望族家的公子哥死上一半,魏如烟也不会选择她。”

“那……”孔最问,“如果我也一事无成,你还会嫁给我吗?”

“那不一样。”魏朱道,“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别说你是平民百姓,你就是河里的泥巴,我也能把你捧到云端,让天下万民膜拜。”

“再说了,你觉得我魏朱会看上烂泥巴吗,我既然选择了你,自然证明你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

魏朱突然顿了顿,孔最问,“怎么了?”

魏朱犹豫了下,“我刚才可能说谎了。”

她说,“你是比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好,除了我义父,你们两个……嗯,一样好。”

想到魏云那张天仙一样的脸,孔最突然有点小嫉妒。

孔最问,“齐王真的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吗?”

魏朱“你也觉得他们两个长的不一样对吧,我义父多好看啊。不过就冲魏将行对义父的重视程度,他们两个也绝对是亲的!”

孔最放了心,他又问,“那中山王也是皇上亲生的?”

想到那个不成器的亲爹,魏朱实在懒得搭理,“若不是亲的,恐怕早就被魏将行发配边疆了,上次还想把岭东给他,绝对妥妥的亲爹没跑。”

魏朱咂摸出来点不对味,“行啊,你孔最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问我是不是我爹亲生的了?”

“我就是有点不放心。”孔最直白道,“一遇见岳丈我这心理压力就太大了。”

样貌好看,武功高,家世好,最重要的是,对魏朱更是好的没话说。

跟岳丈争宠的女婿实在是比不了啊。

“我这辈子遇见最好的事,大概就是遇见你们两个了。”魏朱说,“快过年了,要不要把孔瑞从岭南接过来?到时候人多也热闹点。”

“他来干什么,小小一只,碍手碍脚的,不接!”

魏朱撇嘴,感情以前抱着孔瑞跟宝贝似的人不是他一样。

“对了,宗人府给了我新的府邸,我打算直接选孔府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以后你带孔瑞在府里就可以给他讲孔府以前的事。”

孔最心里一暖,嘴上却还硬气,“我才不会带他逛园子,不过府里那个湖讨厌的很,让工匠把他填了!”

“为什么?”魏朱说,“我还打算养上一湖的荷花,等到夏日去钓鱼哪。”

孔最不乐意,“你在里面淹过水哪,不留,全填上,看着就来气。”

魏朱笑,“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八百年前的事了,还记得。”

孔最冷哼,别说是八百年,只要是跟魏朱有关系的,一千年他也记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到最后竟然在花楼里,讨论起府邸以后如何装修了。

武束一直呆呆的看着两人,这大概就是真心相爱的样子吧。

他拿出那个玉镯看了很久,然后放在了魏朱的桌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说话的两人。

魏朱“你这是打算用这镯子抵酒钱?可惜了,我不戴镯子。”

“我是希望你能帮我保管这个。”武束说,“总有一天我回来找你拿回它的。”

魏朱刚想伸手拿,就被孔最先行一步收到怀里,“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保管好的。”

武束扯扯嘴角,“这种干醋你也吃。”

“娘子不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你这种失恋的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娘子生出什么奇怪的心思。”

这么庄重的时刻,竟然被孔最弄的有点搞笑,“魏朱,这样脑子不正常的男人,你是怎么办到跟他朝夕相处的?”

“没办法。”魏朱耸肩,“就算脑子有问题,他也是我男人。”

被默默塞了一把狗粮的武束,彻底无语了……

401遇小三之夜

武束连夜回了军营,离开前魏朱让他带了一封信,前去北疆找魏云。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魏朱说,“不要爱情的男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魏朱,谢谢你。”

武束对着魏朱行了一礼,“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魏朱突然有点感慨,“以前有个人也这么对我说过,只是可惜,他跟你一样,被美人牵绊住离开了。”

魏朱说,“我不要你的命,也不需要你感激我,只希望有天你功成名就,我若有事求到你门上,希望你不会拒绝我。”

“一定!”

武束说着,抱了孔最一下,“你比我幸福!”

孔最得意,“那是。”

武束又狠狠拍了两下孔最的肩膀,那砰砰的闷响,听着就肉疼。

武束走了,逃避也好,看开也罢,他去了北疆去寻找他的前程。

孔最不知怎么了,抱着魏朱就转,魏朱又气又笑,“赶紧放我下来。”

孔最吧唧亲了一口,“娘子你真好。”

“我又那里好?”

“那里都好。”

孔最蹲下,“娘子,我背你回去吧,我现在特想背你。”

“毛病。”魏朱踹了孔最一脚,“我又没喝酒,背什么背。”

“娘子~”

魏朱突然捂住了孔最的嘴,把他拖向最近的巷子,黑夜里,孔最的眼睛亮的像个小灯泡,“娘子~你想干嘛?”

“我好像看见个熟人。”

魏朱往巷子外头伸头,孔最紧跟着伸出去。

路上行人并不多,魏朱指着前面,“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孔最顺着去看,魏朱指的是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娘子熟人可真多啊,不过我看着他好像是已经有娘子的人了。”

孔最不阴不阳道,“看看那女人扶腰的动作,八成已经身怀六甲了哪。”

“我说的就是她。”魏朱道,“觉不觉得哪女人很像永福公主。”

魏将行入京之后,对于前朝周姓皇族也还算不错,不自从她设计永福公主之后,永福就没有了下落,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跟上去看看。”

永福陪着身边的男人说着话,七拐八拐的进了花枝巷,魏朱再想靠近,孔最就不乐意了。

“这里可是花枝巷,娘子不许进去。”

“为什么?”

孔最冷哼,“只有被人私养的外室才会在花枝巷买院子,不管那人是不是永福,她现在都不是公主了。”

魏朱想了一会,“就是因为这样,才要进去看看。”

魏朱说,“敢把前朝公主当做外室,这人真是太吸引我了。”

孔最没感觉到那个吸引人的点在哪里,“我进去看,娘子在外边等。”

孔最不由分说的把魏朱安置在附近的馄饨摊上,顺便还给魏朱要了碗馄饨。

“行了,你赶紧去吧。”

魏朱催着孔最,“等会跟丢了,看你怎么办!”

孔最亲了亲魏朱的手指,进去了。

煮馄饨的老大爷,看着亲昵的两个大男人,一脸呆滞。

魏朱笑,“他是我家夫君。”

老大爷听着,煮馄饨的手都哆嗦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老大爷把馄饨给魏朱放桌上,“虽然龙阳之好,现在已经没什么,但是你让你夫君进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魏朱一听就知道对方误会了,可是还没法解释。

她干脆叹息一声,“他与我虽是交好,可是……唉,人心易变啊。”

魏朱借机问,“这花枝巷里的,每处院子都是那种吗?”

“都是一群可怜女人罢了。”老大爷说,“若是可以谁不愿意嫁个好人家,做个正头娘子,可惜了,身不由己的也有,被人诓骗的也有,图个富贵的也有,总归都是可怜人。”

魏朱正跟老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那里就见着一位老熟人搂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从远处缓缓而来,举止神态很是亲昵。

魏朱顿时埋下了脸,竖着耳朵,透过馄饨碗的缝隙往前看。

“魏郎,你又要走了吗?”女人依依不舍,“去我那里喝了茶再走吧,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碧螺春。”

魏清流先是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这次轻声道,“你既然有了身子,就安心安胎,只要你给我生下儿子,我自然会接你入府,给你应有的名分。”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女人泫然欲泣,“我不求你的名分,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最近有些忙,等我忙完了就过来。”

魏清流说着不再耽搁,匆匆告别离开。

女人看上去伤心至极,本想进巷子的,瞧见这边的馄饨摊,又慢慢走了过来,她莲步轻移看上去很是风姿绰约。

确实比楚氏还有眉姨娘,卢姨娘看上去高端不少,怪不得能把魏清流给迷住。

只是……

魏朱觉得有点不对,别说是现在魏清流中山王的身份,那怕是他原来的官职,娶这样一个姑娘进门也绰绰有余,怎么还偷偷摸摸起来?

这女人身份……有问题。

魏朱摇着折扇,一边吃着馄饨,一边跟老大爷聊天,这说的就是这负心薄幸的男人。

“别看他们现在对你好,以后还不是要娶妻生子,自己一辈子没命没分的活着。”

老大爷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所以也在那里劝,“公子年纪轻轻,气度不凡,没必要为着个不爱自己的人搭上一生,就此散了,娶房妻子,安生度日吧。”

魏朱苦笑,“怕是不行了,谁让我喜欢的就是男人。”

之外吃馄饨的女人吃了一惊,她看着魏朱,想象不上来,这样精雕玉琢的一位公子竟然有断袖之好。

而听她的意思,她喜欢的男人还在这里置办了外室。

顿时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同身受,让她对魏朱放下了戒心。

“感情这事若是好控制的,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了。”

魏朱连连点头,“姑娘说的对,我就是太喜欢他了,哪怕知道他要娶妻生子,我也还放不下他,甚至知道他为了传宗接代,不得不在这里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也恨不起来,怨不起来。”

魏朱一声叹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女人念着那句,“半缘修道半缘君”突然落起泪来。

魏朱顺势坐了过去……

402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着魏朱递过来的帕子,女人犹豫了下,接过擦了擦眼泪。

“虽然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这么难受,但我却知道姑娘一定是受了委屈的。”魏朱说,“若是姑娘愿意可以把心事说与我听听。”

魏朱随即苦笑,“姑娘也看到了,我是一个断袖,被家里人不耻,在喜欢的人那里也没有名分,还要送他去别的女人身边。”

“未来如何我完全不知道,有时候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可是……我实在放不下他。”

魏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黯然神伤,“你我也都是可怜人罢了。”

“公子又怎么会有我可怜。”那女人说,“你至少还能时时见到你的心上人,总不像我几天才能见他一次。”

女人抚上自己的小腹,哭的更伤心了。

“姑娘一看就是有孩子了吧,这样哭对孩子不好,都说母凭子贵,只要你生下孩子,想来那位一定会接你入府的。”

“他不会的。”女人哭诉,“我一辈子都成不了她的妻,哪怕是妾都不行。”

女人不再愿意说下去,放下银两掩面而去。

魏朱的手,落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竟然连做妾都不行,这女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魏朱把钱给卖馄饨的老大爷送过去,“大叔,您天天在这里卖馄饨,刚才这个苦命的女人是谁啊?”

“那个啊,我也不知道。”老大爷说,“就是听说这人啊好像出身有问题,过来住了得有小半年了,他那位“夫君”不怎么过来,但是每次走时她都哭。”

“那叔知道她是哪里人吗?我以前有个走失的姐姐,瞧着跟她很像,若真是,我那早死的父亲,怕是都能含笑九泉了。”

卖馄饨的想了想,“柳州,我记得她好像提过的。”

“真的吗!”魏朱脸上一阵惊喜,“我姐姐当年就是在柳州附近走失的,若真是……这实在是太好了!”

魏朱激动的看着对方,“大叔,你知道她的名字吗!你一定知道的吧,告诉我!快告诉我!”

“好像是姓苏……不过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多谢大叔。”魏朱把钱放下,“劳烦大叔再多下一碗。我男人该出来了。”

虽然理解魏朱的感情,可是每次见着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同性称呼“我的男人”还是让老大爷怪异的起鸡皮疙瘩。

老大爷这里馄饨刚下好,孔最那里就偷摸的出来了,他在魏朱面前刚坐下,正想开口说永福的事,魏朱就体贴的把馄饨推了过去。

“进去这么久,你应该累坏了吧,先吃点东西。”

“别说,还真饿了。”

孔最不疑有他,从老大爷手里接过碗,老大爷叹息摇头,一副魏朱误入狼窝的无奈感。

接过来舀起馄饨吹着气慢慢吃,魏朱眯着眼睛看着,欣慰的就像看着孩子努力学习的老父亲。

孔最突然就觉得这饭吃不下去了,“刚刚发生什么了?”

“我刚见着魏清流了。”

魏朱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和他的外室在一起,我还跟那个外室说了小半天话。”

孔最举着勺子目瞪口呆,女儿亲眼目睹父亲带着别的女人招摇而过,而女儿还主动上前打招呼。

这得是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面对的场景!

“那两人……还活着吧?”

魏朱举着扇子敲了下孔最的脑袋,“胡说什么,我是会随便动手的人吗。”

孔最猛烈摇头,“你不是。”

“魏清流的事先放一边。”孔最魏朱说,“说说永福公主吧,那个胆大包天竟然敢包养她。”

孔最咽下最后一个馄饨,然后在小板凳上端端正正的坐好,“你绝对想不出那个人是谁,而且你还认识。”

魏朱总觉得故作神秘的孔最有点讨打。

孔最靠近一脸神秘,“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永福公主现在正在住的宅子,是皇商楚佛给她买下来的。”

楚佛?

魏朱皱眉,“这事怎么跟他有关系?”

“永福模样长的不差,或许是因为这样,两人就遇上了吧。”

孔最捧着碗,把汤一口气喝光光,没准永福肚子里的黑子都是楚佛的哪。”

对面的魏朱却陷入沉思。

两情相悦这事确实挺不靠谱的,不过楚佛是个商人。

商人近利。

只有有好处,有利益,商人才回伺机而动,楚佛经历过魏紫那样的奇葩对象之后,对于永福这种喜欢游戏花丛的女人应该敬而远之才对。

魏朱总觉得她在这里面忽略了什么系列。

“回去后,派人盯着这里,看看永福都跟谁接触。”

孔最“你怀疑两人身后还有其他人?”

“先盯着看吧,另外,你派人去柳州一趟,弄清楚魏清流这个外室的身份。”

孔最乖巧的像个小学生,魏朱说一句他点一下头,“娘子还有其他要吩咐的吗?”

“暂时就这些吧,一旦查到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孔最欣喜一场,能被魏朱需要,是他最开心的骄傲。

孔最正天南地北的撒网给魏朱搜罗消息,另一边魏朱这里却来了一位稀客。

她的亲亲大哥魏赤,打从一大清早就出现在她的院里。

魏朱原本正写着嫁妆单子,瞅见这个一米八几的傻大个,一副“我很没存在感”的样子,在自己周围晃来晃去。

这个傻缺。

魏朱道“有事就说。”

魏赤一身劲装,年轻而英气勃勃的面庞,像太阳一样,只是说出来的话,十分……

“我没什么事啊,就是过来看看妹妹过的怎么样。”

大清早过来看我,鬼才信。

“给你十分钟,要么说要么滚。”

想他堂堂之子,年纪轻轻身在军中担任要职,却没想到在魏朱这里落得这么一个对待。

“妹妹……”魏赤刚一开口,就被魏朱打断,“叫我名字!”

“魏朱!你够了!”魏赤怒道,“我是你哥!叫你妹妹难道不该是天经地义吗!”

魏朱摆手,“你可以走了。”

魏赤顿时安静下来,又变成那个东看西看,观察妹妹起居的傻大个。

魏朱真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魏赤!”魏朱一拍桌子,“有话说!没话滚!别在我这里瞎溜达!”

魏赤窘迫的停下来。

“确实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小事情,因为拿捏不定主意,所以想过来问问妹妹你……”

403好机会

“说!”

魏赤罕见的带着点羞赫,“我要定亲了。”

魏朱惊,“谁!”

魏赤“我啊。”

“我问的对方是谁!”

“还没定。”魏赤说,“虽然还没定,但是应该就是年前这段时候定亲了。”

魏朱觉得有点懵,“你先让我缓缓啊。”魏朱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定亲了,但是女方还没定下是这个意思吗?”

魏赤点头。

魏朱“连个人影都没有,你红的哪门子脸。”

被魏朱这么一说,魏赤脸更红了,“虽然没定,但是母亲已经给我拿了几家小姐的画像让我选了。”

魏朱眼神怪异,“楚氏给你挑的?”

魏赤点头,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子,画面打开,里面是一群女人的小像,底下还有世家闺名以及年龄。

魏朱“这里面有你喜欢的人吗?”

魏赤“没有。”

魏朱看看眼前的折子,又看看面前的魏赤。

“听我一句劝,她给你的这些姑娘你就放弃吧。”

“为什么?”魏赤愣,“难道是我配不上她们?”

“不,是她们配不上你。”

魏朱说,“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是骠骑将军,你的祖父是当今皇上,别说是四品官,就是一品官,你也可以娶进门!”

“可是!”

魏朱把折子转过来,“你看见了吗,折子上官职最高的是四品官,而且还是文官!这样的女人对你以后毫无助力,你娶回来干什么?”

魏赤愣,“我没想那么多。”

“对啊,你没想那么多,你满脑子就剩下脸红了。”

魏朱突然有点同情魏赤,“魏清流是个不靠谱的,你那楚氏瞧着也指望不上,我觉得你成亲这事可以先放放。”

魏赤皱眉,“可是母亲这事已经跟我提了。”魏赤说,“她以前就不怎么喜欢我,这次好不容易给我说亲,我怕……”

魏朱冷笑,“你知道楚氏为什么只敢给你娶小官的女儿吗?

因为她最害怕的就是若是娶了一位高门高户的儿媳妇回来,怕她这位商人出身的婆婆压不住对方。”

魏朱说,“给你个忠告,成亲之后立马分府出去住,要不然,你这麻烦事还多着哪。”

也不知道魏赤听进去了没有,只见他点点头。

魏朱突然觉得魏赤瞧上去十分可怜。

“腊月初八,我娘要出嫁,我预备办场大的,那天会来很多人,既然你拿不定主意,不如那天过来吧,兴许就遇见喜欢的了哪。”

江仙儿要出嫁?

魏赤一脸呆滞,这位他曾经见面要喊姨娘的女人,要二嫁了?

瞧着魏朱还打算大操大办的样子。

魏赤“你是认真的?”

魏朱“那一句?”

“整个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我都邀请了。”她忽然笑起,“就连魏清流和楚氏那里我也去了请柬,至于他们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

魏赤倒吸一口凉气。

和离的姨娘出嫁,还邀请前夫去观礼。

“这真是你能做上来的事。”

魏朱笑,“我就这么一个亲生母亲,这场面自然是要准备起来的。”

“记得那天穿好看点啊。”魏朱说,“好多家小姑娘都在哪。”

魏赤红着脸出去了。

整个京城都收到了崭新的请柬。

邀请者朝昌长公主安定候

邀请事宜家母大婚

这请柬一发出来,整个京城哗然。

去吧,公然打中山王的脸,不去吧,一下子得罪朝昌长公主与安定候。

这朝昌长公主谁敢得罪啊,前太皇太后都得拉下脸来请求赈灾的存在。

新帝一登基,就封为大长公主。

再加上还有一个远在北疆的义父齐王,和不夜城东家的安定候。

她的邀请你不去,以后还在不在京城混了!

此时此刻,楚氏狠的把请柬都撕了!

“母亲撕了这个做什么。”在魏府养尊处优的魏紫又养出了昔日的风采,她染着鲜艳丹蔻的手指,掀起杯盖,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茶!没看魏朱那死丫头,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吗!”

楚氏火冒三丈,“真不愧是下贱胚子生出来的东西,一小妾再嫁还闹得满城风雨!我看江仙儿大婚那天,谁去!”

魏紫朱唇勾起,“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会到哪,捧高踩低,可不就是达官显贵最常用的伎俩。”

“她魏朱有多高!”楚氏尖声道,“能走你父亲高吗!不清不楚的就跟了孔最,还不知用的什么手段得来的长公主位子!我真恨不得当年在陵阳把他掐死!”

魏紫这茶喝不下去了,魏朱这人那怕她以前不知道,上次周遗那事,她却是看清楚的。

对待当今皇上都敢这样。

若是对付她们,恐怕他们连一个照面都对不上。

“母亲这话也就在这里说说,出了门可千万别提了。”魏紫道,“这事我是不知道你去不去,不过我肯定是要去的。”

楚氏惊,“现在就连你也不帮我了!”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魏紫说,“我要是再不露面,恐怕京城都快忘了,中山王还有一个嫡亲的女儿了。”

她已经嫁过一次人了,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再遇良人的机会。

楚氏觉得魏紫疯了,“这样丢人的场面,你去做什么,你要是去了,别人会怎么看你父亲,怎么看我!”

魏紫冷冷的看了楚氏一眼,“你现在虽然是中山王王妃,可是你别忘了父亲有多久没来过你院子了。

魏朱这请柬不仅给了你还给了眉姨娘,卢姨娘,到时候她们都去了,你没去,只会让场面更难看!”

“她们不能吧。”楚氏说,“她们都是你父亲的姨娘,这要是去了,岂不是得罪你们的父亲!”

“你怎么还看不明白!”魏紫说,“眉姨娘两个女儿都跟魏朱差不多大,这样能结识其他家夫人的机会,怎么会错过。”

只要顶着大长公主妹妹的名头,什么样的世家公子配不上。

怕是还会有不少人就等着这一天上赶着跟魏朱扯上关系。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样的机会,那怕是她也不想错过……

404嫁母

凤冠霞帔,红装金线,珍珠重重垂下,扫过眉心正红的额钿。

江仙儿照着诺大的落地镜,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她将会在魏朱府上发嫁,被人光明正大的娶回家。

本来是大喜的日子,江仙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只觉得那里都怪,“我这样会不会太花哨了一点?毕竟都一把年纪了……”

“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天底下的正头娘子都是这样穿的。”

魏朱对着落地镜里的江仙儿由衷赞美,“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都说杨贵妃倾国倾城,比起母亲来却是不知要逊色上多少。”

“你别笑我,我怎么能跟贵妃比美。”江仙儿瞧着身上正红的衣裳,“这样鲜艳的红色,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穿过。”

“以后你是别人家的正头娘子,这样的颜色,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唢呐声声鞭炮齐鸣,大红的地毯一路铺到了闺房前。

前门开始热闹起来,隔着院子都能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

“主子,新郎官过来接人了!”

江仙儿听着羞红了脸,“你们别这么喊他,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夫人这就不知了,男人这一辈子,也就只有今天才能这么称呼,可不能不喊。”

江仙儿越发不好意思了。

“母亲站在这里等等,我出去看看前院什么光景。”

江仙儿下意识的拉住了魏朱的手,“你别去了,留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

魏朱拍了拍江仙儿的手,“你不用怕,我都安排好了,他来这里接你,我们在不夜城拜堂成亲。”

魏朱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生母亲,总不会让你受受委屈的。”

江仙儿红了眼眶,“我对你都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也没有陪你长大,阿朱,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

魏朱笑,“结婚是高兴事可不能掉眼泪,我去去就回来。”

魏朱推门出去,门口孔最眼巴巴的等了好半天,瞧着还有些委屈的样子。

魏朱“你这是怎么了?”

孔最瘪嘴,“觉得有点对不起娘子。”

孔最低头对着手指,“本来娘子都穿上嫁衣了,却因为我……”

“然后哪?”魏朱说,“要不要给你把刀,让你切腹自尽?”

孔最垂头丧气,“只要娘子开心,把我大卸八块也没什么的。”

“我又不是变态。”魏朱对着孔最伸出手,孔最看着那手半天没愣过神。

“娘子要、要什么?”

“面纱啊。”魏朱歪头,“今天的我不好看?”

魏朱今天穿了绯红洒金裙,涂了耀眼的唇红,冷艳十足。

孔最看的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娘子怎么都美。”

“少给我灌**汤。”魏朱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就带着哪。”

孔最讪讪的搓搓手,转头真从怀里掏出条面纱来。

魏朱继续伸着手,孔最无奈,变戏法似的掏出来四五条面纱。

眼看魏朱的手还没收回去,孔最缩了缩脖子,“这回真的没有了。”

魏朱伸手又在他袖子里收缴了两条出来。

“所以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带这么多蒙面的面纱是几个意思?还各种颜色都有,你是害怕跟我衣裳不搭配吗!”

“我就是有点担心其他家的夫人。”孔最小声说,“怕娘子太美,她们自惭形愧太自卑。”

“贫嘴!”

魏朱指指其中一条,孔最颠颠的给她系上。

“娘子,不愧是最好看的一个,哪怕蒙着面纱也好看。”

魏朱白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我下次出门是不是还得裹着蚊帐?”

“娘子说笑了。”孔最一本正经,“裹着蚊帐上街多难受,我把其他人用蚊帐裹上。”

魏朱懒得跟他耍贫,她到门口看了看,人山人海里,木匠穿着红衣带着红花,鼻梁上架着眼睛,看上去斯文又紧张。

魏朱看看孔最,“都准备好了?”

“娘子放心!”

魏朱笑了笑,“别误了时辰,开始吧。”

于是在漫天炸开的红色鞭炮和震天的唢呐声里,江仙儿被女婿孔最背着,身边有女儿陪着,坐上了那台一辈子都没有上去过的十六抬大花轿。

木匠骑在高头大马上,一直都在咧着嘴傻笑,他终于娶到了他想娶的人。

此时此刻,所有被魏朱请柬邀请到的宾客,已经在不夜城齐聚,老陈亲自安置客人的贺礼,期间还要注意自家挺着大肚子的娘子,让她不要太累。

好在有陈秋水和雪灵帮衬,一切倒也井井有条。

季归年也来了,只是他只对着老陈点点头,放下贺礼就走了。

比起孔最来,老陈反倒跟他相处的时间更久一点,只是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老陈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带着花轿绕着整个京城转了一大圈。

围观的百姓从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尤其是那拖出一整条街去的嫁妆,更是晃花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羡慕坏了多少人的心。

唢呐一路吹,提着花篮的年轻姑娘带着喜庆的红花就跟了一路,把大把的喜钱连着糖果洒向四周,周围百姓高兴的抢喜,小孩子们更是笑嘻嘻的跟着一路。

老陈伸着脑袋一直盯着路口,唢呐声一听见,就赶紧把红毯一路铺出去。

花轿一出现,鞭炮烟花就热热闹闹的开了场。

花轿踏着红毯一路往前,听着周围的恭喜,江仙儿红了眼眶。

就在她准备下轿的时候,轿门却被人按住了。

按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场婚礼的策划人——朝昌长公主魏朱。

唢呐突然就停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朱高声道,“我知道,今天有很多人嘲讽我母亲不配这大婚的仪仗,但是我要告诉这些人的事,她江仙儿是我的母亲,是生我养我的生母。

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公主,是我千金不换的存在。所以她高配!顶配!天仙配!今天所有的一切!”

魏朱看着木匠,“她喜欢你,我便也喜欢你,她曾所托非人,遭受诸多磨难,日后她若有过,送回来,我养,你无权责罚指责,若伤她半分,我魏朱绝不放过。”

405爱你入骨

江仙儿在花轿里,眼泪涟涟。

木匠站在马前,指天发誓,“不仅她是你的公主,在我心里,也是我一辈子的公主,我今日发誓,来日若是有负江娘半分,必定不得好死。”

魏朱笑笑,“真若有那一天,就算老天无眼,我也替他收了你!”

魏朱让开,掀开花轿的木匠终于牵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握住的手。

锣鼓声里,漫天红色绢花飞扬而下,在高燃烛火里,江仙儿与木匠拜了天地成了亲。

礼成的那一刻,木匠掀起了江仙儿的盖头,那透着幸福的倾城姿色,看的在场宾客倒吸一口凉气。

许多夫人不知暗地里掐了多少下自家夫君,才让对方从江仙儿无与伦比的美貌里回神。

有那么一瞬,她们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美的女人,幸好是嫁了。

不过……

更多人把目光投向带着面纱的魏朱,母亲都美成这样,这位长公主又该是何等姿容。

可是,在场却无人敢把摘下面纱这句话,说给魏朱听上一听。

敢对长公主如此不敬,不想活了吗。

江仙儿被雪灵和如意扶着去楼上,却见陈秋水捧着一大束的香水百合过来。

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别说鲜花,就是寻常野花都看不到,陈秋水却捧了百合过来。

许多人都没见过这样的花束,不过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这花一出来,女人们的视线就挪不动了。

“今日这捧花,是不夜城精心培育的香水百合,寓意百年好合,幸福甜蜜,这花将会承载着新人的美满爱情和幸福未来传递给下一位。”

陈秋水捧着花束道,“小姐们抢得,喜事将近,夫人们抢得,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陈秋水笑笑,“那怕是各位公子少爷抢来送心上人也是不错的。”

一束花自己面前能让女人疯狂,更何况还带着这种幸福寓意。

一时之间怦然心动的姑娘们不在少许,更有世家夫人暗示自己的夫君去抢。

更不用说各家少年郎,只摩拳擦掌等着抢到这花,送给心上人。

陈秋水把百合花束递给江仙儿,江仙儿看着手里的花,对着身后的夫人小姐微微一笑。

然后举起捧花对着身后的宾客抛了下去。

刹那间人头攒动,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丢下来的捧花。

魏朱靠着不夜城的柜台跟孔最说话,“你看这临时安排的,倒是比这一板一眼的仪式还要引人注目。”

魏朱好半天都没听到孔最应答,她扭头去看,却不知何时孔最已经不在了。

魏朱惊讶的问老陈,“孔最哪?”

老陈嘴角抽搐无奈的指指抛花的方向。

香水百合刚从江仙儿手里抛下,孔最就像小豹子一样的冲了过去,以一个极其复杂的高难度动作,在半空里就把捧花抢到了手。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所有人诧异的眼光,向着魏朱一路疾驰而来。

孔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倒不是累,而是因为太过紧张兴奋。

“娘子,我抢到捧花了!”

孔最小脸红扑扑的,“你喜不喜欢?”

魏朱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百合花愣了愣,好半天才从花里回神看向后面期待的孔最。

“给我?”

孔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魏朱突然扬起下巴,冷傲道,“跪下。”

众人跪下?!

这朝昌长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命令安定候,难道就不怕安定候甩脸……

孔最双膝跪地。

干净利落到让人怀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下跪。

魏朱忍了几忍,突然觉得有点没脸看,这二傻子,“单膝!”

孔最立马听话的抬起一条腿单膝跪地,对着魏朱举着手里的捧花。

魏朱“你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孔最愣,总觉得今天自家娘子有点凶哪,“我不知道说什么,娘子不喜欢这花吗?”

“你确定没话跟我说?”魏朱笑,“你拿了捧花单膝跪地送给我,这可是求婚哦。”

求婚!

孔最眼睛啪的亮了,“有的!有的!”

孔最高高举着手里花。

“魏朱我喜欢你!喜欢的心肝脾肺都疼了,遇到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

“我想爱你,疼你,宠你,在我活着的每一个时候。”

魏朱抬起孔最的下巴,“真的?”

“真的!”

孔最点头。

“比黄金都真!”

魏朱亲了下孔最的发心,“准了。”

孔最抱着魏朱欢呼雀跃的转圈,旁若无人的样子,不知羡煞多少人的眼睛。

魏紫手里的帕子差点扯碎,一旁刚刚认识的公子对着他一个劲的道歉,“是我慢了,没有为姑娘抢得那束捧花。”

魏紫大度的笑,“公子客气了,我也只是没见过冬日盛开的花朵,一时觉得新鲜,所以才想要。”

魏紫眼中多了两分忧愁柔弱,“我这样的人有没有人喜欢,那怕是得了这花,又能怎么样哪。”

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简直更让这人三魂没了七窍,“姑娘放心,我哪里有一盆春心兰草一直在暖房里养着的,不如姑娘告诉我你的府邸,我改日亲自送到您的府上。”

欲擒故纵的道理,魏紫还是懂得,“公子有心了,只是我家教严格怕是不能接受公子一片心意。”

她咬了咬唇,“改日吧,改日我要去庙中上香,公子若是有空,可以一道去为家中长辈祈福。”

魏紫游刃有余的摆平了其中一位世家公子。

这一位只是三品官家的公子,官职低了点,倒重在是家里的嫡子。

可以留着,但是具体如何,还要看以后。

反倒是另一人……

魏紫从进来这里时就注意到了,这位公子很不一样。

她端着鸡尾酒过去,佯装不经意间把酒撒到对方身上,然后擦着对方身上的酒渍,开始了新一段结识。

反倒是魏如柳看着远处甜甜蜜蜜的魏朱和孔最,默默的看了眼身边的叶莲。

这位新晋探花郎已经与她定亲,不出意外,两人最后大概会像魏朱和孔最一样。

“我上次约你去春风楼听戏,你都没去,没想到这样的场合,你却来了。”

叶莲是个不爱说话的,比魏如柳也大了很多,她是不知道叶莲是怎么打动自己父亲的心,总归两人的婚约,魏长平自始至终就没有动摇过。

论家世,叶莲只是一个四品小官,且在京城没有家族势力,若不是十年寒窗苦读,恐怕也就是乡下的穷酸秀才一个。

今天来参加江仙儿婚礼的非富即贵,叶莲在这里面说是泯然众人,都是轻的。

这都一个时辰了,一个过来打招呼的都没有。

这得是多没存在感,才能这样。

魏如柳郁闷,只觉得父亲不疼自己了……

406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魏如柳话说了半天,叶莲才回神似的转过头来,“我与安定候是同届考生。”

魏如柳听着这话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叶莲说的是他为什么会过来。

这不听还好,这一听,简直火冒三丈,“你与他是同届考生,你与我还正在商议婚事哪,叶莲你什么意思!”

叶莲看着发火的魏如柳,“真是因为我们在商议婚事,我才需要避嫌。”

叶莲认真道,“晋王已经把婚期定在来年三月,等到草长莺飞之时我就娶你过门。在这之前,我们就别见面了。”

魏如柳堂堂一个娇小姐,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哄着,没想到终身大事,竟然遇到这样一块榆木疙瘩。

“我不嫁给你!”魏如柳心里委屈死了,“我堂堂王爷之女,凭什么嫁你,叶莲!你明日就去跟我父亲说,你不同意这婚事!”

“可是我同意啊。”叶莲看着魏如柳说,“我觉得你很好,你父亲觉得我也很好,你若真不同意,也应该是你去跟你父亲商议。

就如同你说的,你是王爷之女,难道你堂堂王爷的女儿除了命令,我却不敢给你父亲说一句实在话吗?”

魏如柳那个气啊,端起一旁的水杯,就对着叶莲泼了过去,“你给我等着!”

这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尤其是不夜城的员工,叶莲是青云居的长客,据说就连匾额都是对方题的。

现在被人直接泼饮料,简直……

“叶大哥你也是,”陈秋水拿着干净毛巾给叶莲帮忙擦,“你明明喜欢哪个魏家大小姐,为什么还一直气她?”

叶莲接过毛巾自己擦,“我没气啊,我只是说了实话。”

叶莲慢慢道,“我喜欢她是一回事,她不喜欢我是另一回事,成亲是两情相悦,她总不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我。”

陈秋水被叶莲说的一愣一愣的,“你们这些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说的话总让我觉得很对,又哪里都不对的样子?”

陈秋水说,“你这样,季大哥也这样。”

陈秋水愣了愣,“我要是没记错,你跟季大哥,孔公子都是同届考生吧怎么你们看上去都不大好的样子?”

叶莲一愣,他看了看蜜里调油的孔最,“他不是很好?”

“也就是现在跟东家苦尽甘来,之前……也磨难着哪。”

陈秋水连连叹气,“尤其是季大哥,现在都见不到他人影了。”

“归年年后,就要去西边了,你若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陈秋水愣住,“季大哥要去西边?我怎么不知道。”

“是他自己递上去的折子。”叶莲说,“大概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们说吧。”

叶莲说着站起来,“替我跟魏朱说声恭喜,这喜酒我就不喝了。”

“等等!”陈秋水把早就准备好的食盒提出来,“就知道今天人多,你不会在这里吃饭,我装了几样你平时喜欢的菜进去,拿回去当个宵夜也是好的。”

叶莲没有推辞,提着东西走了。

陈秋水把这事给老陈说了,老陈点头,“这事我们早就知道了。”老陈说,“东家也知道,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他,但是他的事就不要在东家面前提了。”

陈秋水闷闷不乐的,“爹,咱们不夜城难道以后就再跟季大哥没有半点联系了吗?”

“东家决定的事又岂是你我能干预的。”老陈叹了口气,“不过东家也没你想象中不留情面,据我所知,她在我这里拨出很大一笔钱去往西边,大概是给老季铺路吧。”

陈秋水惊“东家真这么做了?”

“小声点。”老陈说,“这事你娘都不知道哪,东家不让我提,我给你说了你就把事给我在心里关严实了,敢说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秋水吐吐舌头,“爹又不是娘,才不敢怎么我哪!”

“我去忙了,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陈秋水溜达溜达去帮忙,可是好巧不巧就在那僻静无人处,她遇见了魏如烟。

对于魏如烟,陈秋水实在是太熟了,毕竟她还在这里的斗金坊演过好长一段时间,她演的小师姐不知道是多少人心里的梦中情人。

只是后来……可惜了。

斗金坊的演员变成了王爷的女儿,不仅再没来过这里,就连跟武束也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想到那天借酒消愁的武束,陈秋水只感叹,这到底是个什么年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为情所困?

陈秋水正准备离开,可是脚底下这道却怎么也走不动了。

“你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为什么不能缠着你?”那是一个男人,背对着陈秋水看不清样子,只是声音却透着轻佻。

“现在不让我缠着你,你那天抱着我求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

魏如烟怒,“我那天只是喝醉了,把你看错了人,况且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别以为你能威胁的了我!”

“是吗?”男人拿出一个海棠色的肚兜,“你东西都在我这里,你觉得就算你跟别人说没什么,别人会相信吗?”

陈秋水一听,就知道魏如烟是被人给威胁了,她正想站出去帮助魏如烟,就连男人被人推开了,而推开的人却是——关忆深。

陈秋水瞪大了眼睛,亲眼目睹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她看着关忆深把人赶走,又看着魏如烟趴在关忆深怀里小声的啜泣。

陈秋水云里雾里的过来,那怕是算账的时候都心不在焉,被魏朱直接敲了一记脑瓜崩。

“若是等会账面少了一个零,我就从你嫁妆里扣!”

陈秋水撅嘴,“东家你就扣吧,扣没了我就不嫁人了,天天在不夜城白吃白喝。”

陈秋水悄咪咪的贴近魏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东家,你说如烟姐姐是不是遇上麻烦了呀?”

魏朱却突然笑笑,戳了戳陈秋水的额心,“你就是太小才不懂这些东西。遇上麻烦的那里是魏如烟,分明是我那个傻表哥。”

魏朱说,“等着吧,没过几天,这两人定亲的消息一准传来!”

“不是吧。”陈秋水目瞪口呆,“如烟姐姐被人都那样威胁了,关家少爷还娶她?”

“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了,女人啊,只要柔弱起来,怕是天王老子也顶不住……”

407楚佛的谋算

“不过……”魏朱笑笑,“去派人查查,威胁他的那个人是谁?”

陈秋水激动,“东家你是要我去查吗?”

魏朱笑,“怎么,怕这么点小事自己做不好?”

“不不不,我就是太激动了!”陈秋水急忙道,“东家你等等,我这就查!”

看着陈秋水冒失的跑来,魏朱也不知道把这件事交给陈秋水对不对了。

“总归只是一件小事,应该没事的吧。”

可是这一查,还真就查出问题来了。

“你说这人是楚佛带来了?”

陈秋水点头,“我让底下的员工找出了这人的名字,搜查名单时查但了这人是以楚佛朋友的名义带来的。”

陈秋水小心问,“这个楚佛跟我们还有一些生意往来,东家是觉得他可疑吗?”

温烨岂止觉得他可疑,他简直就是太可疑。

先是跟永福公主扯到一块,现在又努力撮合魏如烟和关忆深,楚佛到底是要做什么!

魏朱想不明白,就直接跟孔最说了。

“谋朝篡位楚佛也不够格,办大事件他也没那个能力,他这一天天的整什么西葫芦瓢的?”

“娘子是不是想多了。”孔最给魏朱捏着肩膀,“商人重利,或许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攀附上比较大一些的世家。”

孔最说。

“他帮了魏如烟,就等于握住了魏如烟的把柄,魏如烟以后是要嫁给关家的,这样他就同时拥有了关家和晋王两处的关系,这样对他来说,岂不是没事一件?”

魏朱惊讶的瞧着孔最,“没想到你这小脑袋瓜,还挺好使。”

孔最笑的温和无害,“这都是娘子调教的好。”

孔最道,“娘子每天都为不夜城忙活,就别为这种琐碎事操心了,这些小事交给我就好,为夫保准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魏朱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孔最吧唧亲了魏朱一口,“这是个小秘密,等我办好了再告诉娘子。”

永福坐在镜子前卸着钗环,她腰腹渐渐隆起身子也越发笨重,这花枝巷的宅子虽然比不过她原来住的公主府,不过倒也凑合。

永福梳顺了头发,正想回去歇息,转头时就看到身后多了一人。

她吓了一跳,刚想张嘴呼喊,对面的人就亮出了刀。

于是识时务的永福安静的闭上了嘴。

孔最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了面,昏暗光线下,眉目凌厉杀气逼人。

“你要做什么?”永福哆哆嗦嗦,“钱在柜子里,只要你愿意放过我,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孔最低了声音慢慢说,“我也不要你的命。”

“事实上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你。”孔最慢慢道,“我跟楚佛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他欠了我很大一笔钱,却不愿意还我,听说他最近很不安分,所以找个人过来问问,他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

孔最封住了永福的去路,慢慢的抽出了手里的刀,“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也可以选择去问其他人,只是……你绝对出不了这个门。”

永福吓坏了,她结结巴巴说,“你跟楚佛有过节就去问他,你来问我一个弱质女流,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哀求道,“你放过吧,实在不行我可以替你差人把他叫来。”

孔最真是高估了楚佛跟永福的感情,看来两人绝对不是因为“喜欢”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才在一块的。

“我耐性不好,你要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毕竟死了一个前朝公主而已,恐怕楚佛连官都不敢报,你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永福被刀逼的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你……知道我的身份?”

永福苦笑,“我还以为我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就连他一个小小的对手都能知道我的身份,我还东躲西藏的做什么?”

永福突然拢了拢头发,“我确实知道楚佛最近在忙什么?只是你总不能就这样问了去吧,这件事只有我知道,那怕你杀了我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告诉你!”

孔最勾唇,“你要什么?”

“我要离开京城,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她对孔最说,“你还要给我一笔钱,让我下辈子衣食无忧,你放心,我告诉你的消息,绝对值你给我的价格。”

孔最收了刀,“这样我们就能正常说话了。”

“说吧,他在预谋什么?”

“你要送我走,之后我才告诉你!”永福又不傻,“万一你食言……”

“不不不。”孔最摇手,“我听说公主有一个驸马,而公主与这个驸马十分“恩爱”,那怕公主不再是公主,驸马也一直在找你。”

孔最说,“你说,我若是告诉他,你就在这里,他会怎么办?”

孔最话音刚落,永福的院门就被人疯狂咂响,“永福!我知道你在这里!”

张君阳癫狂的拍打着院门,神情狰狞无比。

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个男人了,他被永福毁了一辈子的未来,以前永福是公主他不能怎么样,可是现在前朝已经没了!

他要报仇!

他一定要报仇!

屋里永福吓得脸色苍白,“不能让他见到我!”永福慌张道,“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有点不想听了。”孔最挑开了房门,让永福透过大敞的房门看到被拍的摇摇欲坠的大门。

“我突然很想知道,驸马是如何对公主好的。”

永福拉住了孔最的衣袖,“楚佛想要把控军队物资,他之所以帮助我,就是想从我这里套到各世家之间的私底关系,想要从中牟利!”

永福满眼泪花,“我真的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张君阳是个畜牲,他不会放过我的。”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孔最问,“你到底对张君阳做了什么?”

永福公主目光闪烁,“也没做什么,就是他跟婢女私通被我发现了,然后把他阉、阉了。”

408烫手山芋

魏朱挑眉,“张君阳怎么会那么巧合的出现?”

孔最讪讪一笑,“我给通知的。”

孔最说,“我还以为娘子会惊讶张君阳被永福……”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魏朱道,“我还知道永福之所以休了张君阳并不是因为他跟婢女犯了错,而是张君阳已经满足不了她,她喜欢的永远是年轻鲜活的公子。”

孔最愣,“所以她才看上了岳丈?”

“喜欢义父很正常。”魏云那样清冷孤傲的面容,谁会不喜欢,“你把永福送走了?”

“这倒没有,我只是把张君阳打昏拖走了。”孔最沉思片刻,“如果永福公主消失,楚佛一定会起疑心的。”

军资啊,朝廷有近二十万的大军,每人只赚一文钱,那也是二十万两,这么大的一块香饽饽,楚佛竟然妄想一人吞下。

“娘子打算怎么做?”孔最问,“我们要不要也分一杯羹?”

魏朱喜欢钱,也爱钱,可是真涉及到军资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

“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孔最不明白魏朱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军资而已,也就四时衣物之类的,会有什么风险。”

魏朱扶着太师椅的把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孔最,“怎么,你手头零花钱不够了?”

“我没想买什么东西啊?”孔最说,“娘子为何这么问?”

“既然不缺钱,这事咱们就不掺和。”魏朱说,“一个长公主在京城就够打眼了,若是我再把持军资,别说世人眼红,就是魏将行看我也该不顺眼了。”

魏朱说,“这事让他们闹去吧,咱们继续忙咱们自己的。”

魏朱想的豁达,也放的开,可是有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魏将行看着户部送上来的折子,因为平定北疆的缘故,今年军需数量特别的大。

“原本数量是够的,只是微臣打算去调拨的时候却发现,今夏皇宫中无端落了一阵火风筝,当时为了救火,有人在屯积的棉衣上洒了水,当时没有人注意,这次开库房的时候,却发现棉衣全都发了霉,全都怄坏已经不能用了。”

户部侍郎忧心道,“马上就要落雪,总不能让边关战士穿着单衣过冬。”

他提意道,“是否直接在商人手里采买一批?”户部侍郎缓缓道,“以前也是在他们手里采买的,现在再拿也放心些。”

军中需求过大,供应军资的从来不是一家,看着户部侍郎递上来的皇商名单,魏将行皱眉。

行军打仗他是一把好手。

治国理政他也能处理妥当。

只是关于这孔方兄的事,他是真不了解。

他看着手里的名单,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偏偏底下的户部侍郎还等着回话。

魏将行捏着沾了朱砂的笔,不知道该怎么落这批语,看着手机朱色的狼毫,魏将行大手一拍!

“去!把朝昌大公主给我请过来!”

于是穿戴着长公主那整齐一身的魏朱,带着面纱被人给请进了宫里。

因为有外人在,魏朱就站在御书房里准备给魏将行来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可是她这手还没举起来,就见魏将行招手,“行了,都是自家人弄这一套做什么!”

他对户部侍郎说,“你再把事情给朝昌长公主说一遍。”

户部侍郎不敢耽搁,连忙把棉衣发霉不能用的事给魏朱说了一遍。

魏朱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这棉衣之所以被泼上水,还跟她上回火烧皇宫有关系。

一时之间,她对军营里还穿着单衣的将士,顿时升起一种愧疚之情。

不过……

军资这事怎么会这么快就爆发出来?

如果按照楚佛的安排来看,再怎么也该撑到三四月,竟然提前了这么长时间……

那是不是说,已经有人像她一样察觉到了楚佛的意图,又或者想要独吞这块蛋糕?

“军资确实挺重要的,毕竟将士们行军打仗就已经够苦了,再吃不饱穿不暖的,岂不是我们朝廷泯灭人性。”

听到魏朱这种大不敬的话都敢说出来,户部侍郎下意识的偷瞄了眼皇上。

见魏将行没有不悦,这才接到,“大公主说的对,微臣刚才就正在跟皇上讨论,要不要先从皇商手里买上一批冬衣用作军需……”

“得不少钱吧。”

魏朱直白道,“户部账面上的钱够吗?”

户部侍郎面露迟疑,“还欠缺一些,但是再加上国库里的银两,应该绰绰有余。”

“国库里的钱可是留作大用的。”魏朱道,“天灾**,瘟疫暴动,这种民生大事,才能拨动国库里的银两,你是第一天当值吗,竟然连这种小事还需要我给你说。”

户部侍郎面露难色,“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魏朱道,“皇宫着火在春夏时节,现在都腊月了,你才发现棉衣发霉,这是你的失职!

因为你的失职让日理万机的皇上,不得不抽空去收拾你的烂摊子就罢了,竟然还妄图想要动用国库里的银子!”

魏朱暴怒,“谁给你的胆子!”

户部侍郎满头大汗,跪地磕头,“微臣知道这全是下官的疏忽,可是微臣虽然身为户部侍郎,但是这库房钥匙却一直都在前朝太后手里,微臣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若不是皇上乃是千古明君,恐怕我这户部侍郎还是有名无实的守着这个头衔。”

户部侍郎脑袋触底,“微臣前几日才接手钥匙,昨夜一经探查就赶紧来报,此事千真万确,大公主若是不信,尽管让人前去查证!”

魏朱还用查吗,她看了眼魏将行,见对方点头,就知道这事**不离十了。

“钥匙之前在谁手里?”

魏将行干咳两声,“原本是在朕手里的,朕觉得拿着无用,就给了他。”

魏朱“你确定没给过其他人?”

魏将行“之前不知,朕来后,一直在朕手里。”

这就奇了怪了。

魏朱托着下巴围着书房来回转了几圈,魏将行不催她,地上的户部侍郎更是不敢吭声。

魏朱踱来踱去,直到停在户部侍郎面前。

“我当年前往岭南赈灾之前,户部确实因为天火损失惨重,可是当时的损失绝对是被人报上过的,前朝太后虽然年纪大,却不糊涂,棉衣沾水会造成什么后果,她必定也是清楚的。”

既然清楚,还出了纰漏,那就说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但显然的很,这是魏将行该考虑的,跟她没关系。

魏朱对着魏将行拱手,“恳请皇上彻查此事,给户部侍郎,以及忍饥挨冻的军中将士一个公道。”

魏朱把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却没想到魏将行又把这毛芋头丢了回来。

409暴脾气

“既然这事是朝昌你提出来的,那这件事就由朝昌你亲自去办吧!”

魏朱愣,“我?”

魏朱道,“皇上说的应该是我的伯父晋王才对吧。”她说,“晋王博学多才,又出身大理寺,这事交给他确实合适。”

魏将行打断意图混水摸鱼的某人,“朕说的是你!魏朱!朝昌大公主!还需要朕再给你说一次吗!”

魏朱识抬举的跪地领命,“朝昌谢皇上信任。”

只是,她跪在地上却不起来,“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朝昌斗胆一问,若是这事牵扯出“大人物”,恳请皇上示下,朝昌该如何作为?”

魏朱一本正经说胡话“是掩耳盗铃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还是按照国法家规严惩不贷?”

魏朱道,“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对方蓄意报复,痛下杀手,又或者在您这里倒打一耙,朝昌弱质女流之辈,十分惶恐。”

魏将行就知道魏朱鸡贼,“你怕什么!孔最那里不是还有一面免死金牌吗!”

“孙女为上万将士讨公道,还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孙女不干!”

魏将行面对讨价还价的魏朱十分无奈,“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孙女要您无罪的一道圣旨,还要先斩后奏之权!”

魏将行眉毛直跳,“魏朱!你别太过分!”

又无罪,又先斩后奏这万一杀了不该杀的人……

魏朱比他拒绝的还干脆,“孙女也知道自己过分,所以爷爷还是换个人吧!”

可是最终的最终,魏朱还是左手提着无罪的圣旨,右手捏着号令禁卫军的令牌出了御书房。

看着手里的圣旨和令牌,她“tui“了口唾沫,“竟然连这么没下线的事儿都答应,一准不是什么好活计。”

魏朱捏着圣旨想了半天,然后看向一边的户部侍郎,“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你带我去看看那堆生了霉的棉衣!”

户部侍郎没想到魏朱会选择从这里查,“一堆坏掉的棉衣,有什么好看的?大公主千金之躯,这样污糟的东西还是……”

魏朱对着门外当值的太监招招手,后者连忙跑过来回话,“请大公主吩咐。”

魏朱把手里的令牌丢过去,“你去派人把禁卫军统领给我叫过来,就说朝昌公主报案,让他带着手下的禁卫军过来支援。另外……”

魏朱递了块银子过去,“你去给安定候爷传个话,就说我这里有事,让他过来一趟。”

小太监收着银子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不一会禁卫军统领就匆匆而来,看着他身后带来了几十口子手下,魏朱笑了笑。

“皇上亲自给的腰牌,你就给我带这么点人?”

禁卫军统领连忙回话,“禁卫军掌管皇城安危,除了正在当值的,已经全都在这里了。”

“当我头一天见禁卫军是不是!”魏朱看着禁卫军统领道,“你别忘了,上任禁卫军统领可是我的义父齐王。”

魏朱眉目冷了下来,“给你盏茶的功夫,我要看到真正的禁卫军!”

禁卫军并不把一个大公主放在眼里,“恕下官无法遵命,禁卫军乃是……”

魏朱冷然的看着禁卫军统领,“跪下!”

禁卫军统领的眼里带上了怒气,但是他还是依言跪了下去。

魏朱看着地上的人,伸手摘掉了他代表官职地位的护盔,她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只看着身后一排站开的禁卫军,“我知道你们中间,多的是比他有能耐的军人,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才一直蜷缩在他手下方便,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魏朱左手举着护盔,右手拎着令牌,“看见没有,皇上亲自给的令牌,为的就是让你们尽心辅佐我查案可是你们的统领无能的很,我很不满意,从即刻起撤销其统领一职!”

魏朱道,“别说我不好说话,只要你们谁把禁卫军给我召集过来,统领一职我让给他坐!”

禁卫军统领闻言冷笑,“禁卫军一职只能由皇上任命,那怕你是长公主也无法染指禁卫军分毫!”

回应她的,是魏朱举着护盔砸下来的一击!

实打实的厚实战盔,狠击在人的头上,禁卫军统领直接一个踉跄,满头鲜血的砸懵在地上。

魏朱丢了手里的战盔,晃了晃震麻的手腕,“我不喜欢废话,一刻钟的时间,谁能做到!这统领一职就是谁的!”

站着的禁卫军面面相觑,然后四散跑开。

户部侍郎看着倒在地上的禁卫军统领抖若筛糠,“大公主,这可是xx家的公子,您这样对他……”

魏朱斜睨了对方一眼,“侍郎觉得他做的对?”

“微臣不敢,可是……”

“不敢就好。”魏朱把玩着手里的令牌,“我这人脾气不大好,尤其最为厌恶跟我唱反调的人,这人落得如此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只是……”魏朱顿了顿,“希望户部侍郎大人不要犯跟他一样的错,要不然国法无情,我的先斩后奏的命令,可是还没用过。”

户部侍郎心惊肉跳,“微臣自当全力配合!”

魏朱深深觉得这招杀鸡儆猴用的绝妙,“配不配合的先两说,只是希望侍郎大人不要忘了,我身后可是齐王手里的十万大军,和整个北疆,遇到事的时候,还请大人多多三思一下。”

那些所谓“正在当值”的禁卫军,被人带着云集而来,魏朱亲手把那个沾血的战盔带到了对方头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辛夷。”

魏朱满意,“辛夷你听着,皇上命我着手调查户部棉衣一案,我需要禁卫军从旁协助,只要你听话,不管做的好不好,皇上那里我给你请功。”

辛夷连忙行礼,“多谢朝昌公主提拔!”

魏朱袖手而立,“传我命令即刻起带兵包围整个户部!”

户部侍郎心里一惊,“不是要去查看仓库,怎么现在却要包围户部?”

户部侍郎道,“此时应该暗中进行,如此大张旗鼓,实在唯恐打草惊蛇……”

魏朱实在受不了聒噪的户部侍郎,正好孔最来了,魏朱赶忙求救。

“不管什么办法,让这人闭嘴!”

于是赶来的孔最立马发挥了光和热,一记手刀让户部侍郎闭了嘴。

辛夷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安定候爷好暴的脾气,而此时这位暴脾气的侯爷,正一脸享受的被魏朱抚摸大狗头。

410侯爷,我怕~

“你今天倒是乖巧。”

孔最连忙请功,“刚收到消息还以为娘子在宫里出了事,现在瞧着娘子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魏朱叹息一声,“没办法,临时接了个苦差事,只能让你过来帮忙。”

孔最立马腻歪过去,“娘子一有事就想到我,真好。”

魏朱哭笑不得,“让你干活,还觉得我好,你这是受!虐体质吧?”

“只要娘子喜欢,为夫什么体质都可以。”

魏朱真是怕了,她把这事前因后果的给孔最说了一遍,末了她问“你怎么看?”

“将士在前线饱受严寒,棉衣发霉自然要开国库大量购买商人手中的棉衣。”只是……

孔最与魏朱相视一笑,“娘子既然早知道事情不对,何必再拿来考验我?”

“我就是觉得太巧合了。”魏朱说,“而且我看过户部给皇上交上去的名单,里面没有楚佛的名字。”

孔最“娘子的意思是,这件事跟楚佛无关?”

“肯定多少都会有一点联系的。”魏朱想了想,“还是先去看看户部库房吧,我总觉得那里不太对。”

户部就贴着皇宫东南方向,与其他六部众星拱月一样,依附在皇宫周围。

六部之中,户部绝对是最有钱的一个,整个户部看上去都比其他六部更大。

此时重重禁军封锁户部可是吓坏了户部正在当值的官员。

魏朱二话不说,直奔库房,一路上,还可以见到一些烟熏火燎后,重新填漆的地方。

孔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户部侍郎连忙上前解释。

前朝时期,春夏时节,天上莫名降下天火,天火难测,焚烧了皇宫何处不说,还烧毁了昔日用来给岭南赈灾的粮食和衣物。

户部侍郎说,“这些棉衣也是那时候被染上的火星,救火的人不知怎的给泼上了水,又没人发现……”

户部侍郎看着明显走神的安定候,“侯爷,您在听吗?”

孔最悄悄看了眼身边的魏朱,然后扭头看着户部侍郎,“当时周遗跟太皇太后是不是害怕极了?”

“自然。”户部侍郎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穿出叱鸡司晨的名声来,也因为这个,垂帘听政的前太后不得不重新退出朝堂回到后宫。”

孔最听着听着,又走神了,他瞧着身边的魏朱,只觉得对方就是一块涂了奶油的草莓蛋糕,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的厉害。

他吧唧亲了魏朱一口,哼着小曲拉着她往前走。

魏朱被他牵着,“你别听他胡说,我那时候也是中了计帮着周遗对付太后。”

孔最摇头,“娘子不用说,我都知道的。”

孔最紧紧的握着那手,“我都知道的。”

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那样一个不成人形,还被你抱在怀里的……我。

跟在后面的户部侍郎觉得别扭极了,明明是去查案,可是这两人欢天喜地的样子,简直就跟牵着狗去春游一样。

而跟在后面的他,像极了那只被遗忘的汪。

好不容易才熬到户部的仓库,户部侍郎连忙掏出钥匙,“就是这里了。”

魏朱等着他打开大锁进去,但是户部侍郎却握着钥匙站在那里等着。

“实不相瞒,”户部侍郎说,“皇上虽然把钥匙给了我,但是我却只有半把,另外半把在库守那里。”

“库守?”魏朱问,“仓库管理员?”

户部侍郎点头。

魏朱挑眉,在现在看仓库简直跟看大门是一个级别的存在,在这里却能掌握半把仓库钥匙,显然职位不低。

魏朱正想着,果真见一位脸颊上带着麻点的男人匆匆而来。

“对不住,对不住。”库守连连请罪,“小的家住的比较远,又在户部门外被禁卫军拦住,这才来迟了。”

“这位想必就是大公主吧。”库守对着魏朱行礼,“小的姓孙,见过公主殿下。”

孙库守又拱手对着孔最行礼,“这位想必就是朝昌公主的爱侣安定候爷了吧,侯爷年少有为真是久仰。”

孔最被这声“爱侣”称赞的心花怒放,刚才还等着好一会有些不耐烦,这会也不计较了。

“赶紧开门吧!”

孙库守伸手去接户部侍郎手里的钥匙,待把两块钥匙合到一起,这才走到仓库门前插进那把厚重的大铁锁里。

钥匙在铁锁里闷闷的转动,只听一声轻响,足有手肘长短的铁锁,才被孙库守费力的从门上摘下放到一边。

“里面许久没有打开过,可能气味有些不好。”孙库守对着魏朱笑,“公主千金之躯,可以在外面稍等片刻。”

魏朱对着孔最摆摆手,孔最跟着胡不是讲进去查看。

魏朱站在门外,眼睛却一直都在看着孙库守一边的铁锁。

“这锁好大。”魏朱问,“京城还有能打这样锁的锁匠吗?”

“大公主说笑了。”孙库守道,“这锁是打头两个朝代就一直都在的老物什了,京城里的锁匠怕是做不出这么精致的东西。”

魏朱看着那锁,“孙库守别说笑了,这只是一个大点的锁而已,估计除了沉也没有什么旁的作用,再加上时间这么长,说不得里面的锁芯都生锈了。”

魏朱问,“这锁难道就没坏过吗?”

“没有。”孙库守想也没想道,“这锁从没有坏过。”

两人正说着,孔最就跟着户部侍郎从里面走了出来。

魏朱“怎么样?”

孔最点头,“棉衣确实发霉了。”

“很厉害吗?”

孔最道,“估计是没法穿了。”

“走,进去看看。”魏朱催促着孔最进去,刚过门槛她就对着孙库守招呼,“库守不跟着一起进来吗?难道就不怕我们夹带东西,偷偷带出去?”

孙库守袖着手笑,“大公主说笑了。”

孙库守跟着魏朱一同进了仓库。

仓库很大,粮食粮草农耕用具应有尽有,四周没有开窗户,只在高高捡起的四面墙上开了通气孔。

里面的光线也不怎么好,看上去很昏暗的。

魏朱停在了某盏灯罩前面,她好奇的掀开灯罩看看,灯罩里面是澄凉的油灯沉淀在油灯里。

魏朱突然娇娇弱弱的拉住了孔最的手,“侯爷,这里太黑了,我怕……”

411监守自盗

魏朱这一声侯爷听得孔最骨头都酥了。

“掌灯!”

孙库守连忙道,“这里均是易燃之物,点不得灯。”

孔最眉眼一冷,“你没听到我娘子说要掌灯吗。”

户部侍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里这么黑,是该点灯的。”

他对着外面招呼一声,底下的人就送了灯火进来,把仓库里的油灯点着。

有了光亮,仓库看上去好了许多,魏朱靠近那些发霉的棉衣。

就近拿起一件撕开看了,棉布撕开,棉絮上分部的细小霉点,呈现在几人面前。

衣服确实发霉了没错,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孔最,从春夏到现在几个月了?”

“最起码也七、八个月了。”孔最察觉出不对,“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七、八个月前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那个时候棉衣碰了水,再加上这个仓库,见不到太阳,发霉破败是很正常的,可是我想问问孙守库,七八个月前就开始霉变的棉衣怎么可能只坏上这么一点?”

魏朱把棉衣甩到孙库守脸上,“你们确实很高明,事先准备好了发霉的棉衣,可惜了,你们却不知道菌丝的特性,这样小的霉点恐怕这棉衣准备的时间也不长吧。”

“让我猜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三个月?四个月?还是临时起意从别的地方弄来的这么一堆棉衣,用来掩人耳目!”

孙库守连忙跪地,“小的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这棉衣一直都在库房里,库房外面的锁也是一直都锁着的,钥匙是两人分开拿着,是不可能有人偷偷替换的!”

户部尚书也跟着跪了下去,“虽然不知道大公主瞧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但是这棉衣一事恐怕另有蹊跷,未必是孙库守的责任。”

“这就不该是我考虑的问题了。”

魏朱环视着整个仓库,突然她转过头来,看了下旁边的户部侍郎,“孙库守家里人口多吗?”

户部侍郎想了下,还没开口,就听孔最道,“人口不算太多,去年春天他的妻子死了,算上今年新纳的两位姨娘,他还有两女一子,共六口人。”

魏朱多看了孔最两眼,“家境如何?”

“库守一职乃是世袭,家境颇丰。”

魏朱了然的笑,她问,“库守一月俸银几何?”

“俸米十数担,俸银每月不过二十两银,一年下来再加上朝廷补贴,足有银两百两。”

魏朱笑,“两百两的银子还挺多的,只是不知道你这俸禄能买几尺你身上穿的南绸,又能买几瓶岭南送来的香水。”

孙库守面色苍白,一边的户部侍郎也吓得不轻,“老孙!你……”户部侍郎痛心疾首,“大公主说的对也不对?”

孙库守满头大汗,“当然是诬陷之词!我虽然每月俸禄有限,可是我还做着一些其他小生意,虽然不怎么挣钱,但是买几身衣服给家里姨娘添几份香水还是可以的!”

孙库守言辞激烈道,“孙某虽然只是一介小官,但却是圣上亲封的官职,大公主无凭无据妄下猜测,小的不服!”

魏朱哈哈大笑,“老子来这里是办案的,又不是给你喂药,管你服不服!”

她对着孔最挥挥手,“让禁卫军带他下去,该打打,该杀杀,能问出幕后主使最好问不出来,直接弄死也可以了事。”

魏朱笑,“只是可惜了她那三个孩子,可能不能像你一样继承库守之位了,没准还会因为你嘴硬,白白搭上三条性命。”

魏朱道,“新皇刚刚登基你就敢弄出这么一件事来,难道你就不怕新皇诛你九族杀鸡儆猴吗?”

“小的无罪!小的无罪!”

孙库守被禁卫军拖了下去,胡不是讲面露不忍,“大公主,这……”

“放心吧,我没污蔑他。”魏朱说,“不信你就去看看灯油,看看那灯油是不是满满一层,清亮无比。”

户部侍郎还真凑过去,趴在灯油上面看了,“确实是满着的,而且看上去也很通透。”

户部侍郎怀疑,“可是这灯油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这库房这么长时间没人进来,按理说这灯油多多少少都会落灰,怎么可能干净的跟擦过一样。”

户部侍郎“因为油灯上面有灯罩,或许是这个挡住的也不一定。”

“那我再问你,每次这库房打开,再换上,约莫多长时间?”

户部侍郎“短则盏茶,多则几个时辰。”

“这里面光线不好,现在太阳当顶还好一些,可是不能每次进来都是正午时分吧,有人进来,就需要点灯照明。灯里面的灯油怎么可能全是满的!”

户部侍郎还没转过弯来,那里孔最已经对着魏朱赞许点头,“娘子厉害!”

户部侍郎一脸懵的看着两人什么意思?

魏朱翻个白眼,不明白这么笨的人是怎么进户部的。

反倒是一边的孔最,不忍户部侍郎蒙在鼓里,给他解惑。

“娘子的意思是,这仓库有人进来过,而且是长时间的呆在里面,因为时间长,所以灯油耗费的很厉害。

显然的是,有人看出了灯油的消耗,所以自作聪明的把灯油加满。”

户部侍郎总算明白过来,想到魏朱之前对待库守的样子,他出了一身冷汗。

“大公主的意思是孙库守监守自盗?可是……”户部侍郎不解,“这钥匙他明明只有半把,他是怎么进来的?”

魏朱真是烦死这种满脑门子问题的人了,“孙库守就在禁卫军手里,你不明白去问他啊!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你翻翻就有答案的!”

眼看将魏朱惹毛,户部侍郎连忙说不敢。

“可是……”户部侍郎小心翼翼问,“虽然现在监守自盗的查出来了,可是马上就要下雪了,这军中需要的棉衣……”

魏朱看看孔最,“侯爷有何方法?”

被魏朱这询问的小眼睛一看,孔最搓了搓掌心,“我确实有那么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只是……可能会有点麻烦。”

魏朱挑眉“能快速解决问题?”

孔最“能!”

魏朱直接大手一挥,“不用说了,直接去办!出了问题,我兜着。”

412洗白政策

满京城的富商都被召集到户部来了,虽然有些人不知道户部急招他们过来做什么,但是想也知道是为了做生意。

一个个翘首以盼等着户部侍郎过来跟他们说交易的细节。

只是有几人,看着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

“楚老板今天怎么垂头丧气的?”某位相熟的商人对着楚通天笑的慈眉善目,“这是令郎吧,真是虎父无犬子,只是不知婚配了否?”

跟楚通天搭话的这位,是新晋的皇商,如果当初楚通天在岭南运送的木材没有被人烧毁,现在根本轮不到这人跟自己讲话。

但是有时候人的际遇就是这样,此消彼长,大概只能算是造化弄人。

“林老板客气了。”楚通天道,“闲话家常的就免了吧,咱们做生意的自然是以生意为重。”

楚通天对着林老板拱了拱手,“知道林老板手眼通天,不知林老板可知道,我们这次过来户部所为何事?”

这样的商业机密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跟外人提的。

林老板笑,“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让我们过来,总归是有原因的,听闻楚老板最近手头生意很顺,或许自今日后,就更加蒸蒸日、上!”

说起现在的生意,楚通天就觉得憋屈,他跟魏朱通商,把她的白瓷香水,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带出去,确实赚了很大一笔钱。

可是跟魏朱做生意,总让他有种在魏朱手下讨生活的憋屈感。

他一直想着来场大买卖,让楚家重现昔日辉煌,可是这蓄谋已久的事情,还没准备开始,他们就被叫来了户部。

楚通天闭了闭眼睛,从他进来开始这眼皮就一个劲的跳,总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佛担忧的看着楚通是天,“父亲。”

“我没事。”楚通天就近坐下,“等着吧,既然叫我们过来,总归是要露面的。”

楚通天话音刚落,就见重重禁卫军出现,拔刀而立将在坐商人团团围住。

商人们正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户部侍郎缓步而出。

“户部孙库守与商人勾姐,坚守自盗,私下买卖国库库存,现经查实已收押入狱!”

户部侍郎看着众人道,“孙库守的同党就在诸位之中,现将所有嫌疑对象关入昭狱,查封其名下所有商铺、宅邸、生意往来,待查明真相方可归家!”

这话一出,几个心脏不好的直接捂着心口晕厥过去了。

“这是说的什么?”

“我们好好的生意做着,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成了犯罪同党?”

“户部侍郎大人,你可一定要查清楚啊!我们是无辜的呀!”

户部侍郎看着求饶的诸位商人,一头黑线,这些平时掌握京城经济脉络,被奉为人上人的存在,现在出了事在这里苦苦求着的样子,像极了含冤民众。

他差一点就把“这只是一个计谋”这种话给说出来,可是不行啊!

棉衣这件事办不好,他的下场可能比这些商人好不到哪里去。

有人哭嚎着说无辜。

也有人识情知趣的递上银两,向户部侍郎打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因为早就受过孔最嘱咐,户部侍郎就把这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众人一听更觉祸从天降无妄之灾。

“大人,你可一定要在皇上面前美言,我们都是无辜的呀。”

户部侍郎无奈摊手,“这次恐怕我是帮不上诸位了。”

他说,“皇上已经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朝昌大公主处理,所有的事情都由大公主跟皇上直接交接,下官这次过来也只是个传话而已。”

“朝昌大公主?”有人惊到,“那岂不就是魏朱!”

楚通天终于知道,自己这一直跳的眼皮是因为什么了。

想到不夜城这个东家,众人那是气的牙痒痒,生意上断他们财路就算了,现在连他们的命都不放过了。

“朝昌长公主哪!”

有人高声喊道,“我要见她!”

户部侍郎可不想这群没脑子的人又惹着魏朱,“诸位还是安静些吧,这里是户部容不得喧哗,还是等你们进了昭狱再大喊大叫吧,那里人少,怎么喊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户部侍郎对着禁卫军做个手势,就有禁卫军拿着刀剑过来要把这群人押往昭狱。

“应该有办法的吧!”

有人突然喊到,“我跟不夜城做过生意,也跟那个魏朱打过几次教导,她虽然唯利是图,但是却从不会不留活路!”

那人冲到户部侍郎面前,“快说办法啊!现在正是年关,我手下的铺子,若是关上,你知道一天要损失多少吗!”

户部侍郎看着着急的商人沉思了片刻,“原本你们都是要进入昭狱的,朝昌公主不喜欢查案,按照他的话来说,严刑拷打之下总会有人招的。还是安定侯爷心肠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不过侯爷也说了,这个法子只有所有的人都同意才能说出来。”

这种要人命的时候,还把救人的活路藏着掖着!

暗骂孔最无耻的时候,又忍不住去看其他人,“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答应!”

“铺子不要了吗!钱不挣了吗!你们以为昭狱进去是能随随便便出来的吗!”

“赶紧答应啊!”

陆陆续续的有人开始同意,可仍旧有几人犹豫着没有点头。

户部侍郎也不等,他都不用招手,禁卫军就提着刀过来,自发的带这些没点头的人下去。

刚还犹豫的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们都同意!”

户部侍郎“你们真的所有人都同意?”

刀都架脖子上了,这种时候同不同意有区别吗?

众人心里一阵骂娘,面上却一个个乖巧无比,“自然是同意的,大人,你快把方法说出来吧!”

户部侍郎道“孙库守监守自盗,为谋利益不择手段,更丧心病狂意图拿边关数万将士御寒棉衣牟利。

所以一经查出同党,立即诛杀九族!”

众人听得心里一冷。

可是这还没完。

户部侍郎说,“因为这个皇上还给朝昌长公主先斩后奏之权。”

一想到魏朱的性格,顿时一个个觉得脖子上冒冷风。

“但是侯爷体恤商人不易,所以给了另外一个建议。”

户部侍郎默默的看了所有人一眼,“为洗清自身嫌疑,也为了边关将士更好地保卫百姓的安全,现特别推出——捐献洗白政策。”

“既

为边关将士捐献过冬棉衣,捐献数量最越多,越可洗清嫌疑,今日捐献数量最多者,可以直接离开!”

413牵红线!

这哪里是洗白。

这是变相强迫商人捐赠棉衣给边关将士。

“简直胡闹!”有人站起,“圣上哪,我要面见圣上,把你们这群欺上瞒下之人通通抓入大牢审讯!”

户部侍郎笑了笑,“这位老板如此激动,莫不是你就是那个跟孙库守里应外合之人?”

户部侍郎使个眼色,就有禁卫军提刀而来,压在叫嚣那人的脖子上,要把对方带下去。

这下唯利是从的商人们是真慌了,金钱美好可是性命更加重要!

看着户部侍郎送上来的捐献名册,魏朱赞许的摸摸孔最的大脑袋,“这次事情办的还不错。”

孔最可不敢居功,“虽然可能后面会有些小麻烦,但是这确实是最快的方法。”

孔最把名册推向魏朱,“能从捐献明细上看出谁是幕后主使吗?”

户部侍郎道,“捐献最多的是这位姓林的商人,他家做的就是棉花的生意,所以东西拿出来的最多,按照侯爷的吩咐,已经放他离开了。”

户部侍郎小心提议,“需要派人跟着这位姓林的商人吗?”户部侍郎说,“他祖上就是做这个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不是他。”

魏朱看着名册说,“捐献最多的人反而嫌疑最小。”她的手指慢慢下滑,在靠近末尾的位置里,她看见几个有个陌生些的名字。

虽然名字陌生,但是也都捐献了东西。

“这几个人是谁?”

“这是京城秋天才的商人,做的是皮货生意,之前宫里娘娘们用的皮子都是从他们那里进的。”

“皮货?”魏朱想了想,“密切监视这几个人,看到他们都跟谁接触了?哪怕是贩夫走卒,也要记录下来告诉我。”

孔最“娘子觉得这几个人有嫌疑?”

“虽然这几天捐献的东西不至于太打眼,但是对于皮货商人来说,捐献的数量也够多了。”

魏朱又指出几人,“这几个也密切监视着,看看他有没有跟孙库守联系过?”

户部侍郎领命下去,魏朱看着孔最道“那个孙库守吭声了吗?”

“嘴硬的厉害,不管怎么问,就是不说幕后之人是谁?”孔最道,“我想用点非常手段,让他尽快说出来,只是这手段不是太过光明正大……”孔最悄悄请示,“娘子同意吗?”

魏朱翘着嘴角,“孔寒蝉,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抖小机灵啊!”

孔最笑的眉眼弯弯,“近朱者赤吗。”

“那说的也该是我那个傻大哥。”魏朱说,“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那天请他去参加婚礼,之后也没了声音,难道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了?”

孔最偷摸的凑过来,“关于他的消息,我倒是知道一点,娘子想听吗?”

魏朱失笑,“孔最你是狗仔队,还是八卦平台?这京城里的消息有你不知道的吗?”

“只要娘子想,就算不知道,我也会想办法知道的。”

孔最瞅着周围美人,贴着魏朱把他抱进自己怀里,“我这大舅哥模样性情都不错,只是这看人的眼光不如我。”

孔最就这么抱着魏朱,把魏赤最近的消息一一说了,“你的意思是,他看上了关家大房的关琳琅!”

魏朱简直震惊!

我的老天!

她魏家是上辈子欠了关家的吗,这一个两个的全往关家靠!

“娘子也觉得这个关琳琅,不是良配吧?”孔最说,“我以前就不喜欢,这次也不知是意外还是她用了什么法子?

这关琳琅在宴会上的时候撞见了她定亲那家公子跟旁的姑娘**,当时就提出跟对方解除婚约,谁知道对方却趁机羞辱关琳琅,说要一定要将她娶进门去,然后一辈子不碰她让她守活寡。

关琳琅气不过,就跟对方吵了起来,谁知道对方竟然死皮赖脸的动了手,若不是恰好魏赤在,估计已经挨了打了。”

孔最语调轻快,丝毫听不出来半分对女子的怜香惜玉。

魏朱“关琳琅以前得罪过你?”

孔最眼珠子转了转,“差不多吧。”虽然没得罪过他,但是这个关琳琅至少可还喜欢过魏朱。

敢跟他抢魏朱,那怕是女人也不行!

如果说关家还有能让魏朱觉得不错的,那这关琳琅绝对算一个,“关琳琅这人倒是真不错。跟魏赤在一起,也算是门当户对。”

“娘子别说笑了。”孔最把玩着魏朱的手指,“他关家就算再重要,也万没有娶两个关家人进门的份上,再说了,魏照君还跟关太冲结着亲哪。”

“你看的倒明白。”魏朱说,“只是你不觉得魏赤和关琳琅,比表哥和魏如烟般配吗?”

孔最听到魏朱喊关忆深表哥就不高兴,他心说关忆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天天的对着魏朱贼心不死!

可是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我觉得娘子不能这样想,或许那个关琳琅不想嫁给魏赤哪?”

孔最说,“而且正如娘子所说的,关魏只能再结一次亲,关忆深和魏如烟的事可是已经都被默许了,就算关琳琅愿意,两人也成不了的。”

不得不说,孔最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两人若是真心喜欢,却因为这个错过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随他们吧。”魏朱说,“反正我也管不了,我自己这里还一大堆事哪。”

魏朱拍了下身后不安分的某人,“还不赶紧去帮忙!”

孔最耍无赖,抱着魏朱不撒手,“娘子亲亲我,亲亲我现在就去给你抓幕后黑手!”

魏朱挑眉,“你皮痒?”

孔最立马撒手,现在远处恭敬拱手,“为娘子分担本就是分内之事,娘子稍等,我去去就回!”

要不都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孔最前脚刚走,后脚魏赤就来了。

“听说妹妹这几天很忙,不知道可办完了皇祖父给的差事?”魏赤把手里提的东西给魏朱放桌上,“这事庆喜楼刚出的点心,我瞧着妹妹可能喜欢,所以就给妹妹带来些过来。”

这又是点心,又一口一个妹妹的。

魏朱抱臂看向献殷勤的自家大哥,“有事求我?”

魏赤点头。

魏朱“想让我帮你娶关琳琅?”

魏赤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魏朱笑,“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在楚氏那里碰了壁,在魏清流那里也得不到帮助,甚至就连关琳琅都劝你放弃对不对?”

魏赤呆滞的点头。

魏朱说的竟然全中!

414被告了

魏朱拆开魏赤带来的点心,从中拿出一块,放在嘴里慢慢的咬着。

“你为什么想娶关琳琅?”

