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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诸天》 第一章降临之始 “公子。” “公子。” 耳畔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唤，让如溺水将亡一般深陷黑暗囫囵中的顾天泽，下意识的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然后醒来。 艰难的撑开眼帘，少女的幽香扑面而来。 随之而至的，还有滚落在脸颊上的温热泪珠。 “我——” 他张了张嘴，想要与这个崭新的世界打一声招呼，但干涩的喉咙如同被火烧过一般，说不出哪怕一个有意义的字词。 “公子你终于醒了！” 喜极而泣的声音，少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搀扶着他从床上坐起。 顾天泽虚弱的晃了晃脑袋，终于稳住了视界，愣愣的看了少女好一会儿，才摩擦着喉咙发出喑哑的声音：“你是……” 在他的记忆中，他可不曾认识过这么漂亮的女孩，更不曾被别人称为过公子。 但在下一刻。 意识轰然炸裂。 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如长江汛期的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席卷而来。 唐明泽。 原主乃是青云州唐家堡的二公子，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奇才，家传的春花秋月剑在整个青云州都称得上薄有威名，年纪轻轻便位列青云州人榜，方圆数千里，谁听到唐二公子，不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说上一句“英雄出少年”？ 可惜…… 武道之途，生死一线。 人榜争锋，尤为凶险。 为求磨砺武道，原主于九月九日约战大力金刚蒙方，即便按照约战的规矩，请了监天司的大人与地境宗师坐镇，可意外终究没能避免。 双方激斗正酣，胜负难分，大力金刚蒙方一式韦陀劈空与原主一招铁索横江对上，谁也没有漏出破绽，谁也没到力竭的紧要关头，以“常识”而论，这应是再正常不过的对招，可谁能想到…… 原主手头的剑，“咔擦”一声，赶紧利落的断成了两截。 这场意外打破了僵局，哪怕蒙方有心收招，可在那短短的瞬息之间，又能收回多少力道？ 一掌轰然而落。 唐明泽视线一黑，天灵盖当场被破。 尽管不知道脑袋瓜子被人开了瓢的原主是如何捡回了一条命，但这具无主的肉身庐舍显然是白白的便宜了他这个穿越者。 “小芸，”在吸收了原主的记忆后，他已能以标准的青云州官话说出少女的名字，并且在喝过水后，喉中的灼烧感也稍稍退去，虽然声音依旧喑哑，但至少进行基础的对话已不成问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又昏迷了多久？” “已是第二年开春。”小芸给出了答案，“公子，你已经昏迷了足足五个月。” 五个月。 顾天泽轻轻咀嚼着这个时间，整理着原主那仿佛被丢进过搅拌机一般混乱不堪的记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家里……不，是族里对我有什么看法。” 唐家堡，在整个青云州算不上什么。 可在多罗国这一亩三分地中，还真称得上一方豪强。 “他们并不看好您的武道之路，甚至……”小芸稍作停顿，稍显稚气的娇美容颜之上流露出几分愤恨，“他们认为您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 某种意义他们还真没说错…… 顾天泽想到，却也不打算现在就戳穿这层虚假的泡沫。 “父亲，还有兄长呢？” 他问道，视线在这个“呼呼”的灌着冷风的小破屋中巡视一周后，心底已多少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主的生父乃是唐家家主，兄长乃是肩负着唐家未来的少主，若是他们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哪怕诸位族老合力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起码他这个捡便宜的穿越者绝不至于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中苏醒。 “他们始终不曾发声。”少女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公子，您才被监天司从青云城送来，唐明轩就率先发难，不到半天各脉就将原先属于您的产业全部剥夺，转投到那个色胚的名下了！” 唐明轩？ 他那个七弟？ 记忆渐渐清晰，顾天泽苍白到不见哪怕一丁点血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冷意：“唐七那家伙，沾花惹草，游手好闲，难堪大用，诸老就算再怎么昏聩，也不会选他来扛大梁——是他那个老妈子又耍了什么手段？” 唐明轩其人，贪小利而忘义，行事毛躁且急功近利，算不上厉害角色。 但与他这个丫鬟生出的贱种不同，其母戚夫人不仅是正房，更是多罗国武林的第一人，权倾朝野，连皇族都要忌惮上三分的天下大将军戚元武之女。 单就此项，子凭母贵，修炼所需的各类天材地宝他向来不缺，若是有心修炼，至少武道一重天顶峰跑不了，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停留在后天之境，连先天之门的门槛儿都未曾见着，更遑论登天九阶的台阶儿。 “血脉觉醒，多罗法体。”小芸说道，“听诸老说，只要资源足够，觉醒了多罗法体的唐明轩，能平步青云直入三重天，踏足人道绝巅。” 后天，先天，武道九重天。 顾天泽不仅继承了原主的肉体和修为，更继承了原主的武道经验，对此方世界武道境界的划分，有一个粗略的了解。 只是若想有更为深入，更为细致的了解，还是需要将原主那如高考结束后丢的满地都是的复习资料一般的散乱记忆好好整理一番。 然而现在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先人传承的血脉到底不是真正的武道，只靠资源堆砌就能成就的，不过是虚假的强大。”顾天泽叹了口气，“看来族老们是真的昏聩了，以为凭借一个徒有其表的样子货就能威震整个多罗国武林，还是说他们打算攀附上戚大将军的高枝？” 对这群利欲熏心的唐家族老，无论是原主，还是接受了原主记忆的穿越者都没有任何的好感。 只不过原主反感的只是唐家堡的一部分人，而顾天泽所反感的，是整个唐家。 其中甚至包括唐明泽素来敬重的父兄。 “公子？” 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小芸低声问道，姣好的容颜之上写满了担忧。 “我没事。”顾天泽抬头看了眼这个直到最后都对原主不离不弃的稚嫩少女，心中颇有几分怜惜之意，“只是气血还有些亏损，可能还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他顿了顿：“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不要累坏了自己。” “公子，小芸不打紧的。” 少女咬了咬嘴唇，正待说些什么，却听顾天泽说道：“别说什么‘不打紧’，你就这么想伤我的心吗？” “公子，小芸不明白。” 少女的泪花一下子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痛在你身，伤在我心。”顾天泽叹了口气，“听着，小芸，你可是我唯一可以亲近、可以信赖的人了，所以，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对自己……好一点。” “公子……” 泪眼摩挲，少女却没有再坚持，很是乖巧的退出了厢房，替他掩上了那扇装饰意味打过实际用途的破旧门扉。 然后， 孤身一人的顾天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不是他不信任白小芸，而是接下来他真的需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用来整理原主的记忆与那场发生在九月初九，令原主黯然陨落的人榜对决，以及这场对决的前因后果。 即便只是朦胧的窥见了几块记忆的碎片，但顾天泽仍不免因此怀疑。 原主之死，根本不是单纯的巧合！ 有一只无形之手，一直在幕后推动！ 第二章疑云重重 去年九月初九，唐明泽与蒙方约战于青云城外连天瀑布。 可早在这场对决到来之前，原主的佩剑——由青云州名匠藕叶居士所铸的三品利器级宝剑潮溯，就已不翼而飞。 在对决上原主使用的，不过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精钢长剑。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巧合的，在交锋中没有任何先兆的、干净利落的断成了两截。 更不会巧合到—— 昏迷不醒的他刚被监天司的人送回家，不过数日就被剥夺了本来属于他的资源与产业，并扫地出门。 这其中定然存在着猫腻。 只是不清楚幕后的黑手到底是出于何种居心，出于何种立场对他下手，偌大的唐家堡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一片暧昧不清。 唐明泽所信赖的生父、兄长，真的值得信赖吗？ 不见得。 在原主伤重濒死之际，可没见到他们站出来为他遮风挡雨。 这次事件的直接受益人唐明轩，以及他的生母戚夫人真的是幕后黑手吗？ 同样难说。 因为缺乏足够的动机。 唐明轩血脉复苏，多罗法体的晋升需要大量资源不假，可以戚夫人背后的势力，以多罗国第一人戚大将军掌握的资源，完全没必要铤而走险，在监天司的眼皮底下玩弄这么一出一旦暴露必然导致身死族灭的诡计。 真相如坠五里雾里，线索宛若被猫咪玩弄过的线团，乱七八糟。 但好在，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就是……幕后的推手，绝不希望他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如果知道他“恢复”了意识，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出手掐灭这个小小的变数。 届时，若能顺藤摸瓜，不说一定能真正抓住真凶的马脚，可至少……能让真相的拼图变得更加的清晰、明了。 前提是， 他能挺过幕后推手的第一轮攻势。 只是，穿越者对此并不乐观。 说到底，现实不是塔防游戏，没有什么第一波最弱，第二波次弱，敌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排出越来越强的敌人的道理。 幕后推手一旦动手，等待着他的，必定是雷霆一击！ 不要说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气血亏损，神魂有伤的顾天泽，就算是处于巅峰时期的原主，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都有栽跟头的可能。 毕竟人榜武者也是“人”，依然要吃饭，要睡觉，依旧会受伤，会中毒。 历年来死在这些鬼蜮手段上的少年天才不知几凡，原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顾天泽不希望自己会成为下一个。 所以，要么夹起尾巴，如丧家之犬一般小心的活在幕后推手的阴影之下；要么则续上原主的武道之路，并在原主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只是…… 前者，如此窝囊的重活一世，非他所愿。 而后者，绝非易事。 白云小世界尽管被冠以小世界的称谓，可一点不小，相反，单以三十三大洲中的青云州一州之地而论，就有堪比整个地球五大洲的陆地面积。 三十三州加在一块，再加上一些依附于小世界的洞天福地，以及隔断三十三州交流的广袤云海，不会比太阳系更小。 能从一州之地的青年俊杰中脱颖而出，其含金量绝对比前世高考状元的含金量还要高，并且高得多。 顾天泽虽然从来不妄自菲薄，可却也没有自信一定能表现出比原主更高的天资与悟性——更何况，尽管继承了原主的武道修为与武道经验，可他到底不是原主，很多原主可以信手拈来的武功，他运转或许称得上自如，然而实际运用起来，却多有晦涩难明之处。 毕竟，大赤天传下的武道，可不是止步于炼精化气的技击之道，而是一门上可横压一方天道，下可修身养性长生久视的通天大道。 在经过后天、先天两重境界之后，武者在搬运气血，炼精化气，打磨肉身宝筏之上已趋于一个相对的圆满，在素有登天阶之称的武道九重天领域，武道已然涉及到了玄之又玄的眉心祖窍，涉及到了每个人的那一点先天地而生的本性真如。 顾天泽此番夺舍，虽然在机缘巧合之下夺取了原主武道修为与武学造诣，可原主对自身魂魄、对自身元神的修持，对自身道路的探索与领悟，却并不适用于他这个鸠占鹊巢者。 想要打破桎梏，在武道上更进一步，他必须破碎境界，废掉原主花了十年才登临的武道二重天，再一次打破先天之门，再一次找到自己的一点本性真如，开辟道途。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并不容易。 更何况，武道境界的跌落，势必会对他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轻则战力大减，重则伤及根本，再也无望武道九重天的瑰丽风景。 顾天泽轻轻叹了口气。 忍得一时风平浪静，没必要做意气之争，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才是王道，与其冒着被幕后推手发现的风险重返已成斗争漩涡的唐家堡，不如趁着无人关注的空窗期好好吸收、整理原主的经验记忆，以便尽可能快的消化掉原主远超同侪的武道修为，多少获得点安身立命的本钱。 至于原主身陨的真相。 暂时还是搁置争议比较好，若是他有朝一日能踏入武道三重天，跻身人道绝巅，倒不是不可以回来“共同开发”。 到时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尽管原主之死似乎在一定程度上便宜了他，但穿越者在入主这具身体时，似乎也一道承接了原主残留的执念，对于真相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求。 他有预感，心血来潮。 天留一线，查明原主身死的前因后果，了解原主身上的因果，或许正是他明悟“我之为我”的机缘所在。 若是有机会，自然要争上一争！ 此番念头一起，顾天泽与这具肉身的隔阂在不知不觉间消去了几分，恍惚间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都灵动了几分。 但更大的变化还在之后。 “叮，检测到宿主灵肉初步融合，系统装载中……” 一个冰冷、机械、宛若神祇般高高在上的男高音忽然在耳畔、在心灵深处响起。 “装载完成。” “欢迎宿主登录诸天之最强系统，本系统旨在鼓励宿主以百战砥砺，登临诸天最强之林。” “现有新手大礼包一份，是否拆开？” 第三章系统与新手大礼包 新手大礼包？ 系统？ 顾天泽愣了愣，对曾看了一些网文的他，这套路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没有浪费时间去思考这个系统到底从哪里来的，也不去考虑这会不会是一个骗局，会不会让他卷入大能博弈。 他想要活着，哪怕是饮鸩止渴，也想要活着。 而坐享系统之便，无疑能极大的提升他穿越初期生还的可能性！ 所以—— “拆开。” 他相当坦然的接受了系统的存在，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一个金灿灿的黄金宝箱凭空出现，在空中宛若活物的蹦跶了两下后，像彩花一般炸裂了开来。 五彩光华迸射！ “五虎断门刀法（后天武学）。” “翻天镇海诀真意观想机会一次。” “金刚不坏之身（人级武学）。” “大日如来真身核融版（天级武学）。” “x基因（金刚狼）。” 等等——这是天级武学！？ 我偷渡了？ 嗯，偷渡异界了。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抽卡方式，顾天泽百感交集——但他并未走神太久，在短暂的沉默后，视线在新手大礼包的奖品上逐一扫过。 五虎断门刀，大名鼎鼎。 可惜……后天武学这个评定已决定了这门武学的上限。 原主所在的白云小世界，尽管名不见经传，可大树底下好乘凉，它乃是诸天之一的赤武天的附属世界，神功绝学层出不穷，不要说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武侠小说，就连有着磁场转动的港漫武学，在这里也翻不了天！ 后天，先天，武道九重天！ 虽然白云小世界的层级比赤武天低上整整一大档次，登临武道九重天，踏破天阙，成就能横压一方世界天道的天阶强者连一人都无。 但炼精化气的后天武者，多如牛毛。 更进一步，能破开先天之门，上体天人之妙的先天武者，往青云城中随便扔上一块砖头，也能砸到三四个。 真正稀少的，真正能被视为天才，能被视为武道后起之秀的，唯有武道九重天的武者。 而原主虽然死的挺憋屈的，可却是一名实打实的武道二重天，踏上九重天阙第二层台阶的武者，青云州人榜有名！ 后天级别的武学，对他毫无帮助。 反倒是这金刚不坏神功…… 他转而看向第二本秘籍。 系统贴心的附带上了一层小字辨明出处。 金刚不坏神功：出自《天下第一》，创始者为达摩，练此功后，人体如穿金甲，可抵御外力一切的袭击，能使全身强化成黄金色之躯，成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刚不坏身之人，天下间除了远远超过自身功力的高手，无坚不摧，力大如山，不用内力，仅凭自身恐怖的力量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评级：人级功法。 顾天泽的瞳仁微微收缩，无论是人级功法的评定，还是《天下第一》这个世界，都足以令他动容。 原因无它，武道九重天尽管每一重天都是一个大境界，但自古以来，就不乏天纵之才能够越阶而战，但三重天到四重天，六重天到七重天这两重关隘，数千万年来，不曾有一人能逆行伐天。 因此，这两重关隘，分别被称为地隘天关，登天阶九境，被这两道关卡化分为三个大阶段。 前三重天，是人境，能修炼到这一境地的武学，足以超拔凡俗，可称人级功法。 原主主修的奔雷诀，正是此阶。 其上更有，地级功法、天级功法与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法不传六耳”、“天地妒之”的传说级功法。 顾天泽看向第三本秘籍，大日如来真身！ 核融版。 这本武学秘籍的来头更加的吓人，是整个青云州，可能都翻不出第二本的天级武学！ 若是能理解其中真意，踏入武道七重天，成就天人，指日可待！ 手微微颤抖，薄薄的一本秘籍仿佛重于千钧。 大日如来真身核融版：星河世界，武道万千，大日宗宗主真虚泛舟于银河之上，观大日之浩瀚，恒星之变迁，原子聚变之神妙，创出此功——练至高深处，行功者宛若大日附体，体内自行生出一座座核聚变反应堆，一举一动皆如大日降临，神威煌煌，荡尽一切妖邪。 附注：传说此功逆练，将演化恒星衰亡之象，化身大破灭之主，打破一切藩篱，吞噬星空，毁灭宇宙，请宿主三思。 评级：天级功法。 满满的槽点，但……天级功法四个字真实不虚。 顾天泽没有理会后头那个明显槽点更多，更大的金刚狼的x基因，如饥似渴的捧起手头足以令青云州血流成河，令白云小世界纷争四起的神功秘籍，打算逐字逐句，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咀嚼。 然后， 他翻开第一页。 “轰隆！” 意识猛地炸裂，眼前一片赤红！ 顾天泽不知何时已置身于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空，眼前就是一颗庞大到超越了人类认知的巍峨大日。 熊熊燃烧。 无数武学至理在眼前一掠而过，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充满了宇宙简洁之美的公式。 “e=mc。” 眼前一黑，他咳出一口鲜血。 随后看也不看这本足以引发青云州“地震”的神功绝学一眼，直接往地上一摔。 我是文科生啊！混蛋！ 瞧不起文科生啊！混蛋！ 我穿越的武侠世界啊，不是科幻世界啊，我修的是真气，是意境，是天下无敌的气魄，不是物理，不是化学，更不是高数！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会儿后，入宝山空手而归的气馁感才渐渐消去，他从地上捡起这本各种意义上都能被称为“天书”的武学秘籍，小心的压在了枕头之下。 还剩两件物品没有查看。 其中一件，是承载了来头似乎不小的翻天镇海诀真意的一幅画，另一件则是…… 一滴血。 x基因（金刚狼）：出自电影版x战警，休·杰克曼的金刚狼，拥有最高等级的再生之力，掏心不死，碎颅不死，能够极大程度的延长寿命。 附注：因为该基因与本方世界表层规则存在一定冲突，系统自动将其本土化以适应本方世界规则，相关属性变化如下。 武学·金刚狼之力：该武学为唯一性武学，只有宿主一人才得以修行，全篇共为一层，需以金刚狼之血入门，修成后，自动获得断肢重生、高速再生等特性，有一定概率掏心不死，延寿五百载。 警告：与原版相比，肉体再生能力遭到严重弱化，无法保证掏心不死，碎颅断无生还可能，请宿主不要作死试验功法。 评级：人级武学。 依旧是槽点满满，但……与暂时派不上用场的天级武学大日如来真身核融版相比，颇具实用性，而更重要的是，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气血亏损姑且不论，他这一身明伤暗伤，靠这门功体类功法，完全能够痊愈。 如果它带来的自愈力真有电影表露的那么神奇。 艰难的从床上坐起，五心朝天。 按照武学秘籍金刚狼之力上记载的方法，他将那滴金刚狼之血吞入腹中，运功丹田，气行百脉—— 几乎没感到任何阻塞，一周天下来，功行圆满。 破！ 一声低喝，金刚狼战体，成就！ 第四章翻天镇海 金刚狼战体成就！ 顾天泽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自我修复，不仅浑身上下痒痒的，就连体内看不见的脏器，也有一种难以想象的酥麻感传来。 但好在这门从x基因中转换来的功法足够给力，这些异状只存在了不过瞬间，便如来时一般突兀的消散于无。 而在这之后，他尝试活动了一番。 这个陌生，却更具活力，更具力量的身体，尽管虚弱，却依然蕴涵着惊人的力量。 起码全力一拳起码能打穿一块80mm厚的钢板吧。 而这还是单纯的身体力量，若是算上这方天地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一拳打出手榴弹的效果，也不是不可能。 但力量的强大与否，从来都是对比出来的。 若是在他前世那个科学昌盛的世界，这样的武力足够惊世骇俗。 但在这里，不够，远远不够。 那惨烈至极的人榜争锋姑且不论，单单是眼前的唐家堡，就足以令他头大。 金刚狼战体虽然恢复了他的伤势，令他活动无忧，可气血的亏损却无可挽回，一身实力十不存一，不说越阶而战，就是随随便便来一个武道一重天，以他现在糟糕至极的状态，以及半毁的境界，恐怕也不是对手。 