“那还用说!”魏赤道,“你不知道,他要嫁的那个人,有多不是东西,竟然对着她动手,当时要不是我在,可能琳琅都被那个渣滓给打到了!”

“琳~琅~”魏朱调侃,“这么快就喊名字了?”

魏赤脸一下子红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他在魏朱对面坐下,“就如同你说的,母亲那里我已经去问过了,她不同意我娶关家的女儿,至于父亲那里……”

魏赤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他一直不喜欢我,这次更是直接没有见我,只说让我一切听母亲的。”

魏赤说,“我是真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商量的。”

魏朱早就从魏赤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上猜到了一切,“关琳琅要嫁的人是谁?”

“殿阁大学士的独子。”

魏朱把点心丢进嘴里,咔咔咔的咬着,“关琳琅的爹是内阁大学士,要嫁的人是殿阁大学士,这两家多门当户对啊,只要这亲事成了,以后朝堂大事,还不是他们两人说了算!”

“可是那个郑公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跟别的女子暧昧不清,就连对魏紫也言语轻佻,他甚至还打女人!”

魏赤气的咬牙切齿,“我当时就该直接打残他的!”

“幸亏你没这么做,要不然关琳琅嫁过去更惨,像他们这种世家联姻,除非死,否则一辈子都没办法分开的。”

“那难道就没办法了吗,”魏赤激动到,“就连你都没办法?”

魏朱从没想到,自己在魏赤眼里竟然这么厉害。

这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啊……

“少在我这里给我灌**汤。”魏朱看着魏赤认真到,“你给我说实话,你想娶关琳琅,是出于真心喜欢,还是不想看她嫁给另一个人渣?”

魏赤愣了愣,这两者难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我是想娶她的,”魏赤说,“我以前没喜欢过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妻子是什么样子。可是当我看到她站在那里跟未婚夫据理力争的时候,我突然就有一种感觉——我的妻子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魏赤看着魏朱说,“我无法分辨你说的这两种情形,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在我看来,她就是她!”

魏朱倒吸一口凉气,一直都觉得魏赤是个铁憨憨,没想到在硬汉柔情起来,才更让人把持不住。

“如果……”魏朱说,“如果关琳琅不喜欢你……”

“他会喜欢的!”魏赤扬着下巴,“不会有人比我们更般配!”

魏朱垂眼笑了几声,“有信心是好事,可是魏赤,你难道真就觉得我会帮你吗?凭什么?就凭你带来了这包点心?”

魏赤呆滞,“你想要什么?你可以跟我说,钱吗?”

魏朱“整个京城,谁能比我有钱?”

“那……你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魏朱说,“等我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

“不过,这事我帮你可以,但是你先要答应我,澄清之后开府另住,且,尽可能的跟楚氏!魏清流!撇清关系。”

魏赤“为什么?”

“因为楚氏就是个麻烦精,不仅会给你找麻烦,也会给关琳琅找麻烦。

还有小叔断袖魏青,小姑子前朝皇妃魏紫,你觉得你若是有女儿,会把人嫁到这样的人家去吗!

你是我给关琳琅找的夫婿,如果她跟你在一起后过得并不幸福,那我岂不是害了她!”

魏赤仔仔细细的想了想,不得不说,魏朱考虑的对,如果他不能给关琳琅一个美好幸福的生活,那他跟那个姓郑的公子有什么不一样。

“我可以开府另住。”

魏赤原本以为可以了,谁知魏朱却还没完,“第二,我要你不纳妾,不纳通房,一生只此一妻。”

这会魏赤回的干脆,“我本来也没想过纳妾这事,而且我对子嗣这块也不看重,琳琅若是嫁给我,想生就生,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魏赤靠近对面的魏朱,“你还有什么条件一块都说来吧,我都能答应!”

魏朱挑眉,“你确定?”

魏赤连连点头,“确定!”

“那从明天开始,你去皇宫对面最大的那家酒楼日日买醉!”

魏赤满头问号,“可我还有其他事……”

魏朱冷笑,“你这么忙,还找什么媳妇。”

魏赤咬牙,“没事!我把公务明天就交给其他人!”

“公务不用交,”魏朱说,“你只管去喝酒就是,每天不喝的烂醉如泥,出门就倒不准回来!另外,你这几天也不准换衣服,不准梳头,最好的胡茬再长出来一些,反正怎么穷困潦倒怎么来?”

魏赤皱眉,“喝酒我可以,但是我除了遇到特别难过的事,一般喝不醉。”

“那就想着关琳琅嫁给别人吧。”

魏朱轻描淡写,“她成亲了,但是因为她得罪了丈夫,所以在丈夫那里并不受宠。

她的丈夫总是喜欢打她,骂她,当着他的面嘲讽她,甚至让她怀上孩子,却举家上下不尊敬她生下来的嫡长子,虽然有着夫人之名,却连府中最下贱的一个奴婢都比不上。

她郁郁寡欢,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花一样,在郑家后宅慢慢枯萎,等到他撒手人寰之际,还念念不忘当初那个帮了她的少年了。”

魏赤忽的站起来,他伸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吹来的风让他散了一点火气,却让他的心情更加郁闷。

实在不能想象,魏朱嘴里的关琳琅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魏赤郁闷坏了,他站起来拱了拱手,直接去了皇城对面的酒楼。

魏朱伸了个懒腰,晚上抱着孔最痛痛快快的睡了个好觉。

可是这天还没亮,皇宫里的禁卫军,就把魏朱的府邸团团围起,然后把还没睡醒的魏朱给请进了皇宫。

朝堂之上,魏朱第n次站在了金銮殿上。

前几次原因各有千秋,这一次尤其有意思。

她魏朱。

圣上刚封的朝昌大公主,竟然被人给告了!

415无辜之人

朝堂上百官林立,魏朱站在其中,颇有些一群大人欺负小孩的既视感。

魏朱对着魏将行行了一礼,然后就乖乖巧巧的站在金銮殿里。

她不吭声,总有那不要脸的站出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把她给告了的那个官员。

“魏朱!你私设罪名,无故拘禁商人,强迫他们捐献钱财,现在人证物证具在,圣上面前你还不快快把你的罪状说出来!”

魏朱掏掏耳朵,“说话之前自报家门才是礼貌,这位大人,你是谁?”

对面戴着乌纱帽穿着官服的人气的倒仰,“老夫乃堂堂大殿阁大学士!”

殿阁大学士?

魏朱说,“你是不是姓郑?”

郑大人洋洋得意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花白胡须,“正是老夫。”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这不就是他那好大哥想截婚的郑家。

魏朱想了想,有了计较,她看了两眼那个咄咄逼人的殿阁大学士,老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儿子也是一样。

“你说我非法囚禁商人,让他们被迫捐献财务给边关将士。”魏朱说,“捉贼拿脏,你可有证据?”

“我有苦主商人的证词。”殿阁大学士拿出几张纸正想交给内侍转呈给皇上,却被魏朱直接伸手接过,她看了两眼,直接伸手撕碎。

这举动,简直把殿阁大学士给气的半死。

“当着皇上的面,你就如此无法无天,可知你平时该是何等骄纵蛮横。皇上!魏朱不配长公主之名,臣启奏剥夺魏朱长公主之名,把她交由大理寺严查不怠!”

魏将行两眉紧皱,“朝昌,你有何话说!”

魏朱两手一摊,“只要你们有证据,我去哪里无所谓的?”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魏朱说,“这些商人虽然在我这里捐献了财物,可我又没要他们性命,既然他们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不把他们请来直接与我当堂对质?不比这所谓的证词来的直接?”

魏朱看着殿阁大学士笑笑,“总不会是大人把他们屈打成招,强迫他们写下这份罪状来污蔑我吧?”

魏朱说着对魏将行行了一礼,“朝昌公主请求圣上召苦主进谏,与朝昌当面对质。”

魏将行当即下旨,“宣!”

原本被迫捐献就已经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指望殿阁大学士帮他们出口恶气,谁知道魏朱惩戒的消息没收到,反倒是收到了皇上召见的消息。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看着停在门口的马车,商人硬着头皮被接进了宫里。

金銮殿里满朝文武,龙椅之上魏将行威压十足,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商人,见此场景还是会忍不住腿软。

商人们齐刷刷的在地上跪下。

殿阁大学士正想说话,却见魏朱先行一步,站在了这些人面前。

“几天前我把你们召集到了户部,这件事你们还记得吗?”

有人点头,“记得的。”

魏朱问,“那你们还记得我之所以把你们召集过去,是因为什么事吗?”

有人忿忿抬头,“还不是你想强迫我们给边关将士捐献东西!”

那人对着众人义正言辞,“小人虽然只是区区商人,可也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朝昌公主与安定候爷目无法纪,更与户部侍郎暗中勾结,陷害我等破财消灾,被逼无奈之下,我等捐献钱财无数。

今年年景不好,战乱又多,小人手下的商铺本来就岌岌可危,经此一事之后,已经倒闭大半,今日恳请皇上为小的做主,严惩为虎作伥之人。”

商人声泪俱下,听得百官议论纷纷。

魏朱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这位不知道姓什么,老板是这样说我的,你们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有几位商人来回交换了几个眼神,魏朱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犹豫,只是这犹豫来的快去的也快。

很快他们就垂下了眼睛,默认了这件事。

魏朱抱臂看着这些沉默的人幽幽一笑,她的手指落在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

“你们是商人,刚巧我也是商人,我还与你们其中许多人有着生意上的往来,现在有人诬陷我,你们竟然站都不站出来替我说上一句公道话,真是让我好生心寒。”

魏朱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楚佛,只是他避开了魏朱的目光,与楚通山跪在一处。

得,立场坚定而明显。

“魏朱你还有什么话说!”殿阁大学士义愤填膺,“先是撕毁状词,意图蒙混过关,现在苦主就在这里!人证物证俱在!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在天下百姓!在文武百官!在皇上面前!如何无视法律法规!”

魏朱转头看了眼魏将行,“皇上,污蔑皇亲国戚是何罪名?”

叶莲从旁站出,“若经查实,轻者发配宁古塔子女入奴籍,三代不得从良。重者当斩不赦,查抄家产,三族之内不得为官。”

魏朱没想到,自己被人围攻的当下,竟然还有人站出来给自己说话。

这叶莲也真是胆大,竟然不害怕得罪同僚。

其实说来讽刺,叶莲旁边站着的就是季归年,这位马上就要调任的官员,年后才会离开。

可是从刚才起,这人别说是一句话,就是一个眼神也没给过自己。

只是这位魏将行嘴里称赞有加的清廉官员季大人,远没有原来的季归年可爱。

魏朱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听见了没有,污蔑皇亲国戚可是能杀头的,即使这样你们也不良心发现回头是岸?”

殿阁大学士“魏朱你不用威胁这些无辜商人,圣上面前他们毫无所惧!”

“威胁?无辜?”

魏朱直面殿阁大学士,“我看你年纪大,有心让着你,没想到你现在这里为老不尊起来!”

“说起无辜来,倒是有人真无辜。”魏朱看着文武百官道,“你们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出入坐轿骑马,是不是因为这个就忘了边关为你们守护现在生活的将士!

你们穿裘燃碳他们却连一件厚实的棉衣都没有,知道边关的温度有多少吗!

说是滴水成冰也不为过,这样冷的天气里,他们穿着单衣为你们守卫江山!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再来跟我说无辜二字!”

416惊天反转!!!

“魏朱你早在这里混肴视听!我们现在在说的是你强迫众人一事,跟边关将士没关系!”

“谁说没关系。”魏朱冷冷的看了殿阁大学士一眼,“如果真没关系,你觉得我会站在这里废话吗?我又不是你。”

魏朱三言两语把内阁大学士气得暴跳如雷,她却不管他,只静静道,“我魏朱做事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之前所做种种也仅仅是为了调查出贪没国库一事背后的真凶。却没想到,竟然查出了一群喜欢背后咬人的野狗,以及一个喜欢为野狗代言的大人。”

殿阁大学士“魏朱!你……”

“我很好。”魏朱道,“既然你早来了,证人,那我不找一两个过来也说不过去。”

魏朱看看户部侍郎,“狗都说我跟你暗中勾结了,你还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吗?”

户部侍郎擦擦头上的冷汗,这好端端一件已经被摆平的事,怎么又被这群闲的蛋疼的人给翻出来了。

户部侍郎站出来,他行了个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来,跟殿阁大学士之前拿出来的不一样,他拿出的这几张纸特别的长。

他没有把东西呈给皇帝,而是递给了魏朱。

魏朱拽出其中一张,指着上面的字看向其他官员,“听说诸位都是十年寒窗苦读,才能站到这里的,想必学问肯定比我这个弱女子高,这上面的字我就不念了,还请各位传阅着看一下。”

魏朱把商人捐献东西前的同意书交给一边最近的官员,官员看完后,再传给后面的人。

殿阁大学士也看了,上面清晰标明了自愿同意的文字,还写上了所有商人的名字。

最后所有人看完,才被呈到皇上案头。

魏将行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郑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小的有话说!”其中一位商人举着手说,“我们当时虽然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是户部侍郎让我们签字时并没有说捐赠这件事,决定捐赠这件事是在签订完同意书之后才告诉我们的。”

“所以、这张同意书是没有效应的!”

殿阁大学士指着魏朱鼻子痛骂,“真不愧是商人!其所作所为简直奸诈!”

魏朱无所谓摊手,“商人对上商人不奸诈难道喝茶?”

殿阁大学士肝火冲天,“皇上您听见了没有!事到如今魏朱还不知悔改!此女绝对留不得!”

“哚!”

殿阁大学士话音刚落,就见一柄寒光长剑从殿外飞入只刺他脚下地面!

看着贴着自己鞋面插入地面的长剑,殿阁大学士腿软倒地,“有刺客快来护驾!”

前来护驾的禁卫军没有见到,却见一人穿着银甲披风抱着战盔从殿门外风尘仆仆而来。

那怕满身尘土,也遮挡不住魏云周身半点风采,他伸手拔起插在殿阁大学士面前的长剑,居高临下凌厉非常的看着地上的殿阁大学士。

“你说谁留不得?”

殿阁大学士嘴都哆嗦了,“齐、齐王!”

“义父你怎么来了!”魏朱上前接过了魏云手里的战盔,“不是说过年才回来的吗?”

“提前了几天。”

魏云许久没见魏朱,本想好好看看对方的,谁知道对面却带着面纱。

“你这……”

“我没事。”

魏朱摘下面纱笑看着魏云,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笑颜如花的看着自己……

魏云举起的手最终落在魏朱发上,“长高了。”

魏朱笑,“还长好看了哪!”

魏云看了半响,像在验证魏朱的话,“一直都好看。”

他冷寂的眼里染上暖意,像天上温柔的月。

九五至尊的魏将行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两声,唤魏云回神。

魏云对他拱手行个礼,然后就煞神一样站在魏朱身后没了下文。

魏将行郁卒这个有了女儿,爹都不要的臭小子!

殿阁大学士狼狈的被人扶起来,对着这两父女简直恨毒!

“齐王!老夫再人卑言轻也是朝廷命官,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羞辱老夫,可把朝纲看在眼里,可把皇上看在眼里!”

魏云语不惊人死不休,“与你何干。”

魏朱简直快被魏云逗笑了,她小声道,“我马上解决完这边的事,等回去就给义父接风洗尘!”

魏朱说着站出了魏云的庇护圈。

“殿阁大学士在诬陷人面前真的很有一套,可是这次你找错人了!”

魏朱拍拍手,就有人把孙库守拖了上来,他显然被大刑伺候了好一场,瞧上去没半点人模样。

然后,魏朱把孙库守签字画押的证词放到了魏将行的桌上!

“这是此次国库贪墨案牵扯出来的官员。”

魏朱把名单拍桌上。

“这是密切监督商人踪迹后查出的蛛丝马迹。”魏朱说着突然看了底下的殿阁大学士,然后把另一张名单拍桌上。

“至于逼迫商人捐赠,也只是非常时期非常事件,不过效果不错,幕后黑手已经全部查出。”

魏朱看着底下的商人道,“与此案无关之人,你们捐赠的东西很快就会被送回。

但是!

污蔑皇亲国戚这件事,恐怕不会让你们那么容易就脱身!”

魏朱说着对魏将行笑了笑,“皇祖父,我义父回来了,今晚我会在家中设宴碗筷给您留着,您有空就一块过来。”

魏朱说着拉着魏云的胳膊就往外走,殿阁大学士简直气炸了,“如此目无法纪,目无皇威……”

“行了!”

魏将行一拍桌子,大声斥责道,“你们难道真当朕瞎了不成!”

“皇上息怒。”

群臣跪地,殿阁大学士也跪在地上,“此事乃是魏朱之过,还请吾皇保重身体,以江山社稷为重!”

魏将行拿起桌上的折子直接砸向殿阁大学士的方向!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魏朱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殿阁大学士颤颤巍巍的拿过折子仔细看了,呆立当场,“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户部侍郎在一旁道,“朝昌长公主所做一切根本就是为了查案,为了不耽误边关将士过冬,甚至自己出钱购买棉衣运往边关。

至于商人捐献一事,只是用来调查幕后真凶,他们捐献的东西现在就在户部放着,只等案件调查成功送回!”

户部尚书口诛笔伐,“朝昌长公主如此高风亮节之人,下官生平罕见,这样的奇女子才不是你口中那种阴险狡诈之人!”

殿阁大学士去遭雷劈,而更让人崩溃的却在后面,禁卫军过来带走那群商人的时候也押住了他。

“皇上!老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才被他人蒙蔽。”

“闭嘴!”魏将行怒到,“你之所以如此紧咬魏朱不放,只是因为跟库守欺上瞒下的就有你殿阁大学士的独子!”

“来人啊!”魏将行一声怒呵,“把他给我压下去,好好清醒清醒!”

417接风宴

晚膳的时候,魏将行看着底下送上来的供状气的没胃口,偏偏门口还跪了一群求情的人在门口。

福禄小心的把晚膳带过来,魏将行看的火冒三丈,他正想让人退下就听福禄道,“齐王回京,皇上要不要去看上一看。”

想到魏朱离开前说的话……

魏将行十分心动。

只是这么过去,似乎也不行,他这孙女可是刚刚受了一堆气。

奉自己的命令去帮自己调查国库一案,结果却自己默默掏腰包给边关将士送去棉衣不说,还被一群牛鼻子逼迫。

魏将行走回桌边,重新坐下,思量一会后拿起了笔。

府里,魏朱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差人去不夜城借厨子。

“娘子怎么不直接把宴席安排在不夜城?”

“去不夜城不方便。”魏朱道,“今晚怕是会来许多人哪。”

她拟订了菜色,又对孔最道,“我让如意去请了王太医过来给义父诊脉,你去前门看看,人若是到了,就给义父带过去。”

孔最看着忙里忙外的魏朱,心里有点吃味,“娘子对岳丈可真上心。”

魏朱白了他一眼,“叫着岳丈,还跟我使小性子?”

她凑近孔最吧唧亲了一口,“我点了你喜欢吃的菜,这两天你也忙坏了,等会记得多吃些。”

魏朱摸了摸孔最的腰,“瞧瞧你,都快瘦的没有人模样了。”

“该是我对不起娘子才对,出了个馊主意,让娘子在朝堂上被人斥责。”孔最小心的抱住魏朱,“娘子不跟我生气才好。”

“没有啊,我觉得你的主意很不错啊。”魏朱说,“既解决了国库贪墨一事,也拉下来了殿阁大学士,一举数得多好。”

“让娘子往军中填了一大笔,这还好?”

魏朱戳了戳孔最的额头,“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坏了,就一定要我把你夸的跟天上的花一样,你才满意是不是。”

孔最偷偷的笑,“我喜欢娘子夸我。”

魏朱无奈,“这次看似我是最吃力不讨好那个,但是我越被人指责,越被人诬陷,反应过来的魏将行就会越发想法设法的补偿我。”

尤其现在魏云回来了,魏将行哪怕是看在魏云的面上,也会加倍的补偿她。

“说起来,一个殿阁大学士的独子应该不能完全打动孙库守这种,祖辈都把身家挂在库守职位上的人,我总觉得这郑少爷后面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当初负责拷问孙库守的是孔最,魏朱问,“严刑拷打之下孙库守难道就没有供出来其他的?”

孔最眨了眨眼睛,“没有啊,如果有其他的,我怎么可能会不告诉娘子。”

孔最说,“会不会是娘子想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或许这孙库守也只是厌倦了日复一日的生活而已。”

“娘子先忙,我觉得王太医约莫是过来了,我这就去带他去给义父诊脉。”

魏朱笑,“你这会怎么又应勤起来了?”

“不一样。”孔最说,“我得在岳丈面前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跟娘子大婚。”

孔最说着又亲了下魏朱的脸颊,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魏朱看的摇头。

转头又在菜单上面添了几道甜品。

魏朱对着门外的小童招招手,“你在去不夜城一趟,问问后厨冰库里还有没有放置的鲜桃,若是没有就带一些蜜桃酿制的果酒或是罐头回来。”

小童刚出去,很快就又回来,“回长公主的话,不夜城的厨子过来时就带了这些东西,说是陈掌柜一早就吩咐好的。”

魏朱笑笑,“他到时有心了。”

魏朱这里带着全府上下忙忙活活,准备着满桌的接风宴准备。

魏云那里,王太医正看着魏云腰侧那道一尺多长的口子暗暗皱眉。

皮肉翻卷,微微动作就渗脓渗血,显然不是喝两副药就能搞定的。

“齐王殿下这伤……”

魏云把金疮药撒在伤口上,拿着纱布把伤口一寸寸的缠住,“不碍事。”

他说着看了眼孔最,“这事不要往外说。”

孔最静默了会,“是在北疆伤得,还是在回京来的路上?”

魏云多看了孔最一眼,随没吭声,但表情不是很好看。

王太医眼皮直跳,总觉得自己又听到了个了不得的秘密。

他好似啥都不知道一样,淡定的开药方,监督着药童配药,然后亲自放进药罐里,拿着蒲扇慢慢的煮着。

老天保佑,只希望他今天能活着离开公主府。

魏朱正差人去给魏长平和魏清流送信过来吃饭,就见孔最走了过来,“义父哪,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

“岳丈从北疆千里迢迢而来,这会已经喝了王太医开的药睡了。”孔最接过魏朱手里的盘子,“等开席再喊他吧。”

“对了。”孔最突然想起来说,“王太医开的几味药,有的需要忌口,岳丈平时喜欢辛辣菜色,这次让后厨做的清淡些吧。”

魏朱狐疑的看着孔最,“义父没事吧?”

孔最“生龙活虎。”除了受伤。

魏朱“真没事?”

孔最坚定摇头“绝对没事。”

魏朱放了心,“那我让人多做点补汤,等会你也多喝点啊,这次从南边送来的花胶成色好,用母鸡煨了口感十分醇厚。”

孔最乐的直冒粉红泡泡,“还是娘子对我好。”

“我才对你不好,我只是怕你太瘦了,晚上睡觉硌骨头。”

孔最色气的笑,“娘子,现在就是晚上了,你要不要……”

“主子,宫里来人了。”

两人正笑闹着,就见如意从门外进来,“宣旨的公公就在外头,主子要现在见吗?”

魏朱看了孔最一眼,“瞧见了吗,奖励来了。”

魏朱欢天喜地的过去接旨,还没到前门,就看到晋王魏长平连着曦月公主魏照君两兄妹,正站在那里跟宣旨的公公说话。

她明明只邀请了魏长平,怎么这魏照君也跟着过来了?

不过魏照君自从当上曦月公主之后,整个人可以说是荣光焕发,不仅衣着首饰往华丽贵气方面打扮。

就连这满身气度也跟以前道姑那种无欲无求的样子判若两人。

尤其当她跟魏长平站在一起的时候,娇娇俏俏仿若热恋中的小女人,若不说是兄妹,绝对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对老夫老妻。

418义父生病了

魏朱站在那里本来想不过去的,奈何魏照君一早就看见了她。

“朝昌。”魏照君对着魏朱招手,“父皇派人给你带了圣旨,你快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魏朱突然很想骂人。

她对着孔最嘀咕了几声,后者撅嘴出去了。

魏朱笑笑,聘聘婷婷的走过去,对魏照君的热情视若无睹,“既然是皇祖父派人传话,你就直接说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于是福禄当即宣旨。

魏朱跪在地上慢慢的听着,这一次果然没有白做功,魏将行把不夜城变更为国库首要合作对象不说,以后更是由她直接与军中合作。

楚佛想方设法找关系,拉关系都没成的生意,竟然一下子落到她头上!

魏朱真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没有笑成猪叫。

赚了!

真是大赚特赚!

单单是第一个就已经够她乐呵了,更不用说,魏将行查封那些商人所得银两,全部拨给她,以补足之前她捐献棉衣的亏空。

“朝昌多谢皇上厚爱。”

这一次,魏朱这话说的诚心诚意。

魏朱接过圣旨,让如意带福禄下去留饭,“吃点再回吧,天寒地冻的,耽误不了多久的。”

福禄推脱不过,被如意带下去了。

一旁的魏照君笑的勉强,“父皇对朝昌确实厚爱。”

“父皇也很疼你。”魏长平说,“这次既然过来,就在家里住几天吧,正好魏云也回来了,一家人就应该在一块才是。”

魏朱捏着手里的圣旨笑,“伯父既然知道一家人就该在一块,那就更应该知道姑母已经嫁人了,关忆深表哥比我都大哪,再过两年姑母就该当奶奶了,可不是一家和乐。”

魏朱在心里翻白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谁自家人哪!

魏长平笑,“如烟还小哪,就是再留两年也是可以的。”

“可是表哥不小了。”

魏朱说,“别家像表哥这么大的公子,别说孩子,姨娘都有好几位了,都说先成家再立业,表哥那里想来也是着急了。”

魏朱边说边把魏长平往正厅里让,“如烟姐姐说是还小,其实也不小了,比我还大两岁哪,伯父留着知道的是以为你疼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哥看不上如烟姐姐哪,虽然咱们都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传出去到底是不好听。”

魏朱说,“不如直接去请皇祖父直接来道圣旨,亲自赐婚,这样多热闹。”

魏长平还真想了想,“小辈婚礼而已,不用如此兴师动众。”

魏朱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您就算体恤皇祖父,表哥那里可是关家独子,无论如何这场面还是要有的,伯父若是计较如柳姐姐的亲事,不如让皇祖父一块下旨,一门双嫁,想想传出去就好听。”

一旁的魏照君深深的注视着魏朱,“朝昌倒是对你两个姐姐上心,只是不知道你自己又是怎么打算的,毕竟你的事可是满京城的传遍了。”

“等两位姐姐忙完,就该轮到我了。”魏朱说,“我这也着急啊。才想着喝完姐姐们的喜酒,再喝自己的。”

魏照君意味深长,“朝昌倒是豁达。”

魏朱无奈摊手,“有时候人不豁达也没办法同人不同命啊,姑母也别老是朝昌朝昌的称呼,我这朝昌长公主的名头我一点也不喜欢。

家里人这么喊来喊去,简直像是随时准备下跪一样,就如同您说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亲切点就好。”

真论起来,她魏照君见这个侄女都要行礼哪。

魏照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极了。

“朝……魏朱说的对,是姑母想左了,自家人在一起还是亲切点的好。”魏照君问,“怎么没有看见安定侯爷?”

“他啊,出去了。”魏朱随口到,“我想着今天是个难得好日子干脆让他去吧表哥还有姑父一块请过来,咱们高高兴兴的吃顿家宴。”

魏朱感慨,“府里很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义父年后若是再走,还不知道何时回来哪。”

说起魏云,魏照君道,“老三的年龄也不小了,魏朱你呆在不夜城那样的地方,认识的人多,怎么也不留意着给你父亲找位合适的,他总这么独来独往的,总不是办法。”

魏朱挑眉,让一个义女去给自己义父找女人?

这魏照君还真是敢想!

“我可是不敢。”魏朱真心实意道,“永福公主可是皇贵妃的亲生女儿,如此高贵血统都这样荒诞无状,我可不敢保证认识的人有比她还高贵的。”

公主都配不上的魏云,还有谁来相配。

“再说了,还有皇祖父在哪,或许那天皇祖父就跟姑母似的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下旨给义父赐婚,到时候说不得伯父……”

魏朱嘻嘻笑了两声,“伯父什么时候给我找位伯母?总不能如柳姐姐出嫁,都没人帮忙操持吧,虽然姑母也可以,可是姑母跟母亲可是两码事啊。”

瞧着魏照君苍白的脸色,魏朱笑眯眯的去倒茶,“伯父姑母稍坐,我去看看义父起来了没有。”

魏朱哼着小曲离开,魏照君想给这兄控,能受得了自己再多个嫂子吗?

答案显而易见。

魏云门外有守着的小童,见魏朱过来本来要通报,魏朱做个噤声的手势,她摆了摆手,小童听话的下去。

屋里魏朱还是按照原来魏云房间那样一般布置,织成厚厚纹路的波斯地毯,踩在上面发不出半点声响。

魏云背对着魏朱躺在床上,旁边的几上,放着空了的药碗。

看来的确是累得狠了,自己都走过来了,还没醒来。

魏朱正想出去让魏云再休息一会,却闻到了房间里氤氲着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房间是新布置的,被褥是崭新的,怎么可能有血腥味。

魏朱皱眉往床前又走了几步,等到靠的近了,这才发现背对她的魏云,唇色苍白,脸颊上却晕着一抹不自然的红。

魏朱伸手一摸,满手滚烫,被人触碰,魏云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瞧见是魏朱他伸手捏了捏眉心。

“宴会开始了?”

魏云说着站起来,去拿一边的外衫。

“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魏云回头,“孔最说的?”

魏朱挑眉,孔最这家伙竟然知道!

见魏朱如此,魏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我让他不要说的,一点小伤,喝了药睡一会就好了。”

魏朱无奈“你在发烧。”

魏云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我觉得不烫。”

自己摸自己能试出温度就见鬼了。

魏朱把他拉回来,重新按床上,带着凉意的手覆在魏云滚烫的额头上,“现在能感觉到谁发烧吗!”

魏云看着隔着被子压在自己身上的魏朱,那么近的距离,近的十分不妙……

419吃不痛快

“下去!”

魏云眉头皱起,面色十分不妙。

魏朱耸耸肩,“我离开可以,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魏云垂下眼,“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现在不听话的是义父。”魏朱道,“你要再不给我看,我就把你受伤的事吵嚷出去。”

魏云笑笑,“我倒要看看魏将行得吓成什么样!”

魏云“没大没小。”

他一抖被子,魏朱就跟那玻璃珠似的滑出很远,不过魏朱也不是吃素的,滑开的时候拽住了魏云的被子。

滚着被子摔到地上的魏朱,刚刚好能看到魏云衣领里缠住的绷带一角。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句多余话都没有的往外走。

“你去哪!”

“去找你爹!”魏朱淡淡道,“儿子被人打成这样,当爹的要是不给撑腰打回去,还生孩子干什么玩意儿?”

“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魏朱耸肩,“无所谓啊,反正你也不说,我就尽好一个非亲生女儿的本分好了,总归你有一个亲生爹在。”

看着被人重重甩上的房门,魏云拿起外衫急忙追上。

客厅里人到的差不多了,魏长平一家子,魏清流一家子,还有魏照君一家子,等着魏朱过来,除了正主人全齐了。

关忆深过来给魏朱打招呼,魏朱笑呵呵的点头回礼,关太冲不阴不阳的哼哼,她也礼貌十足。

等着孔最殷勤的给她拉开凳子让她入座,桌子底下,魏朱对着孔最腰间软肉狠狠来了一把。

魏朱瞪着眼睛,硬逼着自己强颜欢笑对着魏朱求饶,“娘子对不起。”

“大声点,我听不见。”

“对不起!”

“错哪了?”

“那都有错!全是我的错!”

“以后还敢不敢再犯了!”

孔最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是敢不敢!而是再也不会了!以后再也不惹娘子生气了!”

魏朱冷哼,“花言巧语你倒是说的很溜!”

“看我这个眼泪!”孔最可怜巴巴的凑近,疼的眼泪汪汪,“娘子能看出我的真诚吗?”

“哼!”

魏朱狠狠踩了孔最一脚,“看不出来!”

孔最疼的嗷嗷叫,到底是那里做的不对,他家娘子捉住小辫子了?

孔最小心翼翼给魏朱夹了快红烧蹄膀,还没放到对方盘子里,就在对方瞪人的目光里塞进了自己嘴里。

“妹妹跟安定侯爷的感情真好,真是看的我等好生羡慕。”魏如烟笑的恬静,“妹妹总是忙,都不怎么来找我们玩了。”

魏朱不咸不淡道,“该是姐姐忙才对,听说姐姐跟表哥的婚事马上就要近了,想来姐姐最近锈嫁衣锈的很累吧?多吃点凤爪,以形补形。”

魏如烟下意识的去看了下斜对面的魏照君和关忆深,两人俱是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她咬咬唇,看着离她最近的泡椒凤爪,只觉心里五味杂陈。

一旁的魏如柳眼中满是嘲讽,这不入流妾生的女儿,以为能借着嫁入关家就能提高自己的地位,却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也敢在这家中耀武扬威。

“老三怎么还没过来?”魏清流看着魏朱道,“你刚不是去喊他,怎么没一起过来?”

魏朱看了看魏清流,“义父说马上就过来的,现在还没到,想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一看到魏清流,魏朱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搀扶着那个姓苏的女人,在街上其乐融融走着的样子。

她伸手给魏清流倒了杯酒,“二伯父最近在忙着什么?”

一听这话,魏清流下意识的戒备起来。

魏朱缓缓一笑,“不知您身体如何?记得您以前在陵阳就不爱冬季寒凉,现在京城天冷的厉害,不知道二伯父在府上住的习不习惯?”

魏清流简直受宠若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魏朱这样关心自己的时候,别说是他,就是一边的魏紫也吃惊不小,楚氏没来,她在这里已经隐约等同代替楚氏的地位。

“多谢朝昌公主关心家父身体,家父一切都好,只是朝昌公主以前体弱,今年入冬之后还是要多加些衣服的好。”

对于魏紫……

魏朱也是暂且算了,两人在皇宫里时也算友好过一段,现在只要魏紫不作天作地,她也懒得计较。

毕竟,有魏云在,她也弄不死。

魏朱最讨厌的就是魏云这点严苛到极点的正派。

看看,就连受了伤都不说出来。

不对!

魏朱一愣,如果魏云是在北疆战场上受的伤,怎么可能会不说出来!

他如此守着这件事,是不是……

魏朱正想着,就见魏云从门外进来,进来的还不止他一个。

微服私访的魏将行到场,那怕是亲祖父那也是要站起来跪地行礼的。

魏将行摆手,“今天是来为老三接风的,你们不用如此正式。”

话虽然是这样说,他一露面,这该有的礼还是要全的。

九五至尊,儿女双全,孙子女婿什么的齐聚一堂,混到魏将行这个份上,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魏将行高兴的很,他在早就留出的位子上坐了。

底下是以魏长平为首的儿子,儿子底下是以魏朱为首的孙女辈。

至于魏照君,她坐在魏将行的另一边,与魏长平遥遥相对。

魏云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沉稳,宁静不爱说话,可是魏朱正好瞧见他抿着的嘴角。

魏朱转头跟旁边的孔最说了几句话,让他去让底下的人给魏云煎上药。

孔最悄悄出去,魏将行看到了,便问了声。

“我让他去后厨吱会一声,让他们多温些酒,今儿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魏将行哈哈大笑,“那可好,就温玉梨春,那酒你义父也喜欢,正好让他陪我一块多喝几杯。”

“我不喝酒。”

魏云淡淡道,“稍后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他对魏将行说,“你也少喝些,还真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魏将行被魏云气的不轻,“我要是小伙子,你去那长这么大!混账东西,一回来就讨人嫌!”

“我又不是为你回来的。”魏云把茶壶放魏将行手边,“多喝茶吧,提神醒脑!”

魏将行看着那个茶壶总觉得魏云在拐着弯的骂自己老糊涂!

420魏赤的亲事

想到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魏将行态度好了一点,“魏朱,我让底下人给你送来的东西,你都收到了?”

“这事我还没来得及谢皇祖父哪。”魏朱对着魏将行比大拇指,“皇祖父就是敞亮,下次你要是再有什么抓贼的小事,欢迎皇祖父用我!”

想到一个小小的国库贪墨,让他直接损失掉一个殿阁大学士,外加一堆官员,魏将行真是再不敢请魏朱来帮忙了。

“你喜欢就好。这次毕竟是因为我请你帮忙,才让你受了委屈,我若是不对你好一些,恐怕你义父都不会放过我。”

魏云听着看了魏将行一眼,“你手下又不是没人了,满朝文武那么多,何必让魏朱站在风口浪尖替你得罪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养女儿,不是让她来替人背黑锅的。”

被自家儿子一通训斥的魏将行狠的牙痒痒,这小王八羔子,究竟是谁生出来的倒霉玩意!

可是这一次,魏朱罕见的没有站在魏云这一边。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身为长公主,岂不是更有责任?”魏朱笑,“以后皇祖父有事尽管找我就好,就算背黑锅,也好过被别人诓骗蒙在鼓里。”

魏云原本正在夹着面前的红烧鱼,这筷子还没落下,就见魏朱把整条鱼肉最嫩,刺最少的腮后脊给划拉走一大半,笑眯眯的给魏将行送到碗里。

“想着皇祖父可能会过来,特地去湖里捞的大鲤鱼,新鲜着哪,皇祖父快尝尝。”

看着送上门的红烧鱼,魏将行乐的跟花一样,看自家儿子吃瘪,他就高兴。

“这红烧鱼啊,以前老三最喜欢,我总觉得鱼啊,都是刺,吃起来又腥又麻烦,今天一尝这鱼果然滋味绝妙。”

魏将行炫耀似的给魏云看了下自己的盘子,“这么大一块鱼肉,都是魏朱的孝心啊。”

知道魏将行喜欢别人给自己夹菜,一时之间桌上人人蠢蠢欲动,魏紫也想这么做,可是想到魏将行平时那吓人的样子。

她又打消了念头。

如果说这一桌的小辈里,魏将行最讨厌谁,那一定非自己莫属。

魏紫狠狠戳着手里的白饭。

真是可恶!

魏将行自己想要造反却不告诉别人,到如今,却让自己这个前朝皇妃里外不是人。

更因为这个,自己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

魏如烟把一块排骨放到魏紫米饭上,“妹妹如此清减,可该好好补补才是。”

以前,魏如烟这样的货色,魏紫是看不上的,可是现在……

“多谢如烟姐姐。”魏紫柔声笑着道谢,魏如烟回以善意一笑。

这饭都吃到一半了,魏将行却突然发现,这么重要的场合,魏赤竟然不在。

“你大哥哪?”魏将行看着魏朱问,“他怎么没来?”

魏朱忧愁,“大哥他……”

魏朱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件事等会我再向皇祖父慢慢禀告吧。”

魏朱若是直接回答魏赤有事,来不了也没什么,可是瞧着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那好奇心是全勾起来了。

他询问魏朱,魏朱嘴巴好似蚌壳紧闭,怎么询问都撬不开。

他又去问孔最,孔最咬着点心一脸懵,“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舅兄了。”

孔最对着魏清流问,“二伯父应该知道吧,毕竟舅兄可是二伯父的嫡生长子。”

瞅着魏清流比孔最还茫然的样子,魏清流就觉得自己不问都能知道答案了。

“魏朱!”

魏将行声音透着严厉,“那可是你嫡亲的哥哥!”

魏朱正啃蹄膀哪,听到这话,差点噎住,孔最给她拍背顺起,魏云给她递汤让她压压惊。

魏朱咕叽咕叽灌了一碗鸡汤,这才站起来吧唧跪下了。

“事关兄长生死大事,孙女不能说!”

魏将行这一听,那是一个急啊,魏赤可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就连生死都出来了!

“朕让你说!”

魏朱麻溜磕头,“朝昌遵旨。”

“只是……”魏朱抬头看他,“这事我只能给祖父一个人偷偷的说,旁人都不能告诉。”

魏朱说,“朝昌斗胆。”

然后魏朱伸手挡着自己的嘴巴,在魏将行耳边把魏赤看中一女子,却苦于无法与她在一起,只能日日买醉,借酒浇愁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祖父,大哥因为这事痛不欲生,只是他觉得丢脸,不好意思说出来,他现在过得可苦了,我上次见他,都瘦的跟根柴火一样了。”

魏朱唏嘘,“大哥实在太惨了,身为当今圣上的亲孙儿,最年轻的车骑校尉,对心爱女子却求而不得……啧啧。”

魏将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还有点幸灾乐祸?”

“祖父说的什么话,我还跟大哥一块坐那里骂那女人不识好歹哪!只是……这事真不怨那女子,是他家人不同意。”

魏将行挑眉,“他家怎么着?比咱家强啊,他不同意!谁不同意?”

魏朱“他未婚夫!”

魏将行瞪圆了眼睛,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他是真没看出来,魏赤那小子还敢抢别人家的女人。

真不愧是他孙子!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魏朱挠了挠头,“那女人的未婚夫因为犯了事,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这亲事绝对是成不了了,只是可惜那女子了。”

魏朱一本正经,“那真是个好女人啊,我要是男人,我也娶她!”

魏将行“真这么好?”

魏朱重重点头,“不仅好!重要的是大哥还喜欢!”

魏朱说,“为着这个女人,大哥愿意只妻不纳妾!那怕终身无子,也绝无二心!”

魏朱思忖到,“大哥这次估计是动了真心了,若是错过,恐怕孤独终老是逃不脱了。”

魏朱说着给魏将行倒了杯酒,“我一想到我们在这里其乐融融的吃饭喝酒,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哪里借酒浇愁就觉得心里难受。”

魏朱端着酒杯跟魏将行碰了个,“为大哥的心酸将来,咱们爷孙干一杯!”

魏将行被气笑了,“还说你不是幸灾乐祸!”

魏朱摸摸鼻尖,讪讪笑了两声,“咱们彼此彼此。”

“我可跟你不一样!”魏将行说,“我是很疼你大哥的。”

魏朱撇嘴,“您能多疼?骑着马扛着刀,替他把人抢过来吗?我告诉你,这样名不正言不顺,你让人小姑娘以后怎么跟我大哥过日子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吗?”

魏朱感慨,“您现在虽然是皇帝了,可是能做的却更少了。”

魏将行被魏朱激的一拍桌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下旨赐婚!”

魏朱耸肩,“您别搞笑了,这可是别人的终生大事,您嘴上说了痛快,可却是让别人空欢喜一场……”

魏朱话音未落,就听魏将行大声道,“给我拿纸笔!我现在就下旨!”

421魏赤求娶

魏朱愣,她连忙跑过来,“祖父可要三思啊,您现在是皇帝了,金口玉言,一个唾沫一个钉,这可是两个人的未来,您可不能儿戏!”

魏将行冷笑,“老子当皇帝干什么!还不就图个随心所欲,今天这圣旨我还就下了,谁敢不服!谁敢!”

魏朱缩缩脖子没敢吱声,“我现在特别害怕别人在背后骂我,祖父你这回可把我坑惨了。”

魏将行哈哈大笑,魏朱越惨他越开心,他捏着笔行云流水的写了一通。

“对了,那女人是哪家的?”

魏将行捏着笔问魏朱,这下旨总不好连女方是谁都不知道。

魏朱说,“那人我是认识没错,不过她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您先空着,让大哥往上填名字?

万一咱们要是一不小心写错了,大哥岂不是要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回来给我做嫂子?”

魏将行想了想,“这倒也行。”

等他按上自己的私印,这圣旨才算真成了。

魏朱自己看了一遍,然后又转过圣旨给在座的魏家人看了一遍,“皇祖父这事办的总让我觉得心里不踏实,大伯父二伯父,姑母义父,你们觉得这圣旨行吗?”

魏长平点头,“既是父亲写的,自然是行的。”

只是……他皱眉,“这京城还有这样的奇女子?”

“有的。”

魏朱说,“貌美如花,大家风范,别说是长媳,就是皇贵妃也能的。”

魏朱笑眯眯收起了手里的圣旨,“我说的可不是给我找个皇奶奶那样的贵妃。”

她对在座的人笑笑,“你们慢慢吃,我这就去把大哥给找来,咱们一家人齐聚开开心心的吃。”

魏朱拉着孔最,临出门前又拖了魏云出去,“我怕大哥不信,借义父一用哈。”

魏朱扯着两人出了门,如意早就等在外面,见魏云出来把刚熬好的药送了上来。

魏朱看着魏云,魏云看着药碗。

无奈,他伸手端着喝了。

魏朱不再说话,带着众人上了马车,车刚转过前面路口,魏云就发现有人跟在马车后面。

他掀开帘子看了,就见打着灯笼,抬着聘礼的车队从巷子里缓缓的跟上来。

这哪里是临时起意,分明是早有预谋。

“魏赤求你帮忙?”

魏朱不说话。

孔最坐在对面看着赌气的两父女。

“他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竟然需要你如此大费周章。”

魏朱继续不说话。

“魏朱。”

因为急切,魏云咳了两声,魏朱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等会义父就知道了。”

酒楼里魏赤原本喝的酩酊大醉,被人当头倒了一桶凉水之后,这才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魏、魏朱!”魏赤摸着满头的凉水,“你怎么来了?”

“事情办妥了。”

魏朱把手里的空桶丢掉,“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去换衣服,跟我去提亲,我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如果不能人模狗样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立马走人!”

魏赤愣神,“你办到了!不是,你怎么办到的?”

魏朱冷静提醒,“还有九分钟。”

魏赤不再耽搁,“我马上过来!”

坐在马车上,紧张的像个待嫁的新娘子。

“我们这么晚去没事吧?”魏赤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会不会关大人已经睡了。”

“这都是次要的。”魏朱塞了根笔过去,紧接着把圣旨拿出来铺在魏赤面前。

“只要你在这里写下她的名字,她就是未来的魏夫人。”

魏朱说,“现在你反悔还来得及。”

魏朱话音没落,魏赤就唰唰写上了关琳琅的名字,他捧着圣旨傻乐。

“魏朱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会记住的,等我孩子生下来,我让他认你当干妈!”

魏朱翻了个白眼,“你孩子生下来要叫我姑姑。”

“对啊。”魏赤笑成了鹅叫,“我都把这事高兴忘了。”

魏朱“……”

只盼着魏赤,等会下去别这么傻就行。

可是魏朱显然低估了魏赤,下聘的队伍大晚上的在关家门外吹着唢呐,一曲凤求凰还没奏完。

被这黑天半夜叫魂一样的唢呐声吵醒的内阁大学士关大人,呆滞的站在自家府门前。

啊,这大半夜的敲锣打鼓,十里红妆的是要干什么?

魏赤深吸一口气,紧张的走过去,然后扑通一声给关大人跪下了。

“车骑校尉魏赤,心悦贵府二小姐已久,今日特来求娶!”

关大人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都这情形了,还能面不改色的往旁边挪开一步,避开魏赤的跪拜。

“车骑校尉是不是搞错了,我那二女儿琳琅,已经有了婚约……”

魏朱从旁边探出一个头来,“郑公子涉嫌贪墨国库一案,已经被收押大牢。”

她对着关大人行了一礼,“不才,正是小女把他送进去的。”

关大人气的胡子直跳,这人还有脸说,他千挑万选的金龟婿,就这么被魏朱搅和了。

“那怕郑公子不合适,也还有其他的世家公子,魏府门第高远,我关家实在高攀不上。”

“大人说笑了。”孔最难得的站出来,给自家大舅哥说情,“魏府嫡长女可跟您府上二爷可是伉俪情深,说起来咱们两家还是亲戚,如今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关大人肃着脸,“小女还小,亲事还不着急,这事我们改日再议!”

看来和平解决,是够呛了,魏朱正想说话,就见跪地的魏赤站了起来。

“恐怕这次不行!”

魏赤扬着下巴看着关大人,“圣上已经亲自下旨,能娶琳琅的,只能是我!”

魏朱瞧着杀气腾腾的魏赤,这是准备一言不合就手刃亲亲岳父的架势吗?

他把圣旨塞进魏云手里,“到义父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魏云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圣旨,他就说求亲这种事魏朱为什么要带他过来,原来在这里等这的。

罢了。

总归帮的也不是外人。

“内阁大学士接旨。”

一见齐王露面,关大人立马跪下接旨,他听着魏云念着的圣旨,只觉心头巨振!

皇上竟然在关忆深与魏如烟议亲的当口亲自给魏赤与关琳琅下旨赐婚!

这是在调拨他吗?

还是说对关家二房不满?

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的关大人只觉得圣意难测。

不过这旨,他最终是接了。

成抬的聘礼被送进关府,关大人与魏赤交换了关琳琅的庚贴。

422人心浮动

回去的路上,魏赤全程都是傻子的模样,看一眼庚贴傻乐上一会,简直跟他车骑校尉的身份大相径庭。

孔最竟然觉得有点酸。

她把玩着魏朱的手指,跟她小声道,“舅兄这样子看着忒气人。”

魏朱捏了捏他的耳朵,“放心吧,等会他就笑不出来了。”

孔最疑惑,后又恍然大悟,“娘子的意思是……”

魏朱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事我是办成了,不过这锅我可不背。”

她这一笑,傻乐的魏赤整个人都不好了,“妹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哪?”

魏朱笑眯眯,“等会就告诉大哥。”

带着魏赤凯旋而归的魏朱,还没跟诸位打招呼,那里对着魏将行扑通就跪下了!

孔最见状,紧跟着一块跪下。

魏赤正犹豫,瞥见一边冷看着自己的魏云二话不说也跪下了。

魏朱开始在哪掉眼泪,就什么话都不说,只一个劲的哭。

哭的魏将行不觉心疼,只觉发毛,“魏朱啊,这谁又得罪你了?”

魏朱哀怨的看了魏将行一眼,“祖父您这次可害苦我了。”

魏朱委屈巴巴,“我本来想着凑成大哥一门好亲事,可是谁曾想大哥喜欢的那户女子,竟然是姑父的亲堂兄,内阁大学士家的二女儿,现在祖父圣旨都下了,可怎么办啊!”

魏将行仔细咂摸了一下这关系,这说的不就是关太冲兄长家的姑娘,这听上去也问题不大啊。

倒是一边的魏长平变了脸色。

二房魏清流已经跟关家结亲,那他……

魏长平看了眼身边的魏照君,魏照君握着帕子紧盯着魏朱,这个搅事的!

魏将行,“不过是一门亲事,只要你大哥满意就好。”他看着魏赤问,“这圣旨下的,你可喜欢?”

“喜欢!”魏赤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魏赤能得偿所愿,还要多谢祖父成全和魏朱妹妹美言。”

魏将行满意点头,那里就听魏朱一声厉呵!

“你给我闭嘴!”

她指着魏赤道,“你这次都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魏赤惊他不知道。

“我若是知道你喜欢的是关家大房的女儿,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你说话的!现在办了这糊涂事,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忆深表哥,又怎么面对如烟姐姐,你可知道,他们两个正在议亲!”

魏赤震惊我知道啊,所以才让你帮忙。

怎么现在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魏赤呆愣,“亲上加亲,多好啊。”

“好什么好!”魏朱说,“关家一共两房,两边都跟魏府结亲,是我魏府女儿嫁不出去,还是关家姑娘寻不到夫郎。

如此亲事,你让满朝文武怎么看?你让天下百姓怎么议论!

魏赤,若是因为你拖累两家名声,你就是死上一万次都不够!”

魏赤不明觉厉,从没感觉自己对魏府这么重要,“那怎么办?”

“左右父亲只是写了圣旨,还没宣扬出去。”魏照君说,“没事的。”

魏赤转头看着自己的亲姑母,“姑母是打算让祖父朝令夕改,还是打算让我放弃我喜欢的姑娘?”

“不可能的。”魏赤信誓旦旦道,“关琳琅我娶定了,除非黄泉白骨,此心意不更不改!”

魏照君柳眉倒竖,她对着魏清流怒道,“二弟,看看你的好儿子!”

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魏清流,“还不赶紧认错!”

“我何错之有!”魏赤反问,“若是喜欢谁可以控制,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魏赤问魏照君,“表弟跟如烟妹妹的婚事可是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有交换庚贴拍板落实?”

关忆深笑着站出来,“只是两家父女有这个意思,并没有定夺亲事。”

他说着对着魏赤行了一礼,“恭喜表哥得偿所愿,到时结亲我一定备上厚礼。”

瞧着关忆深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魏赤松了一口气,只要关忆深不生气,他就没得怕的!

事到如今,他也不跪了,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反正我已经拿着圣旨去关家提亲了,还跟关家交换了庚贴!就算是先来后到,也是我先!”

魏赤对魏照君说,“到时成亲,姑母若是来我以礼相待,若是觉得不方便露面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总之这事我不后悔!”

魏朱在心里给魏赤暗暗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将军,够爷们。

“祖父,你看看大哥!”魏朱埋怨的看着魏将行,“我倒帮他,把自己弄的里外不是人了!”

“娘子别生气。”孔最小声宽慰道,“你也是一番好意,看不下去舅兄颓唐的样子,有道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有些人浅薄,有些人深厚,或许是舅兄与关家二小姐命中注定。”

魏赤关琳琅命中注定。

关忆深魏如烟有缘无分。

若不是场合不对,魏朱都想看看魏如烟现在的表情。

“行了,都起来吧!”

事到如今,魏将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被魏朱给下了套,可叹他还乐颠颠的踩进去。

“不过就是两桩婚事。”他看了在座的人一眼,不怒自威,“圣旨既是下了便就下了,既然两家只是商议,那就继续挑选别家议亲,都是一家人总不好因为这事伤了情分!”

众人皆应。

这事原本就要轻轻揭过,魏将行却又把目光落到了魏朱身上。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让孔最这么有份无名的跟着你,趁着你义父年前都在,赶紧找个日子成亲吧!”

成亲之后赶紧回岭南,他现在一看到魏朱就脑仁疼。

孔最顿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有份无名,说的多好啊。

“还有你!”

魏将行看着魏长平,“女儿都这样大了,你也该成个家了,总不能两个都嫁出去,你一个人蹲在宅子里孤寡冷清,书读的这么多,真不知道都塞那里去了!”

魏长平点头应是。

魏照君恨得扯紧了手里的帕子,她狠狠地看着魏朱的方向。

都是因为魏朱!

都是因为她!

孔最察觉到这目光,不动声色的用自己阻隔了魏照君的视线。

他在暗处给了魏照君一个警告的眼神,眼中杀意骇的魏照君心里一惊。

魏照君避开,孔最回头时,正好看到魏云在看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孔最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对着魏云额首,后者端起桌上的蜜桃酒缓缓的喝着,不再言语……

423把义父气出血

魏朱不耐烦,“把衣服脱了!”

对面的人更气,“出去!”

“你脱我就出去。”魏朱抱臂倚着门口冷看着对面的魏云,“魏将行可还没走远,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嗓子给你喊回来!”

“不信。”

魏云静坐端着桌上的药碗,慢慢喝着,“你要是想说,早就给他说了。”

魏朱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得跟面对熊孩子的家长一样,紧盯着对面的人喝药。

魏朱无奈,“义父,我不想跟你生气。”

魏云也软了态度,“你深夜在此于礼不合。我已经喝药了,你退下吧。”

好半响,魏云都没听到魏朱应答的声音,他抬头去看,就见魏朱站在那里笑。

说不上来为什么,魏云觉得那笑古怪极了,他刚想开口却觉得不对劲起来。

手里的空碗“哐”的落在桌上,连着一些药汁撒了满袖。

“你……”

“一点小蒙汗药而已,义父不用慌张,只是想着义父武功高强,用了三倍的药量,我问过王太医了,他说对您却对是安全的。”

魏朱靠近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停下,虽然知道魏云中了迷药,但是还会有点担心对方会随时暴起给自己戳个窟窿。

“义父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了,我以后可是要给你养老送终的。”

魏朱再三提醒自身价值,然后胆肥的靠近了点。

“我就只看看你的伤,王太医说挺严重的,您也不想看我守孝三年再跟孔最大婚,对吧?”

魏云严词拒绝,“你现在出去,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做这事之前我就想过了,左右您现在也不能杀了我,之后我躲远点就是了。”

魏朱对着魏云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得罪。”

魏朱嘴上谦逊,手上可没谦虚的样子,架着魏云往床上拖。

魏云看着消瘦,但是肩宽体长,那份量绝对是实打实的。

也就幸亏魏朱这两年勤奋锻炼,要不然还没准还拖不动。

全程都在魏云冷若冰霜监视下做坏事的魏朱,抹了把头上的汗,这给她累得。

她拽过一边的枕头给魏云塞脑袋底下,然后捶了捶酸软的腰。

“义父都说武艺高强之人不一样,您在药效乘以三的情况下,是怎么办到保持神志的?”

魏云看似清醒,实则脑中混沌,全凭多年历练,才能保持一份为数不多的神智。

“出去!”

“这可不行。”

魏朱把魏云放平,觉得那鞋碍事,还给他取下放了,魏云眼中恼怒,“我让你出去,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

魏朱心不在焉的应着,她伸手去解魏云腰带,却被魏云一把强行攥住手腕。

“你是女子……怎可……”魏云咬牙切齿,“出去!”

“这个真不行。”

魏朱本来还想慢慢来的,瞧着这样子也不慢慢来了,直接举起魏云的配剑。

剑光闪过,衣帛撕裂。

片片衣料当着魏云的面四下纷飞。

寒光凛冽三尺青锋,可能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用来做这个。

魏云气急,竟一口鲜血溢出,将自己生生气晕过去。

斑驳血迹,浸染了身上的白衣,如白雪染尘触目惊心。

魏朱的脸色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她终于看到了魏云腰侧那道尺长的伤口,伤口已经看着有些日子了,但是伤口却丝毫没有合拢的样子,皮开肉绽的被绷带裹着,渗出成片的鲜血。

魏朱黑着脸出去,门外王太医忧心忡忡的等在外面,见魏朱出来,连忙迎上来。

“齐王的伤势如何了?”

魏朱没看他,只对着如意吩咐,让她去准备针线烈酒。

她看着王太医道,“孔最哪?”

“安定候临时有事出去,走之前特意吩咐微臣在这里候着。”

魏朱没再多说什么,“进去给他把脉。”

王太医进去一看地上四碎的衣料就觉得眼皮跳个不停,他规规矩矩的过去,伸手看了一会脉象之后,对着魏朱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

“说人话!”

“气血两虚,怒急攻心,这都是轻的,最严重的是齐王身上的伤势,耽误太久又没有愈合,再拖下去……”王太医说着摸了摸魏云的额头,“又起烧了。”

“看看他的伤口,”魏朱道,“若是没有异物,就给他缝合。”

正好,如意带着东西进来,王太医看着这些东西,更觉头大如斗,“非是小的不愿,只是微臣从没缝过皮肉。”

魏朱怒斥“那就先检查他的伤口!”

王太医用夹子夹起张合的皮肉看了,血淋淋的皮肉看的他心惊肉跳,这样重的伤势,真不知道魏云是怎么撑下来的。

“伤口内并没有异物,只是伤口边缘拖的太久已经化脓,需要将脓肉切去才能缝合。”

魏朱把外衣脱下,三两下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她把自己的手泡在酒里,“如意,点灯!”

蜡烛的光亮把魏云的房间映的如同白昼,魏朱将烈酒用棉布浸透,轻轻擦拭着魏云腰侧的伤口。

那怕是在昏迷当中,白酒烧灼皮肉的感觉,还是让魏云皱起了眉头。

刀锋贴合皮肉缓缓切过,完全没有手术刀锋利的刀切割脓肉的时候吃力无比。

很快魏朱头上就冒了冷汗。

如意给她擦去,“主子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

魏朱放下刀,甩了甩手腕,再次把手泡进酒里,“找最细最结识的线。”

如意挑了给魏朱看了,魏朱用着比了比伤口,那怕是用来绣花的丝线,都太粗了。

虽然可以再次把丝线劈开,但是太细的丝线,是无法合拢伤口的。

魏朱有点暴躁,这什么都没有的古代,实在是让人想给毁了。

魏朱深吸了口气,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末了,魏朱突然看到自己碍事的头发。

桌上的蜡烛缓缓燃尽,天亮鸡啼时分,一双轻软柔荑为睡着的魏云轻轻掖了掖被角。

那正闭着眼睛的人,蓦的睁开眼睛,出手如电扣向如意颈间。

“三爷是我!”如意急忙出声,这才让魏云没有下死手,不过尽管如此,如意脖间还是见了痕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差我在这里守着。”

“魏朱?”

一瞬间昨夜种种涌上心头,魏云眉眼一沉,“她人哪!”

“主子说您大概是不想见她的,所以去庄子上了。”

424诡异刺杀

魏云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却发觉自己伤口有异,松松系着的衣带被他扯开,狰狞伤口被人仔细缝合,那用来缝合的线熟悉的厉害。

“线不合适,主子给您用的自己的头发。”

如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主子做事虽然偏激了些,但说到底是为您好。”

如意把鞋放在魏云面前,“发丝虽韧,若是有大动作也是会崩开的,您可以无视主子这份心意,但我相信主子肯定会再做一次的。”

魏云垂眸手掌贴着腰侧缝合的伤口,“你昨天也照看一夜了,下去休息吧!”

“昨晚照看三爷的不是奴婢。是主子一直守在您的床前,只是怕您见到她生气,所以才在您醒来前离开了。”

如意说,“主子离开前,特意吩咐灶上给您煮了粥,您先用些东西。”

母鸡花胶炖煮出来的高汤加了进年的新米,口感醇厚软糯,唇齿留香。

可惜只有半碗。

“等会还有药要喝的。”如意说,“主子不让给您乘太多。”

如意说着撤了碗筷,等再进来时,手里不仅端了药,还捧着一个玻璃坛子,坛子上贴着封条看不真切。

魏云尝着刚熬出来的药,跟刚才的粥比起来,简直难喝的厉害。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几口就喝了。

他正想躺会去休息,就看到如意从玻璃坛子里乘了一些东西出来,放在旁边的小碟里,递给魏云。

“知道您喜欢蜜桃,主子特意让人从不夜城给送过来的,您多少用一些,淡淡嘴里的药味也是好的。”

魏云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小碟,两瓣嫩生生的蜜桃,被蜜糖渍出诱人的颜色。

“你下去吧。”

如意没想到魏云会拒绝,她正想收了东西下去,那里就听魏云淡淡道,“东西放这吧,我等会用。”

如意笑笑,拿了其他东西下去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魏云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原本是准备睡觉的,可是那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碟里的蜜桃。

这会知道小心讨好了,昨晚……

魏云躺在那里,突然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泛红的耳朵尖尖。

魏朱这家伙,躲得倒是快!

而此时的魏朱也根本不在什么庄子上,她就在不夜城里坐着喝茶,面前是正在跪搓衣板的孔最。

魏朱这茶喝的很慢,搓衣板上的孔最捏着自己的耳朵看着乖巧又可怜。

“娘子,我知道错了。”孔最可怜巴巴的说,“我不应该连招呼都不打就走掉的。”

魏朱不理他继续喝茶。

“娘子,你就饶了我吧,惩罚我事小,别累着娘子事大。娘子昨晚也没睡好吧?我魏乖乖在这跪着的,娘子先去休息会吧。”

魏朱从茶杯缝里瞥了一眼某人,“知道我昨天会累,还偷偷溜掉,你这知错犯错的能力很强啊。”

孔最不敢吭声。

魏朱撇了撇杯里的茶叶,“说吧,你昨晚干嘛去了?”

“我说了,娘子是不是就能不生气。”

魏朱笑,“不如你不说试试?”

孔最可不敢,“我知道我昨天隐瞒岳丈受伤的事娘子生气,为了将功补过,我昨天彻夜前去调查这事。”

魏朱放下杯子,“可调查出了什么?”

“没有。”

孔最说,“我用尽办法询问了跟着岳丈回京的将士。

回来的路上,确实有人袭击,也确实捉了活口,只是这活口是岳丈亲口审问的,也是岳丈亲自处理的,据说最后就连尸体都被岳丈下令烧了。”

孔最跪在地上小心问,“娘子觉得意图谋害岳丈的是谁?”

“太多了。”魏朱随便数数都能扒拉出一大堆人,“魏将行称帝,看似已经摆平了一切,但是他们根基太浅,有太多人看不惯他们坐在这个位置上,魏将行身处皇宫他们见不到,转而打上义父的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孔最“那这岂不是就是一桩无头冤案了?”

“也不是。”魏朱摩挲着杯沿,“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义父那里不仅有我给的手统,还有我送的一件软甲,我实在想不明白,谁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孔最咂摸了一下,“估计得是位很厉害的武林高手吧。”

魏朱还是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武林高手,义父更不可能脱下软甲。”魏朱看着孔最,“你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卸下你所有的防备?”

孔最眨巴眨巴眼,“就是现在啊。”他眯着眼睛笑,“我对着娘子的时候,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魏朱白了他一眼,“我又没打算捅你一刀。”

看着孔最跪搓衣板的样子实在眼疼,“赶紧起来吧!,没得再把膝盖给跪坏了。”

“我膝盖好着哪,只要娘子不生气,就是这搓衣板跪穿为夫也是可以的。”

“少给我油嘴滑舌的,昨天还说的好听的!”

“我也不想骗娘子啊,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岳丈一生气,就不同意娘子嫁给我了。”

孔最抱着魏朱耍无赖,“我都是被岳丈威逼利诱才说谎的。”

魏朱挑眉,“这么无辜?”

孔最狂点头,“超级无辜的。”

“你个黑芝麻汤圆,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这一天天的一肚子坏水!”

魏朱站起来打个哈欠,“我去睡一会,你派人再查查魏云遇刺这件事吧,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孔最从身后把魏朱一把抱起,在对方惊呼里,亲了下那诱人红唇。

是碧螺春的味道,真好。

“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调查的,保管把那些想伤害岳丈的人,一个个全揪出来!”

魏朱笑,“瞧瞧你说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义父是一对呢。”

“我跟岳丈怎么可能会是一对?”孔最蹭了蹭魏朱的鼻尖,“你,我,岳丈咱们是一家人。”

“还有孔瑞哪。”魏朱揽住了孔最的脖子,“给双喜传信让她带着孔瑞来吧,咱们今年在京城过年,就咱们一家人。”

“嗯!”孔最点头,“娘子真好。”

“好什么。”魏朱笑,“到现在都还没给你名分呢,魏将行都替你急了。”

她板着孔最的脸一脸正色。

“我们成亲吧,不挑日子,不选时间,立刻马上!”

425衣衫不整

魏云三天没有见过魏朱。

一开始他想着一定要好好惩戒一下魏朱,后来想着严厉呵斥几声好了。

再后来,想到魏朱一个女儿家,高声斥责不好。

只叮嘱她下次再别这样了。

可眼看桌上装着蜜桃的玻璃坛子快要见了底,魏云还没见着魏朱的面。

天气越来越冷,廊下扫地的小童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扰了情绪明显不对劲的魏云。

屋檐下的鸟雀跃上梅枝,嬉闹追逐,魏云手里握着一卷书,正看着那鸟雀出神,就听见房门推开,魏朱像只小云雀一样扑过来。

魏云愣神,魏云多日来的愁云惨淡突然就烟消云散。

“义父!”

魏朱亲昵的抱住了魏云的胳膊。

“我要成亲了!”

魏云听到自己心跳慢了几拍,他淡淡道,“什么时候?”

“明天!”

魏朱笑,“我明天就要嫁人了,义父总不会打我,让我变成一个鼻青脸肿的新娘子,对吧?”

魏云伸手摸了摸她翘起的发心,“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好的事,恭喜你。”

“那当然!”魏朱说,“我给义父拆线吧,头发一直留在伤口里,可是很危险的。”

魏朱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来剪刀镊子和烈酒。

她对着魏云的衣裳伸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义父还是自己来吧,我怕你打我。”

“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魏云垂眼解着衣带,这主动宽衣解带任君采撷的样子,简直——人间尤物。

魏朱吹了声口哨,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义父千万别误会,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魏云动作一顿,“那个意思?”

瞧着魏云这一本正经,魏朱悻悻的摸了摸鼻尖,“我来帮你。”

魏云却按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

衣衫半敞,魏云高挑冷峻,宽肩窄腰,那象牙色的细腻肌肤,包裹着肌肉,呈现出另一种诱人非常的线条。

就连腰侧的疤痕,都被这身体趁的,显露出一种残缺的美来。

魏朱倒吸了口凉气,也就她身经百战波澜不惊,要不然还不知道被魏云给诱惑成什么样子。

魏朱离得很近,剪刀贴着魏云的肌理,冰凉凉的将拢合的发丝一点一点剪断。

喷洒而出的呼吸落在敏感非常的腰侧,激起一阵颤栗。

“义父幸好不是女人,要不然您就不是天上仙,而是诱人堕落的花妖狐怪。”

魏云的声音微微暗哑,“男女授受不亲,如果我是女子,你怕这辈子只能娶我为妻了。”

“那岂不妙哉,”魏朱笑,“若是能娶义父,就算给个皇帝也不换。”

魏云看着魏朱的发心沉默了片刻,可惜他不是想要托付终生的世家小姐,魏朱也不是偶然遇见的赶考书生。

说到底,不过是一段旖念。

魏朱会成亲生子,他也会离开京城,慢慢的,这念头便会慢慢散去。

断开的发丝被魏朱用镊子夹住,轻轻抽离伤口。

“疼吗?”魏朱对着伤口呼着气,想尽可能多的让魏云舒服点。

“不疼。”这抽离血肉的痛,跟心脏一角漠然的钝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魏朱。”

魏云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魏朱抬头看着他,“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漂亮的眼睛里透着担忧,魏云喉结滚动,那要说出的话,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露出来。

“没事。”魏云说,“就是突然很想喊你一声。”

“魏云!”

魏朱学着魏云的样子喊了一声。

魏云垂眼看她,简单的名字在她嘴里喊出来,好像都变了不一样的味道。

“要记得叫义父。”

魏朱眯着眼笑,“可我这会只想喊义父的名字。”

魏朱“魏云”“魏云”的又喊了几声,直到那金尊玉贵的人,伸手挡住了她的嘴。

“再不听话,明天让你做个鼻青脸肿的新娘子。”

“那义父可要把孔最也打一通,这样才能谁也不嫌弃谁。”

魏朱说,“我早先买下了孔府的宅子,这次重新收拾收拾直接改成公主府。我想着皇祖父小气,就算给你赏赐也挑不出什么漂亮的住所来,所以干脆把旁边的宅子一块盘下来了,直接改成了齐王府。”

魏朱抬头笑看着魏云,“咱们两家中间就隔着一道墙,义父若是觉得碍事就拆了,以后咱们还住在一起。”

她眼睛明亮,缓缓说着日后,“知道义父喜欢玉兰花,我已经在后院种了好多,等到开了正好一道赏花去。”

魏朱当初对他许诺养老送终,她就真的一步一步这样做到的,其实……也不错。

魏云温柔了眉眼,“就按你说的安排吧,总归我在京城待不久的。”

魏朱不置可否,“义父确实在北疆待不久,不过我觉得这次北疆平定之后,义父要待的不会是那里。”

魏朱说,“义父大概还不知道吧,我给您讨了新的封地,就在岭东一带,等着过完年义父就跟我一块回岭南吧,我在那里建了一个城,义父过去就是太上皇一样的存在。”

魏云笑,“那你岂不是土皇帝一个。”

“那必须的啊。”

魏朱小心的抽出最后一根断发,将因为拆线渗出血珠的伤口用酒细细擦了,又重新撒上金创药,这才拿出纱布小心的给魏云缠上。

等一切都忙完了,魏朱才满意的审视着自己杰作,“义父真不考虑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子的?”

“只是一个意外。”魏云神色淡淡,“说到底是我技不如人而已。”

魏朱很不喜欢这样的魏云,“真的是技不如人吗?”

“义父想保护的人究竟是谁?魏长平?魏清流?还是你那个嫁出去的公主姐姐。”

魏云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出嫁,回去休息吧。”

“魏云。”

魏朱眼底一片冷肃,她伸出胳膊将魏云困在床与她之间。

很近的距离,近到魏云抬头就能看到魏朱透着危险的眼睛。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出来的,你可以去坚持守护你所认为重要的人,我也可以为了我未来的安危,解除掉那些不安定的因素。”

魏朱挑眉,“但如果你现在告诉我真相,我可以考虑放过他们。”

426隐疾

魏云长睫颤动,他是想开口的,可是这种不能提及的经过,又怎么能公之于众。

尤其说给魏朱听。

他该说什么?

说夜半醒来女刺客在他面前的样子,让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一场荒唐梦寐。

所以才一时分神着了道。

那岂止是分神,那时的他分明是想拥她入怀的。

就像他此刻……一样。

魏云垂着眼,他额边散落的发,微微佛过他波澜不惊的侧颜,趁着他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竟然透出几分带着矜贵的虚弱来。

他没开口。

魏朱就知道,自己威胁失败了。

“别玩了。”魏云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这样是那样!”魏朱哼哼两声,“我还没嫁人呢?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魏朱想收回胳膊,可是她刚才撑了太久,胳膊早就麻了,她这一个收手,措手不及之下身子就向着魏云砸过去。

真是要人命了,魏云这伤可才刚好哪!

魏朱急忙调转身形,可是显然已经晚了。

眼看脑袋要撞床上,魏云急忙伸手挡了她一把,然后趁势一收。

有东西挡住了自己的眼,魏朱猜测那是魏云的衣袖,她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只是觉得撞的自己的嘴巴有点疼,她伸着舌头碰了碰,唔……有点肿了。

魏朱想扒拉开脸上的袖子坐起来,却听魏云带着喘息的低喝,“别动。”

魏朱立马僵直的停下动作,“我是不是碰你伤口了?”

魏云衣衫半敞开,象牙色的肌理上,新添了一抹红痕。

魏朱被他挡住了眼睛看不见,可是他却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的。

一动都不敢动的小姑娘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贴着他的心口,静静的躺着。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离她最近的一次了。

可是最让魏云觉得震惊的是他身体的反应。

一直沉寂的身体,好像脱离制铐,向他显露最原始的**,与最肮脏的心思。

魏朱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她刚想张口,就感觉到有东西盖在她身上。

“我去换件衣服,你在这里不许动。”

魏朱乖乖点头,“义父的伤口没事吧?”

魏云眉宇皱起,有问题的根本不是他的伤口。

“义父?”

“……我无事。”

等到魏朱听到魏云渐渐走远的声音,她才从魏云床上坐起来。

鬓发散乱,满头雾水,乍看上去很像某个被人糟蹋的失足少女。

“虽然自己没做什么?但总感觉自己点心虚的样子。”

魏朱抓了抓头发,“这算是婚前恐惧症吗?”

魏朱满头雾水,那里魏云已经衣冠楚楚的重新站在他面前,“我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给我留了。”

“哦。”

魏云原本要出去,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不准再去查这件事!”

魏朱眼神飘忽,意图支吾蒙混过关。

“我会盯着你的。”魏云说,“如果你不听话,我就让皇上把孔最关起来。”

魏朱“这么狠?”

“这事不是你该考虑的,你义父我,还活着哪。”

刺客扮成魏朱的样子,是巧合还是刻意,这些事他都会一一前去查明,至于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去证实一些事。

京城有间老医馆,说不上有多出名,只是地方偏僻的厉害,一些人找不到,找到的又在老大夫尖酸刻薄的嘴皮子底下,气的七窍生烟的跑掉。

这地,魏云找起来却是轻车熟路。

“今天天气不好,不看诊。”

听到门帘动,柜台后面的山羊胡有气无力的嘟囔了一句,继续趴柜台后面烤红薯。

“哐当-”

一柄剑被搁在柜台上,瞧着那柄长剑,山羊胡捧着红薯伸脖子看了外面一眼。

“我记得你。”山羊胡阴阳怪气说,“那个受了伤不能……”

长剑拔出,铮亮剑锋让山羊胡没了声音,“你们家里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你爹当年求我的时候这副德行,你这个小的也这副德行。”

他撕开红薯皮享受的咬了一口,又烫又甜十分满足,“说吧,你又过来做什么?”

魏云手腕翻转递向山羊胡,“诊脉。”

“不用诊,老夫当年可是说过的,你伤势太重,这辈子是不可能……”

剑锋划过,撕了皮的红薯被斩成小丁,糊了山羊胡一身。

“这可是老夫新做的袍子,是留着过年穿的。”

魏云冷冷的看着他,山羊胡不甘不愿的凑了过来,金尊玉贵似的探出根兰花指,悠然自得的落在魏云的手腕上。

魏云当年遭人暗算在战场上受伤颇重,回京时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撒手归西就是这山羊胡凭借一己之力给他救回来的。

只是当时他伤势太重,损了根基,他当时就断定,魏云此生只能孤独终老。

可是现在……

“咦?”山羊胡又搭了根手指上去,“你这脉象……”

“如何。”

山羊胡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你当年受伤太重,人也是不温不火,冷冰冰的样子,所以我判定你此生不能人事,可是现在……你是吃什么补药了吗?还是又练了什么古怪武功,怎么我现在瞧着你全好了。”

“也不对。”山羊胡又探了探脉,“你这种情况多久了?是对一个女人这样,还是对所有女人这样?你好了之后有没有试过?什么感觉?多长时间?”

“庸医。”

魏云收回手腕,正要离去时,却被人一把拦住,“做人可不能这样,你当年好歹也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山羊胡挟恩以报,“我的诊断不可能出错,你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好的!”

魏云看了他半响,“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否则就不是一句“庸医”能解决的了。”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是齐王了吗。”

山羊胡贼笑,“你这等同人生第二春,回去可劲儿的荒唐吧!若是又虚了可以来找我。”

魏云不再理他,握着长剑转身离去。

傍晚的长街人影稀少,远远的就能看到路上的人忙着张灯结彩。

一朵梅花悠悠坠下,落在他的肩头,魏云看着高高挂在梅树上的红色灯笼。

周围的人都在笑,猜测着明天的婚事会有多大的场面。

从来都不怕冷的魏云,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冷极了。

他拂落了肩头的梅花,沿着挂满红灯的长街缓缓离去……

427凤冠与添妆

喜鹊在梅花枝头蹦蹦跳跳,大红的喜字热热闹闹的贴了整座府邸。

火红吉服拖地,滚着金边的红色上,是凤穿牡丹富贵旖旎,细长黑发在肩头披散而下,被如意梳慢慢的拢过。

魏朱咬着个苹果,任由如意把她的头发拽紧绷直,用桂花油细细抹了,一根头发丝都不错的盘到脑后。

“姑娘这样紧不紧?”昨天傍晚才赶回来的双喜,觉都没补上一个,就风风火火的给魏朱挑首饰。

隔三差五的还询问一下魏朱的梳头体验。

“本来早起还困顿的,被你们这么紧着头发,我这会眼皮都合不上了。”

如意笑,“这头发就是得绷紧了,要不然等会带上凤冠,可是会撑不住的。”

魏朱咔咔咬着苹果,看着宫里一大早送过来的八尾凤凰金冠,这回魏将行倒是豪气的很,直接来了个实打实的纯金凤冠。

除了太沉,精致好看没毛病。

菱花镜里美人如玉,虽还未施粉黛,却已风华绝代鲜艳非常。

魏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想到自己还有穿上嫁衣的这一天。

看着镜子里熟悉到陌生的人,她翘了翘嘴角,却发现镜子里的她实在别扭的厉害。

不知道孔最穿上这身火红的吉服该是副什么样子?

魏朱寻思着,镜里的人悠悠笑着,像在唇齿间偷偷藏了一颗糖。

本来是要有长辈过来给她梳头的,楚氏或者魏照君都有这个资格,可是她一想到这两人给她梳头就头皮发麻。

这大喜的日子,她不要有任何的不痛快。

“姑娘,少吃些果子,凉着哪。”

双喜包了冒着热气的小馄饨,用鸡汤虾米煨了高汤给魏朱乘了一碗送过来。

“吃点小馄饨吧,等您吃饱了奴婢给您上妆。”

魏朱一口一个,尝着味道不错,就想着给孔最也送一碗过去。

“姑娘是不是忘了,今天侯爷可不在府里哪。”

魏朱突然就想起了,孔最今天在他们新置办的府邸里,她在魏府,等时间到了,他才会前来接亲。

一碗小馄饨下了肚,魏朱正满足的等着如意给她上妆,那里就听房门被人扣响。

“是三爷过来了。”双喜连忙过去开门。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个喜庆日子,魏云罕见的没有穿他那身白衣,他穿了件靛蓝色的云纹广袖,外罩一层银灰色的青纱。

他今日束了发,发上插着魏朱送他的那只流云追月琉璃簪。

高贵冷傲,却又在眉宇间透着一种别样风流。

“义父怎么来了?”

魏云站在旁边看了半响,眼前人明亮光鲜与他这般沉闷的人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魏云不说话,更让人觉得松柏在侧,君子端庄。

“义父?”

“无事,只是过来瞧瞧你。”

双喜站在一侧,手里拿着香粉胭脂,她想靠近给魏朱上妆,却又觉得这情形不大合适。

如意拉了拉她的衣袖,带着她退到一边。

将地方就给这两父女。

魏云看了良久方才动了,他从衣袖里摸出个匣子,用那温润如玉的掌心,虚虚托了,放在魏朱面前的桌上。

“你婚事仓促,也没有来的急给你添妆,这东西全当我给你的嫁妆,收下吧。”

魏朱看看匣子,又看看魏云,“这是什么?”

“一看便知。”

魏朱狐疑的挑来匣子上的锁扣,才刚看了一眼,就慌愣的一批。

成摞的地契,房契,还有那全折算成黄金的银票,一万两一张,匣子里面足有一摞。

魏朱一直都觉得自己够有钱了,现在跟魏云一比,才发现这真土豪竟然是不显山露水的魏云。

魏云啪的一下把匣子盖上了,“义父哪来的这么多银票?”

“早先为你准备的,本来上次就该给你的……”想到魏朱上次的亲事,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总归都是要给你的,我留来无用,不如放在你那里妥当。”

魏朱深吸了口气,早知道结婚这么一本万利,她就应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的。

魏朱犹豫了下,“可这也太多了。”魏朱说,“义父不需要再多留一些放在自己那里备用的的吗,万一……”万一娶个媳妇什么的,还能用上。

不过这话魏朱没说出来,因为她太了解魏云了,这位义父就是仙气太盛,凡夫俗子的伴侣,娘子,什么的,在魏云面前全都格格不入。

就跟他身边都不配有人与他一同站着一样。

魏朱小心翼翼,“这东西,我真收了?”

魏云笑,他惯常握剑的手指替魏朱抚平了吉服上的褶皱,本来是要离开的,却又看到那精致非常的凤冠。

新娘子的凤冠一辈子只戴一次,且只戴给自己的夫君看。

红盖头落下,再由他的夫君持着玉如意挑起,红盖头下的人或许娇羞,或许狡黠。

但是那些场景,他大概是这辈子都看不到的。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有些嫉妒起那持着玉如意,挑起盖头的人来了。

“能戴上给我看看吗?”

魏云没有回头,他只看着这个凤冠。

不是不懊恼的,自己像是提了一个荒缪到极点的要求,可是这荒缪之下,却是一点带着心如死灰的盼望。

那怕只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当然可以。”

魏朱站起来去捧凤冠,她身上的嫁衣极长,被魏朱提着衣摆往前拖着。

“这东西刚送过来,我就试着戴过,太沉了。”

魏朱颠着手上的凤冠,两三斤的分量,那是绝对有的。

她举着凤冠有点吃力,还是魏云帮了她一把,才把凤冠端端正正的戴到魏朱的头上。

凤衔珍珠细帘,轻轻摇曳挡住了魏朱的容颜,它伸手掀起碍事的珍珠帘子。

从凤冠下露出一双比星辰日月还要明亮的眼睛出来。

如重石坠井,于魏云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义父,好看吗?”

魏云垂下眼,不再去看魏朱的眼睛,他喉结滚动,到最后也只说出三个字,“很好看。”

魏朱就站在那里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就是累的脖子疼。”

魏朱托着凤冠摘下来,把它又放进托盘里,她正跟魏云说着话,就听到门外鼓乐喧天。

她的孔最,来接她了……

428大喜/大悲

孔最带着迎亲的大部队到来,还能碰到魏府的大门,那里就被他未来的大舅哥给拦住了。

周围的人起哄,让孔最做催妆诗。

身为当今状元郎出身的孔最,怎么可能难得住。

“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娶牵牛。

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

孔最也是高兴极了,他一首出来还不过瘾,竟然站在马上一口气念出了整整十六首。

拦门的魏赤顿时对自己这个妹夫佩服的五体投体,诗词歌赋什么的,总觉得比杀人还难的样子。

一旁的跟着的人却咂摸出了不对劲,“今宵织女娶牵牛?安定候,没想到你如此才学竟然还会犯这样浅笑的错误。”

那人正想笑上几句讨个好彩头,那里就见孔最红衣灼灼从马上跃下。

“我是娘子的人,自然是织女娶牵牛。”

孔最脸上带着莫名的骄傲,“我可是写在娘子族谱上的人。”

一时间人人惊诧,虽然也早有耳闻安定候把自己一纸卖身契,卖进了魏府,可是如今被证实还是齐齐吓了一跳。

入赘,这是何等泯灭自尊的一件事。

寻常百姓走投无路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堂堂一个侯爷。

但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别人觉得不解鄙夷,孔最缺项,偷赚了一亿金币的商人,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世间最美的馈赠。

他想现在就见到她。

娶回来,藏进怀里。

他是她的,真是想起来就美滋滋的。

孔最一个个红包砸下去,想给自己硬生生用钱铺出一条见到魏朱的路来。

可是魏赤却成了推开这门的最坚实厚重的堡垒,这个最年轻的小将军以一人之力拦下了他。

偏偏他还不敢下死手。

开玩笑,这可是他未来的大舅哥,若是哪一天惹了娘子不开心,他还指望大舅哥,帮他美言几句。

“舅兄,你到底要我怎样!”

魏赤也知道这样明显是在欺负人,“我家妹妹托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能回答上来,这门我就给你让开!”

孔最扯着嗓子,“舅兄尽管问,没得怕的!”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问完了,你就必须立马做出回答!”

孔最放马过来!

魏赤本来不想这样的,可是想着魏朱的委托,他又不得不对着孔最高声问,“如果一个胸大又好看的女人坐你身上,你会动心吗?”

周围人一愣,紧接着哄笑起来,这朝昌公主真是孩子心性,竟然提出这种好笑的问题。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动心,也会回答不动心。

众人正想起哄,就听孔最一脸认真,“我不可能让她坐我腿上!”

孔最一字一句道,“我孔最生是魏朱的人,死是魏朱的死人!”

那闭合的大门终究是打开了,鞭炮齐鸣里,关忆深背着盖着红盖头的魏朱,与她踏着脚下红毯出来。

真的是好开心啊,关忆深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与魏朱离得这样近,只是烟火呛人,他的眼底总是蒙着一层水汽,只是人却是笑着的。

“新娘子出嫁了!”

魏朱在他背后扶着他的肩,今天背她出来的本应该是魏赤,可是关忆深来了,然后提出了这样一个近乎逾矩的主意。

“我能背你出嫁吗?”

轿帘掀起,关忆深背着她一步步踏进花轿,然后半跪于地将她放下。

魏朱进了十六抬的龙凤呈祥花轿,接过了关忆深递过来的苍翠玉如意。

眼前事痴想了无数日日夜夜的人,关忆深眼底的水雾弥漫的厉害,他扬袖擦了擦头上的汗,也不经意间把那流淌出的潮湿掩出。

他盛装出席,站在这里,却只为错过心爱之人。

关忆深声音哽咽,却努力稳住声线。

“魏朱,新婚大喜。”

被红盖头遮住的魏朱,看不见关忆深的样子,她笑着点点头,“表哥同喜。”

关忆深看着眼前的新嫁娘,弯了弯嘴角,然后低头退了出去。

“对她好点。”路过孔最身边时,关忆深突然说,“你真是一个让人嫉妒到发狂的幸运儿。”

孔最才不在自己大婚的时候,跟自己这位情敌n号叫板。

他咧着嘴笑,“我有时候也嫉妒我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三生有幸啊。”

换台什关忆深突然很想掐着这个自恋狂的脖子,把他给按土里去。

这得意样,欠收拾啊!

这还没完,孔最还特意把脑袋插进花轿里,掀起盖头一角看了看。

魏朱甩给他一个白眼,“不知道这新娘子的盖头不能掀起来吗,你是想英年早逝,还是希望我早年守寡!”

魏朱拍了下那掀盖头的手,“不吉利的。”

孔最摸着自己的手傻笑,真好,轿子里坐着的是魏朱,而不是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惊吓。

只是,魏朱竟然也相信掀盖头死丈夫这样的俗话?

末了,他笑的更甜,魏朱肯定是因为他才愿意相信的。

轿帘盖上,孔最鲜衣怒马,带着她的新娘子招摇过市,像着天下人宣告,他和娘子要成亲啦!

鼓乐仪仗被抬着的,放的满满当当的上百抬嫁妆,喜庆热闹的穿街走巷。

花轿刚刚过去,那紧闭的大门就被人推开,身形消瘦的季归年甚至连门都没出,就站在门内看着喜庆的红,在门前走过。

孔最本来应该站在那队伍最前头,可是他却自始至终跟魏朱的花轿保持平齐贴近的距离,好似多离开一刻,也是煎熬。

季归年略显苍白的脸上,终于真心实意的出一个笑,君子皎皎的男人眼底氤氲出一片暖色。

季归年掩唇咳嗽了几下,本是轻轻的咳嗽,可是到最后却越来越激烈,甚至隐隐带出血来。

他掩上了门,背靠着那三寸木板,跟外面的红妆十里形成鲜明对比。

“恭喜你孔最。”

“也恭喜你……”

季老爷子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他手里拿了一瓶药,闻言倒出几颗递给季归年。

季归年仰头服用了,又重新拉开了那扇门,他站在那里,直看到街角那里,一丁点的红色都看不见。

季老爷子见此叹了口气,继续回去收拾行装。

季归年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们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429夫妻对拜

交杯合卺,而后共拜天地。

“一拜——天地——”

魏朱与他的夫君齐齐跪下,跪拜的时候盖头轻轻摇晃,魏朱侧脸从缝隙里看孔最的脸。

没有半点喜气的样子。

只有满满的认真,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像是拆炸弹一样透着专注和执着。

魏朱发现,他竟然是屏着气的,她低头笑了笑,扯了扯手里的红绸缎。

孔最立马紧张的转头,“娘子,你要做什么?”

那紧张的样子,好像生怕魏朱一个不同意,就此跑了一样。

魏朱伸手,孔最连忙搭着那只翘起的手指,扶着魏朱站起来。

“二拜——高堂——”

魏朱牵着手里的红绸缎,就像被月老绑了线一样,与她心爱之人共赴白头。

红烛高燃,喜字当头前,静坐的是齐王魏云,而另一边的位子上摆着的是孔曾的排位。

一旁的魏将行怨念十足,本来以他的身份是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可是却被魏云抢先一步坐了上去不说。

还似的对着旁边的空座使了个眼色有本事,你去跟排位抢座位啊。

魏将行有这个本事,但是他没这个脸。

他只能看着唱喝声里,魏云接受魏朱孔最的齐齐叩拜。

他特意看了看魏云的脸色,却发现那张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平淡了,平淡的就像一口古井,百年孤寂,云波不映。

这样的魏云他太熟悉了,在没遇见魏朱之前,他一直都是这副死样子。

魏将行突然就觉得情形有些不妙了。

所以当福禄唱响夫妻对拜的时候,他甚至往前迈了一步。

就是这一下,惊动了所有关注魏将行的宾客。

在这重要的时候,他往前做什么?

周围明显安静了一刹,魏朱疑惑歪头,刚想看看怎么了,就听身后的魏云淡淡道,“父皇是想亲自宣礼吗?”

被抢活得福禄眼睛瞪的老大,不是吧,皇上要亲自主婚?

魏将行脸绷得紧紧的,可是这万众瞩目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怎么能说一个“不”字!

“还是齐王懂朕。”魏将行站出,福禄乖巧的退到一边,把位置腾地魏将行。

“毕竟是朕最宠爱的孙女,主婚这事,朕从刚才就寻思了。”

魏将行脸不红心不跳的圆谎,更是气沉丹田喊出了那句“夫妻——对拜——”

声若洪钟,老当益壮。

礼成的那一刻。

众人起哄,说要看看新娘子,孔最本来想当众掀开的,可是很快他就紧紧的抱住了魏朱,把那些起哄的人拦在臂膀之外。

他的娘子,谁也不给看!

本来该是喜娘带着魏朱下去,可是孔最硬是拉着魏朱的手,搂着魏朱的腰,进了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

孔最把所有人用一扇房门远远隔开,他拉着魏朱的手坐在床边,本想迫不及待的去掀魏朱的红盖头。

手伸出一半,就清醒四的拍了下自己的手背。

他站起来去找玉如意,左找右找都寻不到。

洞房里像闹了耗子,宾客们躲在门外面窗户底下,贴着门扉听里面的动静。

魏朱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孔最过来,只听到他小老鼠似的翻来翻去。

“你在找什么?”

“玉如意。”孔最慌的一批,“用那东西挑开你的盖头,就代表我们能够白头偕老,事事如意,可是我怎么找不到了?”

魏朱突然很想暴打这人一顿,“你若是找不到,是不是今天这红盖头就不掀了?”

孔最僵住,魏朱这是生气了吧。

她肯定生气了,会不会嫌弃自己这个夫君太没用?才

大婚头一日就连挑盖头的如意都找不到。

孔最欲哭为泪,“娘子,我这就出去找!”

“不准出去!”

魏朱晃了晃手里那柄泛着翠色的如意。

“这东西从我上花轿就拿在手里,你不来我这里拿,准备去哪里找?”

孔最傻呵呵的挠挠头,“我给忘了。”

孔最这一整天光惦记魏朱去了,哪还记得她手里拿了哪些东西?

翠色如意被人握住,然后轻轻挑起盖头一角。

红烛高燃缓缓拉起的盖头底下,显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来,魏朱嗔怒的看着这个看傻眼的笨蛋。

她刚想张嘴,就被孔最抱了个满怀。

珠帘摇摇晃晃,或轻或重的落在孔最大红的喜袍上,他喉结滚动,只觉此生最美风景便是今朝。

“简直像做梦一样。”

孔最紧紧的抱着魏朱,尖尖的下巴紧贴着魏朱的脖颈,他汲取着魏朱的温度、香气、以及那份只有魏朱才能让他感觉到的归属感。

因为太美好,所以不真实。

魏朱本来想笑他的,却察觉到自己脖颈里一片温热。

孔最……哭了。

“你怎么了?”魏朱轻轻拍着孔最的脊梁,“不过就是成亲而已,何故如此?”

“你不懂!”

孔最脸埋的结实,声音像是细软的棉,浸沉甸甸的盛满了太多的情绪。

魏朱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孔最,我们成亲了,就在刚才。”

魏朱捧起了他的脸,轻轻碰了碰他被泪沾染的脸颊。

孔最看着魏朱哭的更厉害了。

“魏朱,这真的跟做梦一样。你快打我一下,让我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魏朱本来耐心准备宽慰一下的,事到如今却不想在温声软语。

她狠掐了一把孔最腰间软肉,凶狠道,“这样清不清醒!”

孔最疼的五官都扭曲了,却硬是忍着,哭兮兮的点头,“多谢娘子,这回清醒了,彻底清醒了!”

“那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出去接待宾客!”

新婚之夜哭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朝昌公主在洞房里对着当朝驸马干了什么。

“我不想去!”

孔最大狗熊似的腻歪着魏朱,“皇上在这哪,我去不去的没差。”

孔最感慨道,“皇上对你真好啊,竟然亲自替我们主婚。”

“他才不喜欢我。”

魏朱神色古怪,“他本来就神经兮兮的,这次突然这么高调帮我们主婚,不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就是起了玩心。”

魏将行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奇怪,总让人感觉他想努力锻造一块凡铁,却又总顾虑这柄凡铁变成神兵利器的那一刻,会反噬于他。

这个皇帝,难搞哦……

430担惊受怕

这真是一个糟糕透了的新婚之夜。

魏朱眼下青黑,从床上坐起来时,只觉得腰酸疼的像是杨柳枝,折断的那种。

今天是新婚第一天,按理说,她要去给孔最的父母敬茶。

魏朱坐在那里清醒了半响,才蓦的想起,孔最父母都没活着的事实。

“娘子,早。”孔最的吻落在魏朱腰窝上,细腻肌肤触之生温,只略略一碰,就泛起绯色,诱人的厉害。

孔最还记得,昨晚扶着这腰肢……咳咳!

“这大冷天的,娘子怎么不注意些?”孔最连忙扯过一旁的寝衣给魏朱胡乱的盖住。

大概是身体不适,魏朱看着孔最的眼神怨念颇深,“咳嗽的是你,为什么给我加衣服?”

孔最脸红的厉害,人却一本正经,“当然是担心娘子身体。”

孔最眼珠子一转,机智的扯开话题,“今天天冷,娘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当然是有事才起这么早。”魏朱踹了一脚明显心猿意马的某人,“你也赶紧起床,我们去给义父敬茶。”

魏朱说着不理她,本想喊双喜如意进来帮她梳妆的,想到孔最还在,就没吭声。

没了如意双喜,虽然总不至于起不了床,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还是让她觉得怪怪的。

没有下人伺候,安定候爷亲自上阵,伺候魏朱穿衣起床,甚至还蹲在地上给她穿鞋。

都说古代女尊男卑,魏朱却看着低头给他穿鞋的孔最悠悠一笑。

“知道咱们两个现在像什么吗?冷漠暴力的渣男夫君与受气包可怜蛋小媳妇。”

魏朱绣着花的缎面鞋轻轻挑起了孔最的下巴,“小媳妇,你今天这么勤快,是不是害怕为夫惩戒你?”

孔最呆愣的看着,傻乎乎的样子惹得魏朱哈哈大笑。

她眼底像是落了漫天星辰,笑得弯起的时候,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嘲笑的后果,是魏朱被人扑倒在床再次被吃干抹净了无数次。

魏朱去给魏云敬茶的时候觉得自己走路都是飘的,路上遇见的奴婢对着她行礼,她不知道别人看见了没有。

但是人就是这样,总觉得所有人眼里看到的,被事无巨细放大一切的那个人是自己。

始作俑者,一手扶着魏朱,另一只手贴着魏朱的后腰,给她缓缓揉着。

“今晨是我孟浪了,孔最一个劲的道歉,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魏朱挑眉,一双勾魂妙目,五分戏谑,五分向往。

“听你的意思,是打算让我从今天起就准备守活寡?”

孔最惊“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

魏朱“说谎。”

魏朱浅笑,“刚成亲就骗我,跟刚成亲就让我守活寡,你好好寻思帮我选一个吧。”

孔最欲哭无泪,什么叫挖坑给自己跳,这就是搬起石头咂自己脚!

可恨,他被砸了脚还得笑眯眯的拍手说上一句砸的好!

免得,从今天开始,他守寡。

魏朱越过后院那堵拆掉的院墙,进了齐王府后,却被告知魏云走了。

“这大清早的,义父去了哪?”

“回公主话。”园丁恭敬道,“听说是曦月公主几天前生了病,三爷出门是关家了。”

魏照君生病了?

怎么会这么巧?

魏朱想了想,“我们昨天大婚,魏照君来了吗?”

孔最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昨天来的人多,并没有注意到魏照君有没有过来,不过关于她生病一事,为夫倒是知道一点。”

孔最贴近魏朱,他已经长的很高了,跟魏朱站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要比魏朱高出一个头。

所以当他贴近魏朱的时候,从旁处看去,就像把魏朱紧紧揽在怀里。

远处几个正在清理花园的园丁,见此状况,连忙垂头退下。

这一切,魏朱是不知道的。

“说来听听,我总觉得这件事太巧了。”

“确实巧合。”孔最直言不讳,“良子,还记得给岳丈接风那天的事吗?”孔最小声道,“当天我们离开之后,曦月公主也带着一家人回去,只是曦月公主不知道是被皇上赐婚抚了面子,还是真就心情不好,回去的时候,竟然没跟关太冲一个马车。”

所以最终,魏照君是跟关太冲分开走的,甚至就连离开的方向也是关家相反的方向。

咱们不说关太冲是如何的怒气冲天,关忆深又是怎么宽慰他的,咱们只说这父亲稳坐皇位,而她更是嫁了重臣的曦月公主。

魏照君摔打着马车里一切能摔倒的东西。

她不喜欢关忆深。

更不喜欢关太冲。

魏如烟嫁给谁都跟她没关系,哪怕是她最终嫁不了,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怪就怪外,魏朱竟然设计了所有人,让所有人陪她演了一场戏。

“真该死!”

魏照君想到魏将行提点的话,他点名魏家大房没有当家主母,甚至还催促让魏长平续弦。

魏长平都多少年没有娶妻了,他的意思态度再明显不过,可是皇上竟然催促了。

如果魏长平有了新夫人,如果他有了……

那自己是不是还要像曾经那样,回到关太冲那里。

不,关太冲已经瘸了。

她也不再需要他。

她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让这个她恶心了一辈子的男人彻底消失!

不过在这之前,魏朱必须清理掉!

她妃变数实在太大了,甚至多次打乱了她的计划!

魏照君这里正寻思,却突然察觉有东西被人从窗户里丢了进来。

呱唧一下,血淋淋的砸在她的衣角上。

魏照君吓了一跳。

尤其当她看清那个粘在绣裙上的,是一只被剥了皮呲着牙的兔头时,这种惊恐到达了顶峰!

魏照君惊恐大喊大叫,驾车的车夫连忙掀开帘子往里看。

变故发生了。

已经停下来的马匹,拖着身后的马车,发疯似的往前奔去。

说来也巧,或许是魏照君命大,这发疯的马车竟然撞见了某间米铺的仓库。

魏照君就此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衣衫不整的跟驾车的那个马夫十分暧昧的躺在车厢里。

车外是深夜长街,隔着老远能听见打更人,唱响时辰的声音。

魏照君慌了,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马车夫推下马车,然后自己一人回了关家。

或许是着了凉,或许是受了吓,总之这次魏照君真的病倒了……

431爱之入骨

魏朱狐疑的盯着孔最,“这魏照君真的是吓病的?”

“当然。”孔最道,“大家都暗地里说,是她在夜里遇见了阴魂不散的关老夫人,所以才惊讶万分的,一个人驾车回了府。”

魏朱觉得更不对劲了,旁人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是魏照君怎么可能对关老夫人下手。

这想不通啊。

孔最扶着魏朱在后花园里慢慢转着,魏朱却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她沉思道,“我得去关家看看。”

孔最拉着她的手不放,“娘子咱们这才新婚第一天呢,真的要去关家触这个霉头吗?”

魏朱想想也对,总归新婚三天,不去探病也是也可以的。

“那你随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

魏朱但笑不语,她牵着孔最的手往前走,昨夜一昔风雪,墙角梅花更是开的如火如荼,清香阵阵。

他与孔最牵手走过,梅花簌簌落了满头。

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门口如意提着香烛,双喜抱着孔瑞早早等在那里。

曾经丢在乱葬岗的尸首,被人细细收敛,在京城风水最好的地界安了墓。

孔最伸手拂去墓碑上的落雪,“如果不是你说,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父亲了。”

他轻轻笑起,眼中几多无奈,几多风霜,他明明年纪还轻,可是此刻看上去却像雪中松柏苍翠老劲。

魏朱拿出香烛纸钱点上,火光烈烈在这严冬寒雪里透出莫名的暖意。

如意给她拿了蒲团,滚圆的黄色蒲团在地上并排放了,魏朱拉着孔最一同跪下。

如意给魏朱斟了茶,茶汤红亮的老树普洱,那是孔曾最喜欢的茶。

“上次去孔府的时候,见到他喝这个,虽然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但想来应该也不讨厌。”

看着手上端着的普洱茶汤,孔最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他很喜欢普洱,喜欢那种软糯醇香的味道。”

记忆里的孔曾,对他总是不屑一顾的,看他的眼神也总是透着恨铁不成钢的强硬。

太多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又感觉好似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可是当孔曾喝茶的时候,无论他有多生气,好似都能平静下来,而他也能在这茶香阵阵里,获得片刻喘息。

“儿媳魏朱,特来向公公敬茶。”

魏朱捧着茶缓缓一拜,然后将茶汤撒在墓碑前面。

孔最顿时觉得,那撒出来的茶汤,不是落在残雪冻土,而是熨烫在他的心上。

那些心里满满存放的不解,午夜梦回时的酸涩,就随着这茶汤一并融化了。

“我还是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那些所谓的为我好的言论,我并没有感觉到你是为我好,我察觉到的只有你对我的不满。

我总想有一天等我足够好,再与你好好讨论讨论一番你当年对我的所作所为,可是你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孔最淡淡的说着,不悲不喜,眼底却透着悲恸。

“可是今天我不生气,因为是新婚头一天,因为我突然就不气了。”

孔最触地长磕,手中热酒撒在墓碑之前,风吹动树上残雪在他肩头盘旋而后又被悠悠落地。

孔最起来的时候,又把孔瑞按了下去,被如意金装玉裹的严实的孔瑞咬着手指头,怯生生的看着,突然就变得有些可怕的兄长。

跪在那里的样子看着孤零零的。

“磕头!”

孔最声音冷硬,人却陪着孔瑞蹲下,“里面躺着的是你的父亲母亲,你今天既然来见他们,就打个招呼。”

孔瑞不知如何是好,大概他的小脑袋瓜还想不明白什么叫做打招呼。

但是他还是跪在地上学着孔最的样子磕了头,他穿的实在太多了,撅着屁股跪在那里的样子,像只呆头鹅。

魏朱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拿了糕点逗弄孔瑞喊她嫂子。

孔瑞满心满眼看到的只有眼前的糕点,那还听得到魏朱的话。

不过魏朱也不计较,她取出块福禄寿三彩的翡翠长命锁,给孔瑞挂脖子上。

翡翠通透明亮,颜色好看。

捧着点心的孔瑞,看看点心,看看长命锁,拿在嘴里啃了啃。

大约是觉得不好吃,就继续被双喜抱着去啃点心。

回去的路上,魏朱突然发现,冬雪底下的枯草,草根泛青,瞧着就像要发芽了一样。

“这才头场雪刚下,怎么就觉得春天快到了。”

“是啊,春天快到了。”孔最拉着魏朱的手,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站在那里笑。

金色的晨光里,他的笑像是浸透了旭日的松柏在沙沙轻摆,他眼底透着蜜,长睫上好像都蘸了温柔。

只是面对这满山孤坟,林立石碑,魏朱总觉得有点慎得慌。

魏朱“你笑什么?”

“你猜。”孔最心情大好,他长臂一伸,将魏朱轻而易举的揽进怀里。

魏朱才发现,不知不觉里,孔最竟然这样高了,她被他圈在怀里,头顶正碰着他那白润的下巴。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

孔最笑,“你用镇纸砸了我,还把我给打了,我那时候就想谁胆子竟然这样大,等我遇见一定不放过她!”

“你看,我果然没有放过你。”

想到曾经,魏朱突然有些羞赫,那次貌似把孔最打的挺惨的。

不过过去种种,此刻想来,竟然也只犹如情趣,是可以提起来,透着浓情蜜意的存在。

“我在花厅里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心想糟了,这人估计不会放过我。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

孔最不依,“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魏朱眼中深色变换,“这可不一定,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谁知道哪,大约是在风雪里听了魏朱那番“嫁入孔府”的豪言壮语……

又或者是伸袖替她挡住那碗热汤……

也有可能是猜冰时她为自己说话……

实在太多了,魏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浸透了他整个生命,像顽固侵略的藤蔓,以一种守护又肆意的姿态,将他细密缠绕。

直到成为他的心骨,他的血脉,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孔最低头看着等待答案的人。

“我也不知从何时喜欢上的。”

“但如果没了你,我大概是会死的。”

珍如生命,爱之入骨。

432朝昌拜访

魏照君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汤药不知吃了多少副,可是身体总不见好。一开始她还能细细养着,可是随着时间下去,她躺在床上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魏长平一连几天过来照看她,魏长平在的时候她还好,还能照常吃饭睡觉,可是魏长平一走,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很不对劲。

尤其是夜里,她总觉得有人就站在床头看着她,可是等她醒来的时候婢女又说昨天她就守在门外,保证谁都没来过。

魏照君突然觉得有些冷,她让婢女去关窗户。

“夫人,前几天刚落了雪,外面还冷着哪,您现在正在修养,可千万不能夜里开窗。”

魏照君呆愣了一瞬,她觉后槽牙冷的厉害,“这窗户不是你开的吗?”

“没有啊。”婢女关着窗户的手势僵住了,她脑中想起的,是关于关老夫人变成厉鬼的传言。

“不、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魏照君警告的看着婢女,“把你的嘴巴给我闭结实点,我不希望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言论。”

婢女慌忙跪地,“奴婢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或许是昨夜风大,才把窗户吹开了。”

那奴婢又道,“夫人用不用奴婢挑人陪您住在房里?”

魏照君不是不想的,只是她想了一会后,还是摇了摇头,“你去把晋王给我请过来吧。”

婢女面露迟疑,“晋王已经一连几天过来,奴婢上次过去请的时候,就被晋王郡主给斥责了一通……”

魏照君柳眉倒竖,“现在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曦月公主!”

“快去!快去把晋王给我找来!”

婢女战战兢兢的出了门,才刚出去片刻,就又走了进来。

“回禀夫人,朝昌长公主前来拜见。”

魏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她的府邸出发,一路招摇过市高调十足的进了关家。

双喜坐在车上,瞧着路边围观的百姓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姑娘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打眼了?”

如意伸手打了下她的手心,“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叫错了,按照你说的,我打你手心提醒,不过你心里可不能记恨。”

双喜嘤嘤嘤捂着泛红的手心,如意打的不疼,她这是哭自己笨,姑娘都已经嫁人了,她应该称呼夫人才对,可是不知怎的,她老是记不住。

“夫人,对不起。”

双喜可怜巴巴的认错,认的魏朱总想笑,“不是说了叫什么都一样,偏偏你跟如意打赌,非要打这个手心,这会该疼坏了吧?”

“奴婢不疼。奴婢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一丁点的事情都记不住,等回头,我得让白釉给我开点药吃去,我这脑袋八成是坏掉了。”

如意在一旁笑她,“你是想吃药,还是想见让你吃药那人?”

双喜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想明白了暗啐了如意一口,“你个促狭鬼,竟然当着姑娘的面笑我……”

如意啪的一下伸手,“哈哈,这已经是你第四次叫错了,该说你心里没想着其他人。”

双喜脸红的厉害,她把头一扭,“不跟你们说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入关府的时候,如意下去差人通报,等提及拜见之人时,如意却转头去问魏朱。

“主子,我们用何身份?”

如果是侄女魏朱,那等会她们就得把魏照君当大姑奶奶看。

如果是朝昌长公主,那就应该是这魏照君前来迎接。

“还用想吗。”魏朱挑开窗帘看向门口等着传话的关府下人。

“朝昌长公主特来拜见曦月公主。”

那下人一听吓坏了,慌慌张张跑进去传话。

朝昌长公主登门拜访,那无论是关太冲还是关忆深,乃至是生病了的魏照君都要过来拜见的。

想到自己如今这身份的好处,魏朱就对自己当初做这决定,感到万分庆幸。

宰相门前七品,她这公主当的妙。

不过用身份是一回事,这该有的谦逊也是需要有的,魏朱伸个懒腰,穿着她那身长公主的行头,扶着双喜姿态曼妙的下了车。

如果有面镜子的话,魏朱一定能从里面看到一个百分百的做作十足的绿茶。

魏朱暗想,她拿捏派头的样子,大约是跟魏紫九成九像似的,最像的,应该是鸡圈前耀武扬威的大公鸡。

不过这是她眼中的自己。

落在别人眼里,那名不见经传的朝昌公主仪态万千,华服金缕,一颦一笑威严十足,单单只是一个剪影,都像那头顶太阳,灼目耀眼不可直视。

关忆深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魏朱,他甚至还看到她若有似无扬起的唇角。

心情很好的样子。

“表妹。”

关忆深站在门前,笔直苍劲像一竿青翠挺拔的竹,他身上的书卷气越发沉积,稳重里带着读书人的风骨。

魏朱还瞧见他眼底顾盼生姿的光彩,关忆深再不是那个因为腿疾,只能把自己埋在轮椅上,消磨度日的男人。

现在的他,沉稳老练,看上去已经很像一个上位者。

关太冲人虽然糟糕,但是他真的把关忆深教养的很好。

“表没是来看母亲的?”

“不是。”魏朱单刀直入,她对着关忆深用不习惯拐弯抹角,“本来不想来的,但是她毕竟是我的皇姑姑,姑姑病了,做子女的不过来,看岂非不合适,所以我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魏朱歪头问关忆深,“你不会因为这样就不管我饭了,对吧?”

关忆深哈哈大笑,沉稳如玉的人,那怕是大笑也是毫不夸张的样子,但是却能让人看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自然是要管饭的,不知道表妹想吃什么,我让底下的人先去备着。”

“我很随便的。”魏朱想了想说,“酸甜口的菜多备些吧。”

关忆深疑惑,“我记得表妹以前更喜欢鲜香麻辣的多一些,怎么如今……”

关忆深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的看向魏朱的小腹,难道……

“孔最估计等会也要过来,那酸甜的菜色他喜欢的。”

那怕魏朱嫁人,关忆深听着,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不过这也早就在预料之中。

关忆深对旁边的下人道,“可是听见刚才说的了,酸甜口与鲜香麻辣的菜色记得多备一些。”

下人点头称是。

关忆深指着前面的院子道,“那里就是母亲的院落了,只是他近日来心情不好,你等会儿……多担待些。”

433她知道了……

虽然关忆深老早就给魏朱打了防疫针,但是魏朱又怎么可能是“会担待”的那种人?

一般人落到她手里都得脱层皮,更何况是得罪过的人。

“母亲,表妹过来看望你了。”关忆深陪着魏朱进去,屋里点了暖炉,燃了瑞脑香,金瓶插红梅,仕女簪花玉做屏。

魏照君穿着宽松的丁香撒花衣,头发披散束在脑后,看似随意家常,但魏朱却分明条件,她是上了妆的。

魏照君这模样像极了去面见小三的正房,哪怕昨夜哭成狗,也要装作老娘高贵,男人不配的样子。

魏朱突然有些想笑,竟然把自己比作小三。

不过强撑起来的颜色,跟魏朱这正装上阵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曦月公主,听说你病了,我特意过来看你。”

明明是正常问好,可是听在魏照君耳朵里,总觉得讽刺大过在问好声。

尤其,魏朱竟然称呼她的封号,不是喊她姑母,这摆明了就是给自己脸色看。

那是以前魏照君或许还有心思推脱一二,可是她现在可贵为公主,魏云见她都要乖乖行礼,更何况是魏朱一个小辈。

“前几天你义父刚刚过来过,因为你没有跟过来,还替你向我道歉,我想着你刚刚新婚,所以也就没怎么计较,可巧你今天就过来了。”

这就是在埋怨自己过来的晚了。

魏朱心里冷笑,这魏照君哪来的脸,竟然觉得自己会在新婚头一天就跑这看望病人。

“其实我本想早些过来的,只是成亲时,姑母没有来,我还以为姑母跟我计较,坏了大房妹妹跟表哥婚事这桩事,所以就不敢在您病的严重之际过来打扰您休整。只敢等您好得差不多了,才敢上门叨扰。”

魏朱忧心道,“听说您这次得的只是风寒,没想到却病得如此严重,我听闻若是居所阴气重,人就容易生病。

不如姑母去市里请个得道高僧过来帮您看一看,就算真没有鬼神,帮你念念经祈祈福也是好的。”

“对了,”魏朱突然想起,“您上次,不就被皇祖父下令前去祈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之物!”魏照君像踩着尾巴的猫,高声反驳,“病你也看了,你若是不希望我好,就继续在这里气我!”

“关忆深!你是死了吗,没看见这人如此羞辱于我!还不赶紧给我送客!”

“看来姑母病的确实严重。”魏朱道,“本来我还想跟姑母好好说说话的,姑母却总想把我撵走,我年纪小,说话不好听,姑母年岁大了,怎么还能跟我一个小辈计较?”

魏朱扭头看着关忆深,真心实意的露个笑。

“麻烦表哥给我挑几样点心过来,我这说了许多,却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魏朱转头又对着魏照君笑,只是犬牙森森总透着股凶狠。

“姑母果然不喜欢我,竟然让我饿着肚子陪你说话。”

魏照君恶狠狠的看了眼旁边的婢女,“你们一个个都是瞎子吗,见客人过来,竟然不上点心茶水!”

婢女连忙告罪,领着关忆深下去挑点心。

刚才屋里人多还没感觉,现在人一少,魏照君却突然察觉出些微不妙了。

魏朱故意支开其他人,是不是……

魏照君心里七上八下,那里就看到魏朱这个煞神,竟然坐在了自己床边。

她的手在身边摸索着,握住了自己枕着睡觉的瓷枕,只要魏朱胆敢过来,她一定……

魏朱瞧着魏照君这戒备的样子,啧啧出声,“听闻姑母生病畏惧,常常召伯父过来夜话,有时甚至直接宿在这里。”

魏朱笑的意味深长,“怎么落到我这亲侄女这里,却总觉得姑母会随时抽冷子给我来一刀呢。”

魏朱低低笑起。她本生的风华绝代,可是彼时垂着眼睛的样子,却总让人觉得心底发凉。

尤其是魏朱话里提到了魏长平。

“晋王是本公主的弟弟,我生病在床,他前来探望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魏照君冷笑,“我们姐弟情深,倒是碍着你事了。”

“哎~我也是一片好心,特意提醒姑母,又何必如此诛我的心。”

魏朱叹了口气。

“我看着姑母啊,就想到了以前的我,那时候我跟前朝那个周遗多清清白白啊。可是落到某些心思阴暗的人嘴里,却把我说成了那做皮肉生意的娼妓,甚至还画了那些图册私底下流传。”

魏朱柳眉一挑,“不知姑母知不知道这些事?”

魏照君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身下的床褥,“这些污糟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姑母是关家二房主母,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这些污糟东西姑母自然是没办法碰到的,可是侄女说这些也只是想让姑母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魏朱声音冷了下来,“一个死去的男人,都能跟我扯上关系,又何况伯父这样一个大活人。”

魏朱突然靠近些许,仔细端详打量着魏照君,“以前只把姑母当长辈看,现在却突然发现姑母也生了一张我见忧怜的面孔,怪不得我来的路上就听到了一些不好听的东西,原来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魏朱说着站起来。

“我们女人生在世上就是这样,男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世人只会觉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可女人若是如此那便是不守妇道了。”

魏朱笑了几声,“估计这群人也是无聊疯了,姐弟——乱——这种荒唐事都能编出来。

伯父可就正儿八经的晋王,又马上要娶妻了,因为这事坏了名声是小,若是以后的伯母跟姑母生了嫌隙可怎么好,毕竟这以后生了孩子还得叫您一声姑姑哪。”

“啪!”

描着八仙过海的瓷枕在魏朱脚边哐当摔碎,绷溅的碎瓷落在魏朱身上。

魏照君手直哆嗦,不是气的,而是震惊。

她知道了……

魏朱一定知道了,之前写画本,画图册那些人是自己指使的。

她会怎么报复自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可是她不能,不能把魏长平拉上,这是她的事,是她跟魏朱的恩怨。

不能、不能扯上魏长平!

434田螺姑娘

“你给我出去!”

魏照君怒不可遏,“魏朱!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吓到我!”

魏朱气定神闲的抖了抖衣裳上的碎瓷片,“知道的以为姑母在生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杀侄女呢。”

魏朱围着魏照君转了转,好似把魏照君这副模样,在心里临摹记录,留作品尝回味。

“啧啧,姑母就是生气,也是娇嗔非常,怪不得外面如此盛传,只是不知这画本出来了没有,若是有啧啧……”

魏朱笑的眉眼弯弯,落在魏照君眼里却像恶鬼修罗。

“关太冲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娶姑母为妻,还有表哥,有您这样的母亲还真是三生有幸。”

“给我滚出去!”

魏朱翘起嘴角,轻轻笑,大声笑,放肆笑,“魏照君你拿什么赶我走?凭借你比我低的称号?还是凭借你远远比不上我的地位?”

魏照君脸色难看,可是只一会儿她就反应过来,她倚靠着身后的靠枕,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挑衅之人。

“你错了,我有最大的依仗,他的权利,地位,是你一辈子也比不上的。”

“噢?你说的是魏将行?”魏朱毫无避讳哪怕是当今皇上的名号也能被她随口说出,好似这三个字根本承载不住半分威严。

魏照君“你倒是胆大,这也是魏云教给你的吗!”

“胆生在我的身上,又怎么会跟义父有关系?反倒是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魏将行的宠爱,到时候你又该拿什么出来耀武扬威呢?魏长平吗?”

魏朱用一种“你这个蠢货”的眼神,悲悯的瞧着眼前这个女人,“能看出来的吧,魏长平根本就不在太子名单上。”

魏照君脸色变了几变,“那是我魏家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没有关系!不管坐上皇位的是谁,我都是大魏独一无二的公主,我的荣宠来自我的血脉,来自于不可磨灭的骨肉亲情,而你这样的……”

魏照君耻笑,“魏家多的是。”

愚蠢的凡人啊。

魏朱笑而不语,皇权之下怎么可能有骨肉亲情存在。

“打个赌怎么样?”

魏朱提议,“就比谁的下场更凄惨吧。”

她不怀好意的瞧着眼前这人,“我觉得一定是你。”

魏照君心里有些慌,可是她稳住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咱们等着瞧!”

魏朱“那你可要撑住了,若是你午夜梦回被生生吓死,我就赢得太轻松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魏照君在这话之后,眼神复杂,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凶厉。

“是不是你!”

魏照君脸色青白,“每日夜里过来吓我的人是不是你!”

“我?”魏朱指着自己,一脸怪异,“我若是能夜夜到你房里,怎么可能会留你性命。魏照君,你就是亏心事做的太多,现在报应来了。”

“不跟你说了。”

魏朱拉开房门,“跟你这样的变态老女人聊天沉闷极了,我还是出去吃我的点心,喝我的茶,至于你……继续担惊受怕吧。”

魏朱嘴上说的轻松,等出了这房门,那眉头皱的倒是比魏照君还深。

竟然真的有人半夜过来吓魏照君?

什么身份?

图什么?

若是深仇大恨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若只是恶作剧,又何必费尽心机的进来。

魏朱又突然想到魏照君之前经历的道士一事。

这桩桩件件的,总觉得有人在记恨着魏照君一样。

“这位田螺姑娘究竟是谁啊?”魏朱一头雾水,转头就看到孔最候在梅花树下。

一身漆黑劲装,更显肩宽体长线条流畅,他束了很高的发,只余两绺垂落在脸颊鬓角。

白雪红梅,端的养眼十足。

“真不愧是我家老公。”

魏朱暗暗赞叹,“这模样长的是越来越好了。”

“相~公~”

魏朱腻着嗓子甜甜的喊了一声,提着裙摆跑了几步,然后一把扑进孔最怀里。

“相公~有没有想我?”

魏朱搂着他的脖子,在那白净的下巴上响亮的亲了一口,“不准说不!”

被搂着脖子月朗风清的孔侯爷,忽就红了耳朵尖尖。

他家娘子甜起来简直要人命。

“我来接你。”

孔最低头在魏朱眉心上亲了亲,“今儿个刚得了两只老灵芝,那东西滋补效果好,等会我们一块给母亲送去。”

魏朱促狭的笑,“你这一口一个母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我娘的亲儿子,说,你是不是也垂涎我娘的美色。”

孔最哭笑不得,刮了下魏朱的小鼻梁,“不准乱说话,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既入赘给你,岂不就是母亲的儿子,去看看吧,我知道你也想去了。”

“我才不去当电灯泡。”魏朱道,“今天就不去了,我让表哥备了你喜欢的菜,今天咱们在关府用膳。”

魏朱拉着孔最在前面慢慢的走,末了突然想到,“把灵芝留一份给表哥吧,他身体不好,或许能用上。”

至于江仙儿那里,“多准备些好木料吧,咱们明天再过去。”

夜里,孔最正抱着魏朱坐在暖炉面前擦头发,魏朱就跟孔最说起“田螺姑娘”的事了。

“你说这人到底是谁?”

头发擦干,孔最就换了梳子给魏朱细细的梳的,魏朱问话的时候,他正看着那一捧细软如绸,黑亮如缎的头发吭声,所以回答起来也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只要这人不与我们作对,管他是谁。”

“你怎么知道这人不会跟我们作对!”魏朱道,“虽然不想承认,但魏照君好歹是公主,是皇上的亲女儿,就冲这身份,一般人谁敢这样下手!”

“这人竟然胆敢深夜溜进关府,必然武功高强,心细胆大,这样充满威胁的人,若是不知道身份,实在让人心里不踏实。”

见孔最好半天没回话,魏朱不满的晃了他一下,谁知道这一晃不要紧,她本来就是坐在孔最怀里的,这一来一去的,血气方刚的新婚燕尔,那受得了这刺激。

“娘子……”

孔最身体僵硬,声音沙哑,“我觉得,我们可以等会再讨论这事。”

于是魏朱满心不解,全都换作红鸾帐后的浓情蜜意,吴侬软语……

435姐弟之……间

魏朱发誓她只是吓唬一下魏照君,并没有想要真把她跟魏长平扯上关系。

毕竟魏长平是晋王,一旦惹怒他那后果绝对非同一般,更别提还有魏将行。

魏将行看着跟魏朱亲如一家,可是孰远孰近她还是分的清的,跟他的儿子比起来,一个孙女实在太无足轻重了。

可是,魏长平与魏照君,姐弟情深,深夜独处一室这种风言风语还是在私底下传来了。

魏朱对着如意叮嘱,让她看好府中上下,切记不让任何人谈论这事。

“另外,老陈那里双喜过去跑一趟,一定不要让这件事跟我们扯上任何关系。”

“主子。”

如意有些担心,那天魏朱跟魏照君说的事,她可是隐隐听到了,虽然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魏照君未必这么想。

如意“刚才我出去时还看到曦月公主府上的马车往晋王府方向过去,恐怕……”

魏朱想了想,“无事,总归他们没有证据,晋王不是没脑子的,现在他不敢动我。”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眼看着临近新年,她这心情却总是不见好。

“你放宽心些。”

眼看着魏朱一本相册没翻两页,那就已经叹了好几口气,孔最放下手里的兵书,坐在他身后给她揉捏着肩膀。

“我们都知道这次不是你做的,放心吧这种上不台面的事,没人敢拿出来给皇上说,只要没人提这事就不会有惊起任何水花。”

魏朱托着下巴,也不是愁眉苦脸,她就是觉得冤,这次的事实在是太巧合了,“你说这次会不会也是那个田螺姑娘?”

孔最一愣,随即笑出声,“这次真不是。”

魏朱狐疑转头,“你查出他的身份了?”

孔最一噎,“这倒没有,只是我觉得这么愚蠢的事,不像他的作风。”

魏朱撇嘴,“他那次做的不蠢?”

“算了。”魏朱挥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还就真不信了,这种零星小把戏还能把我办掉!”

收到魏照君的消息,魏长平是打算过去的,可是却被正在议亲的魏如柳挡住了,“父亲,你醒醒吧!”

魏如柳杏眼圆睁,显然被魏长平的所作所为气到不行。

“您若是还有耳朵就走出门去仔细听一听,听听外面是怎么说你和姑母的?”

些许风言风语,魏长平确实听到一些,不过却不以为意,“世人愚昧,怎么你也和他们一样。”

魏长平语重心长,“那是我嫡亲的姐姐,以前是我病了,她来照顾我,现在她身体不适,我去看她是应当的。”

魏长平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她,可是她毕竟是我亲姐,又婚事不顺嫁给了那样一个人,心情苦闷邀我看望一二,也是应该的。”

魏如柳却完全不吃这一套,魏长平把魏照君当姐姐,可是魏照君未必会这样想。

多恶心啊。

一想到魏照君在魏长平面前的样子,魏如柳就恶心。

“她心情不顺,自然有夫君开导,儿子孝顺,她身体不好,自然有太医看望,明医抓药,您是她的弟弟,可是她的弟弟又不止您一个!”

魏如柳指着门外道,“您看看二叔三叔,看看人家是如何作为的!难道您真要让这闲言碎语闹得满城风雨吗!”

“您是不是忘了,您以后可是要娶夫人的,女儿以后也是要嫁人的,难道您真要在这时候,让我们整个晋王府,跟您一块指指点点吗!”

魏如柳了苦口婆心,魏长平不为所动,“我既无错,又何必忌讳他人流言蜚语。”

眼看魏长平依旧要出去,魏如柳心凉如雪,“父亲难道忘了先朝帝王,是如何落得身败名裂下场的吗?父亲是长子嫡孙,难道这以后的天下您也不要了吗?”

去传话的下人,带着魏照君满心期待离开,然后又空空荡荡的回来。

魏照君站在花门那里等着下人带魏长平来,她从清晨就在等,只等着婢女哆哆嗦嗦的进来,跪在地上对她摇头。

“晋王近日有事,不方便前往关府。”

魏照君急忙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事?要多久?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晋王没说,小的也不敢问。”想到魏如柳对自己的奚落,婢女咬了咬牙。

“夫人,最近外面有些言论不怎么好听,或许晋王是因为这个,才不过来的……”

“什么言论!”

婢女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这若是说了,魏照君大约会把她打死!

见婢女不答,魏照君更是步步紧逼,“我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说的话都不听!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

“夫人何必为一小奴动怒。”关太冲被人扶着,拄着拐杖从门外进来,“有些话奴才既然不说,就肯定有他们害怕的地方,夫人不如过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照君弯眉颦起,一看见关太冲,她本来已经好了七分的病又重了。

“你来我的院里做什么,出去!”

魏照君色厉内敛,直接下了逐客令。

对于自己得到的这待遇,关太冲并不在意,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

他想尽办法娶回来的好媳妇,好妻子,可是从骨子里厌恶着自己。

关太冲甚至想,若不是因为自己身后有关家,从魏将行登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会被魏照君一纸休书给休了的。

可是没有那么多设想。

他关太冲还是魏照君的男人。

那怕她现在贵为公主,而他瘸了一条腿。

“夫人知道这婢女为什么不敢吭声吗?”关忆深拄着拐杖往前慢慢的走着,拐杖清晰的落在青石板板上,来回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一听到这种动静魏照君那种深入骨髓根深蒂固的畏惧,就一点点萌发,如藤蔓束缚,伸出千丝万缕,对着她的身体插-进花刺,务必让她比上一次更痛苦,更印象深刻。

魏照君连连后退,“关太冲你要做什么!你别忘了,我可是当今公主……”

“我只知道你是我关太冲的女人!”关太冲瞅着这只吓坏了的小兔子,“怎么,跟你的好弟弟都能通宵夜话,为什么遇见我,你却只想跑掉。”

关太冲勾了勾唇,“是你太害怕我?还是他活比我好?”

436剥夺兵权

魏照君嘴都起哆嗦了,“你龌龊!”

关太冲笑的眉眼弯弯,“我若不龌龊,你又怎么会嫁给我,魏照君你是不是忘了,那天你是怎么跪着求我……”

“别说了!”

魏照君捂着耳朵,崩溃大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过去了!我不准你说!本公主命令你不准说!”

“所以嘛……”关太冲笑,“怎么能说是我抢了你,分明就是你求的我。”

关太冲哈哈大笑,他丢了拐杖,揽着魏照君进了房。

被褥凌乱,暧昧的石楠花味还没有散去,脖颈上还布满青紫吻痕的魏照君,恶狠狠的摔了屋里的铜镜。

期间,关太冲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也只是淡淡一撇,就转身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魏照君看着那背影怒火中烧,“你这个瘸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婢女进来收拾,却被魏照君照着脸颊打过去,她手指上带了红宝石的银戒指,棱角刮伤了奴婢的面皮。

“你若是再不说话,本公主就划花你的脸。”

婢女连忙跪地求饶,见这次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这才跪在地上,把听到的留言一五一十的说了。

魏照君脸色铁青。

她嘴角冷笑,眼中却酝酿着癫狂的黑芒,“魏朱……你够狠。”

魏照君痴痴的笑起来,“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发誓。”

人们的记忆力总是更新换代的厉害,前几天还见着面忍不住絮叨上几句的八卦,这两天就已经全都忘了。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听说了吗,因为是咱们大魏第一个新年,不夜城联合七十二家商铺做活动,满十两银子,送一两,满百两银子送十二两。”

“得买这么多啊,那有这么多钱?”

“那一两银子你总有吧。”有人站在那里说,“这柴米油盐,新衣绸缎,头花首饰,瓜果糖茶,怎么买,凑不够一两银子,听说了没,只要满一两银子,就能抽红包哪,红包最大的那个足足有五十两银子哪。”

“还有这等好事?”

“可不就是,不夜城前面的公告栏里已经贴出了,最近街上发的传单你没看见吗。”

孔最穿着寻常衣裳,牵着魏朱的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慢慢的走着,周围的百姓喜气洋洋,嘴里说的讨论的,无一不跟身边的人有关系。

孔最很喜欢这样跟魏朱悠闲晃荡的时光,“还记得吗,在陵阳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出来过。”

“不记得了。”

魏朱瞧见一旁的年兽面具有意思,拿起来对着孔最比划,“你啊,就是太喜欢去记得一些有的没的东西,那年我们虽然一起过的年不错,可是过程却并不美妙。”

蹲花楼里听了一整晚雪灵跟张君阳的往事简直糟糕透了。

魏朱还记得,她那天是喝醉了的。

不过她唯一没忘的,是孔最看着烟花,诧异欣喜的模样。

就好像那眼睛里藏着一汪月亮,却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璀璨光亮。

“你说,我怎么就跟你成亲了。”魏朱捏着孔最的手指,“真是两生有幸。”

孔最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绷着,“应该是三生有幸!”

“不,就是两生!”魏朱甜甜的望着他,你是我两生交叠才能遇见的幸运。

“老板,这两个面具我要了!”

魏朱把其中一个给孔最扣脑袋上,“我得好好护着我家夫君,免得被那个眼神好的叼走喽。”

狰狞的年兽面具下,有人偷偷红了耳根。

她这娘子,真是露骨的可爱。

两个带着面具的脑袋交头接耳,那酒楼之上,垂帘之后,却也有人喝着清茶,遥遥看着底下的两人。

魏云看了多久,对面的魏将行就陪着喝了多长时间的茶水,“我说老三,明天我还准备在宫里开宴哪,你现在就喝饱了,到时候去哪里装饭?”

魏将行看着魏云啧啧有声,“我的儿啊,你瞧着又瘦了,若不是知道你冷清,我都要以为你这两天迷上那个花魁戏子了。”

“明天宫里要开宴?”

魏将行额角抽搐,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偏偏他这亲生儿子一副刚刚知晓的样子。

他要是不开口,他是不是明天都够呛出现跟自己一块过年!

息怒~息怒~

这是你的崽,亲生的。

“你要不来吗?”魏将行瞧着对面的儿子,“魏朱孔最定然是要过来的,你若不来,可就只能在家里孤孤单单一人过年……”

魏将行“了”还没落,那里就看到魏云轻而易举的做了人生决定。

“我不去。”

想到魏朱刚才和孔最的样子,他还是避开好了。

免得,对方把她当长辈,他却把对方看成自己的所有物。

这样的自己,太过阴暗污秽,让他只想把自己深深藏住。

可是这眼睛却像不听话一样,永远追随着那无处不在的光亮。

“过完年后,我就回北疆。”

这一次,对面的魏将行没有出声,魏云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底竟然带了那么一丢丢的“歉意”。

真的是歉意。

实打实的,魏云没有觉得自己看错。

魏云“……你。”

“对不起啊老三,虽然你在北疆呆的很好,军中管理的也让我十分满意,但是底下的人已经在联名上书,希望你能够离开军中。”

魏云顿了顿,“是怕我持军太久,威望太高为你威胁?”

“你是我养出来的得意之徒,怎么可能。”只是……魏将行没说,当了皇帝后,他确实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大臣的意见他要听,大臣做不了决策的问题,他要去做。

渐渐的,他坐在书桌前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需要顾虑呢事情却越来越多。

大臣。

百姓。

……

似乎每一任都在耳提面令不要莽撞抉择!

现在,他终于对着自己的儿子下手,准备让他远离他从小就待着的军营。

可是对面的人,那怕是面对这种惊天消息,他也依旧能用那葱白一样细软的手,端着茶杯,撇去茶馍,气定神闲的喝着。

魏将行眼珠子都瞪大了,“老三你别吓我,不管你乐不乐意,都吭一声。”

魏云瞧着他爹,终于大发慈悲的咳嗽了下。

“我很乐意。”

魏云说,“等会我就把兵符给你。”

魏将行愣这么简单?

魏云挑眉还有多难?

“明天不要提这事了。”魏云说,“难得一家人吃个饭。”

魏将行心头大震,突然觉得更对不起这个儿子了……

437没起床

大魏的第一个新年显得特别的家常,文武百官上朝,获得了年假不说,还每人赏赐东西若干。

本来还以为魏将行会准备大宴群臣,谁知魏将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硬是来了一句,“朕安需天伦之乐。”

于是众臣子乖乖退下。

大清早的孔最就起来磨墨书写对联,魏朱缩在被窝里远远看了一眼,只觉得孔最原本工工整整的字迹,近些年来却被磨砺的越发内敛飘逸。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纠结的词汇,可是落在孔最身上不知怎的,分外合适。

魏朱托着下巴看了半响,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他时时夜不归宿起来。

她的男人,终于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魏朱不仅觉得没有任何不悦,甚至还有点小欣慰。

这世间谁没有点秘密哪,比如她,不也是留存着最大的秘密,她几乎毫不怀疑,一旦自己的秘密公诸于世,恐怕第一个会被放在柴火上烧死的就是她。

“娘子?”

孔最狐疑的歪头,他家娘子最近走神的频率有点高,这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失宠了。

“娘子在想什么?”孔最把“身体安康”四个大字贴在他们的百子千孙帐上。

“娘子是在想今日的宴会吗?”

“这倒不是。”魏朱说到,“我只是在想,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你都这么高了。”

孔最那双深邃的眼睛,盛满笑意,“娘子这么说,总让我觉得自己想在讨要压岁钱的孩子。”

孔最手心向上,对着魏朱伸出一双手掌,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放了上去,“娘子准备给我礼物了吗?”

“你想要什么?”

魏朱的手贴在孔最的脸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再给你娶两房媳妇让你共享齐人之福好不好。”

孔最吓得后退,“娘子,我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吧?”

孔最眼珠子滴溜转,他最近确实什么事都没干,额~除了偷偷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基本上没什么的。

难道,魏朱知道了?

孔最小心的靠近,“杨子与其关心我不如给岳丈寻思一个,咱们跟岳丈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他孤零零的,我还是觉得孤单了些。”

“给义父娶上两房媳妇,再让他给我生一堆弟弟妹妹?”魏朱想着那场景突然打了个哆嗦,这也太惊悚了。

而且……义父对男女之事……

魏云很高贵,女人不配。

“给他找媳妇,感觉还不如给他找几个好看些的小倌……”

“不行!”

孔最惊的一把捂住自家娘子的嘴。

“那可是义父。你可千万不能这样说!更不能这么做!”

魏朱浑不在意,“这有什么,左右屋里只有你我二人。”

魏朱上下打量了孔最一番,“还是说你现在就准备跑到义父那里告我一状?孔最你行啊,你什么时候跟义父这么好了?”

魏朱裹着被子往后撤了一些距离,“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义父手里?”

“我能有什么把柄。”孔最一本正经道,“只是你说的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我总觉得这样对岳丈不好。”

孔最说,“岳丈虽然看上去冷冷的,但是他对你是真好,有时候我都庆幸,岳丈是你义父。”

魏朱逗的没趣,嘿嘿贼笑了几声,“说实话,你是不是害怕我把小倌给义父找来,然后整天借口过去。”

孔最眨了眨眼睛,魏朱是怎么发现的?

魏朱吹了声口哨,“你果然学坏了~你再不说我乖巧听话的相公了~”

魏朱架着戏腔,“好一个~负心薄情的~状元郎~”

孔最永远说不过魏朱,他干脆隔着被子抱着她,直接在床上打起滚来。

既然娘子嫌弃他负心薄幸,那他就情意绵绵闹上一场好了。

双喜牵了孔瑞的手,领着他去魏朱房里,好趁着今天这个大好日子,一块吃个团圆饭。

还没靠近院里就见如意守在院门口。

“等会儿再进去吧!”

如意说,“还没起哪。”

双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不能再睡了,等会可还得入宫,这会儿就得起来收拾着了,不行,我得过去喊夫人起来。”

尧是如意见过大风大浪,这面皮也绷不住了,“你这呆子,怎么就一定要我说出来?”

双喜一愣,好一会脸皮通红。

她跺跺脚,“你刚才怎么不说,害我闹得这么尴尬。”

如意抿着嘴笑,“我说了呀,还没起。”

如意抿着嘴轻轻的笑,“幸好白釉不在这里,要不然……”

“你别提他!”双喜气嘟嘟的,“我一想着他就气的肝疼。”

这对欢喜冤家,如意可是早就有所耳闻,“说来听听,他又做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双喜怒到,“还能做什么事,上次你们离开时她送了我一盆花。”

如意“这不挺好的。”

“是菊花!”

双喜气,“送就送了吧,我想着办法好好的养着,因为这个还借了夫人的暖房,可是你猜怎么着?这好不容易挂了花骨朵儿菊花,竟然全让他给我揪了!给我泡制成了干菊花!”

如意笑,“这不也挺好,你还可以用来喝喝菊花茶什么的。”

谁知道双喜脸色越发难看,“我也是这么想的。”

双喜咬牙切齿,“他是把菊花送回来,还贴心的配了一些其他药材,我想着毕竟是我辛辛苦苦养成的菊花,就煮茶喝了,可是你猜怎么着?在木头桩子竟然给我配的是泡脚的方子!”

如意哈哈大笑,一旁的孔瑞不明事理,见如意笑得开心,也拍着手掌咯咯笑起。

双喜一张小脸,红一阵黑,一阵,她跟那木头桩子简直就是八字不合天生犯冲!

“别提他了,一提他我就气的肝疼。”

双喜看看头顶的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既然夫人还没起,我就先去把行头准备好吧,今天这宴席想来大房跟二房的姑娘也会过来,总不能让他们把姑娘比了下去。”

一看双喜这准备大操大办的样子,如意就扯扯她的衣角小声道,“主子现在已经贵为长公主,哪怕穿着平常衣裙,她的地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轻视,主次毕竟已经嫁了人,再穿那些花红柳绿的衣裳不合适,你挑件颜色庄重些的我觉得更合适。”

双喜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那我就选两件出来吧,看看夫人喜欢哪一个,就穿哪一个。”

双喜把衣裳准备好,魏朱果然更喜欢那个颜色平常一些的衣衫,他给孔最挑了一件跟自己差不多的衣裳,小两口就穿着情侣装往魏云院子里去了……

438章节说明一切

魏朱刚一进门就看到,魏云院里的下人,托了一捆衣服进去让魏云挑选。

说是衣裳,样式众多,可是看来看去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怎么没给齐王挑几件颜色鲜艳些的?”

下人看着魏朱也是有苦说不出。

“回禀长公主,齐王不喜欢其他颜色的衣裳。”

“无事。”魏朱说,“今天新年,他不会生气的。”他对着下人们吩咐道,“多拿几件上来,我帮你们挑一挑。”

于是魏云年三十这天的清晨,是从下人们送来明显跟往常不一样的衣衫开始的。

他的脸色不好看。

送来衣服的下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好在今天是年三十,魏云并没有找麻烦的意思。

他从托盘里把衣裳接了,自己对着镜子穿上,见魏云没生气,下人们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那还是一间白色的衣裳,只是跟寻常不一样的是,这间衣裳的背面用的乃是黑色的底料,白色的那面绣了同色的鹤与云纹,乍看毫无不同,只是在阳光下却能透露出这特有的小心思。

而黑色那面,衣角绣的乃是金色竹叶,行走之间,金色叶片翻卷,低调而不失其品味。

魏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满意。

太花哨了。

他不喜欢。

底下的下人却一个个看直了眼,他们从来肃冷如霜的王爷,这会看上去,终于有了点贵公子的样子。

束发时,魏云下意识去拿那枚流云追月,谁知下人们却主动把一顶玉冠送了上来。

“这是长公主为您挑的玉冠。”

长公主?

魏云伸出的手顿了顿,“魏朱来过了?”

“这件衣服就是长公主为您亲自挑选的,现如今长公主正跟安定侯等在外面。”

差点忘了,今日宴会魏朱也是要去的,还有……孔最。

他已经尽力避开这两人了,可是……又怎么能避得开呢?

他是其中一人的义父。

另一个叫他岳丈。

她们两个每喊他一次,那种与日俱增的罪恶感,就快要将他溺毙。

我就快要疯了。

而在你们眼里还要好好的。

见魏云不说话,下人小声的唤道,“齐王?”

看着托盘上举着的东西,魏云终于点了头,“带玉冠吧。”

虽然魏云选了玉冠,可是谁都能瞧出来,魏云不开心。

镜子里的魏云眉目修长,凤眼含情,薄唇微抿,端的天上明月皎皎。

可是长睫轻颤,泛着莫名光亮的眼睛一直看着,的确是桌上的流云追月。

金沙细碎,在簪子来回流动。

时间已经不早了,下人们准备提醒,却谁也不敢开口。

“把这东西收了吧?”魏云看着桌上的簪子,“寻个好看点的盒子,把东西放得远一些。”

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敢点头应是。

魏云推开门出去,可是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还是别收了,就这么放在这里吧。”

正准备收拾东西的下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连忙把流云追月放回桌上。

至此,魏云才好似终于忙完了,走出门去。

一见魏云,魏朱就觉得眼前一亮,这盘靓条顺的模样简直了。

“义父真是好光彩。”

魏朱由衷道,“看的我都嫉妒了。”

魏云心里一宽,面上却毫无波澜,“油嘴滑舌成何体统?”

魏朱笑笑,一旁的孔最连忙见礼,“小婿见过岳丈。”

魏云点点头,“你们行程可是定好了?年后什么时候回岭南?”

“就这两天吧。”

魏朱说,“反正在京城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回岭南去。”

魏朱兴致勃勃的邀请,“衣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几天吗?岭南气温舒适,哪怕是冬季也温暖的很,现在回去还能去山上生火烤山药。”

魏朱只是提议,并没有想魏云真的跟他们一起走,毕竟魏云是要回北疆的。

所以这次宴会很有可能不只是团聚,还有离别。

“好啊。”魏云突然间的同意,诧异了两人。

“义父是说真的?”

魏云挑眉,“你见我与你说过谎?还是说你刚才只是与我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只是北疆……”

孔最却听出了些许端疑,他对着自家娘子笑道,“你一直都想岳丈回去岭南游玩,现在真要答应去了,又开心地乱了方寸,都这样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魏朱愣神她这那是开心,她这是惊悚!

一时之间她满脑子都被朝廷乱七八糟的党系占据,魏云突然不回北疆,原因是什么?

魏长平知道吗?

魏将行知道吗?

他们会怎么想?

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魏朱满头雾水,直到坐着马车到了,皇宫还是没有捋清这一系列复杂的关系。

她默默注视着魏云,总觉得对方好似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魏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双标。

孔最有小秘密她能忍受,但是当这种情况放到魏云身上时,魏朱只想掰开他脑袋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回北疆。

十万大军怎么办?

北疆怎么办?

如果魏云真的因此退了,那……

“娘子?娘子?”

孔最在魏朱耳边轻轻喊着,“有人过来找你打招呼了。”

魏紫穿红戴绿,将自己打扮的喜气洋洋,甚至还颇为心机的在臂弯上披了一条宽大的狐皮披肩。

雍容华贵,风情妖艳,像极了旧上海的歌厅舞女。

魏白魏粉,魏黄魏兰,也穿的一个个贵公子,小仙女的模样,对着她齐齐见礼。

魏朱这寒暄两句就算过去了,这种重要时刻,怎么还有人顾得上小鱼小虾。

哪怕是能让她微微诧异上一瞬的魏如烟,也只在行礼之后,就被魏如柳一个眼神呵斥下去。

这个为了嫁入关家,甚至不惜离开自己真心喜爱之人的女子。

在关琳琅与魏赤定亲后,彻底无望。

她看着又清减了一些,瞧着这嬴弱不堪风的身姿,魏朱觉得那怕她去学赵飞燕掌上起舞,估计也是轻而易举。

反倒是魏如柳瞧着精神不错,叶莲虽然清寒,但是她很看好叶莲。

这样的人,不会是池中之物。

魏长平真的给魏如柳找了一户好人家。

魏朱本来正跟魏如柳说话的,却不知为何,突然眼皮直跳。

她刚觉得这兆头不好,那里就见魏照君从门外来了……

439家宴不家

魏朱那种仿佛被掐住脖子样的诡异感又来了。

非是魏照君有多该死,而是她这人让人看着就浑身不舒服。

一瞧见魏长平身边空着,魏照君下意识就要过去,好在魏如柳比她还眼疾手快,护食一样在魏长平身边坐下。

其速度之快,让魏长平微微诧异。

魏如柳抱着魏长平的胳膊,撒娇道,“今天新年,我跟爹爹一起坐好不好?”

女儿要与自己一起坐,自然是可以的。

“你都这样大了,还这样没规矩,下不为例。”

魏如柳笑的甜甜的,“爹你真好,等会女儿向您敬酒。”

魏如柳说着好似才发现了魏照君的存在,“姑母今日也入宫了?那咱们今天可是够热闹的。”

魏如柳笑到,“姑母快入座吧,等会宴席就要开始了,今日祖父说准备了有意思的东西哪。”

魏照君涂脂抹粉好不容易盖住的愁容,又暗沉下来,可是他也实在做不出跟小辈争座这种事。

人家是父女情深。

她又算什么哪。

一时之间,魏照君心头竟然絮绕上一丝丝情人间才会有的哀怨来。

她好不容易才在今天脱离关府,来了这场本来她不应该出席的家宴,为的只是再见魏长平一眼,可是却没想到……

魏照君找了位置坐下来,一双眼眸竟隐隐有了泪意。

她坐的地方靠上,魏长平没有去看见她这霖霖秋雨的模样,一旁的魏朱却把这哀怨看了个十成十。

冷不丁的看见魏朱,感觉被人窥探到自己秘密的魏照君还心虚了一刹,可是很快,这份心虚就换作无尽忿忿。

她今天只能坐在这里,全是因为魏朱!

想到广为流传的流言蜚语。

想到因为悠悠众口而拒绝见自己的魏长平。

这累积起的不忿,全都换做满腔怒气!

一切都是因为魏朱才开始的!

魏照君紧紧攥着手里的酒杯,满满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她一定要让魏朱后悔!

魏朱眼皮一跳,她转头去看魏照君的方向,却不知从何时起魏紫从一旁冒了出来,正跟魏照君说话。

她歪头听了一会,见两人聊的只是一些“听闻姑母生病,好生担忧”,“真是让你挂念了”之类的垃圾话,魏朱就乖乖关闭了自己的耳朵。

正巧宫里菜色不错,不说味道,那摆盘实在是一等一的精致,魏朱捏了筷子去尝,不时推荐给孔最魏云。

一时之间,虽不知人心几何,但是面上看过去却是其乐融融。

魏将行对于这样的场面十分满意。

一时之间,各种珍馐美味更是接二连三的摆上桌来,宫女内侍穿梭其中,更有那成群的舞姬,抱着各色乐器款款上台,伴着乐声妖娆起舞。

这场景突然让魏朱想起各大连续剧不得不出的经典桥段。

“知道吗?”魏朱贴着孔最咬耳朵,“若是按剧本里这么演,这个时候通常都会有刺客或是老情人在这起舞里的舞姬里出现。”

“如果是刺客,这大概会是一场英雄救美,护驾有功,又或者是多情美人为爱挡刀的戏码,这如果是老情人,多半不是相拥而泣,而是要发生一些让人误会的事。”

魏朱离得近,说话的时候温热而的气息喷撒在孔最耳廓上,酝酿成潮湿的暧昧。

孔最想要躲开,却又觉得恋恋不舍。

众目睽睽之中,魏朱对他如此亲昵……简直就是享受。

孔最正心猿意马,却见魏云皱眉。

“不得胡说!”

魏云肃然,“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种话也能随便说。”

魏朱吐吐舌头,没了声音,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魏云看上去情绪并不是太好。

她半是小心,半是讨好的夹过了一筷子鱼,在骨碟里细细挑拣了刺,浇了一勺汤汁,恭恭敬敬的送到了魏云面前。

“这红烧多宝鱼义父可以尝尝。”

魏云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鱼肉,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真的是因为害怕魏朱乱说话,才出声的吗?

他不禁这样问自己。

可是真正的答案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他咬着鱼肉去看魏朱,却见后者把一大块糖醋鲤鱼放进孔最碗里。

刚还升起的自我检讨,就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顿时,嘴里的鱼肉味道都变得奇怪起来。

魏云眉宇微皱,外人只当他正在想事情,可是对自己儿子了如指掌的魏将行,又怎么可能没看出他的变化。

可是有些事儿,哪怕他是皇帝也帮不上自己这儿子。

魏将行放了酒杯,他这一停,所有乐师也齐齐停下,魏将行的声音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洪亮,中气十足,老当益壮。

“今儿高兴,朕也准备了几份大礼,你们挨个站出来试试,不拘什么方式全当凑个乐子。”

不喜欢这种方式的,如同魏朱、魏云,两人一个个皱眉,全都不乐意弄这些有的没得。

乐意的有魏紫、魏如烟之流,她们盼望的就是有一个能够展示自己的机会。

“皇祖父,都有什么大礼呀?”魏朱高声道,“若是没有些稀罕玩意,我可就退出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若是在平常,恐怕早就挨批,可是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在这被“家宴”笼罩上十万级滤镜的宴会,确认这话显得直率的可爱。

“你这猴精,明明自己比谁都有钱,竟然还上我这里来坑东西。”

魏朱抿着嘴笑,“孙女就是再有钱也比不上掌控天下的祖父,再说了,我这为人孙女的,贪图自己祖父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吗?”

魏朱不愧是魏朱哪怕要起东西来也无理辩三分,哪怕面对的是当今皇帝,也不需多让。

魏将行果然扶掌哈哈大笑,“只要你能拔得魁首东西,任你挑!”

魏朱当即乐呵呵的领命。

等坐下时却暗啐一声老狐狸,真是年纪越大,越喜欢演这种其乐融融的戏码。

她看着宴会上争相表现的众人,意味深长。

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还能维持多久呢?

魏将行哪怕身体再好,年纪也大了,一年三年五年,日后这样的场面还能存在吗?

440花与少年

某一瞬,魏朱眼睛清晰的可怕,孔最拽了拽着她的袖子,手指不经意,间指向某个方向。

原来魏云竟不知在旁边已经看了多久。

魏朱挑眉,她并不确定有没有被魏云发现端疑。

不过她也并不害怕,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就算魏云看到也说明不了什么。

不过,魏朱还是小声唤了一句,“义父?”

魏云掀起眼皮看了魏朱一眼,然后又重新落寞下去,刚才他在魏朱眼里瞧到了嘲讽。

这真是是一种很不魏朱的风格,但是那眼神真真切切。

就像高高在上的君王,瞧着别家无理取闹的孩子那样。

波澜不惊,冷眼旁观。

清冷的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不上为什么,魏云心里有点慌。

就好像现在他已经能隐隐窥探到未来一角。

这场其乐融融的宴会还能持续多久呢?

他看着笑的越发爽朗的魏将行,他的父亲……明白吗。

幼年,魏云执剑。

魏将行手把手的教他剑术,却总在一招一式之后,默默的问上一句,“三儿,你学剑是为了什么呢?”

彼时他想的是上阵杀敌。

他要扫平边关,让北疆再无战乱。

魏将行却指着客厅里挂着的匾额。

那上面铁画银勾一般写了四个大字——保家卫国。

“这就是我学剑的原因?”还没有剑高的魏云如此问道。

“你想多了。”

魏将行说,“我辈持剑,只为保家……”

那时候的魏将行意气风发,他是唯一一个从民间田地赤手空拳为魏家在京城打下诺大一片天地的将军。

那是的,他身高朔长如青松,杨柏之上的烈阳。

耀眼而不可直视。

“老三……”

“老三……”

魏云回神,看着喊他的魏将行,“何事?”

对于自家儿子的走神,魏将行已经习以为常,还知道给自己回话,这已经说明魏云渐渐有活人气息了,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一天到晚也说不上几个字。

“今天新年,你就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节目吗?”

此时魏紫已经表演完了琴音,魏如烟也跳了舞,就连魏澄都拉着妹妹魏兰的手,给魏将行背了段千字文。

开心归开心,魏将行最想看的,还是自家儿子会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

魏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望着魏将行的目光,阴沉如雪。

如果不是骨肉亲情,恐怕魏云已经拔刀相向了。

魏将行笑的越发开怀,“难得魏朱也在,这种团圆时刻,你若还是如此,岂不无趣。”

魏云可没觉得那里有趣。

他看看左右。

宫中不让配剑,他干脆挑了一枝细长些的梅花,也不管那上面的花瓣,向着中央空出的场地走出。

白袍烈烈,暗纹闪闪,玉冠高戴,长身玉立,手上一枝梅花虚虚捏着。

恰似翩翩少年郎。

魏朱举着壶酒窝进孔最怀里,“我若是早生几年,恐怕会把这样的人当做一生对手。”

她咂摸了口杯中的酒,“还是那种想尽办法,怎么追赶也追赶不上的对手?”

魏朱磋叹,“既生瑜何生亮,既生魏云,何以给他人留惊鸿一瞥之光。”

孔最亲了亲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娘子若是再这样堂而皇之的夸另外一人,为夫可要吃醋了。”

魏朱痴痴的笑起来,“吃岳丈的干醋,你也是头一家了。”

她眯着眼睛笑到,“我们应该庆幸,生在一个远离义父锋芒的时代。”

两人正说着话,却看魏云手中梅花向着魏朱方向伸来,“你来陪我过几招。”

魏朱愣神指着自己难以置信“我?”

花枝巍颤指向魏朱身后的孔最。

孔最同样吃惊不小。

不过面对魏云的邀请,他却宽慰的拍了拍魏朱的肩膀,然后站起从容应下。

孔最也从旁边的花瓶里抽了一枝梅花,跟魏云不一样,他干净利落的把梅花撸了。

“小婿武艺生疏,还望岳丈手下留情。”

魏云也不愿意欺负小辈,“即是开心,自然点到为止。”

说着,他手腕略一翻转,那陌上人如玉的模样,顿时荡然无存,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利剑向着孔最攻去。

说好了手下留情,魏云明显是认真的。

魏朱坐端正了。

她想知道孔最是如何应对的,毕竟她从没有见过孔最持剑的样子。

这回手上拿的虽然不是剑,却比剑还要来的禀烈而惊艳,因为孔最稳稳的接住了第一招。

旁人可能看不清孔,最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魏将行这种老将出身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明白,老辣独到,显然早就无数次的练习,甚至在战场上被狠狠磨砺过。

他以前还觉得魏朱跟孔最成亲,只是小辈间的私事。现在看来,他却是错过了一位大将。

若是孔最不是侯爷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回岭南,而是留在京城,帮他驻守军营。

一时之间,魏将行竟然真的考虑起来了。

论如何把孙女婿留在军中?