而在唐家堡，不要说武道一重天，就连武道二重天都有好些个。 而唐明轩的母亲，戚夫人背后的大将军戚元武，更是镇压一国武运的武道三重天巅峰，半只脚踏入地境的准宗师级强者。 不恢复十成实力，他自己都心虚的很。 但气血的亏损需要漫长的调理，而境界的跌落更是致命，以正常手段他绝难在短短一个月内恢复实力。 只是…… 系统尽管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挂”，可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实打实的一剂救命良药。 除了金刚狼的x基因之外，新手大礼包中能派的上用场的好东西还有不少，比如天下第一世界中的天下第一神功—— 金刚不坏神功。 或许对能够移山填海，足足有千载寿元的地境宗师来说，这门功法的上限太低，堪称鸡肋，但放眼武道九重天的前三重天，放眼整个人道领域，绝对是提升战力的不二法宝。 若是能修成这么一门护体神功，不说在人榜争锋中能占到多大便宜，单单是一个唐家堡，他起码能来去自如。 就算是多罗国武道第一人戚元武出手，怕也是留不下他。 心意已决。 顾天泽再次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凭着原主的武道经验，按照秘籍上所记载的行功路线，守心猿，镣意马，气行周天。 或是原主本身就天赋异禀， 也有可能是金刚不坏神功这门功法本身就足够特异， 但他觉得这更应该归因于系统的神秘莫测， 仅仅是一个周天，他便修成了这门天下第一世界的不世奇功，虽尚未大成圆满，证得无漏金身，可至少也有所成就，进入了一个瓶颈期。 甚至若不是境界上的掣肘，他很有可能能一蹴即就，直接大成圆满。 但境界的天花板卡的死死的，不将这半成不就的境界打落，重开先天之门，再次明悟何谓真我，怕是没希望更进一步了。 可打落境界，风险太大，再次晋升，也不是旅行，可以说走就走。 为了提升金刚不坏神功而这么做，简直是颠倒主次，舍本逐末的典范，只是这小有成就的金刚不坏神功，到底有几分威力，能不能挡住武道二重天层次的攻击，的确很让人怀疑。 并且现在也没法子试验。 所以，再度增强战力，势在必行。 那本神秘莫测，单单是看着就觉得玄乎，开局就一个公式劝退的天级武学，绝对不是他这个文科狗在短期内能看懂、明悟的。 而五虎断门刀这门武学尽管称得上大名鼎鼎，但充其量不过一门后天绝学，或许得之能在金古的武侠世界有所成就，可对现在的他而言，卵用没有。 新手大礼包中能派的上用场的，大概只有那个意味不明的观想机会了吧。 他展开与秘籍一道凭空出现的那个画卷。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系统所赠予的新手大礼包中，唯有它与那本“物理学圣经”，出现时自带金色光影。 从品级来看，这是一件品质不在天级武学之下的珍贵物品，而且与秘籍原本不同，系统所赠予的只是一次观想的机会。 其原本之珍贵可见一斑。 或许比不上天级功法，却也绝对是一门真正的神功绝学。 如果可以的话，等日后境界高了再参悟，其实是最佳的选择。 但若无当下，遑论未来。 未来的好处，终究是虚无缥缈，眼下能用得上的战力，才是实打实的。 不管怎么说，先度过这一劫再说。 他展开画卷的卷幅。 出乎预料的，画卷之中，一片空白。 “这算啥？” “无字天书？不，是无字、无画天画？” 他打趣道，但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这张没有沾染任何墨迹的画卷，凭空自燃起来，并连阻止都来不及，有悖常理的在眨眼间化为了灰烬。 这就没了！？ 顾天泽谈不上失落，更谈不上悔恨，只是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 难道是自己的境界太低，看不出画卷上记载的内容？ 如果这般， 还真是亏大了。 而正当他这般思量着之际，神魂猛地脱壳而出，被牵引入了冥冥中存在的一处神秘空间之中。 “如是我见……”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的响起，高远莫测，仿佛来自天外，振聋发聩，仿佛就在耳边。 是谁？ 他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然而一无所获。 不，也不能简单的以一无所获一以概之——起码，他看清了身周的环境。 那是…… 一片地狱。 当然，地狱只是夸张的形容，用更确切的比喻是。 他仿佛看到了地壳运动异常活跃时期的地球，不，只是它的表现要比科教记录片表现还要夸张十倍百倍，其精彩程度、特效水准完爆所谓的好莱坞大片。 “天塌东南。” “地陷西北。” 低沉喑哑的神秘之音再次响起，语气深幽，仿佛在为这段发生在万古之前的遥远时光做注。 让人真的觉得，他仿佛真的见证了这段历史。 等等……如是我见…… 如是是如此的意思，我见，是我所见到的。 这么看，这个猜测还有几分依据，这个声音的主人，其来头还真是大到不可思议。 “山无棱，” “海无涯，” “天地玄黄，洪荒宇宙。” “万象之始，复返混沌。” 将眼前天地崩塌，山河倒转，时空混乱的奇伟瑰怪非常之观以寥寥数语带过，这个声音或者说那张燃烧殆尽的空白画卷，终于进入了正题。 这是翻天镇海诀的真意感悟机会！ 尽管他不知道到底能感悟出啥，但这种涉及到世界创生的大手笔，哪怕用脚想都知道，绝对是任何一名武者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机缘！ “有神人降世，” 伴随着这个如画外音一般存在的神秘之音的娓娓道来，一只完全晶玉化的剔透手掌穿越了层层虚空，贯穿了无穷时空，撕裂了整片苍穹。 降临而来！ “翻天，” 手掌翻转，东南一角倾塌下的天宇，竟然被这只手平托而起，补全。 天穹高远，清朗，辽阔。 “镇海，” 手掌覆压，波涛汹涌的无涯之海瞬间止住，宛若温顺的小绵羊一般，乖乖的涌入了地陷的东南，形成了一片“东海”。 波澜不兴，碧波荡漾。 “镇压地火风水，总理阴阳五行。” “万象更新，万物复始。” 连一刻也没停驻，那只神人的晶玉大手，像是仅仅做了如搅拌了贴锅上的饺子一般的微小工作，毫无眷恋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它的整个工作时长，恐怕也就是数十息的功夫。 还真是， 顷刻间改天换地。 顾天泽呆呆的坐在床头，用手无意识的比划了神人翻天镇海的两式，恍惚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明白。 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这个境界之中，不能自拔。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才神色萎靡的从“着魔”状态中脱出，将脑海中记下的神人翻天镇海的最后一丝神韵耗尽，化作了自身的资粮。 他累了，倦了，困了， 也变强了。 只是到底强了多少，一来是缺乏一个参照物，二来他自己对这招也是浑浑噩噩的，心中没有一点底。 但想来……应该恢复了武道二重天的战力吧？ 顾天泽摇了摇头，强压下心中找人试试手的想法，想要好好休息一番，恢复那几近枯竭的神思，不知怎么回事，每当他躺下打算闭眼睡觉时，总是被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一阵心神不宁弄醒。 辗转反复数次无果后，他决定出去走走。 好好看一看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只是在出门前，他有些意外的发现，小芸她……没在屋里。 是走动了一下。 还是？ 他摸了摸下巴，联系起之前那一阵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第五章白小芸 小芸的全名是白小芸。 在唐家，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 才怪。 尽管年方十四，可少女婀娜的身姿已渐渐长开，如玫瑰般娇嫩鲜艳的容颜也渐渐褪去了原本的青涩。 美人胚子逐渐有成，自然会引起不少人的觊觎。 如果不是唐明泽这位唐家二少足够镇得住场子，恐怕等待少女的，将会是不怎么光明的未来。 但一切假设都并不存在。 人的名树的影，在整个多罗国，除了跻身于人道绝巅的天下第一人戚元武，以及那几位登临武道三重天的十强武者，恐怕再没人的名头比唐明泽这个人榜俊杰的名头更好使。 他足以镇压一切魑魅魉魍。 而现在…… 轮到她了，轮到她来照顾他了。 白小芸揭开米缸的锅盖，视线触及那所剩无几的干瘪糙米，眼神不仅没有动摇，反倒更加的果决、坚定了起来。 她从灶炉下的碎砖头里找出藏好的一贯铜钱，一枚一枚的清点着，没有多，也没有少，刚刚好十四枚。 ——这些钱，不能动。 轻咬嘴唇，少女将散落的铜钱重新整理好。 这是给公子的买药钱。 她在心底，对自己这么说着，然后对准水缸中的水，照着镜子。 衣服是粗麻布。 女孩身上零零碎碎的小饰物，一个也没有。 珠宝、首饰更是早已被变卖干净。 她身上值钱的事物一件也无。 短暂的沉默，豆大的泪珠忽然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不， 她并非一无所有。 银牙轻咬，她猛地拔落发簪，任由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 但泪水终究不争气的淌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女儿不孝。” 没有任何先兆，少女忽然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离开了灶房，离开了这间还在“呼呼”的灌着冷风的破旧茅房。 她的目标是典当行。 所要典当之物，不是其它，正是她手上这枚破显得老旧的银簪。 这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她直到现在还记得，妈妈在病榻上抚摸着她的发丝，将这根银簪交给她时的温柔，以及寄许—— “如果我能看着你长大，亲手替你戴上这个簪子该多好啊。” 妈妈的妈妈，将它作为嫁妆留给了妈妈。 对妈妈来说…… 这一定是极其特殊，承载了极其重要回忆的珍贵之物。 可现在， 白小芸走出典当行，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一贯铜钱，好半天才挪开目光。 只有二十二枚。 顶多只能给公子买上一只鸡，再抓上一副药。 愁眉不展。 少女在药铺用十三文钱抓了一副药，在市场用七文钱买了只大公鸡，又零零散散花了点钱买了少许佐料，最后在包子店前稍作停驻，她…… 好不容易从香喷喷的包子上挪开目光，向老板买了两斤干面粉。 二十二文钱花的七七八八，但好在，有了这些，她又能撑上一段时日了。 看了眼手上“咯咯”直叫的大公鸡与沉甸甸、实打实的面粉，小芸的心情不禁轻松了起来。 向邻家的好心大姐告了声不是，她没有去帮忙做女红，难得的给自己放了天假，哼着明快的小调，踩着轻快的步伐，踏上了归家之路。 但 好心情被坏的一干二净。 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名相貌英俊，脸色苍白的华服公子打着一把折扇，正笑吟吟的看着她，仿佛已久候多时。 在他的身后，十数名仆从分立两旁。 “芸儿，”他发出甜腻的声音，“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唐家七公子。 唐明轩。 少女露出宛若看见了苍蝇的嫌恶神色，冷冰冰的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想你喽？”唐家的七公子以浮夸的表情说道，“难道你不想吗？小~芸~儿~” 他用发嗲的口吻说出了最后的三个字。 “让开！”小芸没有理会他。 “你说我让我就让？这让我颜面何存！”唐七公子一合折扇，身后两名大汉向前踏出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你想干什么！”少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哟！”唐家的七公子笑吟吟的一展折扇，将背面的美人春色图展露，“我那废物兄长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废物，他可没办法再保护你了，与其陪伴在一个活死人左右，不如让本公子教会你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龙一，龙二，给我拿下她！” 一声令下，两名壮汉“咔擦咔擦”的活动着拳脚，从一众侍从中站出。 出拳！ 两人同时出手，气劲奔腾，伴随着一阵龙吟虎啸之音，浩荡的拳风扑面而来！ 先天武者？ 白小芸目光一凝，没有力敌，足尖微微点地，整个人翻腾而起，黑色的发丝随风飞扬，整个人宛若轻若无物的鸿毛一般，随着拳风向远去飘去。 不巧，我也是！ “你们这两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白衣折扇的顾明轩气急败坏的一跺脚，将手中的群美绮罗图一合，对准两个大汉的脑门一人赏了一记板栗，而后毕恭毕敬的朝身后的老人一拱手，“还请古老相助，拿下这个小娘皮。” 老人不急不缓的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爷倒是好眼光。” 随后不急不缓的伸出手，五指虚张，而后一握。 “轰！” 大气凭空响起了一声爆鸣，磅礴的元气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逆流，如同龙卷风中的蝴蝶一般，少女被携裹着、拉扯着，倒飞而来。 擒龙控鹤！ 起码是踏破先天之门，步入登天阶的武者！ 白小芸竭力想要摆脱身周气流的控制，可空中却没有任何可借力的“点”，只能如上了岸的鱼一般扭动着身体，进行毫无意义的挣扎。 只是数次呼吸的功夫，就被拽至了地上，一路拖拽着前行。 “小娘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唐家堡的七公子唐明轩优哉游哉的摇着美人折扇，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的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拉起，“真不明白，我那废物哥哥到底比我强在哪里，不过是一个死烂仔，怎么人人都对他交口称赞——不就是武道二重天么？不就是登临人榜吗？我也可以啊！” 白皙的肌肤被磨破，粗布麻衣上满是血迹，白小芸吃痛的抬起头，对眼前的少年怒目以示，一点也不淑女的低啐一口：“呸，就你这货色，也配和我家公子相提并论。” “哦？”唐明轩气极反笑，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我不做无意义的口舌之辩，我能不能和你家公子相提并论，你之后会晓得的，只是到时候，你就算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着少女，几乎贴着她耳垂：“放心，我会好好炮制你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要你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我的痕迹。” 说完，他转身：“来人，把她带走！” “咳咳，”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虚弱中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一个他异常熟悉，也异常厌恶的声音，“人我可以带走吗？” 唐家的七公子，这位觉醒了多罗法体的唐家堡未来之星神色骤地一变，猛地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的身影，一字一顿的说道： “唐、明、泽！” 第六章血脉燃烧，多罗法体！ 原主什么时候招惹过他？ 听着唐明轩怨念深重的声音，顾天泽有些莫名其妙，但双方到底是敌非友，不说唐家的恩恩怨怨，单是他打算对小芸出手，穿越者就不打算饶过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尽管穿越者清楚的知道，他是一介穿越者，一介夺舍者，是顾天泽，而非唐家堡的二公子，然而在吸收原主的记忆时，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对原主最后经历的那场背叛感同身受。 这种情况下，他很难不对一直照顾他，直到最后也不离不弃的少女心生好感。 至少比所谓的唐家，她要更能拴住他的心。 “公子，”注意到他的到来，满身血污的白小芸想要撑起身子从地上站起，可一时力竭，眼中充满希冀的神色，也在看到他苍白的面色与仍旧虚浮的步伐后不免黯淡，但坚定、果决之色随之浮现，“你快走！” “呵呵呵，好感人的主仆情。”唐家的七公子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声好，旋即当场表演了一场变脸绝活，“可惜……迟了！” 他猛地一拍折扇，身后一众忠仆顿成合围之势：“二哥，此地山清水秀，又有佳人作伴，合当成为你的葬身之处！” “哦，”顾天泽停下脚步，环视一周，视线最终驻留在了他那位“弟弟”身上，微笑，“你就这么自信？” “呵，别装神弄鬼了！你的伤势我再明白不过。”唐明轩冷笑，“被一掌劈碎天灵盖，脑瓜子和西瓜一样裂开，若不是地境宗师的手段着实神奇，你早就埋骨于青山绿水之间，哪里能像现在这般苟延残喘？” 他眸光一转，语气越发的冰冷：“认清现实吧，我的‘好’哥哥，你现在可不是万众瞩目，被誉为多罗国年轻一代扛鼎人的少年英杰，而是一个被唐家淘汰下来的垃圾、乐色！一个武道元神破碎的废物！” “看来你对我的成见很深。”顾天泽眸光低沉。 “当然！”唐明轩抬起了下巴，“我那个整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妈子，成天叨唠的都是你，不是你看看唐明泽人家是如何修行的，就是你看看人家唐明泽是如何处事，可说到底——” 他语气一顿，情绪爆发：“你唐明泽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学你，凭什么她比关注我更关注你，又凭什么你比我更优秀！” “所以，你知道当监天司把半死不活你送上门来，我有多高兴吗？那甚至比觉醒了多罗法体，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被众人交口称赞更让我感到畅快！” “所以，你知道当我看到你，知道你还活着的那一刻，到底有多开心吗？因为我终于有机会亲手将你扼杀、亲手将你葬送！” “然后，我会向唐家证明，我比你强！” “真让我失望，”顾天泽叹了口气，“本打算通过你找到幕后黑手，可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重新迈开脚步。 “不知者无罪，尽管我很想这么说，可终究意难平——要不这样吧，看在戚夫人的面子上，你留下你的一只手，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如何？” 说这话时，他连看都没看他那名义上的弟弟哪怕一眼。 “唐、明、泽！”唐家的七公子显然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一字一顿的咬出他的名字，大声骂道，“你混蛋！” 仪态尽失，他胡乱挥动着手中的折扇，气急败坏下达了命令：“给我上——给我杀了他！” 但无人动弹。 没有人是傻瓜，没有人愿意当一只出头鸟。 尤其在缺乏足够利益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啃一块硬骨头。 “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此情况，自然需要一个带头人，而作为唐明轩的一众追随者中修为最高的老人，责无旁贷，“我观此人，气血亏损，步伐虚浮，是神伤本源之相，纵有天大的本事，如今也发挥不出三成，诸位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莫要迟疑，现在可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 “击杀此人者，本公子大大有赏！” 唐明轩也适时抛出了甜枣。 财帛动人心，刚刚还在迟疑的先天武者们，在彼此对视一眼后，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贪婪，争先恐后的出手！ “轰隆！”“轰隆！”“轰隆！” 如天打雷劈，天地元气翻腾，气浪直冲九霄，龙吟虎啸之声不绝于耳。 先天武者的破坏力非同小可，不要说肉体凡胎，就连金铁之物，在其全力一击之下也难逃玉碎的结局，更遑论此刻出手的先天武者没有十来位也有七八位，若是真的被轰实了，就算是状态完好的武道二重天强人，也得喝上一壶！ 顾天泽眸光一凝，却没打算躲闪。 一来小芸就在她身近，若是躲闪，难免殃及池鱼；二来则是，原主不曾有一门拿得出手的轻身功法。 相反，在硬碰硬之上，他颇有心得。 金刚不坏神功！ 玄功默运，面对这气焰滔天的攻势，他一手抱起少女，一手携裹着沛然巨力，迎上了那如大海浪潮一般层峦起伏绵绵不绝的气浪。 “嘭！” 爆炸声震耳欲聋，交错的气劲掀飞了大半个街区，尘埃四散，久久不能平息。 “哈哈！你也有今天！” 唐家的七公子发出猖狂的大笑声，丝毫不顾可能存在的危险，先一步踏入了还未完全散去的烟尘之中。 那些从属于他的先天武者们，在稍作迟疑后，也随之步入。 “找到你了！” 唐明轩的视线在连退数步，衣衫褴褛、神色有些迷离的穿越者身上稍作停驻。 而后猛地一步塔碎青石地砖。 “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唐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少年才俊、天纵英才！” 撕拉—— 衣衫炸裂，唐家七公子的身形如打了激素一般膨胀起来，在短短眨眼功夫，已由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化作了一个起码有两米高，有着堪比花岗岩一般坚硬、健硕肌肉的“石头人”。 多罗法体！ 岩石的巨人，岩石的魔怪，南部山岳之神，多罗。 多罗法体的多罗。 短短十数米的距离，一步跨越。 “给我去死！” 唐明轩化作的巨人咆哮，吼散了四散的尘埃，吼散了天边的白云。 紧接着，他抬起了手，宛若山神地祗一般，抬起了那双厚重、布满了宛若岩石般色泽的老茧的手。 “多罗是山间之神。” “多罗法体是山神之体。” “在觉醒血脉之后，你就是山岳之神，站在地上，大地将加持予你，赋予你堪比精钢的防御，赋予你足以开山断河的伟力——在青云州南部诸多体质之中，多罗法体或许难称最强，但仅以刚猛而论，可堪第一！” “燃烧血脉，爆发潜能，更是能拔升一个大境界杀敌，力量倍增十倍！” “即便你只是后天境界，凭此也足以击杀武道一重天！” 唐明轩在心头掠过法体觉醒后，老师对他的教导，山岩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后天况且如此，何况先天？ 