可是“孙女婿”这个词确让魏将行瞬间清醒。

孔最虽然是他的孙女婿不假,可那更是魏朱的丈夫,也是魏云的女婿。

把岳丈换下去,让女婿接替。

恐怕都不用他下旨,那群言官就能在他耳边啰嗦死。

魏将行那里正愁,就听一阵惊呼,而后魏朱站在一旁呱唧呱唧的鼓掌,拍手叫好。

孔最抖落一身花瓣,对着他家捧场的娘子,笑的宠溺,“我都输成这样子了,娘子还为岳丈鼓掌,感觉自己输的好可怜。”

魏朱笑的眉眼弯弯,脸颊上的酒窝都快笑出来了,“我这哪里是为义父鼓掌。”魏朱说,“我这是在觉得你厉害。”

孔最眨巴眨巴眼还以为听错了,“可我输了呀?”

“义父武功高强,在他手上输了不丢人,你能在他手下走这么多招,已经很厉害了。”

孔最脸忽就红了,虽然私底下魏朱夸他的时候颇多,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魏朱如此赞许,还真是手足无措。

孔最别扭的摸摸后脑勺,“都是娘子教的好。”

霎时间满堂大笑,孔最却不觉得有什么,他把梅枝丢回花瓶,大狗子一样跑到魏朱身边。

赢了的魏云“……”

好气……

441求人

本是欢声笑语时刻,忽听见魏照君开口,“怎么不见魏朱表演一个。”

魏照君托着下巴,二八少女一样看着魏将行,“都说她不夜城东家如何厉害,这样的场面,总想看看她准备了什么哪?”

魏朱好歹也是长公主,被人如此点名,简直就是摆明羞辱,偏魏照君还仗着自己姑母身份横行无忌。

“我以为嫁出去的女儿,可以乖乖在宴席上享受父亲庇荫,夫君呵护的哪。”

魏朱对着魏将行,笑的十分孩气,她不知道比魏照君年轻多少,娇嗔非常的样子,让魏将行叹为观止。

“刚才义父跟孔最都过去了,我再登台会不会显得我有点刻意诓骗祖父礼物?”

“既然是家宴,自然是需要个人自愿。”魏将行道,“全看你愿不愿意。”

魏朱想了想,“孙女不乐意。”

魏朱撅嘴,女儿态十足,“义父珠玉在前,我才不要当那个跟珠玉对比的顽石野草,反倒是姑母……”

魏朱突然话音一转,“听闻姑母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一手胡旋舞让人赞叹,今日又穿的这样漂亮,今日怕是早就有备而来吧。”

魏照君少时确实学过胡旋舞这种东西,曾经她也跳的非常好,但是却没有魏朱说的让人赞叹的程度。

彼时都不行的她,更不用说多年不碰这些东西。

一时之间,魏照君好似被人架在了火焰上。

偏偏魏朱还在那里带头鼓起了掌,拼命窜挑魏照君来一个。

眼看魏清流都看了过来,魏照君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她这一动,魏长平也站了起来。

“阿姐今日如此装扮,也只因为要与我共合琴瑟。”

魏长平朗声道,“我近日新写了曲子,总觉得那里不对劲,正好弹来你们一块听听。”

说到琴瑟,就不得不提一下魏长平的私人爱好,他在给魏照君陪病期间,无聊之时也是弹过的,他的琴音绵长而清越,听在耳里总有种余音绕梁之感。

琴这种闺阁小姐必备技能,魏照君也会,只是技术不是很好,不过用来给人合奏,还是够了的。

一时之间,场上琴瑟相和,凤竹龙鸣,魏长平一个满级王者,轻松带着魏照君这只小青铜平安过关。

魏照君脸色酡红,好似醉酒一般娇羞十足的望着自家弟弟。

她没想到这随便言语竟然换来了与魏长平一同表演的待遇。

魏长平依旧笑的风清月明,“阿姐琴技渐涨。”

这可看的底下的魏如柳暗暗咬牙,刚才魏长平可是答应了她,等会跟她一块合奏,结果这倒好……

魏长平也知道这样对自家女儿有些过了,“下次,下次我们一块……”

“没有下次了!”魏如柳低声道,“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站出来!明明是姑母想要看魏朱笑话,自己惹火上身又怨得了谁!偏偏父亲……”

“够了!”

魏长平威严十足,“她是我阿姐,我帮她有什么不对,还有,魏朱不顾一家骨肉亲情如此羞煞你姑母,以后不要跟她来往了!”

魏如柳诧异,魏朱可是长公主,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祖父那里得宠的程度,父亲竟让她离她远点。

魏如柳垂下了眼睛,明明她的父亲是能把人情世故,能把利害深浅分析的清清楚楚,但不知为什么,只要遇上魏照君,他就跟老糊涂了一样。

“必须得尽快给父亲娶位夫人了。”要不然等她出嫁,以后的事还不知道会是怎样模样。

魏朱中途离开宴席,本来她是打算出来放个水,透个风,顺便再见一见福禄,跟他打听一下宫里最近的状况。

这头一件事还没完成,就被人在厕所门口堵了。

堵人的,是打死她也没想到的魏如烟。

魏如烟一身银色小袄,几只翠色玉簪,堕马髻虚虚垂落,惹人怜爱。

最要命的是那贴合的弧线将她一把小腰,给勒的结结实实,看着就很想让人搂一搂的样子。

美归美,怜爱归怜爱。

只是这魅力像极了好嫁风+姨娘综合体。

借用某位渣男的话来说适合睡,不代表我能娶。

魏朱突然特想知道,魏如烟这是经历了什么,能让她一手捧出来的小仙女,变成这副模样。

“见过妹妹。”

魏如烟款款行礼,魏朱本想听听她要说什么的,想到她对武束无情之举,她又没了兴趣。

良禽择木而栖,被抛弃的树总是太过可怜。

魏朱想视若无睹的走过,却发现对方把厕所门给挡了个结实。

“几日没见,你倒是把自己给吃肥了许多,竟然都能站在这里拦人了。”

魏如烟真的成长了许多,那怕面对魏朱的讽刺,魏如烟四平八稳,纹丝未动。

“妹妹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

魏朱抱臂看了她一响,“你若是真与我认识,你就应该知道,我从不开玩笑。”

魏如烟对上魏朱,还是太嫩了。

这活了两辈子的老妖精,只要她想,她可以把任何一个被她讨厌的人,关进西伯利亚,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回头看一眼。

显然,眼前这个挡路的人就在西伯利亚的亘长名单里。

“我知道你因为武束的事怨我,也知道是你坏了我与表哥的婚事,可是我并不恨你!事实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我……我也有我的苦衷。”

魏如烟苦笑,越发衬得那冰清玉洁的小脸惹人怜爱,“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魏朱撇撇嘴角,“正所谓否极泰来,他遭遇了最要命的事,以后自然事事顺利。不过我也很久没见到他的书信了,大概在战场上死了也不一定。”

魏如烟一愣,“不是听说已经不打仗了吗,怎么……”

“你适可而止。”

魏朱不屑,“每一个前女友,都应该像死了一样老死不相往来,你以后也是要成亲的吧,惦记着锅里的,还想护着碗里的,你这齐人之福的梦境是时候冷静一下了。”

魏如烟顿时脸色煞白。

而魏朱的话还没有说完,“让我猜猜你过来做什么?”

魏朱笑,“嫁入关家无望,魏如柳又压你压的厉害,恐怕也不会再给你寻一门像关家这么好的亲事,所以……你是来求我的吧?”

442衣衫不整的女人

魏朱一语中的。

魏如烟抿了抿涂着樱色口脂的唇,贝齿隐隐咬住唇上一角。

“我知道你这人恩怨分明,没有足够的利益我也不会过来找你,魏朱……你能帮我吗?”

旁人说的帮忙是帮忙,但是魏如烟帮忙总让她有种一不小心就要把命都搭上去的错觉。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错觉。

“我觉得,你想多了。”

魏朱道,“我马上就要回岭南了,在此之前我不想生出任何一点点的问题来。”

“荣华富贵也好,平平淡淡也罢,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自己去开垦荒凉小道,你没有翅膀,我就是把你捧到云端又有什么用?”

魏朱眉头皱起,“在我生气之前、让开!”

魏如烟咬着红唇,被人拒绝早在意料之中,可是面对魏朱这近乎打击的言论,还是让她心死如灰。

魏如烟往旁边挪开了一步,她眼中十分犹豫“魏朱,你真不帮我吗?如果你帮我,我也会……”

“我不是月老,做不了给人定姻缘的勾当。”

“这对你只是一件小事,或许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你真要这样作为吗?难道你就不怕……”

魏如烟自觉失言,轻遮檀口。

对面的魏朱意味深长,“你要与我、为敌?”

魏如烟能在府里以庶女之身,平平安安待这么久,最为依赖的是她的察言观色。

可是她刚才却在魏朱眼里看到了敌意,实实在在的敌意,裹着若有似无的杀意,寒霜一样席卷而来。

魏如烟踉跄后退,她不明白那些魏朱的敌人是怎么活下去的,因为她只在这种眼神下一秒,就觉得快窒息了。

做魏朱的敌人,绝对是这世界上最不值的事。

瞧着魏朱离开,魏如烟银牙暗咬,“你若是帮我,我帮你一次又何妨,既然你这么不留情面,我也乐的看你笑话!”

魏如烟笑了几声,脸上的温柔甜美消失无踪,留下的,只有那罂粟花一样,迷劣的笑意。

“这会……故事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她想着魏朱到时候的表情,嘴角翘起的弧度,越发勾人妖娆。

魏朱原本还想去跟福禄聊上几句,这一会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吩咐了如意过去找福禄,转头就带着双喜回去。

席上孔最不在。

问到魏云时,魏云微微愣神,“刚才他不是出去找你了,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魏朱眉头皱起,“无事,我出去看看。”

魏朱正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那就就见有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过来插话。

“魏朱怎么一人回来了?孔最哪?这么大的日子,总不能直接回家了吧。”

魏照君脸上薄红随着时间褪去,她有着明显的苹果肌,但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这突出的苹果肌就变成了尖酸刻薄的高耸颧骨。

身为魏家长女,魏照君也只比魏将行小十几岁而已。

魏朱淡淡道,“姑母问我,我又去问谁,总归他就在这皇宫里,丟不了的。”

魏朱拱手对着魏将行行礼,“祖父您继续玩着,我这就去把那个不听话的孙女婿给您揪回来。”

魏将行也没放在心上,“去吧,去吧,许是碰上什么事耽搁了。”

魏朱刚点头,就见有人捂着脸从门外跑进来,衣衫不整,鬓发散乱,哀哀哭着跪倒在魏将行面前。

魏将行还没从这变故里回神,那里就看到孔最沉着脸从门外走进来,他脸颊上带了指甲抓痕,衣领上还蹭上了胭脂,更别提乱成一团的腰带。

这两人往那一站,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将行额角抽搐,他自己已经脑补了一出醉酒之后,安定候强掳少女,凌辱不成,反被挣脱控告的罪行。

不过魏朱既然在这里,这事自然要掀过去的,毕竟只是一个宫女而已,还能怎么着。

可这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地上跪着的这个肚兜都隐隐看到的女人,身上穿着的不是宫女的衣裳。

不仅不是,瞧着这衣裳的料子还是内务府出产。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宫里的。

魏将行突然觉得有些棘手。

他当政之后并没有采选秀女,纳妃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连前朝那些后宫嫔妃,他也放的放,送的送,大部分人都是愿意离开的,不过也有一些过惯了宫中生活不愿意离开的,他也在宫中另开辟了地方,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严格来说,魏将行真的对这些人不错。

不过也是因为这些不错,牵扯出了眼前这桩糟心事。

他面前跪着的,乃是御史的小女儿华贵人,跟她那爹一样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对。

魏将行记得,她当初不离开的理由,就是因为宫里清净,没人烦她。

不过他现在可够烦的,尤其这位华贵人咬文嚼字,跪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字字诛心。

声声字字,都在哭诉喝醉酒的孔最,是如何野蛮对着她强逞兽谷欠。

她每说一句,孔最脸色就难看上一分。

“根本不是这样!”孔最咬牙切齿,“我就是看上猪,也不会看上她!”

魏朱不善的挑眉,“侯爷品味还挺高。”

孔最连忙解释,“娘子你听我说,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孔最正想解释,那里就听魏照君讥讽道,“不是这个样子,还能是那个样子,难不成是她勾引了你?”

魏照君冷笑,“她一介女子居于深宫,心思纯善,你倒是说说。她是怎么一路勾引你去了她的宫殿?安定候,你总不会告诉我们是因为迷路吧。”

“当然不是!”孔最正想解释,咬着错处的魏照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父亲,这事可要好好处置,御史为官清廉一辈子,总不能好好一个女儿,被这么个登徒子欺负了,这若是轻轻放过,以后您还怎么在文武百官面前立下威信!”

“曦月公主可是闭嘴吧。”魏朱冷冷道,“我一个正主都没吭声哪,你这又来的哪门子建议,比起做皇帝,祖父比你有经验,用不了你教他如何面对文武百官。”

魏照君气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我这都是为了父亲好你一个小辈在这里多嘴什么!”

“我既然叫你曦月,自然因为我魏朱是堂堂朝昌长公主,是安定候的结发妻子,比起臣子面前的威信,我觉得皇祖父需要担心的是姑母这番妄图干涉帝王决策的偏颇言论吧。”

“他御史重要,我魏朱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魏朱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再把这事前因后果给我说一遍!若是敢有半分不对,我断了你这爱弄是非的舌头!”

443绝不善罢甘休

女人颤颤巍巍的又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大约真的是被魏朱那句“断了舌头”吓狠了,竟然前后经过一字不差。

“你说,他从背后抱住了你,把你按在床上,撕扯你的衣裳?”

华贵人头上冷汗直冒,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夫君都霸王硬上弓别的女人了,她竟然还如此冷静。

华贵人好似没脸回答这个问题。

“魏朱,华贵人是受害者,你这样问她,过了!”魏照君说着去扶华贵人。

谁知被魏朱挥手打开。

魏朱高傲的扬着下巴,一双眼睛冷若冰霜,“我朝昌长公主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魏照君怒,她看着魏将行气的跺脚,“父亲,你看看魏朱都是怎么对我这个长辈的,你都不管的吗!”

魏将行皱眉冷喝,“魏朱!”

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面对魏将行的警告,魏朱冰冷以待,“祖父若是不能公正对待此事,那我现在就离开此处,往后十年,绝不踏足京城。”

魏照君心里一喜,魏朱就是再硬气,在皇权面前也还是要俯首称臣。

魏朱勾勾嘴角,“我若是走,便是真的走,与我有关的一丝一毫都不会在这里留下,我手下的商号,产业,那怕是一本书都不会踏足京城一步。”

魏将行变了脸色,魏朱这哪里是在退步,这是再裸的威胁她。

以她手里的经济命脉,为她夺得话语权。

魏将行变了脸色,“齐王。”

他本意是想让魏云站出来说句缓和话,缓解一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曦月公主,好好看看你在跟谁说话,她爹还没死呢。”

魏照君咬牙切齿,“三弟,没想到你也帮着魏朱对付我。”

魏云言简意赅,“她是我的女儿。”

“只是义女而已!”

“那也是给我养老送终的女儿。”魏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今天话很多,这是魏朱的事情,你不要插嘴。”

魏照君一张面皮红了又白,白了又黑,可她却又明白魏云的脾气。

她心中冷笑事情都已经闹到这样,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摆平!

被人绿了,不是一件多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魏朱这森然表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可是不配合她的华贵人,让她很不爽。

魏朱停在她的面前,柳眉微挑,杀气十足。

“你要是不想说话,我可以现在就废了你的舌头,若是在斩断你的手脚,那你就真是有苦说不出,有屈诉不来了。”

华贵人打了个冷颤。

这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明明受害者是她,明明皇上就在她面前。

可是她却总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她咽了口唾沫。

“是。”

华贵人点头,“他当时是在后面抱住我的,不仅撕扯我的衣服,还去抓我的……”

华贵人攥着衣领哭的更可怜了。

“你放屁!”孔最气的爆了粗口,“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

魏朱对他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孔最那被气的三魂七魄快升天的理智,终于恢复了一点。

“娘子,你信我!”

魏紫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姐夫还是少说几句吧,这可是御史之女,还是前朝贵人,这事若是闹大了,不好善了,不如……”

魏紫想了想,“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姐夫干脆把她纳了算了!总归姐姐也不是心胸狭隘的女人。”

魏朱还没吭声,孔最就一言断了后路,“除非我死,此生我绝不负我娘子半分!”

魏紫“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远远放在府里偏院就好了……”

孔最眼神一变,趁着脸上血痕越发狠戾,“莫说女人,就是一条狗也不行!”

他这里豪言壮语,另一头的魏朱却是半个眼神也没给。

她向后拉扯着女人的头发,让她被迫看着自己。

瞧着她嘴上花了的胭脂,还有对方留着细长指甲的手指,某根指甲上染了血丝,似乎能跟孔最脸上的指甲划痕对起来。

魏朱阴沉如水,“你用指甲抓他的时候,他是站着还是坐着?”

华贵人被扯的头皮疼,却不得不被迫仰脸看着魏朱,“站、站着的。”

她瞧见对方好似笑了,可是那笑太快,似乎只是她一晃而过错觉。

“我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只是你的人是谁?”

华贵人刚想辩解,却被魏朱手上加重的力道扯的头皮发疼。

“你别急着回答,我既然这么问你,就必然知道你在说谎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也可能不知道我的手段,不过就你爹区区一个御史之位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我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现在拒绝,可就再没有下一回了。”

华贵人心惊肉跳,她垂着沾满眼泪的长睫,好半响都没有说话。

末了,她突然抬头看着魏朱,“我以为堂堂朝昌长公主是位与众不同的厉害人物,却没想到,你与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女人的俗人没有半分不同!”

华贵人掷地有声,“是安定候轻薄于我,是他毁我名誉!你们不为我做主,却任凭公主欺凌于我!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把帝王,把天下百姓放在眼里!”

华贵人说着,竟然挣脱魏朱向着魏将行身后的柱子撞去。

魏将行多年征战,怎么可能会让御史之女触柱,当即伸手,将她拦下。

“你们放了我吧!”

华贵人放声哭泣,“我已经没脸活下去了!让我死了算了!”

魏将行怒不可遏,“魏朱!你还准备做什么!”

魏朱看着这混乱场面,扬唇轻笑,“既然你们都觉得她无辜,都觉得孔最有罪,那我无话可说。”

魏照君急忙道,“既然魏朱已经认罪,那还不快把孔最定罪!”

“定罪?”

魏朱笑,“什么罪?jian、y妇女?你莫不是忘了,她是周遗的女人,是罪君遗孀,别说是抱着摸两下,就是今天把她就地办了,你能耐我何。”

魏照君“魏朱!你真就仗着父亲宠爱三弟,就在这里为所欲为了么!我告诉你!父亲可不止他一个儿子!”

“可是魏朱只有一个啊。”魏朱意味深长喟叹。

她的看着叫嚣的魏照君,也看着冷若冰霜的魏将行。

“前朝罪妇华贵人,受奸人指使,公然勾引安定候,今日诸位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魏朱绝不善罢甘休!”

444收拾东西走!

魏将行眼睛眯起,魏朱是在威胁,是在挑衅他的皇权。

魏照君冷笑,“你如此巧言善变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站在魏将行身侧,拉着华贵人的手笃定道,“你放心,我跟父皇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华贵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握着魏照君的手,哭的好生可怜,“多谢曦月公主为我做主,我……呜呜~”

魏朱看着魏照君扮演白莲花玩的开心,她话放的早,可是事情真的能像她所说的那样如期兑现吗?

“好了,这件事朕自有计较。”

魏将行看着哭泣的女人,“你先下去吧,这件事会有人为你做主的。”

华贵人震惊。

魏照君呆滞。

魏将行的意思竟然是把这件事轻轻放下,“父亲!这可是事关一个女人的清白!孔最做了如此错事,就算您看在魏朱的面子上不把他收押大牢,那也应该按照民间俗礼让孔最娶华贵人过门。”

魏朱抱臂,“从来只听说过娶妻,还是头一次听见娶妾,曦月公主你这脑子莫不是病傻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魏照君雄赳赳气昂昂,“华贵人乃是御史府上出身,又贵为宫中贵人,当然应该以平妻之礼把她迎娶过门!”

魏照君望着魏朱不屑一顾,“你就是再摆长公主的架子,也要看清楚你现在的状况,你现在可是已经嫁了人了,女人出嫁从夫,这种迎妻纳妾的事,本就应该是你操心的,等日后,华贵人生下孩子,不是还得称呼你一声母亲。”

魏朱挑眉,“听曦月公主这话,还是我赚了。”

魏照君志得意满,“侄女你这新年倒是过的喜上加喜。”

魏朱突然就叹了口气,她好似真被这事给愁到了,“华贵人,你还是不准备说实话吗?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可就要说一些其他的了。”

华贵人紧张的捏着衣袖,她壮着胆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被安定候毁了清白,现如今除了嫁他就是死,想我堂堂御史之女,却沦落至此,真是……”

“我真的生气了。”

魏朱一字一句说的缓慢,“第一孔最习过武,他若是看上你,恐怕你还没见到他的脸,就已经丢了半条命。

第二他比你高出许多,他从背后抱住你,你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胭脂印在他衣领上的,所以……

根本不是他抱得你,而是你扑的他,而且,他这人心善,我猜你多半还得装下柔弱,摔个跤,扭个脚才能计谋得逞。

他帮了你,你现在却在这里恩将仇报,你御史一家还真是蛇鼠一窝。”

魏朱说着对魏将行随意的拱拱手“朝昌长公主有本启奏。”

魏将行扯扯嘴角,“说!”

“华贵人之父御史大夫一家,搜刮民脂民膏,于京郊购置祖上奢华阴宅,有百姓不愿意卖掉自家活命田地,被御史大夫直接逼死一家五口,另……”

眼看着魏朱嘴皮上下张合就念叨出一条条罪证,华贵人脸色灰白,“这都是你信口雌黄,迁怒侮辱我父亲!我父亲为官清白,爱民如子,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

“我有证据的。”魏朱看着魏将行笑,“御史家的阴宅还在修建,我曾在周围路过,也背了富丽堂皇之景晃花了眼睛。”

魏朱一时感慨,“那许多的金漆朱瓦可是比我这京城第一富豪还要华贵,我有钱是因为做生意,御史的钱又从何而来。”

华贵人结舌,“自然……”

魏朱笑着摇摇头,她伸了个懒腰,“我今日本来是想诚心过个好年的,奈何你们都不愿意,既然是一家人……那就陪着我一块不开心好了。”

魏将行心头跳的慌,他总觉得,魏朱一副想要闹大事的样子,“魏朱、你……”

那里魏朱已经开始在点名字。

“魏照君!”

魏朱头一个点的就是魏照君的名字。

“放肆!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喊得!”

“今年秋日,京城出现大批我与周遗不好的淫词艳曲,甚至还被人公然画了避火图,此事我曾经入宫找过皇上,事后皇上的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给了我大批的封赏。”

魏朱笑,“那个抹黑我名誉的幕后黑手就是你吧。你嫉妒我得了长公主之名,抢了本该属于你的风头,我今日告诉你哪怕再给你十年,就凭你魏照君这猪脑子,也及不上我一根手指头。”

魏照君脸色苍白,“根本不是我、我……”

“就是你!”魏朱道,“这些话我既然敢说,就是有证据的。”

“还有你,魏长平。”

魏朱笑,“在我眼里,你真是为数不多的厉害人物,但是正所谓美玉有瑕,你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有这样一位姐姐了。”

魏朱信手拈来,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遮羞布通通撕下。

“知道现在京城最流行的画本,茶余饭后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你魏长平跟家姐魏照君不得不提的二三事,什么深夜喂药,贴身侍疾,那香艳尺度真是怎么大怎么来?”

魏长平眉宇紧皱,“这都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而已,我问心无愧!”

“你的心是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可有些人的心……可脏着呢。”

魏朱的目光略过脸色更加煞白的魏照君,慢悠悠的看向了魏清流。

魏清流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魏朱要说什么?

“今天你是让我最满意的一个,记住不该掺和的事,别掺和,对你有好处的。”

而她给未清流的好处,就是不说他那些糟心事。

魏朱看了看魏云,他其实也很想吐槽自己这位义父几句,可是他也知道,那怕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最后他看向了魏将行。

魏将行怒极而笑,“怎么你对朕还有意见?”

“皇上,如果你也想像前朝那位周遗那样,当个昏君的话,那你就继续保持下去吧,你重视自己的骨肉亲情却寒了别人的心,试问这冷掉的心又岂是那么好捂热的。”

她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这冷了的酒席究竟是没法吃下去了。

“孔最!”

魏朱喊了一嗓子,“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445心疼

凉夜寒风,魏朱站于台阶之上,如寒江孤影天际惊鸿。

孔最解了披风给魏朱搭在脸上,他握着他的手,给她轻轻揉搓着手指。

“今天……又让娘子费心了。”

“是够让我费心的,下次再有这不长眼的女人扑过来,直接杀了就是,留着活口多费口舌。”

孔最噤声。

“我以为娘子会气些别的。”

魏朱挑眉,“你很想看我拈酸吃醋?”

她狠狠踩了孔最一脚,还痛快的在上面碾了好几下,“知道吗,从刚才我就想这么做了,回去给我好好洗澡,至少要洗十遍知不知道!”

明明被人踩了痛脚,孔最却笑的开心,“我还以为娘子今晚就要跟我离开京城。”

“今天毕竟是过年。”魏朱笑,“我若是今天走了,京城又不知怎么编排我。”

鞭炮炸裂的声音隐隐传来,魏朱看着远处朵朵炸起的火树银花,本来是要牵着孔最的手离开的,身后却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孔最看了眼靠近的魏云,“我去准备马车。”

身后有人靠近,魏朱淡淡道,“我不想这样的。”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痛痛快快吃个饭,欢欢喜喜的当我的长公主,但有人不想让我这样……”

魏朱无奈,“让义父为难了。”

魏云没有吭声。

他与魏朱并肩站在高高的九重台阶上,身后灯火明亮的大殿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你被曦月编排的事我不知道。”

“这不是很正常。”魏朱说,“义父被人刺杀的事,我也不清楚。”

“但我能猜出是谁。”魏朱笑了几声,“我觉得义父也知道,只是大家都不得不装糊涂。”

她说着叹了口气,“可很多时候不是你想轻轻放过,就能成功的。”

魏朱说,“就像今日,我若不是魏朱,恐怕我就要眼睁睁看着我喜欢的人,纳一门平妻进门了。”

“平妻?什么叫平妻?”魏朱耻笑,“还不就是想看我黯然神伤,为妻妾之事分神闹心,若是还能落得个郁郁而终,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天的事,我也知道是谁做的,可是还得不得不装糊涂。”

魏朱看着魏云笑,“义父,你都是齐王了,我也是长公主,我们已经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了,可是你看,我们连接上的混子都不如,至少他们不开心时,还能破口大骂上几句。”

魏朱不想拿这事出来说什么的,可是言语间还是带了埋怨之意。

“唐王上位,诛杀干净自己所有的兄弟,彼时我还觉得他有些残忍,可事到如今,我却能觉出几分理所应当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鱼肉若是弱小的只能等死,恐怕也不得不奋起反击,抢先一步溺毙刀俎,飞絮随小,却也能迷了人的眼睛。”

说罢魏朱不再说话,她沿着眼前的宫阶步步走下,却又在半路停下回头。

“义父,我明日就要回岭南了,你若是来,土皇帝还让给你,你放心,在我的地界,你可以为所欲为。”

魏朱说着笑了几声,离开了。

凉风涌来,夹杂着隐隐的烟火气。

魏云目送魏朱离开,而后转身进了宫殿。

宫殿里似乎闹得不可开交,可是看上去却又出奇的诡异。

魏将行坐于主位沉默不语,下方的魏照君与魏长平脸色都不好看,反倒是魏清流竟然难得的生出几分惬意来。

魏朱说了一圈,却没有提他。

想来心里还是念着父女之情的。

魏紫看着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只敢哽咽落泪的华贵人,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几句什么,可是却又觉得这个时机不是很好。

她看了看魏照君,那阴沉着脸,显然恨毒魏朱的人,终于抬起来了头,只是她看着的方向却是门口。

看着进来的魏云,魏将行微微动容,“魏朱哪?已经走了?”

魏云沉默。

魏长平是知道自家弟弟倔脾气的,“老三,父亲问你话哪。”

魏云瞧着高坐于九五至尊上的帝王,那是他的父亲,他身后是他的姐姐,哥哥,侄子侄女,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皇上,骨肉亲情重要吗?”

魏将行心头一跳,“你是不是忘了我自幼是怎么教你的!”

魏云又问“魏朱是魏家人吗?”

魏将行面色一沉,“齐王,你这话何意!”

“我的女儿受了委屈。”魏云音色淡淡,但是那目光却恰恰相反,“我今日才知道,她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转头看向魏照君,“曦月,女儿家的名声很重要吗?”

魏照君动了动嘴,手心里却冒着虚汗,“三弟,你别听她胡言乱语,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今日,看着曦月公主如此周到的护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我原本以为公主只是仁心善意,直到刚才我才骤然惊觉,公主是心善,只是这颗善心对着别人。”

这魏家,从没有人敢如此说她魏照君!

“齐王,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我们一家人的说词你不相信,偏偏去相信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

你知不知道?是魏朱派人在夜里吓我!也是她在外面私传一些于我不好的言论!

你现在在这里质问我们自己人,你可知道魏朱背着你干的又是什么龌龊事!”

魏云看着这位声嘶力竭的姐姐,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根本认不出对方了。

他跟魏照君虽然见得不多,可记忆里的她却也是一副温温柔柔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样的她,还是自己第一次遇到。

魏照君说着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关家当年拿了圣旨要娶我,我是如何哀求你们救我的,可是你们要忠君爱国,所以把我抛弃在水深火热里,这么多年你们可有为我着想过!”

成串的泪落在魏照君的脸上,她是疯了,却不是现在,而是在更早更早以前。

“这么多年,只有长平给我时时写信,捎寄东西,我如今不过是病了,让他过来陪我说说话,就被魏朱派人编排出这许多事。

魏云,你替她抱不平时,可有为你姐姐想过半分!你有没有!”

“没有。”

魏云回的干脆,“谁的女儿谁疼,你又不是我生的,我为何要疼你……”

446离开

魏照君气的倒仰,她这个三弟,简直让人恨不得直接掐死!

“还有……”

魏云眉目冷凝,一字一句道,“她若是知道早先的事情是你做的,就决计不会使这种小手段。”

魏云意味深长的看着魏将行,“这一点,你清楚的吧。”

是的。

没有人比魏将行更明白魏朱的狠辣。

他能稳坐今天这个位子,魏朱功不可没。

魏将行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直都以为魏朱不知道画本那件事的幕后之人是魏照君,现在想想恐怕她在把这件事呈上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主使是谁了。

而她一直按耐住自己的性子,也只是因为把自己看做是魏家的一份子。

所以接受了不疼不痒的赏赐,安心装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小傻子。

可是今天,她不愿意再装了。

因为有人碰到了她的底线。

魏朱这人的底线很奇怪,有人想方设法的对付她无所谓,可是一但有人试图对着她身边人下手,那她就会丝毫不留情面。

“皇上,如果你也想像前朝周遗那样,当个昏君的话,那你就继续保持下去吧……”

魏朱的话言犹在耳,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劝她不要当个昏君。

此时此刻想起来,魏朱分明是在用周遗的下场点醒自己:

不要与我为敌,否则你就是下一个周遗。

最为可笑的是,魏朱这话根本不是单纯的威胁,因为她真的做的到。

魏将行紧握金制的龙头扶手,若他百年后继位的是魏云还好,若是其他人,魏朱绝对不能留!

他眼神阴翳,不,如果是魏云当位,那魏朱绝对更不能留!

“啊!”

魏紫没忍住,捂着嘴惊恐叫起,跪在地上的华贵人被一片碎瓷划破了脖颈,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躺在地上皮肉翻卷的没了声息。

大片大片的血迹涌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被地毯吸干,就溪流一样,向着最近的魏照君蔓延过去。

魏照君惊慌失措,扶着地毯连连后退,直到被魏长平安抚的抱在怀里,瑟瑟发抖。

魏长平怒呵:“老三!你这是干什么!”

魏云丢了手上的碎瓷,沾着血的瓷片叮铃哐啷的落在魏照君的长裙上。

魏照君惊叫一声,抱得魏长平更紧。

“长平,三弟要杀我!他要杀我!”

“不会的。”魏长平小声道,“那是自小就练剑学着保护我们的三弟,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我会。”

魏云掷地有声,“我魏云手中三尺青锋,是为护值得之人所学,此后若有人胆敢再害吾女半分,便是站在我的三尺青锋对面,届时休怪我魏云无情。”

魏紫看了眼身边目瞪口呆的魏清流,又看着敢为魏朱放下狠话的魏云。

她咬了咬牙,这魏朱倒是好运道,有了孔最这样一位千衣百顺的如意郎君,现在又有了魏云这样的父亲。

相比之下,她只觉得魏清流太过无能,既护不住她,也不能给她带来至高无上的尊贵。

魏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三叔以后怕是还要娶妻生子的吧,现在为了姐姐这样说,不怕以后的妻儿寒心吗?”

魏云淡淡的瞥了魏紫一眼,那目光似乎没有承载任何情绪,却又在无声里将她巡视了一遍又一遍。

就像在挑选那个角度杀人,比较顺手一些。

魏紫突然打了个冷颤。

今夜虽然是新年,可是皇宫里却显然不太平的很。

反观魏朱府上,却要其乐融融许多。

双喜剁了肉,揉了面,带着孔瑞嘻嘻哈哈的做了一场饺子。

许是今天新年,魏朱瞧着心情也不错的样子,每人发了赏钱不说,还让他们不用伺候,统统下去休息。

皓月当空,魏朱却看着窗外一角月亮走神,孔最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足足十几遍,确保自己全身上下都香喷喷以后,才敢抱一抱他家娘子。

“还在想明天的事?”

“想着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来。”

魏朱叹了口气,“岭南已经很久都没回去了,听赵棠离传的书信看,岭南是一切都正常的。我又要了岭东,几年之后回来,怕是这天下都要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孔最蹭了蹭魏朱的脸颊,他能听出魏朱的担忧。

“娘子不用担心,到时候有我和整个岭南为你撑腰。”

魏朱笑,“你怎么不直接说,给我抢个皇帝过来当当!”

孔最一征,随即笑起,“娘子想做皇帝吗?”

“做那个做什么?也娶许许多多妻子,生上一大群勾心斗角的皇子?”

魏朱想着那个场景就头皮发麻。

“可是娘子若是当了皇帝,就不用再看其他人的眼色了,就像今天,娘子若是不开心,直接杀了那幕后主使,不也可以。”

彼时魏朱只是笑,所以没有注意到孔最眼里的残忍与认真。

“这皇帝的位子就算魏将行守不住,也有我义父顶着,万万落不到我头上。”

孔最眨了眨眼睛,“可万一哪?”

孔最说,“万一岳丈不想做,那娘子要怎么办?若是魏长平又或者魏清流……”

魏朱僵住了。

因为她发现,孔最这个完全不是设想。

“魏赤怎么样?”魏朱说,“长子嫡孙,论起来也说的过去。”

想到自己舞刀弄剑的大舅哥,孔最一阵沉默。

“舅兄武艺不错,算得上大将之材。”

潜台词:打仗可以,登基不行。

“那……”魏朱结舌,“好像除了魏赤,真就没有其他更适合的人了。”

“……再看看吧。”魏朱心情复杂的厉害,“未来之事遥不可及,这帝王候选乃是魏将行需要考虑的,我们只需要在这个过程里增加谈判的筹码就好。”

想到这里,魏朱又觉得,离京这事未必是什么坏事了。

次日清晨,双喜抱着孔瑞出门,就瞧见院子里的下人都在忙活。

“这是怎么了?”

如意拿着朱笔登记造册,“还能怎么了,我们今天回岭南啊。”

“今天?”双喜愣,“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就因为是大年初一,才调在今天的。”如意举着毛笔敲了下双喜的额头,“别呆头鹅似的愣着了,你家白釉怕是早就等不及见你了。”

双喜羞得满脸通红,追着如意要打她。

孔瑞被人抱着,被逗的咯咯笑。

魏朱在晨曦里登上马车,她离开这事谁也没说,可是任谁都能看到,魏朱离开时那浩浩汤汤的大场面。

议论,猜测,总有人妄图分辨她此举的含义。

可是在那青顶马车离开京城前,却也有人回头看了一眼。

“我们会回来的……”

447三年

魏朱这一走就再没有过音讯,阳春三月青云居陈老板喜得麟儿,满月酒时众人都以为魏朱会出现,可是远在岭南的魏朱却也只送来了一封信。

世人都说魏朱凉薄,却无人知道老陈在看见那封信时,震惊的模样。

她虽然人没到场,却将陵阳三十三间旺铺送与老陈麟儿。

而三十三正是老陈麟儿的生日。

老陈打孩子生下,就一直没有取过正名,他翻遍了四书五经,也没想到个好听的名字。

满月酒这天,却当众宣布,他青云居的小少爷姓陈名十三。

众人都觉得这名字起的又怪又随便,可就连翠娘也连连称是,只说这名字起的好。

同年五月。

月初之时,魏如柳下嫁叶莲,排面很是盛大,那一直没露面的魏朱依旧人未至,但却照例送来了贺礼。

只是这贺礼奇就奇怪在,她不是以魏如柳妹妹的名义送上,而是以叶莲旧交之名,千里迢迢派来。

整整两马车的孤本古籍,还有一只精致非常的书箱,新婚那天,大家都起哄让叶莲打开来看。

众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全有计较,只当魏朱送来的定然是用来收买拉拢叶莲的真金白银。

叶莲却从没有将魏朱如此想过。

“她从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俗人。”

叶莲光明磊落的打开书箱,里面除了一整套特别定制的杨柳青青,孤莲千倾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张系着红绸的纸笺。

“快打开看看啊,叶大人!

这魏朱出手可没有凡品!”

不说其他人,就是魏如柳也很好奇。

叶莲展开,只一眼就哈哈大笑。

“叶某此生知己唯孔最魏朱二人!”

那纸笺上铁画银钩一般写着的,正是当年那个屡屡落第的落魄书生,于最困顿时写下的豪言壮语:

我自青云直上九万里,管换天下文士际遇。

愿君初心不改,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五月末,魏赤娶亲。

娶的还是关家大房的二小姐。

结婚那天人山人海,武官文官云集,就连魏将行这个皇祖父,面对自己的长子嫡孙,也亲自露面主持婚礼。

场面可谓是空前盛大。

可是魏家人的脸色却全都不是多么好看。

因为魏朱没来。

不仅人没来,就连贺礼也没有。

因为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楚氏差点站在门口骂街。

魏清流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脸上却有点挂不住,“自家亲哥哥成亲,却不露面,这个魏朱是打算跟魏家断绝关系了吗!”

“还不是因为大姑奶奶!”

楚氏气的厉害,“要不是她得罪了魏朱,魏朱怎么会因为老大娶了关家的女儿面都不露,这亲事可是她亲自帮老大求来的!”

想到这个,楚氏一阵心疼。

魏朱站在多有钱啊,随便从手指头缝里漏几个出来,也够她挥霍上一阵子了。

呸!

魏赤娶这媳妇,她本就不喜欢,说不定就是跟她八字犯冲。

这关家,每一个好东西!

魏赤也是全程期待了一整天,见魏朱没露面他也没有太过怪罪,那天的事,他看在眼里,心里却明白。

魏朱这是被魏家伤透了。

他推门进新房的时候,正看到关琳琅慌慌张张的合上了一个匣子,见来的是魏赤,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吓我一跳。”

魏赤尴尬的摸摸脖子,“要不我出去再来一次?”

关琳琅“噗嗤”一下笑了,“怎么现在看你越发呆?”

她对他招招手,“快些过来看看,别人送我们的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有什么好看的。

魏赤心道,那有他娘子好看。

不过他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那是一只珐琅重宝镶金匣子,匣子不大不过成人两三个手掌大,却精致非常价格不菲。

一时之间,魏赤也微微好奇,究竟是谁会送关琳琅如此昂贵的匣子。

关琳琅突就红了眼眶,“你打开就知道了。”

见关琳琅如此感性,魏赤犹豫了刹那,还是打开了匣子。

满满当当的银票,整整齐齐的摞着,被红丝带板板正正扎着,正儿八经的躺在匣子里。

魏赤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都说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五斗米若是换成五斗银票,你看这腰断不断!

“这是准备花钱买谁性命?”

关琳琅刚刚还难受的心情,被魏赤这傻子一句话,给逗弄的哭笑不得。

“我看买你的性命还差不多!”

关琳琅没好气的合了匣子,却又摸着匣子上的花纹慌了神。

“这是魏朱送来的。”

关琳琅轻轻的笑。

今日,她蒙着盖头坐在花轿里的时候,有那么一瞬,轿帘被人掀开,将这只匣子放进她手里。

她本来是要掀开盖头看看的,却被人按住了手。

“没过门前掀盖头不吉利的。”

当时鞭炮声太大,她不确定对方说的是不是这句,但是那人的笑她却是清清楚楚听见的。

那一瞬,她好似又看到了寺庙里,那个举着梅花坑人的少年公子。

魏家人说她凉薄,在她心里,她还是那个笑的让人挪不开眼的无双公子。

三月又三月,一年又一年。

孔瑞从摸爬滚打一路而来,又隐了身份进入岭南公立学院,跟一群寒门出身的孩子一同读书进学。

学院里的他,虽然生的冰雪可爱儒雅十足,但是却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同窗好友纷纷在背后喊他小夫子。

因为这个,教书先生还特别跟他私底下说过,让他像同龄孩子一样活泛些。

已经四岁的孔瑞,小大人一样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家兄长说,做学问是一种态度,对于我这种,将来需要挑起家族兴旺的人,严肃冷静,为人处世是必须经历的课程。”

夫子虽然不知道自己理解的跟孔瑞说的是不是一回事,但还是有种不明觉厉之感。

“既然你有兄长,复兴家族这种事,不应该是他来做吗,你……毕竟只有四岁……”

孔瑞突然叹了口气,他小脸皱起,那双过早承受太多压力的眼睛,复杂的厉害。

“我家兄长对复兴家族没有兴趣,他除了整日粘着我家嫂嫂,悲秋伤月吃干醋,什么都不会。”

夫子震惊,家道中落,迫不得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

这学生身世,当真好生可怜……

448绿茶上身的王爷

原本要说的训斥言论,突然就不忍心说出来了,夫子男子汉一样拍了拍孔瑞的肩膀。

刚想鼓励几句,就见孔瑞敏捷闪开,“我家嫂嫂说,我生的可爱,任何毛手毛脚对我的人都是变态。”

孔瑞眼神冷厉,“夫子也是变态吗!”

变态夫子举着那只手,表情崩裂,“这都谁教你的混账言论!明天把你家里人叫过来!”

“夫子在找我?”

门廊外突然冒出半个脑袋,三年时间眨眼就过,当初那个简单一身白衣就清俊非常的少年郎,历时三年磨砺,如今更是如同皎皎明月,美艳不可方物。

如今英气十足的站在门口,于夕阳满天里对着孔瑞招招手。

“小夫子,我来接你。”

“你怎么过来了!”

孔瑞眼里一片惊喜,可态度却摆的端正,“我正在跟夫子辩学的,你先回……”

“你不准回!”孔瑞突然提高音量,似乎察觉不妥,他又脸色一红压低了声音,“你那都不准去,就站在门口等我,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一步!”

魏朱笑着揉了把孔瑞的脸颊,“这么怕我跑掉,不如找条绳子给我拴在这里好了,正好,我还能乐的拜托你哥那个大麻烦。”

夫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门口的少年,瞧上去跟孔瑞说的那个混球哥哥,一点都没有相似的地方,而且还隐隐有些眼熟。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夫子:“这是你的哥哥?”

孔瑞唾之以鼻,“我哥哥才没这么好看,这是我家嫂嫂。”

哥哥是男的。

嫂嫂也是男的?

夫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自己好像无意间窥探到了别人家里深之又深的私密事。

“夫子若是无事,我就带着我家孔瑞回去了。”

孔瑞期待的等着夫子回话,等着夫子云里雾里的一点头,他立马向着魏朱跑去。

本来是打算牵着魏朱手的,可是伸到一半又猛地收回,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小大人似的放在身前。

魏朱狐疑的看着孔瑞,“你怎么不牵我的手?”

“哥哥说,我已经大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我需要懂得男女大防。”

魏朱愣,“七岁不同席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年才四岁。”

“你是我的嫂嫂,如果我不循规蹈矩,若是被外人看到了,会对你清誉有碍。”孔瑞突然停下,对着魏朱一本正经道,“若是严重你怕是要浸猪笼的。”

魏朱满脸呆滞,三观被孔瑞这毛头小子,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谁教你的?”

孔瑞沉默,“他说你若是问我,绝对不能说给你听。”

魏朱眼睛危险的眯起,他大概已经猜到这幕后黑手是谁。

路过摊子的时候,魏朱买了两只糖人,一只用糯米纸细细包了,另一只递给孔瑞。

对比,孔瑞已经见怪不怪。

“你要不要给他带两个,上次你给他的比我小了一丁点,他罚我多抄了十张大字。”

魏朱挑眉,竟然还有这事?

而翻篇往后的孔瑞,显然已经忘了这回事。

“你今天怎么会回来的这么早?竟然还来学院接我,若是被人认出你,我以后的日子可能就没这么太平了。”

孔瑞舔着糖人,“我太弱小了,一旦身份暴露,若是有人想要绑架勒索,用我威胁你们,这样真的就太糟糕了。”

孔瑞这云淡风轻老生常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

实际上……

魏朱一口咬掉糖人的脑袋!

孔最这混蛋玩意,一天到晚的都给自家亲弟弟灌输了什么!

是夜,孔最很晚才回来,他刚推开门,就见一道黑影从屋里直接丢了出来!

他伸手接了,等捏在手里才发现,这竟然是只没有糖人的脑袋。

看着糖人脖子上的牙齿印,孔最笑眯眯的把糖人放进嘴里。

“还是娘子心疼我,让我一回来就有糖吃。”

孔最作势要去抱魏朱,还没靠近就差点被魏朱踢来的断子绝孙脚命中。

孔最嘴里咬着的糖,顿时就不甜了。

他捏着腰带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像个孩子,“娘子,我又做什么蠢事让你生气了?”

“你蠢?”魏朱冷哼,“这堂堂状元郎若是蠢,我们这群凡夫俗子,是不是得一个个跳进黄河自杀谢罪?”

孔最捏着腰带,跟偷东西的小耗子似的,慢慢悠悠的靠近魏朱,然后出其不意从背后紧抱着她,开始服软。

“就我以前那状元郎有什么说道的啊,京城谁不知道。安定候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娶了朝昌长公主。”

孔最抱着魏朱暗搓搓的亲了一口,“娘子快说说又对我有了什么误会,若真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出去跪搓衣板去。”

魏朱拍了下那咸猪手,后者立马正襟危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比起三年前,完全长开的孔最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如果说曾经的他渐露锋芒,那现在的他更像是一柄收在剑鞘里的宝剑。

不见其锋,却晓其威。

魏朱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喜欢漂亮脸蛋,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她更看重的是孔最身上沉淀下的气度。

因为这个,让她有一瞬间微微出神。

孔最面上忐忑,心里却一阵狂喜,她家娘子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他。

什么前男友,什么软萌孔瑞,那有他有魅力。

谁知魏朱突然伸腿,直接将他踹到了床底下。

被人直接踹滚在地,孔最却借着这个倒地的姿势,放荡不羁的摆了个妖娆样子,趁着这衣衫半解,还真有几分妖妃准备祸国殃民的模样。

虽然已经是春日,但是地上还有些凉。

魏朱皱眉,“浪什么浪,赶紧起来!”

“反正我起来,娘子也是要踹的,我还不如就在地上躺着。”

孔最死猪不怕开水烫,“娘子,我究竟又做错什么了?”

来了来了,就是这种明明有错,还一副“妾身不明白”的表情。

绿茶婊这一块,孔最捏的死死地。

“我数三声,不起来就分房。一……”

魏朱一还没喊完,孔最就端端正正的在地上跪好了,“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错,娘子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求娘子千万别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坦诚。

魏朱“……”

“你错在哪了?”

孔最眨巴眨巴眼,他完全不知道啊。

“不知道为什么惹了娘子生气,就是我最大的错。”

孔最面对魏朱一向都是没脸没皮,这项技能,三年里被他磨练的越发炉火纯青。

他抱着魏朱的小腿,下巴枕在魏朱的腿上可怜巴巴的眨眼睛。

“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

449娘子有喜

面对分床威胁的孔瑞,简直不堪一击。

魏朱趁势说出他对孔瑞明显长歪的教育。

“我教的没错啊?”孔瑞窦娥似的申冤,“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打小也是被人告知的。”

魏朱凉凉道,“叔、嫂、禁、断浸猪笼哪?”

魏朱挑眉看着他家爱作的安定候,“你是觉得我有多丧心病狂,竟然会对一个四岁小童下手?”

孔最撅嘴,“娘子,我这也是为了孔瑞好啊,你看娘子这么优秀,他整天睁眼闭眼都是娘子,万一就觉得自己以后的妻子,就应该如娘子这般怎么办?”

孔最忧心的叹了口气,“我也是担心孔瑞以后会孤独终老,才让她跟你拉开距离,毕竟仙女远远的看着就行,他还是找个凡人,复兴孔家要紧。”

魏朱就呵呵了。

真当我跟孔瑞那孩子似的,这么好哄?

魏朱拧着他的耳朵,“给我好好说。”

孔最负气冷哼,“谁让你对他那么好!”

一见着孔瑞就又捏又抱得,他这醋吃的有什么不对!

好在魏朱已经习惯孔最这是不是抽风的样子,“我对他好,也只是因为你对我好,这岭南城这么孩子,你见我对其他人这样吗?”

孔最继续撅嘴。

魏朱捏着他的下巴,“看你认错态度如此不端正,未来一月,你去客房睡!”

孔最瞪大了眼睛,“娘子我真错了!打不了你下次再捏孔瑞的脸,我不生气就是……”

孔最八爪鱼似的抱着魏朱的腿,“我不走!我那都不走!”

面对孔最的撒泼打滚,耍无赖,魏朱冷道,“既然你不愿分房,不如我去岭东船行随海溜上几圈,嗯?”

孔最乖乖的松了手。

岭东船行是魏朱在齐王封地上开辟出来的商路,有了水路这条道,往返京城也只需要一天一夜。

岭南的荔枝刚摘下,端在京城餐桌上还是冰凉透骨水盈盈的。

新开辟的商道虽然为魏朱盈利颇多,但是初期却并没有这么顺利。

岭东多山多水,山匪多,水寇也多,因为这个魏朱当初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被水贼刺伤,一度性命垂危。

若不是他带兵及时赶到,恐怕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寡夫。

也是因为这个,魏云大怒,原本以招安为主的他,直接下令带兵围剿。

飘在江面上的浮尸,打捞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捞干净,那散进江面里的鲜血,整整半月都透着血腥味。

这船行渡口里的鱼个个肥美,可是却至今无人敢食。

魏朱当时气若游丝的模样还犹在昨昔,孔最怎么还敢让魏朱再去。

“娘子~”

孔最抱着被子,哀怨的扒着门口恋恋不舍,“真的没得商量吗!”

“滚!”

更漏渐深,等瞧着孔最那屋里熄了灯,如意才带着白釉进来。

白釉照例把了脉,只是这次瞧上去却诊了许久。

如意心里着急,却不敢吭声,只攥着手指紧张的等待。

魏朱却淡然很多,“白釉,你有话直说就是。”

白釉伸手比划,“我是哑巴,说不了话的。”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如意急忙问,“主子身体如何?可将养好了?”

白釉沉吟了片刻,慢慢比划,“您有喜了。”

如意愣了“什么意思?”

她刚刚一定是看错了吧。

于是白釉又比划了一次,“魏朱,有喜了。”

如意一时高兴,“孩子现在怎么样?几月了?可需要注意什么?”

比起如意的欣喜若狂,魏朱看上去却冷静的多。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得雏,身体上的变化,她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在让孔最分房睡之前,她就隐隐有了预感。

“这孩子能留住吗?”

如意兴奋的情绪冷静下来,主子瞧着很担忧的样子。

这让她又想到了,上次魏朱前去平水寇的日子,那时候魏朱受了伤,可差点要了她半条命的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她肚子里已经怀了两个月的孩子。

那场伤势没有让她包住孩子,更因为小产时的大出血,引发血崩,差一点人就没了。

这事隐蔽。

知道的,就只有如意和魏云。

就连孔最那里也没吭过一声。

没人比魏朱更清楚,孔最是想要个孩子的。

只是她们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她的粗心大意没有保住。

所以,这次月事一不对,她就让如意请了白釉过来。

可是真当她确诊的那一刻,她满脑子剩下的,也就只剩下这一个问题。

孩子能保住吗?

她上一次元气大伤,身子骨可谓是坏了个十成十。

这两年,哪怕是天天汤药补着,也就只补回个七八分,所以对于有喜这件事,她和白釉都是沉默的。

白釉也知道其中慎重之处。

他又为魏朱诊了一次脉。

“孩子不足两月,目前看上去一切正常。”

白釉诊断出的这两句话,多少让魏朱宽心了许多。

“那之前的补药,还继续吗?”

白釉摇头,然后提笔给魏朱换了新方子。

“这是你每日都要喝的,另外我会给你准备一些保胎丸,你要时时放在身上,万一身体不舒服了,就要及时吞服。”

最后白釉慎重又慎重的叮嘱,“一定要静养!不能动怒!不能生气!……更不能杀人拼命!”

魏朱笑,“你放心,这里是岭南,我现在富贵闲人一个,不会有这许多不开心的事出现。”

如意放了心,拿着药方下去抓药熬煮。

没了如意,屋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两人。

灯光下,白釉神色疲乏,似乎正被什么难事困扰,瞧上去竟有些闷闷不乐。

“和双喜闹别扭了?”

白釉摇摇头,他对魏朱比划,“我记得给你说过的吧,你最好不要生养孩子,你当初只是小产就引发血崩,若是产子,恐怕情况会更危及。”

末了,白釉突然比划,“我给你的避子药你是不是没吃。”

破天荒的,魏朱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吃了。只是味道不大好,后面渐渐的就忘了。”

魏朱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迎娶双喜?最近有人向我提亲,我觉得对方不错,你若是在不动作,我就将双喜嫁给别人了。”

白釉惊,“谁!”

450瞒着,被瞒着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

魏朱道,“对方人不错,家室也不错,也没有什么婆婆公公的烂事,最重要的是人脾气好,有上进心,虽然跟双喜年纪差不多,却是个诚实可靠的。”

白釉圆眼怒瞪,“不行!”

魏朱“那你娶?”

白釉“……也不行。”

魏朱翻个白眼,“大医师,你究竟要怎样?这些年你把双喜身边的桃花砍了一枝又一枝,真等着都清干净了,你自己倒不上了!”

白釉匆匆忙忙起身,落荒而逃。

听到动静,那已经关好的窗户底下,伸出了个大狗头,“娘子,白釉怎么突然就跑出去了?”

眼看着那个大狗头,一副准备从窗户里挤进来的样子,魏朱就觉得眼睛疼。

“这大半夜的不是说了让你跟我分房,你还进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觉得娘子为双喜的亲事烦恼,特来给娘子解决问题。”

爬窗户的人,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出谋划策,“我觉得,对待白釉这种闷骚型的老男人,就应该……”

魏朱挑眉,“怎样?”

“直接扒光衣服,丢床上,霸王硬上弓!”

“噢?谁是霸王?”

“当然是双喜!”

魏朱抄起地上的绣鞋砸过去,“你给我老实说,刚才听了多少?”

“也没多少,就是从提亲开始。”孔最狐疑道,“你们还说了其他的?”

想到孔最若是听了全套,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魏朱心里稍稍放心了些许。

她说,“双喜若觉得非白釉不可,我就是绑也把他绑了拜堂成亲!”

魏朱叹气,“我刚才不是说笑,真有人向我提亲了,而且是双喜同乡,据说两人以前还是邻居,若不是双喜被卖进魏府,说不得两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那双喜哪?”

“双喜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能看出来对那人也是不错的,前几天还给他裁了衣裳,做了鞋。”

孔最张嘴,“那白釉岂不是惨了。”

“他一点都不惨!”

魏朱气道,“你不是没看见我刚才提起这事,他那落荒而逃的样子,跟双喜能吃了他一样。”

孔最干笑两声,“他怕是巴不得双喜能吃了他,那他就是想躲这事也躲不开了。”

末了,他环着魏朱的腰,收在怀里亲了亲,“娘子好好休息,这件事我替你去办。”

不知是不是魏朱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保住他的孔最格外温柔,甚至在这温柔里带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魏朱一巴掌打在保住自己的胳膊上,“离我远点!”

孔最立马奴颜卑膝的松手,他伸着脑袋乖巧的看着魏朱,“若是我这次能把事情办好,我能回来睡吗?”

“看你表现!”

“好嘞。”孔最吧嗒又亲了一口,欢天喜地出了门。

白釉正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刚进一拐角,就被人迎头打了一拳,这一下结结实实,唇角破皮流血,淤青红肿了一片。

白釉虽然是个医师,但是却也是个身高马大的番邦混血,一手五禽戏也是打的极好,正想反击,却看到这半路截道的竟然是孔最。

“侯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釉这里还没比划完,那里就遭到了孔最狂放暴雨般的凌虐。

“侯个球!行啊你白釉,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仇人,给我娘子送避子药不说,还打算瞒着我娘子有喜这事,你信不信我直接把双喜纳小!”

白釉坐在地上,擦去嘴角留出的血迹,“不信!”

“艹!我也不信!”孔最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是不能把双喜怎么样?但是我可以把她许配给别人啊!听说了没有,给双喜求亲的那一个是他的同乡好友,双喜对这人感觉也不错,又送衣服又送鞋,我看直接把自己系个红绸送过去得了。”

白釉怒,“不准你这样说她!”

孔最冷笑,“我现在恨毒了你,只要你不开心,我做什么都开心!”

他哈哈笑起,“我这就去绑了双喜给她送心上人被窝里去。”

孔最哼了小曲,笑嘻嘻的往前走,却见白釉从身后扑来,两人毫无章法,就在这街上你来我往,拳打脚踢的打了好一场。

等到末了,两人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白釉,你为了双喜,跟我拼死的劲都有,为什么就是不敢娶她?”

白釉张了张嘴。

他配不上双喜。

“她……值得更好的。”

孔最却看着白釉比划出来的手势笑出了声,“有一段时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记不清什么时候了,我也向你这样。”

“我有什么哪?没了家世,没有了身份,所谓的状元之名,所谓的安定候,所谓的不夜城少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娘子给的,所以我也是自卑过的。”

白釉愕然,“可是你还是娶了魏朱。”

孔最低低的笑起来,“她是我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的神袛,那怕一无所有,也不想放弃。”

白釉动容。

可是他又深觉自己配不上双喜,他……不会说话的。

孔最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白釉的声音才不是问题。

因为双喜不介意。

可是介意的那个是他自己。

孔最不知道白釉以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大约是没有自己只零破碎丢在大街上,丧家犬都不屑的自己来的凄惨。

“更好的男人什么样哪?世家尊贵,就代表他家族利益繁多,需要操持平衡的事多,没有公公婆婆。就代表她需要一人照看家里家外,照顾孩子。

而且,白釉你别忘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你能想象双喜日后深陷后宅,被庶子庶女算计,被姨娘小妾压迫,过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吗?”

白釉眸底混乱,常常出入后宅的他,当然知道这些后宅隐秘。

“白釉,你若有了双喜,你还会有其他人吗?”

白釉摇头。

“人心易变,世事无常,但是这一点我却能确定,若我跟双喜真在一起,此生绝不会有其他女人。”

“女儿也不要?”

白釉红了脸,“这个……不算。”

“你看你,连以后生儿生女都想好了,却还要将孩子他娘送给其他人,你对的起你以后的孩子吗?”

白釉愣,劝婚还能这样子的么?

孔最拍了拍白釉的肩膀,“你现在不是为了自己一人前去求娶双喜,是为了你和双喜以后的小小白小小釉。”

白釉三观尽碎,“你不想知道魏朱为什么吃避子药吗?”

“当然想!”

“但是娘子既然不说,就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叮嘱道,“我知道娘子有身孕这事你也要给我保密啊,娘子不想我知道的事,我是说什么也不能知道的。”

白釉张了张嘴,他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夫妻。

一个瞒着。

一个努力装作被瞒的很好。



451追妻

夜里,孔最死皮赖脸的要进屋。

“娘子,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保证什么都不做,绝对乖乖的听话。”

“我信你个鬼,滚出去!”

“可是白釉都已经跟你提亲了。”

“双喜还没答应哪,算不得数!”

“那……是不是双喜答应了就可以?”

“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答应才算数。”

孔最觉得这事都好办啊。

立马欢天喜地的放下了被子,往双喜那屋溜去了。

半夜三更,姑爷溜婢女屋,这要来的不是孔最,早让双喜给打出去了。

面对孔最,双喜也无奈的很,“夫人喜欢的那几道菜你都学了个遍,我现在可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显然孔最深夜来访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来是有正经事找你的。”

孔最往屋里看了眼,桌台上放着的是一件嫁衣,那是双喜老早就在绣着的衣裳。

“看什么看!”提起这件嫁衣,双喜就来气,旁的女子都是知道自己要嫁人了,才开始绣。

她却一件衣裳绣了三年,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瓣并蒂芙蓉花,她是如何也捏不起针来。

就算绣完了还能怎样,穿上她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

“这衣服是为给你那个同乡弄的?”

“胡说什么,齐大哥只是我的同乡而已,我做什么给他弄这个。”

在外男面前提起这个,总让人觉得羞赧的紧,“你赶紧回吧,都这时候了,我等会还得去孔瑞那里看看哪。”

“白釉跟我提亲了。”孔最道,“对象是你。”

双喜先是一愣,可随即那脸上闪过的不是惊喜难以置信,而是苍白。

双喜生的不错,在魏朱身边伺候,更是养出了一身的气度。

孔最以前常听下人说。

宁娶大家妾,不娶小家妻。

说的就是双喜这种知礼又懂事的人。

白釉能娶的双喜是他的福分。

他本以为,双喜心里多少也是愿意的。

可是现在瞧着她的样子却并不是。

可是双喜却垂下了眼,灯光悠悠,孔最听到双喜突然叹了一口气。

“侯爷,你别与我说笑了,我跟白釉是不可能的。”

原本气定神闲,觉得能把双喜一举拿下,好换自己回房睡觉的孔最,突然就的有点难缠起来。

“能说一下为什么吗?”

“没有什么原因。”双喜对着孔最道,“我只是不想嫁他而已。”

孔最难以置信,“那如果你那个齐大哥跟白釉比起来……”

“我宁愿嫁给齐大哥。”

这下,孔最更是一声不敢提了。

这劳什子齐大哥,可是前天才跟魏朱提了亲。

这要是说出来,是不是双喜明天就要拜堂了。

孔最铩羽而归。

魏朱持着一卷三字经慢慢的看,见某人垂头丧气的样子,气定神闲的放下了手中的书。

“吃瘪了?”

孔最点头,“我没想到,白釉都答应了,双喜这里却不应了。”

“那是因为你们一直都觉得双喜是个婢女,有人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医者,你们就觉得她是遇上了良人。”

“我没这么想过的。”

孔最急忙解释,“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没有把双喜当婢女看过,她对你好,你也看重她。”

魏朱突然笑起,“那你告诉我,我看中的女人,应该嫁个什么样的人?”

孔最想了想,“对她好的,能给她好生活的,一心一意,不纳妾的。”孔最疑惑,“这些白釉都符合啊。”

“可是白釉有说过他喜欢双喜吗?他说过非她不娶吗?我不如换种更准确的说法,你见他追求过双喜吗?”

孔最征愣:“还真不曾。”

又或者说,白釉的追求略显奇葩,毕竟送菊花什么的……

“出去吧,”魏朱说,“你去街上看看,看看别家儿郎是怎么追求喜欢姑娘的,等你看到,你就明白,双喜为何不同意了。”

孔最像那冬日里霜打的茄子,恋恋不舍得回头,“娘子,我能留下吗?”

“——滚!”

人来人往的大街,店铺林立,孔最拉着白釉坐在茶楼上喝茶,身边的孔瑞抱着点心,小口小口的咬着。

三人透着莫名的安静,跟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格格不入。

孔瑞吃了一块桂花糕正想去摸第二块的时候,正好跟孔最去拿桂花糕的手碰在一块。

孔瑞秉持君子之风,矜持的收回手指,“孔融当让梨。”

“若这是你媳妇,你也让?”被让梨的孔最一边言之凿凿的教训孔瑞,一边毫不客气的把整盘桂花糕挪到了自己面前。

“你看,没人跟你一样迂腐。”

面对无理取闹的兄长,孔瑞端庄优雅,“糕点与人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孔最捏了一块送进嘴里,“人不能吃。”

白釉无奈的看着两人胡闹,却被孔最甩了白眼,“好好盯着底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追人娘子的!”

白釉囧,他慢慢比划。

询问孔最当年是怎么做到的。

孔最深色复杂,眉头皱了半响,又红了好一阵,才有托着下巴往外看。

“我跟你不一样,我至今都觉得娘子能选择我跟做梦一样。”

如果真说当初是如何跟魏朱结识的……

那应该是:“一开始我比较有钱,后来,我越来越惨,娘子她……大约是做好事吧。”

身后有笑声爽朗的笑起,穿的像只花孔雀一样的于郎骚包十足的站在身后。

折扇轻摇的样子,看着就十分欠揍。

“你怎么在这!”一见于朗,孔最下意识的去往周围看了一眼,确定魏朱不在,这才放了心。

“那怕什么,我又不是你偷来的汉子,也不是见不得光的人。”

可不就是见不得光。

于朗在孔最身边施施然坐下,那狐媚一样精致的长相,不知吸引了多少楼上的宾客。

为了不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孔最差遣人落了帘子。

于朗似乎捉弄成功,笑的越发厉害,“你这样遮遮掩掩,岂不让其他人更好奇。”

孔最眉眼染上不悦,“别逼我动手取了你另外半条命!”

于朗笑的开怀,他本就模样艳丽,此时笑起却是越发耀眼,“魏朱终于受不了你了吗,我来的可真是时候。孔最,你真不考虑,把她让给我?”

孔最抽刀,一刀斩在于朗身边的小几上。

“滚——”

事实上,于朗不仅没滚,反倒好好整以暇的凑近了些。

“听说你们正在谈论女人,我觉得,这事……我很有发言权。”l0ns3v3

452可笑

于朗虽然是只骚包的花孔雀,但是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是,对于女人,在场这两大一小,没有人比他熟悉。

毕竟,他曾经靠这个吃饭。

对于白釉跟双喜,他却有着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她不喜欢你,你就让她对你迷的神魂颠倒不就好了。”

于朗上下打量了一眼白釉,“你虽然丑的厉害,但是好好打扮打扮,或许就有那不长眼的,王八绿豆对上眼了。”

白釉皱眉,他比划道不准这样说双喜!

于朗一愣,这才发现,白釉是个不会说话的。

这下,他微微有些犯了难,只是很快,他又重新笑起。

“不会说话也没什么,反正女人需要的也不是男人的甜言蜜语。”

末了,他突然问,“你有钱吗?”

白釉犹豫着点了点头,“小有资产。”

于朗拍手,“那就那钱砸!什么贵送什么!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孔最十分无语,“他再有钱,能有我家娘子有钱?你就是把白釉拆开卖了,也比不上双喜那定点的嫁妆银子。”

于朗“那漂亮衣服?金银细软?宽宅大院?”

孔最“有娘子给的漂亮衣服多?有娘子给的首饰精致好看?有娘子府邸宽敞?双喜虽然是个婢女,但是除了娘子,府上那个不对她恭恭敬敬,就连我求人办事时,都得小心翼翼。”

孔最叹了口气,“这些办法我都想过了,不成的。”

于朗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手里,这棘手的问题啊。

“我怎么觉得,这事问题不在那女子身上,反倒是在魏朱这里。”

于朗感慨万千,“这魏朱若是男人,恐怕这天底下的女人趋之若鹜。”

孔最心说谢天谢地,魏朱是女的。

若是男的,恐怕只能以兄弟自处了。

眼看于朗都不吭声,孔最急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于朗挑眼看他,“怎么你对这事这么上心?”

孔最事关睡哪的问题,可不就事关重大。

“白釉是我好友,双喜亦是,我为两人操心,难道不应该吗?”

于朗顿时为孔最这高风亮节的行为肃然起敬,“你这么干劲十足,不是因为这事被魏朱撵出来了吧?”

这种事,孔最怎么会承认。

孔瑞捧着点心突然抬头,“兄长没有被嫂嫂赶出来,他只是这两天住在书房。”

“哦~原来住在书房啊~”

白釉脸上越发愧疚,“实在是抱歉,都是因为我……”

“你闭嘴!”孔最恼羞成怒,“真觉得对不起,就赶紧把双喜娶回去!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绑了你成亲算了!”

孔最不过气话,谁知,于朗却突然赞同,“这倒是个好主意!”

白釉默默比划“我是愿意的。”

于朗突然道,“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

于朗说,“你们听我细说。”

于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之后,在白釉犹豫之间,两人一拍即合。

孔瑞看着满意大笑的两人,只觉得成人的世界太可怕。

于是在某个月色明媚的时候,一封白釉署名的书信,被送到了双喜手中。

可是等在府门外的三人,等了两个时辰也没等到双喜露面。

“会不会是没送到?”于朗深深怀疑送信的跑腿小哥——孔瑞。

“送到了的。”孔瑞扬着小脸说,“双喜姐姐还给了我松子糖。”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他还把手里的松子糖,捧在手里给大家仔细看了看,被孔最那个不要脸的,还抢了几颗丢进嘴里。

既然不是送信的问题,“那是不是你信没写好?”

孔最替白釉解释,“那信是你看过,才送出去的。”

于朗眉头紧皱,“问题究竟出在那个地方?”

第二天,白釉又写了信,照例让孔瑞送出去,孔瑞前脚刚走,于朗就小心对着孔最说,“你悄悄跟上去,好好看一看这姑娘是个什么反应。”

虽然不想听于朗的话,可是孔最也知道轻重。

他跟着孔瑞一路过去,隐在后院观察。

孔瑞这信刚递过去,就被双喜给撕了。

她刚丢进茶炉里,就拿了好吃的点心去喂孔瑞,孔瑞总是把最大的那块先吃掉,这才揣着另外一块放进袖子里。

“红豆糕凉了就不好吃了,你怎么不都吃掉。”

“兄长被嫂嫂赶出来了,每天都睡在书房好可怜,我拿点心哄哄他。”

双喜笑着去给孔瑞拿乳茶,“你这样拿给侯爷,侯爷未必会收。”

“没事,我就放在身上,只要我吃,他就会抢得。”

屋后面的孔最听着撇撇嘴,“说的我跟恶霸一样,那个抢你的东西。”

孔瑞捧了乳茶的碗沿大口大口喝着,乳茶在他嘴巴上留下了一圈的小奶胡。

孔瑞舔舔唇角,继续捧着碗喝,他几乎是双喜带大的,所以对她格外的亲近。

“双喜姐姐,你为什么把信直接撕掉?那信白医师写了很久很久哪。”

双喜神色微微动容,可是很快她就笑了笑,“我不知道他信里写了什么,就不会因为他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而高兴或者难过,我不想他再牵动我的情绪。”

双喜拿了帕子给孔瑞擦嘴,“孔瑞你以后若是遇见一个不怎么喜欢,也不怎么讨厌的姑娘,一定要离她远远的,因为这世上最尴尬的事,就是全天下都觉得你们是一对,可只有你知道不是。”

孔瑞似懂非懂,“那双喜姐姐要嫁给别人吗?是那个什么同乡哥哥吗?我上次下学时见到他送你回来。”

双喜脸上微微笑起,“齐大哥人不错,他很照顾我,至于成亲……我没想过的。”

双喜又看见了那件绣了很久很久的嫁衣,那最后一朵并蒂莲花只差一朵花瓣就成了,可是这最后一朵,她却怎么都不愿意绣了。

就算绣完了如何。

反正也没机会穿上。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个的,大概是下人们起哄,打趣她何时喝喜酒。又或者是某年某月某一天,她跟白釉走在一起,被看见的人夸赞成天生一对。

心里不是不喜欢的。

在别人的眼里她似乎成了白釉天造地设的未婚妻,两人铁定要白头到老的。

她嘴上让人不要胡闹,可是心底却是窃喜的。

可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身边的白釉,却没有半分表述什么的意思。

慢慢的旁人眼里的她,渐渐就变了。

“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早就知道两人不成的。”

双喜有些慌。

她不由离白釉远了些,可是那些言论却越来越难听。

最后,双喜委婉的对白釉表示下人之间说出了一些关于她们的事。

可是那一刻,双喜在白釉眼里,见到了惊慌失措。

那么浓烈显明的情绪,像盆冷水把她浇了个透彻。

可笑,到底是我想太多……

453皇上遇刺

“这就有些麻烦了。”于朗拍着折扇,一副世外高人神神叨叨的模样。

“信件几次三番看也不看,直接撕毁,这分明是怨毒了你。”

于朗好奇,“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她这样生气?”

白釉骤然沉思,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一二三来,他好似什么也没做。

他以前跟双喜虽然说不上有多亲近,可是也算说的上话的。

可是后来慢慢的两人好似就疏远了。

明明双喜离他远了,他应该高兴些的,可是心情却越来越不舒服,就跟五脏六腑都空了似的。

对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哪?

好似……

是很久以前,双喜提及,下人们之间经常开他们两个的玩笑。

“那天有人把我认成你娘子了哪?”

双喜看着他笑,“你该找个新娘子啦?”

他那时心神震惊,只觉得自己心事被人看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落荒而逃。

之后大概是为了避嫌,双喜与他见面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以前他经常过来给魏朱把平安脉,一直以来都是双喜送他出来,可是后来出来的都是如意。

“你是不是跟双喜闹脾气了?她最近瞧着心情不大好。”

白釉便知道,双喜是介意那些流言蜚语的,后来除了给魏朱请脉,慢慢的就不来了。

知道这次。

魏朱说,有人向双喜提亲了。

白釉突然站起来了。

这突然间的动作,惊的孔最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白釉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他郑重比划道,“多谢诸位费心帮我,只是我之事由复杂,诸位帮我至此我已是感激不尽,余下的……就算了。”

孔最震惊,“你不打算娶双喜了?”

“剩下的事,还是我自己去做吧。”

白釉再次拱手行礼。

于朗用扇子撑着下巴,“真是无趣,我以为这次能好好玩一通的。”

没了外人,孔最却敛了脸上的表情,“昨日有白釉在,我才没问你,你不在别处招兵买马,收集消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于朗笑到,“明明是我们两人合作,我在外面跑断腿,你却在这娇妻美人活得自在,孔最,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孔最冷笑,“我以为给你留上一条命,就是对你最好的支持了。”

于朗眯着眼笑,“我以为,我没去魏朱面前溜达一圈,也是我对合作伙伴的诚意了。”

面对于朗的威胁,孔最不为所动,“知道吗,我觉得,我家娘子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

她只是不说,不提,像放开孩子手的父母,看着他往前迈出每一步。

想想魏朱一直把他当孩子一样照顾,他还有点小激动。

于朗脸色怪异,不明白孔最这突然就荡漾起来的脸是因为那样。

“那你这娘子还真是大度!”于朗可不认为魏朱是个善茬,当初,他可不就是差点栽进魏朱手里,要不是有孔最,估计自己是离不了岭南。

“说起你这娘子,我这次去京城可是听说了一件大事……”于朗有意卖关子,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孔最不为所动,伸手问小二要了壶桂花蜜给孔瑞倒上。

受宠若惊的孔瑞“……”

被无视的于朗“……”

于朗“你跟魏朱真不愧是一丘之貉,这目中无人简直如出一辙。”

孔最欣然应允,“这都是娘子调教的好。”

被强行喂了一把狗粮的于朗,默默捏紧了手里的扇子。

这个人真的是好欠揍!

可是打不过……好气!

“算了,就是我不说,你很快也能收到消息的!”于朗站起来准备离开,这珠帘都卷起来了,身后的人却还依旧不为所动。

这遭瘟的合伙人!

“魏将行于秋狩时遇刺,现正在行宫养伤,伤势虽然不明,可是这宫中的太医却已经全部赶至行宫。”

于朗冷笑了两声,“这魏家刚夺了位子,我看现如今就已经坐不住了!”

孔最面上佯装镇定,心里若如惊涛骇浪,他按下情绪,只笑看着于朗。

“魏将行三子一女,个个儿女成群,就是一个个轮下去也得百年之后,你就不用在这里多操心了。”

于朗意味深长的看着孔最,“他们若是千秋万载,我们的将士又该何去何从?”

“孔最,你真只甘心当个侯爷,当一个小小驸马?”

孔最轻笑两声,“这大概是我最乐意做的事了。”

于朗冷哼一声,甩帘离开。

等着于朗人一走,孔最就坐不住了,他放下银两带着孔瑞匆匆赶回。

刚一回府他就犹豫了,如果魏朱知道了这件事,她势必要前往京城的,她现在刚怀有身孕……

孔最不是没犹豫过。

对于这个孩子他很看重,对于魏朱那更是他当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的存在。

可是现在……

孔最在屋外沉思许久,却还是推开了房门,他一进去,魏朱就放下了手中的书信,送信的鸽子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睁着一对通红的眼睛瞧着这屋里屋外的两个人。

魏朱“我有事跟你说。”

孔最觉得喉咙干的厉害,“我也有事跟你说。”

“你先说……”

两人异口同声。

末了两人笑笑“你先说……”

这一次又是异口同声。

魏朱笑到,“我先来吧,刚才收到书信,说是魏将行在外遇刺,至今生死不知,晋王已经封锁消息,对外宣称一切都好,但我想,我们大概是要回去了。”

孔最动了动喉咙,“我也想说这件事。”他顿了顿,“皇上是在秋狩当中受的伤,虽然伤势不明,但是宫中的御医已经全部赶到,估计伤势十分严重。”

孔最干巴巴的说着,毫无起伏波澜的声音,像极了坏掉的收音机。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魏朱沉默了,“我其实还有其他事想告诉你的。”

孔最心中一动,几乎脱口而出,“什么事!”

“我打算晚些时候回去。”

孔最“为什么?”

“想喝了双喜的喜酒再走。”魏朱笑,“你去把他们两个给我叫过来吧,闹了这样一场,是时候尘埃落定了。”

454嫁婢

魏朱坐于高位,双喜与白釉双双在底下坐了,旁边还带着一个如意。

见人齐了,魏朱也不拖泥带水。

“你们两个可有喜欢的人?”

双喜干净利落“没有。”

如意摇头,“尚无。”

白釉看着回话的双喜,沉默的张了张嘴,可是他终究还是闭上了。

“我最近可能会很忙,所以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你们两个的事给解决了。”

魏朱最先问的是双喜,“你那同乡向我提亲了,我觉得他家世人品都不错已经答应了,明天是个好日子,我看你就趁着这个时间嫁了算了。”

白釉惊慌失措,他瞧着双喜垂着眼,最后却又点了头,“但凭夫人做主。”

她回的决绝,可是眼底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至于你,如意。”

魏朱道,“你觉得白釉如何?他也算是我手底下出来的好儿郎,能写会算,识文断字,明事理,最要紧长的模样也好,我觉得跟你是极为合适的,你若愿意,我明日送你一块出嫁。”

白釉连忙站出,着急摆手,“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要娶……”

“白釉!”