而在前些时日，他已踏足了先天！ 爆发血脉之下，区区一名武道二重天武者，自当伏诛！ 他猛地挥掌，天地元气为之躁动，为之轰鸣，为之沸腾！ “嘭！” 音爆之音响起。 这一击足以开山、足以断岳！足以堪比武道三重天强者！ ——死吧！ “你的辉煌的落幕，将成为我传奇的开端！”他瓮声瓮气的大笑着，“所以，成为我的踏脚石吧，哥哥！” 在顾天泽面前，他第一次说出“哥哥”这个称谓，也是最后一次。 伴随着金铁交加之声的轰然作响，伴随着一圈圈裂纹从战场中间，从顾天泽的立足之地向外蔓延，唐家的七公子猛地抬起了头，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 “怎么、可能……” 他失声道，理智的弦至此崩断。 第七章只手压天地，只手断生死！ 通体暗金，浑圆如一。 金刚不坏之身！ 顾天泽在第一时间，运转起这门功体，化作一尊略显黯淡的黄金神人，不躲也不闪，不退也不让，迎面对上了山岳巨人打出的惊世一击！ “嘭！” 大气爆炸。 尘土飞扬。 地面上的青石砖成片成片的掀起，层层碎裂。 “怎么……可能……” 扭曲的神情，难以置信的声音，如山岩一般的巨人微微一顿，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慌乱的神色：“这不可能——” “没错，不可能！” 仿佛自我催眠一般，他大喝一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 拳如雨点。 但 “到此为止了。” 有原主的战斗经验打底，顾天泽没花多少功夫就适应了唐明轩的狂暴攻势，随后深吸一口气，重重呵出一口浊气，气沉丹田，意守灵台，于识海之中观想神人翻天镇海！ 轻轻一架架起他那愚蠢的弟弟的疯狂攻势。 五指绷直，手掌平摊。 他将手高高举起，气机牵引，变化之下，宛若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主宰生死，总理阴阳的上古神人。 即便是被内心的憎恶所支配的唐明轩，在这一刻也不禁微微失神。 “轰隆！” 伴随着一声宛若惊雷的炸鸣响起，本就心神不宁的他，瞬间神魂失守！ 黑沉沉的天幕， 盖压而下， 波澜诡谲的暗色海面， 波涛汹涌， 唐家的七公子，置身于一叶扁舟之上，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我是谁？ 这是哪？ 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觉察到的，只有某种沉甸甸压在心头的不安与抑郁。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哪怕依旧处于浑噩之中，求生的本能依旧促使他发出不甘的怒吼，多罗法体再度爆发，原本就如小巨人一般健硕的形体此刻更是膨胀了老大一圈。 “吼！” 敌人在哪里？ 敌人无处不在。 既然如此，那就干翻这片天地！ 血脉深处的记忆，血脉深处的不屈战意，让唐明轩瞬间被支配，瞬间沉沦在了上古时代，天地初开的山神记忆中，沉沦在那场惊世骇俗的上古之战中。 敢向天帝挥拳！ 多罗者，南岳山神，大地之神！ 他怒吼一声，周身气血膨胀，血脉、生命本质更进一步的燃烧起来，搅动漫天天地元气，猛地一拳挥出，挥向这片天地！ 天不容我， 我也容不下这天！ “轰隆！” 似为战意所激，似为逆臣所杵怒，霎那间风云变色，电闪雷鸣，大浪磅礴，风雨招摇，宛若世界末日。 拳威浩荡，凿穿了层层的乌云，轰破了浩瀚无垠的天穹。 但也正因此，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白皙、纤细若女子的手。 朝他按压而下。 怒吼！咆哮！嘶鸣！ 上古的山神显化诸多神通， 但通通无用！ 当那只手，那只手的主人出现之时，一切业已成为定局。 大气被凝固，空间被凝固，思维被凝固—— 按下！ “轰隆！” 脑袋像西瓜一般炸裂开来！ 而直到这时，他才幡然醒悟，血脉之中绵延了前古的执念终于消散，只剩最后一抹清明留存于世间。 “原来……我早就死了啊。” 无头的巨人低声呢喃，这片幻化出的天地随之开始消散。 他死了，早在十二万九千八百二十三年前，那场席卷寰宇的天神地祗之战中，他就死了，被天帝一掌拍成齑粉，魂魄真灵半点不存，更追溯因果，穿越时光，泯灭他在地上分化的一切分灵，哪怕是时隔十万载，一点执念在后世血脉中复苏，也逃不出灰飞烟灭的命运。 这就是天帝，执掌天道，身同天地，时间有情众生的至高无上者。 这个世界曾经的主宰。 “可即便是这般强大的你，” 死期将近，无头的巨人反倒发出了酣畅淋漓的猖狂大笑， “而今安在哉！” 随着话音的落下，随着笑声的戛然而止，这位山岳之神，与这片幻化出的天地，一道归于了无。 而在现实世界中， 如出一辙， 没有躲闪，没有招架，唐家的七公子仿佛心神为之所夺，浑浑噩噩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任由顾天泽那仿佛主宰了时空，主宰了天地的一掌。 盖压而下！ “嘭！” 伴随着一声轰鸣， 唐家七公子，多罗国将军之孙，唐明轩，死！ 直到死时，他也依旧未能清醒。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整个人的尸体如没有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 这不是真的吧！ 这怎么可能！ 待烟雾初消，唐明轩的诸多手下，看着面前那遗世而独立的病弱佳公子，以及地上的无头尸体，纷纷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多罗法体，乃是上古山神之体，乃是名符其实的神之血脉！ 不说匹敌那些足以搬山移海，粉碎虚空的地境宗师，但那无可匹敌的威势，哪怕是武道三重天的惊世强者，怕也得要避其锋芒。 没办法，上古山神，哪怕放眼今天，也依旧是青云州的顶级强者！他所遗留下的血脉，足以让一名武者获得一飞冲天的本钱！ 可现在…… 他、他的传承者竟然死了。 死在了一个脸色苍白，气血虚浮，苟延残喘了数个月才大病初愈的年轻武者手上。 这不现实。 这一点也不武道。 唐明泽很强，这是整个多罗国，乃至附近武道圈子都知道的事。 毕竟， 浩瀚无垠的青云州，单取一千之数，能入选其中的，无不是俊杰中的俊杰，妖孽中的妖孽，日后若无意外，地境可期。 但人榜武者到底有多强？ 多罗国乃至临近几个国度的大多数人，心中都没有数。 谁让这块儿武道荒漠，已有很多年没出过人榜俊杰，除了那些个占据一国大统，屹立于一国绝巅的武道三重天强者，和那些个有机会、有资格角逐人榜名单的天之骄子，甚少有人清楚，这个名头、这份榜单到底有多么可怕。 越阶而战。 只是等闲。 血脉觉醒，上古英魂复苏，仙人转世，娘胎练功…… 你做不到这么变态，又没有年龄上的优势，那么对不起，哪怕你天资再高绝，哪怕你资源再丰富，也只能静坐末席，陪那些“太子”读书。 原主算是才情惊世，武学造诣远超同侪。 可放眼青云州，放眼整个人榜，也只是末流。 就算他能有个好点的出生，能修习最最上乘的武学，估摸着也只能在中层打转，想杀入前百，杀入那个怪物云集的核心圈子，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就像玩太吾绘卷，你就算刷出了最好的资质，进行最好的培养，离那些开了修改器的家伙，也仍有一段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但这不是说，原主很弱。 事实上，原主很强，虽然放眼青云州算不上多起眼，可在多罗国，除了那位镇压一国武运的大将军戚元武以及那些个武道三重天的十强武者外，其它任何一个武学名宿，他都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这不是胡口说大话。 而是自信， 在惨烈至极的人榜厮杀中脱颖而出的自信！ 唐明轩的小弟们自然没这份格局去理解江海的广阔，他们只是终其一生都只在多罗国这个小小泥潭中摸爬滚打的的蚯蚓，眼界、认知决定了他们的视野，决定了他们的胸襟气度。 所以， 他们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有着“神之血脉”的唐七公子怎么会败，无法理解一个苟延残喘，看上去随时可能倒下的武道废人，是怎么接下多罗法体状态下威猛狂暴不可一世的唐明轩那宛若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 更无法理解， 他是如何杀死了他们的公子。 “咳咳，”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顾天泽轻咳了两声，“还有什么其他事吗？没有的话，麻烦让让。” 他不是没有生出过杀人灭口的想法。 只是…… 别说，这个世界还真有朝廷，真有王法！ 如果声势闹得比较小，倒不是没有机会糊弄过去，说到底，一个以武道为主、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就算有相应的路引、户籍制度，也终究有漏洞可钻，少了个“无业游民”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发现的了。 可这场战斗来的虽然突然，造成的破坏却一点不小。 官府要是这都发现不了，干脆找条白绫自己爬凳子蹬脚算了，省的浪费国家公粮。 如此一来，就没必要考虑善后了。 背靠唐家堡，身后还有监天司可为依仗，还真没必要杀人灭口。 当然， 更关键的是，他顾天泽又不是那些网文主角，刚从文明世界穿越来，就能瞬间适应原主身份，杀伐果断，草菅人命。 能狠下手来杀掉他那愚蠢的弟弟，都有几分“杀心一起收不住手”的味道，至于这些对他几乎构不成威胁的小虾米，如非必要，他不打算再添杀孽。 但事与愿违， 他的退让，他的仁慈，成为了对方得寸进尺的理由。 “他在虚张声势！” 为首的，被称为古老的老头子大声说道，口中还说的头头是道：“本就气血亏损，不过仗着之前还有几分底子在，才能在生死搏杀中爆发，可那只是他最后一口气，一旦泄也就没了，他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强作支撑罢了，不然哪会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在这座妇人之仁。” “试想想，公子今日身陨，若没有个交代，日后戚夫人、唐家堡、戚将军算起账来，我们能跑到哪里去！” “杀了，尚且有几分余地，尚且有命享那荣华富贵。” “若是跑了，呵，以戚将军的狠辣作风，怕到时候死的可不只是我们自己啊。” “诸位，可得好生思量啊……”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与敌俱亡，也总比祸及家人要好！” 一番言语之后，形势徒然直下。 然后， 不约而同，齐齐出手！ 对此，顾天泽却没有太多的意外，早在老人挑清其中利害之后，穿越者已然清楚，这件事是他思虑不周，还沉浸在前世那个歌舞升平的文明时代的思维方式之中，浑然没有意识到—— 这个世界， 人命如草芥！ 真正的权力者，杀人全家，连表面功夫都不用做！ 他的仁慈， 用错了地方！ 第八章小温馨 武者绝善厮杀，哪怕是顾天泽这个冒牌水货，杀起人来也没有手软。 不多时，胜负已分，生死已分。 如台风过境一般的街道上，只余下顾天泽一人站立，而在他的脚下，除了狼藉不堪的地面之外，只有一地的尸骸堆积。 除了为首那位被尊称为“古老”的老头子确实有几分本事，趁乱逃遁了以外。 剩下的人都死了。 成为了地上堆积的尸体中的一具。 算上唐明轩，他的手头上也算有了十几条人命了。 放在前世，这妥妥的是一场足以震惊全国的特大杀人案，但在这儿，他却感觉轻描淡写的有些过于平常。 或许因为原主的影响，他并没有多少杀人后的不良反应。 只是稍稍有些不舒服， 有一种从文明到野蛮的落差感。 但仅此而已。 他不是人权的斗士，更没伟大到去以一己之力干涉整个人类文明的进程。 在这个世界，他所在意的，值得他在意的，大概只有他手上抱着的这位了吧？ 注视着怀中少女那稚嫩却坚强的面容，注视着她那一身的狼狈，顾天泽心底不由泛起了几分温柔。 连带心中的杀机也一道消弭了不少。 “公、公子？”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白小芸怯生生的说道。 有些受宠若惊。 “嗯？” 顾天泽算不上多么纤细敏感的人，对少女心也没多少认识，只是眨了眨眼，没有半点风情的问道：“什么事？” “不，”白小芸以低如蚊蚋的声音说道，“没、没什么……” 话音未落，却忽的神色一变。 “等等——” “鸡没有了！” “什么机？”顾天泽一头雾水。 少女没有答话，挣扎着从他的怀中脱出，在四下搜寻了一番无果后，不由气呼呼的直跺脚：“完了，鸡没有了，也不知是跑了还是死了！” “鸡？”顾天泽这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安慰道，“没了就没了呗，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可是——”白小芸越说越气，“这可是七文钱啊！” “好了，好了，”顾天泽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自顾自的在那怄气的少女的头，轻笑着说道，“不就是几文钱的事么？没必要那么在意，难不成我家的小芸，其实是一个小财迷？算了，找不到就别找了，咱们先回家吃饭吧。” 本是安慰的话语，可谁知道，小芸在听到这番话后，越发的苦恼了起来。 “别愁眉苦脸了，你皱起眉头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可爱，来笑一笑。”顾天泽也不在意什么人设崩坏，说到底他又不是唐明泽，能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与其天天戴着一张假面具来面对世人，不如早早的埋下楔子，好有朝一日摆脱原主的身份，做回真正的自己，“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我下厨。” 这种有失身份的话，原主一向不会说。 但小芸一时也没想到那方面，她只是咬了咬嘴唇，多少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可是……公子……” 纤细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地上洒落的遍地都是的白粉。 “嗯？” “就剩这些了。”她越说越小声，最后更是羞赧的别过了头去。 顾天泽沉默。 鸡、面粉…… 这显然不是一道菜，而且，以此方世界的习俗，主人与侍从不能共用一桌。 所以鸡是给谁吃的，面粉又是给谁吃的，一目了然。 看着这散落了一地的素白面粉，感受着心中升腾而起的酸楚情绪，顾天泽的眼睛微微有些发涩。 “辛苦你了……” 最终，他只能这么说。 “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啊，”白小芸摇了摇头，“都是小芸的错，如果当时小芸能更注意一些就好了……” 她其实已经很小心了，但当公子拖着病体出现在她面前之际，她的一颗心，仍不免系在了他身上。 她出事不要紧，万一要是公子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啊？ 就这样，一不留神，鸡没了！ “别自责，”顾天泽叹了口气，“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更何况，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不是虚言，是事实。 敞开心窝子说，穿越者其实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牵挂，也没有多少实感。 除了查清原主之死，以直报怨外，他真正在意的，只有白小芸，只有这位他打从睁眼重获新生起看到的第一个人。 你好，世界。 那是一种朦胧的美好，一种寄托了新生，以及人最原始、最本能的诉求的感情。 如果她死了， 如果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在他面前香消玉损。 他该怎么办？ 是大开杀戒，大闹一场。 还是就此远走，对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唐家堡的那堆烂事再无丝毫留恋？ 他不知道。 但能肯定的是，他一定会很愤怒，很伤心，很自责。 好在， 一切没有发生。 “公子……” 少女咬着嘴唇，一时竟无语凝噎。 “好了，这可不是苦情的琼瑶剧。”顾天泽伸手揉了揉了她的头，“直接说吧，我们还有多少银两。” 他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山左之人，一开始可以用没想到来搪塞，可事到如今当鸵鸟一点意思也没，不如挑的明明白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是时候从小芸肩上接过生活的重担了。 “十七……”白小芸小声说道。 “十七两银子？”顾天泽皱了皱眉头，“这确实有点紧了。” 身为穿越者的他，理所当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而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也是一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主，可对那些补气益血的药膳的价格，心里却多少有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他这亏损的根基想要补足，非是一日之功，不把上百两银钱当流水花去，就算有金刚狼战体的恢复能力打底，走出去也始终是一副肾气不足的病痨样，别说突破境界，再登九重天了，一身实力了不起也就能发挥个八九成。 继续拖着一时半会或许不会出毛病，可终究不是个事。 更何况戚夫人那边…… 想到她身后那位多罗国的武道第一人，顾天泽不由一阵头痛。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早点把唐家堡这边的因果了解，然后走监天司的渠道，直接远遁青云城。 那里是整个青云州的中枢要害之地，更有青云宗的坐镇，别说武道三重天巅峰，就连等闲地境宗师，都泛不起哪怕一丁点的浪花。 “不，” 白小芸有些难以启齿：“是十七文。” “……” 顾天泽哑然。 尽管原主这个公子哥对“文钱”这个单位的购买力一无所知，但在这时候，具体的数字反而不重要了。 培气养元，补益气血。 就这点钱？ 别做白日梦了。 与其继续拖下去给潜藏在暗处的敌人留下充足的反应时间，不如拖着这具抱恙之体打他个措手不及。 决定了， 养足精神，明天就登门拜访！ 毕其功于一役！ 想到这里，他于心中仿佛放下了一个大大的担子，有点拨开云雾终见日的畅快感，连带着说话的口气也随之轻快了不少：“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别省了，走，去吃顿好的。” 再如何好，十来文钱能买到的饭菜也不可能满足原主那被叼了的胃。 但白小芸应当是有段时间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了。 “可是……公子你明天的药……” “明天？”顾天泽挑了挑眉，“明天，也是时候该尘埃落定了。”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之事。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有个七八成，也足够搏上一搏了。 只是在那之前， 系统这根毛刺，终究需要好好理一理。 第九章路在脚下，此为正道！ 夜渐深，北风渐寒。 顾天泽此刻正端坐于床前，五心朝天，观想己身。 他没去处理那堆尸体，也没去打扫战场，一来是没必要，二来则是……寄生在他体内的那个系统，还有诸多神秘之处有待探索。 伴君如伴虎。 这句话放在系统上也是适用的。 尽管迄今为止，系统还没有颁布给他一个任务，也没有出现诸如“深蓝”这种超级加点器，可穿越者异常清楚，所谓的诸天之最强系统绝非幻觉，而是实打实扎根在肉体乃至灵魂深处的某种异物。 他之所以如此确信，原因很简单—— 在今天下午的战斗，或者说杀戮中，他能够感受到，伴随着一个个敌人被击败、被杀死，他们身上某种既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特质，宛如网游打怪爆的经验一般，被他、更准确的说，是被他体内的系统吸收。 然后，意识中仿佛多了一个什么“东西”。 应该与系统有关。 他没多在意，在解决完这群不速之客，安抚好顾小芸的情绪后，他才找时间观想自我，步入了自己的识海。 本方世界，武道通天，如果说后天、先天两境，还能套用金古等大师描述的武侠体系，那自武道九重天开始，以武入道，正式步入高武港漫和网文的玄幻领域了，各类移山填海、追星拿月的大神通，已丝毫不逊色于神话传说中的各路仙神。 原主的武道修为是武道二重天，在武道九重天的天地人三重架构中，隶属人道领域，这一阶段的武者虽然在本质上与先天、后天两境的武者有了云泥之别，可战斗力、破坏力却没有像坐火箭一样飙升，依旧是人，依旧砍头、掏心会死，依旧能被毒杀，依旧可能会被人海战术吞没。 他们与先天、后天两境的武者最大的不同之处不在其它，而在精神。 后天境武者练气，练的是一口后天精气，以修行之法搬运气血、强健体魄，练气化精，提纯一口后天之精。 先天境武者练气，练的是先天元气，以人心体天心，打通天地之桥，使后天浊气复返先天之精，达成身体与精神的双重蜕变——但归根结底还是在练气，还是在打磨身体这个渡世宝筏、苦海之舟。 而武道九重天则不同，武者自晋入武道一重天起就步入了一个与练气截然不同的新领域。 ——炼神。 武道一重天的标志是照见自我，破开后天束缚，晋入先天之门，在冥冥之中达成一次超脱形骸的神游，明悟一点真我本质，从此武道开始通玄。 无论是直感、心眼、入微、心血来潮……都会得到进一步的强化或者固化。 而武道二重天，则开始树立元神，根据个人道途、心性、机遇的不同，或观想道门原始天王像，或观想开天辟地、造化众生的先天神魔，或观想吞食天地、毁灭寰宇的旷世奇凶，或观想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佛陀，或观想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这一阶段观想对象立意的高低、与自身契合与否，将直接影响到武者未来的成就，因此观想图的选择，必须慎而又慎。 原主正卡在这一层次，唐家堡在多罗国这个武道荒漠中的小国算一方豪强，可追本溯源，族中百代以降不曾出过武道四重天的地境宗师，初祖所传的沙场破阵图虽可堪一用，可一来与唐明泽的性子不同，二来……在钦定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紫极黄图上最多只能到“洪”级，比那些粗制滥造的劣质品只高上一等，真要说起来，可以归于毁人不倦一流。 若是资质本就差强人意，难以更进一步的庸人，选这幅观想图用以破入武道三重天倒无妨，可对如原主这等能在武道荒芜之地位列人榜的人杰来说，这无异于自绝道途。 站在顾天泽这个局外人的角度，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对原主而言，唐家已成为了他的拖累，成为了他更进一步的阻碍。 