魏朱一声冷喝,“你不过区区一介医师,说起来连份官职都没有,我把我看中的姑娘给你,是给你面子,你现在竟然还敢给我推搪,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拉出去斩了!”

白釉连忙跪地,可是比划的却还是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说辞,“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要娶……”

魏朱冷笑,“本公主亲自赐婚,你却左右推辞,你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心里有人?”

魏朱问底下的双喜,“你们两个接触的多,你告诉我,他有没有?”

双喜咬着嘴唇,红着眼睛摇头,“奴婢不知。”

“孔最!此人油嘴滑舌欺瞒于我,把他拖下去剁了!”

“夫人不可!”

双喜急忙道,“白釉不过是不愿接受赐婚,也罪不至死……”

她慌忙去看如意,“你快说话啊,再不吭声,白釉就要死了。”

如意冷静的让人觉得陌生,“他既然不要我,自然也算不得我的夫君,我做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求情?”

如意呆滞,“如意,你怎么能这样说,白釉他……”

“我看你也别左一个白釉,右一个白釉了。”如意淡淡道,“你马上就要嫁人了,还口口声声念叨另一个外男的名字,你就不怕你以后的夫君计较吗?女人名声最为重要,我看你……”

“如意你怎么了!”双喜不解大喊,“那可是活活一条人命啊。”

如意置若罔闻,扭过头去不看她,双喜只得去求魏朱,“夫人,放了白釉吧。”

魏朱眉头紧皱,“双喜,你我主仆情谊十载,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人?你再求情,信不信我直接发卖了你!”

“夫人求求你了!”

魏朱不为所动,“孔最!我说的话你听不见吗!把白釉给我拖下去!”

孔最无奈起身,将白釉双手反锁,按着押了出去。

“夫人!”

双喜额头触地,“求求你放了他吧,奴婢求你了!”

魏朱语重心长,“得罪我的人,拥有这个下场就是活该,你与如意姐妹怎么能看别人如此羞辱与她,那个白釉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先前还垂涎于你,他也不看看他自己那样子,一个连话都说不出的江湖郎中,有何面目追求我身边的姑娘!”

双喜心乱如麻,满心想的都是白釉安危,瞧见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魏朱突然表情严肃起来。

“双喜你给我说实话,这白釉是不是曾经强迫与你?”

双喜连连摇头,“怎么会,他……”

“不是就好。”魏朱松了口气,“我刚还怕你年纪浅,被这人三言两语诓骗了去,若是骗得你动了真心,那怕她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足惜。”

双喜心乱的厉害,偏偏这时孔最还从门外伸头进来,“今天的刀没磨,砍人脑袋可能不利落。能直接吗?反正他也不会说话。”

魏朱没好气的摆手,“随便,只让他死远一点就好,省的看着我心烦。”

被魏朱拉着手的双喜扑通就跪下了,“姑娘,求求你了,放了白釉吧,奴婢求求你了。”

魏朱恨铁不成钢,“你倒是给我说出个放他的理由!”

“奴婢喜欢他!”双喜哭诉,“是奴婢先喜欢他的!”

双喜嘤嘤哭泣,“跟他没关系的。姑娘,奴婢求求你了,看在奴婢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你就饶了他一回吧!”

“双喜,你可知道,你这简直就是再那我们主仆的情分在这威胁我,为了一个男人,就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

魏紫怒喝,“如意!去吧双喜的卖身契给我拿过来!”

如意连忙取了送过来。

那一年,双喜还不会认字,更不会写字,卖身时也只在上面按了一个手印,就被带到了小小的偏院里。

“你看见了吗?那个被奶娘抱着的孩子,就是你以后的主子……”

双喜泣不成声,看着魏朱把那卖身契挡着她的面,丢进火炉里。

“从今以后,你双喜就是自由之身,婚嫁随意,去留随心,再无人能阻拦与你。”

双喜伏在地上好一会才挺直了腰,擦了擦眼泪。

“奴婢一日是姑娘的人,一辈子都是姑娘的人,奴婢今日只为救人性命,所做一切是非本意,姑娘,奴婢下辈子再来伺候你!”

说罢,双喜向着旁边的墙壁撞去!

盘起的发髻撞在柔软的肚子上,双喜听到对方倒抽一口凉气,却不见对方呼痛。

她连忙抬眼,却发现用身子阻挡住自己的竟然是白釉。

“你在这里做甚了!”

“向你求亲。”白釉捂着肚子艰难比划,“双喜,你愿意做我娘子吗?”

双喜满眼泪光,“不能!我负了姑娘的信任,我……”

如意实在看不下去,“你这傻子,究竟要我们说的多明白你才能看透!”

双喜茫然转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刚才都只是演戏!”

双喜难以置信的看着魏朱,“可是夫人卖身契都……”

魏朱无奈,“你既然嫁人当人正头娘子,又怎么能顶着奴籍的身份。”

“可是……”

“可是什么!”如意看着她笑,“赶紧回去绣嫁衣吧,明日,你就能穿了……”

455我怀孕了

如果给岭南所有百姓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那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成为不夜城城主的婢女。

以前人们羡慕王公将相,现在他们羡慕的只有一个婢女,一个已经拜堂成亲,成功嫁人的婢女。

庄园十座,陪嫁千金,因为夫家是位医师,更是直接送了一块最好的地段,建了最大的医馆。

更是在城主府旁面买了宅子,让小两口住进去。

这哪里是嫁婢女,这简直是嫁女儿。

听到外面的传言,魏朱靠在孔最怀里一个劲的笑,“可不是,我这就是嫁女儿。”

她心里感慨,“我来这里,睁开眼看的第一个人就是双喜,我那时候就想,怎么会有这么烈性的女子,竟然会为了一个死人寻死。”

魏朱长长呼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整个人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孔最圈着她靠在怀里,“这下白釉可高兴了,财色双收。”

“我送这许多东西,不是为了便宜白釉,而是送给双喜一份底气,那怕有天她不喜欢白釉了,厌倦这种生活了,她都可以抽身出来,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孔最垂着眼笑,“娘子的想法,总与其他人不一样。”

魏朱仰头看着他,孔最垂眼望着她的样子,像极了晨光里绽了满树的梨花白。

温柔缱绻的不像话。

魏朱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忘了什么时候看见的了,只记得里面的意思

我一看到他,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她笑了笑,富贵闲人一样在岭南养了这许久,终于在脸上养出了些许软肉,这让笑起来的魏朱看上去分温柔明媚。

“你觉得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那一瞬,魏朱觉得她倚靠的身后整个人都是硬邦邦的,像寒冬腊月冻结实的老咸菜梆子。

看着可笑的厉害。

“你少给我装蒜!”

魏朱嗔怒的用胳膊肘撞孔最的肋骨,不疼,反倒碰的孔最心里痒痒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知道我怀孕了!”

孔最搓着手,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不敢欺瞒娘子,我的确是瞧出来了,只是娘子不给个实信,我这心里还是不敢确认的。”

孔最羞赧的垂着头,“我这头一次给人当爹,也不知道怎么做,娘子既然问我名字,我少说也要回去翻书看看的。”

魏朱笑,“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这孩子是姓孔,还是姓位。”

“自然是姓魏。”孔最认真道,“我既然是赘婿,这名姓还是要认真对待的,总归孔家还有一个孔瑞,以后开枝散叶的事丢给他就好了。”

孔最原本抱着魏朱好好的,这会却不知是去抱魏朱的胳膊,还是肚子,总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会伤到魏朱一样。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没想到,魏朱竟然就这么告诉他了。

当初太医说魏朱子嗣艰难,又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他娶魏朱时就打算好了,那怕两人日后收养一个也是好的。

可是魏朱怀孕了。

这是一件喜事。

可是魏朱没开口。

他心里是忐忑的,虽然身为孩子的生父孔最却从不觉得孩子的主导权在自己手里。

她家娘子跟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到,让他怀疑自己就是随时都能被魏朱舍弃的那个。

就像魏朱说的双喜一样,拥有绝对的底气,只要厌倦了这种生活,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可是就在刚才,他突然有种被魏朱认可的感觉。

这种嫁进门终于为夫家“生”下继承人,然后被认可的心里路程实在太长也太心酸。

竟让人有种喜极而泣之感。

事实上,孔最真没忍住。

他也不觉得丢人,就那么贴着魏朱的肩窝红了眼眶,“娘子,我太开心,我现在脑子一片乱,我真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魏朱摸着孔最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对他太过苛待了些,她的孔最,真是……总让人看着心疼的厉害。

孔最眼睛红了一阵,他凑近魏朱的肚子,小心的去听,想要去跟里面的小小魏朱打个招呼。

魏朱只觉这人整个人都傻掉了,“月份还小哪,听不见动静的。”

“我就是想凑近一些。”孔最一脸认真,“我每天都来,每天都来,日子长了它就不会怕我,等他生下来一准能让我靠近的。”

魏朱摸着孔最的脸,明明是自己肚子里多了一个小东西,可在孔最眼里就像多了一个新世界。

“娘子。”孔最看着魏朱说,“我想给它天底下最好的。”

魏朱挑眉,“你以前也是这样说的。”

孔最挠挠头,“那就给你们两个天底下最好的。”

魏朱亲了亲孔最的脸,“我已经收到了。”

“但是孔最有件事我要给你说,义父明日会从岭东过来,我们要回京城了。”

如果是以前,孔最绝对觉得没什么,他们在岭南蛰伏这许多年,处心积虑,想法设法,渐渐扩大势力,收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重回京城。

可是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他又觉得不是个时候。

魏朱怀孕了。

这纷乱定局的时刻,魏朱如何进入这厮杀中心,成为这笼中困兽!

“你不要担心。”魏朱说,“我会小心的。”

如何小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孔最张了张嘴,“娘子不能留在岭南吗?”

“你若与义父都离开,我留在岭南岂不更危险?”魏朱说,“我又分寸的。”

话虽如此。

魏朱心里却是不确定的。

可是布局多年,如今执棋人一一浮出水面,这样的时刻她怎么能够错过。

“会没事的。”

她轻声说着,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孔最,还是她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白釉必须带上!”孔最不放心道,“还有我,你决不能离开我半步,我会挑选一支精锐出来,让他们全权负责你的安危,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让他们离开!”

瞧着担心的孔最,魏朱一个劲的点头,“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是不仅是我,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现在可是要当爹的人了。”

孔最毫不在意,“我能有什么事……”

魏朱伸手捂住他的嘴,“出门不立fg,懂不懂?”

“扶什么歌?”

魏朱笑,“这是一种好的不灵坏的灵的诅咒,很可怕的。”

“这么邪门?”

“很邪门。”

456遇刺

戒备森严的行宫里,太医们已经被带刀的侍卫围困了整整十五天。

半月前,皇上前去行宫外的围场狩猎,却突然遭遇刺客,刺客虽然被斩于马下,但是皇上也因此身受重伤。

所有太医云集于此,被侍卫密切监视,与外界完全隔绝联系。

太医们战战兢兢的聚集在一块,可是一个个心里叫苦连天。

原因无他。

他们虽然被人以治病的名义叫来,但是至今都没有见过遇刺的皇上。

经历过诸多风雨的太医们,已经在暗暗猜测,是不是皇上已经遇刺身亡。

而他们的存在就是掩人耳目。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而事实上,魏将行正好端端的坐在寝宫里,他身上缠着纱布,脸色看着也不好,可是确是个真真正正的大活人。

魏长平跪在地上,与他一同,跪着的还有二儿子魏清流。

“朕让你们去查刺客的底细,你们可查到了!”

时隔三年,魏长平身上的书卷气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源自他身份带来的尊贵感。

魏将行收回了魏云手里的兵权,其中三分之一,就被掌握在他手里。

加之封地近两年收成不错,自己两个女儿也先后嫁了好人家,所以魏长平说的上是春风得意。

“回禀父皇,已经有了些许眉目,相信再给我一些时间,就能把这群人的来路探查清楚。”

“半月前,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魏将行这么震怒,“都已经这么些天了,我还要在这里装病装到几时?”

魏长平接道,“刺客刺杀父皇必定是有利可图,只要父皇边装病,边封锁消息,自然就会有幕后黑手露出马脚。”

魏将行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他计较的是魏云不再。

他这两个虽然也勉强算得上有勇有谋,可是跟他的三儿子比起来还是相差太远。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小儿子了。

这死没良心的,自家老子爹都要没命了,他还不知道躲在哪里乐呵呵的养花逗鸟。

想到这一点,他就气得肺疼。

大的没良心,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赤成亲他亲自叮嘱魏赤要把这事告诉魏朱,可是这倔驴一样的孙女,硬是全程没有露面,就连贺礼都直接省了!

难道这小王八蛋,是真准备跟他魏家划清关系!

这一别三年,两人就跟死了似的半点音讯都无。

说起这事,他就想到那个倒了血霉的年夜饭,好好一顿饭,硬是给吃成了妻离子散。

“曦月怎么样了?”这一次魏将行问的,不是魏长平,而是魏清流。

去年,魏长平终于娶了一房媳妇,因为这个,时时在魏长平家里小住的魏照君迫不得已搬了出来。

不过她也不回关家,而是去了魏清流府上。

魏清流府上,女眷多,孩子多加上魏照君身份高贵,那满府的人人人奉承个个夸赞,魏照君在里面住的很是如鱼得水。

“阿姐在我府上住的挺好,前几天关家的儿子过来接她,她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吵了起来,这就又耽搁下来了。”

想到魏照君跟关太冲那摊子烂事,魏将行就头疼,“吵吵闹闹这么长时间了,我看要真是不行,干脆两人和离算了!”

魏清流冷,“父皇,阿姐年级可是不小了,那关忆深都到了为人父母的年纪,这时候让两人和离岂不让天下百姓耻笑!”

“难道他们笑的还少!”魏将行怒瞪着一双眼睛,久居帝位他那一身威严气度,一般人可招架不住。

魏清流连忙垂头,“父皇说的有理,有空我会跟阿姐说的。”

“还有你!”魏将行指着魏长平说,“你那妻子都娶回去一年了,怎么还没听见肚子里有动静,你若是不喜欢就多娶几房,趁着你还年轻,还是多多开枝散叶的好!”

说起孩子,他有看到自己的二儿子身上,他看了半响,也只憋出句,“我有你们三个都觉得头大如斗,你给我掂量着少生点!”

魏清流点头应是,心里却不以为意,魏将行三个儿子,他是唯一一个有儿子的,而且还不是一个。

这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魏将行心气还是不顺,“虽然你们兄弟两个,是为了找出幕后之人,才让我装病不出,但是这戏要做全套,我快不行这消息,你们给老三送过去吗?”

“父皇放心。”魏长平道,“银件已经半月前就送过去了,三弟之所以没来,或许是手头有其他方面的事。”

魏将行火冒三丈。

老子都要死了!

还有什么事比这件更大的!

眼看魏将行上火,魏长平急忙安慰道,“三弟的船行往返整个大魏疆域,或许他是跟船出去了,这才过来的晚了一点。”

“屁的跟船出去!他带着岭东私军将山匪水寇一网打尽,你听听朝堂上都是怎么弹劾他的!

说他拥兵自重,说他图谋不轨!别人都骂他头上去了,这狗娘养的都不站出来吭上一声,脾性哪?都被吃狗肚子里去了!”

魏长平看着盛怒的魏将行,还忍不住为自家三弟说一句公道话。

“那也是因为水寇伤了朝昌长公主,因为这个魏朱差点人都没了,三弟就这一个女儿,自然生气,所以下手也就狠了一些。”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魏将行那肝火蹭蹭的冒!

魏朱伤了,他冲冠一怒荡平水寇。

他伤了,这人连句关心话都没有。

“哼!”

魏将行怒哼,“这狗娘养的玩意,他若是来了,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魏将行话音刚落,就见底下亲军来报,齐王来了。

魏将行还以为听错了,什么玩意?“谁来了?”

“是齐王。”魏长平笑到,“三弟来看您了。”

魏将行蹭的站起来,魏云来了?

他这一走三年不归的混蛋儿子,竟然听着他人快没了,回京来看他了。

魏将行心里那个得意啊,就算你再豪橫,你小子心里也还是有你爹我的!

他作势要出去,可是走出两步又退回来,“老大,你去把他给朕带进来!”

魏长平面露难色,“这次可能不行。”

魏长平道,“父皇别忘了,我们还要捉住那幕后黑手,若是您轻而易举的召见三弟,这十五天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魏将行没好气道,“那你说如何!”

“先让三弟在行宫其他地方修整一下吧,等时机成熟,我就把他来父亲这里。”

事到如今魏将行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事就交给你了,好好磋磨一下他,让他知道晚来的后果!”

魏长平袖手而笑,“儿臣一定会的……”

457魏云重病?

“安定候请回吧,皇上正在行宫当中养伤谁也不见。”

孔最站在行宫门前,眼前是重重禁军,剑拔弩张戒备非常。

魏朱从马车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眼前拦路的官员,是个生面孔。

她虽然不认识,但是关于他的身份却是知道的。

“阁下可是魏如烟的夫婿满小将军?”

那穿着官服的少年郎看上去跟孔最差不多大,听到魏朱说话往这拱了拱手,“魏家二小姐却是贱内,敢问贵人身份?”

魏朱笑笑,“敢说晋王的女儿是贱内,你也是有够大胆的了。”

“她若是贱内,本公主又算什么!”

魏朱冷笑,“孔最,给我掌嘴!”

孔最早就看不顺眼这个拦路的官员,拿着鸡毛当令箭,真真让人觉得可恶的很。

现在,有了名头,当即揪过衣领,直接上脸甩巴掌!

啪啪清脆的声响传来,引得身后禁卫纷纷拔刀靠近。

魏朱也不是空手而来,身后跟着的精锐部队,纷纷上前与之对峙。

“朝昌长公主在此,谁敢造次!”

朝昌长公主。

这个已经消失在京城三年的身影,并没有因为她的消失,而销声匿迹。

恰恰相反,朝昌长公主以往行迹反倒因为她淡出京城所有人的视线,变得越发离奇起来。

但是不论如何,大家豆心里门清,在皇上心里,朝昌长公主很不一样。

正所谓投鼠忌器。

一时之间,这行宫外围反倒成了烈火烹油之地。

满将军很快就被孔最抽的脸肿如桃,眼冒金星,他是堂堂将军,又是晋王的女婿,平时谁不给他三分薄面,何时受过此等窝囊气!

而最要命的是,甩他耳光这人他……打不过。

身份!身手!全都各逊一筹,这更让他下不来台!

“朝昌!你恃宠而骄公然掌掴皇上身边御前侍卫,你这怕不是要造反不成!”

魏朱撩着帘子,她还以为魏长平给自己挑了一个怎样的好女婿,没成想竟然是这么不中用的。

“我今日打了,你种你打回来啊!”

满将军气的冒烟,这边的动乱终于把正主吸引了过来。

魏长平站于满将军身边,一身气度不怒自威。

“魏朱几年不见,你这脾性越发见长。”

魏朱托着下巴笑笑,“几年不见,伯父也不想我,我在南边日日盼着伯父给我来信,伯父却是那日理万机的,就连两位妹妹出嫁这样的大事,都不给我捎个信来,我这心里啊真是难受。”

魏朱是惯会恶人先告状的那个,“不是我说伯父,当初我无意间扰乱了魏二姐姐的婚事,本来心里就过意不去,甚至想着好好补偿一下二姐姐,只怕自己没有机会,这次本来是想拜见一下我这位好姐夫的,可是你听听他说了什么!”

魏朱佯装怒极,“简直不堪入耳!”

魏长平眉宇微皱,魏朱既然敢在这里闹,就说明他是有正儿八经理由的。

这次自己这女婿估计是无意间撞到枪口上。

“无论他说了什么,他毕竟是你二姐姐的夫婿,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你瞧瞧你把他打成这副样子,让他以后如何在军中立威,又让你二姐姐如何面对他!”

晋王厉声道,“还不赶快给他下来赔不是!”

魏朱好整以暇的瞧着魏长平,“伯父可想好了,我这若是赔不是,可就证明他刚才说的都是对的。伯父,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自己刚说出来的话,魏长平并不想立刻反悔,可是对于魏朱他多少还是了解些的,万一因为这事,落成对方手中的把柄……

“满旭你过来!”

满旭急忙上前走到魏长平身后,“满旭见过晋王。”

满旭知时务识进退,这一点是魏长平最为满意的地方,也是因此,他愿意提携对方,让他一路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满旭是他的人。

于公于私都是,所以魏朱此举便是在挑衅他的威严。

“满旭你与本王说说,你究竟是怎样得罪的朝昌长公主,若你无错,本王自会为你求一个公证。”

于是满旭便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魏长平听了一通,并没有觉得那里不妥。

满旭更是趁机跪倒在地,“下官惊惊战战守在此处,奉的是皇上的旨意,承德乃是皇恩浩荡,下官实在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的朝昌长公主!”

魏朱从点心盒子里捏了梅子放在嘴里慢慢的咬着,“都说完了?那是不是也该轮到我说几句了?”

魏朱慢慢悠悠道,“这其一便是你称呼我那情同手足的二姐姐“贱内”,我问你,晋王之女,当今圣上之孙,你哪来的胆子敢称呼她为贱内?”

“她若是,那晋王是什么?皇上又是什么?”

满旭张嘴辩解,“这只是一个称呼,我在心里当然是敬重夫人的!”

“你若真敬重她,刚才便应该过来与我这个妹妹打声招呼,你打了吗?”

魏朱吐出嘴里的梅子核,“你就算眼里没有我这个公主好了,可瞧瞧你刚才说的什么?造反!”

魏朱冷笑,“你可知道污蔑皇亲国戚是何罪名!你信不信本公主现在就敢把你拉下去斩了!”

魏朱随即不满的看着魏长平,“伯父也是,明知道我们来了不让我们见祖父也就罢了,竟然也不派个人过来跟我们说一下祖父的情况,害我在这里着急乱了方寸,这知道的是伯父日理万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瞧不起自己亲弟弟这一大家子。”

“你祖父病重,我自然是要在前面帮着安置的,一时忙乱,顾不上你也是情有可原,这样着急要紧的时刻,你也就别使你公主的小性子了。”

魏长平看了看魏朱身后的马车,“你义父哪?怎么没见他下来?”

魏朱说着叹了口气,“这就是我刚刚想要给伯父说的,得亏是一幅问我,要不然我都给气忘了。”

魏朱忧心忡忡道,“一月前义父身体不适,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小病,休养几日也就好了,谁知道这病症越来越严重下去,后来竟然渐渐下不得床了。”

魏朱愁云密布,

“因为这病义父休养了许久,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却因为听闻祖父受伤的消息,急着赶过来……如今病情复发,怕是……”

458惊天猜测

魏长平心里惊疑不定,“三弟身患重病?”

魏朱无奈点头,“可不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晚了些许多,要不然祖父重病我们怎么可能会不赶回来。”

“义父现在还在昏迷当中,行宫不是养病之地,我打算带他回京修养,本来我还打算离开前让祖父与义父见一面,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魏朱对着魏长平道,“我们等会就就会离开行宫这里,若是祖父无事,还请伯父给我们捎个信,这次义父怕是要背负上不孝的骂名了。”

魏朱说着招手,让孔最上车,临行之前,她淡淡的瞥了一眼跪着的满旭,“今日看在伯父的面上,我留你一条性命,若是改日再落在我手里,你这条性命我就替你收了!”

马车慢慢悠悠上路,真的就如魏朱所言,在魏长平的视线里离开了这所狩猎行宫。

听到魏朱离开的消息,魏清流惊的都没捏住手里的筷子。

“她就这么走了!”

“听说是因为齐王病重,不得不先离开这里前去京城修养。”

魏紫把玩着扇面上垂落的流苏,三年时间转眼就过,本就娇艳非常的陵阳第一美人,如今更是被岁月在眼角眉梢添上一抹成熟风情。

她穿着宫紫色的衣裳,慵懒的发髻闲闲的垂在一边,远远望去,那怕是剪影也美的像画一样。

“晋王已经在想方设法摆平自己通往皇位的道路,父亲真要继续准备毫无作为下去?”

魏清流放了筷子,“这皇位一事,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吗!”

提起这件事,魏清流就气。

“当初因为你的关系,你祖父毫不待见与我,一共三个儿子,他们两个全是一字并肩王,只有我落得个中山之名。”

中山,中山,不高不矮,不上不下,犹如鸡肋可有可无!

他真是恨死了自己这个封号!

魏紫这些年已经学乖了,才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魏清流掰扯。

“父亲,其实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魏紫笑到,“祖父一共就只有三个儿子,如果伯父跟叔父都不可以,那就是轮也能轮到你的。”

魏清流惊,“你要做什么!”

魏紫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父亲畏畏缩缩,没一点做大事的样子。

“父亲管我做什么,女儿只问你,你想不想……?”

那九五至尊的帝王之位,试问谁不想坐上去!

可是他前有文官当中堪称表率的兄长,后有武官楷模的弟弟,夹在其中的他,真的能有机会?

魏清流神情紧张,他拿起筷子吃了两筷子白饭,却又咬牙放下。

“把你的主意说来听听。”

魏朱笑着靠近,她就知道,没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眼下这就是个好机会……”

是夜,魏清流穿着便装进了行宫里的魏将行身边,名义上他是要去守夜,可实际上他就是去魏将行那里陪他打牌,陪他聊天,然后再在对方心情不爽时,对着他骂上几句!

魏清流心里是不忿的,他不知道魏将行对别人是不是这样,但是他是绝对没有骂过另外两个儿子的。

想到魏紫说的事,魏清流手中的棋子就犹豫了一瞬,在魏将行催促声里,落错了地方。

这绝对是一记臭棋,臭的不能再臭的那种。

果然,魏将行的嘲讽很快扑面而来,“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下个棋都能走神成这样,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以后还能做什么!”

魏清流觉得心里简直委屈到哽咽,不过就是一粒棋子而已,在魏将行这里,反倒成了十恶不赦的罪状!

想到魏紫说的话。

魏清流舒了口气。

“父亲教训的是,只是孩儿只是想起了三弟的伤势,这才一时走神。”

魏将行一愣,“你三弟什么伤势?他那牛一样壮实的人,能有什么伤势!”

魏清流微微惊讶,“大哥没告诉你吗?三弟他……”随即他反应过来,“没什么的,是我记错了。”

面对这明显岔开话题的措辞,魏将行并不买账,“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你三弟不是才来行宫,他有什么伤势?总不能是跟你禁卫军打起来了吧!”

魏清流犹豫了会,“孩儿不知该不该说。”

他叹了口气,这才慢慢把魏朱今日在行宫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

末了,他补充道,“大哥没给您提及,估计也是怕你担心,毕竟现在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三弟的伤势……有京城名医照看,应该是无碍的。”

“屁的名医!”魏将行怒到,“现在就连宫中的名医都在我这里,那满京城里有什么值得给他看病的大夫!一群饭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魏将行就这么又把自己三个儿子给归类进饭桶行列!

“魏长平哪!让他过来!老子今天就要回宫!”

“万万不可!”

魏清流急忙道。

“大哥文韬武略,他既然不说,就肯定是有大哥的想法,我贸然跟父亲说了,指不定大哥心里怎么埋怨我,万一再因为这个中了那刺杀之人的诡计,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魏将行一脚踢翻了棋盘,“少给我说这些,还不快给我把你大哥叫过来!老子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好不好!”

魏清流急忙点头,临出门前,他忐忑道,“父亲不会说是我提及的吧?”

“赶紧给我滚出去叫人!”

魏清流麻溜的打开房门离开了。

房门一被关上,亮着灯的青铜白鹤盏里,幽幽炸开了一朵灯花。

屋里惊的可怕,魏将行坐在那打翻了的棋盘旁边,突然莫名的笑了一声。

只是这笑里全无喜悦,反倒是自嘲更多一些。

“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脑袋转了转,透着苍凉之意的混浊双眼,看向房梁之上。

在那被黑暗吞噬的角落里,一角白色衣摆轻轻的垂落下来。

房梁上的魏云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我只是在确定一个猜测而已,你当我不存在就好。”

“什么猜测?谁的猜测?”魏将行冷道,“三年不见,你却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说了你会更难受。”魏云说,“继续吧,他们来了……”

459兄弟之争

少倾房门推开,匆忙而来的魏长平甚至外袍上的玉带都没来得及系好,可见出门时的仓促。

魏长平在地上跪了,“父皇为何匆匆叫我来此,可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魏将行沉着眉眼,一副风雨欲来之色,“我问你,你三弟离开行宫,你为何不告诉我!”

魏长平听着看了旁边站着的魏清流一眼,“儿臣自以为将此事瞒的很好,不知父皇是从何处得知?”

魏将行甩袖,“这御林禁卫全是朕的人,朕若是想知道什么事,你怎么可能瞒的住!”

魏长平接着道,“儿臣不知道父皇从禁卫军那里听说了什么,但是儿臣之所以不愿意告诉父皇,也是有原因的……”

到这要紧地方,魏长平却噤了声,显然,他想把这事只说给魏将行一人知晓。

魏将行怎么可能没看出魏长平的意思。

可就算魏清流走了,这房梁上还藏了一个。

“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魏长平瞬时就明白了魏将行的意思。

“回禀父皇,今日儿臣确实在外见到了魏朱,还被她指使着孔最抽了如烟夫婿耳光,这本是小事,反正有三弟纵着,魏朱一向是那个性子,只是儿臣在魏朱那里听说了一件事三弟之所以拖延回京,是因为病重。”

一旁的魏清流神神在在的站着,这些事他都已经给魏将行说过了。

照他的意思,晋王刻意隐瞒皇上齐王的病情,意在隔开父子两人,制造两人隔阂,最好再惹得魏将行多疑,以为晋王意在夺位,其心可诛。

魏将行笑笑,他自认这计策好极。

他在兄弟三人里的确平庸,可是这份平庸,此时却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那个位子,他也想要。

魏清流垂下眼皮,将这不上不下的中庸之态演绎个淋漓尽致。

而魏长平的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父皇可知道三弟在岭东如何作为?”

“他广修道路,开阔水域,的确水上商道为百姓们提供了方便,可是若这商道意在钱财之外哪?”

魏长平道,“三弟这些年在魏朱的帮助下,在岭南大揽其财,又在岭东招兵买马,我听从岭南而来的商人说,那城里的护卫队比京城还要戒备森严,再一问那军队数量,动辄上万。

我知三弟性情,自然更加知道他不会做出威胁京城的事,只是儿臣时时在想,若是三弟的军队乘船而来,这京城又能撑下去几日光景。”

魏清流目瞪口呆,他竟然还不知道魏云那个不吭不响的人,竟然做了这许多事情。

他联想到大军乘船而来的景象,顿感心头发凉。

“而且……”

魏长平的言论显然还没完,“父皇这边刚遇刺,齐王那里就重病在床,我总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了一些。”

有些话点到为止。

有些事联想比事实还要可怖。

魏将行脸色晦暗不明,“听你的意思,你三弟是打算造反?”

魏长平刚想言语,却听魏将行接着道,“他不仅想造反,而且因为他太过迫不及待,干脆直接派人过来刺杀于我?”

魏将行不怒自威,听得一旁的魏清流齐齐跪下。

“父皇息怒!”

“好好好!”

魏将行一连说了三个好,“我觉得这皇位没意思,你们却上赶着想要过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想,这派人刺杀于我的,也可以是你们其中任意一个!”

魏长平眉头皱起,这跟他设想的很不一样。

明明所有矛头指向魏云,可是瞧着魏将行的态度却并没有针对的意思。

是他的计划出了差错。

还是他低估了魏云在魏将行心里的地位!

这一晚,魏将行勃然大怒。

晋王中山王两人美其名曰为皇上祈福,实则在台阶上罚跪直到深夜。

魏将行脸色苍白的靠在龙椅上,只觉身心俱疲,他拼打下这诺大江山,想方设法名正言顺的坐上这个位子。

如今……什么都成了。

可是他却深觉一种无奈的疲惫。

他的江山,他的儿子。

“果真是皇家无情啊……”

魏云从梁上翻身下来,瞧着这个自怨自艾的皇帝。

一晃三年过去。

岁月对魏云却像格外的宽厚,三年多的时间,他脸上一丝风霜不见,白衣如昔。

他站在魏将行面前,仿佛不是三年未归,而是他出了一趟门外,转身又随意走回的淡然。

“你以前常说,若是有一天年纪大了,老了,打不了仗了,就回家种水稻。”

魏云面无表情道,“魏朱在岭南有好多良田,也培育出了好的稻种,你若觉得这皇帝做的不顺心,便去那里吧。”

魏将行没好气道,“说的轻巧,我这皇帝不做了谁来做?你?”

“不是有大哥和二哥。”魏云无所谓道,“总归是姓魏,谁做都一样的。”

“那为什么不是你!你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说你拥兵自重,说你居心叵测,你倒是真反一个给他们看看啊!”

想到刚才两人说的话,魏云沉默了片刻。

“父亲,你当初教我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老子说的多了,谁知道你说的那句!”魏将行怒到,“少给我说没用的,你上次年夜饭时还说再害吾女半分,休怪魏云无情!你那时候怎么不记得我说的话!”

魏将行特别想踹魏云两脚,这混蛋玩意,感情在他眼里只剩下魏朱一人是活的!

提及魏朱,魏云眉眼都柔软了三分。

瞧着他这样子,魏将行就眼睛疼!

“你跟魏朱怎么样了!”

“她很好。”

“废话!”魏将行没好气道,“她的船行那怕我在宫里都能听到名头,天下百姓暗暗给她封了一个天下第一女首富的名头,你真当我不知道!”

只是因为魏云的原因,她也就听之任之,要不然单单凭借富可敌国这一条,魏朱的日子就不可能过的像现在这样舒坦。

魏将行突然叹了口气,“三儿,你知道的,我问得是你,你对她的心思……你……真就没有别的想法?”

“什么叫做别的想法?”魏云反问,“为人父母的,能对自己的女儿有什么想法,她过的好也就够了。”

“对了,”魏云突然道,“我要当外公了……”又或者爷爷?

460神机妙算

魏将行不知道魏云听到这个消息是何等心情,但是他的心情绝对算不上美好。

“她既然有身孕,怎么还回京城!”

魏云意味深长的看着魏将行。

想到自己现在还是个命不久矣的皇帝,魏将行暗骂一声糟糕。

“你两个哥哥闹出这一场,也是为了抓住幕后黑手,我们事先也不知道魏朱怀有身孕。”

魏将行有些着急。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魏将行因为孙辈的怀有孩子,如此珍而重之好生奇怪。

但是魏将行却知道的,魏朱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这会京城正乱着,若是牵扯上魏朱那个肚皮里的小东西,魏朱会疯的。

有钱的人疯起来很可怕。

有权的人疯起来也可怕。

可如果这人有权又有钱,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且,魏朱虽然姓魏,但是对于魏家是半点人情味也没有的。

若不是因为魏云……

恐怕魏家早已经覆灭大半。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魏朱真能干上来。

所以他对魏朱是忌惮的。

魏将行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除非魏云登基,否则任何一个试图对她不利的人,都有可能迎来王朝覆灭。

“我希望你当皇帝。”

魏将行说,“不止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更因为这样对魏家,对魏朱都好,你也知道的吧,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容忍她的存在!”

魏云径直看着自己的父亲,就那样默默的看了很久,末了,他突然道,“你这是在立太子吗?”

“对啊!不行吗!”

魏云思忖了会,而后摇了摇头,“大哥二哥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换而言之,他们有可能会造反。

兄弟相争的下场,从来不会太美妙。

魏将行沉默了。

这一点,他刚才已经看的十分清楚。

“若是魏朱在这里就好了。”魏将行突然感慨,“她那脑袋瓜子里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魏云犹豫了一会,“我来时魏朱给你出了两个主意,你要听吗?”

魏将行被这话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魏朱竟然早就想到了眼下的情形!

他愕然道,“你之前从房梁上不下来,想要证明的事就是这个!”

魏云点了点头,“情形与魏朱跟我说的一般无二,我就是两手空空而来,也会背负判国罪名,再出不了这京城。”

魏将行心烦意乱,“你也不用怨你大哥,毕竟魏朱弄出来那动静实在太大了,也怪不得他心里害怕。”

“岭南与岭东虽然距离京城比较远,但我可以给你保证,绝对没有发生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魏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符合大魏律法的。”

这一点,魏将行还是知道的,魏朱就是抹了油的泥鳅,永远不会让人抓住一丁点的把柄。

“你还是赶紧给我说办法吧,说完了你赶紧走,我现在一看到你就眼珠子疼!”

魏云想了想,“要让鸟不乱扑腾,一是把它锁在笼子里,任它再厉害也飞不出去。”

囚禁。

关押。

监禁。

这让魏云想到了前朝亲王,被困宅邸一生,寸步不得离开,最后幽禁而死。

魏将行心烦意乱,“赶紧说下一个!”

“另一个是折断他的鸟羽。”魏云到,“大雁飞不起来的时候,也只能成为家鸡。”

断起势力,折其人脉,让他只能当一个闲散王爷。

比起上一个建议,相对来说要温和上许多。

只是却透着天真的残忍。

曾经不可一世的人,你让他一无所有,这与生不如死有何不同。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魏将行看着魏云道,“他们两个可都是你的哥哥。”

魏云摇了摇头。

“魏朱说,这两条路是她为我设想的最好的下场,我最差的后果是死无全尸。”

魏将行惊呆了。

他还以为……还以为……

“不可能!”

魏将行目光森然,“你那两个兄长,不会这样对你!”

魏云“来之前我也这么想的,还因为这个跟魏朱打了个赌,现在……是我输了。”

从魏长平跪下的那一刻起,这结局就已经定下了。

魏将行有些好似,“你若输了,会怎么样?”

“我答应了魏朱,要亲自去教授她孩子的武艺,直到被打败为止。”

魏将行先是征愣,而后反应过来。

教授武艺!

那岂不是说需要魏云一直要等着孩子长大,那就是说——魏云要去争夺皇位!

魏将行心里大喜。

“你还费那事干什么,我直接给你一纸诏书封你为太子,名正言顺岂不……”他没了声音,如此一来,他的两个儿子怕是不会轻轻放过的。

一场皇位之争在所难免。

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魏云瞧着魏将行那瞬间佝偻了许多的肩膀,记忆里教着自己一招一式的人,突然就慢慢飘远了,剩下的只有这个苍老又孤寂的身影。

“我一直都记得的。”

魏云说,“我手里的剑是为了守护家人而练。”

他本来是要走的,却突然被魏将行叫住。

“三儿,你说实话,如果有天你哥哥们登上了皇位,如果他们还依旧把你当亲兄弟对待,如果那时魏朱是大魏江山社稷的隐患,你会用你手中的剑护住你的哥哥们吗?”

魏云睁开那双凤目,眼中寒光直逼那个九五至尊的帝王。

“魏朱不算魏家人吗!”

魏将行眉沉如霜,“自然不算!”

魏云看了魏将行许久,“你不要试,那后果,你承担不来的。”

窗门推来,魏云的身影三两下消失在黑夜里。

魏将行颓然的坐回龙椅上,只觉头痛如裂。

京城外有坐驿馆,月色凉薄,魏朱房门大开显然在等着什么。

当圆月偏西,那开着的房门终于迎来了一人。

“义父回来的好晚。”魏朱笑看着魏云,“可与祖父说明白了?”

魏朱给魏云倒了一碗姜茶,“义父用一些吧,等会入睡的时候暖和。”

魏云瞧着魏朱身上披着厚衣,这才在魏朱对面坐了,“你怎么知道他并无大碍?”

“祖父若是真有事,伯父肯定会在想方设法坐上皇位之后再通知我们,怎么可能现在就给我们递信。”

魏朱慢悠悠的喝着茶,“说到底也只是看我们离开太久,想要趁机除掉义父这个障碍,相信过不了多久,这神秘消失的刺客就又该露面了……”

461骨肉

魏朱不怕这明枪暗箭,他担心的只有魏云。

她这义父太重情义,而重情之人,往往容易为情所伤,都说爱情铭心刻骨,可是这亲情伤起人来,才是那杀人不见血的无锋刮骨刀。

魏朱突然有些心疼他这义父。

魏云若是跟她一样没心没肺,那大概是世间最好的一件事了。

魏云离开前曾停下来回头看着她,“这件事你不要管,安心调养身体。”

魏朱乖巧的点了头。

魏云一见她如此痛快,就知道她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是认真的。”

魏云道,“总归什么事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当年他在岭东见到魏朱的时候,她虚弱的就像是一只鸟雀,满身鲜血的躺在床间被褥。

那只紧紧抓着她的手,攥着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疼”也不是“求救”而是用那双疼到快要丧失理智的眼,凶狠的盯着他。

“义父!他们说的我不信!”

“你答应我!不要把这事告诉孔最!”

等着他点头,她才放心的笑了笑,“我信义父的,义父既然答应,就一定能做到!”

他那时说不上什么心情,只是在水寇山匪包围里,他那握着剑手都快沉的挥不动了,肆虐的心里面,还是想拼了命的去毁灭什么东西。

齐王。

皇帝。

天下。

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他要的,也只是那人唤自己一声义父而已。

如果连这个都不行,那就都毁了吧。

天上冷月森然,那古井无波的眼底,封印饿鬼修罗的边界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有乌云远远飘来,遮挡住天上圆月,将那皎皎明月涂抹上红色血光。

久抓不住的刺客,终于按耐不住,再次对着病情垂危的皇帝出手。

只是这次没有那么幸运,被早就埋伏的禁军层层包围。

刺客拼死一搏,竟然杀出一条血路,夺窜而去。

魏将行勃然大怒,下令清缴刺客,这一抓不要紧,刺客当中有人受了伤,逃亡路上竟然被同伴抛弃。

正欲痛下杀手之际,反倒被追来的禁军救了一条性命。

这刺客也是硬骨头,大刑伺候了三四天,愣是一句话都没出。

若不是满旭盘问途中,听出了对方的口音,因此找出蛛丝马迹,这事还真就难办了。

只是盘问出口风的满旭却发现更难办的事情还在后面。

于是当天夜里他就去见了魏将行。

满旭本来是要禀报的,魏将行却阻止了他要说出口的话,他对身旁的福禄说,“你去齐王跟中山王一起请来。”

福禄收到消息下去传话,不一会儿就把两个王爷给叫到了皇上跟前。

见皇上点了头,满旭这才开了口。

“回禀皇上,这刺客的消息我给查到了,这刺客就是京城人士。”

“竟然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魏清流问,“可是前朝余党?”

满旭面露难色,一旁的魏长平也直接开口,“这里没有外人,你直接说就是。”

满旭得到准信这才开口,“这人却是跟那前朝余孽没有关系,不过他跟这不夜城却多少有些瓜葛。”

满旭道,“这人曾经是不夜城里的员工,因为东家瞧见他伸手不错,就收了他一大家子进了不夜城上工,而他更是被东家送到了远一些的地方,练习武艺骑马射箭,这次也是他受东家指使乔装打扮来到这里……”

满旭眼皮突突跳,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说的有多惊世骇俗,他更知道,一旦自己说出的这些事被人证实。

那它只有两个下场。

万劫不复。

荣华富贵。

这一切的一切,却还掌握在身边这三人手里。

魏将行面若沉霜,“给朕说说,指使他过来行刺的东家是哪一个。”

底下三人没了动静,魏将行冷笑,“你们就说句实话,还能怎么样?这不夜城的东家除了魏朱孔最,还有哪个敢担这个名头?”

魏将行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常年在刀光剑影中磨砺出的一身铁血气概,也依旧让这些没上过战场的人噤若寒蝉。

“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单单一个魏朱是没必要派刺客过来刺杀朕的!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这幕后主使就是齐王,为的就是谋夺朕的皇位!”

魏将行看着面前这些人。

说出来大概也没人相信的吧。

这些人费尽心思想要栽赃陷害的人,对这皇位根本不屑一顾。

他怒目圆睁环视座下三人,“我且问你们,若这事真是你们三弟做下的,你们准备怎么做!”

魏清流犹豫了。

如果魏云真胆大妄为到要谋朝篡位,那按照律法来说,是要被诛九族的。

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都在九族之列,尤其……还有一个皇上。

许是年纪大了,魏将行越发看重兄弟和睦。

可是……

魏清流想了想,“儿臣不知道怎么说,如果是旁人杀了也就杀了,可这毕竟是三弟,血浓于水啊父亲。”

魏将行不吭声,只看向魏长平,“你来说说。”

魏长平拱手行了一礼,“儿臣觉得这事不能这么早下定论,更不能用我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齐王的未来。”

“我们为什么不让三弟露面,问一问这事他是怎么看的?或许这只是一个误会,或许是有人想要陷害他,毕竟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来派人刺杀父皇?”

两个儿子回答的他都满意,却也同样不满意。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魏云。

如果面对这个问题的也是魏云,魏将行相信,他会毫不犹豫把知情者杀掉。

只要跟魏朱无关,他这三儿子就冷静的可怕。

魏将行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对,尤其是他现在身处的这个位置,更应该秉持公正一碗水端平。

可人都是有私心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抱成一团,相互扶持。

所以他最喜欢的最倚重的只有魏云。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魏将行下了定论,“我外出狩猎,本来是为了散心,谁知道竟然惹了这一堆糟心事?”

魏将行站起来,“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回京城!”

462皇上突然重伤

天还没亮,人还在睡着,京城外的驿站就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孔最匆匆出门查看,回来时将衣袍一件件细心的给魏朱穿上。

“除了何事?听上去动静很大。”

“是禁卫军。”孔最道,“带兵的是那个讨厌鬼满旭,虽然他不明原由包围了这里,但是我刚刚派人出去打探过了,皇上昨夜遇刺,这一次像是真的。”

魏朱听着顿了顿,“那皇帝现在的情形哪?”

“魏将行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对岳丈下手,现在之所以这样,恐怕他已经到了人事不醒的地步。”

孔最给魏朱穿上短靴,单膝跪在地上看魏朱的时候,眼里透着罕见的认真。

“魏朱,我们要造反吗?”

魏朱被他这轻松愉快到跟“要不要出门喝个茶”一样的语气逗弄的笑出声来。

“既然是造反,总要有个名头吧,你先给我说说,咱们是说君王暴政?还是说君王贪恋美色?”

魏朱缓缓道,“魏将行虽然年纪大了,但不得不说对于当皇帝他还是很有一套的,你看现在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现在造反师出无名啊!”

“娘子想要等到什么时候?”孔最疑惑,“总不能等着别人坐稳皇位,咱们再开始吧?”

“等到魏云点头。”

魏朱轻轻站起来,“只要他心灰意冷,再不把魏家当责任背在肩上,这事就成了。”

说到底,她们缺的只有魏云一颗冷硬心肠。

大家都是君王的儿子,东家不红西家红,这名头自然而然的就出来了。

“义父现在在哪?”

孔最脸色奇怪的很,“你是不是忘了岳丈现在正在病入膏肓当中,这会他自然是在装病。”

魏朱皱眉,“晋王是会检查的吧。”

孔最笑笑,“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还有一个神医在这。”

白釉两贴草药汤子灌下去,风光霁月的魏云就成了面色蜡黄的药罐子,往床榻上一躺,任是大罗神仙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魏长平本来还以为魏云是装的,等叫来太医一检查,才发现魏云病情垂危,总觉得在魏将行升天前,他就要先送自己这位弟弟离开。

魏朱从门外进来,禁军本想押着她进来,谁知道魏朱身边竟然带着一支精锐部队,旁的不做,只保护魏朱安全。

魏朱带着人一露面,魏长平就高度紧张戒备。

这魏朱几年不见,却是越发难缠。

比起魏长平,魏朱眉眼却舒缓很多,“伯父,大家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说来就好。

说起来,我们都是已经离开的了,怎么伯父又把我们叫回来,可是祖父出了什么事?”

“你祖父昨晚遇刺。”

魏长平探究的看着魏朱,“这事你怎么说。”

“遇刺?”魏朱一脸惊讶,“祖父不是半月前就遇刺重伤,因为这个,伯父不是还没让我们见过祖父,怎么现在又来一个遇刺?”

魏朱怀疑道,“重伤之人,两次遇害,伯父莫不是在说笑!”

魏长平有口难言,他该怎么说,说之前魏将行安然无恙,一切都只是计谋而已?

这话若是说出来,魏朱就敢翻了天!

“我也觉得此时诸多可疑只是之前刚抓住了活口,就出了这种事,自然是要多多盘查的。”

魏长平上下打量了魏朱一眼,“本来不想去找你的,奈何这次出来捉到的凶手与你有关系。”

一旁的满旭正想过来说两句,却见魏朱摆了手,“我一看见你就脑袋疼,让那个凶手过来,有什么事我亲自问他。”

满旭征求了魏长平的意见,见对方点头,这才下去把人带上来。

地上的人显然是受到过严刑逼供,不仅身上伤口叠伤口,就连这精神看上去也不大好的样子。

魏朱见状笑了笑,“我以为伯父文官出身,最常用的该是以德服人,怎么用起这刑罚反倒也顺手的很。”

满旭冷道,“面对乱臣贼子就该雷厉风行,只要能找出证据,必要的手段还是需要的!”

魏朱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好姐夫,我虽然尊敬你称你一声姐夫,但是本公主跟晋王说话的时候你还是安静些的好,毕竟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满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魏朱之前抽了他耳光,若不是顾及她长公主的名头,这人的下场恐怕比地上的刺客还要凄惨得多。

他心中暗恨。

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他往后退了半步,将这场面留给晋王和魏朱。

魏朱围着地上的人来回转了几圈,“伯父这人这么重的伤势,我若问起话来,会不会有严刑逼供的嫌疑?”

魏长平冷着脸,魏朱这意思,就是再在说他之前严刑逼供的意思。

魏朱又问,“我听说祖父受了重伤,刚巧照顾义父的乃是岭南有名的神医,伯父若是放心,可以让他一同参与救治,哪怕就只是打个下手,也算我一番心意。”

魏长平看了看魏朱不说话。

魏朱笑笑,“还是说在伯父眼里抓到一个所谓的凶手?比祖父的性命还要来得重要?”

魏朱眉眼挑起,那双夺人双目里狡黠以咄咄逼人之姿,对上魏长平。

最终魏长平点了头。

魏朱笑,“这人我只是借,他晚上还是要回来照顾义父的。”

魏长平皱眉,“照顾父皇是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医者来来回回两头奔跑,魏朱,你莫胡闹!”

“伯父又不是没见过我胡闹的样子,怎么现在就能说我胡闹?”

魏朱道,“祖父固然重要,可是我义父同样重要。伯父这话说的实在让人寒心,我一副不仅是与你一样的一字并肩王,也是你的亲弟弟。

他现在虽然是嫌疑人一个,但是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连这多喘两口气,都需要灌着汤药吊起来得时候,你这当人兄长的也不能太过苛刻。”

魏长平不愿再多计较,“你爱怎么做怎么做?但是这次刺客的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了!”

魏长平声严词厉,“我们固然都是一个“魏”字,可是这大魏的律法,也不是吃素的!”

“若这凶手当真与你有关,这昭狱你怕是免不了了!”

463有底气的胡闹

说起这昭狱,这就没人不怕的,那是人一辈子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魏朱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垂落的衣摆,“伯父突然这样说,倒让我觉得自己就真是那个凶手了。”

她眉眼虽然还是弯着的模样,可是那眼底却再没有丝毫笑意,“伯父总针对我说我是凶手,若我不是,这“污蔑”的罪名谁又要来承担?”

魏朱的目光在满旭身上扫过,而后又慢慢落在魏长平身上,巧笑嫣然间是森森杀意。

“伯父固然是晋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魏朱也不是吃素的,我若能证明我的清白,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这爱叫唤的狗,你就是把他撵走,他转头也会跟上来对着你继续乱啡,你就只有把他打怕了,打狠了,让他听到你的脚步就打哆嗦。

听到看到你的身影就哀戚逃窜,这才算解决了问题。

魏朱话音一落,身后跟着的精锐军队一字排开,与大厅里的人分庭对抗。

她若只是府里的小姐,哪怕是有十个魏云也没办法替她撑腰,摆平一切。

好在,她不是。

身为朝昌长公主,身为不夜城东家,手中捏着水陆两条商道,掌握着岭南岭东两大封地,这才是她站在这里的底气。

魏朱想坐,就有人搬来凳子给她坐下,她觉得口渴就有人把不冷不热的茶水端上来送到她手边。

魏长平是她伯父没错,可是这会他也只能跟她平起平坐。

魏朱喝了茶,这才招手,让底下人把那喜欢当刺客的,听说还是从他不夜城出来的人,给架到自己面前。

“你认识我吗?”

魏朱吹着茶盏里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我给你个机会,把你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或许没办法许诺足够收买你这良心的东西,但是我可以保住你的命。”

魏朱挑起眉峰看他,明明生了张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面庞,那双眼睛却好似能看透人心一样,直达你心里最为薄弱之处。

如野兽张口,择人而噬。

重刑之后的刺客没有做声,他那双眼似乎泯灭了所有光亮,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死的。

魏朱突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她合了茶盖。

“你说你是我不夜城之人,不仅卖身于我,我甚至还看中你,带你去了旁的地方秘密训练,我想问问你,你遇见我时是在哪里?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有谁在场?”

那人没想到魏朱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不应该是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脱罪吗?

“我……”

那人才刚开了口,就见魏朱对旁边人招手,“你去拿纸笔,把这人说的话一字一句写下来,记住,要事无巨细,一个字都不能错!”

魏朱这边一个吩咐,就有人去拿了纸笔站在一旁默默记录。

魏朱对着刺客点点头,“你不用管他,继续就好。”

刺客紧张的动了动喉头,“三年前,我进了不夜城做工,做了一段时间……”

魏朱不满,“一段时间是多少?三五天还是两三月?我既然能看中你,你却怎么连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还有,别动不动就三年前,三年前的什么时候,月份记不清,春夏秋冬总记得吧!说具体点!”

“三年前的冬季,大约做了……两月。”

那人被问的满头冷汗,想了想后回答道,“之后我就意外被东家赏识,然后被到旁的地方。”

“被我赏识可是不容易的。”魏朱问,“因为什么原因?”

刺客:“我跑的快,手脚也利落……”

魏朱呵呵,“照你这么说,整个不夜城的人,都该被我赏识完了。”

她不耐烦道,“接着往下说,赏识你之后,怎么了?”

“我被带到了一处陌生地方,去的时候蒙着面,所以不知具体位置,但是那里一年四季气温舒适雨季格外多,而且……吃的饭菜也多为辛辣。”

这含沙射影的,倒真与岭南有几分相似。

魏朱问,“是我带你走的?还是旁人带你走的?”

“……自然是跟着你。”

魏朱点点头,“继续。”

“然后就是一直训练,跟着许许多多的人一同训练。”

魏朱:“训练的都有什么?是跟寻常军营一样吗?平时用的武器是什么?”

“就都是那样,列阵突刺什么的,武器比较多,长枪短棍都有。”那刺客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就是这次了,我被选为刺杀皇上的成员之一。”

魏朱招手,看了看旁边速记对话的侍卫,“就这些?”

魏朱看了几张并不满意,“这自古以来谋朝篡位啊,刺杀皇帝啊,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一般都要找高手中的高手前来完成,最起码也要荆轲,盖聂那样的人物,我看你说了这半天,除了手脚麻利被我看中,剩下的全都平平。”

魏朱捏着那些记录的对话,看向魏长平,“麻烦晋王在我身后随便找一人出来。”

魏长平不明魏朱此番举动,“你要做什么?”

“做你想要我做的事,”魏朱道,“晋王,请吧。”

魏长平无奈,只伸手点了其中一人。

那人走出,直走到那刺客面前。

魏朱的人,腰杆挺直如苍松翠柏,风骨傲人。

对面的刺客焉头巴脑,看着都矮一截。

“你既然说是随着我的军队一同训练的,那不妨你们两个一块打一套我岭南巡逻军里最普遍的军体拳好了。”

魏朱抱臂,冷眼瞧着那刺客腿脚颤抖,如遭霜打的畏惧模样。

对面之人却不管他,竟然一招一式的在那练起军体拳来。

魏长平眉头皱起,“魏朱,你什么意思!”

“晋王若是现在还看不明白,我倒有些怀疑,晋王这位子是怎么坐稳的了。”

魏朱四平八稳的靠在座位上,凉薄旁观,“你真以为我岭南的巡逻军是好入的?别说两个月,就是最好的苗子也要在最底层的预备役里磨练上一年,一年之后才能进队跟着训练。”

满旭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岭南距离这里这么远,岂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你身为皇族成员,竟然私储军队!此等行径等同叛国!”

魏朱不耐的挥挥手指,就有人上前把满旭压倒在地。

魏朱继续道,“我储兵这事,皇上是知道的,你们若是觉得不满,情管去皇上那里告御状!”

魏长平眼带薄怒,“魏朱!你不要胡闹!”

魏朱笑,“我便是胡闹你又如何?别忘了,你可还不是皇上……”

464狼子野心

魏朱这不轻不重却落地有声的话,几乎是将魏长平的狼子野心公之于众。

魏长平咬的后槽牙铮铮响恨不得这咬的就是魏朱的骨头。

“我说的不对吗?”魏朱眨着眼睛一派天真,“难道晋王现在是我大魏皇帝?不是吧,我怎么没听祖父提及过这方面的意思。”

魏朱笑着摆摆手,“晋王千万别想歪了,咱们言归正题,再回到这昭狱上来。”

“我再把这事给你们好好捋一捋,三年前冬日,我确实在京城不错,但是区区一个进去不夜城做工的人,想见到我这个东家,似乎也太难了吧?”

魏朱道,“不夜城有专门供我行走的通道,直接通往我的楼层,平日里别说是一个新人,恐怕就连青云居掌柜想见到我都不容易,况且……”

魏朱笑了笑,“你若是真对我有了解,就该知道我那时候忙于婚事,可没时间去见你一个小小员工,更不用说带你回岭南了。”

魏朱看了看魏长平,“这就是我要说的证据了,我当初虽然受不了一些被猪油蒙了眼,迷了心的人,无奈离开京城,可是我回去的可不是岭南。”

魏朱眯着眼睛回忆,“我记得我们先是沿着陆路骑马游玩,又沿着水路一路蜿蜒而上,玩了将近两月才回的岭南,这跟你说的时间更是完全对不上!”

“综上所述,你在说谎。而且是作死的在我面前说谎!”

那刺客顿时慌了,“不是的,我真的是……”

他求救似的看向魏长平满旭,“我真的是她派来的,你们信我!”

“啧啧。”

魏朱冷笑。

“我就不明白了,你如果真的卖身与我,你的家人也真像你说的那样在我手里,让你被迫给我效命,那你现在突然背叛我这个主子是因为什么?”

魏朱意味深长,“能有什么比的骨肉亲情来的重要?总不能你也是某个皇族之后吧。”

魏长平勃然大怒,“魏朱!不得放肆!”

魏朱调侃的面容顿时收敛,“晋王,我若想要放肆,你……拦的住?”

魏朱看着拼命指证她的刺客,“我若现在杀了你,那背后之人必定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对你家人下手,我刚才给了你活路你不要,这会,你还是安静踏上你的死路吧。”

魏朱手指一落,就有侍卫拔刀向前,那刺客当即跪地,“朝昌长公主,我污蔑你罪有应得,只求你帮忙救我家人,当时指使我的人……”

一柄长刀穿胸而过,魏长平丢了手里的刀,“死到临头冥顽不灵,竟然还想胡乱攀附混淆视听!”

刺客难以置信的倒下,圆睁的双眼透着死不瞑目的哀戚。

魏朱拍了两下手心,“晋王果真雷厉风行,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晋王杀人灭口哪。”

不过……

魏朱笑了笑,看向被压着的满旭,“我说过的吧,如果证明我是无辜的,这事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满旭满目惊骇,“魏朱你要做什么!我可是皇上亲封的禁卫统领!”

“那你就去找皇上吧,看看他是帮你,还是帮我。”

魏朱对着押送满旭的侍卫道,“好好给满小将军洗洗嘴,真是一说话就透着讨厌,再乱嚼舌根,这口条也一并废了算了!”

等到事情了了,魏朱这才甩甩衣袖站起来,“既然晋王把我从驿站请回来,那我也就不再回去了,晋王年纪大了,要多休息,朝昌就先过去看看皇上的伤势了。”

魏朱带着她的侍卫浩浩汤汤的出去,临出门前却突然停下,回眸一笑巧笑倩兮的看着他。

“皇上身在行宫,却几次三番出现刺杀事故,晋王负责看守防备,却三番四次如此疏忽大意,为保证皇上龙体安危,从现在起,晋王就把防卫之权练出来吧,接下来的行宫交给我……”

魏朱本想想说自己,可是好巧不巧正好看见孔最往这赶那已经含在舌头上的词句顿时就换了个词汇。

“交给我夫君好了,这诺大一个岭南在他手上都固若金汤,更别提这小小行宫,晋王放心,这刺杀的事若是再发生,我保管他有来无回。”

魏长平脸色阴沉,沾血的手指透着阴郁的疯狂。

“魏朱!”

魏朱似有所感遥遥回头,却在那看不清的脸色里哈哈大笑,“你说安静的让我当个娇花一样的闲人多好,偏偏让我张牙舞爪,露出满身荆棘。”

孔最听着,好好看了下他家娘子,他家娘子那里张牙舞爪,满身荆棘,明明就好看的紧。

“前面有台阶,娘子小心些。”

魏朱扶着孔最的手下了台阶,“魏将行的伤势怎么样了?”

“这回杀手应该是下了杀心的,伤的有些重,白釉说那刀再偏上一丁点,就能把心脏一破两半,但是皇上毕竟是上了年纪了,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魏朱拧着眉不说话,过了半响突然叹了口气。

“魏长平这次估计也是按耐不住了,这边重创魏将行,那边再定罪与我们,区区一个魏清流更本没法跟他对抗,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到时候都不用吭声,就有人把他推上那个位子。”

确实没有比魏长平更适合那个位子的人了,抛去一切不说,魏长平一定是个贤明之君,或许能比魏将行开拓出更大的疆域,因为他有野心也有能力。

可唯一不足的,是他无法容忍其他人的存在,魏朱不行,魏云更不行!

所以,这本身就是个注定鱼死网破的局面。

孔最问,“娘子觉得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魏朱摇摇头,“他这人心思缜密我看不透,不过他总归不会让我们这么顺风顺水的,这回他矮了一头,下次必定是想法设法致我们于死地的。”

孔最眼睛微微眯起,眼中肆虐的黑色,积压成眼底一闪而过的红。

干脆,把这种隐患直接除掉好了。

见孔最不动,魏朱给了他一记暴栗,“你少给我胡思乱想,像这种人身边一般都有魏将行安插的眼线,别看平时不吭不响,你若试试动手,看魏将行会不会掀了你天灵盖!”

孔最装委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点事,怎么被娘子这一说,如此恐惧!”

“我很认真的。”魏朱道,“预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你且等着看,魏长平是怎么作死的吧!”



465垂老与鲜活

艾草与汤药的苦涩在魏将行的寝宫里融成逼厌的气息。

魏朱远远的看着,已经年老的魏将行被厚实的被子压着,看上去垂垂老矣。

她这祖父确实老了,他以花甲之年登上皇位,守着自己三个已到壮年的儿子。

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被逼着退位让贤。

可是他不一样,这位从战场厮杀踏着旁人的性命鲜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大魏皇帝,从骨头里透着一股狠劲。

可是他却有着所有为人父母的通病,他太过爱护自己的孩子,就像所有目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家长一样,希望他们兄弟和睦,平安喜乐。

这本来是一个微乎其微的愿望,但是他却忘了自己的身份。

皇家无情。

太过年老的父亲,总是会让身处壮年的儿子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不再是需要你照看的孩童,而是想要跟你站到同一高度的对手。

瞧见魏朱,白釉连忙过来,“还能救活吗?”

白釉点点头。

他医术的确高超,可是他毕竟无法说话,大多时候他只能连比划带写,这群平时被人捧高了的御医,那怕面上不显,心底也是鄙夷的。

“你好好救。”

魏朱站在白釉身侧,仿佛成了他最大的靠山,“若是皇上醒了,我给你请功,加官进爵,高官厚禄!”

白釉连忙摆手。

魏朱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双喜还不要?难道你要双喜以后牵着你儿子,站大街上喝西北风吗!”

白釉没了声响,他看了魏朱半响,脸上神色突然认真起来,他郑重行了一礼,而后重新诊脉开方。

周围的御医面面相觑,见白釉有魏朱撑腰,对白釉的态度好了一些。

“白釉是我专门请来的人,你们小心伺候着,皇上若是好了,你们也便好,皇上若是不好,你们这狗头也不必留下!”

御医们纷纷跪地忙说不敢。

“不敢最好,我这人最喜迁怒,若是因为你一颗老鼠屎坏了这汤,你家人亲友,儿子故朋,我朝昌绝对敢给你上下血洗个干净!”

“还有那不长眼的,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我就问问你,是他的金银财宝动人心,还是我岭南侍卫动人头!”

魏朱冲着御医发了一通火,只等着把一众御医收拾的服服帖帖,这才扶着孔最的胳膊往外走。

屋里的药味闻得她头晕脑胀,她扶着门廊吐了很久,只难受的脑袋发懵。

孔最可心疼坏了,她拍着魏朱的后背,从袖里摸出几颗酸梅,“快嘴里含一颗去去味?”

魏朱端着冷茶漱了口,含着梅子站了半天,这才觉得好了一点。

咂摸着梅子的酸甜的魏朱,难受的皱着眉,“我没想到怀孩子竟然这么痛苦。”

“我也没想到娘子会这么难受。”孔最举着袖子给她擦嘴,“都是我的错,让娘子受苦了。”

孔最心疼的不要不要的,“要不要去找白釉开个方子压一压?”

“现在可别烦他了,他还等着加官进爵给双喜挣个诰命夫人哪。”说起这个,魏朱看向一旁的如意,“说起来,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我也不是给你催婚什么的,只是你若是想成婚就给我说一声,双喜有的,你也一样不会缺。”

如意却没有其他女子被提及婚嫁时难堪羞涩的样子,只大大方方点了头,“主子放心,我若是想成亲,必然是会跟主子说的。”

跟双喜不同,对于如意,魏朱是放心的。

孔最笑道,“大概只有世家子弟才能配上如意一颗玲珑心肠。”

魏朱白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难道白釉不好?”

孔最连忙解释,“娘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他对如意道,“你快帮我给你主子说说话。”

如意笑而不语,只看着孔最做那可怜相逗弄魏朱笑。

她是跟了个好主子的。

没有打骂,没有发卖,甚至就连惩罚都没有。

当初那个跪在碎瓷片里,等着被人卖远的婢女,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站在这诺大行宫,站在这花树暖阳下,眉眼弯起,嘴角带笑。

低头时看到手腕上带着的碧玉珠子,突然想到那个把珠子给自己塞手里的人。

他似乎真的把她当做姐姐一般,送她的东西就连魏朱都能称赞是好东西。

不知道他如何了。

一别三年未见,他是不是还是那个管着一宫的小内侍。

如意摸着手腕笑笑,不论如何,她都是希望对方过的好的。

“这位姐姐有礼了。”

一位小宫女轻手轻脚的走过来,走到如意面前微微行礼。

“你找我家主子?”如意轻声道,“我家主子正跟侯爷带上花,这会不方便见人,你若有什么事,直接说给我就好,我会替你传达的。”

“姐姐误会了。”那位小宫女轻快道,“我是专门过来拜见姐姐的。”

她说着将一柄小巧折扇递上,“天气就要热了,这柄扇子还请姐姐收下。”

小宫女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如意冷了眉眼拉住,“我不管你是谁,安的又是什么心思,这东西我不会收的!”

宫女微微愕然,“这可是暖香木做的扇子,不仅味道香暖,还能驱赶蚊虫,这在宫里就是贵人也难得一见的。”

“既然如此贵重,那我更不能收。”如意把东西塞回对方手里,“你带着东西回去吧!”

小宫女犯了难,“可我都已经跟别人说好了,会把东西送到的。”

她微微苦了脸,“姐姐真不要吗?这个很贵的。”

如意没再跟她纠缠下去,放了扇子离开了。

小宫女皱着眉头,垂头丧气的走回来,只走到那花墙深处,将那扇子双手呈上。

“福禄总管,我试过了,那位姐姐不要。”

福禄穿着一身墨绿衣衫,一晃三年他长高了许多,面庞也长开了,一眼望上去好似谁家儿郎站在花荫浓艳处赏景。

对于小宫女无功而返他并不意外,“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宫女交出扇子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我真不明白,明明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为什么不收?”

福禄展开扇子微微一笑,“因为她很不一样。”

那个抱着他喊他弟弟的人,真的很不一样。

466坏点子

魏朱最近吐的厉害,孔最,试了许多法子都不见好,只好把正在照顾魏将行的白釉召过来诊脉。

白釉这脉诊了半天,到最后却也得出个“水土不服”来。

如果不是知道白釉的本事,魏朱大约是觉得对方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来着。

她在京城呆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会水土不服!

“你想错了。”白釉慢慢比划,“我说的不是你水土不服,而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显然那个还没降生,就金尊玉贵的小婴儿比起京城来更喜欢岭南的风土人情。

“你压力不要太大了。”白釉比划道,“你的情绪会间接影响到孩子。”

压力?

魏朱摊手,“我没压力啊?”

她这话刚说完,就扶着痰盂吐了个昏天暗地,这一次就连她也不得不信这个邪了。

难道我压力真太大了?

离开前,白釉还交了她简单的五禽戏,让她没事多多练习一下。

“心情愉快。”是白釉留下的最后四个字。

“我难道心情不够愉快?”魏朱端着凉茶漱口,一旁的孔最还贴心的用姜片泡了热水给她暖胃。

“不如娘子去京城里的不夜城住些日子吧,行宫事多,那里反倒还清幽些。”

魏朱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可是……

现在真不是她离开的时候,魏将行半死不活,她义父还要装病,最要紧的是,她不觉得魏长平会就此下去。

一定会有发生的。

魏朱忧心忡忡。

孔最伸手抚平了她眉间褶皱,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魏朱,我突然觉得太对不起了。”

孔最又心疼又内疚,“我不应该让你承受这么多的,明明是你嫁给我的。”

魏朱揉了揉孔最的大狗头,“真觉得对不住我,等你这娃生下来,就揪着他狠狠地打一顿吧,也算是给我现在出气了!”

孔最被逗的笑出声,他摸着魏朱的肚子,“他还在你肚子里哪,说坏话也不知道避讳着点,宝宝别怕,等你出来,才会打你屁股。你放心,爹爹会轻轻的打,只让你娘亲出气就好。”

魏朱乐不可支,“你还说让我避讳点,你这态度更可怕好不好!”

孔最无辜,“这还不是你的要求。”

孔最又对着她肚子道,“宝宝你可都听清楚了,是你娘亲先开始的,爹爹这都是被逼无奈,你虽亲,但她毕竟是我娘子,她若生气连我都打的。”

魏朱不依,“我哪有打过你!”

“你第一次见我就打我!”孔最义正言辞的哭诉,“你打了我的眼睛,踩了我的脚,还差点把我踢坏……”

魏朱闷笑,“我怎么记得你当时说是在门上撞的。”

两人笑成一团,魏朱阴云密布的心情,终于露出一丝拨云见日的缝隙。

魏云本来是要来看她的,见他们两个笑的那么开心,又慢慢退下。

“我听你说,她最近身体不适,到底怎么了?”

于是白釉就把自己诊脉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比划给魏云看。

“她就是压力太大。”白釉说,“面上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心情郁结的厉害加上有了身孕,身体还没适应,这才有了现在这种好似水土不服一样的迹象。”

白釉比划道,“她心里压了太多事,那怕现在没事,以后也是要出问题的。”

魏云“很严重?”

白釉点头。

魏云垂下眼去,他慢慢往前走着,却又突然停下,“皇上伤势如何?”

“已经稳住了。”

“之后哪?”魏云问,“能不能正常上朝?能不能正常处理朝政?”

白釉犹豫了一会,他默默比划着,每比划一下,魏云心头就沉重上几分。

“能让他醒来片刻吗?”魏云问,“不用时间太长。”

白釉满脸凝重,“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五天。”白釉犹豫不决,“最少五天。”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对于魏将行来说,五天的时间充满太多变数。

魏长平带着魏清流连着魏照君一同前来,按理说魏朱是没有理由阻拦这三位见魏将行的。

可是她还是拦了。

“魏朱!现在可不是你逞能的时候!皇上生死不明,你却夺了你伯父在这行宫里的行事权利,我们刚才进来时还被要求搜身,你也不看看你眼前的人是谁!我们怎么可能残害我们自己的父亲!”

魏朱撇撇嘴,“勉强算个前父吧。”

她浑不在意道,“中山王今日看上去怒气冲冲的好可怕,我真以为中山王能豪橫的再把我给驱逐出门一次吧。”

魏清流脸色半青半紫,简直比当面得知自己二儿子喜欢男人时,还要难看!

这一儿一女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魏朱说着看了旁边的魏照君一眼,“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她对魏清流说,“听说你还把她留在中山王府上,你是生怕关太冲那个瘸子恨你太轻是不是。别人见着这样的麻烦都恨不得绕道走,只有你眼巴巴的凑上去多管闲事。”

魏清流气的脸红脖子粗,“你给我闭嘴!”

魏朱抱臂冷哼,“知道我欺负你们姐姐,晋王为什么不吭声吗?因为他也觉得魏照君是个倒霉的大麻烦,人家好歹娶了媳妇就知道把这难缠的大姑子送走,你可倒好,傻了吧唧的把人接过来供起来。”

魏清流道“那是你姑母!”

“你家姑母编排你跟男人的风流韵事,还编排成册子印刷出去给人看?你他么有病吧!”

魏朱瞧见魏照君就犯恶心,他指着魏照君鼻子道,“本公主一看到她就觉得想吐,来人啊,把她给我丢出去!”

“魏朱你敢!”

魏照君大喊道,“我是曦月公主,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你敢如此对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魏朱心烦的拜拜手,“把人给我丢远一点,要不然我脑仁疼。”

她的亲卫军自然领命下去。

魏清流本来还想组织,却被魏朱那种“再吭声就丢你”的眼神里选择了沉默。

一旁的魏长平看着被推搡压走的魏照君,眼中眸光深不见底……

467魏照君失踪

“魏朱!”魏长平大义禀然,“你趁着皇上病重,对他的子女暗下狠手,你心里可还有刚理伦常!”

“我是长公主,她是公主,她欺惹得我不开心把她丢出去,这是教训,跟刚理伦常有什么关系。

若说刚理伦常,晋王还是我的伯父,你趁着我父亲重病在床,如此欺负自家小辈,又那里有个身为长辈的样子。”

魏长平负手独立,“看来你今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皇上伤重这事你是知道的,晋王一无扁鹊之能,二无华佗之力,还不如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消息。

或许也可以烧烧香拜拜佛,好祈祷皇上早日康复,至于别的,晋王还是就不要做了,免得这一不小心,刺杀的名头就落到你头上。”

魏长平眸光深不见底,他瞧着魏朱,最后竟然笑起。

“魏朱,你身份尊贵是不错,三弟信你,喜欢你也没错,可是你不要忘了,这天底下的事,可不是如此简单的。”

说罢魏长平甩袖离去。

魏清流瞧着魏朱眼神复杂的厉害,他府里那个原本瞧不上眼的庶女,如今却是威风八面的模样。

别说是他就是他的兄长也不放在眼里。

可是他的兄长又岂是这么好对付的,若真是,他怎么可能跟他比了一辈子,到最后还落了下风。

“你好自为之。”

魏朱嘴角抽搐只想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自己生活都过得一团糟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她。

不过她还是给面子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对孔最道,“派人看着魏长平。”

孔最自然清楚其中厉害,“娘子放心,他若是敢硬来,我定然让他后悔终身。”

魏朱摇了摇头,“他是文官出身,硬来这种事恐怕做的不是很应收,文人嘛,总喜欢拿小事做文章,你把他盯紧了。”

魏朱说着想了想,她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经过这么一闹头疼欲裂,她刚回去睡了了午觉,人还没清醒,就被如意告知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魏将行,而是被她丢出去的魏照君。

魏照君失踪了。

偏偏不知道今日是谁召集了文武百官过来,如今这事已经满京城传来了。

魏朱捏了捏眉心。

“可知道是谁召集的文武百官?”

“不清楚。”如意道,“侯爷已经去查了。”

魏朱本来要出去,如意却拦住了她,“侯爷说了不让您过去。”

魏朱一愣,“是不是还出了其他事?”

如意垂下了眼,“侯爷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这事主子知道了也好,最起码心里能有个准备。”

如意接着道,“魏照君一失踪,晋王就来到了行宫前,求见皇上寻找魏照君下落,侯爷没让他见,他干脆手捧血书跪在了行宫前。”

“血书?”

魏朱停了脚步,“那血书上写了什么?”

如意看着魏朱不满的脸色,叹了口气,“那血书上写着,是您把魏照君抓起来的。”

魏朱皱眉“荒缪!我抓魏照君做什么!”

“我们当然知道不是主子做的,可是这天下人却不知道,晋王如今在外面跪着,文武群臣那里也是议论纷纷……”

如意挡住魏朱的去路,“我觉得侯爷说的对,您现在怀有身孕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让侯爷去处理吧。”

魏朱还真想了一下,可是随即她有摇头,“不妥,对方是冲着我来的,恐怕孔最抵挡不住。”

他这伯父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用不用去告诉齐王?”

魏朱摇头,“义父现在正对外宣称身患重病之际,若是现在露面,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放心,这事我有分寸的。”

如意知道阻拦不了自家主子,她招呼了侍卫队,命令他们寸步不离的保护魏朱的安全。

每当如意孔最把魏朱当小花一样护着的时候魏朱就想笑,在旁人眼里她是罗刹饿鬼,可是在亲近之人眼里,她就跟那温室里的嫩芽一样,风一吹都会坏的。

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尤其对手是魏长平的时候。

“父皇!魏朱驱赶皇姐,如今下落不明,恳请父皇公正严明,下令搜寻!”

行宫外面的宫阶上,魏长平长衫一掀,当即跪下。

还没离宫的魏清流,没想到魏长平这阴损的竟然来这一招。

魏照君是两人的姐姐,他现在跪地请求,魏清流按理说也要跪下,可问题是他这要状告的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文武百官围着,议论纷纷。

魏清流觉得那举起来的每一个手势,说的每一句话,指的都是他的脊梁骨,戳的都是他的肺窝子。

他这个气啊。

“晋王,回去吧。”

魏清流在一旁说,“父皇现在正在重伤当中,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召见我们,皇姐只是现在不在,未必是失踪,行宫外面多山峦树木,或许她只是出去赏景散心而已。”

魏长平瞧着魏清流,就像瞧着一个通敌叛徒,“二弟当然不着急,毕竟这魏朱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可是当时你也在场,你也亲眼看见了,皇姐可是被他这个好侄女亲自轰出去的!”

“魏朱对曦月公主早有怨怼,谁知道她把皇姐轰去了哪里!我派人去找皇姐的踪迹,这周围的地界都翻遍了,也还没有找到,如果皇姐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一定是被魏朱给囚禁起来了!”

魏长平说罢声音更大,他冲着文武百官高声道,“诸位同僚可都听见了,侄女哄赶姑母,这样的丑事若不是震怒,我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她魏朱仗着齐王宠爱,仗着父皇、齐王如今身体有恙,蔑视家国礼法,罔顾家族亲情,此等不仁不义不孝之辈,难道不应该站出来给我等一个交代吗!”