原主想要真正有所成就，必须脱离多罗国周遭这片人皆自私的武道荒漠，拜入青云州那些蔚然大宗之内，谋取天地玄黄这四阶不会影响日后晋升的“上四品”观想图。 当然，这点对顾天泽也是一样。 只是相比于原主，他一点也不迫切。 毕竟—— 虽然继承了原主的武道修为和武道经验，可“元神”这等扎根于灵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指代灵魂本身的东西，不可能完全继承。 即便他现在的战力，考虑金刚不坏神功与金刚狼战体的加成，比原主巅峰时期或许还要强上一点，但更上一层的修行之路已然断绝。 打算更进一步的话，必须从武道一重天开始重新认知真我，提炼元神。 只是有点不同，托原主的福，他的识海——用以驻扎元神之处，已被打通，并且豁然开朗，通过观想自我，照见己身，能够自如的出入其中。 并且与原主不同，不是一片奔流不息的天河。 而是一片云海，一片广博、辽阔、壮美的天宇。 ——有一间古色古香的阁楼坐落于其上。 宛若仙人，顾天泽腾云驾雾，叩开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天阙，步入其中。 阁楼共有四层高，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书橱，可让人失望的是……这些书橱之中，大多都是空的，只有最开始几个才陈列有书籍。 第一层是诸如《五虎断门刀法》之类的后天武学。 第二层是以《春花秋月剑》为首的先天武学。 第三层则更为稀少，只有唐氏的《奔雷诀》、《金刚狼战体》、《金刚不坏神功》与一本从没见过也没听过的《阴阳一气剪》陈列。 最后一层——最顶层，则独有《大日如来真身》一本。 后天、先天、人级、天级。 四层代表四级，每本典籍就代表一种武功。 只是家传的《奔雷诀》与系统赠予的那几本秘籍的来历还算得上清白，可那以《阴阳一气剪》为代表的十数本秘籍又是怎么来的？ 他有些好奇的打开了《阴阳一气剪》。 随后微微一愣。 ——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宿主击杀先天境武者郑文彬，诸天之最强系统启动，开启武道掠夺模式，随机夺取目标武学《阴阳一气剪》。” 武道掠夺模式？ 顾天泽眨了眨眼，听上去有点厉害。 他翻动书页，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其中的精义就自在心中，对其中的关隘，其中的诀窍，简直门清。 简直就像真的在这门杀伐秘术中沉浸了数年一般。 顾天泽清楚的知道，这是系统，将被他杀死的人关于这项武学的领悟，尽皆灌输进了他的心中。 即便《阴阳一气剪》原本的使用者死而复生，在这门杀伐秘术上的造诣，也不可能比他更高。 这就是诸天之最强系统的可怕之处！ 他甚至觉得，以这个系统的邪性，直接叫武道掠夺系统也未尝不可。 但这不影响他的使用，既然已经成为了系统的使用者，他就不打算瞻前顾后——不管在任何时候，强大自身才是根本，才是正道。 犹犹豫豫，当断不断，最终葬送的只会是自己。 摇了摇头，顾天泽开始整理收获，细细参悟起这门纯粹的杀伐秘术。 秘术是武道中很很隐秘的传承，虽然对修行者的境界提升毫无帮助，但在战斗厮杀方面却效果拔群。 以《阴阳一气剪》为例，这篇秘术取阴阳二气之精凝练为混元一气，在关键时刻祭出，可化生出一把无坚不摧的阴阳剪绞杀敌人——若没能先一步洞悉危机，且无秘术抵御，同境之人难逃一死。 虽然在人榜争锋中，这等纯粹的杀伐之术并不多少用武之地，可对武者而言，这等能在关键时刻逆转局势的胜负手，自然是多多益善。 更何况其中关于阴阳之理的阐述，其中涉及的武道精义，十分精微高深，可为他山之石。 只是…… 武道掠夺所带来的并不全是好处，也有弊端。 那就是见知障。 这门武道杀伐秘术就是典型，功法原本持有者不过一名先天境，对阴阳二气的领悟只有皮毛，不仅无助于他体会秘籍中阐述的阴阳之理，更时常会带岔他的思路，让他奔驰在错误的道路上。 也算有所得，便有所失吧。 好在这方面的见知障不是没办法克服，可以通过对敌人的选择来规避此类情况的再次发生。 比如……人榜。 青云州的单是一州之地就大概有三千六百二十余万平方公里，尽管受生产力发展水平所限，人口密度比之现代国家多有不如，可人口保守估算也有十数亿人，其中适龄武者约莫有六千万。 人榜，就是在这六千万武者中，取一千之数，能上此榜者，无论武道修为，还是武道意志，都堪称一时俊杰。 若能夺取他们的武道感悟，相互印证之下，必大有裨益。 只是不清楚，这个诸天最强系统开启武道掠夺模式到底有何条件，如果是必须击杀对手才能启动——不仅于他本性不符，更难以真正发动。 有资格位列人榜的年轻武者，哪个身后不站着师长、家族？ 若不做好相应的安全准备，谁愿意让自家有望登临地境，有资格笑傲一州之地的未来栋梁进行一场起码有三四成死亡率的生死之战？ 人榜争锋虽然残酷，可在那些个武道四重天以上的地境宗师看护下，通常是伤多残少，直接死亡者更是寥寥。 像原主与蒙方的那场，如果不是发生了兵器折断的意外，原主也不至于被一掌劈碎天灵盖，落了个脑死亡的下场。 所以，有必要探明，武道掠夺模式启动的条件。 若仅是战而胜之便能启动，自是再好不过，可假如不将那人杀死，便无法取得相应的功法与感悟…… 该怎么办？ 是弃而不用……还是…… 他咬了咬牙，最终做出了决断。 无论武道，还是修行，最重要的还是本心—— 若为了武道功法，若为了武道感悟，他必须将无辜者杀死，那他修的是他的武道，还是系统所给出的外道、魔道？ 以我为本，为我所用。 “我”才是根本，系统只是助我登临最强的工具，如此，方为正道！ 一念既起，不仅心灵仿佛扫去了一层灰尘，武道意志越发的通透，武者的直觉也越发的敏锐，与原主的肉身，更少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 尽管修为没有增长，境界没有提升，但顾天泽知道—— 他的战力绝对更胜先前！ 第十章入唐家堡 闸门升起，唐家堡在顾天泽面前，揭开了最后一道面纱。 他独自一人步入其中。 毕竟，此行乃是偏向虎山行，无论导致原主身死的幕后之人到底有多沉得住气，在见他无恙后，也差不多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尽管金刚不坏神功所成就的功体非同凡响，他的战力甚至称得上更甚往昔，但境界的跌落却是不争的事实。 若幕后黑手选择对小芸下手，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护佑她周全。 所以， 只身一人，以快打快，赶在敌人来得及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前，将一切—— 斩断！ 他正是抱着这般决意，才来到了唐家，来到了唐家堡！ 只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了他所料。 “止步，” 在抵达内苑前，两名值守的杂役拦住了他的去路：“这里是唐家重地，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闲杂人等？ 顾天泽眯了眯眼，隐约察觉了不对，却没有显露，只是轻咳两声，以尽可能平缓的语气说道，“我是唐明泽。” “是谁？是谁给了你这狗东西胆子，敢假冒我们唐家堡的二少爷！”他的坦诚，迎来的反倒是义正言辞的职责，两名看家护院的杂役向前一步，言语更是逼人，“二少爷已经死了，说！你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来我们唐家堡的！” 如同早就演练好了一般，周围几名家丁随之一拥而上。 剑拔弩张。 冲突随时可能爆发。 顾天泽倒没有太过紧张，一来这些家丁杂役顶了天也不过是先天境的武者，他要走根本拦不住他，二来则是…… 很明显，他们只是被推出来的送死鬼，只是用来试探他的“损耗品”。 被碎了天灵盖还能活蹦乱跳？ 这基本上已经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了。 死人复生，别说是在暗地里谋划着一切的幕后黑手，就连正常人在知晓后都难免会生出几分探寻之意。 更遑论，局势错综复杂的唐家了。 宗家与分家的倾轧， 隐藏于暗中的幕后黑手， 眼下的唐家，就如暴风雨来临前风平浪静的海面一般，谁也不知道其下是怎样的暗潮涌动。 哪怕是原主那一向敬重的父兄，都被他打上了不可信任的标签。 有人按捺不住，想试试他的成色，了解一下他还剩下几分战力，对目前的局势可能造成怎样的影响，再正常不过。 真正重要的反倒不是找出谁是幕后的指使者，而在于 他的应对。 该不该出手？ 如果出手的话，该使几分力？ 又该不该以血立威？ 该不该暴露自己的虚弱？ 等等 这些都是必须考虑的事项。 而就在这目光一扫的功夫，他便已有了决意。 动手！ 杀！ 真正陷入虚弱中的人，怎么可能主动暴露自身的虚弱？哪怕原主的性子一向偏向于温和，在这时也必然会极其敏感！极其的狠辣！ 能在惨烈角逐、厮杀中登临人榜的武者，或许会有性格上的缺陷，却绝无可能被妇人之仁支配。 不见血不足以立威，不杀人不足以立足！ 只有一反常态的表现出狠辣的作风，才能突显他的虚弱，才能突显他的虚张声势！ 所以， 摒弃没必要的怜悯之心，杀人！ 拔剑， 出鞘！ 原主的春花秋月剑其实已不是他最擅长的杀伐手段，但却是他目前手头上最能彰显原主身份的武学。 总不可能让翩翩如浊世佳公子的“唐明轩”，运转金刚不坏，以翻天镇海真意镇压全场吧？ 可以是可以， 但“唐明泽”的画风转换的也未免太快了。 他不姓孟，原主也不姓苏，所以莽金刚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脑海中掠过这般想法，锃亮的剑光划破长空，殷红的鲜血如花般绽放。 剑已出， 一剑枭首！ 大好的头颅抛飞，那两名最先拦住他去路的杂役，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归于了永恒的黑暗。 直到他们死亡后，疼痛才姗姗来迟。 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剑太快！ 宛若一道光！ 顾天泽没有因杀人而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彷徨，宛若跳起了一支空灵的舞蹈，举手投足间、剑光闪耀间，死亡如影随形。 不过三次呼吸—— 地上已是一片尸骸堆积。 任何敢阻挡在他身前的人，都死了，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通往内苑的道路。 前方一片坦途。 但顾天泽没有迈开脚步。 他在等待， 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他不是行刺的刺客，也不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之人，而是唐家堡的主人，而是唐家的二少爷。 他要进内苑，不用任何人应允，也不需要躲躲闪闪、偷偷摸摸！ 而是要光明正大的进去，光明正大的告诉那些鬼祟之徒—— 我来了！ 所以，当其他各处的家丁、杂役、护卫闻声而至时，他正从容不迫的用借来的手绢，吹毛求疵的擦拭着手中的三尺青锋。 “现在，”顾天泽知道，那些支配着底层家丁、杂役的生死的“大人物”们，定藏身在某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还有谁？” 无人应答。 顾天泽环视一周，放任这个氛围发酵了好一阵子，才打破了平静。 “我回来了。” 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没在意越聚越多的下人，他不急不缓的越过人群，在所有人的目送下，好整以暇的步入了内苑之中。 这里，才是真正的唐家。 才是原主所真正生活的地方。 大步前行。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 他很顺利的来到了目的地，来到了……唐家堡的议事厅中。 诸老，正在其中议事。 只是听着门内传出的争吵声，顾天泽的嘴角不由噙出一抹冷笑。 唐家，呵，这就是唐家。 这就是原主血脉所在的家族！ “那个小兔崽子没死，他没死，我早说过，要做就做干净点，别留下什么尾巴，现在好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冷静点，安老——你好好想想，他就算回来了又如何？虽然活着，可也不过是一介废人，伤病缠身，气血亏损，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宰割。” “说得对，就算是他那老子要罩着他又如何，唐家，哼，又不是他唐文斌一个人的唐家，我们诸老合力，就算将那小子杖杀当场，他又能说什么？还能翻天不成！” “别激动，打打杀杀的太伤和气，要是传出去，于我们名声有碍。我看不如使用怀柔手段，好生将那小子圈养起来，反正他天灵盖已碎，根基有伤，再想如先前那般笑傲同侪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别说人榜争锋素来残酷，就算我们不动手，总会有想登临人榜的年轻人，替我们除掉这根眼中针。” “说的不错，孟四这次只是开始，武道想往上爬，可谓步步危机，步步生死，那对父子一个想突破武道二重天，接过明泽的担子成为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另一个则打算登临武道三重天，以人道绝巅的战力镇压一切不服……呵，还真是会想，只是他们就没有想过，万一他们在突破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静雄兄，慎言、慎言。” 讨论至此告一段落，顾天泽却没有第一时间破门而入。 他在思考。 ——事情真会有这么巧？ 或许吧。 无巧不成书。 大约三十息后，他眯了眯眼，毫不避讳的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 视线在一众族老身上巡视而过。 这些修为不过先天的老头，全是唐家的蛀虫，一个个不思进取，整日里就忙着勾心斗角，忙着扩充自己这一房的权势，如果不是有原主生父制掣，他们恐怕早就把唐家这艘小船，带进了阴沟里。 酒囊饭袋之辈。 一帮乌合之众。 仅凭他们，是成不了大事的。 所以，背后一定还有一只推手，在暗地里掌控着局势，在默默的推波助澜。 会是谁？ 想到这里，他不声不响的推开门，用绢布捂住口鼻，轻咳几声，苍白到病态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殷红，以虚弱无力的声音说道。 “唐明泽给诸老请安了。” 第十一章父子兄弟 诸老静默无言。 他们相互张望着，谁也没能开口。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唐文斌——这位唐家堡的堡主，与顾天泽几乎是前后脚到，而在他的身后，身材高大的唐明武格外醒目。 来齐了啊。 穿越者回身望去，看向他名义上的父亲与兄长。 唐文斌人如其名，个子不高，体格不壮，面容清隽，再加上一身宽大儒袍，粗略一眼看去，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书卷气。 而唐明武则完全是另外一个画风了，接近两米二的身高，一身横练功夫不仅练到了皮肉，更练到了骨髓，远处看或许还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若是离得近了，那高大巍峨的身躯，让人不禁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两个人的形象气质都非常出色，可惜……经过一次背叛的顾天泽不会再如原主那般对他们报以无条件的信任。 “回来了啊，”原主生父的声音不出预料的极其平淡，毕竟在原主的记忆中，父子两的关系本就不亲近，“回来了也好。” 而一向与原主亲近的长兄，这时也只是板着张脸，不说话。 氛围反倒更加凝重。 “诸位，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近段时间承蒙你们照顾了。”唐文斌平平淡淡的扫了在座的诸老一眼，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自有魄力，“你们也看到了，他根基有损，气血亏损，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身体，这笔药款不是个小数目，我希望大家能群策群力，一同为我们唐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铺平前路。” “自是如此。” 内斗归内斗，可唐文斌本身是唐家家主，又站住了道理，当面驳斥说起来轻巧，可在座的族老却没有一个真的敢这么做。 四下张望一眼，见无人做这个“出头鸟”，便一应应允了下来。 毕竟……如果只是补益气血，慢慢调理根基，其实花费不算大，而分摊到各家，更花不了几个钱。 “雄老，”说的是尊称，可唐文斌的语气中却不见一点尊重，充满了公事公办的意味，“我记得你前些日子托人采购了一颗天青凝血果。” 点到而止。 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想都别想！”涉及到自身利益，雄老立马气的跳脚，吹胡子瞪眼睛，“这是我为我嫡孙准备的血脉大药的主药，虽然有那么少许调理气血之能，可这么用完全是暴殄天物！” “人榜争锋，生死一线，一步慢，就是步步慢。”唐文斌冷冷的说道，“泽儿登临人榜的这一年来，你们享受的好处可不少，是时候出点血了。” 不等雄老作答，这位唐家家主便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另外一位族老，“安老，我没记错的话，您前些日子连上了玉真宗的线，从那里弄到了三枚凝神丹。” 凝神丹，凝神静气，对人道领域武者的破境，有增益之效，虽然称不上什么旷世奇珍，可在多罗国这等武道荒芜之地，也算得上罕有之物。 一枚更甚千两纹银。 “不可能，此事休得再提，绝无可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被点名的族老立刻跳了起来，“这是我用来破境保命的灵丹，是我的棺材本，唐文斌我跟你说，你敢断我前路，我就敢跟你拼命！” “墨老，”唐文斌理也不理气的直跳的安老，视线径直锁定了下一位族老，“素闻您家的黑虎通灵神异，我这儿有一套单方，主料恰好是通灵黑虎的七窍心肝，不知您能否割爱。” “唐文斌，你找死！” 墨老全名唐子墨，乃是子字辈的老人，是唐家所有族老中，最位高权重的那一位，他家的黑虎，乃是幼年时的玩伴，与他一道度过了百年春秋，其中感情，自是非比寻常，不说甚于子嗣，至少也比寻常妻室看的更重。 动他的黑虎，无异于触他的逆鳞。 绝无半点缓和的余地。 “文斌也只是为了唐家计，唐家、唐家堡需要一位能镇得住场面的人物。”唐文斌从容不迫的向老人行了个礼，“为了唐家的未来，还请墨老割爱。” “哼！” 猛地拍碎了座椅的扶手，一身黑袍的老人没有答话，拂袖而去。 以此为契机，那些个担忧自己被问到的族老们，也一个个离开了议事厅。 唐文斌佁然不动，神色更是不曾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朝不欢而散的族老们再一拱手，朗声道：“时间紧迫，不能再拖，还请诸老于明天之前，将泽儿疗伤所需的丹药交托予我。” 无人应答。 偌大的议事厅，现在只剩下了父子三人，孤零零的站在牌匾下。 “父亲，”原主的兄长，宛如小山一般的大汉唐明武欲言又止，“他们……” “不打紧，翻不起浪来。”唐家堡的家主大人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了他的第二个儿子，“泽儿，你受苦了，为父所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有劳父亲了。”顾天泽极其别扭的模仿着原主的处事方法。 “哈，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有劳。”唐明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相当热情的说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顾天泽点点头，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从这位往日里还算亲近的长兄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被隐藏的很好的杀意。 不像是错觉啊…… 顾天泽低垂眼睑，不让眼前这对他名义上的父兄看出他心底的思绪。 “明泽啊，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唐文斌叹了口气，“我让人带你下去先休息一会儿，等晚上会有一个洗尘宴，到时候用喜庆好好冲洗一番你身上的晦气，等到明日诸老们承诺的灵药到了，为父再请人为你开炉炼丹。” “有劳父亲了。”依旧是这一句。 顾天泽应下之后，跟在一名侍女身后，远离了这间越加空旷的议事厅，但他的神色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的凝重了。 “洗尘宴是么。” 回身望了眼在身后渐行渐远的议事厅，他低声自语。 第十二章我就是大势 尽管离洗尘宴的召开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身处在矛盾漩涡最中心的顾天泽，自然不可能因此而脱身事外。 他在厢房中安顿下来没多久，就迎来了意外的访客。 门“嘭”的一声被踢开了。 踢开门的人，顾天泽并不认识，但他认识他身后之人。 唐明解与唐明龙。 他们并不是两兄弟，但同是分家之人。 其中他对唐明解还称得上熟悉，毕竟是分家年轻一代第一人，不过二十有三，便已是武道一重天顶峰的修为，纵然比之原主尚有差距，却也是罕见的武道种子。 早先对待原主也执半师之礼，尽管关系称不上如何之好，至少也算和睦。 可前恭后倨之徒向来不少，这家伙恐怕来者不善。 而唐明龙则不同。 他对这个纨绔子弟半点都不了解，只知道这位是个比之死在他手上的唐明轩也不遑多让的败家玩意。 他们来找他做什么？ 顾天泽心中虽然疑惑，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他把自己代入“唐明泽”这个身份中，以冰冷却克制的口吻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你们”之后微妙停顿的瞬间，他已拔剑出鞘，锃亮的剑光斩下了率先闯入之人的头颅。 “咚咚。” 头颅在实木地板上滚动着，失去神采的眼睛睁大瞪圆。 死不瞑目。 “你、你、你——”唐明龙愣愣的看着滚落至他脚下的头颅，肥硕的身体不禁抖动起来，慌慌张张的向后退去，一个没留神，被脚下的门槛绊倒，摔了个倒栽葱，“你怎么敢动手！” “我怎么不敢动手？”顾天泽对这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没有半点好感，他收剑归鞘，“感谢你体内流淌的唐家之血吧，如果不是我们流淌着共同的血脉，死在这里的人可不会只有他一个。” “你、你、你、”又一次一连三个“你”字，这个蠢笨如猪的唐家之人又惊又怒，下意识的朝唐明解方向看了一眼后，仿佛找回了几分勇气，用手指着他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虚张声势！” “呵。”顾天泽哂笑一声，却没有动手。 倒不是他这个穿越者顾忌所谓的唐家血脉，而是…… 他没忘记，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隐藏自身的虚弱，恰恰相反，是把自己“虚弱”的一面暴露出来，给其它人“发现”。 要是因为演的太好了导致没有人发现，那可真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所以，适当留下破绽，也是必须的。 “果然，你不敢杀我！”顾天泽的退让，反而给了这个执绔子弟底气，“你这个婢女生的狗杂种，就算武功再高又如何，也就对那些下人有那份杀伐果断的底气，你就算再往上爬，你也始终只是我们唐家人养的一条狗，你继承不了唐家，更没办法让你老妈子的牌位进入宗祠！” 这话说的很重了，要今天在这里的是原主，保不准要暴起杀人。 但鸠占鹊巢的穿越者对此做不到感同身受，他的心情尽管犹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却依然保有最起码的冷静。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场试探。 族老们的试探。 只是，他到底是该吃下这个香甜的诱饵，还是装怂到底？ 顾天泽仍然在犹豫。 而就在他犹豫的档口，唐明龙再次如机关枪一般开火了。 “怎么？被我戳中要害了？”他仿佛忘记了先前的失态，得寸进尺了起来，“你该不会觉得你还是以前那个武道奇才吧？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连命也差点丢掉的失败者，装什么装！你已经落伍了！” 他指了指身边的唐明解：“武道二重天？现在家族里年轻一代，可不止有你一个武道二重天！” “哦？那你的意思是。” “没有金刚钻，别搅瓷器活——唐明泽，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唐明龙抖擞着一身肥肉说道，“知道为什么唐文斌和唐明武那么果断的放弃了你么？因为，形势已经变了！唐家终究是我们的唐家！而你，什么都不是。” 他充满挑衅意味的朝顾天泽晃了晃手指：“我劝你还是早点看清形势好，别做无谓的挣扎……说不得，到时候大势倾轧之下，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沉默。 穿越者咀嚼着其中难辨真假的信息，而后抬了抬眼皮子：“说完了吗？” 不等对方给出答复，他已先一步拔剑。 “说完了就把手留下来吧！” 他并未杀人，站在一旁的唐明解也并未出手阻拦，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胖子指着他的那只手已然落地。 “啊啊啊啊啊——” 后知后觉，唐明龙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他踉踉跄跄的后退着，殷红的鲜血洒的遍地都是。 “这就是代价。” 顾天泽沉声道，他不是不可以把这个死胖子斩杀当场，只是……没这个必要。 眼前的唐明解是一名实打实的武道二重天，真动起手来击败乃至击杀他都不难，但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给晚上的洗尘宴平添变数。 他之所以回唐家，非是为夺权，也不仅仅为谋利，更多的是为了斩断原主的束缚，替未来的破境创造条件。 若是不能引出幕后黑手，若是不能了结因果，可以说他的所有谋划都尽付东流。 这个结果，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断他一臂，小惩大诫，既是示弱，又是立威，既不显得怯弱，又不至于打破规矩，正是他所谋求的平衡。 “你会后悔的！唐明泽！”胖子发出形同败犬的哀嚎，“你以为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你以为你爸爸能救得了你？他连家主之位都保不住！连自己也救不了！” “慎言！” 一直不曾说话的唐明解在这时终于开口，并解释道：“抱歉，他的精神有些不太稳定。” “精神病就应该把他锁在屋子里，别让他出来乱说话。”顾天泽眯了眯眼，“有时候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 “抱歉，”唐明解朝他拱了拱手，“告辞。” 便带着唐明龙，离开了他暂住的厢房。 而在目送他们离开后过了有一阵子，顾天泽才迈开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唐明解先前站的地方。 在靠里侧的木制门柱之上，他看见了唐明解的留言。 寥寥数语。 字虽少，情却重。 “小心” “洗尘宴” 这是仅有的五个字，与顾天泽自身的猜测不谋而合——族老会那边，会选择在洗尘宴上对他下手！ “大势倾轧之下？” 回想起那个死胖子威胁的话，顾天泽嘴角不由噙出一抹笑容：“什么大势？大势在我，不，应该是我就是大势！” 实力，位列人榜的巅峰战力，就是他的大势。 堂堂正正！ 万夫莫敌！ 第十三章幕后黑手现身 雅弦阁。 取自雅弦知意之意。 是一家只接待“上层人”的歌舞酒肆，算是多罗国最大也是最上档次的风月场所。 唐家堡这里的自然不是总阁，而仅仅是一处分舵。 但即便如此，能将雅弦阁最顶层的“知意轩”整场包下，也足够称得上大手笔。 美人如画， 举目望去，水榭楼台，灯火酒绿，燕环肥瘦。 有人拨动古筝， 有人挑动琵琶， 在宛若的清唱声中，在百十名妙龄少女婀娜的舞姿陪伴下，十数名气度不凡的老人，正在娇美少女的陪侍之下，相顾无言。 “唐明泽回来了。” 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杀了不少人。” “立威。” 被众人称为“安老”的老人，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个小兔崽子是在立威，是在向我们立威！。” “我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隐隐在这群老者中，处于领头位置的，是一名黑袍老者，他的名字是唐子墨，是现今唐家资格最老之人，同时，也是唯一一名在武道上可与唐文斌一较高下的武道二重天巅峰强者，“但我想知道的是，在外院拦住他的那些家丁杂役，是谁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是我。”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唐家权力的真正中枢，族老会的诸位族老们，纷纷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会场一时静默无言。 连在一旁端茶送水的娇美人儿，都仿佛受到了氛围的感染，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如同木偶一般分侍一旁，一动不动。 “或许……” 最终还是被称为“安老”的唐静安桀桀怪笑的打破了沉默：“我们之中有人背弃了盟约，倒向了‘那一边’。” “但这不现实，”尽管他说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和他观点一致，“在唐明泽那个小怪物死后，唐文斌已失去了对我们的绝对优势，不，更确切的说，是我们反倒因此而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被我们压制到连宗族大会都未曾现身，颓弱之势尽显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在座的诸位，会放着人不当，去做狗。” 唐文斌， 是一位暴君，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并且， 极富野心。 唐家的权力若是落到了他手头，他们这群人，恐怕会被剥夺权力、剥夺自由，像狗一般拴着，除了向他摇尾乞怜，连吠上一声都不能。 即便是投诚者，也注定得不到信任，再无法拥有他们今时今日的权力、地位。 “说的在理。” 墨老对这个说法予以了肯定，哪怕它多少有些牵强，作为领头人，他也只能无条件的支持——因为，对这个因利益而结合在一起的松散联盟而言，没有什么比信任，更弥足珍贵了。 若是放任怀疑扩散，整个联盟因此而垮塌，也不是不可能。 “这件事，只可能是‘骑墙派’做的。” 偌大的族老会自然不会一条心，能组建这么个松散的联盟，都要归功于唐文斌逼迫太甚，但就算如此，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坚定的反对派，总有那么几个人在分化、收买、威胁之下，成为了左摇右摆、待价而沽的“骑墙派”。 这类墙头草的人数不多，影响也不大，但在唐明泽归来的关键时刻，却同样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也对，他们有这个动机。”有人附和。 “可惜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墨老冷笑，苍老的面容阴沉的可怕，“要是唐明泽真能起到鼎定乾坤的作用，唐文斌岂会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墨老说道，“今天在议事厅中，唐文斌的态度，很有些问题。” “若是唐明泽真的毫发无伤，示敌以弱，让我们主动出击，主动入局，主动将把柄与弱点暴露在他面前，才是他应该做的选择。” “但……”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错，无论唐明泽，还是唐文斌，都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这很不正常——不像是运筹帷幄、智珠在握，反倒有几分虚张声势的味道。” “所以唐明龙与唐明解……” 在座的诸老之中，没人是聋子瞎子，他们都有各自的情报网络，对唐家堡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不会连矛盾漩涡的最中心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让他们去的，也是我让他们刻意激怒唐明泽的。”墨老继续道，“我们的二公子可从来不是心机深沉之人，而人嘛，在强烈的情感之下，总是更容易暴露自己的虚实。” “你发现了什么？”尽管心底隐隐猜到了答案，但仍有人迫不及待的发出了追问。 “他很愤怒，却同样很克制，并且……”墨老的语速依然不快不慢，挠的人心中痒痒的，“他异乎寻常的冷静。” “冷静？” “他在压抑怒火——并非是打碎门牙往肚里吞那种压抑，而是明了进退、得失，最终选择克制的压制。” “这意味着什么，我想大家应当很清楚。” “他不希望激化矛盾，” “他在心虚！” 在场的都是在人精，怎么会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机会！ 趁机发难的机会！ 天才？别说你是天才，就是旷古烁今的天纵之才又如何？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若不是唐明泽的崛起太过突然也太过迅速，在引起他们注意前接连踏破后天、先天两重关隘，以强绝之势登临武道一重天，并具备了同二重天战力，恐怕他们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不过现在，似乎也为时不晚。 老家伙们桀桀怪笑着，但其中也有人注意到了其中潜伏的危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唐明泽这等人物。”有一老头点出了其中被绝大多数人忽略的危险，“即便是做困兽之斗，我也不认为我们这些老东西能扛下他的反噬——至少，我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不能。” 唐家族老，之所以能在唐家享有尊崇的地位，不仅仅因为他的辈分很老，更因为他们每一个都至少是破开先天之门，登临武道一重天的武者！ 哪怕没有唐家，在多罗国这片江湖之中，他们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武林名宿！ 其中甚至还有“墨老”这位武道二重天顶峰巅峰武者！ 可扪心自问，哪怕“秋月剑”唐明泽陷入虚弱，哪怕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他们也没有五成把握能将他斩杀当场，更别说全身而退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都愿意享受同盟带来的好处，谁也不愿意承担半点风险。 尤其是身陨之危。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一种难言的默契中，所有人诡异的保持了缄默。 这种事说出来干什么？ “墨老”唐子墨在心底叹了口气，本以为能趁这个机会，安排几个并不亲近他的老东西送死，但既然被人看破、点出，自然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必须要站出来，担起这份责任。 哪怕，他会因此而失去很多…… “放心，唐明泽，不，甚至是唐文斌，都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墨老低呷了一口茗茶，放下手中紫砂打磨成的茶杯，情绪稍稍有些低落，语气却依旧幽深，“我早已准备好了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从此起彼伏的声音来看，对此表示怀疑的，不止一人。 也是， 唐文斌乃是武道二重天巅峰，在整个多罗国，乃是实打实的“宗师级”人物，比他更强的虽不是没有，却也极少极少，少到其中任何一位动动身子，都能在多罗国武林引爆一场地震。 而唐明泽尽管受创不轻，却也仍不容小觑，拼死之下，依然有可能爆发同武道三重天的战力，即便是墨老，也丝毫没有把握能抗下他最后的疯狂。 对付这样的敌人，到底怎样的准备才能称得上万全？ 不， 应该说怎样的准备都称不上万全吧。 墨老对在座的诸位族老的怀疑心知肚明，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挑了挑眉头，说道：“但在那之前，我先替大家引见一位大人。” “大人？” “唐子墨你什么意思？” 以唐家族老的身份，何须屈居于他人之下。 更何况， 在这之前，唐子墨根本没有和他们通过气！ 居心何在！？ 老人们又惊又怒，但奇怪的是，并无一人发作，每个人嘴上说着不要，屁股却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连挪动都不曾挪动一下。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 “墨老”唐子墨可不是行事冲动的小年轻，他敢这么做，一定有相应的底气，所以尽管满腔的不满，但没有人想去当那只“出头鸟”。 而互相推诿最终酿成的苦果，到最后只有由他们自己吞咽。 厢房的门被打开了。 推开门的，是一只纤纤的细手。 步入其中的，是一位看上去年方二八，一举一动却皆有动人风情的女子。 但， 无人敢动弹哪怕分毫。 因为， 虽然女子有一个俗气的名字叫藤金萝，但江湖上却很少有人这么称呼她，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只知阎罗，不闻金萝。 武道三重天，称雄多罗国的“十强者”之一，被不嫌事大的说书人称为“天下杀机第一”的阎罗女藤金萝。 而这位修罗一般的美人，对唐家诸位族老的反应，没有一丝一毫动容，她只是自然而然的俯视着众人，如主人一般发布着命令。 “唐家，是我的。” 若云端的女王俯览在尘泥中打滚挣扎的臣子，她以高高在上的口吻宣示了主权。 却无一人胆敢反驳。 毕竟， 那可是阎罗女， 那可是……整个多罗国只有十人的武道三重天！ 第十四章敬酒与罚酒 功行圆满。 顾天泽缓缓吐纳收功。 尽管普通的修炼，对他的提升已微乎其微，但穿越者不打算放弃这一承袭自原主身上的习惯。 水滴石穿。 修行本就是水磨工夫，将希望尽数寄托在金手指之上，反倒是一种本末倒置的不智之举。 人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是他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轻轻叹了口气，顾天泽没有沉浸于回忆中，他起身，开始演练剑法。 春花秋月剑。 这门剑法的品级不高，无论是繁复且华而不实的剑招，还是那如风中浮萍般无甚可称道的立意，在真正的行家里手眼中，不过是那些公子哥儿们耍帅用的风月剑法，压根就不能用来实战！ 但在原主手中，化腐朽为神奇。 以“春花”与“秋月”为纲，唐明泽升华了这门剑法的立意。 春花，恰若初春之际，百花盛开迷人眼，其核心法门就在“变”与“快”两字，施展开来有若百花盛开，群芳斗艳，使人神晕目眩，身不知在何处。 而如果说春花的主要功用在于扰敌，那么秋月则主“杀”——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秋之一字，本就象征着肃杀，象征着繁华的结束，象征着百花的凋零，这是一门杀戮之剑，更是一门死亡之剑。 月色皎洁，月光如剑。 这是原主融汇所学的圆满之剑，也是他之所以能登临人榜的原因所在。 要知道…… 人榜所看的不仅是成长的速度，更是战力。 每一位登临人榜者，不说有资格逆行伐天，挑战更高一层次的武者，至少在同阶，可称无敌。 顾天泽全盘吸收了原主的武道底蕴，这门有着人级潜质的剑法，自然也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因心性的不同，他始终没将前半部分的“春花”吃透，连带着“秋月”施展开的清冷凄美之意，都要大打折扣。 他的剑法，带有很浓郁的“翻天镇海”之意。 与其说是“花开缭乱，剑自天上来”，不如说是“群星崩塌，月球失坠，彗星撞地球”，活脱脱的把画风给带歪了。 让穿越者不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在有能力、有资格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之前，唐明泽这层皮，他还是要的。 所以，练剑，必不可少。 这也是消化、吸收原主记忆的一种方式。 修炼这件事情，本就是水滴石穿的过程，作为毫无根基的穿越者，顾天泽想要快速成长，除了神秘莫测的系统之外，只有这具身体原主的特殊性可以依仗。 名列人榜，在青云州，对年龄二十到四十之间的适龄青年而言，这是他们所能争取的最高荣耀。 原主的记忆，无疑是一个有待发掘的巨大宝库。 若是能将它们尽数理解、吸收，他在这片世界毫无疑问有了第二块立足之基。 更甚至，在系统的帮助之下，他能够有机会身登绝巅，于云端一览世间风采——对男人来说，这是无法抵抗的究极诱惑。 路在脚下。 更在每时每刻的每一点滴之中。 顾天泽练剑， 不辍。 一直到日薄西山，夜色将近，他才动身前往举办洗尘宴的宴会厅。 当然，比起洗尘宴，他更倾向于将这场宴会称呼为唐门宴。 宴无好宴。 分家的族老们想必会在今晚集结力量，给他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而杀死原主的幕后黑手，更不可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顾天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唐家人，也做好了迎接恶战的准备，事到如今，他的心境反倒如镜面一片平静，一般波澜不兴。 “明泽，你来了。” 原主的父亲，唐文斌以低沉平缓却隐含笑意的声音向他打着招呼，并将他带入了会场。 一边拍着他的肩膀，整理着他的衣襟，一边说道：“别拘谨，今天你才是主角。” 多说多错。 顾天泽没有作答，只是礼仪性的点了点头。 稍稍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在宴会之上，他并没有发现女眷的存在。 他也没办法弄清楚，戚夫人到底知不知道，他那个宝贝儿子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如果知道，还要多一场麻烦事。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明泽，来，哥哥敬你一杯。”身材壮硕、高大、宛若一座肉山的唐明武朝他大步走来，并主动举杯，一饮而尽，“不，这应该算是哥哥的罚酒，哥哥对不起你！” 对不起？ 顾天泽咀嚼着这个词语，心中掠过了好几个猜想，却没有急着回应，只是不动声色的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哥哥没能保护好你，”铁塔般的大汉，流出有珍珠般大小的泪珠，“如果哥哥事先能再谨慎一点，你又何至于为宵小之徒所害！” 他说的情真意切，只是穿越者不会因三言两语而打消对他的怀疑。 “这是第二杯！” 唐明武再次替自己斟满，一口闷。 “我没能保护好你，连重伤的你也没能保护——如果，如果那时我能坚持，我能顶住族老会的压力的话……” 泪腺再次失控，连带着接下来的话语，也淹没在了呜咽中。 “兄长大人不必自责，”顾天泽转动酒杯，未饮，“这一切非是你的过错。” 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为上。 而就在此时，又有人上前进酒。 是唐家的族老们。 他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齐刷刷的看着他。 “这一杯敬你，敬我们大难不死的天才。”“墨老”唐子墨举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希望幸运并未在今夜离你而去。” 这么说着，他没有饮酒，反倒将杯中之物，倾倒在了地上。 ——！！！ 哪怕早知来者不善，顾天泽的瞳仁也不禁微微一缩。 他们竟然敢……摊牌！？ 诚然，若是窥出了他的虚实，分家、族老一方的势力的确超出家主一脉良多，可族老会一向分赃不均，人心不齐，怎么会在此时此刻，以如此决绝，如此不容缓和的方式进行摊牌？ 难道…… 是幕后黑手？ 是幕后黑手给了他们底气！ 顾天泽心思急转，对族老们身后之人的身份已有所猜测。 是十强者。 多罗国仅有的十位武道三重天武者！ 只有他们，才能让那些个天性胆小怕事，做事瞻前顾后的族老们，铤而走险！ 笼罩在唐家堡，笼罩在原主之死上的疑云，于顷刻间消散大半。 虽然还有一些无法解释之处，可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唐家的族老们，以及那位居于幕后的黑手，是他的敌人！ 不死不休的敌人！ 所以， 顾天泽决定， 先下手为强！ 第十五章图穷匕见 先下手为强！ 顾天泽没有任何迟疑，抢先出手！ 长剑出鞘， 百花缭乱！ 顾天泽依旧在藏拙，原主的春花秋月剑，扰敌的春花部分他只吃透了三成，虽然看起来像模像样，真有几分百花缭乱的感觉，可实际上比之原主相去甚远，堪称外强中干的典型，能够极好的表现出自身的“虚弱”。 