魏长平高声道,“难道我皇姐就不是你魏朱的亲姑母了吗!她待你纯善,你怎么能如此对她!”

“魏朱!你出来!”

“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魏朱扶着如意的手缓缓而来,身后是黑压压的岭南军队,被魏朱往那带着一站,还真有几分谋朝篡位的意味……

468越美好,越残忍

群臣心里一骇,当年魏将行推翻暴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就要重蹈覆辙了吗!

可是魏朱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谋朝篡位,她背后的人,难道是——齐王?

齐王本是神仙人物,当年推翻周遗的是他,平定北疆的也是他,这样厉害的人,却在事情平息之后交出军权。

虽然都说他是自愿,可是这自愿里几分真假就说不清了。

只是可惜的事,听说齐王现在病入膏肓。

难道这魏朱……帮的是他生父?

众人的目光转向魏清流。

中山王实在……一言难尽。

魏长平还好歹算他们的同僚,可是魏清流却是他们的下属。

昔日里,为了回京,不知用了多少手段,送出多少东西,与他们在喝酒言论当中,永远是低声下气端茶倒水的那个。

甚至一些重要宴席,他都没资格参与进来。

如今一朝的势,却成了中山王,实在不是一句好命能够形容的。

若是日后,再成了压在他们头上的九五至尊,这场面就真有够滑稽的了。

魏朱可不知道,就这眨眼功夫里,这群大臣已经脑补出了不知道多少场爱恨情仇,她站在那里,旷野的风吹过行宫的宫门,吹过漫长的长的台阶,直吹动她垂落的衣摆。

魏朱看着这群黑压压瞧着她的人,微微眯起了眼,某一刻,她很享受这种被所有目光追随的感觉。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这当皇帝的感觉果真是太过美妙。

她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随着这长气吐出,她面上的神色也随之变了。

那是一种肃然到近乎冷漠的神色,如果魏朱以前的手下还在的话,一定会惊叹的认出这是魏朱谈判时惯用的神色。

“晋王想跪,跪着就好,旁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想来晋王年纪大了,这膝盖是软了。”

魏朱三言两语就把晋王按下不提,她扬着下巴冷艳十足的看着群臣,“既然都过来了就说清楚,你们不在京城帮着皇上处理政务,安顿天下百姓,一个个跑到这里做什么?”

群臣面面相觑,“难道朝昌长公主不知道吗?下官之所以从京城赶来,是因为皇上召见。”

有相熟的臣子道,“皇上龙体可康复否?既然召见我等而来,应该已经圣体康复了吧。”

人人心里都有猜测,但是却隐隐指向另一个猜测——皇上是不是已经不行了。

这次召见群臣,会不会是为了立遗诏?

竟然是魏将行发出的消息?

魏朱愣,她若是没记错,魏将行现在难道不是处于半死不活当中吗?

魏朱正在心里猜疑,那里就见白釉随着一名御医走出,对着众人行礼。

“皇上刚刚已经醒来,还请诸位随我前去寝殿。”那御医说着还特别看了看魏长平。

“晋王也来吧,关于曦月公主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魏长平一愣,他征然去看魏朱,却在魏朱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他心中突突,难道这事魏朱不知情?

他眉头皱起,带着血书起身,既然皇上醒了,这些东西他自然是要去给皇上一一看看的。

好让他瞧瞧,自己究竟崇信了一个多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路上魏朱疑惑的看向白釉,希望白釉能给她透露个消息,可是白釉却对她摇了摇头。

显然其中很多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魏朱很不喜欢这种事态没有掌握在她手里的感觉。

她慢慢往前走着,虽然自己被侍卫重重护着,可是她心里却有些隐隐不安。

她突然很想去确定孔最在哪。

她在人群里搜寻,在看到孔最的身影时,孔最向着她9遥遥跑来。

瞧着这人,握着这手,魏朱才觉得好了一些。

“娘子的手好凉,可是害冷?”

孔最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搓了搓,也不松开,就那么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着。

“娘子不要担心,这些官员是岳丈请来的。”孔最回头看着她笑,像风中青竹清秀隽永,“娘子也不要生气,这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魏朱瞧着他安了心,“我不过是有了一个孩子你跟义父到把我当孩子看了,什么事都不告诉我,难道你们就不怕我会坏了你们的大事?”

“娘子的安危,就是头等大事。”

周围官员不少,孔最却还是轻轻搂住了魏朱的腰,他已经长的很高了,魏朱在他怀里也就只到下巴的样子。

这会搂着她往前走时,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意味。

明明是快要弄出人命的大事,可是却被他们走成了郊游观光,路过廊下时,孔最觉得那九重红杜鹃开的不错,还特意摘了一朵下来,给魏朱簪到耳边。

魏朱以前一直觉得这种戴花掉手帕的情形老土极了,可是真等成为“当事人”的时候,这种感觉简直美妙到了极点。

不是烈焰滔滔那种火辣辣的热恋感,而是那种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细水长流的温情。

“好看吗?”

那艳丽的红杜鹃别在魏朱耳畔,将她本就白净如雪的面庞,更是衬得白的发光。

眉眼含情,唇瓣樱红,就连那小小琼鼻,都跟那二月的笋尖一样,嫩生可人。

孔最弯着眉眼赞叹,“娘子比花还好看。”

杜鹃上的红色,染的魏朱脸带薄红,“我看你是越发油嘴滑舌,小心哪天吃亏。”

“可我真觉得娘子好看。”孔最贴着她的脖颈,“真想现在就带娘子溜出去,这行宫外面有山溪,我昨日瞧见有梅花鹿在那边喝水,那鹿可漂亮了,长长的大角喝水的时候影子甚至会垂落在水里。”

孔最听上去有些委屈,“娘子,我想带你和宝宝一块过去看。”

“我还以为你咂摸的是逮只鹿吃吃。”

孔最笑起来,“别说,一开始我还真是这么想的,只是白釉说你现在不能吃鹿肉,所以才没下手。”

而且,他当时瞧见那梅花鹿大着的肚子,突然就想到了他娘子。

那搭弓射箭的手就那么放下了,他甚至还故意踩断树枝惊走对方。

孔最心想当了爹爹,人果然会变得不一样,一丁点的小事情都会让他对将要到来的小生命充满期待。

可是现实,远比想象残忍的多……

469选皇帝

寝宫中,魏将行脸色灰败,面如菜色,一场刺杀让勉强救醒的他,看上去瞬间老了十余岁。

他在床沿上虚虚坐了,底下的文武大臣跪了满地,他们热切的想要知道他们的君王是否安然无恙。

可是瞧见眼前这场面却都心里咯噔一跳。

君王老矣。

只一眼,众臣心里已经开始在众皇子里面进行挑选。

几乎无一例外,全部都把筹码压向了皇长子——晋王。

魏长平也在殿中跪了,他深深伏地,手中血书触目惊心。

这份艳丽红色,果然让魏将行把目光投向了他。

“你手里拿着什么?”魏将行声音干裂,一旁的福禄忙端了燕窝莲子给魏将行润嗓,魏将行摆了摆手。

福禄识礼的退后几步却没有走开,而是静候在一旁等着。

今天是个大日子,哪怕福禄不通文墨也能一眼看得出来。

魏长平仿佛一直都在等着这句话,听到魏将行喊他的名字连忙上前,“儿臣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父皇,可是阿姐已经渺无音讯太长时间,儿臣实在着急。”

于是魏长平便把经过一字一句给魏将行说了,重点在魏朱众目睽睽之下把魏照君驱赶出去。

魏将行面色一沉,“魏朱!”

怒喝声刚刚想起,魏朱就已经麻溜的站出来,不过她这次没跪。

“孙女在这里,祖父有何吩咐?”

“你伯父说的事,可都是事实!”

“是也不是。”

魏朱顿了顿说,“人是我架出去的没错,我讨厌魏照君这人也没错,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魏朱道,“晋王照看皇上不利,几次三番导致皇上遇刺,我接过他手上之权,不仅请来名医照顾祖父,还把您看护的周周到到难道有错吗?”

魏朱唉声叹气的看着群臣,一副被人污蔑,被迫将家丑外扬的无奈模样。

“你们只知道皇上现在已经并无大碍,可是谁却知道当初凶险万分的状况?在这种时刻我禁止外人拜访皇上有何不对?”

“反倒是晋王!”魏朱口伐笔诛,“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所在,我也看在你是我伯父的面上把你轻轻放过,可是你却在这关键时刻带着魏照君过来胡搅蛮缠,我难道让你们离开有错吗!”

“今日祖父是神明庇佑安然无恙,若祖父真有个什么一二三,我倒要问问晋王,你打算怎么做!是趁着你皇长子的身份坐稳皇位,还是以项上人头为天下人谢罪!”

魏朱此言可谓诛心。

只差指着魏长平鼻子,骂他想要弑君夺位!

皇长子登位,本来就是心口不宣的事情,如今被人耕地似的一铁锹翻过来,倒在太阳底下的感觉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毕竟皇位这东西,总是要皇帝给你,你才能坐的。

皇位上还有人哪,你就暗搓搓的瞎琢磨,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魏朱!你休要混淆视听!阿姐对你乃是真心实意,这次过来也是担心父皇安危,你不分青红皂白,将人赶出,如今阿姐失踪,你若不给个说法,今日这事是不可能了的!”

魏长平跪在地上深深叩首,“长平才疏学浅,虽为皇子却无建树,故从未肖想过皇位一事,此心天地可鉴,恳请父皇明察!”

魏将行深深合了合眼,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就天翻地覆的厉害。

“此时朕已经知晓,晋王先派人前去寻找,这事随后再说。”

魏长平没想到,魏将行竟然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都不顾及。

这是不是说明,魏将行接下来要说的事,更为重要?

而且……

既然文武百官在此,那就说明,魏将行是早就醒来的,醒来后却不通知他……

一瞬间魏长平脑中思绪翻涌,孔最冷冷的看着,手中长刀一刻都未松开。

文武百官顿时跪地,安静等着魏将行诉说大事。

魏将行却点了中书令出来,让他代为执笔。

“朕说你写……”

中书令连忙点头。

魏将行看着他的臣子们,“朕身体不适,此番需要静养,之前还没怎么觉得,如今骤然遭遇横祸,却突然察觉有些事朕还没有准备好。”

“这其中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立下皇储。”

此话一出,众臣心中哗然,终于到了这个时刻了吗,他们的未来,大魏的未来,都将会迎来怎样的局面!

魏将行说着顿了顿,他对着一旁的福禄招招手,福禄就把一直温着的燕窝莲子汤端过去,魏将行喝了几口润了嗓子。

一旁静候下文的群臣,一个个紧张的口干舌燥。

终于魏将行再次开了口,不过他却并没有说自己的打算,而是看向了底下这群人。

“你们都是大魏的老臣,对于大魏也是忠心耿耿,我倒要听你们说说,你们觉得这皇储何人合适?”

有人犹豫了一会,“依照皇上的意思,皇上是打算在三位皇子里挑选?”

若是这样,难度可算是大大减少,早知道魏将行可只有三个儿子。

可是魏将行显然不按套路出牌,“若有德才兼备的皇孙,也可一并入列。”

说起这皇孙,众人心中有印象的却也只有中山王家的那个魏赤。

魏小将军虽然少年英雄,可是跟其伯父叔父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

不过不知怎的,竟然在这句话里悟出了其他意思,反倒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一旁的魏朱。

魏朱被这群人看的心里发毛。

她虽然不介意当回武则天,可是这群老古板可还没开明到选一位女帝出来。

这群人指不定在心里憋着什么坏水。

魏朱直接举手,“祖父,我也可以谈论一二吗?”

魏将行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起哄的事。

不过这会百官无言,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魏朱发表一丝高见。

“你来说说看。”

魏朱落落大方的走出来,颇有些君子坦荡荡的架势。

“在孙女回答以前,孙女想问祖父一句,您是想要以为开拓疆土,把大魏江山守得固若金汤的开明之帝,还是要一位能让大魏平安顺遂的守成之帝?”

470弓箭直指

若是魏将行的意思当然是前者,可是按照长远来看,却是后者更平稳。

毕竟开拓疆土,有时候意味着战争频发。

可是抛去一切不谈,将军出身的魏将行,最想要的还是开疆之地。

魏将行没有回话,好半响他才看了魏朱一眼,“你觉得,那个更适合大魏?”

魏朱突然笑了笑,“跟我关系好的都适合大魏。”

魏朱毫无遮掩道,“我可以给大魏军队最好的物资,最高的军饷,可以带着他们扩大版图,也可以让他们守家固土,所以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皇帝会怎么对我。”

魏朱一语双关,却让所有人听明白了魏朱的意思。

她有钱。

她很有钱。

她可以把这钱用在大魏军队上,也可以用这钱组织新的军队对抗大魏。

正如她说的,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看重魏朱,还是把她当做眼中刺。

毕竟那怕你雄心壮志,没有钱也寸步难行。

魏将行扯扯嘴角,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孙女满肚子坏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虽然嘴上说着看别人怎么对她,实际上魏清流把她得罪了个遍,魏长平刚才又跟她吵闹了一番,魏照君更不用说。

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个魏赤和魏云。

比起前者,当然是后者更能让魏朱尽心尽力。

这坏丫头,绕了一大圈,却在这里等着他哪。

“臣以为,储君一事重在社稷,万不能如此草草选出,更不能仅仅凭借一位女子所言,就轻率定下。”有人站起高声道,“老臣希望皇上能够慎重选择。”

魏将行还没说话,魏朱就冷笑几声,“皇储当然不能轻率,可是你这番话真是为着江山社稷着想吗?”

魏朱眉眼森然,“你如此费劲心机,应该是为了不久前晋王送上的红包大礼吧,他是不是该许诺了会重用你那个没脑子的儿子?”

魏朱后知后觉,突然捂嘴,“哎呀,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晋王,还真是对不起。不过两千两银子就让对方站到你这边,你收买这人也太贱了吧。”

那老臣面色一惊,“朝昌公主你怎么能如此信口雌黄!老夫一贫如洗两袖清风,何时收过晋王的银两!”

魏朱耸了耸肩,“你干嘛这么生气,反正被晋王收买的又不止你一个。”

魏朱随手指着念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然后开心的在那笑,“祖父你还挑什么皇储,晋王可比你得人心多了。”

魏将行怒到,“你闭嘴!”

他刚刚才好一些的心口又开始疼了。

如果魏朱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说魏长平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在这里等着。

“儿臣冤枉。”

魏长平跪地。

魏朱这话更是在群臣里炸了锅,一个个哭爹喊娘跪在那里给魏将行解释。

魏将行面如沉铁,一旁的魏朱却笑的满意。

魏长平你不是想当皇帝吗,你继续想啊。

“好了!”

魏长平冷喝一声,底下顿时安静一片,“立齐王魏云为皇储,晋王为辅政大臣,自朕养病期间,处理朝堂诸事。”

魏云为皇储!

竟然是魏云!

魏长平踉跄一步,险些没有站稳,怎么会这样!

“三弟之前身患重病,一直都在养病当中,父皇此时封他为太子,可是三弟病情好了?”

想到之前简单的活蹦乱跳的老三,这上房梁跟玩似的,哪来的毛病。

“朕既然都能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想来他也是可以的。”

魏将行拿着玉玺扣上了大印,于是这件看似草率的事,就这么被郑而重之的定下了!

魏将行本来就是被白釉用药物催灌出来的精神,这一会就跟那没了灯油的蜡烛一样,垂垂欲灭。

几乎就是在他打算下令散了的那一刻,门外搜寻魏照君的人回来禀告。

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连着一同进来的还有魏照君——躺在担架上,盖着白布,身体已经冰凉的魏照君。

“属下在行宫外面的草丛里发现了曦月公主,只是赶到的时候曦月公主已经遭人毒手,被人乱刀砍毙。”

鲜血顺着担架低落,打湿了地面,也将盖着的白布染成刺目的红色。

魏将行踉跄而下。

这位经历过无数次战争,谋朝篡位都没眨过眼的男人,瞬间红了眼眶。

他颤抖的伸出手去,捏着那白布想要确定,这底下躺着的是不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可是这尸体面孔,身上,全都被人泄愤一样乱砍乱剁,形如肉糜,死状凄惨。

瞧见魏照君的死状,魏将行一口鲜血喷出,溅在那捏着白布的手上。

他眼前一阵发黑,捏紧了福禄的手,这才没有倒下。

可是这一后退却让他看见,魏照君手里是捏着一方手帕的,那手帕上清清楚楚的写了一个“朱”字。

“凶手是是谁!”

魏将行双目通红,似失去幼崽的凶兽,仇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可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魏将行那凶恶目光最深处盯着的只有一个魏朱。

魏朱自然也明白。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

三个字,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

可是现在的魏将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禁军现在归你管辖,即使不是你,你也难辞其咎!来人啊,给朕把朝昌长公主收押入牢,严加看守!”

他真是给魏朱太多脸了,才让她忘了自己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竟然敢对他的女儿出手,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着令晋王亲自彻查此事,一旦确定证据确凿,无论对方是何身份,杀无赦!”

禁卫军说着就要上前收押魏朱,魏朱带来的岭南军立马将魏朱团团护起与禁军呈对峙之局。

孔最拔出长刀横在身前,站在那刀光剑影的最前方。

他那脊梁之后护着的是自己的娘子。

“那怕是看管不利,也罪不至此。”孔最看着魏将行道,“还请皇上让我彻查此事。”

魏将行还没开口,那就听魏长平喊到,“魏朱!你残害姑母还不够,竟然还藏私军队,简直其心可诛!今日三弟不在,我就要替他给魏家清理门户!”

魏长平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柄弓箭,拉开的弓上,正搭一支铮亮的长箭。

此时那箭矢正对着魏朱。

“魏朱,我劝你现在就束手就擒,否则我可要动手了!”

471中箭

孔最看着那箭,将魏朱再次挡的结结实实。

“晋王,我敬你姓魏,若是你放下弓箭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魏长平持弓冷笑,“你看看你面对的是什么,再来给我口出狂言吧!”

孔最脸色一沉,“换械!”

几乎是与此同时,守卫魏朱的军队,就在那一瞬间收起刀剑换作手铳。

那臂长的枪管黑压压的对着魏长平,也对着跟魏长平站在一处的魏将行。

如此多的手铳。

如此骇人的架势。

那一瞬间,魏将行甚至忘记了女儿,忘记了魏照君身死,他心里整个都被惊叹与恐惧覆盖。

魏朱什么时候配备了如此多的手铳。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何时开始准备!

为什么没有听到风声!

一瞬间。

魏将行想到了魏朱那些戏言。

有钱。

有军队。

她究竟打算做什么!

魏朱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孔最怀里掏了掏,将一块免死金牌甩到了这群文武百官的面前。

“这是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等同能够救人一命,我知道今天这事不好说,所以把这东西拿出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魏朱道,“是我魏朱做的,我不会推辞,不是我魏朱做的,我魏朱也不会承认。

魏照君的事我会查清楚的,只是在这之前,大家最好全都井水不犯河水!”

最后这一句,魏朱是直接对着魏将行所说。

她言尽如此,至于旁人信不信,却不能是她能够决定了的。

魏朱拉了孔最准备离开,就要退出殿门前,却见一枝长箭破空而来直奔魏朱而去。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孔最扑了过去,替魏朱挡了下来。

长箭入心,孔最嘴角溢出的鲜血,滚烫的淋在魏朱身上。

沾染上血迹的眼睛,瞧着背后射箭那人。

拿着弓箭的魏将行微微喘着粗气,被魏长平跟魏清流搀着,他也看着魏朱。

那双眼睛里却再没有她叫她祖父时的模样。

魏将行不知怎么就把这箭射出去了。

可是那一瞬的魏朱太强大了,强大的让他发慌,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留在大魏,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

为了大魏,为了魏家,他只能——只能除掉她!

“娘子……”

魏朱仓惶抱住倒下的孔最!

“你不要说话。”魏朱不敢碰这样的孔最,“没事的,会没事的。”

魏朱眼眶红的厉害,“你信我,你知道我不会说谎的。”

孔最却扬着嘴角笑了,“我信!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你哭而已……

“白釉!”

“白釉!”

兵荒马乱里,魏朱高喊着白釉的名字,白釉急忙而来,捏着孔最脉门查看伤势,喊人把孔最抬下去。

周围乱糟糟的,魏朱仿佛听不到这些声响,她夺过了护卫手里的手铳,对着魏将行的方向扣动扳机。

可是手指还没落下,那手铳就被一柄长剑打落在地,那剑背又细又长,落在手上,疼的骨头都要碎了。

可是最让魏朱疼的,是站在对面拿着长剑那人。

“义父,连你也不帮我?”

魏朱不知自己是怎么问出这话的,她甚至想象不到此时此刻的她带着的是怎样的表情。

像只泣血的鸟,偏所有人还掰断她的翅膀,敲碎她的腿脚,让她疼的颤栗一样在中央舞跳。

魏云捏着手中长剑,身后是他的父亲,面前是他的义女,也是他最想保护的人。

他不知怎么张的口,只觉声音干哑的厉害,“若是误会,解开就好。”

“他要杀我的。”

魏朱垂着手腕,手背上被抽过的地方渗出血来。

“你说过的,你手中的剑会永远保护我。”

“魏云!你说过的!”

“可你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

魏朱声嘶力竭。

“他想杀我的孔最啊!”

魏朱后退几步,她眼睛还在垂泪,可是面上的笑却越来越凉薄。

“我会好好记住的今日的。”

魏朱怨恨哀戚的瞧着这些人,只恨不得把他们碾成泥,切成块,再碎尸万段!

她拾起了地上的手铳,对着魏照君的尸体连连按下,血肉飞溅里她畅快的笑着,眼睛却带着嘶哑的红。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一个都不会!”

魏朱转身离去,那一瞬魏云真的就觉得,如果让她这么离开的话,就要真的离开他了。

他急忙去拉,却被魏朱凶狠的甩了一记耳光。

“魏云,你真让我恶心。”

魏朱拽下脖子上一直带着的玉佩,就地摔个粉碎。

那扯断的好似是魏云的心肠,可是摔的支离破碎也是魏朱为数不多的信任。

她当初……是真的觉得这位义父人很好的。

只是这好,对着的不仅仅是她。

这就像一场荒唐的闹剧,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就连魏将行都手心颤抖。

魏云还记得他在来时的路上,魏朱还笑眯眯的跟他说话,“岭南的荔枝快熟了,那东西被冰沁过又凉又甜,我让孔最多摘些,义父回去的时候多带些吧。”

孔最还在一旁笑,“岭东也有荔枝的。”

“可那又不是我们摘来送的。”

魏云垂下了眼,看着碎掉的玉佩,心里像闷了口芥末,又辣又呛,难受的五脏六腑都疼了。

“老三。”

魏将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的像一座被压垮的大山,“你明白我为什么射箭,对吧?”

魏云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睛站着,就像一具只剩下空壳的木偶。

“手铳确实威力十足。”

魏云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但是从设计图到制作我都是知道的,魏朱从来没有瞒过我。而岭南军队之所以装备上这个,也只是因为皇上遇刺,魏朱不得不回来,她怀孕了,孔最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配备上的。”

魏云抬头看着魏将行,“她本来也可以不回来的,继续在岭南当她的土皇帝,可是他说我心肠软,一个人回来可能会受欺负……”

魏云的眼睛是空洞而毫无光亮的,可是却在某一刻突然沁满了眼泪。

“来的路上,孔最还说让我给孩子取名字……”魏云征愣愣的。

四下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刚刚被选为皇储的齐王。

本该是欢呼雀跃的时刻,他却哭了。

“……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魏朱的话言犹在耳,魏云曾想过很多结局,除了这个……

472哭

“白釉,他怎么样?”

魏朱紧张的握着孔最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确定孔最是温热的,是还拥有心跳得。

白釉满头大汗,从魏朱认识他,就没见过他这狼狈模样,他根本顾不上魏朱,只拼命救治重伤的孔最。

烈酒浇上孔最的身体,白釉撕开衣服,一边给孔最诊脉查看那箭的伤势。

白釉身上的汗珠从脸上滴落,砸进自己诊脉的手背上。

那箭插的太巧,又加上距离太近,整个箭锋镶嵌在孔最的心脏中央。

若是拔出,孔最恐怕顷刻就会死亡。

可若是不拔……

白釉面色沉重。

没救了……

无论他怎么看,得到的只有这三个字。

可是面对如此崩溃的魏朱,他根本说不出口。

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事,这种安慰人的话,你若不亲身经历,是根本想象不到这话背后的沉重。

他张了张嘴。

却想起自己根本不会说话,其实……说不出来也挺好的,这样就不用去面对别人得知真相后的绝望。

他沉默的坐着。

最后的最后。

白釉也只是用浸过酒水的双手,剪掉了孔最背后的箭杆。

他站在那里细细的给魏朱比划了半天,魏朱瞧上去很是平静,只是唇瓣却被她咬的出了血。

铁锈味在嘴里一圈一圈的扩散着,疼的她快丧失了知觉。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魏朱迫切的看着白釉,“在我来的地方,那里是可以进行外科手术的,他们可以把人的胸腔打开,把肌肉骨骼修补……”

魏朱无与伦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只是……

想让她的孔最活下来。

……如此而已。

可是他瞧见白釉摇了头,“他会死的更快的。”

白釉垂下了头,他不想魏朱这么难过,他见过魏朱喜欢孔最的样子,也见过孔最爱着她的模样。

这样的有情人,不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可是没办法的。

孔最的心脏脆弱的就像垂着巨石的丝线,别说开膛破肚,恐怕微微一动,都是致命。

“不要太欢喜,也不要太悲伤,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或许还能多撑两天……”

孔最醒来的时候侧身躺在床上,他胸前包了纱布,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什么血迹。

他想起那箭是从背后射中他的,想要转头去看,却发现魏朱就在他身边连夜守着他。

他一动,她就跟着醒了。

瞧着醒来的孔最,魏朱红了眼眶,“夫君,你这次睡了好久。”

她很少这样叫他,可是每一次这样喊,都让孔最心里又甜蜜又羞涩。

像守着蜜罐的小老鼠,心里甜丝丝的。

“你有身子,怎么还给我守夜。”孔最心疼的摸着魏朱的脸,“快上来睡一会吧。”

“我不困。”魏朱揉揉眼坐起来,“你饿不饿,我去做饭给你吃?”

“你做?”孔最微微惊讶,“还是别弄了,随便摆点东西吃些就好,我也不饿。”

“可是我想做给你。”魏朱捧着他的脸,轻轻吻着他的脸颊,“以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好不好?”

孔最知道是这次的事惊吓到魏朱了。

“娘子,我真没事的,反倒是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去跟你和孩子做。”

孔最发现自从自己醒来后,魏朱就有点奇怪,就好像这会,魏朱不吃只看着他,还时不时的给他夹菜。

“娘子,是不是宝宝又闹腾你,你吃不下?”孔最从身上翻出几颗梅子,“要不要吃着压一压?”

孔最嗜甜,以前他身上带的最多的是各种点心和小糖果,自从魏朱怀了孩子,他身上装着的只有止吐的姜片和酸掉牙的梅子。

“我没事,宝宝也没事。”

魏朱捧着下巴笑看着他,“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吃了宵夜,所以一点也不饿。”

魏朱笑的眉眼弯弯,眼睛里像藏着星星,看的老夫老妻的孔最都脸颊红扑扑的。

他家娘子笑起来真好看。

“对了。”

用罢饭,魏朱突然说,“你上次不是还要带我去看梅花鹿,正好你这两天也有空,等吃完了饭,我们一块去好不好?”

孔最有些迟疑,魏照君的事,明显有人栽赃陷害魏朱,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去找到幕后真凶查明真相。

“皇上那边……”

“别提那些了。”

魏朱脾气微微变化,眼底也弥漫上杀意,但是面对孔最,她还是刻意压着。

“魏将行背后放箭,这件事我不会轻易放过的。”

孔最仔细想了想,前因后果,“祖父当时估计也是害怕的狠了,也是我的错,不该让人把手铳拿出来,既然现在我没事,岳丈也成了皇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魏朱眼眶更红,如果真没什么事……真就太好了。

她面色复杂,到最后却转过了脸,挡住了坠落的眼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魏朱顺了顺鬓边的头发,悄无声息的擦去了眼角的泪,顺带扬起一个大大的笑,“你现在是养伤期间,该吃吃该喝喝,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随即魏朱拍案决定去看梅花鹿。

孔最说的那处有梅花鹿喝水的地方并不远,两人牵着手慢慢的走,时不时的,魏朱还拿出手帕给孔最擦擦额头上的汗。

或许是这次伤到了底子,孔最每走上一段,就要停下来多歇上一会。

他坐在少林间的横木上苦笑,“就我这速度,估计走到的时候,那鹿孩子都生了。”

“那岂不正好,一大一小,两个都在那里站着喝水。”

孔最似有所感,瞧着魏朱看上去毫无变化的腰身,“我希望娘子能给我生一个女儿,到时候你们两个走在一块,该是怎样场面。”

孔最嘴角翘起,“她要生的像娘子一些,乖巧又好看。”

“我倒希望它生的像你。”魏朱靠在孔最肩头,轻轻的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眼睛圆圆,脸颊圆圆的样子。”

“那娘子现在该不喜欢我了。”孔最摸着自己的脸,“比起以前我瘦了好多。”

魏朱端详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郑重无比,“你怎样我都喜欢。”

“我也是。”

孔最拥着她靠在怀里,“遇见娘子,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事。”

密林静怡,有着大角的梅花鹿,带着刚出生的小鹿穿过森林踏过草地,踱着走到那溪水边喝水。

溪水平静,清幽的水面上映出了梅花鹿华丽绚烂的皮毛,小鹿正睁着大眼睛欣赏着。

却被那隐隐传来的哭声,吓得踉跄而逃。

山风穿过,树叶婆娑,那哭声,却是再没有停下过……

473潜移默化的改变

喝着白釉离开前留下的草药,魏将行觉得精神提高了一些。

他听着满旭给他报告魏朱最近的动作,却在听到其中一个消息时出了神。

“你说孔最没事?”

“根据收到的消息是这样没错,两人甚至还去了行宫外的山林去看梅花鹿。”

得知这个消息,魏将行却突然松了一口气。

“皇上。”满旭问,“魏朱涉嫌谋害曦月公主,还意图谋反,现在其夫伤重,我们难道不应该趁机把她抓住就地正法,万一被他逃回岭南……”

一旁的魏长平突然咳嗽了一声,“满旭不要再说了,魏朱再也么说也是你三叔的女儿,身为皇储之女,这些许事就不要再提了,毕竟都是一家人。”

事到如今,魏长平却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样子,甚至言谈之间还为魏朱说话。

只是这话里话外,却总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意有所指,比如以退为进。

满旭不是傻子,闻言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魏云。

他不信如此明确的指示魏云会不明白,可是面前的魏云看上去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面对满旭,面对所有人,那个刚被选为皇储的人,安静的有些木纳。

满旭觉得这气氛不对,这让原本想说点什么,再痛打一番落水狗的满旭噤了声。

魏将行很久都没有说话。

“若是这事能够过去便过去吧,毕竟都是一家人。”

魏将行这话一出,就为这事盖棺定论。

魏照君虽然死了,但是孔最也因此受了伤,两相平息,相安无事。

魏长平没说话,却红着眼眶掉下泪来,他还不等魏将行说什么就连连摆手,“父皇不用说,我都懂得,都懂得。”

魏长平提起衣袖擦着眼泪出了行宫,魏清流也跟着退下,大殿里只剩下魏云和魏将行。

魏将行还未说话,魏云就像他的两个哥哥一样,准备离去。

“老三!”

魏将行叫住了他。

“你明白的,对不对。”

魏云没说话,他垂着长睫,本就冷若冰霜的脸庞,如今看上去越发凌厉如冬。

父与子,本该温情脉脉,现如今却僵持不下。

魏将行自知错在自己,可是他又觉得错在魏朱。

“你就是太宠她,让她任性妄为,几次三番如此对待你姐姐,若不是她落人口实,你大哥怎么会紧咬不放!她就是太过锋芒毕露,不知收敛,才得到这如今下场!”

九五至尊的明黄衣袍穿在魏将行身上,那明亮鲜活的颜色,越发彰显的他老态毕露。

魏云回首看着魏将行,他似乎在看着他,可是那目光的焦点却不在他身上。

这眼神让魏将行有些发慌,“老三、你……”

他最怕的,就是魏云突然撒手,将这江山丢下,跟那仙人似的乘风而去。

“你现在已经被选为皇储,她的脾性你是清楚的,若这皇位上的人不是你,她怕……”

魏将行骤然僵住,瞧瞧他都说了什么,他从不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对魏朱忌惮至此。

“老三,你给我说实话,你在岭东岭南,两地聚集的军队究竟是要做什么!”

“魏朱的每一支军队,每一个士兵,都是签了卖身契才能进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死士,都是她手中的矛,而这些人全是孔最一手操练。”

魏将行捂着心口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多的死士加上这数量众多的火铳,“魏朱这是打算造反!”

魏云看着惊骇的魏将行,“她若造反,执掌天下何难?”

只是他这个义女因为他的缘故,选择了最笨的那条路。

虽有万千将士,只为自保。

这天下好似难得的安静了一段日子,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平日里买的米粮突然贵了那么一厘半文,然后这米粮的价格就跟那泼了松油的柴火一样蹭蹭的往上涨。

一开始百姓还嫌弃那粮价贵,仗着米缸里还剩着一些,就吃老本。

可是最后很多人却发现,哪怕你手中有钱,这米粮却都没了。

“这米怎么还能没了?”

米粮铺子的门都快被拍坏了,米店的掌柜也一脸无辜。

“那运送米粮的大船几天前就不来了,没米送过来,我拿什么卖给你们。”

然后百姓们发现,不仅是米粮,就连他们平时喜欢吃的一些稀罕水果,从别处运来的蔬菜,全都陆陆续续断了货。

以前是没钱买东西,现在是有钱花不出去。

结果你一层层的问下去,却都得到一个结论——三年前打开的那条水上商道,现在停了。

很快百姓就发现,不仅是水上商道停了,就连路上商道全都设下关卡直接封路。

以前魏朱修的那布满青石板的路多好走,如今却是直接封上了。

不仅如此,那城里的不夜城连着书局也全都关了门,落了锁。

百姓们知道出事了,可是这究竟出了什么事,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来。

终于吃不上米菜的百姓拍响了皇宫的大门。

“到底是得有个人过来说说啊,咱们现在饭都吃不上了。”

魏将行也想找个人来说说,他现在面对的不仅是百姓吃不上饭。

就连士兵的饷银,衣裳都快没了着落。

他本想按照魏朱以前的法子去做,却发现这关键时刻,商人本性毕露,一个个漫天要价。

乍听上去贵的要命,可是真听着对方一句句一层层的掰扯了,你就会发现,这贵也有贵的道理。

这物资运送,人手,路上损失,损耗,万一再遇见山匪强盗……

面对叫苦连天的户部,魏将行大怒,“魏朱以前为什么定的价格这么低!”

“那是因为路是她修的,而且她有船,直接从水上走,又快损失又少,更别提这一路还有专门的军队护送,别说山匪,小偷都不敢出来一个。”

户部侍郎擦着头上的汗,“如今水路,陆路两条商道被封,更有人知道这路上不会再有军队护送,山贼什么的都出来了。那几个敢过来交托生意的商人,也是冒着风险来的,这种时候价格怎么可能低的下来。”

“那就让我们的军队也前去护送!”魏将行道,“我就不信会有宵小胆敢露面!”

户部侍郎面色难看,“皇上是认真的吗,那毕竟是军队,若是让军队护送商队,这……”就真没脸到家了。

474投毒

“怎么样了。”

天还没亮,魏朱一身素衣站在渡口前面,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江面,身边是三丈高的大船。

她黑发披散,鬓边却戴了一朵素白的小花,垂落的衣角被渡口的风吹着,飘摇的像是将要飞走的燕子。

如意给魏朱系上披风,身边站着的是老陈,她刚才这话问着的就是他。

“贵重物品已经全部登记造册,银两也全部收拢到账。”老陈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大船,船栏前是抱着孩子的翠娘和陈秋水,“余下的事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魏朱却点了点头,垂落的发丝在风里不断扬起,拂过她越发冰冷的眉眼。

“你坐着大船,顺着我早就规划好的航线一路直行,我会派军队一路保护好你,只是这航线有些长。

水路虽然已经开拓好,沿途也有军队守护在侧,但是你仍旧要万分小心。”

“我不走。”老陈说,“我留下来帮你。”

魏朱眉眼温和了刹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失去重要的东西滋味并不好受,我明白这一点,所以不希望翠娘也明白。”

“老陈。”

魏朱说,“这一次是我的复仇,我若赢了你再回来帮我。我若输了,每年四月初八替我和孔最上一株香。”

商道上呼风唤雨的老陈,闻言竟是鼻酸难当,他自认一把年纪,又比其他人都年长者,总觉得自己改是最先离开的那个,谁知道,最先走的,是那个年纪最小的。

“东家你放心,翠娘已经给我陈家留了后,这一趟又有赵棠离跟着,他与我比起来不知道强上多少,不会有事的!”

老陈言语间带了狠劲,“我是贪生怕死,烂泥腿子出身,但是知恩图报这事我懂,你当年既然不杀我,我这条命就该留给你!”

“再说了……”老陈笑,“万一成了哪,咱这也算开国功臣,等日后勋爵加身,不比这一辈子拨弄算盘好!富贵险中求,我这一次可不就是想跟你谋一场富贵滔天!”

魏朱“当真?”

“我与你从不说谎!”

魏朱听着突然笑了,“若是这投名状递错了人,你当怎么办?”

老陈哈哈大笑,他身上那件三腿金蟾的衣裳随着他的笑不断抖动,“老子跟你魏朱混那天,就没想到这辈子能够善终!死就死了!”

船上的翠娘带着泪意,脸上却在笑着。

陈秋水握着弟弟的手,“娘,爹不跟我们走是不是?”

“他该留下。”翠娘擦了擦眼泪,想留下的不止老陈一个,她看了看身后,被白釉用药迷倒的双喜正歪坐在长椅上,白釉正在跟她做最后的告别。

白釉在双喜额头上碰了碰,离开时把纱袋装着的干菊花放进双喜手里。

只希望他娘子,醒来后不会太生气。

白釉从船上走下。

时辰到了,船快开了,魏朱看向如意,“你也走吧,我身边还有白釉。”

如意摇了摇头,“还是让我跟着主子吧,我无牵无挂,怕是死也想在主子身边的。”

“我应该早些时候就给你找户人家。”

如意弯了弯嘴角,“主子当时说好让我自己挑的,我还没遇见喜欢的,怎么能就把自己这样嫁了。主子放心,我有分寸的。”

老陈,白釉,如意,魏朱。

四人站在码头看着大船慢慢走远,远处的江面上,一轮红日慢慢挣脱雾霾,晕着血一样的颜色,铺满江面。

那殷红的颜色驱散了漫天的黑暗,而在魏朱身后,是整装待发等候多时的岭南军队!

你永远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时候来的。

或许在你搜寻枪炮声,眺望远方火光时,战争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来到了你的身边。

清晨,皇宫里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一天,小宫女们从水井里提水,烧水,烹茶,做饭,洗衣。

早饭过后,等着宫人前来端菜上桌,给贵人们准备宴席的御厨,却久久等不来传菜的宫人。

他正在那里暴躁的发火,刚喝了两口热茶顺气,就突然觉得身体好似疲乏到了极致,竟然手软脚软的站都站不起来。

“快来人啊~”御厨有气无力的喊,“救命!”

御厨撑着疲乏的身子往门外挪,刚一出来,就发现门外的内侍宫女全都一个个的跟他一样。

御医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这一场在皇宫内流行起来的“软骨病”让他们焦头烂额,没人知道这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受众之广却是前所未见。

下到宫人,上到……皇上。

本就大病初愈,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魏将行,也就起来喝了口茶的功夫那里就倒下去了。

御医们左看右看,看不出个一二三来,这让魏将行大为恼火,突然想起那个给他看病的哑巴神医来着。

魏朱叫他白釉,虽然他生的乌漆麻黑像块炭一样。

但不得不说,他的医术确实技高一筹。

眼看这群庸医一个个的也说不清楚,魏将行道,“快去吧齐王晋王给我找来。”

满宫上下,数千宫人,却没有几个能活蹦乱跳前去传话的人,到最后还是福禄站出来,勉强道,“还是奴才去吧,皇上不要着急,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眼看福禄比他还严重的样子,魏将行大为感动,“好福禄,等此事查清我封你为大内总管。”

福禄笑着谢恩,刚走出两步,就见魏清流并着魏长平从殿门外进来。

“父皇!”魏清流着急,“您怎么也病下了!”

魏将行想捶死这个死孩子,感情是我想这样!

但是他也实在说不上来话,因为他的大儿子,却是被人抬进来的。

魏长平半靠着躺椅,声音断续道,“皇城外的百姓也在今早之后多数如此。”

他人虽然使不上劲动弹,但是魏长平脑子活络,“儿臣原本以为这是一场疫病,但是寻常疫病绝对不会如此,儿臣怀疑是有人投毒!”

疫病与投毒绝对是两个概念,魏将行怒瞪着一旁的御医,“这究竟是毒?还是病!”

御医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确实没有任何一种病能够传染如此迅速,照此来看,晋王说的应该是对的。”

“那这毒之后会怎么样?”魏将行迫切到,“会不会对人体身产生影响?”

“这种毒微臣生平未见,实在……”

“给朕查!”魏将行暴怒,“一定要把投毒之人抓住!”

475疯癫

“父皇还想怎么查?”魏长平身体虚弱眼神阴翳,“这明摆着就是魏朱存心报复。”

魏长平的声音提醒了所有人,这掌握着京城米粮,军队供应的不正是魏朱!

“齐王哪!”

魏将行厉声道,“他为什么不在!”

魏长平不再说话,反倒是满旭嘟囔不平,“谁不知道齐王爱女深重,或许这此事件就是两人里外串通。”

“你给我闭嘴!”魏将行震怒,“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满旭张了张嘴,却又动动唇角闭上了嘴。

满旭是魏长平的女婿,更是魏长平的人,魏将行这番话,显然是不给魏将行面子。

“父皇这时候就别拿小辈撒气了。”魏长平说,“魏朱既然此刻投毒,那就说明她已经准备对我们出手,事到如今,我们也该早做打算。”

魏长平虽然病病歪歪的躺在躺椅上,可是眼中狠戾之气却丝毫不退,“她魏朱手上私兵是多,可是也不及我大魏浩然君威,只是儿臣无能不能带军冲锋陷阵,如今之际该是父皇拿主意的时候了。”

魏长平一字一句道,“若此时我大魏出军,该是何人带队?若是三弟……”魏长平顿了顿,“父皇也要现在就早做打算,毕竟齐王要对上的可是魏朱。”

昔日的父与女。

现在的储君与乱臣。

若是两者真在战场相对,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魏将行沉默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

魏云之能毋庸置疑,可是正如魏长平所说,如果对上的是魏朱,这其中经过最后结果可能都是未知之数。

“现在军中可还有能用之人。”

“本来魏赤就可以,可是魏赤与那乱臣贼子毕竟是亲生兄妹……”

这等好事,魏清流怎么可能会错过,“魏赤与魏朱虽是兄妹,可是感情并不深厚,她就连魏赤成亲都没来过,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

魏长平跪下请命,“平乱本就是分内之事,儿臣恳求父皇由魏赤领兵!”

魏长平那个气啊,自己千辛万苦想法设法,眼看就要完成的事可不能被他这个蠢弟弟给耽误了。

“简直胡闹,这兄妹互争,跟那父与女一样滑天下之大稽,你是准备以后让自己的儿子受尽千夫所指吗!”

“还是让满旭去吧。”

魏长平冷静自持道,“满旭与魏朱并无交情,也不容易被魏朱蛊惑,不过他年纪太轻如此贸然持军,恐怕会多有麻烦,不如就由父皇多指派几员大将从旁辅佐,想来对付魏朱那等乌合之众也是够了。”

外面还没乱起,自己这房屋之中却已经开始一团糊涂。

“都给我闭嘴!”

魏将行也是气糊涂了竟然连“朕”的自称都顾不上,“现在是你们争吵的时候吗,再乱言语你们俩给给我去带兵打仗去!”

魏将行虽然气,但是显然并没有丧失理智,他打开床头某处机关,露出其中隐藏的虎符。

“之前护送米粮已经派出去一部分军队,现在军中能用的军队并不多,不过也是够了。。”

魏将行看着手上的虎符,魏云当面把虎符交给他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如今……

魏将行叹了口气,他也是真傻,早知道现在这种境地,当面他就不应该听那群大臣多嘴,把这虎符让魏云交上来。

魏云若是还执掌军队,若是他还待在北疆,那么一切或许都不会是眼前这副样子。

可是他那时候才刚登基,需要顾虑的,平衡的实在太多太多。

魏将行心情复杂,旁人想要争相得到的,却是他那个混账儿子不想要的。

他把虎符递过去,“此虎符最多可调十万,就交由满旭随同魏赤,另外由孟、于二位将军一同平乱。”

魏将行一番话却是谁也不得罪,魏长平身体不适,满旭点头上前跪地接符。

瞧着被满旭收在手里的虎符,魏将行突然有种把贵重东西托付给外人的感觉。

可是还好。

满旭好歹也算是他的孙婿,如此想来,心里倒是舒服不少。

“晋王你派你身边得力人去老三那里看看,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他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魏将行心里焦急,如果是平常时候他并不担心,毕竟按照魏云的身手来说,却是没人能够近身半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谁知道他有没有被魏朱下毒。

不对,按照魏朱那歹毒心思,她怕是最恨得就是魏云,这老半天下去,可能已经被魏朱暗下毒手。

“晋王你快派人去看看……”魏将行心里焦急,可是他看着伸手接过虎符的魏长平却是没了声音。

满旭拿到虎符并没有立刻出去调兵遣将,而是把这虎符给了魏长平。

魏长平在躺椅上仔细坐好,摸着手里的虎符,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为了这个东西,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满旭!”

“末将在!”

“即刻出军,捉拿叛党魏云魏朱父女!”

满旭意气风发,那声音里透着遮掩不住的激动,“末将领旨!”

一边的魏清流还以为听错了,“晋王,我怎么听着还有老三,你是不是说错了?”

“错?”

魏长平在躺椅上笑起来,“我是不会有错的!”

他其实已经不年轻了,人到中年的他一身棱角早就被磨的通滑圆润,可是唯有身上气度不曾消失。

他是一个有目标的人。

因为有目标,所以他可以从武进文,那怕没有人帮衬也能官居一品。

可是从魏将行谋反的那一天开始,他的目标就在悄悄做着转变。

嫡子长孙,能文能武,德行兼备。

不仅是他,就是朝廷百官,天下百姓,也都知道他是注定要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

可是谁能想到哪,有朝一日真到了这传位的最后时刻。魏将行却把这位子给了魏云!

为什么!

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最合适那个人!

却因为一个小小魏朱!就让魏将行改了想法!

就一小小女子!

就这么一个已经嫁人的女人!

他不服!

他的位子,没有人可以觊觎!

476颠倒黑白

魏长平快意大笑,“不要太惊讶,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魏长平看着歪靠着的病重皇帝,“父皇也不用担心,他毕竟是我三弟,只要你给他定下与魏朱一样乱臣贼子的名头,再把皇位传于我,我不介意留他一条性命。”

魏清流惊呆了,他连连后退。

这都是什么事情。

晋王没有中毒,一切都只是他装出来的,而他现在竟然在逼宫!

“何必如此惊讶。”对于魏清流,魏长平不屑一顾,“别告诉我,这件事你没想过,也别告诉我,那个位子你不想做。”

魏清流神情复杂,他当然想,他也当然想做,但是……

“晋王!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魏清流义正言辞,“父皇现在正值壮年,你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

魏长平见此,冷笑几声,“魏清流你就是因为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才让我觉得可笑。”

可惜,他根本没有跟魏清流多嘴的意思,他只动动手指。就有人上来把魏清流堵了嘴压下去。

魏将行气的老血都快吐出来了,“长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魏长平瞪着眼睛,似乎要魏将行认同一句,好借此洗刷他的耻辱,“论头脑,论德行,论威信,我那一点不比你那个冷冰冰的儿子强,你哪!宁愿把皇位传给他也不传给我!魏将行!这天底下没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魏将行怒急攻心,强行咽下嘴里的血腥味!

“你把老三怎么了!”

“他?”魏长平提及魏云就像一个抹不掉的污点,有生之年,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一个人给比下去。

“他自然是活的好好的,但你若是再不写下传位诏书,他的生死我可就不保证了,毕竟他不论生死都不会影响我坐上皇位!”

魏将行气喘如牛,末了,他突然垂下了眉眼,对着门外喊了一声,“福禄,去带纸笔过来!”

满旭却笑着站出,“纸笔就不用了,皇上想要的诏书我已经准备好,为今之计皇上只要在上面盖上玉玺就可以了。”

魏将行看着这狼狈为奸的二人,那双布满褶皱的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既然你早有打算,那这毒应该也是你做的吧。”

魏长平笑笑,并不说话,“我还做了其他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你难道真以为你每日收到的奏章只有这些许鸡毛蒜皮的事吗?你真以为你批阅的每一份奏折都会按照你想的那样去实现吗?”

“不会的。”

魏长平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苍白了魏清流的脸色,而魏长平却在这惬意里笑的猖狂。

“都是因为我啊,我的好父皇,我虽然只是晋王,可是我做的一直都是皇上该做的分内事!我本来就该是这天下之主!”

“而你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让我更加名正言顺!”

这一刻,魏将行终于心如死灰。

这就是他的儿子。

文武百官口中最好的儿子!

事到如今,魏将行那颗浮躁震怒的心反倒平静下来。

“我不会盖这玉玺的。”

魏将行看似平静,可是话音刚落就一口鲜血喷溅在那诏书上。

他捂着哀痛难当的心口,看着眼前猖獗的魏长平,悔不当初。

心里越悔,脸上越冷静沉着,“跳梁小丑也敢妄图国位!”

魏长平震怒!

“为什么!都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魏将行神色淡淡,“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满旭闻言直接暴起,架起拳头狠狠砸下。

魏将行虽然行伍出身,可是年纪大了,又多年不练习,再加上现在中了毒浑身无力,满旭这一下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把魏将行打出很远。

魏将行从榻上滚落,狠狠摔进冰凉的地面上。

满旭打出这一拳头,就甩了甩发疼的手背,紧接着对着魏长平恭敬行了一礼。

“晋王赎罪,刚才只是听着这人对晋王如此无礼这才出手教训。”

魏长平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让满旭更是心里忐忑,他原本只是想从魏长平面前卖个好,如今看来,倒像是起了反效果。

“打的好!”

魏长平咬牙切齿,提脚对着地上的魏将行踹了过去。

或许是顾及这人是自己生父的原因,他这一脚踹的并不重。

可是就这轻轻一下,也让魏将行心中骤痛!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如今竟然对他恩将仇报!

“魏长平你这个狗东西!”

魏将行破口大骂,“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满旭当即拳打脚踢,将魏将行这个皇帝沙袋一样来回施//虐。

这种位卑者玩弄上位者生死的巨大落差,简直让人上瘾。

“行了。”

眼看魏将行进气多出气少,魏长平终于出声阻止,“现在重要的不是这暂时痛快,去把他的玉玺找出来,然后召见文武百官,公告天下,宣布魏云与魏朱丧心病狂,不仅对天下百姓暗下毒手,甚至几次三番刺杀皇上的罪行。”

魏长平看着地上的人,眼中毫无负罪之感,“人不要这么快就弄死,总要让其他人看看魏朱跟魏云对皇上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需要现在就把解药发下去吗?”满旭谄媚的像只狗,“若是再加上破坏奸臣计谋,拯救百官性命,想来这些人会对您更加信服。”

“你药都带够了?”

满旭连忙点头,“那位高人当初可是给足了解药。”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吧。”

满旭领命下去,很快就把晋王千辛万苦得到解药的消息传出去。

很快,这宫里就来满了文武百官,宫门前面就挤满了闻信而来的百姓。

魏长平好似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将士,面露不忍的瞧着这些中毒之人。

“三弟如此放纵起女酿下如此大祸,真是让我愧见魏家列祖列宗。”

一听是因为魏朱,魏云的缘故,他们才中毒如此,文武百官简直恨毒了这两人。

一时之间各种咒骂不绝于耳。

满旭听着乐开了花,连忙趁热打铁,“皇上也是气坏了,这才废了齐王储君的身份,封您为新储,晋王也不要太过忧心,总归是乱臣贼子,他们蹦哒不了几天的。”

魏长平哀叹着点了头,“家门不幸啊,连累这天下人跟着受苦了。”

“要是说累,晋王您也才是真累,因为这事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好了,好在您找到了这毒药破解之法,要不然天下忧矣。”

满旭给魏长平做足了样子,这才发下所谓的解药……

477丑陋大戏

兑了水的解药被还能活动的宫人发放给百官和宫外百姓。

得到解药,几乎所有人都扒着嗓子眼把药丸给喝下去了。

可是一会将会一时三刻过去后,众人还是浑身酸软,甚至……比刚才更严重了。

原本还能说话的人百姓,直接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原本那几个严重的,更是眼睛紧闭犹如死了一般安静。

“这药是不是拿错了?”

有位两朝老臣,躺在地上道,“我现在觉得自己更糟糕了,就像我喝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眼睛一闭,脖子一歪,生死不知的昏了过去。

一听毒药,所有人都慌了,纷纷看向眼前的魏长平。

别说是文武百官,就算是魏长平心里也是慌的。

可是他勉强却是镇定自若,“诸位不要担心,这解药服下去的确会有一会的症状加重的现象,但是并无大碍,只要休息足够一会就好。”

有人听见这话,脸色好了不少,可是很快这心就又高高提起,因为自己服下解药后的样子,并不像是单纯疲软虚弱,而是浑身都不舒服,有几个人已经捂着心口忍不住咳嗽起来,才只几下就咳出了一手的鲜血。

这就像是一场传染病症,越来越多的人咳嗽起来。

“你这个杀人凶手!”

有人看着手中鲜血,指着魏长平破口大骂!

“乱臣贼子!我们要见皇上!。”

“定然是你觊觎皇位,谋夺不成就想方设法残害忠良!”

“没准皇上现在已经被你囚禁,晋王,我们真是看错了你!”

魏长平震怒,“你们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我何必去谋夺皇位,这天下本应该就是我的!我身为嫡子长孙继承大统,难道不应该吗!”

魏长平摔下手中圣旨,“这是皇上亲自写下的诏书,是因为齐王和魏朱谋反,才临危受命把皇位托付于我!你们瞪大狗眼好好瞧瞧,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魏长平随即怒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的满旭,“让你去找解药,你都拿来的是什么!”

“可能是我慌忙之中拿错了,”满旭急忙解释,“我这就去找解药。”

满旭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巨响,皇宫那闭合的大门,竟然被生生炸开!

这还没完,更有绑着火药的箭矢从天而降,在皇宫里四处炸开。

宫女内侍一个个捂着脑袋抱头鼠窜,地上被药弄的倒地不起的官员,只能眼睁睁瞅着那火药在自己不远处炸开。

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是炸开的土沫子还是崩了满脸。

死是一回事,面对死是一回事。

如此直面死亡更是另一回事!

所有人都慌了,尤其是趴在地面上的人,全都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那震动盛势浩大犹如千军万马纷至沓来。

一瞬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无法动弹的躺在原地,就如笼中鸟雀任人宰割。

可是城门破开之后,并没有大军涌入,更没有再下一步的屠戮举动。

整个皇城好似劫后余生一般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魏长平灰头土脸的从趴着的地上站起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那几只带着火药的箭矢都是在他身边炸开的。

如此近距离之下,他的下场可见一斑。

“满旭!满旭!”

魏长平脑子被震的嗡嗡响,他拼命寻找自己的得力干将,就连满旭捂着头跑过来。

刚才的箭矢炸掉了门上匾额,正好掉下来砸中了他的脑袋。

现如今他满头鲜血,看上去可比刚才吐血的官员眼中的多。

“晋王我在这里!”别说魏长平,满旭也是生气,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罪!

“晋王不要担心,虎符已经由其他人带出,相信很快就有大军过来,属下现在就去召集宫中侍卫前去御敌!”

满旭刚往其他地方走,就有几只箭矢落在他前进的方向上。

威力虽然不大,却尽显玩弄之意!

满旭狠的牙痒,“这群叛军究竟躲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明明距离我们这么远,还好似能清清楚楚看见我们的动作一样。”

这感觉就好像对方长了一双千里眼。

魏长平眼神阴翳,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爆炸的箭矢全是冲着他来的,那些倒地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全都没事,只他们两个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

他暗中咬牙,“魏朱,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对付你的方法!”

魏朱透过长弓上面配备的望远镜,密切的注视着满旭的一举一动。

她不是想要玩弄他,而是距离太远,这箭矢总是容易在半路上偏离轨道。

她正又搭上一只新的弓箭,就见魏长平和满旭变了动作,他们拉起地上动弹不得的官员,人肉盾牌一样拖在胸前。

魏朱勾起嘴角,“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而面对魏长平此举,文武百官一个个捂着心口气的倒仰,这天下未来的君主竟然不想方设法的保护他的臣子,还那他们当做人肉盾牌!

一时之间口诛笔伐之声,好似谩骂向着魏长平袭来,魏长平脸黑如炭,却还不能丢下手中盾牌,以免下一次中箭的就是自己。

魏朱正看的开心,那里就见老陈急忙而来,“人找到了了。”

魏朱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弓,就连那玩闹似的表情都冷凝下来。

“还活着?”

老陈点头,“活的好好的。”

老陈道,“东家想怎么对付她?”

“先把她留着,这样重要的人物,总要放在最紧要的时刻来用。”

“那皇上那里……”

魏朱面无表情,“死不了就行。”

军队重新在宫中集结,看着那蓄势待发的军队,魏朱突然笑了笑。

“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魏朱低头在老陈耳边说了一通,老陈心惊胆战的挑眉,“东家真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行。”

魏朱眼睛里透着奇异的光亮,“只是台子都搭好了,观众太少可不行。”

魏朱举着手中的弓箭,眼睛透过那望远镜,将整个皇宫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在眼底。

末了,她笑了笑,“我该去请我的好义父过来看戏了……”

478交换人质

满旭带着军队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应战,才刚躲在重重禁军后面看了一眼,就心跳擂鼓胆战心惊。

魏朱带领的叛军就在门外,举着弓箭蓄势待发,那弓箭上绑着的火药,手上拿着的火折子,只看一下就让人心底发凉,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就在那重重军队之前,孤苦伶仃站着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在这些人里,甚至还有魏长平续弦的妻子,还有他的娘子魏如烟。

而瞧着军队们驻足不前的样子,这群由熟悉之人组成的围墙里面,应该还有禁卫军的亲人。

满旭手心冒汗,不得不说魏朱这一招实在太狠了。

“魏朱!你意图猫反已是大逆不道!如今竟然用无辜百姓做盾,你简直泯灭良心,让人发指!”

魏朱了没觉得自己心狠,她就是看着魏长平那躲藏在别人背后的样子,让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况且……

“我觉得我良心挺好的。”

满旭见不到魏朱的影子,但是却能听见她的声音。

“我之所以让她们来这里,就是想让他们看看,他们未来的“王”是什么样子?”

满旭听到魏朱的声音就头皮发麻,“魏朱你少装神弄鬼!晋王乃是皇上钦定的君主,以后是要成为皇上的人,由不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要是有种,就给我站出来!躲在别人后边装什么英雄!”

魏朱笑了笑,“可惜了,我就是没种。”

魏朱高声道,“你们难道真以为,你们之所以中毒是我做的吗?我魏朱或许卑鄙无耻,但是用万千人性命做赌注,这种事我确实不会做的,我若真想害你们,直接一把火下去,整个京城都会不复存在。”

“你们大概不知道的吧,这京城下的角角落落,街头巷尾,已经全部被我埋下了火药,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有人把这火药点燃,到时候砰的一声,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魏朱的笑声从人群后面隐隐传来,犹如猫爪抓挠玻璃,听在耳中浑身颤栗。

那是肆意癫狂,也是被逼绝境后的无奈反击。

老陈陪在一旁隐隐担忧,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是无辜的!”

有百姓在哪里高声喊,“你们争夺皇位,何必拿我们这些无辜人来受苦!我们不关心谁当皇帝,也不关心谁成功失败,我们就想好好活着。”

那人转头看着魏朱的方向,“求求你,放了我们好不好?”

魏朱挑着嘴角摇了摇头,“你们虽然是我抓的,但是放不放你们,让不让你们活下去,却不是我能控制的。”

魏朱指着满旭的方向,“你们去求他吧,只要他答应把魏长平交出来,我立马撤兵离开这里!”

魏朱的话,很快就有人对着满旭喊出去。

“不可能!”满旭一口回到,“晋王金尊玉贵怎么能够交给她!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魏朱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魏朱这边的军队已经举起了弓箭,箭上绑着的火药一道点燃,就能他们魂飞九天。

“你们不恨的吗?”

魏朱突然道,“魏长平为了得到皇位,不惜给你们下毒,现在更是因为怕死,宁愿躲在皇宫里,也不出来救你们。”

“你们是他的百姓,是他的臣民,如今被他抛弃,你们不恨的吗?”

魏朱嘲讽的勾起嘴角,那举起的手指,似乎分分钟就要落下。

“我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

魏如烟直接对着魏朱跪下。

“我不想死啊……”

如果魏如烟不出声,魏朱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存在了。

“别人是无辜,你可不是。”魏朱指着魏如烟直接道,“这个人就是下毒害你们之人的女儿,也是贪生怕死不敢出来救你们之人的女儿。”

魏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旁人都有资格跪地求饶,只有你没有。”

“你这个贱女人!”

有人气不过直接抬手就对着魏如烟打了过去,“你爹把我们害的好惨,我儿子到现在都倒地不起,还咳血,你这个害人精!”

“害人精!”

越来越多的人冒出头,对着魏如烟拳打脚踢。

魏朱冷眼瞧着这些人,表情冷淡的就像是个局外人。

“魏朱你不能这么对我!”魏如烟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可是她看见的魏朱是那样的冷血无情,那双眼睛里好似再放不下其他的东西。

魏如烟害怕极了,如果魏朱不出声,她真的会被这群贱民活活打死的。

“魏朱你救救我!救救我……”

魏如烟狠下心,“我知道我爹、晋王暗中做的脏事,我知道的!我可以全都告诉你!求求你,救救我……”

老陈一听,连忙上前控制住动手的百姓。

军队一出,百姓立马老实的像只小老鼠。

魏如烟刚还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就见魏朱再次对着满旭出声,“满旭!你的好娘子就在我们手里,刚才她不耻自己有个这样丢人的父亲,有个这么没用的夫君,说要把你们做的脏事说出来,好换自己一命!”

魏朱看着满旭大失惊色,而她则慢悠悠继续道,“我知道你疼自己娘子,现在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把齐王交出来,我把你娘子还给你,我可以保证在这之前,她不会说出任何一个字。”

“魏朱!”

魏如烟凄厉高呼,“你疯了不成!”

这个时候确实是用她来交易的最佳时刻,因为她知道魏长平所有的秘密,可是这也是最糟糕的时刻,因为“告密”的她一定不会被满旭魏长平二人放过。

这世上有谁想死?

没人想。

“我数三声,你若是同意,我们就现在交换,你若是不同意,我就让魏如烟说出所有的秘密,顺便……再给你们看一场盛大烟火。”

老陈也紧张的看着魏朱,唯恐她情绪一个不对,就对寻常百姓痛下杀手。

“一……”

“等等!”满旭急忙道,“我要回去给晋王说一下。”

“二……”

魏如烟惊恐的瞪着眼睛,她恨不得满旭不答应,又希望他现在就点头。

“三……”

急得焦头烂额的满旭终于点了头。

“我同意!”

满旭脸色铁青,“但是你要保证她绝对不会说出一个字!”

479一身缟素

交易就在魏如烟惊恐苍白的面色里定了音,满旭对着手下人使个眼色,就有人从他身边下去。

“他这么痛快。会不会有诈?”老陈满心疑虑,“魏云再怎么说也是皇上钦定的皇储,满旭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

“看看就知道。”

魏朱捏着手里的弓箭,那箭矢上绑着的火药就是一个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就在何时“呯”的一声爆炸。

至于炸毁的是谁,谁也不知道。

“魏朱。”魏如烟焦急的喊着魏朱的名字,可是魏朱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求求你,求求你。”

魏如烟卑微的哀求着,魏朱看了她一眼,“他是你的夫君,他来接你,难道不好吗?”

“可你知道的,他会怎么对我?”

“你是未来皇上的女儿,他不敢的。”魏朱笑了笑,“当上公主的感觉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跟你给魏长平出主意,让魏照君假死好嫁祸在我身上时一样高兴。”

魏如烟惊恐的摇着头,魏朱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明明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不,不是的……”

“嘘——”

魏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我可是跟满旭说好,不让你说任何一个字的。”

满旭后面的侍卫很快就有了动静,压着一个穿着白衣垂着头,被人架着拖行过来的人过来。

魏朱不确定那人是不是魏云,因为眼前这人看上去实在太狼狈了,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说是个人,却已经几乎没有人模样,一看就被人用了大刑。

满旭嫌恶的看着这人,恨不得离他八丈远,他不耐的挥了挥手,这人就被架向魏朱的方向,与此同时,魏朱这边也开始对着魏如烟放行。

只是魏如烟是被魏朱用箭指着,逼着走过去的。

她一步三回头,脚上蹉跎,眼中的惊恐却一瞬都没有变过,魏朱已经知道了,那她会怎么对付她?

她紧紧的盯着魏朱手中的弓箭唯恐她一个错神那箭矢就会破空而来,对着她后心扎下。

可是魏朱波澜不惊,箭虽然指着她的方向,但指着的又不仅仅是她。

由于魏如烟一直注视着魏朱的方向,所以她也就自然的忽略了,那被架着向她走来的人……

几乎就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箭矢破空的声音突如其来。

魏如烟突然觉得心口一凉,等她低头,就见一柄铮亮尖刀对着她穿胸而过。

而握着尖刀那人,正是那个被人架着的“魏云”,只是对方也比他好不了多少,绑着火药的箭矢落在对方身上,将他炸的血肉模糊。

迸溅的血肉,爆炸的气浪都让魏如烟微微失神,她倒在地上,捂着心口难以置信的看着满旭的方向。

见自己的人虽然死了,但是也除掉了魏如烟,满旭微微放心。

“魏朱,没想到你对自己的义父也如此心狠!”

魏朱勾勾唇角,“彼此,彼此。”

老陈看着倒地的两具尸体,魏朱不会轻易放过魏如烟他懂,只是他没想到,魏朱却是借了满旭这把刀。

而他更没有想到,面对不知真假的“魏云”她竟然也能下手。

虽然早就知道满旭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但是这人也有可能是魏云不是吗。

一瞬间,老陈清晰的感觉到,魏朱对魏云的态度是真的变了……

魏朱抽出一支新箭,缓缓瞄准了那群用来充当人肉盾牌的百姓。

“御林的儿郎,我知道这里面有你们的家人,朋友,如果你们现在放下兵器投降,我可以允许你们带走自己的家人,离开京城。”

魏朱这话一出,对面蠢蠢欲动。

“不要怀疑我说的话,对你们,我还用不着说谎。”

魏朱将箭搭好,缓缓开弓,“在我放箭之前,你们可以随便考虑,只是莫要后悔。”

御林禁卫面面相觑,看着正在面对死亡的家人,他们一颗心高高提起。

更有甚者直接丢掉了手中兵器,举着双手走出了自己的阵营,领着自己的老父,战战兢兢的向着远处离开。

可是正如魏朱说的那样,他并没有刻意为难,身后跟着的军队,甚至还主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羊之所以能低着头走路也不会走丢,就是因为有领头羊的存在。

有了第一个人,那些剩下的人就简单多了。

看着自己带来的禁卫军一个个放下兵器,满旭气的破口大骂,“谁敢离开,立刻格杀无论!”

在他旁边的禁卫军却给了他一个白眼,离开的都是自己同僚,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下的了手!

满旭不管,见还有人不听话想要离开,直接拔刀对着准备离去之人挥去。

鲜血飞溅里,御林禁卫都觉得满旭疯了。

满旭也觉得自己快了,他不是不知道这样等同饮鸩止渴,会引起御林禁卫公愤甚至引火烧身。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一旦御林禁卫走光,他将要面对的是魏朱的千军万马。

而就在这时,魏朱松开了弓弦,引信点燃的火药箭矢向着满旭身后的皇城而去。

这一剑正中匾额,将那威严耸立了不知道多少朝代,见证了多少帝王兴衰的匾额轰然炸碎。

爆炸声里,魏朱下令进军皇城。

与此同时,那被带出去的虎符也带着千军万马而来。

原本脸色灰败的满旭,瞬间来了精神。

来援军了。

他们的援军终于到了!

披风烈烈骑在马上,一马当先的正是魏赤。

昔日同父异母的兄妹,时隔三年,竟然以这样一种巧妙到讽刺的方式见面。

魏赤心底复杂,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他夫人抱着孩子恰着腰拦在门前的样子。

“你要是敢对我家魏朱下手,我带你儿子出家当姑子去!”

瞧瞧,她家魏朱。

这明明是他妹妹。

少年将军银枪在手,身上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端的意气风发。

而他对面的人,一身素缟,身形消瘦的站在万人中央,那空荡荡的衣袍被风吹着,瞧着就像要飞走了一样。

魏赤看的最多的是魏朱鬓边带着的那朵白色绒花。

素净又凄凉的白,瞧得他心里发慌。

480武束归队!

而魏朱看着骑在马上的人,也晃了神,她记得当年他送孔最出城参军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骑在马上。

少年通红的耳根,举措不安的拥抱,都让她记忆犹新。

“魏朱……”

魏赤驾马想要靠近,却被满旭伸臂拦住,“魏将军就算再恨这乱臣贼子,也万不能孤身上前!”

满旭咬牙切齿的提醒道,“您别忘了,她身后可还有从岭南带来的千军万马!”

满旭又道,“不过您也不用担心,身为皇上钦点的平乱将军,再加上我大魏儿郎,我们一定能把这贼人打的落花流水!”

魏赤被满旭左一个“平乱”右一个“贼人”说的心烦意乱。

这是他嫡亲的妹妹,怎么能让让人如此糟践!

“闭嘴!”

魏赤手中长枪转动,银色枪尖直指满旭。

满旭大惊失色,“魏赤你疯了不成!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将军,与你同级,你若胆敢如此难道就不怕……”

“啰嗦!”魏赤不耐道,“皇祖父哪,我要见他,这其中必有误会,魏朱怎么可能会谋反。”

满旭正不知怎么回答,那里却见魏朱握着长弓笑出了声。

“我却是不用谋反,这污糟糟的皇位,我本来就看不上眼,只是夺走你们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我现在最大的乐趣。”

魏朱轻轻笑着,只是眼角带泪,其中悲怆瞧得魏赤都跟着心疼起来。

“你怎么会如此……孔最哪?他怎么不在?”

提及孔最,魏朱笑的哽咽,“谁说他不在,他在啊。”

身后万千将士让开,露出了后面停放的黑色棺椁,“听说你们这皇陵还不错,所以我特意带我夫君过来看看。”

魏赤如遭雷击,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口棺木,又想着魏朱鬓角戴着的白色绒花。

“孔最他……”

“死于你魏家之手。”

魏朱声音毫无波澜,可是这其中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所以我今日是不会退的。”

魏朱举起手中长弓,“魏赤,你可要与我一战。”

“我……”

魏赤着急,“你快随我去见祖父,这其中定然还有误会。”

魏赤说着下马想要去拉魏朱,可是对面的岭南大军。对着他黑压压的举起了手里的弓箭!

一言不合,万箭穿心。

魏赤难以置信,“魏朱,你竟连我……”

“魏赤,你别天真了。”任千军万马在前,魏朱亦谈笑风生,“你用你的脑袋好好想一想,魏将行怎么可能会把储君之位交给魏长平,你再好好想一想,魏云可能会跟我同流合污吗,他那样高洁的人,应该被你们供奉在神台上才对。”

魏朱眼中讽刺意味甚浓,“我这样的烂泥,可是不敢高攀。”

满旭正想解释,别让魏赤被魏朱带偏,那里就见魏赤抓死了他的衣领。

“你来给我说,事情到底如何!”

“自然是她在说谎!”满旭着急道,“孔最死于皇上之手!她现在恨毒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对你安好心!”

满旭厉声言词,“她还在水中下毒,皇上如今昏迷不醒,你还在这里与她废话,赶紧杀了她啊!只要她没了,岭南叛军也就撤了!”

满旭指着那些之前被魏朱拉开放人质的百姓,“魏赤你好好看看!看看你的亲妹妹都做了什么!”

魏赤瞧着那些无辜百姓,也看着魏如烟倒在地上的尸体,这一切都是魏朱做的?

魏朱勾唇嘲讽,果然,这天底下的人看她就是那乌漆麻黑的乌鸦,那怕她一身白羽,也得被这群人泼上脏水刷上漆,非得名副其实才行。

魏朱闭了闭眼,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当如何处治乎?

你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魏朱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去特娘的忍让躲避,老子要以牙还牙,打的你们吭都不敢吭一声!

“军中儿郎们!你们参军前可还记得我与你们说过的话!男儿生当满身血性,我送你们进入军营,是为了成为保家卫国的英雄,而不是被一群昏君庸才掌控,成为阴谋者手中的利刃!”

魏朱朗声道,“你们还记得吗!”

魏朱身后的岭南军队齐声高吼!

“记得!”

“记得!”

“可是我怕有些人已经忘了!”

魏朱站在那里,与魏赤直面相对有人觉得魏朱这话是对岭南军队说的。

可是魏赤却被这番话听得焦躁难安,总觉得,魏朱意有所指一样。

“你们说过,只要有一天我魏朱需要,刀山火海也能豁出这条命去!现在两军对垒,我魏朱手中无将,我不求你们舍命相陪,只愿我魏朱当年没有信错人!”

魏朱看着眼前的大魏军队,没人知道她究竟资助过多少怀才不遇的士兵,她不求他们能站出来,她只愿等会打起来的时候,对方能够手下留情!

“你等的是不是我!”

有人从那军队当中站出,手中捧着战盔,脸颊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他一出来,由他带领的军队也跟着一块出列。

他甩了手中的战盔,对着魏朱遥遥而来,直到带着军队走到魏朱面前对她立正行礼。

“武束恳请归队!”

魏朱从没想到,第一个出现的会是武束,世人多凉薄,她早就做好了无人应声的准备。

“我跟孔最,一起谢你。”

武束看着魏朱身后黑棺收敛了脸上表情,“这次……是真的?”

魏朱忽的笑笑,“我不会拿他来开玩笑。”

武束沉默片刻,“皇上做的?”

“整个魏家。”魏朱眼中似有火苗跳动,“这里每一个魏家人,都是杀人凶手!”

武束看见了地上魏如烟的尸首,冷冰冰的瞪着眼睛的尸体,看的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有些人你以为已经忘了,可是她只要一出现,那怕是一缕发丝,你也能瞬间察觉,是她的头发。

“是满旭做的。”魏朱说,“知道太多,被他夫君和父亲杀人灭口。”

“我不难过。”

简单四个字后,武束就止了声音,他看着满旭的方向眼冒怒火,“我放手,不是为了把她交给你这种人!”

“儿郎们!今日我们就拼着血性,将这群污糟,杀个干净!”

481赔你性命

战争,厮杀,军队林立一触即发。

“魏朱!”

魏赤高声喊,“你若是现在开战,就回不来了!”

“从你们射出那支箭的时候,就已经回不来了。”

魏朱抚摸着身后的棺木,长风烈烈吹动她垂落的长发,她轻轻笑了笑,“孔最,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场烟火。下辈子,”

魏朱松开弓弦,手上的火箭带着身后军队千万箭矢向着皇城袭去。

一瞬间火焰漫天,恰似星辰陨落。

知道这个时候,满旭才突然明白,魏朱为什么炸开宫门却不进去,因为她根本不需要。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连张纸都算不上。

这场对峙,与其说是战争反倒更像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魏朱是手持刀俎的屠夫,而他们只能躺平任人鱼肉。

武束被这冲天爆炸,炸出了血腥,他甩了甩手中长刀向着眼前的魏赤杀去!

魏赤本来还想对魏朱说些什么,事到如今却发现说什么都迟了。

魏朱来这,就是为了复仇。

她对魏家,对这皇城是真真恨毒了的。

而其余人的性命,在她眼里,不过是覆巢之下的牺牲品。

不过直到现在,魏赤也是看明白了,魏朱拥有覆灭天下的能力,但是她从来不显露出来,这并不是她心思深重韬光养晦,而是她不屑。

她的目光局限的从不是那个位子,所以那怕旁人轻视畏惧,她也从不放在心上。

除了……你不触碰她的底线。

魏朱的底线,从来只有一个。

时间太长,他们都忘了,忘了当面替他们得到皇位的是她,忘了资助将士的是她,更忘了……他们原本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魏赤与武束站在一处,这两个军中将军,手上俱是各有千秋,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

辉煌灿烂了几百年的皇宫,无数的皇帝入驻进入,又在这奢华迷乱里成为这座皇城的符号。

它面临过无数次兵临城下,又经历过无数次的改朝换代,可是现在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它不堪一击的城墙,疮痍满目的废墟。

宫女内侍在里面抱头鼠窜,那些中毒动弹不得的百官,百姓,或在睡眠中结束自己的一生,或被火药带起的火药里哀鸣。

而这群大魏的将士,却在这场战争里成了残杀同僚的牺牲品。

火药炸裂带起的硝烟呛得人喉咙发紧,魏赤正格挡着武束的攻势,那里就看到毁于一旦的皇城里,有人被拖着走出来。

穿着不合身龙袍的魏长平披头散发,灰头土脸,那还有当年见他时那副睿智儒雅的模样。

他握着剑,手里提了一人。

“住手!”

魏将行好不容易得到一切,事到如今却被魏朱毁于一旦。

他举着手中的剑,架在手里拖着的那人身上,“你好好看看这人是谁!”

听到魏长平的声音,那中了毒浑身无力的人,强撑着抬起了头。

他嘴角带血,长睫半瞌着,那怕脸上不再光洁如象牙色,可是瞧上去依旧是那副气质如兰的模样。

魏长平也是逼急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拎着魏云出来,用他来逼迫魏朱收手。

可是魏朱瞧着他手上的人,眼神却冰冷的毫无温度,“你要是现在动手,也算是帮了我的忙了。”

魏朱轻轻的摸着手边的棺木,突然笑了笑,“比起魏云,我觉得你用魏将行的命来换这场战争的平息更简单。”

魏朱歪头看着魏长平,“要不要来场交易,你把魏将行交出来,只要我报了仇,我绝对立马撤兵。”

这可谓是一个让人心动十足的交易,魏长平眼神闪烁,可是很快他就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这么拙劣的谎言,我也会相信他是我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会把他交给你?”

魏朱听着看了眼四处奔走逃命的百姓,“用他一人换取天下安宁,这难道不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吗!”

“我知道你顾虑颇多,可是我可以以我亡夫的名义发誓,只要你同意,我魏朱绝对不会动你半分。”

魏朱眼神阴翳,“我只要魏将行死,我只要某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魏朱伸手。

原本正在酣战的岭南军队训练有素的脱离战圈,重新归于魏朱身后。

若不是满地尸体伤员,刚才那场厮杀,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

魏朱的军队实在太过训练有素,让人只是看着,就心生退意。

魏长平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魏朱展现出来的实在太过强大,只要她愿意,别说皇城,就是整个天下她也能覆灭个干净!