他在钓鱼，钓大鱼。 十强者在多罗国虽然是几近无敌的武道神话，可说到底多罗国不过青云州的一隅之地，其中的武者哪怕可称“最强”、“无敌”，也大抵不过是井底之蛙，真正可怕的，只有那位半只脚踏入地境的多罗国第一人。 至于这些“德高望重”的家族族老，不过是正餐开始前的零嘴。 没必要一开始就敞开肚子吃，以防把正菜吓跑。 他来，是了结因果的。 不把前缘斩个干净，他怎么敢打落这半成不就的境界，以前所未有的浑厚积累，再次破开先天之门，重登武道一重天？ 所以，他不仅不会回避战斗，反倒巴不得所有敌视、陷害原主的人全部跳出来，好让他一网打尽！ 战他个酣畅淋漓！ 顾天泽没有使用金刚不坏神功，也不曾运转翻天镇海真意，甚至连金刚狼战体的恢复之能都没有发动，仅以一套春花秋月剑，突入敌群。 “好胆！” 他杀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果决，一名武道一重天的族老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成片成片的剑光中神昏目眩，被一剑枭首。 墨老见状不禁大骂一声，旋即不动声色的向后挪动了一个身位。 “给我上！” 可能在唐家成为族老的，又有几个会轻易成为别人的刀子？ 眼下的顾天泽很危险，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更遑论那些个比谁都惜命、精明的族老们？ 他们无比的清楚，一旦他们战死于此，他们身边的那些个“战友们”会毫不犹豫的在战斗后谋夺他们的产业，侵吞他们的资产，奴役他们的后人。 所以，他们不想死，也不能死。 但死战之下，人人惜命，又怎能不死？ 不是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只是……大势倾颓，无人愿意去当那只出头鸟，更无人愿意牺牲自己成就他人，挽狂澜于既倾。 如狼入羊群，本该占尽优势的族老们，一触即溃。 “该死！” 战局的变化超出了唐子墨的意料，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族老们到底有没有拼死之心，他自然心中有数，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竟会被一举杀溃。 要知道，每一名族老，至少也有武道一重天的修为啊！ 真是一群废物！ “墨老”作为族老中领头的那人，与家主一系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或许为了唐家的安定，唐文斌不会将族老会赶尽杀绝，可对他这个威胁自然是巴不得除之后快。 所以，即便眼见事不可为，他也必须迎难而上。 唐子墨咬牙，到底是积年武道二重天，长久来的骄横虽然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拨开迷雾，可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已然明了得失。 “跟我上！” 他玄功默运，不退反进，只身对上唐明泽，打算在关键时刻撑起了战局。 可谁知刚一踏入对方周身三尺之内，剑光便呼啸而至。 不知不觉间， 武道二重天巅峰的他，已深陷剑势罗网之中！ 进不能， 退不得， 前后左右，各有剑花绽放，山花烂漫。 春花秋月剑竟然如此可怕！ 明明不过是一门先天武学罢了，在唐家武库一众先天武学之中也并非最出类拔萃的那几门，怎么可能这么强！ 唐子墨惊疑不定。 一生都没出过多罗国，一辈子都不曾遭遇过何谓人榜俊杰的他，根本不能明白，那张由监天司钦定，高悬于青云州之上的榜单，意味着什么。 也并不知道，武学本身的桎梏，是可以靠使用它的人来打破的。 ——当然，他也没机会知道了。 恍惚间， 识海震荡，幻象丛生。 他所观想的那张崇圣黑虎真形图中的黑虎不知何时从卷幅中一跃而出，携裹着他的精神意志，跃入了山谷之中。 空谷幽兰，百花缭乱，春意盎然。 猛虎在花丛中若大猫般左突右窜，恣意妄为，压垮、揉碎了不知多少鲜花。 但不管它如何冲撞，不管它如何撕咬，空谷依旧寂寥，百花依旧怒放。 终于， 它累了，倦了。 趴在地上，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忘却了自身所在，细嗅蔷薇。 然而， 春去秋来，美好终有逝去之时。 秋风萧瑟，月色凛然， 剑自—— 天上来！ 唐子墨瞪圆了眼珠，一身强横的真力无处发泄，最后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了下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死了。 直到死时，他也未曾从那场迷梦中清醒过来。 也托他的福，通过这一番激战，顾天泽对原主的春花秋月剑又吃透了不少，对人榜武者的武道交锋，更明晰了几分。 人境、地境、天境。 这是武道九重天的三重大境界，恰与天地人三榜对应——武道境界依旧停留在前三重天的人境武者，正处于炼气化神的关键时期，精神、意志最是敏感脆弱，最易受到外在干涉。 因此，精神交锋，真实不虚。 一旦神魂失守，精神意志为幻象所夺，基本上就成了待宰的鱼肉。 唐子墨修为不弱，单论纸面上的属性、数据，比他这个境界半毁的鸠占鹊巢者要高上不少，可终究平日里安逸惯了，久不经厮杀，久不面对死亡，与他交手不过半刻钟，便心神失守，被卷入精神幻象之中，从而失去了性命。 但击杀一名武道二重天武者，顾天泽却没有多少成就感。 因为， 他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已将他锁定。 “一帮废物。” 形似二八少女，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股不属于这般年岁的成熟风韵的女孩不急不缓的从宴会厅的大门入口处走入，并最终在顾天泽面前站定。 “臣服，或者死亡。” “说出你的选择。” 她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但偏偏，这猖狂到没边的话语自她的口中吐露，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质疑。 族老们不敢。 唐文斌同样不敢！ 因为她是藤金萝， 多罗国十强者之一，传说中的不老不死之人，活着的武林神话！ 更重要的是，她是资深的武道三重天强者！比在场的修为最精深者还要高出整整一个境界！ 来者不善。 不， 顾天泽嘴角噙出一抹微笑： 应该是， 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第十六章逆行伐天 藤金萝。 顾天泽听过这个名字，不仅因为她是多罗国武道十强者中唯一的女性，更因为她纵横多罗国的数十年间，鬓容不改，始终俏丽有若二八芳华的少女。 这很反常 武道九重天阙的前三重天，武者神魂尚不稳固，尚不能以武道意志统合精气神三关，更别说糅杂成一，身成混元了。 所以，前三重天的武者被统称为人境武者，比起飞天遁地、拔山填海可称大地游仙的地境宗师，这一阶段的武者强则强矣，却依然不曾完成生命本质的蜕变，依然还是个……人。 指望在人境达成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醒醒， 梦里什么都有。 所以，这个女人，是一个异类。 或许…… 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顾天泽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既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也没有急着抢攻。 而是在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进行回气。 高手相争，只在一线，而一线之差，很有可能就是生死之隔。 与那些早已在权力的深渊中腐化堕落的唐家族老们不同，十强者武道神话是实打实用血铸就的，他们的武道经验、杀伐手段绝不会弱，更别说境界还更在他之上。 真要生死搏杀。 他没有把握能成为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 毕竟， 武道九重天，一重天就是一个大境界，越阶而战的难度丝毫不亚于逆行伐天！ 但难度高不意味做不到——青云州广袤，天才妖孽横生，而各个地域的武道发展程度又不尽相同，总有人能化不可能为可能，逆行伐天。 而幸运的是，唐明泽……不，顾天泽恰巧是其中之一。 凡登临人榜者，起码也是同武道三重天战力！ 而同是武道三重天，修为战力又千差万别——虽然因人而异，但大抵上与地区武学的兴盛程度直接挂钩。 以多罗国这等世家门阀把持传承，武林江湖如死水般沉寂的武道荒漠，能孕育出唐明泽这等武道天骄已属异数，指望人人如龙？呵，还真当天才是大白菜，往地里施两斤肥，就能一茬一茬跟韭菜似的长出来？ 所以，不可疏忽大意，也不必瞻前顾后，大胆的上吧！ 在利用这片刻的喘息之机调理好紊乱的气息之后，顾天泽抬头，视线在少女那娇嫩柔美的面容上稍作停驻。 “做梦。” 他低哼一声，以此作答。 并率先出手！ 刹那间—— 剑意缤纷，百花缭乱！ 哪怕仅仅是远观，不牵扯进精神世界，也绚丽的如梦似幻！ “真美。” 而这一幕在藤金萝眼中又是另一幕场景。 月色如水，霜白胜雪， 百花争妍，桃之夭夭。 她宛若春夜的精灵一般，赤脚踩在堆满了花瓣的清新沃土之上，流水自她细嫩的足边潺潺流过，更有蝴蝶围着她翩翩舞动，美不胜收。 可惜好景不长。 少女多少有些遗憾的抬起头，阴冷之气不受控制的以她为中心侵蚀着脚下的土地。 大地冰封，百花凋零。 死亡凝固成了永恒，孤独渲染了月色，世界向黑暗沉沦。 人境武者的精神交锋， 是相互的。 有强势的一方，自然也有弱势的一方。 若顾天泽的精神境界不曾半毁，很难说这场交锋谁会是强势一方，谁又会是弱势的一方。 可是一切没有如果， 他的武道二重天只是原主的遗泽，空有肉身力量，在最关键的神魂领域，却是一塌糊涂，欺负下那些不谙战斗的位高权重者不会有什么问题，可问题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名修为更在他之上的武道三重天！ 幻境反噬。 顾天泽眉心忽的一下炸开，眼前一黑，再度睁眼之时，已身陷囹圄。 “哐当！哐当！” 四根齐腕粗的铁链，分别禁锢在他的四肢之上，而更让人惊悚的，则是…… 他正躺在一副棺材里！ 抬头望去， 夜色沉沦，群星寂寥， 世界黯淡无光。 “呼——” “呼——” “呼——” 伴随着阴风的怒号，一抹幽影如掉帧的电影一般一闪一闪的向他逼近。 是藤金萝。 只是她眼下的形象却很让人毛骨悚然。 一身褴褛的白衣， 披头散发， 嘴角含血，脸色惨白， 足不挨地的在半空中飘着，似乎发觉到了注视，嘴角咧开一个巨大到令人悚然的弧度，朝他阴恻恻的一笑。 而在这时，恰好寒风呼啸，吹起了她散乱的长发。 顾天泽赫然看见。 在她的头顶，在天灵盖之上，有一根堪比大号毛笔的铁桩子，笔直的插入了脑门，只留下一个又粗又黑的桩头裸露在外。 有点熟悉…… 他一时忘了挣扎，下意识的回忆起少女的容貌。 等等—— 这不就是，她的发簪吗？ 难道说…… 一股油然升起的寒气，令顾天泽的心神不免又浑噩了几分。 好在， 精神境界的不足，自有功法来弥补。 尽管自身的状态糟糕至极，可终究没有到彻底沉沦的地步，当藤金萝所化的那抹幽影逼近至身侧之际，他猛一咬舌尖，运转玄功！ 金刚不坏！ “嘭！” 衣衫炸裂。 随之一道炸裂的还有，那四根如手腕粗的铁链。 现实世界他当然没这么大的力道，能仅凭一门金刚不坏神功的变身，炸断数根如此之粗的铁链。 但这里是精神侵染的幻境，似真又似幻。 顾天泽长啸一声，暗金色的功体在压力的逼迫之下有进一步纯化的趋势，只是在那之前，他已先一步出手！ 掌法无名。 但心中观想的却是神人翻天镇海！ “轰隆！”“轰隆！” 云海翻腾，雷潮涌动， 一掌携裹天地之威，有若执掌雷罚的天尊神人，代天行罚！ 藤金萝神色不变，依然不躲也不避，如幽灵一般违背地心引力的朝他飘来。 显露獠牙，显露利爪， 她竟然想要硬碰硬，想要以伤换伤！ “轰隆！” 二人都心意已决，二人都对自身自信满满，二人的攻击，都不留半点退路！ 闪电划破长空。 也照亮了整个世界。 没有声响，没有异动，世界于这一刻定格，破碎。 精神上的交锋暂且告一段落，而现实层面的厮杀，并无半分间隙。 同样是你死我活的相杀之局。 同样是不闪不避的互伤之局。 现实除了没有那夸张的光影，与精神幻境中的局面如出一辙。 于是， 碰撞的结果在这一个刹那揭晓。 “嘭！” “咚！” 两声闷响接连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仰身倒退而去。 金刚不坏神功被破！ 功体被破！ 顾天泽仰天喷出一口淤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不见丝毫血色。 他伤的很重。 并不是肉体上的伤势——有金刚狼战体在，别说是咳两口血，就算是把内脏碎片都咳出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功体被破，性质则迥然不同。 他损失的是即时战力。 在重修之前， 他再不能动用这门功法，再不能具现出金刚不坏之身！ 唯一称得上幸运的是，藤金萝伤的比他还重！ 虽然人境武者尚不能糅合精神物质，无论再如何高深的意境，一拳是多少力道就是多少力道，不增一分，不减一厘。 可金刚不坏神功，在《天下第一》的世界，本就是刚猛无敌的功夫，这门功体所增长的不仅是防御，更是攻击！ 刚猛无敌，宛若神人下凡！ 这是金刚不坏神功的画风，顾天泽决死之下拼尽全力挥出的一掌，到底具备何等的破坏力，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想象。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很疼。 穿越者自己看着都觉得疼——藤金萝尽管以“九阴白骨爪”破了他的金刚不坏神功，并在他身上狠狠地刮下了一块肉，可她付出的代价却同样非同小可。 她的左胸，被轰塌了半边。 注意，所谓的轰塌了半边，可不是虚指，她所受的不是断了几根肋骨、吐了几口血这种“轻伤”，而是…… 整个左胸腔，都向下塌陷了三分之一！ 触目惊心， 甚至让人怀疑，会被会连带着心脏也一同被碾成了血肉之泥？ 怀疑终究只是怀疑，事实胜过了一切，尽管顾天泽并不清楚在那等伤势下她如何能活下来，但她最终还是活下来了，并且没有往外流出哪怕一滴血。 “你真的是活人吗？” 纵使知道武道万千，奇功异法层出不穷，可亲眼见到这挑战常识的一幕，顾天泽仍不禁生出了几分寒意。 “你猜。” 少女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在笑，似乎又没有。 “我讨厌薛定谔，也讨厌猫。”穿越者没有在战斗中闲聊的习惯，“所以，你还是死了比较可爱。” 不等话音落下，他已然发动了攻击。 给敌人以喘息之机， 这等蠢事，顾天泽可从来不干。 他信奉的是趁胜追击，信奉的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所以， 顾天泽横剑向前！ 受创之下，气势不减反增—— 百花缭乱！ 剑自天上来！ 战斗对顾天泽而言是吸收原主武道经验的不二良方，他对春花秋月剑的领悟越发的精深，也越发的贴近于原主，别的不说，此时此刻，剑光泼洒之下，已有原主九分风采！ 但他的对手是藤金萝，是多罗国的十强武者！ 这名少女虽然看起来面嫩，可纵横武林山河已有近百年岁月，一身玄功或许不至于功参造化，可生死杀伐之间的经验，还更在原主之上。 若没有几分把握，她怎敢与明显修持了护体神功的顾天泽换伤？ 只是……视野不够广阔的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金刚不坏神功一般不讲道理的功体，更没想到，她竟然会败在她最强、最值得信赖的一点之上！ 一步错，步步错。 武者相争，生死一线。 正是这一点疏忽大意，埋下了她的败亡之因。 百十招后，哪怕藤金萝体质特异，即便是心脏碎裂这等伤势也能视之等闲，可终究在刚才那轮换伤中受创非轻，难敌越来越适应战斗、厮杀的顾天泽。 终于—— 回防的招架比之先前慢了微不足道的一瞬，而这一瞬，正是生死之隔。 剑光璀璨。 藤金萝瞳仁之中的光芒渐渐暗淡。 “这个结局，也不差呢。” 她合上眼帘，再没有了一点声息。 顾天泽拔出了洞穿她心口的利剑，注视着地上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少女，心中百感交集。 这…… 就是复仇的滋味吗？ 顾天泽轻叹一声，默默体悟着自身灵魂、精神深处随之生出的变化。 圆润、无暇、圆满—— 他感觉自己与自己灵魂中名为“唐明泽”的异物，逐渐打消名为“他我”的藩篱，融为一体。 接下来也该了结唐家的旧事了。 顾天泽感受着体内仿佛沉珂尽去的畅快感，心中却没有兴起多少漪涟。 然后， 瞳仁微缩。 第十七章兄弟其心 顾天泽没有大意。 他清楚的知道，哪怕幕后黑手业已伏诛，可战斗远远未至收官之际。 谁也不能保证。 那些族老们会不会在关键时刻醒悟，趁这个机会，对他痛下杀手。 理应保持警惕。 哪怕只是为了钓鱼。 毕竟，在生死之战中，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并无定数。 他很强不假， 可即便在多罗国中，他也远远称不上无敌。 不说那天下无敌的大将军戚元武，就是十强者之流，他想要胜过，怕也不易——若非藤金萝刚好不好的撞上了他现今的最强一点，即便他仍有底牌未出，胜率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六成。 所以，他没资格骄傲自满。 正得益于这份始终不曾放下的警惕之心，当有人暴起发难之际，他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应对！ 但发难之人的身份，却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唐明武。 他的兄长、长兄！ 同时也是原主在唐家少有的可以信赖之人！ 可惜， 如今看来，原主所信非人。 更甚至，原主那蹊跷至极的死，很有可能也与他脱不开干系。 但现在…… 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既然已决定动手，唐明武自然不会拖拖拉拉。 一出手， 便是风雷云动！ 人级武学，唐家不传之秘！ 三十六路奔雷手！ 紫电生雷，刚猛无双！ 在与阎罗女藤金萝一战后，顾天泽的神魂本就损耗极大，此刻骤然受激，顿时头皮一炸，被拉入了精神幻境之中。 “轰隆！” “轰隆！” “轰隆！” 雷声震天，紫电狂舞。 有一尊与唐明武形貌无二的神人端坐天上，俯览众生。 “汝可知罪！” 神人口吐雷霆，叩问心灵。 “我何罪之有！” 原主身为唐家人，对这门武学自然知之甚深，也正因此，他不仅对眼前执掌雷罚的神人丝毫不惮，更敢于针锋相对：“有罪之人是你！嫉妒贤人，暗害兄弟，真不知道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竟然还敢问我罪？可笑！” “不尊兄长，这是一罪！” “不敬强权，这是二罪！” “恃宠而骄，这是三罪！” “不知进退，这是四罪！” “挡我前路，这是五罪！” “数罪并罚——” “你该死！” 唐明武所化的神人微微一顿，语气微妙：“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 于是， 伴随着雷蛇奔腾，天上的神人探掌！ 降下天罚！ “呵，你还真以为你是雷罚的天尊了么？”顾天泽冷笑，“也罢，就让你见识一下你我的差距吧。” 武道一重天—— 这境界着实有些低，哪怕他状态不复完备，也不是区区一名武道一重天的武者所能撼动的。 逆行伐天。 你唐明武还不够资格！ 顾天泽抬头看了眼天上不可一世的神人，然后 出拳！ 天若无道，逆行伐天！ 顾天泽没有观想翻天镇海诀，区区一个唐明武，还不配！ 他只是…… 借此抒发心中那股不平之气。 此拳无名， 可通天！ “轰隆！” 一拳下去，山呼海啸，天崩地裂！ 幻境破碎，世界终焉。 这是境界的碾压，这是气势的碾压，更是意志的碾压。 年岁更长，资源更多，资质不差， 而直到现在还没有突破武道二重天，原因只有一个，心性不足！ 空有野心，却无决意。 任你万千虚名，高朋满座，肚内也不过草莽。 顾天泽拳势不减。 拳势可通天，更可杀人。 他没有手软。 任由唐明武手下的一众先天将招式轰至身上，也不闪不避，一拳轰开他那兄长的拳架，随后翻手为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胸口。 “噗！” 一口鲜血仰天喷出，若金刚不坏神功未曾被破，先天级别的攻击，几无撼动他的可能，但哪怕武者修行至武道二重天，也仍是肉体凡胎，仍然会受伤，也仍然会死——只是短短的一瞬，护身罡气被破，浑身浴血。 但这是值得的。 擒贼先擒王！ 敢在此刻冒大不违攻击他的，毫无疑问是唐明武的嫡系，而唐明武一死，他们毫无疑问会失去主心骨，毫无疑问会战意大减。 而战意大减之下，他们还有这个胆子继续向他出手吗？ 答案是， 有！ 但不过寥寥数人，而等待这些死忠的，只有一死。 哪怕虎落平阳，状态跌至了低谷，可顾天泽也不是几名先天境武者所能轻辱的，几个兔起鹘落，那些个敢向他出手的先天武者，尽皆殒命。 “呵。” 拖拽着浑身是血的伤体，顾天泽缓步性质倒地不起的唐明武身前，俯身览视着他，问道：“那天换剑的人，是你？” “没错，”唐明武坦然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为什么？”尽管心底已有了几分猜测，但顾天泽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呵，”唐明武胸膛不断起伏，“你问我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双目瞪圆！ 情绪激荡之下，已然气绝。 他死了。 顾天泽看着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兄长，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一番后，还是伸手合上了他那始终怒睁的双眼。 死者已矣，往事如烟。 但有些东西，生者总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比如唐明泽， 又比如唐明……武。 顾天泽长身而起，不急不缓的走到了唐文斌的身前，抬起头，注视着那张自始至终都没有掀起丝毫漪涟的面庞。 “父亲，”他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 “关于我那愚蠢的哥哥。” “他？”唐文斌摇摇头，“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所以我手下没有留情。”顾天泽叹了口气，“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认为你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武道二重天的墨老死了，他身后的藤金萝也死了，这里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我们两个了。”顾天泽说着说着，咳出了两口鲜血，“事到如今，您的隐瞒还有意思吗？” “你说的不错，确实有点意兴阑珊。” 