况且……魏长平也根本不想拒绝。

他对着满旭招招手,满旭就狗腿的跑过来,“去把他带过来!”

“不行!”

魏赤握着刀急忙而来,现在把魏将行交出来,跟让他去送死有什么不一样!

“伯父!我大魏儿郎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们愿意为了守卫我们的皇浴血而战!”

“你知道什么!”

魏长平怒到,“你看看这些百姓,战争一旦打起来,受到伤害的只能是他们!”

魏长平言辞恳切,“我知道你对你祖父有感情,我身为他的儿子,难道我就没有吗!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用一人换天下人,为什么不可以!”

魏赤还要再说,却被魏长平打断,“你不用再说了!这事我会告诉你祖父,让他自己做决断!他放弓射杀孔最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个下场!”

魏将行射杀孔最的事,魏赤知道,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如此提点是另外一回事。

的确是祖父做错了。

理智是这样说的。

可是,事情不应该变成这副样子的。

“三叔!”

魏赤无奈,只能看向魏云,魏云却对这声音似乎毫无察觉,他强撑着站着,眼睛看着的是魏朱带着的那朵白色绒花。

魏朱不喜欢戴首饰,除非必要,钗环满头的情况几乎少之又少。

他送了她一块玉佩。

她回了一支流云追月。

只是那玉佩碎了,而他再没资格触碰那只流云追月。

可是事到如今,他不想再让这事继续乱下去。

“魏朱,到此为止吧。”

魏云握着那剑,“你要的不过是有人赔你性命,我来就好……”

482史无前例的报复

看着持剑的魏云,魏朱神色淡淡,末了她突然扬起了嘴角,“魏云,如果你现在胆敢自戮的话,我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她轻轻笑了两声,“你不要着急,我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安排好了下场,你且等着就好,我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魏将行是被人抬过来的,满头华发,鼻青脸肿若不是身上那身明黄颜色,恐怕没人敢认这是个皇帝!

“祖父!”

魏赤连忙过去,“怎么会这样,谁做的!”

躺着的魏将行掀了掀眼皮,他张了张嘴,却只咳出几口血来。

满旭心里发虚,却仍旧解释,“刚才房倒屋塌,掉落的东西,咂到了皇上,好在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魏云虽然身处中毒之中,但是那双眼睛却还亮堂,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东西砸出的伤口。

他看了看带人过来的满旭,沉了眉眼,却没说话。

魏长平站在没心思去管这些小事,“魏朱!你说清楚,是不是我现在把他交出去,你现在就撤军!”

魏朱点了点头,“自然。”

魏长平挥挥手,满旭就紧张的下令,让人把魏将行送过去。

“且慢!”

魏云突然开口,他那双浸着冰的眼眸,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兄长,“我在这里,是因为你说魏朱下毒,致使百姓遭殃,我问你,是不是真的如此。”

“当然是这样!”满旭急忙回到,“我们原本还去找了解药,只是这毒诡异,解药根本不行!”

“解药不行,是因为我给你的药都是毒药。”魏朱的声音幽幽而来,如响尾蛇尾巴尖上的颤动,带着嘶嘶的不怀好意。

“没错,满将军话费数千金买来的毒药是我给的。”

魏朱弯了眉眼,“这是一笔我很喜欢的买卖,只是因为这人跟魏家有牵连,我不喜欢他,所以送给他的不是解药。”

魏朱笑,“晋王,那药是不是很好用,是不是轻而易举就为你放倒了所有你不喜欢的人,甚至还能栽赃嫁祸到别人身上,顺便给自己讨个皇储的位子。”

魏朱声音不大,透着甜的声音甚至还能算得上是清脆悦耳,只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人心神大惊!

这放倒京城无数百姓的毒,竟然是魏将行投放的!

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魏赤,“伯父!他说的是真的吗!”

满旭干巴巴回到,“怎么、可能。这一切不过都是对方猜测,我们怎么可能会下毒……”

一时间满旭没了声音,因为对面的岭南大军,对着他举起了弓箭,那密密麻麻绑着火药的箭矢,让他汗湿九重。

“满将军不要担忧,我只是想听句真话而已,毕竟你们见天的拿我说谎话,我也是会生气的。”

满旭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我说的都是真的……”

武束扯了一直长箭丢出去,直落到满旭脚下,“再不说实话!下一次要了你的命!”

满旭手软脚软,只差哐的跪下,“没错,的确是我花重金在旁人手上买的毒药,只是……”

他正想说下去,却见一柄长剑从他背心刺入,结果了他的性命。

满旭瞪着眼睛倒地时,满是诧异的瞧着杀的人,“为、为什么……”明明他都已经如此忠心耿耿,为什么对方还要杀他!

魏长平满脸怒火,“真没想到,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下毒谋害天子!真是罪该万死!”

魏长平犹不解气,又插了几剑,只看着对方彻底咽气,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满旭没有把事情全说出来。

可是不说出来就足够了吗。

魏长平这反常的举动,就连魏赤都瞧出不对来。

“伯父,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吧!”

魏长平一脚不耐,犹如被踩痛脚,奋力反击。

“那照你的意思又是如何!难道是我下毒不成!”

他很是歉疚的看着魏云,“三弟,对不起,当时事出突然,我还以为是你和魏朱勾结,做下这等错事,才……”

魏长平能屈能伸,当即悔恨的就要给魏云跪下谢罪,魏云当即避开。

一时之间,旁的地方哀嚎漫天,但是这几人却温情脉脉,在这讲起一家人兄弟情来。

魏朱眼带嘲讽,“你们看看,这事到如今,反倒是只有我一个恶人了。”

老陈微微拱手,“是非曲直本就全凭人一张嘴,东家不用在意。”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口诛笔伐之下,清者自清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我还是做不来啊。”

“喂!”魏朱高声道,“那边那几个,你们可以把你们父亲送过来了吗!我这里还等着报仇雪恨哪!”

虽然魏赤,魏云都阻止魏长平把人送过去,但是现实之下,这种阻止实在太过卑微可笑。

“你们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到魏朱放松警戒,我一定……”魏长平没了声音,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两人,一个是魏朱哥哥,一个是魏朱义父。

他拧了拧眉,“你们自己也要看清楚现实,对面那人跟从前不一样了。”

强大到可怕的女人。

魏将行被抬着送往了魏朱这边,魏朱看着想要一路送过来的大魏士兵,示意他们放下人回去。

得到信的士兵,更是直接丢掉这个烫手山芋,慌忙折返。

从没露过面的白釉,带着军医正式登场,他们尽可能快的把魏将行抬回来,然后给他喂下了一些药碗。

躺着的魏将行,侧脸咳出几口瘀血,竟然打起精神睁开了眼睛。

魏将行没想到,自己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魏朱。

“你……!”

“嘘——”魏朱做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安静看戏就好,千万别吵到我家夫君睡觉。”

看着旁边那口漆黑的棺材,魏将行又惊又吓,“孔最……”他不是没事吗?

魏朱笑容凝固,那玉白手指扣上魏将行的脖颈,她眼中寒凉如霜,手上力道寸寸收紧。

“祖父老当益壮身手不凡,我们这些命如草芥之人,怎么能在你收下捡回一条性命。”

魏将行脸庞涨紫,他想挣扎却被人按住了手脚,肺里的空气被迫挤压收缩,魏将行眼前发黑,只觉死期将临,谁知在最后一刻,魏朱却送来了他。

“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掉的。”她低声在他耳边道,“能轻易毁掉一个人的,从来不是死……”

483陈年隐秘

“皇上你怎么了!”

刚还阴冷如蛇的魏朱,瞬间换作着急模样,她贴近魏将行一副诧异模样,“原来造反的竟然是晋王!”

魏朱惊愕的看着魏长平的方向,“与满旭勾结下毒谋害百姓不说,甚至还给皇上喂下毒药,强迫下诏,公然逼宫。”

魏朱目瞪口呆,“魏长平,原来你这皇位竟然是这么来的……”

魏长平以为,以魏朱对魏将行的仇恨态度,应该会把他直接折磨至死,可是他没想到,魏朱竟然杀了这样一记回马枪!

“你少信口雌黄!吾之皇位本就来的光明正大!”

魏朱笑了几声,“魏将行,不如你来说说,你选的皇位继承人究竟……是谁。”

魏将行脸色难看,如果此时说出前因后果,魏长平定然会被扣上谋反之名。

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可若是如果不说,以魏云重情义之程度,极有可能会落到魏长平手中,再加上他现在中了毒……

“你在想什么?”魏朱轻声说,仿佛眼前这人不是她的仇人,而是一位慈爱的年长者。

“面对这种亲子人伦的抉择,是不是很艰难?”

魏朱饶有兴味。

“可我看你在我身上选择的时候却干净利落的很,你轻而易举舍弃了对你有威胁的我,可是当你面对自己的儿子,你却瞻前顾后举棋不定。”

“魏将行你自认枭雄,其实也不过是庸人一个。承认吧,你就算做皇帝也不过昏君而已。”

魏朱挡住魏将行将要出口的话语,“安静些,我们说好了的,要好好看戏。”

对面,魏赤已经把魏长平一把攥住衣领,他手中长枪带血,一双长眉怒瞪着他的伯父。

魏长平儒雅随和,在他心里一直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甚至他还比自己的父亲更能理解自己,整个魏家二房都不赞同自己参军的时候,他也是支持自己决定的人。

可是,自己敬重万分的人,竟然是罪魁祸首!

“魏朱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魏长平斩钉截铁,“她只是逼迫皇上,好借你祖父之口让天下人唾弃我!魏赤你好好想想,就算这皇位不是我的也是你父亲或者三叔的,我们都是一家人,谁来做不可以!”

魏长平转头看着魏云,“老三,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你过来说句公道话,我说的到底是不是!”

魏长平这边正辩解,隔着大军的魏朱却兴致勃勃的看着,犹如看着戏台上的跳梁小丑,看他们玩着假到不行的把戏,看他怎么把自己玩进万劫不复之地。

魏朱“你觉得你大儿子会不会被逼无奈直接举刀?”

魏将行紧盯着对面,他虽然离得远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可是魏长平手中的刀他却是看的清楚,那分明是蓄势待发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魏赤都要被魏长平说动的时候,那一直在暗处打量的长刀,直接向着魏赤劈去!

这一下,又急又狠,来势汹汹,还没等人看清楚,那刀就已经向着颈间而来。

魏赤躲闪不及被那长刀劈中,可是想象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有发生,魏长平袭来的兵刃被魏云用剑挡下。

魏赤虽然并不是全身而退,但也只留下一点轻伤。

他摸着脖子上的血痕,被魏长平刚才那刁钻一刀劈砍的后背发凉。

“伯父……你竟然!”

事到如今魏长平还什么,直接对着魏云拔刀相向。

“你真是教的一手好儿子。”魏朱好似看文武旦,只差忍不住拍手叫好,“自己生的个个愚忠蠢孝,旁人家的种却如兰如玉智勇双全,那晋王却是不说,谁知道他不仅做的好文章,就连这手上功夫也是颇有建树。”

魏将行张了张嘴,眼中惊诧显而易见,魏朱竟然知道,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眼看魏长平被魏赤长枪挑翻,又被中了毒连路都走不顺畅的魏云挡下后路,只险象环生看的她“啧啧”称奇。

“你这大儿子怕是要败了。”魏朱话音刚落,就见魏赤手中长枪对着魏长平心窝扎去!

枪尖扎进半分就停了下来,魏赤看的怒火中烧,使劲握着那枪,最终却只重重一下砸在魏长平脚上,废了他行动的能力。

“你是我伯父,我不会杀你,但是你之罪行,自然会有人替天行道!”

“魏小将军!”魏朱高声喊,“你只废了他的腿脚可不行,他手尚且能够活动,万一他对你三叔痛下杀手你这纸糊一样的三叔,可是轻轻一下,就得命归黄泉。”

魏赤恨死了这会插科打诨,搅混水的魏朱,他有心让对方闭嘴,却又觉得魏朱说的对,当即手腕一翻断了魏长平的腕骨。

魏长平像是断了手脚的泥鳅,只疼的在地上打滚。

事情败露他并不懊恼,他恨得只有一个魏朱!

“魏朱,你说过会放了我!”

“当然。”

魏朱不无不可的点点头,“我是不会对你下手,不过旁人我却不知道了。”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魏赤,“听到你们刚才说“一家人”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来,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不学无术惯了,最喜欢发就是道听途说,八卦隐秘,这次我就听说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魏朱一脸兴奋,“我听说,这前朝皇帝风流的很,曾经跟那青楼名1妓春风一度,刚刚好的留下一个种来,这人身份低贱不能随他回宫,却也不想就此把这龙子皇孙流落在外,所以就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了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魏朱说着挑了挑眉,“晋王,你猜,这个被送出的孩子是谁?”

魏长平长眉挑起,牙根紧咬,“魏朱,你休想能够骗我!”

“我魏朱做事从来都讲究一个真凭实据。”她拍了拍掌心,“去把证人带上来!”

魏朱话音刚落,就见一辆独轮木车被人推了上来,那独轮车只有一个车辕,后面是两根用来支撑的木棍,跟平时农人用的差不多。

可是这不一样就不一样在,这独轮车上用结实的杉木钉了个半人高的木头笼子,而这笼子里关了一个人……

484笼中人

笼子低矮狭小,人被铁链锁铐着双手固定在头顶上的杉木上。

车轮滚滚,困在里面站站不起来,坐坐不下去,只能半蹲半垂的待在里头,就连转身都成了一种奢望。

车一被推出来,那关着的人就迅速扑了过来,趴在杉木上迫切的看着外面。

她伸着胳膊向着魏长平的方向一个劲的招手,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哼哧着什么。

瞧见推来的这人,魏朱脸上笑意更深,“瞧瞧你这会这么想说话的样子,怎么之前还对我一个劲的装死。”

魏朱站起来,围着那笼子看了两圈,“像你这么喜欢仗着身份搬弄是非的人,这两天一直困在里面,应该憋坏了吧。”

魏朱说,“我等会会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老实的回答我,我就放了你,让你去和自己的好弟弟双宿双栖,如果你不老实……那这木笼外的天空,大约是你最后一次见了。”

魏朱不怒自威,眼中威胁犹如实质。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上前取出了这人嘴里的麻桃,涎水不受控制的沿着嘴角淌出来。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还要我做什么!”如果这人不出声,恐怕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关在笼子里的,竟然是早就被魏朱害死的曦月公主——魏照君。

魏赤征愣的看着被关的人,的确是同一个人没错。

可是……“姑母不是死了吗?”

魏云的惊愕同样不比魏赤少多少。

魏照君已经死了,这是她亲眼所见,甚至因为这个,魏朱被人误会,最终导致孔最意外身亡。

一刹那间,魏朱当时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

那被逼入绝境,对着他放肆大喊得人,无助而绝望。

“你说过的,你手中的剑会永远保护我。”

“魏云!你说过的!”

那浸满悲伤的通红眼睛,与现在冷漠出尘的面孔慢慢重叠,同样空洞的眼睛看的魏云心里一阵抽痛。

不仅是魏云,就连魏长平都是惊讶的。

这一切错误的开始,都是从魏照君“死”开始的,他痛失爱女,又被魏朱强悍底蕴震惊,这才有了那一箭。

又有了这之后的许多事。

而事到如今,一直觉得自己为女报仇的魏将行突然没了声音。

这就好像你砸锅卖铁也要去抓杀人凶手,如今你好不容易快抓到了,结果人家却告诉你,人压根每事,什么报仇,什么血恨,在他人眼睛里,不过是笑话一场。

笼子里的魏照君又委屈又恨,她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魏朱这个狠辣的,不把她放下来,也不让她睡觉,没日没夜的吊在那里,既不给水米粥饭,还每天被人一边又一遍的盘问。

现在她虽然很想出去,但是她更想的事,却是踏踏实实的找个地方睡觉。

什么所谓的自尊叫身份,早就在每日每夜的询问里化为灰烬。

所以现在不管魏朱问她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只求魏朱能够放过她。

“大家好久不见,本来还想跟你叙个旧的,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就开门见山好了。”

魏朱慢悠悠的说到,“算是帮我个忙吧,他们都觉得我在说谎,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家大弟弟究竟是不是被人抱回来的?”

魏照君先是一愣,事实上,这个问题她已经回答了无数遍,她十分确信肯定有人把她回答的问题告诉了魏朱。

可是魏朱究竟要做什么!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布魏长平的身份。

魏照君知道魏长平一直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如果现在身份公布,那他就彻底与那个位置无缘。

“你考虑的样子让我看着很生气。”

魏朱淡淡的语调里透着威胁,“还是说你打算回去好好想几天,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我?”

见魏照君不说话,魏朱也不愿意再说下去,“算了,你还是回去呆着吧,或许在这木笼里呆上一辈子你就清醒了。”

“不不!我说!”

魏照君急忙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求求你别再把我在这笼子里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魏照君说话,就连魏长平都一直看着这里。

瞧见这么多的目光,魏照君瑟缩了一下,可是很快她就在拿着麻桃靠近的威胁里,垂下了眼睛。

“那一天,父亲带着一个孩子回来,说这是我的弟弟,母亲不明就里,还以为是他在外面乱来,所以大吵了一架,我也是想要偷偷去看看这个弟弟的时候才听到了父亲说的话。”

魏照君嗓子干巴巴的,“那天父亲说孩子不是他的,他只是替某位贵人收养,他还给孩子取名“长平”祈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你说谎!”

魏长平犀利的声音沙哑到破了音,“我是魏将行的儿子,是堂堂晋王,是魏家人!我虽然败了,但是我不允许你侮辱我,侮辱我的身份!”

魏照君知道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眼看着就要登基了,结果却被证明不是对方的孩子。

“父亲!你说话啊!”

魏长平对着魏将行高声到。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这个时候你说话呀!快去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儿子!”

谁知魏将行却闭上了眼,仿佛对于魏长平的嘶喊无动于衷。

这就是他从未想过立魏长平为太子的原因。

他一直把这事放在心里捂着,却没想到这事竟然被魏照君偷听了去。

孽债啊……

他真是不知道欠了魏朱什么。

一时之间,魏将行想到了,孔最那副漆黑的棺木。

如果是魏朱的话,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就结束吧!

确实,这边魏长平凄厉质疑声不断,魏朱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不止这些吧。”

魏朱说,“是人都以为是我杀死了曦月公主,为此,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你为何能够死而复生,又比如谁替你偷天换日备下替身。”

“没谁想的!”

魏照君突然说到,“本来只是想吓唬你一下,给你点警告,谁知……”

魏朱掰动木笼上的机关,手铐慢慢绞紧,似乎要将一双手腕齐齐绞断。

魏照君疼的冷汗直冒,“说!我都说!”

485磕头赔罪

魏照君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嗓子疼的都要失了声,她看着魏朱,眼中怨毒与仇恨翻搅不断,“我不能恨你吗!明明我才是大魏的公主,你却一露面就夺了我长公主之名,你知不知道这整个京城都是怎么笑话我的!

我打算让关忆深娶了魏如烟好借此加深两家关系,巩固我的地位,可是你却一手破坏了我定下的婚事!魏朱!难道我不应该恨你吗!”

魏照君凄怆而笑,“你也知道的吧,想要你死的人根本不止我一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就是你抢风头的下场!”

“你不是想知道我假死一事,谁是幕后主使吗!我告诉你,你得罪过的人全都是帮凶!”

魏朱好对这番话闻所未闻,“照你这么说,魏长平就是最大帮凶喽。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些事,只是我不愿意说,既然你对我如此记恨,我不去说出来也让你不痛快一番。”

魏朱笑道,“当年你迟迟没有嫁人,不是因为眼光高,瞧不上那求亲之人,而是你一直痴恋你自己看大的弟弟,你一直喜欢着他,像亲近与他,甚至幻想着不畏世俗和他双宿双飞……”

魏朱啧啧称奇,“曦月公主你还真是变态。”

“不准胡说!”魏照君几欲崩溃,“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清者自清啊公主。”魏朱嘲讽十足的喊着魏照君的称号,“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曾趁着某人喝醉,借机和其春风一度……”

魏朱玩味的看着魏长平,“这件事想必晋王比较清楚吧,据说你还特意寻找过当晚的姑娘。没想到吧,这趁机睡了你,还让你食髓知味的人就在你身边。”

魏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叹,“你就算再是公主之尊,王爷之名,你也还是关太冲的妻子,竟然公然给关家戴绿帽子,我该说你真不愧是皇上的女儿吗,照这么说,你的确当的起长公主之名!”

魏朱突然转脸,看着魏照君,虽然是笑眯眯的模样却比饿鬼罗刹还要可怖,“魏照君你诈死一事确实让我输的很惨,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高兴的,但我一定会让你在这木笼里呆的再笑不出来。”

魏朱按下机关,手铐收的更紧,魏照君疼的撕心裂肺的哀嚎,魏朱却在这哀嚎声里看向魏赤。

“面对这种谋朝篡位的人,你不动手吗?”魏朱笑魇如花,“如果你不动手的话,那我就要去把他交给别人了。毕竟……我可是和人一早就说好了。”

和人?

和谁?

难道魏朱这次还有同伙!

魏赤看向身后大军,虽然算是大魏军队没错,可是关于关家的那部分,却是一个都没到场!

这下,那怕魏赤再不擅长推论这种东西,也知道魏朱的隐形合伙人是谁了。

魏长平仰天而笑,“魏朱,你自认痴情,没想到你那倒霉夫君一死,你就琵琶别抱,为了说服关忆深,你没少在床上陪他吧……”

“住口!”

魏云一剑柄反手敲过去,只打的魏长平眼冒金星,踉跄而倒。

魏长平满脸鲜血,嘲讽连连,“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机会了,就能轮到你了!当年你在军中被人算计,受了重伤,可是这辈子都不能人道,比起我,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去!大魏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没有子嗣的君王!”

魏长平说罢脸上凄怆更深,“魏云我们两个都输了,输给了那平庸至极的魏家二房!命运不公!时运不济!”

魏长平披头散发,满身狼狈,苦苦挣扎想要坐上皇位,如今却得到一个根本不是魏家血脉的结果。

自负如他,怎么能够接受的了。

“想我魏长平满腹经纶,如今却得到这种下场!时也命也!”

他握着手中长剑,在那千万双眼睛下,拔剑自刎。

那飙起的鲜血,淋了魏赤满头满脸。

魏照君几乎疯了,她发狂的嘶吼,拼命撞击着眼前的杉木笼门,如缀疯魔。

魏将行不忍的闭上眼睛,却被魏朱扯着头发,用匕首架住,“闭眼做甚,这事若是能让你逃开,我何苦费这么多事。”

“反正你有这么多的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两个,又不是亲生的,你难受什么。”

魏朱手里的匕首紧贴着魏将行的脖子,刀锋压进他的肉里,带出串串血珠。

“魏云!”

魏朱终于点了她昔日义父的名字,“听闻你一身武艺都是为了保护魏家人而练,如今死了一个外人,想来对你应该是没什么的,只是如今再死上一个你觉得如何?”

魏云握着剑站在那里,他隔着漫长的距离看着魏朱,绝望到狰狞的面孔,看的他心里禁不住的酸涩。

涩的他五脏六腑都疼了。

“魏朱,你打算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就想以前那样,岁月静好一般歪头看着她,探究她小脑袋瓜里的想法。

“魏朱,你又要做什么……”

每每这时,魏朱总是会笑,半分狡黠半分灵动,像是装在罐子里的五彩水果糖,永远不知道会拿出哪一颗。

酸甜,多变,上瘾。

魏朱瞳孔紧锁,她这辈子最恨得就是魏云这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云淡风轻!风光霁月!

仿佛他身上再压不下旁的事!

“我要你给孔最磕头赔罪!”

让一个王爷,让一个昔日义父,去给一个死人磕头赔罪。

这已经不是在报复,而是彻底抹杀整个皇族的尊严

魏朱扯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狞笑,“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现在报仇。”

匕首再次收紧,割开血肉的伤口,张着血淋淋的口子,这要是再近,魏将行必死无疑。

伤口带来的疼痛,没有压住魏将行的理智,他沉眉对着魏云道,“魏云!朕命令你不准过来!”

魏将行大声喊到,“我大魏儿郎听着,从即日起,魏云就是大魏新的君王,即刻继位,绝无更改!”

眼前万千将士高声应“诺!”

可魏将行却在这滔天的音浪里听到身后的人笑了几声。

“魏将行,你实在太不了解他了,为了魏家,为了你,他可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尊严?呵~那算什么东西!”

486魏朱,你杀了我吧

在千万人下跪,准备辅佐他们的王时,魏云却弃了手中的剑。

“我愿意磕头赔罪,只愿你能够放过魏帝,他不仅是我父亲,也是你的祖父。”

魏云并不跟魏朱讲条件,他拖着浑身软绵的身体,隔着漫长距离,向着魏朱一步步靠近。

每走一步,心中就痛上一分。

“义父,你什么时候当皇帝啊,我钱都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你给我当靠山,我在京城耀武扬威多好!到时候看谁敢找我麻烦!”

昔日里魏朱的话言犹在耳,可是讽刺的是,如今他已然称帝,却不能成为她的靠山,反倒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我身无长物,唯有一剑,只要我活着一日,就必护你一时。”

许下的诺言言犹在耳,他却半分没有兑现

如今魏朱一身素衣,执守着那方黑色棺木。

她本来什么也不想的,既不想出人头地,也不想权势滔天,她明明只想当一个富贵闲人……

或许真应了那句时也命也,只想成为山野里柔软自由的花束,却硬被逼出了一身尖刺。

“魏朱……”

魏云摔落在云泥里,又挣扎着爬起继续前行,白釉瞧着拧过头去,没人比他更清楚那药的厉害之处,人一旦服下,筋软体乏,别说行走就是多说几句话都累的厉害。

他是真不知道这么长的路,魏云是怎么走过来的。

魏朱一直静静看着,她的眼睛是空旷的,空旷的映着那一角不怎么明亮的光点。

似明月坠泥,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魏将行看的难受,他甚至干脆一咬牙直接撞向匕首,却被魏朱眼疾手快反手收回。

“想死?”

魏朱垂眼冷笑,“你信不信,我敢把你扒光了吊到城门上!”

魏将行“魏朱!孔最是我杀的!你今日若是不杀了我给孔最报仇,真就窝囊到家了!”

“你对我用激将法?”魏朱道,“我知道你不怕,可是你信不信那城门上吊着的,被扒光衣服的还有你最喜欢的三儿子。”

“你敢!”

魏将行怒目而视,“魏云如此真心待你,你那日走后,他还……还……”

想到魏云那天木偶似的空洞落泪的模样,魏将行只堵的说不出话来,“人是我杀的!有事你冲我来!”

“别急,我说过的,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结局。”

魏朱让白釉过来包扎上药,“用最好的药,要不然一会怎么能他精精神神的看好戏!”

跨越万水千山,重重阻碍,魏云终于停在魏朱面前,这几乎是上次之后,两人第一次如今靠近的距离。

他还没说什么,就听魏朱冷然道,“跪下!”

魏云看着眼前这口漆黑棺木,掀起衣摆安静跪下,他腰杆笔直,那怕在棺木前面跪着,也有青桑玉树之姿。

这是一个老天都在偏爱的男人。

可是魏云越高洁出尘,看在魏将行眼里越扎眼,他这儿子上跪君王,下跪高堂父母,这样被迫跪着实在磋磨魏云满身傲骨。

说是赎罪,实是折磨,更不用说还当着天下人的面。

魏朱摸着身边的棺木眼眶通红,她已经跟孔最约好了,以后策马草原,泛舟江南,玩的累了,还可以坐上大船去那番邦之地,领略异地之风,可是如今一切都是空谈。

“磕头!”

面对罪魁祸首,魏朱癫狂之极,“我不说停,你就不准停下来!”

魏云无悲无喜,那双淡若琉璃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苦海挣扎的魏朱,“这样,你能高兴些吗?”

魏朱视若无睹,“别跟我说话,恶心的东西。”

魏云不再吭声,他对着魏将行道,“是我们欠她的,也欠孔最的,这次是我们错了。”

魏将行声音哽咽,“老三……你别这样。”这明明是他的错,又何必需要魏云去担。

魏云肃然而跪,而后磕下第一个长头。

自己最宠爱,最信任,被给予更多厚爱期待的儿子以一副罪人姿态给别人磕头赔罪。

一瞬间,魏将行只觉气血翻涌,竟比刚才魏长平自戮还要来的心绪起伏。

他本就年纪大了,还受了伤,中了毒,积压之下,只觉天旋地转,他一口鲜血喷出。

一瞬间好似吹灯拔蜡一般,倒在抬着他的担架上。

“老三……”

魏将行面若金纸,躺在担架上面颤着声音,转头看着惊骇靠近的儿子。

他仅剩的一丝力气紧紧的攥着魏云的手,攥的那么用力,那么紧。

他张着嘴,吐出几个不成单词的音节,魏云靠过去听了,那破碎的像是风箱一样的声音里,是魏将行最想留给他的话。

“你不欠她的、老三,你从来就不欠她!”

魏将行说罢,眼睛蓦的一瞪直接撒手人寰。

这位昔日皇朝赫赫将军,以花甲之龄登基为帝的传奇人物,死在千军万马面前,亡于怒急攻心之下。

魏云紧握着那手,直到那手失去温度换作冰凉。

魏朱冷眼瞧着,她还以为魏将行能撑得更久,看看她又是如何折磨魏云,没想到……他果然是老了。

老陈上前正想请示魏朱接下来怎么做,就见魏朱直接伸手,挥了几下。

“装备火箭,全军出击!覆灭大魏!论功行赏!”

一时之间,箭矢搭在弓弦上的声音,骤风急雨般响起,在火焰上点燃的火箭,对着眼前的大魏军队直接射去。

在威力强大的火药面前,冷兵器不堪一提,更何况魏朱早就给这些人装备了火铳。

远程与近攻双重模式下,眼前的大魏军队,简直不堪一击。

战火、硝烟、尸体、厮杀。

岭南军队势如破竹,将大魏军队砍瓜切菜一样收拾……

从战争打响的那一刻,魏云就知道他们输了。

“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吗?”

魏云握着魏朱的手,将她手里拿着的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他的手凉的像块石头,但是手却很稳,远处是浴血奋战的魏赤,眼前是冷漠旁观的魏朱。

魏云突然笑了,一瞬间晓月初升,谪仙临世。但让她微微失神的却是这笑像极了孔最。

那傻乎乎的胖团子,隔着老远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着的。

他听到魏云轻声说“魏朱你杀了我吧,然后一切到此为止……”

487女帝

魏朱低头瞧着跪地的人,瞧着他握着匕首被刀锋划破的手,也瞧着对方那双被莫名情绪浸满的眼睛。

魏云看似笑着,可是那眼睛却让人瞧着酸涩的厉害。

“很疼吧。”

魏朱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摸上了魏云的脸,“眼睁睁瞧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覆灭,这个过程是不是很难受。”

魏朱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魏将行的尸体,当着魏云的面,一下又一下宣泄着她的疯狂!

身上的素衣染上血红,飞溅的血珠沾染了她鬓边戴着的白色绒花。

在这血肉模糊里,她硬生生切下了魏将行的脑袋,举着那头颅高声道,“大魏覆灭!我岭南儿郎赢了!”

头颅上滴下的血珠透着阴沉的红,为这场史上最为暴虐的一场战争,画上最为血腥的一笔。

自此大魏覆灭,那亲手弑杀祖父,逼死伯父,逼疯姑母,踏着亲人尸骨,于万千军队中举头而立的,是他们新的君王!

自此改朝换代……

夏蝉声声,焦急等在门外的礼部侍郎,一边擦着头上的热汗,一边着急的走来走去。

瞧见,有人从那紧闭的宫门出来,礼部侍郎连忙迎上去,“如意姑姑。”

礼部侍郎觍着脸凑过去,白胖圆脸上的笑意,让人并不反感。

只是这声姑姑……

如意虽然穿着宫装但模样还与从前一般无二。

“可当不起侍郎这声称呼。”如意道,“按年龄来说,我比侍郎可还要小上几岁。”

礼部侍郎脸上的汗淌的更多了,“谁不知道,女帝身边就您最得脸,这声姑姑自然当的。”

礼部侍郎说着往如意身后看了看,“女帝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这都来了四五回了,可是女帝一直都不见我,眼看这登基大典在即,我这还没有个章程,这……”

礼部侍郎说着将装着银票的香囊递上,“如意姑姑可是求你了,快让女帝见一见我吧,我再拿不出个合适的章程,这文武百官怕是都要将我撕碎了。”

如意瞧着着急的礼部侍郎叹了口气,“侍郎回去吧,主子这几日心情不好,大抵是谁也不见的,你也不要着急,只按照以往皇上登基的过程来安排,主子不计较这个的。”

礼部侍郎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新帝登基,一来要告慰先祖,请求祖宗庇护,二来要宣告皇后人选。”

礼部侍郎愁的脑袋都大了,只这第一天就快愁瞎眼,魏朱的祖宗是谁,还不就是她亲手斩杀的那一批。

若真祖宗有灵,别说庇佑,只是会直接掐死魏朱了事。

再一个更不用说皇后了,魏朱是嫁了人内错,可是众人对那人的印象,大概也只剩下那一口漆黑的棺材了。

据说这观台还被魏朱安放在为魏将行准备的皇陵里,殉葬等级甚至堪比皇帝规格,不!比那个还奢靡壮观。

按理说,身为皇帝如此铺张浪费早就受到御史弹劾,可是这事愣是没人敢吭上一声。

人魏朱此举压根就没动用国库一分一毫,上上下下用的全都是她的银两。

女帝有钱,这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可是女帝不仅有钱,她还有权。

那骇人听闻的岭南军队实在给他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印象,那简直就有毁天灭地之威。

所以女帝登基一事,本应该受到一些老古董死谏,就像前朝太皇太后当政一样议论纷纷,但是文武大臣却难得罕见的安静。

提建议,你拿什么提建议?

是你的项上人头,还是你的血肉之躯,那魏将行身首异处的尸体还被挂在城门上示众,你是觉得自己比他命更硬?

“侍郎还是回吧?”

如意最后还是把香囊推了回去,然后下了逐客令,“我知道侍郎为难,但是也还请侍郎不要难为我。”

如意说着微微福了一礼,本来是要退下的,却又瞧着礼部侍郎孤苦伶仃的可怜模样叹了气,“侍郎若是真没办法,就去户部吧,新上任的陈大人或许能给侍郎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提到这陈大人,礼部侍郎顿时一拍脑门,对了,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了。

那陈大人可是一直都跟着女帝的,对她脾胃摸得最轻,找他定然没错!

“多谢姑姑!多谢姑姑!”

眼看礼部侍郎高兴的离开,如意一时失笑,她刚转身,就瞧见福禄站在廊下,抱着拂尘看她,见她发现远远的走了过来。

“阿姐,今天瞧着心情不错。”

“你怎么过来了?”

如意跟福禄打着招呼,两人也算老相识,又曾以姐弟相称,感情自然亲厚。

“今日哥刚入了一批宫人,刚刚安顿好,正好路过这宫殿,就顺道过来看看阿姐。”

“阿姐这是要忙着做什么去?”

“最近天热,主子胃口不好,我想去做几道主子喜欢的菜,让她多用一些,但是有几道菜还拿不定火候,所以打算前去拜见白御医的夫人。”

对于这位御医夫人,福禄也是早闻大名,女帝身边一共有两个婢女,一个是眼前这个,另一个则嫁给了白御医。

白御医虽然有御医之名,但是他不常在宫里,而是在皇城里开了医馆,平时都是带着夫人住在外面。

“这么热的天气,阿姐若是出宫恐怕太热了,不去我差宫人前去把这白夫人接进宫来?”

如意闻言摇了摇头,“她刚有了身孕,最是受不得舟车劳顿,且怀孕的人最是心思敏感,她与主子感情深厚,两人若是见面,她怕是要哭的。”

这也就是白釉为什么带她在外面住的原因。

唯恐双喜情绪太过激动,动了胎气。

“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如意问,“若是有,我帮你捎回来。”

福禄这些宫人跟她不一样,她有魏朱给的腰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可是对于福禄这种没有后台的宫人,却是没有这种殊荣。

福禄细细想了想,他虽然是这宫里人,没事也不能常出去,可是他过得却没有如意想象中那么苦闷。

他曾经是安德海带出来的徒弟,又曾在周遗与魏将行两任皇帝面前伺候,如今虽然没有继续担任大内总管的名头,但是行的却是大内总管的权力。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皇宫上下,除了魏朱身边,大概都是他在操持。

“阿姐,给我带盒点心回来吧。”

福禄笑的眉眼弯弯,“我记得阿姐上回送我的点心很好吃。”

如意点头应了,等出宫时才发现,她已经记不得上次送福禄点心的事了。

而这个在宫里根本不可能缺了那点点心的人,却还记得……

488毁灭

夏蝉声声,魏朱坐在秋千上来回的晃着,阳光透过夏花的花瓣星星点点的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光亮。

魏朱瞧着花荫里的光亮微微出神,都说光阴似箭,可是当你身处其中才蓦然察觉,这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还记得她刚来时,那种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装疯卖傻的日子,如今竟然一转眼都已经物是人非,而她成了女帝。

“以前总是听说武则天如何如何,如今却突然觉得不过如此。”明明她一开始也只是准备安安静静的衣食无忧而已,没想到一不小心竟然登基为帝。

“你说,这是不是太梦幻了。”

魏朱问的是身旁一块圆圆的大石头,那石头光滑无楞,圆墩墩的耸立在秋千旁边像个软软糯糯的胖团子。

魏朱忍不住伸手摸着那石头,从她第一眼瞧见这个石头,她就觉得他的心上人不是待在那皇陵里化为一捧飞灰,而是就在这宫里瞧着她。

仿佛她一回头,就看到那人站在廊下笑着喊她“娘子”。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远的不是距离,而是时间,我以前……忘了那个频道说过了,说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平行时间点,在那里有跟你一模一样的人,过着跟你完全不同的生活。”

魏朱喟叹的看着那块石头,“我以前觉得这种事情是天方夜谭,如今倒希望是真的,这样你或许在那个平行时间点里,畅快肆意的活着。”

魏朱想着笑了笑,“在那个地方,你可千万别遇见我,像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根本配不上你。就像现在,我虽然怀着你的娃,但是在路过宫门时,却也发现刚换上的小侍卫长的俊俏,那模样很合我的口味。”

“你也不常到梦里来看我,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秋千摇晃,魏朱已经能够摸到自己已经开始显露出弧度的肚子,也不知是不是时候没到,还是小东西十分安静,要不是这肚子瞧着大起来,她都会忘了自己还带着娃。

“一出生就没爹的人,真可怜。”

魏朱啧啧有声,“我以前就很习惯别人这么对我说,现在我也希望你能习惯,没爹并没有什么,往好处想,总归你比别人少了多挨父母混合双打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虽然她并不觉得,孔最会是一位慈父,他大概是那种会对着孩子亲亲抱抱举高高,趴在地上当大马的父亲。

那样的孔最……笑起来时一定很好看。

魏朱扬起的嘴角,就那么垂下来,垂的那么难看。

“你果然比我想象中更难以忘记,孔最……我很想你。”

“啊——!”

魏朱掐着腰在皇宫里大吼一声,只当宣泄这个悲秋伤月的自己。

“魏朱!你特码神经病吧!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人!地球不转了吗!人都死绝了吗!你不能呼吸了吗!”

“屁事没有!整什么琼瑶哪!”

“惯你毛病!”

魏朱大喊大叫一通,掐着腰雄赳赳气昂昂的找痛快去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众人皆醉我独醒多没意思!大刑伺候,把所有人都弄醒!

魏朱直接去的就是栖凤殿,这所曾经住着魏云的宫殿,现在依旧住着他。

是的,魏朱没有把魏云打入大牢幽禁,也没有把他大刑伺候,大卸八块泄愤。

她就静静的养着他,让他在这所本就该属于他的皇城里,看着他的仇人如何肆意而活。

是的,仇人。

亲手杀了他父亲,砍下他的头颅,把他挂在城墙上的仇人!

栖凤殿外并没有侍卫看守,也没有宫人伺候,可是魏朱不怕魏云离开,因为她曾经说过只要他敢迈出栖凤殿一步,她就会把魏赤、魏清流、连着魏照君一块满门抄斩。

“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魏将行用死躲过去的,我都要你替他一一品尝。”

这是他原本说的话,可是她又觉得让对方好好活着不好,所以干脆停了栖凤殿的一应供给。

除了后院那口井,她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她就想知道,仙人似的魏云,能不能真的跟仙人一样,吃风喝土就能活着。

如果不是栖凤殿上还挂着栖凤殿的牌子,很难让人觉得这是昔日皇后住着的居所。

奢华不在,殊荣不存,整个栖凤殿上上下下安静的厉害。

四周寂静,院门大开,院里原本种做花束的地方被人铲平,撒了菜籽,夏日炎炎,长出嫩叶的小油菜看上去模样可人。

旁边的架子上还架了泛红的小番茄,魏朱站在旁边看了一圈,发现魏云不仅种了菜,偏殿旁边还种了两行麦子。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魏朱十分怀疑魏云甚至可以整出几块种满稻子的水田。

她顺手摘过一个小番茄丢进嘴里,跟小番茄秀色可餐的模样不一样,这味道又酸又涩,不像番茄倒像苦瓜。

魏朱呸呸呸的吐掉,觉得那番茄碍眼,还直接伸腿踢断了小番茄刚长出的嫩藤。

这还不够,又对着眼看就要能吃的小油菜踩了几脚,等到把那菜田弄的七零八落,这才满意点头。

她正想喊魏云出来让他看看自己的成果,刚一转身就看着有人捂着脸,嘤嘤嘤的从魏云房里跑出来。

魏朱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但是却看到了对方身上穿着的宫装。

哭泣跑出的宫女,跟房门紧闭的魏云……

一时之间魏朱脑子里最起码飘过了几万字带颜色的小文章。

这魏云,玩的很开啊。

宫女离开,魏云走过来伸手关门,正好跟一脸探究的魏朱碰见。

瞧见狼藉一片的菜园子。

魏云“……”

魏朱“……”

好半响魏云才开口,“要进来吗?”

他微微让开半个身子。

“不了。”魏朱道,“怕你杀我灭口。”

魏云眼神一晃,末了又重新恢复寂静,“菜园看着模样凄惨,但是却还能活,你若是不解气,锄头就在旁边。”

他看着魏朱隆起的肚子,顿了顿,“就算生气也不用自己动手,吩咐别人来做就好。”

瞧着这么体贴入微的魏云,魏朱既不回答也不动作,她只是勾起唇角,然后抬脚把地上的油菜苗直接碾碎。

“你看,我享受的是施虐的过程,就像对你一样……”l0ns3v3

489心病

魏云给给自己倒了杯水,魏朱不进屋,他就干脆在院里的石桌上待客。

魏朱瞧着对方杯里的白水,“齐王怎么如此小气,本帝一路而来,难道连杯水都喝不上吗?”

魏云微微抿了口,而后放下,“这是后院的井水,没烧煮过,你不适合饮用。”

魏朱抱臂,“昔日魏府三爷,北疆战神,大魏齐王,如今落在这后宫里喝凉水,这境地怎是一个凄惨可以形容。”

她啧啧有声,仿佛对方落魄至此跟她丝毫没有关系。

魏云没有做声,这世界上就是有人能够做到,哪怕是喝凉水,也能一副品味宫廷玉酿的模样。

她从一开始就说过的,她这义父带着一股仙气。

“刚才我瞧着有小宫女从你院里跑出去了,孤男寡女世风日下的总归不好听,我知道你一人在这宫中寂寞,不如我给你许一位美娇娘如何?”

魏朱笑的不怀好意。

可是魏云闻言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至少没有魏朱期待中的反应。

“若是你予我许亲,那便许吧,只是今日那个宫女不行,她原本与我有旧,这次只是见我幽居在此,谈及从前方才落泪,她在老家是订了亲的,只是父母死去才被舅舅卖进宫来。”

魏云说,“她与魏家并无干系,希望你不要把她拉进来。”

魏朱笑了笑,“你知道吗,当了皇帝我才发现,为什么人会对权力如此着迷,因为这似乎能执掌一切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你说一句今天这树不好看,明天你再来这树就没了,你说这花生的不错明天满院子都能开上。”

“我以前还总想让你来做这位置,现在想想,这个想法本身就有问题,众乐乐那有独乐乐来的妙哉。”

魏朱手指落在石桌上,惬意的眯着眼,“魏云你耍段剑来看看吧,或许我今儿个就心情好,不让那哭唧唧的女人嫁给你了。”

“虽然瞧见你不痛快,我也挺开心的。”

让将军耍剑这并不是赞许,这就好似让京剧大家,给你唱上段青楼艳1曲,不仅让你唱的好,还要让你唯妙唯俏。

魏朱羞辱之意溢于言表。

魏云神色依旧,“我身边并没有剑。”

“真正的高手是不需要剑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只要能持在手中那便是剑。”

魏朱似笑非笑,“魏云,你这武学造诣不到家啊,没事去书局多逛逛,看看这京中现在最热销的江湖侠客,你就会明白,于武学一道,你还差的远。”

魏朱自说自话,“啊呀,差点忘了,你出不了这宫门,真是可怜啊。你为了整个魏家错过窝在这里,可是整个魏家不知领不领你情。

我可是悄悄听说,魏清流可是正在暗中勾结魏将行以前的忠臣,你猜猜,你这位好哥哥准备做什么?”

魏朱一身宽大宫衣,斜靠着身边的圈椅,看上去随性放肆的厉害。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他不识好歹,敢敢自寻死路,我也是不介意再加一个弑父之名的。”

魏云抬首,看了魏朱半响,似在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如此之想。

“二哥不能有事,你将他远远的遣出去吧,只要不来京城,他做不出什么事的。”

魏朱满脸嘲讽,“真该让你的好,二哥看看你说这话的样子,免得我真把他这样做了,他反而在心底里诅咒我不得好死。”

“皇城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皇城。”危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危险,单单是魏清流是耍不出什么风浪的。

她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人会借着魏清流的名义闹出幺蛾子出来。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她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做什么还当这女帝,自找麻烦。

魏朱敲了敲桌子,示意对方聊天可以,但是正事却也不能忘记。

于是魏云站了起来,柳树上蝉鸣阵阵,他折了一枝细长柳枝,只轻轻一抖,柳枝上的杂余枝叶瞬间飘落。

魏朱很难去形容魏云耍剑时的模样,飘逸灵动,这种词语放在他的身上都是多余的修饰。

是真正的在海浪波澜里穿梭的蛟龙,举手抬足间都能感受到那种张力。

那怕是在这小小宫殿,那怕是被人调笑一般耍来玩闹,你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气。

像遨游天际的海东青,被硬生生折断翅膀,装作金丝雀模样,被困在宫里,锁在这小小的天地里。

魏朱看了半响,蓦地想起,第一次见到魏云时的样子,策马扬鞭的小将军,就连羞恼都透着冷冰冰的感觉。

“将军面若好女,婚嫁与否……”

魏朱笑笑,于这柳枝催动的声响里,离开了。

魏云渐入佳境,他已经忘了身处何地,眼中只剩下手中柳枝,酣畅淋漓的一套剑法练完,心绪激荡久久不能平静,他微微气喘,冷如白玉的脸上染上薄红,等他回头时,却发现已是人走茶凉。

空荡的桌子上,在这炎炎烈阳下只余一只空了的杯子,孤零零的待着。

魏云垂下了眼,将手中柳条插进身边的开垦出的菜地里,抬步回了屋。

许是魏朱这娇滴滴的身子,偷喝了井水,魏朱傍晚就觉得不舒服起来,宫里的御医过来看了三两遍,稀里呼噜的说了一大堆,魏朱却也没听出和一二三来。

“滚滚滚!一群庸医。”

魏朱不耐烦的挥着衣袖,“去把白釉给我带过来!”

都不用魏朱说,如意就已经快马加鞭把白釉请了过来。

一顿诊脉后,魏朱瞧见白釉叹了口气。

“我若是不行了,快死了,你就痛快点说,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吓唬谁哪!”

白釉收了手腕,当着魏朱的面,慢慢比划,“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你的身体也不错,这就是别人诊断不出问题的原因。”

“可是我不舒服!”魏朱怒到,“见着人就想发火,只恨不得拉过人直接咬两口的好。”

魏朱诧异,后知后觉,“我这不是得了狂犬病了吧?”

“不是吧,我最近没跟桂花糕闹过啊。”说起桂花糕,魏朱问如意,“那狗崽子跑那里去了,今儿个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主子,先瞧病吧。”如意道,“总归是出不了宫的,在这宫里,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魏朱看向白釉,“你接着说。”

于是白釉下了诊断,“女帝之疾,在心……”

490女儿

魏朱挑眉,“那我应该怎么做?找个心理医生吗?”

一提起这事,魏朱就心烦的厉害,“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心理医生是要有资格证书的,还要有足够的职业操守,能够保证绝对不会泄露病人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就是对白釉说她得了“心病”的结论不服,她明明心理健康又健全。

魏朱狐疑的咬着指甲,总不是之前杀人太多,杀出后遗症来了。

电视上不都那么演得吗,见识过腥风血雨,爱上这种取人性命的过程。

心理变态,反社会人格,不都是这样形成的。

难道她也这样?

想到她以后会想中二少年一样,以杀光天下人魏理想……

魏朱盯着白釉一脸认真,眉头更是拧的死紧,“你给我说说,我这病到底还有没有救?”

白釉惊的一批,怎么说着说着就蹦到没救上面去了?

“有救的。”

他先是点了点头,这才慢慢比划道,“孕期情绪本就敏感非常,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多,有时候你觉得心情愉快,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只是你的身体为了保护你,故意做出的假象。”

先是面对魏将行行宫遇刺,又被魏长平污蔑为刺客,好不容易摆平一切,却被人陷害,惨遭亲祖父放冷箭痛失爱人。

更别提一直压抑着这种情绪,攻下皇城登高为帝。

外人看她或是唾骂,或是生奇,却从没有人去想过,身处这风口浪尖里的魏朱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一切。

“魏朱,你的情绪已经快要积压不住,现在觉得烦乱,身上不舒服,只是一个征兆,等到时间一长,你或许会面临人间不值得这种消极态度。”

魏朱“会很糟糕吗?”

白釉点头。

“有多糟糕?”

“轻者杀他人,重者杀自己。”白釉比划说,“你也感觉到了吧,这种觉得天下任何事物都不值得你去费心的感觉。”

如意微微愣神,这次登基大典不就这样。

难道魏朱已经开始了性格转变?她还以为是因为孔最去世他太难过,所以才会如此。

因为这个,她还特意去找双喜学做菜。

如意忧心忡忡,“应该有办法的吧?”

白釉闻言脸色古怪起来,他本就生的小麦色,这种别扭至极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简直丑的像块皱巴巴的巧克力。

白釉“因为身体上的变化,孕妇多会有这种情况,一般情况下,都会有家人在旁开解陪伴……”

“我懂你的意思了。”魏朱出声打断,“可我身边现在并无亲人,若是他们过来陪我,恐怕最后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个未知数。”

“说意见!”魏朱道,“你要是想不出来,我就去找双喜去,天天窜挑她带娃跑,去过单身女性的独立新生活。”

白釉是真怕了,这两天不让双喜过来,他就已经大发雷霆,若是魏朱去了,都不用说太多,恐怕勾勾手,双喜就跟着跑了。

“有办法的,有办法的。”白釉举袖擦擦头上的冷汗,“出去看看吧,就当是散散心,还能做一些令人开心的小事。”

魏朱问,“刚登基就溜号?”

“为了你身体着想,也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魏朱坐在那里沉默了半天,“如意,我还有多长时间登基?”

“五天。”如意慢慢回到,“五天后的正午,是您登基为帝的时刻。”

“那明天就出去吧。”魏朱捏了捏眉心,心里烦乱的更厉害了。

她不确定旁的孕妇是不是真这样,可是她今天从魏云那里回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连如意炖的大蹄膀都吃不下去,这难道还不严重!

如今她病歪歪的靠在这里,只觉得人生艹蛋!

想她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何曾这副被人抽了筋的软绵样子。

“如意,你去让福禄通知下去,就说我这个皇帝打算在登基之前,视察天下三邦十六郡。”

如意细细记下,“视察准则为何?”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衙门官员廉政,街上道路规划成行,路面杂物不得见其一。”魏朱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却发现这种事真的不好说,“总而言之,你就专挑小事做文章,那街道被擦的像那菱花镜一样还差不多。”

魏朱道,“你对这个不了解,你只管去告诉福禄,这事他懂得。”

如意点头退下,周围的人一走,整个宫殿就就只下魏朱和白釉两人。

“你给我说实话吧。”魏朱淡淡道,“我肚子里这个究竟怎么样?”

“我从不会拿患者开玩笑,更何况是个胎儿。”白釉犹豫了一会,“小公主把自己照顾的不错。”

魏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女的?”

白釉眨眨眼,“女儿难道不好吗?”

“当然好!”魏朱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惊奇,“本来还想带你见识下,怎么勾搭美人,现在看来,应该叫你学的应该是怎么鉴别渣男。”

魏朱捧着肚子细声软语,“你别着急,等我明天就带你出去玩去。”

白釉看着松了口气,他正打算站起来,却见魏朱拉住了他的衣袖,“来都来了,今晚就住在宫里吧。”

如果不是拉着他的人是魏朱,白釉都要觉得,魏朱对他别有企图了。

“你要做什么?”白釉比划着问,“双喜最近害口,不肯吃饭,我还要回去看着她喝药。”

“让你住就住,双喜那边我会替你说的。”魏朱拉着白釉的衣袖没有撒手,“你觉得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比较好听?”

白釉那种莫名的诡异感更强烈了,“你是她的母亲,这个应该是你来娶。”

魏朱一脸深思熟虑,“我怕给起坏了,算了,想来你也想不出个一二三来,我还是去问孔最去吧。”

如果不是害怕以下犯上,白釉都想去摸摸魏朱的额头,她是不是烧糊涂了。

孔最不是已经……怎么问他?

招魂还是搭梦?

魏朱却没察觉出白釉那么多的心理,她肚子里竟然怀了一位小公主,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孔最,我希望我们的女儿能够生的像你,一样白白软软喜庆可爱,我会对她很好,就像你曾经对我做的那样……

491痴男怨女的世界

皇宫里有处宗庙,就在前殿的后面,里面供奉的全都是皇室列祖列宗。

当然,这是在魏朱来之前。

魏朱来之后,那些牌位就全都丢进了御膳房烧火,据说炖的鸡都格外香甜。

但是宗庙并没有因此废除,各种名贵精致的佛像菩萨,重重围绕的是供台上唯一放着的牌位。

供台上摆着的永远是御厨最新做出来的点心。

魏朱先是上了一束香,又说了一会有的没的,而后靠着身后的香案,拿着签筒有一下没一下的摇起来。

“我觉得孩子这名字应该你来取,你是状元吗,字写的好看,诗念的好听,我觉得这事你来做最好了。”

魏朱晃着签筒,“白釉说是个女儿哪,等以后大约也是要招婿上门的,这一次女儿的名字你来定,以后孙女孙子的名字也都由你来定。”

魏朱说着笑了笑,“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遇见你以后反倒希望这世上有阎罗菩萨,游魂野鬼,你若是能等一等陪在我身边也是好的。”

魏朱咂摸了一下那种被背后灵跟着一起生活的画面,“还是不要了,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这种生活还挺瘆人的。”

一只竹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

见有了结论,魏朱停了下来,她拾起来看了,这签文是支上上签,讲的是近期出行诸事大吉。

“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要出去?”魏朱笑眯眯的把签文放供桌上,“白釉说我压力太大,让我出去散心,我寻思着明天带闺女出去溜达溜达。”

魏朱继续摇,“你是真不知道,这怀孕的女人事真多啊,我还刚觉得几个月不来大姨妈挺开心的,这可好,一转眼就这事那事的。”

魏朱摇着签筒的手顿了顿,她转头看了眼供桌的排位,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若是你在就好了,你总有办法让我忘了这许多事的。其实……我都知道的。”

“半夜三更吓魏照君给我出气的是你,暗暗替我训练了岭南军队的也是你,就连放过于朗,也是为了纵横联合,发展我们的势力。我都知道的,只是你不提,我不说……”

“孔最,你总说我对你好,可是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人像你对我这样好了。”

签文一支一支的落地,魏朱就那么细细嗦嗦的说了很多很多。

这天底下的高床软枕,金楼玉殿那么多,怕是都没有眼前这一方地方来的安心。

窗外柳树沙沙做响,似乎在回应魏朱那些细碎言语。

天还没亮,皇城里就有马车低调的行驶出来,便装打扮的岭南军扮做随从紧跟其后。

这马车才刚出来,消息灵通的各位大人就已经收到了小道消息。

谁不知道,女帝近日要私访三邦十六郡,一丁点的不合适那都是要大发雷霆的。

想到那还在城门口上挂着的尸体,众人心中一个冷顫,没人愿意成为下一个。

魏朱慢悠悠用着第三个肉火烧,正打算去拿第四个的时候,如意给她送了一碗三鲜羹上来,却反手把肉火烧收下去了,“都第三个了,再吃就该顶了。”

“没事,我觉得今天能吃五个。”考虑到等会还要坐马车,魏朱还是端起了汤碗,“白釉出城了?”

如意“算着这会时间,应该已经出了京城了。”

“外面的眼线哪?”

“全都撤了。”

魏朱点点头,“既然没人看着,那咱们也该出门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都要出门了,如意也不知道魏朱准备要去的目的地是哪?

“主子,咱们这回去哪?”

“走走看吧,走到哪里算那里。”

如意拿了素色的女装过来,魏朱却摆了摆手,“换男装,宽大一下的。”

如意要给她把绒花戴上,她却放在手里看了半响,而后放在了桌上。

“从今天起,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魏朱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伸手去取了白色的发带给自己绑上。

如意瞧着精神十足的魏朱会心一笑,却被魏朱突然转头问及,“我这样是不是太冷血了些?”

毕竟孔最头七都没过,就已经摘孝,按理说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不过一些俗礼而已,我爹在我娘灵堂上哭的死去活来,声称终身都不会再娶,可事实上当晚就把姘头带家里来了。”

如意弯下腰给魏朱松了松腰间玉带,“这世间哪有什么非君不可的爱情,不过就是相处的长了,就连自己都以为是真心喜欢对方了。”

魏朱愣了愣,她没想到,如意竟然还是位看破红尘的,“你对感情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消极。”

如意笑笑,“在我眼里,这世间男女大约都是这样的,像白釉和双喜,主子和侯爷的,这种天作之合那是少之又少,寻常家庭算是柴米油盐,一地鸡毛的小事,会为了买菜省了几文钱沾沾自喜的,也会因为缺了钱的时候女儿都能卖。”

如意对着魏朱笑了笑,她本就长的御姐范十足,如今笑起,那一笑抿恩仇的释然,简直让魏朱刮目相看。

“我就是被父亲和继母卖掉的,不过这也没什么,人总要往前看。”

如意抚平衣袖上的褶皱站了起来,“一点胡言乱语的见解而已,若是说的不好听,还请主子不要放在心上。”

“如意。”魏朱突然开口道,“我很喜欢孔最,也很爱他,但是这不代表没了他以后,我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魏朱拍了拍如意的肩膀,“你不过才二十岁,有些事可以慢慢来,不要急得。”

面对魏朱的意有所指,如意没有回话,她缓缓的舒了口气,可是这笑却还是沉重的挑不起来。

这被花红柳绿包裹,浸透甜蜜向往的世界叫做痴男怨女。

这样的地方,她一点都不想踏进去。

她怕自己会变成娘亲那样,因为太过深爱搭上了性命,也不愿意像孔最那样,去为了喜欢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是死过不止一次的人。

从她被魏朱从麻袋里救出来的那一刻起。

能让她如意拼上性命的只有一人,这人对她来说比情情爱爱这种徒增烦恼的东西重要的多。

492可怜人

殿门前被秘密安排了青棚马车,这马车将会带着魏朱从侧门出去,离开这个皇宫。

随行的人也不多,除了如意也就剩下一些用来保护魏朱安全的岭南军队。

只是这群人看上去毫无军队那种规矩肃穆的气质,这几个一个瞧着比一个懒散,可是魏朱却相当满意,这可是她当面千辛万苦才找出来的海陆空小分队。

这会这群人一个个扮作寻常人打扮,倒有些陪着大少爷打马游玩的架势。

魏朱正准备上马车,这叫都打算放上去了,却又临时改变主意。

“我先去处地方。”

身为女帝的她,不需要多解释什么,她能这样打声招呼,都算是给这群人面子。

于是马车从偏门出去时,车里又多了一人。

一个完完全全出乎意料的——魏云。

海陆空小分队是见过魏云的,魏云也是为数不多凭借个人魅力让他们深深折服的存在。

可是攻城那天他们都在,魏朱可是做出了堪称大逆不道的举动,身为城门挂尸的亲儿子,这人不应该对着魏朱拔刀相向?

最起码也要恶毒诅咒什么的,怎么两人坐在马车里隔着张桌子喝茶的时候,竟然还看着有些融洽?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都投到了魏云身上。

魏云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全程波澜不惊,镇定自若,那喝茶的样子哪像身处敌营,分明就是度假愉快。

魏朱撇了撇嘴,魏云虽然没笑,但是她却能看出对方放松警戒的那种感觉。

此刻的魏云,对她没有设防,魏朱甚至暗搓搓的想,如果此刻拔刀相向,对方会不会反击。

出城门时,魏云眼中明显惊诧了一瞬,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静静的看着马车外。

那高耸的城墙上挂着的,是尸首分离的尸体。

近一个月过去了,天气炎热里,虽然魏将行的尸体已经做了防腐处理,但实际上挂在城门上保存的并不好。

蚊虫密布不说,人走在底下,有时候还要撑着着伞,因为指不定哪天,那最先容易断裂的手脚就会掉下来。

青天白日,被烂肉咂中,恐怕没人想要这种体验。

魏云一直都看着那挂着尸体的城墙,好半响,才垂下了眼。

魏朱托着下巴饶有兴味,“怎么,觉得心有不忍?你现在是不是特愤怒,愤怒到恨不得把我也挂上去。”

“魏云,想明白啊,人活着是那个人,死了就一具烂肉而已,只是这肉刚好能镇住一些不安分的,可以给我提供很多便利。

“那不是魏将行。”

魏云淡淡道,“我知道。”

这好家伙一句话,差点把魏朱给气抽,满京城都没看出那人不是魏将行,这人就这远卜隆冬的看了一眼,竟然就知道那不是魏将行。

她应该感慨一声,对方不亏是亲生儿子,竟然俩眼珠子一瞥,就识破了。

“你觉得我会用这种小事去欺骗你吗?为什么?凭什么?”魏朱看着自己的指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那魏将行的脑袋都是我切下来的,我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你?”

魏朱不无不可的耸耸肩,“爱信不信,我就是要让魏将行背负骂名,让这天底下的人都瞧瞧,得罪我魏朱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魏朱正将一个冷血暴君扮演的酣畅淋漓,那里就听轿门被人敲动。

如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主子,我们走那一边?”

魏朱挑开帘子看了,刚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心绪翻涌,她这一捂嘴,如意就急忙拿痰盂。

出门前用的那点东西,直接被魏朱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只吐的脸色苍白,这才扶着腰在一边用凉茶漱口。

魏云起身刚想去看,却见如意带着两片陈皮赶了过去。

“主子你没事吧?”

魏朱吐了嘴里漱口的凉茶,从新含了陈皮后,这才站在外面吹风定神。

这种莫名其妙,神经病一样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玩意,就突然控制不住的恶心感实在让人崩溃。

见魏朱恢复正常,魏云略略放心,重新坐了回去,“白釉怎么没有随着你一块出来?”

魏朱心道:“他早就跟着出来了,只是被我打扮成我的车驾,去用作混肴视听。”

魏朱捏着眉心,头脑子嗡嗡的厉害,现在一听到魏云的声音,总有种控制不住怒火往头顶上冒的冲动。

心里不耐烦,声音也能听出不妥,“怎么,你是很希望我再让白釉给你配点毒药吃吃?”

魏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瞧着魏朱的难看的脸色也没有跟他争吵,只推了杯水过去,“喝点胃里舒服。”

魏朱冷笑,“这是我魏朱的茶水,我喝了当然舒服。”

她牛饮一样把那水灌了进去,而后丢了杯子做到旁边去,看那架势,简直就恨不得能离魏云有多远,就多远。

她现在有些后悔,把这人带出来了。

她就应该让对方缩在那宫殿里,啃菜叶子过活!

她不说话,魏云也不是喜欢说话的,一时之间,马车里静的像个不见天日的监牢。

人在其中,只能听到马车踢踏踢踏的声音。

如意中途进来过一次,在确定魏朱身体缓过来后,又重新退了出去。

马车摇晃,昨夜又睡的晚,魏朱原本还在生闷气,到最后却不知怎么,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她长睫轻合,鼻梁小巧,樱桃色的唇因为难受微微泛白,此时靠着东西对着他全无防备的睡着……

她应该也是累极,神情疲倦,眼下青黑,虽然成为女帝,但是瞧着比以前又清减了些。

他记忆里的魏朱一直都是活蹦乱跳无所不能,可是方才一个小小的孕吐就差点要了她半天命去。

魏云本想将自己的外衣给魏朱披上,避免她着凉,但是想到魏朱厌恶于他,他还是敲了敲门,示意如意拿件衣服过来。

“主子睡了?”

如意把带来的斗篷给魏朱轻轻盖上,“王朝百废待兴,主子每每忙到夜深人静,不仅身体疲乏,就连这精神压力更是巨大。”

但凡能调养好,白釉也不会让她在登基前出门散心。

瞧着魏云,如意叹了口气,这位承受的恐怕也不必主子少,说白了,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493你走吧

马蹄走过青桑华盖的古树,路过涓涓而过的溪流,陌上花开,夏日虫鸣声声。

远处是浸在云雾里的茶园梯田,近处是结出新果的桃李。

“就这吧。”

魏朱开了口,原本一路往下的马车,拐进了不远处的田庄上。

这处田庄准确来说是魏云的,昔日里魏云还带魏朱过来住过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魏朱还没有现在的地位,区区一个永福公主就能让她避其锋芒。

如今,怕是一车公主都拦不住她魏朱的决定。

许久没有大人物来临的田庄,整个上下一通忙活,用最快的速度收整出了地方。

只是上次魏朱来时,众人以魏云为尊,如今却是围着魏朱转悠。

女帝来了!

活的!

行了一路,魏朱还以为自己会疲乏万分,事实上当她扶着腰从马车上下来时,整个人出乎意料的松快。

明明还没出皇城的地界,可就是觉得这花那么香,树那么绿,空气也新鲜。

怪不得白釉让她出来散心,远离京城的生活确实惬意。

“今晚做个鱼吧。”

瞧见树荫的池塘,魏朱想起了以前的悠闲时光,池塘里荷叶碧绿连天,带着粉的荷花底下,不时露出一个又一个的鱼脑袋,看着就肥的厉害。

魏朱自从有身孕后,带鱼腥的东西就吃的少了,如今竟然点鱼,可是让如意高兴了一通。

“主子要不要去旁的地方逛逛,奴婢记得这后院还有那活鸡嫩鸭,等会再给主子加道菜。”

如意扶着魏朱小心的走着,“就是不知道主子这次想吃什么口味,是多放些糖醋,还是搁些辣子提鲜?”

“都做一些吧,晚些时候估计白釉也会过来,你差人去送封信,也把双喜接过来,许久没见她了,想的厉害。”

如意点头应了,“我派几个稳妥些的人过去,那马车上再多铺几层被褥,这丫头自从成亲后就见得少了,这次见面指不定会胖成什么样子。”

魏云以一个不会让魏朱感觉到他存在,但他又能随时看到魏朱的距离,远远的跟着。

魏朱步履轻快,像极了以前在魏府围着她蹦蹦跳跳小麻雀一般的样子。

那是她总眼睛一转就滴溜出无数个让人拍绝的好点子出来,总是让人想去知道她小脑袋瓜里究竟藏了什么。

“义父?”

“义父……”

她总不厌其烦的喊着。

荷叶底下,一尾鲤鱼欢快的打了个停,而后又重重的落回水面。

跳动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垂目深思的魏云,如果没有后来事,他们大概是能这样一直下去的。

可是魏云不得不承认的是,如果没有这些后来事,那魏朱也不会迎来这些许悠闲时光。

她的生活总是被忙碌算计占据,像只陀螺每分每秒都不曾停下。

魏云停了下来,远处魏朱察觉她的存在也停了下来,两人隔的远远的遥遥相望。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只是物是人非。

魏朱对如意道,“你下去准备晚饭吧。”

如意明白,魏朱这是有话想要单独跟魏云说。

她点头应下,而后走了出去。

魏朱对着魏云招招手,“离近些吧,我有话说。”

魏云抬步走进,依旧是那副芝兰玉树的模样,只是魏朱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以前从没见过的沉重。

魏将行的事,不仅摧毁了她对未来的设想,也毁灭掉了这位齐王的赤子纯心。

魏朱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活的太明白,就像她清楚自己对魏云只是迁怒一样,事实上,整件事所有过程里,魏云没有抱怨,更没有仇恨,他只是像个老好人一样,把所有的错误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事实上,根本不关他的事。

“城外五里坡有处城隍庙,那庙边的新坟里埋着的,就是你想找的人。”

对于这番话,魏云并不吃惊,就像他能一眼就看出城门上挂着的是别人一样。

不管在旁人嘴里,魏朱冷血无情,凶狠残暴成何等模样,可是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坏脾气的姑娘,脾气坏,但人很好。

一声多谢还未出口,魏云就听到魏朱在哪里说起了别的。

“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就算放过你,也放过我。”魏朱深吸了口气,“你走吧,从这庄子里出去,岭南也好,岭东也罢,任何我见不到的地方,你都可以去。”

“魏云,这次,就当是我们最后一次的离别吧,以后生老病死也好,富贵荣华也罢,总归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魏云一时惊愕,因为太过惊讶,那双好看的眼睛无意识的瞪着,满是不可思议。

魏朱说了什么?

“很吃惊吗?”

魏朱瞧着笑了笑,“我也停吃惊的,明明我应该把你大卸八块泄愤,再不济也该把你终身幽禁,以防有人那你做文章,又或者你干脆卧薪尝胆终有一天做出我对你父亲做出的那些事。”

“可是这样太累了。”

这路太累,管的事太多,她想把这件事变得简单一点。

魏朱瞧着池塘里偷偷浮上来的游鱼,这一个个偷听似的趴在水里,呆头呆头的看着她,那模样就跟眼前这人一模一样。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走上这位置。”

魏朱眼神略带迷茫,“这简直跟做梦一样,不,就连梦都没有这么荒诞离奇。”

“真的。”魏朱说,“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就像你现在明明分分钟就能把我掐死,却还容忍我活着一样。”

“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魏朱又说了一次。

“所以大家都放彼此一马吧。”

魏朱说着伸了个懒腰,她轻捶着自己的后腰,好似站了半天累坏了,实则是把眼底的湿润遮掩个干净。

“瞧瞧,我这满口放过这个,放过那个的言论,我自己都听着文绉绉的恶心,不过说一千做一万,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个意思。”

“你也不用太感激,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你那二弟不作死,我这个亲生女儿总能让他荣华终老的。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那怕你能东山再起,我魏朱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无数次!”

魏朱扬着下巴,高傲的背转过身去。

又有一个曾经很重要的人要走了,虽然是被她撵走,可是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就这样吧,快刀斩乱麻,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494后会无期

这世界上不怕你纠缠,最怕的是你想纠缠,都找寻不到一个理由。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一根刺,一根对方只要看见,就能横进她肺管子里的刺。

这样不停纠缠下去的结果有两个。

一个是像蚌珠儿那样,日久天长,将这细刺磨砺成温润珍珠。

一个是针锋相对,鱼死网破。

魏云沉默站在原地,眼前魏朱渐行渐远。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种告别,就是与你通知,原来这世上并不是你在原地等待,对方就一定能够回头。

“魏朱。”

魏云突然开口,走出很远的魏朱停下了脚步。

“我想对你好的。”

魏云抬眼瞧着那个背影,“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魏朱背对着他,他瞧不清魏朱的脸色,但是他却看着魏朱点了点头。

魏朱睁着布满泪光的眼睛,仰着头笑了笑,“魏云,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女帝登基那天,场面不可为不盛大,不仅大魏版图上三邦十六郡全部到场,就连刚刚收复的北疆都前来恭贺,虽然北疆那新上任的君王,冷嘲热讽,全程没一个好脸色。

不过魏朱可没在意这位北疆君王,她满眼珠子看到的,只有那些还未收复的周边临国。

她这女帝亲自上前主动示好,这群以男人魏云的国家领导,反倒一个个唾之以鼻,恨不得拿鼻孔去看魏朱。

女流之辈,不堪大用,这种话就没停下过,甚至还有人公开挑衅,要把魏朱带回去当他第八个大妃。

当然她还有七个跟她一同伺候的大妃姐姐们,只是如果魏朱带着疆土嫁入,他会给魏朱最至高无上的尊荣。

不过,穿着朱衣黑袍,金珠冕服的魏朱只是笑笑不说话,还乐呵呵的邀请他们阅兵。

远程弓箭,进攻刀剑,火铳辅助,还有那默默守卫在一旁的军医小分队,让这群土著番邦一个个叹为观止。

原本还想过来笑话一下这位女帝的,事到临头,却把自己给弄了一个灰头土脸不说,还要觍着脸去跟女帝商讨购买火铳炸药的细节,力求你好我好大家好,以后大家一家亲。

魏朱笑而不语,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邀请他们在京小住熬过这炎热夏天,等待秋凉之后再上路。

一开始还有人不同意。

国君小住跟其他人小住可是不一样,那是一国之君,是决策一国上下重重的君王。

面对魏朱的提议,不少人找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推拒,魏朱还不在意,眯着一双狐狸眼,又乐呵呵的带他们去了不夜城。

如果说魏朱白天在军队上的实力让他们叹为观止,那魏朱在夜晚为他们带来的纸醉金迷,便成了无边的享受。

不夜城千金之夜,奢靡良辰,更是让这群出生在这种金堆玉砌生活里的人上人,彻底叹服。

原来这天下竟然还有这样式的极致享受。

而魏朱一边在这边让他们迷恋上京城,另一边却已经在她登基之时,对着这些临国出兵。

整个京城外面架起弓箭手,不管是飞鸽传书,还是通信小官,无一例外,统统死于这些弓箭之下。

最热的盛夏眼看就要过去,众人正恋恋不舍的旧事重提,想要回国,更试探着能不能带着火铳和不夜城的美娇娘一起走。

那乐呵呵的魏朱却变了脸色。

魏朱抿了几口绿豆汤,天气看似凉爽下来,实际上对于她这种孕妇来说还是热的厉害,感觉说两句话,都要热的满头大汗。

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跟着越来越大,眼看这群烦人精还闹不清什么状况,站在这里信口开河,魏朱就很想呵呵对方一脸。

你这个傻1逼!

嘿嘿,说的就是你!你!你!还有你!

若是让你们就这么大包小包的回去,我这又是吃喝玩乐伺候,又是小心赔笑的图什么!

图你们明嘲暗讽吗!

魏朱一身华丽宫装,端着架子的她高贵冷艳十足,只见她眉头一挑,身边的如意心里就咯噔一跳。

她默默的退出去,紧接着重重军队就已经不动声色的包围了整间宫殿。

“你们要回去?”

“确实。”说话的这人是个小公子,魏朱忘了他是那个国家的小王子了,只记得这人出身端正,如果不出意外,将会是那个国家未来新的君王。

当然,魏朱,就是这个意外。

“小王子自己走就算了,这又是准向我购买火铳,又是准备带走我大魏姑娘的,是个什么意思?我看在贵国的面子上招待你,怎么你连吃带拿,贵国真是好教养!”

那小王子毕竟年纪小,没受过这侮辱,更没想到一开始对着他百依百顺的魏朱,现在竟然呛起声来。

“我西周巍巍千倾,将士百万,能与我西周永结友好,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什么不同意,还有我带走的,只是一两个女人罢了,她们能代替大魏在我身边伺候是他们的福分!”

“联姻?”

魏朱愣了愣,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翻了翻桌上的折子,而后将一个卷轴丢了下来。

“关于联姻这事,我前两天确实遇到过,不过说的不是我大魏的女人去伺候你,而是你来伺候我!”

小王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拿起那个印有西周花纹的卷轴难以置信的看了看。

“这不可能!”

什么叫做西周兵败,什么叫做俯首为臣,什么叫做愿以联姻换取两国友好!

小皇子脸色苍白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

那落笔处的本国嫡系王子说的不就是他!

让他西周王子,去给一个女人当王夫!

小王子瞧着眼前这人,模样倾城,气质虽然慵懒,好似收起利爪的凶兽一样,只留下皮毛柔软鲜亮。

这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女人,比他母亲西周第一美人,还要来的好看。

“很接受不了吧。”

瞧着小王子呆滞的样子,魏朱感同身受道,“我也接受不了,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瓜娃子,给我女儿当王夫还差不多。”

也不对,她女儿还没生哪,这童养夫也忒大了点。

“我已经回了,说看不上你,所以你也别一副死了爹的模样。”

小王子更震惊了。

我都觉得你能凑合给我当王妃了,你还不愿意!

“这一定是你们大魏的阴谋!我这就去禀告父王母后,让对西周不敬的你付出代价!”

魏朱扯了扯嘴角,这娃莫不是个傻子。

她不耐的挥了挥手,“好吃好喝的在京城待着吧。”

魏朱说着看向了余下来辞行的其他人……

495眉来眼去小侍卫

“你们的国已经完了,你们确定还要给我继续说下去吗?”

众人面面相觑。

“议和文书已经送到,不过那个秦国的使者你就不用考虑了,你的秦国因为负偶顽抗已被我大魏覆灭,不过我觉得你人还不错,不如在我大魏做官如何,一切条件比照秦朝双倍,详情可咨询户部。”

那秦朝使者一时征愣,“我大秦立超三百余年,怎么可能……”

魏朱托腮而笑,本是小女儿家的举动在她身上,却带出一股难言的魅力,“我想有一点,你们大概都不清楚,冷兵器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换而言之,历史已经不需要你们再继续登台,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当好一个旁观者,好见证,这个新时代是怎么开始的。”

魏朱站起,门外岭南军队鱼涌而入,一瞬间成王败寇,高低立见。

墨守成规者退出舞台,而新的纪元从上位者手中开创出来。

后世有史学家翻阅文献,目睹那盛世繁荣。

有人说大魏女帝是最为不一样的皇帝,也有人说能坐上那个帝位的女人,本神就代表着不一样。

甚至还有人抨击女帝不近人情,为得帝位不择手段,但是现在的魏朱对这些不得而知。

不过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收手,这里不是现代社会,身处上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今日大家看到她成为女帝,她装疯卖傻被人逼迫几回欲死的落魄样子,却也只有她还记得。

她原本以为当了女帝就能轻松一点,收复诸国便能休息上很长一段时间,事实上并非如此。

这天下永远有决策不完的事,今日这边小国战乱,明日那边蝗灾干旱,若不是她推行各种科举制度,因材施教,因缺择官,她就是千手蜈蚣也得彻底劈了腿,断了气。

在这期间唯一能让她觉得舒服会的,大约就是如意不是拿出来的新鲜玩意,有时只是一些听都没听过的草药,有时是一些偷着浓郁名族气息的小玩意,甚至还有一堆孩子玩的东西。

魏朱从不问,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她只是该煮煮该吃吃,三不五时的挺着大肚子去祠堂里转悠一圈,然后又在如意担忧的目光里,乖乖的回来。

八个月的时候,白釉就带着双喜住进了宫里,一来双喜可以魏朱说说话,二来也方便白釉同时照顾两个孕妇。

双喜的月份要小一点,不过那肚子却是特别的大,她偷偷问过白釉,问他是不是给双喜吃的太多了。

白釉那张麦色的俊脸红的厉害。

“是双生子。”

白釉比划这话的时候脸上透着幸福,却在魏朱对他比大拇指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魏朱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时若有所思。

九个月的时候,整个宫中太医全部在宫中待命,时刻准备着迎接他们未来的小公主。

但是白釉诊脉后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翻看医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虽然知道生个孩子就跟要了命一样,但是,就算你真的打算要我的命,能不能先给我讲清楚!我到底有几成能活!”