唐文斌绷紧的脸忽然舒缓，流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过于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 “即便我不挑明，你难道会放任我离开这里吗？”顾天泽冷笑，一字一顿的诘问道，“你说是不是，我的父亲大人。” 语气森然。 第十八章父子之间 他们……在说什么？ 无论是站在家主一系的武者，还是残存的唐家堡族老，在这一刻尽皆缄默。 无它， 这番简单的对话中，包含的信息，足以使他们任何一个人感到惶恐、感到胆寒。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但无论他们再如何惊惶，再如何不可思议，现今不过是属于这对父子的舞台上些许派不上多少用场的边角料，真正的主角只有两人，他们的视线中只有彼此。 “不久前，”顾天泽说道，“直到明武死在我面前，我才真正意识到，你是一直躲在幕后的那个人。” “何以见得。” “他太恨我了。”顾天泽说出了他的分析，“说来您可能不信，唐明武嫉妒我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有所了悟，但我一直把他当哥哥，一直和他相处的不差——毕竟，再怎么说，我们之间有共同的血缘做纽带，又利害关系一致，就算有少许的不和，也犯不着生死相见。” “但他却想杀我，却在恨我。”穿越者摊开手，“这就有点拎不清了，我那同武道三重天的战力是家主一系超然的根基，哪怕他再嫉妒我，再渴望权力，也不会愚蠢到对我下手，自断前路——更遑论，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差，真心朋友虽不敢说，至少也不是点头之交或是酒肉朋友。” “所以？” “对，所以他没道理对我下死手，或者说哪怕对我下杀手，也不该恨我恨到这个境地。”顾天泽咳了两口血，脸色苍白的可怕，“让他对我动杀机的可能只有一个，形势有变。” “我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一点：“不仅不重要，更甚至会成为他未来执掌唐家的阻碍——正因为如此，哪怕有几分交情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对我动手。” “继续说。” “那么问题来了，所谓的形势有变，到底是什么变化？”顾天泽自问自答道，“对唐家而言，我的利用价值只在于同三重天战力，以及人榜俊杰这个身份——而后者若有变化，我肯定比你们都要敏感。” “也就是说，家族里、不，是家主这一系出现了第二名同三重天战力。而在整个唐家，有可能踏出这一步，除了你与唐子墨外，再没有第三人。” “很精彩的推论，”唐文斌鼓起掌来，“但你想借此说明什么？借此告诉大家，我已经晋升了武道三重天？” “当然不是，”顾天泽说道，“我只是想从你口中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要问我为什么要蛊惑明武，还是对你下手的原因？”或许认为大局已定，唐文斌相当爽快的承认了一切。 “都有。” “也罢，到底父子一场，”唐文斌敛去笑容，“就让你当个明白鬼吧。” 他顿了顿，继而说道：“不错，都是我做的。” “在你登临人榜后不久，我就踏破了武道二重天的关隘，跻身于人道止境。而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考虑，到底如何才能除掉你。” 除掉我？ 从那时开始就…… 顾天泽非是原主，但拥有原主绝大部分记忆的他，何尝不能当做原主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 也正因此，他才会感到一阵恶寒。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男人，他还配称为人吗！？ “我知道你想问原因，”唐文斌摊了摊手，“但事实上，没有原因——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害怕吧。” “害怕？” “对，我害怕你。”这位唐家家主以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很多人在背后都议论纷纷，说我之所以能坐稳家主的位置，就在于我有一个好儿子，而关于这一点，我也从来不打算否定。” “但这并不妨碍我因此而害怕你！” 他的声音忽的拔高：“明泽啊，明泽，你有没有想过，我曾无数次辗转反侧，仅仅为了你？我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你不再支持我，更有甚至，你会将我取而代之！” “这就是你要杀我的理由？”顾天泽咬牙，他万万没想到，父子相残的戏码竟源于一个如此可笑的理由。 呵，权力。 呵，这就是权力。 他忽然很想笑，笑这个可笑的人，笑这个可笑的世界。 “没错，”唐文斌点头，“你是我的骄傲，也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当我登临武道三重天，登临那人道止境之后，我便意识到，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我永远摆脱这个阴影，可以让我再也不用担心卧榻之下，有他人酣睡！” “然而，在开始执行计划前，我预估错了一件事情。”他的声音开始走低，拳心也不禁握紧，“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怕你，我甚至不敢对你下手！” “所以，你找上了唐明武。” “是的，明武自打记事没多久，就一直处于你的阴影之下，他虽然是我的儿子，却远远称不上优秀，与你相比，更是如此。” “他卑微、怯弱，却又过早的品尝了权力的滋味，他有野心，有行动力，能狠得下心来，却又没读过多少书，太过简单易懂。” “对我而言，他是最好的棋子，而挑拨你俩的关系，则更是简单。” “我只是若有意若无意的将他与你放在一起对比，并借着一些私下的场合，透露你对未来的家主之位有那么点想法，等到他心中嫉妒与仇恨的种子发芽后，再告知他我已经登临武道三重天，有隐退潜心修行武道的想法。” “所以，他在恨我，恨我比他优秀，恨我断他前路。”顾天泽终于明了前因后果，心中更是沉重，“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你在从中作梗。” 哪怕在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穿越者也从未见过如此险恶卑鄙之人。 “没错，虽然很对不起明武那孩子，但他的骨肉皆来源于我，如今不过奉还而已，更何况，他本就嫉恨你，我不过你给他了少许勇气，让他敢于实践罢了。”唐文斌轻飘飘的说道，根本不见丝毫悔改，“而他也没有辜负我，如果不是我最后心软了，你今天也不会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质问我。”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顾天泽冷笑。 “不必，”唐文斌说道，“我也没想到，你都大半个身子踏入了鬼门关，竟然还能活着站到我的面前。” “看来气运之说，非是无稽之谈。” “这么说来，”顾天泽没有在意唐文斌所提及的气运之说，他的关注点，在另外的地方，“我返还唐家时，在外院遭遇的那场试探，是你？” “是我。”唐家的家主大人笑了笑，“算是父亲给久未见面的儿子打一个不大不小的招呼吧。” “父亲，呵。”顾天泽皮笑肉不笑，“如此一来，事情也就明了了，那时，你之所以站出来，不是打算为我说话，而是打算激化矛盾，打算借族老会这把刀来一试我的虚实吧。” “聪明。” 唐文斌坦然：“事情顺利的出乎了我的预料，事先我也没想到唐子墨那老东西，竟然不声不响的投靠了阎罗女，而且她恰好和你拼了个两败俱伤。” “你以为你是渔翁？” “不是我以为，现在看来，我就是。”唐文斌幽幽的叹了口气，终止了这场本就没多少意义的谈话，“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你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你就这么确定你一定能吃得下我吗？”顾天泽针锋相对的说道，“小心崩掉你一口老牙！” “你错了，你的对手不是我。” “而是，” “他们。” 唐文斌的视线在他身边的武者，以及唐家的族老们身上稍作停驻：“你弄错了一件事，在踏入地境前，人境的武者终究有其极限，我根本无需动手，只需一道命令，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你围杀于此。” 他昂首。 “因为，我是唐家的家主！而你，不过只是一介逆子。” 十数位的武道一重天。 以及……一位武道三重天。 顾天泽盘算着敌我实力的对比，心中已有了决意：“唐文斌，你该不会是怕了吧，也好，就让我给你好好上上一课。” 他第一次说出赋予原主血肉的生父的名字。 也是最后一次。 “执迷不悟。”唐文斌神色不变，目光转至族老会方向，“诸位族老大人们，证明你们立场的时候到了，你们该不会让我失望第二次吧？” 冰冷的言语中，饱含杀机。 族老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 以行动作答。 杀！ 第十九章胜与负！ 只有登临武道一重天的族中宿老才有资格成为族老。 或许在气血上不如年轻武者那般澎湃，或许在战斗意志上不如年轻武者那般坚定，也或许，权力与欲望早已腐蚀了他们的武道根基，让他们在战斗中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但境界始终是境界。 人境武者的精神交锋、精神幻象将顾天泽折磨的苦不堪言。 他仿佛被卷入了轮回世界，如走马观花一般经历了百世轮回，时而是花开堪折的青楼少女，时而是戎马倥偬书生意气的儒将，时而是佛前青灯下被千人踏的青石，时而又是被关押入水牢，生不如死的囚徒…… 尽管他们营造的幻境，比之唐明武也多有不如，但架不住……量多啊。 如果早有这个量，他想击溃族老会，想击杀唐子墨，难度绝对会提高上十倍不止，可惜这帮子大老爷们，直到现在才为了能从唐文斌手中获得一张投名状，出功出力。 真是短视，真是可笑。 然而现在的顾天泽却是想笑也笑不出。 有一句话，唐文斌没有说错，哪怕再如何天才，再如何妖孽，人境武者始终都是人，逃不出生老病死苦的人。 一样会累，也一样会死。 “放弃吧，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唐家的家主大人依旧气定悠闲，好整以暇，“你继续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你终归是要死的。” 族老会的有生力量尽管损耗的差不多了，但他还有家主一系的班底，就算因为这段时间的蛰伏而缩水了不少，但起码还是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战力的。 更何况……还有他，还有他这名武道三重天的人道止境！ 心意已决。 唐文斌不再浪费口舌。 你要战，那便战！ 武者的正义与公理，终究是要用拳头说话的！ 强弩之末的你，就算藏拙，又能藏的了几分？吾辈武人，自当以力破之！ 能踏破武道二重天的关隘，晋升武道三重天的唐文斌，或许在武道意志上并非圆满无缺，但也不是庸人，在关键时刻自有决断。 于是，他悍然出手！ 拔剑！ 剑名春阳，意寓为此剑出世，若春阳初出，消融万物。 乃是千载前器匠大师蒋天绍所铸，乃是多罗国少有的一品利器级宝剑，其中更蕴含着一缕纯阳天罡真意，与唐文斌所修的风雷斩天罡相得益彰。 所以， 风雷随剑，拔剑即是风雷大作！ “轰隆！” 剑出，雷霆相贺，一剑斩天罡！ 顾天泽的瞳仁猛地瞪大。 神魂接近枯涸的他，毫无征兆的被卷入了精神幻境之中。 寒光凛冽，夺人心魄。 这一剑的锋芒，实在太盛！ 世界—— 被一分为二。 生死，胜负，如此的泾渭分明。 接， 还是不接？ 这对顾天泽来说并不是问题，因为他所谋求的，从来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于是， 他一退再退。 以距离，消弭了那过剩的锋芒，也消弭了那致命的杀机。 但一剑斩天罡本就不是风雷斩天罡这套剑法的胜负手，作为起手式，以先声夺人的方式占据先机，才是它真正的武道理念。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这是一门兵家武学。 尽管未曾真正与唐文斌交过手，但原主早通过“复盘”的方式洞悉了这门武学的要旨，并以其中精要，升华了他所修习的春花秋月剑，演化出其中“春花”与“秋月”两大意境。 顾天泽自然清楚，一剑斩天罡看似锋芒毕露，无可匹敌。 可实则不过是虚招。 若是不管不顾，直接硬抗，不说能直接破尽此套剑法，但至少，也足以反过来抢占先手，更易攻守之势。 而一味避让，最终换来的，反倒是敌人的剑势大成。 养一口无敌气。 养一身风雷势。 唐文斌的气势攀升到了极点，紫色的电芒将长剑映照的熠熠生辉，他如自九天踏临凡尘的神人一般，举手投足间，尽显霸主本色。 “孽子，还不过来受死！” 他一改往日渊深似海的文人形象，以极其粗鲁的方式，咆哮出声。 天雷滚滚。 天地大势在我，有我无敌！ 此刻的唐文斌，前所未有的强大！ 顾天泽不置一言，只是一味的后撤，一味的躲闪。 可精神幻境可不是现实，不仅没有那么多纵深可供利用，更糟心的，这是一场关乎心灵意志的交锋。 若是忍让，若是退让，若是心生胆怯，敌人的势头不但不会被遏制，反倒会变得越发的嚣张。 强对强，强者通吃。 这是精神交锋的铁则。 而此刻，唐文斌成了这道铁则最大的受益对象——他的气势越发的高涨，他的根基越发的雄浑，他的心灵也随之越来越圆润、自如。 “果然，” “你也是人！” “你也会败！” 对自己的儿子感到畏惧，这一向是唐文斌的耻辱，也一直是他武道修行路上最大的阴霾。 而现在， 云销雨霁，云开雾散！ 拨云见日！ 原本尚不稳固的武道三重天，在心灵中最大的漏洞得到消弭的那一刻，突飞猛进。 不仅稳固了原本的境界，更往上更进了一小步，对“混元一气，周天始生”的妙境有了少许的感悟。 纯以境界论， 他与十强者中的后几位已无有差距！ “我儿，”唐文斌喜不自胜，“速来成就为父的混元大道！” 风雷斩天罡！ 在这场精神交锋中，他所取得的优势无疑极大，整个精神幻境都仿佛沦为了他的一言堂，非但有天势相助，更逐渐取得了地利。 大地在退缩。 整个精神幻境的天地，在他的主观意志的影响、干涉下，越变越小。 顾天泽退让、躲闪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终于， 短兵相接，兵戎相见。 父子俩在电闪雷鸣之间，完成了第一次碰撞。 结局当然是…… 唐文斌的完胜。 “你也不过如此嘛！” 唐家的家主大人以一剑将顾天泽劈退，没有给穿越者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一阵风声呼嚎，紫电呼啸，宝剑破空而来！ “死来！” 占据了精神幻境支配权的唐文斌，如同真正的天神地祗一般，拥有无穷的伟力，仅仅是一声爆喝，天地也为之共鸣。 顾天泽的耳膜“轰”的一声炸开了，殷红的鲜血自其中淌落。 但他不管也不顾，亦不躲也不闪，只是持剑而立。 嘴角含笑。 不惜耗费本就濒临枯竭的神魂以心传声。 “父亲大人，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人境武者的精神交锋，我可是门清。”他这般说着，时间在唐文斌眼中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以，我能给你的，自然也能夺走。” 不等这个不配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有所反应，他便先一步揭开了他的底牌。 金刚狼战体！ 轰！ 精神幻境轰然崩塌！ 第二十章世间再无唐明泽 金刚狼战体！ 血肉重生！筋骨齐鸣！ 顾天泽的气势如火山喷发一般，瞬间从低谷攀升至峰顶，遍布身体各处、大小轻重不一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在结疤…… 仅仅眨眼的功夫，已然完好如初。 然后出剑。 非是春花秋月，而是 一剑斩天罡！ 剑光如雪，一剑霜寒十四州！ “怎么可——” 唐文斌张大了嘴巴，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那个逆子竟然能不声不响的修成这么一门神乎其神的疗伤功法，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成名技，竟会被这个逆子修成！ 难道，那小子早就有了将我取而代之的野心！？ 他惊惶。 但却并不惶恐。 鲁班门前弄大斧，他在风雷斩天罡上沉浸了数十年，其造诣之精深，绝对冠绝整个多罗国，哪怕这个逆子再如何天才，再如何妖孽，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数年的时间内，将其参悟到超越他的地步。 况且，他同样清楚。 作为整套剑法的起手式，一件斩天罡的声势与名头，无疑极其的夺人耳目。 可实际上， 不过是用以蓄势的虚招。 不足为惧。 只要敢于面对神魂的预警，敢于迎难而上，敢于与之争锋相对。 这一剑， 只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哼，画虎不成反类犬！” 冷哼一声，已借助先前那番大胜消弭了心灵漏洞的唐家家主寸步不让，以春阳剑迎上那道璀璨夺目的剑光。 但， 剑光如雪，凛冽清澈。 视线被一片白茫茫的剑光淹没。 仅仅是一瞬之间，胜负已分。 怎么可能…… 他那个逆子，怎么会、怎么能如此之强？ 说好的蓄势到哪里去了？说好的虚招到哪里去了？ 他怎么可能比我强上这么多！ 这一点也不一剑斩天罡！ 这一点也不风雷斩天罡！ 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他是唐文斌，是堂堂的武道三重天武者，是屹立于人道止境的真正强者，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败在了一名武道二重天武者身上？ 这一切都是错觉！ 都是精神幻境！ “不要自欺欺人了，唐文斌。”顾天泽平静的注视着原主的生父，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剑从他的右肩中拔出，“你输了。” 这是一剑剑天罡，也不是一剑斩天罡。 归根到底，风雷斩天罡这门剑法，本就不走刚猛无敌的路数。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早在很早之前，原主就通过观看唐文斌出手，明悟了这门剑法的真谛，尽管因为缺乏相应的典籍，没能成功修炼，但他手上的春花秋月剑，其中可有不少虚实之间的妙趣，若以此来演化一剑斩天罡一式，并且不涉及后续变化，其实不算难。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与外人分说了。 “不，我没有！”这位万人之上的唐家家主失去了最后的风度，“我没输，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孽子的幻境！我不会认输的，我不会让你击败我的，不会让你再成为我的心魔！” “呵。” 顾天泽低笑一声：“指望借装疯卖傻来逃避失败、逃避现实——这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 略显微妙的停顿，他沉吟出声：“还是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言罢，也不多费口舌，直接一剑点在了他的心口。 毫无杀意，也毫无烟火气息，但却是彻彻底底的死亡之剑。 如果这一剑不是恰好点在了护心镜之上的话。 他已经死了。 “嗡！” 伴随着护心镜长震，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令唐文斌那浑浊的神魂稍稍清醒了几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逃！ 唐家的家主大人一向很会审时度势，他如今肩胛骨被刺穿，惯用手直接被废，圆满无暇的心灵境界被破，状态已经糟糕到了不能再糟的地步，而反观他那个逆子，在以一剑斩天罡破掉他的剑势与心气后，更是气势如虹，难拭锋芒。 与之硬碰硬，不智之极！ 没有任何犹豫，他转身便逃。 哪怕明知道，这样会很危险，这样会将他的后背暴露于人后。 因为，他别无选择。 进则十死无生，退则九死一生，尽管观想的是沙场破阵图，可唐文斌从没有什么陷阵之志，比起正面击破强敌，他更喜欢也更擅长的是，玩弄权术阴谋，在战斗开始前将胜利纳入囊中。 但现如今，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留得有用之身，以谋东山再起之机。 这个逆子是真的要杀他！ 唐文斌并不打算将这个亏就此咽下，他也不是没手段进行反击报复，别的不说，他的老丈人，那位多罗国的武道第一人就是他最大的后台！ 他还真就不信，那位如大日一般威压整个武林的天下第一人，还治不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 更何况，大义在我！ 杀兄弑父，此即为大不逆，若将之曝光，这逆子必然不容于天下！ 一条条阴损狠毒的计策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唐文斌在心中暗暗发狠，若是今天能逃出生天，必定要让这逆子千百倍的偿还他今日所受的耻辱！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他能逃得掉的基础之上。 顾天泽并不打算放虎归山，早在唐文斌转身的第一时间，穿越者便已然明了了他的打算，也做出了决断。 剑出。 矫若游龙。 带着触目惊心血色的剑尖，从后背没入，在胸前“小荷才露尖尖角”。 “你这个……逆子！”要害之处受创，唐文斌不敢动弹分毫，但嘴上却不让分毫，“难不成你想弑父，想毁掉整个唐家不成！？” “弑父？在你对我下手前，有想过你是我的父亲吗？”顾天泽冷笑，“至于唐家，醒醒吧，如果你真的在意的真的是唐家，岂会落得今天的下场，你在意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你自己！” “逆子，逆子啊！”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终究父子一场，我不会杀你。”顾天泽说道，“但凡是因我而成就的，我都会将之剥夺，以了结我们二人之间的因果——至此之后，父子亲情，就此了断，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言尽于此。 顾天泽双指并作一指，点在了唐文斌的丹田之上，气劲勃发，一指点碎了他的丹田气海，化去了他勤修数十载的功力。 “如此，恩怨两清。” “我将沿袭母亲顾氏之姓，以苍天为父，单取‘泽’之一字，是为顾天泽！” “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唐明泽！” 