白釉犹豫伸出个四,努力的想了想,最终比了个五。

这种日了狗的几率……

魏朱实在太明白了。

上一次她在岭东平定水患的时候,就是这样,只是一个小产而已,就弄的像是宰了猪,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在现代,血崩都是一场死生参半的较量,在这个青霉素都没有的时代,死个人就跟玩一样。

魏朱从怀孕的那一刻来时,就知道有一天自己或许会死在这件事情上。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放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灯火下,神色幽幽,她垂着柔美俊秀的长睫默默的想了很久。

“去把如意叫过来。”

白釉起身出去,如意进来两人擦肩而过时,如意看到白釉脸上的表情,心有不安。

“主子。”

“我还有几个亲人来着?”魏朱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不管几个人,只要姓魏就给我请过来,我今晚要在宫中办一场家宴。”

如意闻言愕然抬头,“需要把这件事通知齐王吗?”

“你们还有联系?”魏朱说完顿了顿,不经意间瞧见桌上摆放的犀角,听说这个摆在卧房里,可以有助于孕妇安胎,“也对,你们一直都有联系。”

如意闻言连忙跪下,“奴婢绝对没有背叛主子过半分。”

“你不用跪。”魏朱道,“你和双喜都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说过的,没外人在时你们不必这样。”

魏朱想了想,“他那里就别先通知了,总归宴会就在明天,他也赶不回来。”

魏朱说完这一切,似乎疲乏至极,“你先下去吧。”

如意并没有离开,“夜已经深了,主子可要用些东西?”

“来些点心吧。”魏朱道,“晚上吃点心有些腻,你再派人送壶茶去书房,我今晚还有几张折子没看。”

如意点头走了出去,路过某处守门侍卫时,她突然对着那人点了点头,那侍卫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操持着那个姿势纹丝未动。

等到她行走到无人之处,那黑暗里却突然冒出个人影,不远不近的跟她隔着一段距离。

瞧着在夜里隐隐约约露出的衣裳,俨然跟刚才守门的侍卫一模一样。

“主子要办家宴。”如意看着那身影说,“时间就定在明天,到时魏家每一个人都会过来。”

如意说着顿了顿,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那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

她该说些什么哪?

说魏朱可能活不下去吗?

眼前这人明白的,他虽然很忠实的履行着和魏朱再不见面的约定,可他就隐在魏朱身边关注着主子的一举一动。

用一种卑微又笨拙的方法,慢慢的将那人的身影收归眼底,她笑他替她开心,她烦恼,他也随着她长眉颦起。

他像只守着蜜罐的小老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里,甜滋滋的仰望着那份光亮。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这天底下最快乐的天堂……

496跪地叩拜

或许魏朱这种人,就不配有所谓家人团聚这种东西,细细算来也是,一屋子的男盗女娼有什么好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

所以从一大清早,她就被那个让自己父母给卖了的预备役王夫小王子,给缠的几乎崩溃。

“你不要再过来了!”

魏朱被逼无路就差双手投降,“让你在大魏做质子是我的错,我这就飞鸽传书让你爸妈来接你,好不好!你赶紧走吧,可别站在这里烦我!”

“我不走!”

小王子气嘟嘟的,“我都不介意你成过亲,还怀着别人的孩子,你凭什么让我离开!既然已经说开了,我倒要问你一句,你为什么不与我国联姻!”

“你特码眼睛有病吧,魏朱怒到,“我一个已婚妇女,还是带球跑的那种,没事整什么找爸爸的游戏,她又不是没爸爸!”

“还有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三顿不夜城,楼上棋牌室都快被你坐穿了,就连斗金坊都在二楼给你准备了超vl专享座位。”

魏朱说着看了下无理取闹的小王子,“昨晚你在是在花满楼休息的吧,不仅搂着花满楼最漂亮的姑娘,还点了其他小姐妹一块伺候。”

魏朱啧啧有声,“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是花丛老手,你看看你美人在侧的,还整这么多要求做什么。”

小王子目瞪口呆,正要被人架出去时,突然回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去花满楼这事,是偷偷做的,因为这个还特意换上了下人的衣服。

在他眼中一切都是完美无缺,毫无漏洞,怎么……魏朱发现了?

这发现他的还是自己即将联姻的对象。

“怎么知道的?”

魏朱冷笑,“任何一位在我国为质子的人,没一处是我不知道的,几时出门去了哪里,只要我想,昨晚你对那花魁说了怎样的悄悄话,我也能给你念出来。”

“你要听吗?”

小王子满面惊恐,“不要!”

“你们女子就是喜欢欲擒故纵,越是想要嘴上越说不要,美人这点倒是跟那宫中女帝一样,明明对本王子垂涎三尺,却依旧碍于面子对我不闻不问……”

魏朱每说一句,小王子脸就红上几分,到最后满脸被人揭穿后的羞愧。

“别说了!”

魏朱冷笑,“若是按照王子的推论,王子这会心里应该是想要我继续的。”

这回小王子彻底心如死灰被人拖下,挑衣服挑到一半的魏朱继续开始研究每一个普通女人,每天站在镜子前面最纠结的问题:今天到底穿什么?

魏朱的衣服实在太多,为了配合她现在怀有身孕这件事,如意更是给她准备了一柜又一柜的衣裳。

可是这些魏朱都不喜欢。

她不喜欢的不是这些衣服,而是这样费心准备的自己,就好像那群人有多重要一样。

镜子里,照出魏朱的身影,虽然孕肚高挺,但是身材纤细面条非常,因为之前害口暴瘦,但现在好歹脸颊上的肉也被如意养回来很多。

魏朱做了几个咬牙切齿凶狠非常的表情,末了反倒把自己给逗笑了。

“我现在已经是女帝了,该是旁人见我战战兢兢才对,我做什么准备成这副样子!”

魏朱无奈的笑了笑,干脆穿着那一身明黄常服去了宴会。

宴席上蜡烛高燃,还是原来那个魏将行准备年夜饭家宴的大厅。

除了没有丝竹管弦,也没有伶人歌舞助兴,但一眼看去,简直跟当年一模一样。

除了昔日的曦月公主变得疯疯癫癫,带着一家老小露面的魏清流,单单只是凭借孩子,就把这宴席闹得热热闹闹。

将近四年的时光,除了那些魏朱见过面的,魏清流身边的孩子又多了很多,粗略之间数过去竞走小二十多个。

变化最大的也是这一家子。

魏白魏粉已经嫁人了,虽然嫁的不是什么王侯勋贵,却也是朝中官员,只是官位并不高。

不过这也已经是眉姨娘,为她们千挑万选的人家,因为官职并不高,就需要依靠女方的娘家,而女方这边单单一个女帝,就不知吓死了多少想要寻花问柳的官员。

只是有一点不好,魏白魏粉嫁的是两兄弟,一个在外做官,一个继承家族生意,两姐妹成了夫人太太,却也成了妯娌。

魏紫终于又又又嫁出去了,只是这次嫁过去的人年纪比较大,据说新婚还没一星期,就马上风没了。

若是以前,魏紫大约是要被抓起来,再安上一个克夫的名头,或许直接被陈塘。

可是关键时期,魏紫只一句:“女帝是我姐姐!”

就留下了自己的小命,顺带着还收拢了那位没福气享福的苦命夫君的财产,如今手握重金,也能算得上富甲一方。

当然跟魏朱比起来,那是远远不如的,但是魏紫已经拿着这些财产再找下一个金龟婿了。

不过这会魏朱穿貂戴裘富贵逼人,但是魏朱也能看见她眉宇间的老态。

听说那个富商有一双儿女,个个不是善茬,每日都在府中跟魏紫斗的火花闪电。

魏朱笑着低声道,“倒是活的忙碌。”

不过最忙碌的还属于魏清流四年时间又添三房姨娘,这其中还不算之前养在外面的外室。

听说魏清流当初是要把这人当做贵妾抬进来的,奈何对方觉得,魏清流侮辱了他们之间纯真美好的真感情,死活不愿意。

因为这事,魏清流甚至想出废了自己的夫人楚氏,若不是魏朱成功夺位直接废了魏家两房,还是中山王的魏清流应该已经跟自己的心上朱砂痣在一起了。

可是世事无常,魏清流中山王名头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他又生养的多,魏朱不给他官做,据说现在全凭啃老底,还有克扣女儿嫁妆当做府上贴补。

听说楚氏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更是直接把私房钱都拿出来了,甚至还不惜让娘家慷慨解囊,只求保住地位。

或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她今天看上去气色最好。

明黄色的长袍划过台阶,魏朱迈过铺地的红毯,她一露面,这些昔日想要除了她的,害了她的,甚至生了她的,俱是齐齐下跪,对着她俯首叩拜。

那一瞬间的美好与满足,好像真能像他们口中念的那样:万岁,万岁,万万岁。

497一场泛酸家宴

面上三拜九叩,心里千刀万剐。

魏朱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活的太明白,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明白,她心里才越发畅快。

任你咬牙切齿也要俯首称臣。

若不是瞧着这群人太恶心,这种宴会应该多举办几次才对。

魏朱在高位而坐,她不点头跪着的人也不敢起来,只跪的魏清流刚得的小儿子觉得地面太硬哭起来,魏朱才好似瞧见了底下跪着的人。

“今儿个怎么没瞧见魏小将军?”

也不等底下的人回话,一旁的福禄就走上前去说了,“魏将军近日得了风寒,将军夫人正在家里照顾他,故没有一同过来。”

魏赤那小子得了风寒?

魏朱是不信的,这小子八成是不想跟魏清流一块出现。

楚氏这些年,可是仗着婆婆的威风给关琳琅上了很多眼药,魏赤别看平时是个傻不愣登谁都能哄骗两声的,对着自家媳妇那是真真上心,甭管谁对谁错,永远默不作声的站在媳妇这一边。

妻管严这名头可是做了个十成十。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楚氏看关琳琅越发不顺眼,一见着面就抖婆婆的威风,一言不合就拿不孝的帽子给关琳琅扣脑袋上。

故惹不起躲得起的,有楚氏在的地方关琳琅退避三舍。

可是这次,可不是这样简单的。

“福禄,你去将军府跑一趟,就说我今儿个要跟他这好大哥吃个饭,别说是风寒,就是他快断了气也得过来,对了……”魏朱补充到,“把他那女儿也带过来,自从这小家伙降生,我还没怎么见过。”

福禄领命退下。

魏朱瞧了瞧地上跪着的人,“大家也别跪着了,免得明天给那个御史大夫泄露了风声,没得他们在从我耳边说上一通骨肉尊卑。”

众人闻言立马起身,哪怕是魏清流这个亲生父亲,那也是大声不敢吭一下。

那城门上吊着的尸体虽然已经放下来了,但是魏朱留给他们的印象,可是一丝都没有退却。

再加上,他们当年对这个女人什么样,大家也都心里清楚。

他们只求爷爷告奶奶的盼望着,期望着,只希望魏朱今天可千万别发什么疯。

事实上,今天的魏朱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和气。

她跟一旁的如意说这话,虽然没跟这群客人怎么交流过,但大家都能看的出来魏朱今天并不想针对谁。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

魏紫打从进来坐下,那挑起的媚儿眼就没离开过魏朱身上,魏朱怀了身孕,那隆起的肚皮底下是一个鲜活的小东西,不像她,被周遗一碗汤药绝了子嗣的可能。

因为这个,他当不了那些大家大业公子的嫡妻,只能给个富商当继室,不过这富商死了后,她却依旧能仗着女帝妹妹之名,把持家产,任由富商那一双儿女上窜下跳也还是不能耐他如何!

可任是这样,魏紫对魏朱也不是感激的,有时候她甚至厌恶跟魏朱扯上关系。

明明自己才是嫡出的那一个,如今却处处仰望一个庶女!

魏紫垂下眼眸,她虽然不喜欢魏朱,但是有一点她却是清晰无比,现在的魏家之所以能够存活,全部是仰仗魏朱的鼻息,但凡他们敢有一点点的异常,那下场绝对跟魏将行一模一样。

甚至……

魏紫转头看向某个被宫女陪伴,被侍卫监视,穿戴的像个三岁孩子一样的魏照君。

她也不知道魏照君是真疯还是装疯,如果是真疯还好,如果是装疯,她是想趁机给魏朱来上致命一击,还是只求保命,都是两说。

比起后者,她更愿意相信前者,因为她都能看出来的,魏朱应该也能看出来,可是魏朱选择了放任,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魏照君应该是真疯了的。

魏紫端起旁边的酒壶自斟自饮了一通,不管是装疯还是真疯跟她都没有关系,因为只要魏朱一天不倒台,她就能继续狐假虎威。

不过说起来谁相信哪。

一个女人需要依附男人才能活的时代,魏朱却成为了天下的王。

以前她觉得天下十分遥远,身为女人只要管理好后宅那些别有用心的婢女姨娘,看好那些不是从自己肚皮里生出来的孩子,那她就能继续高枕无忧。

至于官职,权力,那都是男人需要去拼搏的东西,她们只要够娇够美,能让男人开心快活,那她们就能永远享受这些东西。

可是魏朱这女人不一样,明明以前娇娇弱弱的跟什么一样,风大点都能吹散的人,突然就跟那仙侠话本的主角一样,突然就逆天改命了。

从庶女开始,一路高歌猛进直到现在的女帝。

这话本都不敢写的存在,就那么真真切切的发生在她面前,她还亲眼见证了这整个时刻。

魏紫叹了口气,有些人的机缘命数还真是……难测。

就像当年那个青衣儒雅的十一皇子。

就像那个又胖又刻薄的帝师公子。

风光霁月的那个死于朝代更迭。

身世曲折的那个也死于朝代更迭。

而这两个人都与魏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或者可以说,魏朱这人是实实在在的克夫,要不然这两人都这么歹命。

不对,应该再加上一个克父,她那个好三叔可不就是因为魏朱失去了一些,旁的不说,原本这大魏的皇储就是那魏云的。

只是可惜了,因为魏朱的缘故,只能远离朝堂,远离京城,就连这家宴都不能过来。

魏紫笑着摇摇头,这世上总有人比可怜人更可怜。

她正自斟自饮,却突见自家母亲对着她一个劲使眼色,魏紫冷了脸下来,眼神狠戾的对她摇了摇头!

楚氏的心思她知道,但是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简直跟找死无益!

偏偏楚氏却还是个贼心不死的,见魏紫不帮忙就去看一旁的魏白魏粉,这两人也是慌忙垂头,装作没有看到楚氏的暗示。

楚氏发了狠,她好歹是当家主母,这群姑娘的嫡亲母亲,结果这一个个的竟然都不把她看在眼里!

魏朱是女帝没错,可是她再横在史官文臣面前也得给她三分面子!

楚氏越想越是,最后直接站了起来……

498二十心已老

楚氏虽然脑子不清楚,但是该有的小机灵她还是有的,她举着酒杯乐呵呵的看着魏朱。

“许久未见女帝,今日一见心中欢喜,固斗胆持酒敬女帝一杯。”

魏朱原本正跟如意说着话,见楚氏过来本就吃了一惊,如今听着这祝酒辞,那惊讶里竟然带了笑意。

这楚氏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吧。

给一个孕妇敬酒?

魏朱微微挑眉,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举着杯子扬了扬,然后放了回去。

见魏朱回应自己,楚氏心里更是跟那乐开了花一样,看看,看看,甭管这人是谁,还是要认自己这个母亲的!

她一时高兴,干了杯中酒,借着这酒的热气,那原本想找人帮衬几句的胆子也大了几分。

“女帝这一胎快搁了吧,我若是记得没错应该是这月月底了。”

魏朱没有回应,这楚氏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户,现在竟然连自己产期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就不由得让人有些好奇了。

这人……准备干什么?

魏朱虽然没有回应,楚氏也不介意,她就跟那台柱子一样,能够一人撑起一台戏。

“这孩子生下来后,虽然有奶娘并着宫女帮衬养育,但是女帝可能没有带过孩子,这时间长了,孩子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他们需要的是家人的关爱,这关爱有母亲的,当然也需要有父亲的。”

楚氏苦口婆心,俨然一副为魏朱好的样子,“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毕竟在我跟前养活很长一段日子,对于你我也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这次也是那大好良缘降到我魏府,我这才过来跟你提一提。”

那怕是魏朱一开始不明白,听到现在也有七、八分懂了,好家伙,这是在给自己说媒哪!

魏朱挑眉,“魏夫人怕是喝多了吧,这宫里房间多,不如你随宫女下去先休息休息。”

如意也不想听这女人墨迹,“夫人跟我来。”

“我没喝醉。”楚氏急了,“这次可真是天造地设的姻缘。你若是听我说完,一定会同意的。”

楚氏似乎有着足够的底气,这还真让魏朱有些好奇起来,这满京城里,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派头?

她给如意使个颜色,如意带人下去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我说的可是西门家的嫡子。”

楚氏信誓旦旦,底气十足,可是说出来的这个名字,魏朱却听也没听过。

姓西门的,她也就听说过一个西门庆。

就偷人老婆那个,还被人兄弟打死的那个西门大官人。

不过魏朱没听过,不代表旁人没听过,她转过头去看了看魏清流。

这人虽然惯爱装死,但是老婆带着全家作死的关键时刻,魏朱不相信他不会熟视无睹,可是既然他没吭声,那是不是就说他是知道这件事的。

而且,他不仅知道,可能还跟楚氏一样的想法。

这人能够跟女帝相配。

这整的,魏朱都好奇起来。

“这西门家的是个什么来头?”

如意虽然是女官,但是魏朱把京城的消息网交给了她,所以这京中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是知道的,就像现在……

“这京中确实有个西门家族,主子不知道他们也不奇怪,因为他们都太低调,平时宴请游玩都不露面,就连科举也不参与。”

魏朱惊讶,“这么佛系?”

“西门家虽然低调,但是他们却是个罕见的大族,甚至在朝堂之初就已经存在。甚至传言第一任君王,都是在他们的扶持下才能登基。

西门家族不为任何一位君王效命,只在乱世起,群龙无首间才会露面。”

魏朱抽抽嘴角,“这真是玩的一手装神弄鬼,这会神经叨叨的站出来,是不是觉得我大魏已经到了群龙无首的时候?感情,这西门家是准备造我的反啊!”

魏朱这声造反一出,底下的楚氏吓了一跳,“怎么会是造反,只是让你嫁给他,不,他嫁给你也行,反正就这个意思,西门家大业大又是书香门第,又是文武全才,这样的人配你难道不好?以后就连小皇子教养之事都能一起交给他哪!”

楚氏说着看了眼魏朱的肚子,若不是因为魏朱是女帝,就这大肚子的模样,才得不到这好姻缘哪!

“行了行了。”

魏朱不耐烦道,“偷偷摸摸的去找你提亲,想来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若真像你说的这么好,我就在这皇宫里,怎么不见他登门。”

还教养皇子,她的孩子那需要别人教!

就是需要,也不会是这么一个来路不明之人。

她不悦的皱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提,我可不会让你的日子再继续清闲下去!”

魏朱冷喝一声,“中山王看好你的夫人,本君虽然姓魏,可是她还姓楚!”

魏朱这话简直就像给楚氏判了死刑,这下她也不敢使劲抖落了,慌忙跪地请罪。

“女帝明鉴,这西门家之所以来我这里下聘,也只是因为这里是女帝的娘家,而西门家重礼数,那西门家的嫡子我见过的,模样周正彬彬有礼,是真的不错,我才说的。”

魏朱翻个白眼,“巧了,我就不喜欢有礼数的人,你再多说,本君可真就翻脸了。”

这回楚氏是彻彻底底的老实了,乖乖顺顺的坐回魏清流身边。

期间还被魏清流鄙夷的看了一眼!就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

楚氏也气,她没想到魏朱会不答应,在她看来,魏朱能遇见这种大家族的男儿已经够可以了,对方还不指名说娶,就是入宫也可以的。

这下可好,送来的聘礼都要一丝不挂的送回去了。

楚氏正生闷气,那里就看到让她更生气的存在过来了。

魏赤左手牵娃,右手携妻,顶着个风寒的名头,却红光满面的走进来。

才刚露面,那带进来的小姑娘就率先跪地对着魏朱磕了个头。

“魏无双见过女帝姑姑,女帝姑姑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双……”

听着这个名字,魏朱笑了笑,“你这名字……倒是不错。”

无双。

魏无双。

她这无双公子,却是再没有当面肆意妄为的劲头了。

“瞧见你们大了,我才觉得自己老了。”

王城有女儿,二十心已老……

499什么情况!

魏朱摸着肚子笑,“赏!”

魏无双连忙摆手,“娘亲说了,让我不要女帝姑姑的东西,我满月时你送的东西就够珍贵了。”

魏无双说着指了指脖子上戴着的海棠项圈,海棠花开五瓣,每一瓣上都镶嵌了一颗拇指指甲盖大的宝石,中央的花蕊上,还有一颗澄亮的金刚石。

这确实是魏赤女儿洗三时她送的,没想到关琳琅竟然让她女儿一直戴着。

“这个太沉了,我再送你件轻巧些的,不好吗?”

“不好。”魏玉双摇摇头,“喜欢的东西有一件就够了,太多件怕有一天会不喜欢。”

魏朱咂摸了下这句话,听上去似乎还真有这么点意思。

“你家大哥哥哪?”魏朱问,“他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

“他今日跟舅舅去了军营学习枪法,我拿糖和女帝姑姑诱他,他都不为所动,看样子我们加起来在他心里都比不过军营半分的。”

魏无双说着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这哥哥就是倔驴一头,真是让人没办法。”

比起魏无双,她那个哥哥魏朱却是见过的,活脱脱一个武痴,不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的练武,怕是将来要继承魏赤衣钵的。

魏朱说着看向魏赤夫妇,说一千道一万,也只是因为他们有一位好母亲,魏赤有一位好妻子。

“许久不见了,魏夫人。”

关琳琅瞧着魏朱微微笑着,眼底泪光粼粼闪动,“臣妾见过女帝。”

对于魏朱,关琳琅这心里绝对是特别的,只是这特别天长日久的也不知道是感激多一些,还是亲情多一些。

如果没有她成亲时魏朱给的那笔丰厚嫁妆,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未必会如此顺遂。

更不可能搬离远离楚氏,单独出外居住,就连二人的婚事都是托了魏朱的福分。

关琳琅看了看身边的夫君,魏赤这心情复杂的可减一斑。

这是女帝,也是他的妹妹。

她杀了他的祖父,却也帮他良多。

他装病在家,一个是躲楚氏,一个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魏朱。

当初那样千钧一刻的时候,他却没有选择相信魏朱,这让魏赤回想起来,只觉羞愧难当。

“坐吧。”

魏朱笑着出了声,“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所以让御厨什么都做了些。”

这话看似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话其实是对着一个人说的。

“多谢女帝。”

“没什么好谢的。”魏朱这话不是谦虚,而是有些事对身处高位的她来说,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

甚至连“事”都算不上,所以权力动人心。

魏朱心情复杂的看着大家吃饭,这种吃一回少一回的感觉,总让她觉得自己明天就要死了。

事实上也差不多。

桌上的玉壶里原本是装了酒的,但是因为魏朱不能喝酒,所以壶里被如意换成了果汁,酸甜清润的白桃,加了解腻开胃的山楂丁,这种极致搭配大概也就只有如意能够想的出来。

唱着那浓香醇厚的白桃果汁,魏朱突然想起一人来,若是她没记错,那人是惯爱吃蜜桃这种水果的。

虽然她尝不出来,这东西那里好吃。

但大约就跟孔最喜欢那桂花糖糕一样,一见就爱的不行。

“桂花糕哪?”魏朱问旁边的如意,“许久没见了都没见了,你让孔瑞带着它一起过来吧。”

魏朱对福禄道,“在我旁边摆张桌子,等会让孔瑞坐。”

福禄点头应喏,他身量已经长的很高,平时不怎么在意,这会站直了时却也是肩宽体长,再加上正处于最好的年纪,那俊秀带笑的样子,很有几分阳光暖男学弟的既视感。

“这福禄生的是越发好看了。”魏朱对着如意调侃道,“你这弟弟认得值,他模样好,你也漂亮。”

如意却还没注意过这点,她抬头看了一眼,“主子说好,那必然是是极好的。”

“可惜了……”

魏朱喟叹一声,“若福禄不是内侍,想来也会有一段美好姻缘的。”

如意没有应声,只是听着微微愣神,她都已经忽略掉了,福禄也该到了娶亲的年纪,只是内侍……娶亲?

“我听宫里的嬷嬷说,内侍也是可以娶亲的,叫做对食,虽然不能两全夫妻之事,但是能一起坐着吃个饭喝喝茶想来也是不错的。”

魏朱不知道对这事怎么评价,末了只来了一句,“人各有志吧。”

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就像她现在这样。

肚子里的孩子踹了魏朱一脚,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还是让她觉得新奇无比。

这若是按照广大电视剧来看,这大约是要上演一家三口温馨无比一幕的,尤其是承担父亲职责的那个,还要贴着肚子跟那没见面的孩子说话。

以前觉得恶俗无比的画面现在想来却也是难得的温馨场景。

魏朱笑了笑,举起了手中酒杯,她对着虚空处举杯,好似在邀请那看不见的重要之人入席。

当酸甜的果汁饮下,脖子上带着金铃,丑到不忍直视的桂花糕,瞪着绿豆眼睛,迈着短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跑过来。

因为刹车不及,还一头撞在了魏朱腿上。

“你这丑狗。”魏朱撸了把桂花糕的大脑袋,“跑这么急做什么,难道孔瑞那小不点还能欺负你?”

“嫂嫂这回可是冤枉我了。”

已经及腰高的孔瑞一身儒衫,书生气与雅致并存,看着就颇有孔家一门三帝师的风范。

他上前去给魏朱见礼,一旁的魏无双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娘亲,这个哥哥是谁?”

“可不是哥哥。”关琳琅连忙矫正,“他是你姑父的弟弟,你应该叫叔叔才对。”

“可是她很小。”魏无双咬着点心,“青叔叔年纪就很大,那才是叔叔。”

魏无双说着看了她父亲一眼,“昨天我看见青叔叔带了好友回来,被青婶婶揪着耳朵好一通爆打,娘亲,青婶婶为什么要打青叔叔?如果无双带朋友来,娘亲也要掐我耳朵吗?”

关琳琅神情尴尬,“什么样的好友?”

“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就像娘亲一样,手里也捏着手帕哪……”

关琳琅很是严肃,“无双,你若是带这样的朋友来,娘亲也是会生气的!”

魏无双点点头,又重新咬着点心去看孔瑞,“可是我想把这位小哥哥领回去,到时娘亲不要揪我耳朵好不好?”

关琳琅一时征愣,“你这一点……到底是随了谁?”

关琳琅看着魏无双懵懂非常的眼睛,又看了看远远隔着的魏朱。

这突然觉得给对方生了一个孩子,是个什么情况!

500冰释前嫌

虽然过程并不怎么顺利,结局也看不出那里好或不好,但这总算是厂比较完美的家宴。

至少没有刺杀,没有怒目相向,甚至没有任何争吵。

魏朱高高在上,她在这位子上坐的越久,就越发明白有些表象虽然看着假的厉害你也知道这都是伪装出来,就连其他人心里是什么想法你都知道。

可是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五湖四海皆兄弟,天下亲朋是一家的假象还是让你觉得值得。

就这样吧。

魏朱淡淡想到,至少她也算跟自家人吃了顿团圆饭,那怕明天没了,这心里也没什么大遗憾。

临走之前,魏朱每个人都赐下了丰厚的礼物,别说是楚氏,就连不把这些外物看在眼里的魏赤都吃惊非常。

“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瞧着名单上那一长串的名贵东西,魏赤下巴都快脱臼了。

“一点小意思而已,就当是给你未来的孩子提前洗三。”魏朱笑的很是无所谓,“你可收好了,我既然现在给了,到时候可是会真的空手去!”

“若真有那一天,你到时候抽空带着孩子来玩,对于我们来说就够了。”关琳琅把礼单递过去,“魏朱,真不用给我们准备这么多东西,那时你成亲时送的银票恐怕几辈子都花不完,再加上这个,实在太多了。”

“可是大家都有。”

魏朱一句话就打消了关琳琅所有想要说出来的话,礼物并不是他们家独一份的,是所有人都拥有的东西是来自女帝的赏赐。

她若是不收,已经不是觉得礼物太过贵重而推拒,而是在抹煞女帝的面子。

“既然这样,那这次的东西我就收下了,只是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估计安康关琳琅说着看了旁边的夫君一眼,她对他使个眼色,后者有犹豫豫地走过来,看着魏朱十分不好意思。

“之前的事我没有相信你,是我不对,这件事琳琅已经说过我了,我确实耳根子太软,除了打仗以外的事一窍不通,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

魏赤深吸了口气,有些话她一直想要说出来,可是又不知道哪个时机最为恰当,又或者在他欲言又止里磨灭掉了说出的勇气。

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出来。

承认错误本身就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况且真的是他做错了。

“妹妹,对不起。”

魏赤这话说的感性,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这句话惹得红了眼眶,好在这眼泪没掉下来,要不然魏赤恐怕会丢脸的找个地方钻进去。

这一次他道歉,不是因为魏朱是君,他是臣。

而是一个哥哥来自心底,对妹妹最想说出的话。

“真的很对不起。”魏赤缓缓道,“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补偿你的,因为你给予我的东西,在我看来根本无以为报。”

魏赤抱住了他的妹妹,细细瘦瘦的一个人好似一用力就能折断似的,并没有她穿着那身明黄色的龙袍,看上去那么去人千里无坚不摧。

他的妹妹,甚至比他还要小上几岁,旁人家里悠闲赏花的小姐,喝茶的夫人,也就与她一般年纪。

可是她却一人坐在那高位,高处不胜寒啊,他一个小小的将军每天都要面对这许多事,更不用说魏朱这个九五至尊。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坚强,唯有一人看见了她的柔弱,所以那人成了她心尖上的人。

只是这最为怜惜她的人,最后也走了。

那一刻,魏赤突然就明白了魏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孔最,跟整个大魏翻脸。

试问,如果有一天孔最变成琳琅,他变成魏朱,恐怕他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事。

“若是空暇时候,就来我府上吧,你嫂子天天在家里,家里孩子也多,你到时候带着孩子过来哪怕无事与她说说话也是好的。我们都知道你忙,你若实在脱不开身,去叫人把他们接进宫里来也可以。”

“魏朱,我们是一家人,至少,我们是。”

魏朱垂下了长睫,这钢铁直男啊,一道柔情百转起来,别说是关琳琅,就连她也顶不住啊。

“会的。”

魏朱笑笑,“只要以后有机会,我带着女儿一块登门拜访,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嫌我们烦。”

魏赤抽抽鼻子,忍住了快撑不住的眼眶,他点点头,刚想带着关琳琅离开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下。

“你刚才说什么?”

魏赤一时征愣,“这是个女孩?”

魏朱点头,“白釉诊出来了,说是个女孩。”

“女孩好啊。”魏赤眼睛一亮,“没有无双前,我觉得我们家那混账小子也没什么,最多也就是执拗一点,不听话一点,冷漠一点,不喜欢跟人交流一点,最起码也还算正常。可是自从有了无双之后,我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孩子是捡来的?不是老天爷派来气我的!”

魏赤傻呆呆的感慨,“女儿好啊,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以后有她陪你,总不会让你太寂寞。”

魏赤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对了,说起寂寞来,我记得前几天好像瞧着西门家族的人去魏府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传言,但是我听旁人说,那西门家族是想与你结亲的。”

一提这事,魏朱就头疼,怎么这种八卦的东西都传到魏赤那里去了,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那是不是说整个京城都已经传开了?

“这事楚氏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会处理的。”

魏朱本想就此终结这个问题,可是魏赤却没有结束的意思,“我觉得你可以见见西门鏊这个人,我虽然跟他不是太过相熟,却也有过几面之缘,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德行兼备的君子,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够与你相配。”

魏朱翻个白眼,催婚这件事,简直就是所有大龄单身女青年的魔咒,竟然连她一个孕妇都躲不过!

“好了好了,这事我有分寸,你们赶紧回吧。”

魏赤还想说,却被关琳琅拧着腰间软肉,狞笑着拽走了。

“娘亲看上去很可怕,无双要去救人了,女帝姑姑下次你可要来家里玩啊。”魏无双小淑女似的对着魏朱告别,“如果能带上刚才那位小哥哥,那就更好了。”

小哥哥?

“那一个?”

“带狗的那一个啊。”魏无双朗声道,“我好喜欢他,女帝姑姑下次带她一起来吧。”

魏朱惊愕的长大了嘴,果然早恋要从娃娃抓起吗?

501出事

孔瑞抱着桂花糕在一旁小大人似的帮着送客,魏朱正想逗逗他,还没开口就见孔瑞冷冰冰的回了话,“我不去!”

“为什么呀?”

“我不去。”

孔瑞嘴上义正言辞,耳根却偷偷染了粉色。

魏朱不再逗他,只揉了揉他的发心,孔瑞真的跟他哥哥很像。

魏家的客人陆续上了马车,魏朱目送他们离开。

心里一时有些感慨,这很有可能是她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死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能让很多人对很多事释然,闹什么哪,百年后不过一捧黄土。

魏朱正想宣告这场宴会落下帷幕,那里就看到有几个宫女着急的过来禀告。

魏照君之前在席上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被人带下去休息了,可是刚才要走时去找,却发现人不见了。

“找!”

魏朱一声令下,“搜索皇宫务必要把她找出来!”

魏朱指了几个侍卫出来,“你们送公子回去。”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我带人送你回去,今天你不要出殿门。”

“很可怕吗?”

孔瑞皱着眉头,“如果很可怕,那也应该是先顾及你。毕竟你现在比较重要。”

魏朱失笑,“什么最重要,我看你最重要。”

孔瑞慢条斯理的分析,“你是女帝,又是我嫂嫂,还有身孕,无论如何都是你比较重要的。”

“你这小大人的样子真是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她拉了孔瑞的手带他往前走,“好似这天底下的所有事都要说出个前因后果来一样,就像这会,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你重要不可以吗?”

她戳了戳他怀里的桂花糕,“你看看单从数量上你就赢了。”

桂花糕被她逗弄,甩着尾巴去蹭她,孔瑞看着笑出声来,“桂花糕还是那么喜欢你,明明我陪他的时间更久。”

“这小东西,当年还是我抱回来的哪,你哥当时可嫌弃他了,结果你倒好,宝贝的跟什么一样。”

孔瑞不说话,只摸着桂花糕的脑袋笑,“我哪有宝贝,只是很喜欢它陪着我,不论他出去多久,我都知道他会回来的。”

孔瑞话音刚落,就见着桂花糕突然对着旁边得花丛拼命的叫起来,甚至还直接跳下孔瑞怀里,向前直窜过去。

侍卫被狗吠吸引,默默按住刀剑向前查看,然后瞧见了撅着屁股趴地上,跟桂花糕一样龇牙咧嘴相互咆哮的魏照君。

这几乎是那个曦月公主根本不可能做出的事,那一瞬,魏朱真的觉得魏照君疯了!

孔瑞面无表情,“你们大人都喜欢这样玩吗?”

魏朱……

末了,她解释到,“有些人不能被称为大人。”

很显然,那个不能被称为大人的人就在他们面前。

而魏照君显然撑不住桂花糕这恶犬咆哮的模样,没一会就败下阵来,提着裙子就往旁边躲,侍卫们提刀不让她靠近,她被惊的仓促,又被桂花糕追的窘迫,一时之间直接摔倒在台阶下。

桂花糕跑过来撕扯她的裙角,她沿着台阶仓惶而退,满面惊恐的逃离。

“桂花糕。”

魏朱声音一响,桂花糕就乖巧的退下,欢快地跑回他身边邀功。

“回去请你吃桂花糕。”

桂花糕通灵性的在她脚边转。

那傻模样真是看上去越发丑的厉害。

“丑狗。”

魏朱笑道,“去找人过来,把她带下去,看得紧些,送上马车再回来复命。”

侍卫刚想把魏照君带走,却见魏照君痴痴的看着她,“我记得你。”

魏照君痴痴傻傻,疯疯癫癫,只是那口齿却异常清晰,“我杀了你的相公,你杀了我的相公,疯女人!你是那个疯女人!”

“真是疯魔了!”侍卫不悦的去拉她,谁知魏照君却在台阶上又蹦又跳起来,“我杀了你的相公,你杀了我的相公,真好!真好!”

魏朱不想理她,谁知魏照君却伸着头看过来,“他的头掉下来,血崩的那么高,他有没有夜里来找你?为什么他不来找你?”

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自说自话,“可是怎么办啊,他老是哭,一直哭,就那么一个脑袋在我耳边一直哭!”

魏照君抱着脑袋,痛苦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你们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杀人凶手在哪里!你们去找她啊!”

魏照君指着魏朱的方向,看似正常,却又捧着脑袋跪在地上对着魏朱脚下不停的磕头。

“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让我去找我的相公,让我去陪我爹……不要再让他们哭了,求求你不要再让他们哭了!”

魏朱瞧着撒泼打滚的魏照君,脸上冰冷一片,“把他带下去,交给魏清流严加看管,若是连个疯子都看不住,他这中山王也别当了!”

魏朱声音还没落下,却见跪着的魏照君突然暴起,向着眼前的魏朱狠命撞去。

孔瑞慌忙去拉,却只触到魏朱破空的衣带,魏朱沿着眼前高陡的台阶滚了下去。

天地翻倒的世界里,魏朱瞧见有人向她跑来,坠地滚落时她看到魏照君在台阶上放肆的笑,而后一把长剑从背后穿过她的心口!

魏照君眼中笑意还未退却,就惊骇的跪了下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跟魏朱身上的一模一样。

魏朱抱着抽痛的肚子,蜷缩在那浸2透衣角的血红里,天地黯然失色,眼前一片漆黑,心脏跳动的厉害,像失控的火车带她前往未知的深渊。

眼前不再是宫墙深深,连杯果汁都要大惊小怪的世界,而是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现代社会。

魏朱好似又站在了熟悉的街头,眼前是他的谈判对象,身后是她带着的手下。

本来只需要无关紧要的走个过场,可是却不知是谁野心更大一些,率先点燃了这场战火。

在喘息逃窜的长街上,在枪声密集的巷口里,这群小弟眼中的人上人,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左突右撞,寻求着那根本看不见的生路。

魏朱护着一个受伤的手下往旁边走,就当她快冲出小巷时……枪声响起。

那个被她护住的兄弟,给她上了最后一趟最深刻的课……

502命悬一线

那么多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傍晚天空上的云彩,比她流出的鲜血还要绚烂艳丽。

那真是一个很美的午后。

魏朱想,如果不是那么疼的话,这一定是一个最美的午后。

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又漫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一边在长街上躺着,等待死亡降临。另一边有人紧张的抱着她,颠簸的跑着不停的喊着白釉的名字。

魏朱真觉得这是个不可能的幻觉,因为她竟然在这里面听到了魏云的声音。

怎么可能哪。

魏朱扬着嘴角笑,魏云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模样,就跟最后给了她一枪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一样的致命,一样的痛彻心扉。

白釉捏着根银针插进魏朱胳膊上,银针软细,那刺破胳膊,深入皮肉的长针却引不起魏朱任何反应。

她就像沉睡的木偶任人摆弄,没有任何生的可能。

“魏朱!”

“魏朱!”

白釉在心里默默喊着,“快醒来啊,快醒来啊!你再不醒来,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满是血腥味的房间,众太医云集纷纷上前诊断,甭管是老三生还是祖传秘方,全都不要钱似的往魏朱身上使。

“药还没起作用吗?”

“不应该啊!”

“血怎么还没止住!”

众人心里着急,热锅蚂蚁一样焦头烂额,可是在这屋里最着急的却不是他们。

而是站在屏风前面,静默如松的男人——前皇储魏云。

这名头真是一个讽刺十足的存在,本来是皇储,结果却被义女弑父夺位,本来以为他该是恨毒了魏朱的,可谁都看出来,他最不想魏朱死。

那个视魏家如命的人,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手姐姐,更是一路抱着魏朱跑了过来,就这一会衣袍上还染着大片大片的血。

如意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魏云。

她先是进去看了看抢救人的白釉,而后又退了出来,这是魏朱的寝殿,里面摆满了镂空的博古架。

魏朱很喜欢在屋里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也会把自己画的很丑的画贴墙上。

这就让她的寝殿看上去特别的乱。

如意按她说的往前走着,停在某根象牙制品前,她站在那里停了停,见没人注意这才拨开象牙后面的活动暗塞,将一柄卷轴模样的东西拿了出来。

握着手上的东西,如意咬了咬牙,虽然魏朱早就吩咐好,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刻,她还是觉得犹豫的厉害。

这卷轴一出来,可就再没有回头路。

不管是魏朱,还是其他人。

如意隔着屏风看着博古架前站着的人,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不一样吧。

如意高举着卷轴站了出来。

“女帝之前早就预料到或许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早就留下圣旨!”

如意话音一落,众人跪地聆听,如意展开卷轴一字一句将那卷轴上的话给念了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只觉得来的不是病房,而是某个谋朝篡位的现场。

把皇权交托给另一个人是什么情况?而且是全托。

包括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夫君的弟弟,甚至还有自己的婢女。

若是魏朱还有良田果树,怕是都会一一托付。

可是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

因为女帝好似早就知道了自己可能会面对的处境,所以一早就给他们说了一个恐怖到极致的点子。

剖腹产女。

一种从未听过的,惊世骇俗的结论。

把人开膛破肚,这跟杀牛宰鸡有什么不一样?!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越是年纪大的越是拒绝的厉害,开膛破肚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接受的。

况且,破开肚子会死的吧。

而杀了女帝的他们还能落下好去!

如意沉默着,魏朱早就考虑到了眼前的状况。

她把卷轴递给魏云,“主子说,她死不死活不活的无所谓,只求他的女儿能活下去。”

“魏云,帮她吧。”

只要魏云接了圣旨,就是正儿八经的未来帝君,到时别说是太医,这天下都听他的。

魏云看着卷轴,“这东西什么时候备下的?”

“主子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之后,就备下了。”如意还记得魏朱给这诏书按下玉玺时的样子。

“给他吧,反正本就是他的。”魏朱笑着卷上卷轴,“反正他很好骗,哄的他给我照顾女儿岂不快哉,至于这天下……算是给他的工钱吧。”

“不能再拖了!”

屏风后面有人跑出来大声喊,“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女帝脉搏弱了再这么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保大还是保小,你快说话!”

可是这时候那还有办法。

“不如就像女帝说的那样,直接把肚子剖开吧,再这么拖下去,孩子也保不住了!”

“你疯了!那是女帝,你不要命了!”

“可是这是女帝自己提的啊,只要能护住小的就好……”

“不行!”魏云出了声音,“孩子可以不要,魏朱一定要保住。”

有人只觉得魏云神志不清,不明白现在是个境况。

还保什么大人,孩子能保住就不错了!

魏云转头看着这些国医圣手,眼中冰凉犹如实质。

“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

“我要魏朱活。”

“女帝血崩了!”

魏云听着率先而入,成盆成盆的血水被端出来,满是血腥味的房间里,魏朱眼眶深陷,脸色苍白,躺在被褥里的样子,像是快要被吞没。

“魏朱。”

魏云握住了魏朱的手,“我守不了你的江山,也护不好你的孩子,你又聪明又有想法,这天下还等着你去重新开创建立,你若是在这时候就放弃了,你怎么能对得起孔最。”

孔最——

魏朱温吞沉寂的脉象,突然剧烈的起伏起来,这两个字像是一剂猛药将魏朱从迷失里拉了回来。

身上那么疼,就像有东西拼命香从她骨骼血肉里钻出来一样。

魏朱一团糟的脑袋,僵硬了。

可不是,就有东西往外钻,她怀孕了,九个月了,她只要生下她就是妈妈了。

那是孔最的孩子,她还要给她取名字,看着她长大,交她怎么辨认渣男,又或者递给她人生的第一杯酒,第一根烟,又或者还会带她去青楼楚馆见世面。

死太容易了,我得活着。

503活下来的女帝

女帝生下了一位小帝姬。

这对整个天下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对文武百官来说,却难得的愁眉苦脸了一通,“女帝生死之际,把皇位传给了魏云,如今既然大碍,这帝位是不是应该还是她继续称帝?”

“我看未必,虽然当时情况特殊,但是诏书却是实实在在下了的,按理说这帝位应该是魏云的。”

有人抱有不同意见,然后在同僚“你这么说,等于自找死路”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这种话,谁能说?

谁敢说!

指不定那无所不在的岭南军就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把他们押往绞刑架。

怕了,怕了。

反正不管是谁这么大胆,反正他们不敢。

“要不……还是听听女帝怎么说的吧,女帝现在虽然在调养身体,但是见我们一面,还是可以的吧?”

这一提议,反倒接受了大家的认可,可就在众臣准备推举一人出面请求的时候,魏朱身边的头号女官如意露了面。

就像她上次一出来,就带出一个惊天动地消息一样,这次也同样带来两个堪称重磅炸弹的消息。

一女帝身体尚未恢复不见外客。

二养病期间,朝中一任大小事务交由摄政王。

众臣面面相觑,不懂这摄政王是那个。

如意顿了顿,然后轻轻念出那个名字。

——魏云。

朝臣倒吸一口凉气,在即诧异又觉得理所当然里,齐齐领命。

本来众人都以为,魏朱这身体只是养一段日子,谁知道这一回却是三五月都没有露面。

如意捧了汤药进来,魏朱虚靠在贵妃榻上,摇着手里的罗扇,给旁边婴儿床上的小家伙扇风。

见此场景,如意连忙把汤药放下,“主子怎么亲自做这些事,福禄哪?怎么他不在这里伺候!”

魏朱将养了五个月,可还是脸色苍白,只精神看着不错,“安德海这些时候就要不行了,我让福禄去送送他。”

魏朱心不在焉的摇着扇子,她其实也想过去,只是……力不从心。

魏朱端着汤药,已经喝了五个月的苦涩汤药,都快在这情绪里失了味道。

“今天朝堂又有什么新鲜事?说来乐呵乐呵。”

如意想了想,不知道这些话要不要说。

“主子……”

魏朱点点头,“你说就好,总归我也能想到。”她说着笑了笑,“是不是猜测我已经被魏云杀人灭口,暗中处决,只是秘不发丧,好借此把持朝政?”

魏朱语气轻快,如意却高兴不起来。

“主子总是如此聪慧,朝中确实有些许留言,不过已经被摄政王压下去了。”

提及摄政王这个名字,魏朱还有些陌生。

“他做的比我好。”

她还以为他会优柔寡断,被朝臣耍弄的团团转,可事实上,魏云要比想象中果断的多,雷厉风行的样子甚至……跟她很像。

只是名头却比自己好的多,至少不管多重的惩罚下去,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让人心服口服。

他对外人如此,对魏家人也是如此。

魏清流不知得罪了谁,竟然被人捅出强占他人1妻子的罪名,而最可怕的是,这事细查下去竟然还是真的。

这下不仅是魏清流啷当入狱,整个魏家都因此获罪。

那些嫁出去的女儿还好,毕竟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魏青这个一直仗着姓魏,在京城狐假虎威,现在再没有可以倚仗的名头,在调查过程当中将他斑斑劣迹全部调遣而处,本来就担着虚名的官职,直接被撤。

就连魏赤被连累官降两级,只是他是武将,虽然降了官职但是对他在军中的影响并不大。

又因为他早早就离开魏府,所以他反倒是事件当中影响最小的那一个。

而影响最最最大的是楚氏,这女人撒泼打滚要见魏云,却被魏云拎着直接丢给了魏赤。

“你若是连你娘亲都看不住,你这官职就不需要留了。”

魏赤是不会跟楚氏住在一切的,所以他买下了旁边的宅子,买了大量身强体壮的粗使婆子,好衣好饭的伺候着楚氏,除了不让她出去,简直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她摘下来。

魏朱佩服着魏云的决断力,有时又暗暗想,如果魏云早就如此,会不会这结局会不一样。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

他当初能够拔剑,将魏照君来了个对穿,就已经足够让她惊骇万分。

那大概是是她很长时间一来,见魏云的第一面,只一次就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魏云。

冷静果断,杀伐狠戾。

或许他在战场上拿着长剑对着敌人时也是这样,只是这一次他手里的剑对着的是自己一直守护的亲人。

魏朱摇着扇子,窗外樱桃熟了,昨夜刚落过一场雨,将那芭蕉叶染的越发翠绿可人。

五个月了,她又活了五个月。

五个月里她没出过这寝宫,也没见过寝宫外的人,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她根本不能出去。

如意推着带着轮子的婴儿床,轻手轻脚的挪到一边,她放下床上的纱帐,避免躲进来的蚊虫惊扰了小帝姬的美梦。

“主子。”

如意在魏朱身前半跪下去,伸手给魏朱细瘦伶仃的脚腕穿上轻便的绣鞋。

而后她架着魏朱的胳膊,让她将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撑着魏朱站了起来。

魏朱的脚掌虚虚落在地上,只一下,冷汗就打湿了她的额头,剧痛袭来,比灵魂颤栗还要深刻的痛楚,让她根本站不住脚。

痛,很痛,腰踝一下,好似所有的骨头都已经僵硬破碎,微微一动痛彻心扉。

五个月来,魏朱每天都要如此走上一个时辰,她这孩子确实生的凶险万分,只是幸好孩子活了,她也活了。

除了落下这毛病。

以前魏朱听他们讲安徒生童话,说是有一条美人鱼为了一个男人,承受着踩在刀尖上的痛楚,把鱼尾变成双腿。

她一直都觉得那条鱼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

现在她却突然明白了。

一个人的确是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的,不需要山盟海誓的爱情,只要关系的那个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怕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504摄政王夜闯闺房

如意密切的看着沙漏,每隔一刻钟,魏朱就需要停下来好好休息。

“主子时间到了,休息一会吧。”

“再走走吧。”魏朱笑,“白釉不是说了,这后遗症怕是好不了的,除了习惯,只能习惯。”魏朱道,“昨天大概是因为下雨所以才疼的厉害,今天天气好,能多走一会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魏朱一边咬牙撑着,一边跟如意说话,“孔瑞最近如何?听说无双前两天还过来找他玩过。”

“瑞公子很好,最近虽然天热,但是他胃口却很好昨天还多填了一碗饭。”如意小心的注意着魏朱的每一丝反应,只要她稍有承受不住,她就扶着她坐下休息。

魏朱笑意更深,“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无双丫头生的像她娘亲端的好看,这回他眼光却不错。”

“瑞少爷还小着哪,哪能想那么多。”

魏朱不再说话,如意瞧着差不多了,忙领着她往旁边休息,这一次魏朱没在拒绝,回到榻上的她又变成软骨鱼一样的存在。

身上衣衫湿透,她像濒死的鱼靠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如意隔着衣衫给她揉1捏小腿,魏朱缓了好一会,然后示意如意自己可以继续。

如意瞧着心疼,正想扶着魏朱继续练习,就听着门外宫女来报。

如意出去,很快就回来复命。

“双喜带着一双儿女想要求见主子。”

魏朱听着笑笑,“她那双儿女自打生下我就没见过,确实应该看看。”可是她瞧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又摇了摇头,“还是别了,我最怕双喜那丫头哭了。”

魏朱道,“你去多挑些礼物送过去吧,就说我说的,养病期间谁也不见,你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这才出了月子多长时间就跑宫里来了,这是准备糟蹋坏自己的身子吗!”

如意一一应了,临出去时,魏朱却叫住她,“那丫头一根筋,你这么过去恐怕说服不了她,若是再在心里憋出了问题,那就更得不偿失了,你别急,我去写封信给她,保管她看着信乖乖巧巧的回去。”

魏朱随即提笔写了两句宫中恐有不臣之人,试探中,故不得相见。

如意拿着信回了,双喜生完孩子后圆润了许多,小脸红润,她身上那件石榴红的裙子将她沉的莹白如玉,即可人又很有半熟妇人的韵味。

白釉跟在旁边一手一个孩子的抱着,双喜给他生了一双龙凤胎,是他的大功臣。

只是这大功臣的心不在他身上,不论他怎么给双喜解释,魏朱没有大碍,双喜都是听也不听。

“你说谎又不是头一次,我只有亲眼看到了,才相信我家小姐好好的。”

双喜要来,白釉不仅不敢阻拦,还要跟着过来带孩子。

瞧见如意露面,双喜连忙跟过去,“如意!小姐见不见我!”

如意摇头,“养病期间,不见外客,主子下的可是圣旨。”

“可是……”双喜焦急道,“她都已经五个月没有露面了!”

如意叹了口气,把信封递过去,“这是主子让我送过来的。”

如意语重心长道,“主子做事,必然有她的想法,你我只要遵循就好。”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

“你还是看过信之后再做决定吧。”双喜拆开信件看了,然后又匆忙合上,“这是真的吗!”

如意点点头,“这事已经有些眉目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到时候你再带着孩子一块过来。主子虽然现在不能露面,不过却也惦记你和孩子,她给你们挑了好多东西,等会记得一块带回去,都是主子的心意,别辜负了。”

双喜摇头,“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小姐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又不是给你的。”如意笑道,“你只是沾了两个小家伙的光而已。”

如意逗弄这襁褓里的孩子,“跟小帝姬一样可爱哪,你是个有福的。”

双喜笑的眉眼弯弯,“说来,我还没见过小帝姬哪,是不是跟小姐生的很像?定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生的更像侯爷一些。”如意笑了笑,“主子给她取了名字。”

“唤做什么?”

“慕蝉。”

双喜道。

“——孔慕蝉。”

那个把自己卖给魏朱,在婚礼上哭的稀里哗啦的男人,有了自己第一个女儿,没有姓魏,而是姓孔。

“花好慕婵娟。”

魏朱音调悠长,“别人喜欢的是女婵娟,我喜欢的却是一只傻兮兮的寒蝉。”

长夜微凉,婴儿车里的小帝姬正咬着手指睡得香甜,就连有人推来窗户踏着夜雨而来。

因为下了雨,魏朱睡得并不踏实,身上的骨头隐隐的酸痛,那怕是睡着也不由自主的皱着眉头。

屋里燃了驱潮的熏炉,那人先在炉边烤干了身上的水汽,这才踩着轻软无声的脚步,站在了魏朱床前。

房门被人推来,进来的是值夜的白釉,见到这深夜探访者他也不意外。

“今儿个十五,知道你要来,我在汤药加了助眠的东西。”

白釉上前撩开了魏朱床上垂下的帷幕,对着魏云默默比划,“我不知道这汤药能撑多久,快些吧。”

白釉说完将一瓶药酒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穿着深紫蟒袍的摄政王魏云,长眉入鬓眉眼深深,他看着白釉,白釉看着他。

末了,白釉挠了挠头。

他比划道,“虽然你每次都不让我看,但是如果魏朱醒来的话,没有我在旁边你很难解释的。”

深更半夜,夜入闺房,虽然同有魏氏之名,但是却也危险的很。

尤其,这魏云本身就让白釉觉得危险至极。

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把魏朱吞吃入腹,要知道,一旦没有魏朱,他就是真正的大魏君王。

“出去!”

白釉在这威严十足的两个字里,夹着尾巴溜了出去,不管面对几次,魏云这冷冰冰的样子都让人觉得好可怕……

等没有了外人存在,魏云这才拿起了桌上的药酒,倒在手中当中慢慢搓热,然后掀开了魏朱身上盖着的毯子。

烛光摇动,那双骨节匀称的手,在那双细瘦伶仃的腿脚上沿着穴位挪动。

那熟悉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505推宫过血

魏朱于闷哼中惊醒,她睁开眼睛,腿上的毯子被她蹬开,屋里的窗户不知是不是没有关严,竟在夜风里微微摇晃。

听到动静,白釉从屋外进来。

怎么了?

他疑惑的的看着魏朱。

“窗户被风吹开了。”魏朱皱了皱眉,屋里续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这味道有些熟悉。

“有人来过吗?”

白釉闻言,连忙上前把药酒的瓶塞扣上,“我刚进来过,给你擦了些药酒,怕熏着小帝姬这才开了一角窗户,想来是风太大,把窗户吹开了。”

白釉一边比划着解释,一边去关窗户,那隐在窗台下的人正好跟他四目相对。

白釉怒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被人发现!

魏云“……”

见白釉不动,魏朱疑惑问,“窗外雨还下着吗?”

白釉摇了摇头,然后关上了窗户。

窗外蹲在窗下的摄政王,刚想趁机离开,却听屋内魏朱突然问。

“摄政王最近怎么样了?”

因为魏朱下了不见外客的圣旨,别说是双喜,就是他在这五个月里,也没光明正大的见过魏朱。

如今突然听到魏朱提及他的名字。

他心中一动,就那么停了下来。

屋里白釉对着魏朱慢慢比划“他挺好的,朝臣也很信服,身体也很康健。”他想了想,考虑不管他说什么魏云都听不见,他就又接着比划。

“京中很多女儿夫人,都想与摄政王一结连理。”

魏云不知道白釉说了什么,很长的时间里,屋里都没有响起动静,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听到魏朱笑起来。

“他那张脸确实挺迷人的。”

如此轻佻无比的话,在魏朱嘴里却丝毫没有轻佻的意味,魏云甚至听到了这句话里的夸赞。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觉得那里不同,但是眼尾那里却浸了薄红。

迷人?

迷谁?

魏朱……吗?

白釉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这句话有没有被外面的人听到,他默默比划了下,“你要给摄政王赐婚吗?他该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他若是想,何须要我来做主,就像你跟双喜一样,他的缘分大概还没到吧。”

白釉想了想,“他大概是有喜欢的人的。我觉得……他有。”

“真的?我认识吗?”魏朱觉得好生新奇,“是宫里认识的,还是宫外?”

她笑了笑,“有空你也去给他把个脉吧,他身体……不是太好,若是能行你给他调调。”

魏朱到底是没把魏云不行的事情给说出来。

白釉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要出去的,却听见魏朱突然问,“你能给我个准话吗?我到底有没有可能像正常人一样?”

“你的骨头……”白釉把手放在自己的腰臀处比划,“当时你几乎断了气,流的血又那么多,某一时刻,你的这一块几乎是没有血的,所以你的骨头就像坏掉了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支撑你站起来。

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让你的骨头里的血重新流通起来,这本身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不能保证的。”白釉无力的比划,“我最近翻阅了很多医术,倒是有一种办法可以加快这个过程,只是……”

他抓了抓头发,“只是有些不合适,这个事情最好找一个会功夫的,用内家气劲为你推宫过血。”他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说,“这事太过亲密,除非你嫁他,或者处死他,否则实在……不合适。”

“推宫过血?”魏朱狐疑,“总不是玉女心经那样,赤身相对吧?白釉,你这是从那找来的方法,避火图?”

白釉面红耳赤,“别胡说,我这是从黄帝内经上看到的,这是目前为止最为可行的了。”

“这有什么,只要能好不就行了,再说了,不一定非要嫁人啊,我多给他些银钱什么不就行了,只是这会功夫的人是不是不好找?需要哪些条件?用不用直接去军营挑选!”

白釉目瞪口呆,那可是推宫过血不是郊游,魏朱怎么一副谁都无所谓的样子!

窗外魏云面沉如铁。

屋内魏朱却俨然找到新的曙光。

“明天就让福禄去军营挑选吧,你跟着一块去,觉得谁合适就直接带过来,我跟他谈。”

白釉狐疑“不论谁都行吗?”

“无所谓啦,反正不管是谁我都不认识。”

白釉干巴巴的比划,“可是……在这个过程里,你又不能动弹,万一他意图不轨……”

“那就阉了他!”魏朱两眼一眯,狠戾非常,不过一转眼她就风和日丽,“如果模样生的好看,我这半推半就的也可以。”

窗外出现“咔”的一声闷响,那棵碗口粗细的木棉,带着满身怒放花朵轰然倒地。

白釉推开窗户查看,瞧着那花树前冷冷看了他一眼的某人,还有那颗断开的木棉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那是什么声音?”

魏朱问,“今天的风这么大的吗?好像有什么断了?”

白釉啪的关上窗户,“疯,确实挺大的。”

他沉默的看了看魏朱,“如果谁都可以的话,有一人倒是合适……”

“谁?”

“摄政王!”

魏朱“……”

“你逗我?”

白釉摇头,“不会伤害你,不会趁人之危,武功还厉害,非他莫属。”

“会很奇怪吧?”

魏朱简直难以想象那种场景,若是旁的小哥哥,她还能逗弄逗弄,若是魏云……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他那人太正派,不会答应这种事的,换个人吧。”

魏朱不再说下去,她打了个哈欠,“这件事交给你了。”

白釉宁愿去大西北给囚犯看病,都不想去办这件事,办好了是个死,办不好……更麻烦。

魏朱以为白釉还需要多花几天去办这件事,可是第二天就给她带了消息过来。

人找到了。

只是对方有家有室,他可以帮忙,但是既不想面对魏朱也不想让魏朱看见他。

“几个意思?让我蒙着眼?还是毁了他的容?”

现在是雨季,魏朱一天天难熬的就快要死了,那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不不。”

白釉摇头,“只是让你们双方都带上面具而已,见面不识……”

506很认真的喜欢你

“我怎么没想到这办法。”魏朱惊奇道,“你说实话,是不是这人丑到天怒人怨,所以才这样提意见?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又问,“对方难道没什么要求吗?”

“……钱。”

白釉嘴角抽搐,慢慢比划,“他最想要这个!”

这世界上,魏朱最不缺的就是黄金,“好啊,许他黄金千两,若是我能好,便是万两又有何妨!”

白釉脸色更古怪了,“你同意就好,三天后就可以了。”

这样痛苦的日子,魏朱一天都不想撑下去,“还要三天?”

“我要准备很多东西,这段时间,包括你吃的药都要调整,再忍忍吧。”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白釉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暖炕,炕上铺着厚厚一层粗盐,而在岩层上层是铺着的薄毯。

火炕里的柴火疯狂的燃烧,将盐烘烤至略烫,魏朱就跟只盐焗鸡一样穿着身轻薄的衣裳躺在毯子上。

那盐里应该加了旁的草药,烘烤出来的味道十分清苦,不难闻,但也好闻不到那去。

魏朱躺在那毯子上等了会。才听到有人进来,她忙拿过一旁的面具给自己带上了,她带着的是个大头福娃的面具,跟她这身清凉诱惑的衣裳佩在一起,简直可笑至极。

慢慢的,那人走了过来,他脸上也带着面具,跟魏朱的差不多,是个呲牙咧嘴挤眉弄眼的京剧丑角。

那人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她,一开始并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瞧着她。

魏朱也知道自己这身衣裳不怎么正派,“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破坏你婚姻的想法,我就是想让我的病赶快好起来,你能帮我最好,实在帮不上也没什么,你放心许诺给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好似魏朱说的话安抚了他,他垂着眼走了过来。

衣衫清凉的女人,陌生的男人。

这要是在话本里,指不定写成何等香丰色。

可是最亲密之事的人,却用最端正的态度,示意魏朱背过身去。

魏朱笑了笑,“抱歉,病的太厉害,可能需要你帮忙把我转过去。”

那双隐在袖中的手就这么僵住了,魏朱开解的看了看她,“你放心,不会要求你负责的,你就把我当做猪肉脯里的死猪肉就好,治病救人吗,一样的。”

魏朱觉得那人似乎被自己说的十分无奈,她扶着自己的肩膀,将她背转过去。

转动时,她看到对方露出的手指,骨节匀称修长白皙,这样的手适合拨弄钢琴琵琶,也适合握长枪刀剑,哪怕是握着折扇,想必也是十分曼妙的。

这样美妙的手,魏朱见过的不多,她本来想跟记忆中的那些手比一下的,却发现脑门里蹦出十几个名字。

难道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吗,看泡椒凤爪都曼妙无比的毛病,叫什么……眼瘸?

衣服后的系带被人解开,药酒在手上搓热,带着暗劲从脊背上划过,很痛但也很舒服,就跟那正骨推拿一样,对方没有多余的动作,魏朱也只能感受到对方的认真。

是个不错的师傅。

魏朱放松下来,她惬意的伸展开自己,趴在盐床上享受起来,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她都想加个钟。

一开始是这样的,可是很快就不是了。

手指从背上挪到了后腰,那站起来走两下都跟抽筋扒皮一样的感觉,瞬间鲜明起来。

魏朱已经极力控制,可还是抖得筛糠一样,这种痛最厉害的时候,能让她咬破牙根。

背后的人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她缓冲。

“你继续。”

魏朱头也不回,她擦了擦脸上的汗,重新安静下来。

那带着面具的人看了她很久,而后继续。

更漏声声,就在魏朱觉得已经结束的时候,那人却扣着他的肩膀将她翻了过来。

魏朱已经完全无法动弹,借用一句比较老套的话,简直就跟破布娃娃一样软嗒嗒的撑在那人的胳膊上。

药酒的味道很浓烈,魏朱却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里,闻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像是玉兰又像夹杂了梅花的冷香。

魏朱瞬时清醒。

被汗打湿的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她看着眼前这人,一开始还不觉得的,这份冷静,这份从容,甚至是冷冽,试问,这世上还有谁。

魏朱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她笑了笑。

“魏云……”

虽然满是疲倦,但是却还依旧笑看着对方,只是那笑半是嘲讽,半是调侃。

“我知道是你。”

贴在她小腹上的手掌停了片刻,面具后的魏云是何模样魏朱无法窥探,但是她能听到的却是对方的声音。

依旧毫无起伏,冷冽无波。

“你还知道什么。”

魏朱卡了词,这种时候应该这种反应吗?

那面具后的人,却眸光一转看向眼前调侃的某人,“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魏朱浑身僵硬,她拍拍耳朵,而后又拍拍脸。

是她耳朵坏掉了?还是对方嘴巴坏掉了?

“酷~”

她吹了声口哨,“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她干笑两声,“五个月没见,没想到再见你会是这样的场景。不过……我记得给白釉说过,不希望来的是你。”

“那你觉得来的应该是谁?”魏云反问,“……好看的小哥哥?”

这样好笑的话,从这么正派的人身上说出来,简直了……

魏朱扯了扯嘴角,“你今天,还……真是不一样。”

她张了张嘴,然后安静的闭上再不说话,今天的魏云让人尴尬的可怕。

这脑子坏掉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可是两个人的交流当中,只有一个人沉默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你很害怕我的喜欢?”

魏朱咕咚咽了口唾沫,她就像被被妻子咄咄逼问为何彻夜不归的心酸老公一样,承受着心理生理上的双重压力。

魏朱憋了半天,却也只憋出这么一句,“你是我二叔……”

“你已经被魏清流赶出了族谱。”

魏朱更憋屈了,“那不是更过分,我现在写在你的名下!”

这父那啥,那啥……更劲爆。

魏云风轻云淡“你又不是我亲生的!”

魏朱简直一口老血喷的老高!

这哪是闷声不吭,沉默如山的男人,这人偷换概念起来,简直堪比谈判专家!

“我生的不好看?”

魏云掀开脸上的面具,长眉星目,俊朗隽永,本来是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此时却侵略性十足。

平心而论,这样的人若是不好看,这天底下的人大概都是丑八怪。

“……好看。”

“你不喜欢?”

魏朱皱着脸,“……喜欢。”

“你很害怕我的喜欢?”

“……也不是。”

“这就好。”

魏云重新将面具扣下,心脏砰砰而跳,耳垂染上薄红。

这样孟浪直接的话,于他来说也是第一次。

魏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死猪肉似的躺在那里,身上所谓的什么疼都全盘没有感觉了。

魏云疯了,绝对的!

对了,她想起来,魏云是不行了的,这就跟后宫太监,缺这少那,日久天长心里变态一样。

魏朱舒了口气,魏云这心理绝对有问题。

“等会让白釉给你把把脉吧,可能最近朝政太过繁忙,我觉得你……”

魏云眉头一挑,“我没有隐疾,这点你可以放心。”

魏朱僵成了块石头,不要对我说这种虎狼之词好不好,整的我跟很迫不及待一样!

老娘好歹是女帝好不好!

只要愿意,三千面首夜夜笙歌也是完全ok的好吗!

魏朱气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魏云把衣服给她系好,然后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他,给魏朱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他开始脱衣服,一瞬间魏朱脑海里至少脑补了三万字的不可描述。

可是对方只是用外袍盖住了她,然后将她抱在怀里。

像只蚕宝宝一样靠在魏云胸前的魏朱,傻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这怅然若失又原来如此的复杂感觉是个什么情况?

“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魏云把她安顿在床上,“因为我是认真的……”

507命中注定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如意进来伺候的时候,魏朱呆滞的看着床幔,裹在那件根本跟她不搭边的衣服里,一副三观毁灭的模样。

“主子不舒服?”

魏朱心情复杂,“这不是一句舒不舒服能概括的事,毁三观啊,真是毁三观啊,知音上都不敢写成这种狗血的模样。”

魏朱凶狠道,“白釉哪!把那家伙给我带过来!老娘要把他大卸八块,这算欺君吧,说了不要那谁过来,他还给我偷摸的整过来了,还带着面具!呸!真阴险啊!”

如意想了想,“白釉之前就说过,这次之后,您可能会大发雷霆,所以已经留下清肝火的方子,灶上已经在熬了。”

魏朱气的磨牙,“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看他能躲起来几天!”

又到了站起来练习的时候,也不知是魏朱憋着一口气,还是这推宫过血起了作用,这一次她比任何时候支撑的时间都长。

这让魏朱看到了曙光,她练习的次数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已经能够走着去到婴儿床前。

生平第一次站着去看慕蝉,慕蝉软软嫩嫩的躺在婴儿床里,举着小脚丫在哪里翻来覆去的蹬,肉乎乎的样子像个白软软的大汤圆。

“慕蝉。”魏朱摸了摸慕蝉的手心,眉眼就软成了一谭春水。

“让白釉进宫吧。”魏朱对着如意冷静道,“我想尽快好起来。”

白釉忐忑非常的跪在地上,一米九多的大帅哥,硬是在地上挤出一种可怜巴巴的模样。

“人是你找的,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白釉慢慢比划,“我打不过。”

就像他们早就说好的,一旦发生什么事,全都推到对方身上。

这理由……还真是简直了!

“我不管!”

魏朱道,“我确实慢慢的好了起来,这也说明是有效果的,但我还是那句话,他不行,必须换人!”

魏朱不满道,“他,你是打不过,但是我生起气来,可不仅仅是打人那么简单!白釉你可知道欺君之罪的下场!”

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你放心。”魏朱道,“砍你脑袋的时候,我会让双喜跟你和离的,保准你走的一点牵挂都没有。”

白釉皱着苦瓜脸,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的好。

“我……”白釉犹犹豫豫的比划,他下一个手势还没出来,那窗户就被人推开,而后有人风轻云淡的从窗户里进来。

“女帝若想找人,何必如此。”

魏云穿着那身紫色蟒服,肩宽体长大长腿,众目睽睽之下登堂入室!

魏朱那心情啊……

“你来做什么!”

“毛遂自荐。”

魏云对着白釉摆了摆手,后者麻溜的退下去!

魏朱眉头紧皱,“我认为上一次就已经够了,凡事别玩过火!”

魏云没有出声,没有戴面具的他,在灯下显露出一种君子如玉的模样。

“你说过你不怕的。”

魏云站在她一米开外,虽然没有再靠近,到是魏朱是真怂了。

抱歉,她快怕死了!

魏朱努力心平气和,“我是不怕,但是这不代表……”

“喜欢人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魏云一本正经,“这话是你告诉我的,喜欢谁就去告诉她,去追去偷去抢,去用尽办法让她停留在你怀里,那怕折断她的双翼。”

魏朱头痛的扯扯嘴角,她还说过这种反社会的话?

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你不行,魏云,你姓魏,我也姓魏,你懂不懂?”

魏云点了点头,就当魏朱以为他明白的时候,魏云再次开口,“我喜欢你,魏将行早就知道。”

魏朱呆愣当场。

这世界真特么疯了啊!

“所以他会害怕,害怕我会因为你而忘记身为一个魏家人该做的事。”他顿了顿,“所以……他才会松开弓箭。”

魏将行明白魏朱的可怕实力,更明白那怕是魏云自己登位,只要魏朱想,他也会拱手送出自己的皇位。

畏惧,忌惮的一箭,带走了魏朱眼底最后一点光亮,将她与魏家最后的关联断的一干二净。

“真是一群疯子。”魏朱呵呵的笑了几声,她又不是傻子,三言两语间已经能够串联出所有的真相。

“你真可怕……”

能像一直凶兽一样耐心的蛰伏在一边,“死的是孔最,你是不是很开心?”

魏云摇了摇头,“我很难过,因为你很难过。”

“你喜欢他我知道的,你只有跟他才能笑的明亮,而我不行。”

魏云心中酸涩,却又说着最为直白的话。

“我原本也没想和你有什么,毕竟喜欢一个人是我自己的事,就像现在,我也只是想要告诉你而已。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我姓谁名谁又是怎样的地位,我比你更加清楚。”

魏朱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别人说她是疯子,可是她明明才是最正常的那个人。

一疯更比一疯高。

高啊,真高!

她扯了扯嘴角,“会不会是亲情,只是因为你身边没有其他人,所以才判断失误?”

黑暗里魏云眸光如火,烈烈燃烧,“想护着一个人,跟想睡一个人我分的很清楚。”

魏朱只觉得喉管子里那里像塞了一块干馒头,上不来下不去的堵得慌。

旁人被表白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她现在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

这是谁!

是魏云啊!

我艹!这竟然是魏云能说出来的话!

我应该为你想睡我,觉得荣幸吗!

“我刚生了孩子,目前还是这样一副模样,你还真是……不容易啊。”

这特么,太重口了好吗!

魏云特认真的退后两步,把魏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这份娇弱万分,海棠春睡一样靠在床头惹人怜爱的样子……

“还好。”

魏云道,“快好起来吧,到时候无论是你将我关进大牢,还是发配边疆我都没什么意见。”

魏朱无语,“你竟然把自己的下场都给设计好了?”

“难道我要留在宫中当一辈的摄政王吗?”魏云道,“掌管朝政的人,怎么可以有两个,会出事的。”

魏朱“……”

还能有什么事情比现在这样更让人抓马!

而且!

工作跟感情你怎么分这么清楚的!

“再说吧……”

魏朱溜回被子,“我现在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会转了。”

带着凉意的宽大手掌落在魏朱额上,宽厚的掌心,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魏朱眨着眼睛看着旁边的男人,“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哥们看的。”

魏云垂眸看着她,“我以为是父亲。”

魏朱这个堵啊,“所以我没想到啊。”我把你当家人,你把我当情人,这算什么——养成?

“我也没想到。”魏云轻轻看着她,像只微微一动就要惊走的蝶,“为什么会喜欢你哪?”

明明遇见你之前,根本没想过喜欢这件事的。

可是那人就这么出现了,就像停留在兰花上的蝈蝈,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

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了……

508大结局

孔慕蝉能拉着如意的手指,在地上慢慢学习走路的时候,女帝那扇封闭的殿门终于打开。

门外是跪地叩拜的文武百官,魏朱身着冕服,威严十足的站在那里,她环视着众人,像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审视她的臣民。

“摄政王哪?”就连一个不入流的文官都来了,那拥有最高权力的人却不见踪影。

“听闻女帝今日重掌朝堂,摄政王昨日就已上了辞官的折子,准备带着罪臣魏清流一道发配西北,此生再不回京。”

发配西北?

再不回京?

半年前魏云说的话,言犹在耳,如今竟然体贴的直接给她做了选择。

魏云离开再不相见,对于魏朱来说就是彻底脱离了那些剪不清理还乱的乱七八糟关系,可是真寻思着那一本正经的人要走了吧,这心里……还挺不得劲的。

这家伙气势汹汹说喜欢的架势了,这才多长时间啊,就当缩头乌龟了!

魏朱神情不悦,那高高拧起的眉头,看的一众心惊肉跳,“是不是本帝君休息的时间太长,你们这群人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本君可说让他走了?”

“来人啊,去把摄政王给本君捉回来!目无法纪,无视朝纲,我看他是准备掉脑袋了!”

众臣大气都不敢喘,只听的“掉脑袋”这三个字让人脊背发凉,他们一声都不敢吭,只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高呼“女帝息怒”。

虽然早就想到魏朱一旦出来就要杀一杀朝堂风气,立个威,只是没想到在第一个被捉出来立威的竟然是摄政王。

之前大家还觉得摄政王在女帝出面之前就辞官是一种明智做法,现在看来,女帝确实,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了。

正所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这种苦逼的词语放在魏云身上真是再适合不过。

就连魏清流也胡子拉碴的待着一大家子,阴阳怪气的看着他这神经病弟弟。

“你说说,你到底图个什么?竟然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皇储?摄政王?到头来也不过丧家之犬一样。”

魏清流越说越激动,“父亲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孩子!害自己还不够,竟然还把我给拉下马!你道底姓不姓魏!”

魏云还没说话,楚氏尖酸刻薄的声音就冒了出,“你自己强占他人1妻子,怎么还有脸去说别人?是那个贱女人和你的贱种,把我们连累到这步田地的!”

从一开始的高高在上,到现在沦为阶下囚,楚氏是崩溃的,她抓扯着魏将行的头发跟他撕扯成一团。

“走吧。”

魏云出了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而后上了马,带着这支再不可能回京的部队,向着城门远远而去。

“摄政王留步!”

就在快要出城之时,就见福禄远远而来,他一路小跑,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摄政王快停下!女帝说您不尊她的意思,擅自离京,让您即刻回去领罪!”

所以燃了龙涎香的厅堂里,魏朱跟一身寻常白衣的魏云来了个面面相觑。

魏朱“你要走?”

魏云“你想让我留下?”

魏朱皱眉,我这要是说了想,总觉得自己输了一样。

魏云叹了口气,“执掌朝堂者,不能同时拥有两人,现在你最需要做的就是……”

魏朱一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就生气,我跟你谈工作的时候,你跟我聊感情,我跟你聊感情的时候,你他么跟我讲工作!

魏朱觉得自己有点暴躁。

她坐在那里气的半死,“试试吧。”

魏朱瞥了他一眼,想看看对方美梦成真,感恩戴德的表情。

事实上,魏云牙根就没把这句话往其他方面想,继续跟他讲着家国天下。

“魏云,我在说我们两个的事,你能不能稍微给我正常一点?”

魏云整个人都僵了,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是你二叔。”

“我已经被魏清流赶出了族谱不算!”

“你在我的族谱上。”

“咱俩有没有血缘关系。”

魏云沉默。

魏朱不悦皱眉,“你特么套路我?!”

魏云想了想,“你是不是喝酒了?”

魏朱对着他招了招手,后者犹豫了下,走上前去。

魏朱继续勾手,距离魏朱一米之遥的魏云又往前几步,魏朱拽着对方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对方身份不一样,魏朱心跳的很厉害,“能看出我喝酒了吗?”

魏云摇了摇头。

“所以哪,魏云,你要跟我试试吗?”

魏云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明白一旦说了这句话,两人就再没有退路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魏朱,我能喜欢你吗?”

在这种无所适从的目光下,魏朱甚至想要避开,“我说过了只是试试。”

魏云笑了,一瞬间谪仙染尘云开月来,“于我来说,这便就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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