说完，他将长剑抽出，任由伤口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 “不，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唐文斌完全失去了早先的风度，整个人像没有了骨头一般瘫倒在地，“你这个逆子，你这个逆子，你毁了我的一切！不，你不能走！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求求你，求求你……” 顾天泽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因此而放缓脚步。 败犬的哀鸣，无需聆听。 第二十一章一扇门 武道什么最重要？ 先天的资质？后天的努力？亦或者是能否获得一门神功绝学？ 答案或许会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是资源。 穷文富武，自古皆然。 武道是登天之阶，若没有一个好的家世，想要习武问道，无疑是痴人说梦。 别的不说，以原主为例，就因为缺了一门适合自己的观想法，他一直卡在武道二重天不得寸进。 而绝大多数武者的条件，其实还不如原主。 武道一途在资源上的门槛，可见一斑。 在解决完原主的肉身因果后，顾天泽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唐家，立即离开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地方，原因只有一个。 他要为将来计。 按照昨天夜里他给自己做的人生规划，在了解原主因果后，他会觅地自碎根基，破碎掉这半毁的境界，找机会重新破开先天之门，登临武道一重天。 然后再走监天司的渠道，前往青云州的中枢之城青云城，再战人榜。 这一系列规划听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不是？ 但实际执行起来却并不容易。 因为……没钱。 青云城乃是整个青云州的政治、经济、文化、武道中心，虽不是世间最繁华之所，却也相去无远，若想在那里常住，每天花费的银两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以前原主背靠家族，无需为此烦忧。 但既然他已打算断绝和家族的来往，就不得不考虑衣食住行方面的开销。 趁现在捞上一笔遣散费，很有必要。 所以，携裹着连败两大武道三重天武者的无敌之势，他叩开了唐家堡的宝库，从中领了一把名为“千钧”的利器级宝剑，以及足足万两的雪花银的银票。 虽然听起来不少，但在青云城，哪怕再如何省吃俭用，也坚持不了几个月。 当然，到了那时，他差不多已在青云城站稳了脚跟，可以实现创收了。 毕竟， 在这个武道至上的世界中，人榜俊杰的影响力丝毫不逊色于穿越者前世那些个帅哥偶像、少女天团，甚至犹有胜之。 以原主这浊世佳公子的形象，这早年丧父，又为父兄所忌的悲惨身世，包装一下，完全可以以偶像位出道嘛！ 连宣传语都想好了： 震惊！落魄公子逆境重生，为续武道之路，竟决定成为偶像！ 他不无打趣的想到，不禁哑然失笑。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虽然具备一定的可行性，可真这么做的话，耻度实在太高。 而且预期收益并不明朗。 归根到底，赚钱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舍本而逐末，智者不为。 重活一世， 他已不甘心再如从前一般卑微如草芥，他所渴望、他所追求的，是大解脱，更是大自在！ 握剑在手，握拳在心，胸有不平事，抒之！ 如识海中那座威压云霄的万古重楼一般，他渴望有朝一日能挣脱俗世的枷锁，凌驾于那诸天之上，长生久视，自在逍遥。 只是…… 这个未来实在太过遥远，遥远到顾天泽连想都懒得多想。 只有把握当下，才能创造未来。 穿越者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无比的重视，他那即将踏出的“第一步”。 那是基石。 同样也是，他在此方世界，唯一一件不属于“系统”，也不属于“唐明泽”的东西。 没有回去找小芸。 出于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明白的心理，顾天泽有心避开了那位娇憨可人的小侍女，随意找了森林中的一座岩洞，挥手震塌了入口，盘膝坐下。 他打算自毁境界！ 深吸一口气，他将意识深入识海，深入自己的形神结构。 崩！ 一念之间，天地翻覆，云海崩塌，那座万古重楼随之倾轧！ 在四肢百骸中循环往复的天地元气齐齐逆流，丹田气海一片混乱，随着一口淡金色的精血的喷出，顾天泽的脸色如同死人打了粉底一般苍白到了极点，气息更是从顶峰直坠谷底！ 他坠境了。 从武道二重天，直坠入先天！ 从天子骄子到泯然众人，只在一息之间！ “这种感觉，很微妙。”稍稍过了一会儿，顾天泽的情况才有所好转，才有一点力气说话，“不过不差。” 确实不差。 虽然无论从神魂还是肉身的角度，他当下的状态都称得上糟糕透顶，可从自我认知的角度，却截然不同。 好的不能再好了。 灵魂圆满，肉身无滞，神思的运行，无比的畅快。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破境时机了。 顾天泽福至心灵，没有收摄体内暴乱的天地元气，也没有调理那紊乱的内息，只是再一次盘膝坐下，意沉丹田。 翻天镇海！ 哪怕进入不了识海，哪怕调动不了神魂，顾天泽仍在第一时间观想了那尊只手翻天、只手镇海、只手重定地林风水的神人！ 镇压！ 给我镇压！ 恍惚间，他仿佛化身为那只玉手的主人，以无比决绝、无比酷烈的意志，将一切反对者、将一切不服者，通通镇压！ 我心即天心，我意即天意。 顾天泽的意志仿佛升入了苍穹之上，又仿佛遁入了幽冥之下，无在，又无不在，将散乱的力量重归于秩序，为天地——为他体内的人体小天地订立秩序！ “呵。” 气行周天，一口腥甜的浑浊之气吐出。 顾天泽终于收束了体内的天地元气，将一身修为重新推上先天境的顶峰，距离破开先天之门直抵本心只有一步之遥！ 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 不， 何须犹豫！何须彷徨！ 握剑在手，握拳在心，胸有有不平事，抒之！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思绪及此，心意已决。 顾天泽鼓动全身的气力，推开了仅存在于自己心灵深处的那扇门。 “轰隆！” 宛若有无边雷霆降世，又恍若上苍为之震动，他的耳畔平地里响起了一声惊雷！ 震散了那尚未凝聚的神魂， 也震散了那来自异世的灵魂， 更震散了这具身体的生机。 但顾天泽没有死去， 尽管连人之为人最根本的一点本性真如都随之泯灭，尽管连心脉都感受不到一点跳动，但……他终究没有彻底死去。 因为， 他推开的是……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那是先天之门，更有上古大贤不知其名，强曰为道。 武道九重天，登天九阶，超凡入圣之路，自此而始！ 明悟自我根本，了然他我之别，确立自身道路，壮大自我神魂。 此境，为武道一重天，又名， 养吾境！ 第二十二章两世人 很多人都曾幻想过， 如果能重生回过去，重生到一切未曾发生之前，我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顾天泽自然不能免俗。 他也曾幻想过，幻想过如果他父亲没有在那笔贷款的借贷上签字，如果法院的那纸判决书没有出现，他的人生，是否能走上另一条轨迹，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 这世界上可没有一位重生之神，能够给你精确到秒的读条复活。 他如愿以偿的重生了， 只是重生的时间节点却有些微妙。 掏出口袋里那花了三百买来的板砖机，顾天泽确认了时间。 二零一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23:58。 距离那场骚乱爆发，只剩下不到一分三十秒。 逃不掉的。 视线在眼前灯红酒绿之下忘情歌舞的少男少女身上稍作停驻，顾天泽清楚的知道，单凭自己，绝对无法在短短一分半钟的时间，逃出生天。 因为，他所将面对的，不是所谓的打砸抢，也不是人人避之如虎的恐怖袭击，而是时至今日人类也尚未征服的天灾。 火。 那是一场大火。 是有人蓄意纵火，还是在不经意中埋下了安全隐患？死在这场火灾中的顾天泽并不清楚。 但他清楚的知道，火灾这个渐渐淡忘在现代人视野中的灾害，到底有多么恐怖，到底有多么可怕。 浓烟滚滚之下，他逃不掉的。 顾天泽轻轻叹了口气，打开板砖机的数据流量，找到中国平安的官方网站，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注册、登录与购买保险。 而在这时，时间的指针恰好指向了0点。 浓烟如期而至。 “发生了什么！？” “啊！” “是火！是火！” “跑——跑啊！” 人群一阵混乱，有人哭着、叫着、试图向下奔逃，却在迎面而来的滚滚浓烟的冲击下要么最终倒地不起，要么不得不退了回来。 还有人则像没有头脑的苍蝇一般，围着楼层打着圈儿，急的团团转，却拿不出一点办法。 更甚至，有人被吓得直接瘫倒在地，六神无主。 顾天泽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类，他很清楚，保险公司有很大可能不会认这笔烂账，只是事到如今，他所求的更多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置身于涌动人潮的最中心，他没有惊慌，更没有失措，只是愣愣的看着“板砖”显示屏上的电话号码。 足足愣了三十秒，他最终愣是没按下拨号键。 何必呢？ 爸妈已经这么大了，何必徒增他们的烦忧？ 至少让他们能睡一个安稳觉吧。 想着想着，泪珠开始不争气的自眼角淌落，然后，泪腺崩的一塌糊涂。 打从小时候起，他就不是一个特别要强的人，普通的努力，普通的成长，普通的优秀，没有经历过多少挫折，幸运女神似乎也从来没有眷顾过他，直到—— 法院判决传来的那一刻。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因为轻信了亲戚，父亲将房子抵押进行了贷款，并成为了一起庞大债务纠纷的相关责任人。 原本还算殷实的小康之家，转瞬间支离破碎。 还没毕业的他，成了一名“负翁”。 年过五十的母亲不得不成为了一名清洁女工，夙夜操劳，两鬓斑白的父亲则借着网约车的东风，成为了一名滴滴司机，起早贪黑，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出门，夜半时分才归家。 更让人揪心的，则是他……他对发生在他家的事情无、能、为、力！ 我是何等的软弱，何等的无能！ 除了一点兼职带来的死工资外，连怎么赚钱都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半个身子陷入了泥沼中的人，明明还活着，明明还有气力，却不清楚该如何摆脱这个险境，只能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逐渐滑落名为绝望的深渊。 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无数次对自己说。 可经商他不会，口中也说不出悬河，对炒股什么更是一窍不通，除了记载在刑法中的那些，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发财。 他太弱小了，也太差劲了。 第一次，他如此憎恶自己，憎恶自己的弱小，憎恶自己的无能。 他是多么渴望，渴望自己能变得强大，强大到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但现在来不及了。 浓烟已经遮蔽了视线，四周尽是慌乱的人潮。 顾天泽轻轻叹了口气。 “天气冷了，注意防寒保暖，也提醒下爸，多加点衣服。” 删了又改，改了又删，一次又一次，他终于敲定了最后一版的内容。 “——爱你们的儿子。” 落了款，他最后点击了发送。 这个点…… 妈妈应该已经睡了吧，可惜……不，应该说这样也好。 顾天泽满是泪水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后被身后那宛若妖魔一般有若活物的浓烟，吞没。 在痛苦、窒息与眩晕的折磨下，他的意识最终坠入了黑暗。 而与此同时， 另一个世界，在青云州大地的偏僻一隅，有一个婴儿呱呱坠地。 不顾床上的女人的哀求，稳婆将手中的婴儿高高举起，然后邀功似的对门外的人大声囔囔道：“老爷，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我知道了，” 男人推开了门，视线与婴儿那刚刚睁开一条缝的眼珠子撞了个正着，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这小孩，不怎么干净。” “哦，您稍等，我保管把他洗的白白润润的，给老爷个大胖小子。” 稳婆与男人的声音渐渐离婴儿远去，顾天泽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竭力睁开仿佛在打架的眼皮，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这具身体的生父。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 但婴儿最终没能想起，他曾在何处看到过这张脸，伴随着响亮的啼哭，意识陷入昏沉。 时间流逝。 婴儿长成了孩童，他再没见过那个男人，只是随着母亲生活在一个大大的宅院之中。 日升月落。 在孤单与寂寞中，他渐渐长大。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母亲渐渐憔悴的形容。 终于，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母亲溘然长逝。 少年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离开了这个自幼生活的小小天地，来到了唐家大院之中，在那里读书，在那里习武，在那里肆意的展现着自己的才华。 因血脉，又因才能，少年从一众少年中脱颖而出。 再一次见到了他的生身父亲。 那是一个威严的儒衫男子，他并不高大，却足够威仪。 唐文斌。 少年在知道他名字的同时，被带离了唐家大院，有了私人的府邸，同样也有了私人的修行老师。 于是，入先天水到渠成。 又数年。 破开先天之门，成就武道一重天。 在多罗国年轻一代的武道大比中，斩获魁首之位，获得了前往青云城参与人榜争锋的门票。 于是，他幸运的从井中跳出，窥见了外面的广袤天地。 人榜争锋，生死一线。 但争夺登临人榜的机会，远比人榜争锋要来的更加的残忍暴虐。 毕竟， 地境的宗师们，可没时间去当那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天才”们的保姆。 如大浪淘沙。 又如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无数次的险死还生，无数次的重伤垂死，在一次次的生死厮杀中，少年走到了最后，登临了人榜，收获了无数的赞誉。 然而蓦然回首， 物是人非。 父亲与兄长变得越发的陌生。 整个唐家，也越来越冷漠、疏离。 对其中的因由，他不是一无所知，但那又如何，他改变不了这一切，改变不了那使他越发糟心的一切。 在唐家，在父兄面前，他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沉默寡言，也越来越痴迷于武道。 终于， 他在九月初九那日，约战了排名更在他之前的大力金刚蒙方。 然后， 长剑折断，一式“韦陀劈空”重重的劈在了他的头顶。 宛若当头棒喝。 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他死了。 也正因此，“他”醒了。 第二十三章今日方知我是我 庄生晓梦迷蝴蝶。 到底是庄生梦作了蝴蝶，还是蝴蝶梦作了庄生？两千多年前的庄子没有给出答案，如今的顾天泽，同样也无法作答。 毕竟， 一扇门，两世人。 先天之门，又有先贤将之称为众妙之门，其中玄妙，即便是传说中的天级强者，也难以尽知。 其中奇伟瑰怪非常之观，不胜枚举。 但不一而同，直问本心。 “何为我，” “我为何？” 这是最核心，最本质的问题。 顾天泽不知道，踏破先天之门所见的幻象，到底是真还是幻，但他清楚，这并不重要。 到底是穿越者吞噬了原住民，还是原住民融合了穿越者。 二者，于现在的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他是顾天泽。 不在于真相如何，仅在于“他”，“他”所指代不是穿越者，也非是原主唐明泽，而是主宰这具身体现在的意识。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在古希腊，这是著名的哲学三问，而在这里，在这个超凡力量显圣的武道世界，这三个问题，是问心三坎。 如今，顾天泽所回答的是第一问。 “我是谁？” 答案，其实很简单。 我，是顾天泽。 或许他的灵魂本质，早已不再是那个漂泊而来的异世之魂，但他始终坚信，他就是顾天泽，是那个葬身于火海之中的穿越者。 这是自我认知，同样也是自我认同。 我是谁， 不需要谁来校正，更不需要谁来指摘，我就是我，我就是顾天泽！ “我从哪里来？” 是顾天泽的意识转世重生而来，还是穿越夺舍而来？ 如果没能在唐家了断尘缘，顾天泽有相当大的可能，无法通过这一道问心坎，毕竟任谁在经历了另一个人十数乃至数十年的人生之后，不会生出一点迷茫？ 而在问心的过程中，哪怕是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犹豫、彷徨都可能是致命的！ 但幸运的是，唐家的琐事已了。 他与那里，再无半分瓜葛。 所以， 他此刻可以作答。 “我，是顾天泽。” 我从何处来？从地狱来？算了，应该是他从地狱来。 眼中掠过狭促的笑意，顾天泽答非所问。 但所谓的问心，重要的本来就不是所谓的“答案”，而是“心”。 人要骗过别人很容易，想要骗过自己也不难，但想要骗过自己的潜意识，骗过自己的本性真如……几乎不可能！ 所以，问心本就是问我。 而“我是顾天泽”，就是“我”给出的答案！ 标准答案！ 怎么可能会有错？即便有，在他彻底了断原主因果，彻底斩断原主的执念之后，也已荡然无存。 他就是顾天泽！ 从何处来？自然从该来之处来！ 接下来…… 是第三问。 “我要到哪里去？” 前两个问题，对顾天泽而言不是问题，他早就通过唐家堡一行，锁定了标准答案，如今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而这一问，则是真正的考验。 我，要到哪里去？ 我所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至高无上的权力？誉满天下的名声？亦或者是美人春色相伴？ 一幅幅未来在顾天泽的面前展开。 他看到， 他登临御座，成就无上皇权，文武百官，万千人杰匍匐在他的脚下，俯首系颈，任他生杀予夺。 他看到， 他一身浮夸到极点的劲装打扮，手持着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麦克风，伴随着摇滚乐的响起，摆出夸张的造型，拨动手中的电音吉他。 …… 他看到， 他一身衣决飘飘，香车美人作伴，同邀数十美游览天地，累了倦了，饮清水相戏，天当铺地当床，好一片大好春光。 他看到了无数个关于“他”的未来，但他同时又清楚，这些根本不是所谓的天机，所谓的未来，而是他心中生出的杂念。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顾天泽注视着眼前仿若无尽的“未来”，眼神渐渐坚决：“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既如此，当效前人抽刀断水之事。 拔剑。 一剑斩天罡！ 仅仅是一剑，杂念尽去。 “我之未来，所求大自在，大解脱，大自由！” 两世的人情冷暖，两世的悲欢离合，穿越者那被命运压垮的脊梁，原主那被命运击垮的人生，由他来背负！ 他要变强。 强到能击溃厄运，强到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就是他的道路，这就是他的未来！ 他，给出了答案。 或许这不够正确，不够崇高，太过小家子气，也或许，“心”中真正所想的会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个答案。 但他，不后悔。 因为，这是“他”的答案！ 于是， 被轰开的先天之门后，显现出了一条道路。 顾天泽拾级而上。 在他的面前，又是一扇门，一扇古色古香，却又非常熟悉的门。 止步。 在短暂的犹豫后，他推开。 门内一无所有，除了他那一点本性真如。 两人对峙，沉默良久。 顾天泽看着他那一点本性真如，终于开口：“唐明泽？” “是我。” 被锁在门内，翩翩有若浊世佳公子的原主微笑。 “我的本性真如是你？” 顾天泽嘴里忽然有些苦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戏台上的玩偶，故事话本中那种动不动就说“我欲逆天”的主角，明明人生早已被剧本圈定，偏偏自己还一无所知，反抗着所谓的“命运”，反抗着所谓的“未来”。 “错了。” 唐明泽用折扇拍了下他的脑袋：“你的本性真如不就在这吗？” 在这？ 在这！ 顾天泽的眼睛忽的睁大。 是了，他一直在寻找他的本性真如，可在之前他从没有想过，他自己——便是自己的本性真如！ 不由吟道： “忽地顿开金绳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随后朝唐明泽深鞠一躬：“多谢了。” “是我该谢你才是，”唐明泽摇了摇折扇，“我的事，唐家堡的事，多谢你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多多担待一番唐家，说一千道一万，你我之血脉，终究源自那里。”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顾天泽回道。 “也是，”唐明泽点头，“我矫情了，你也矫情了，我们之间，何须谈你我。” 随后一步迈出，融入了顾天泽的身体之中。 至此，方得圆满。 徐徐收功，顾天泽豁然睁眼。 武道一重天，成就！ 第二十四章归去意 武道一重天，又名养吾境，乃是壮大自身根本的一境，在整个武道九重天的修炼体系中，至关重要。 是开端，是起始，更是武道超凡的基石。 顾天泽很幸运，他的根基之扎实、积累之雄厚，即便放眼整个青云州，也属罕见。 在吞噬了原主最后一点灵魂本质后，他已完全消化了原主武道二重天的境界，并将之作为提高自己境界的薪柴，燃烧。 睁眼之际，即是武道圆满之时。 养吾境大成！ 只是……顾天泽的脸上却没有笑意，反而神色凝重，时而皱眉，时而望着远方，默默出神。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有点儿惊悚的问题。 吞噬了原主最后一点灵魂本真的他，从某种意义来看，可以说是原主的延续，原主的一切喜怒哀乐于他而言都不是秘密。 但唯独， 关于白小芸的来历，一片空白。 这个小侍女极其突兀的出现在了原主的记忆之中，并且更为突兀的成为了原主的贴身侍女，而更让人汗毛倒立的是，原主对她的出现与其说是无知无觉，不如说习以为常！ 她到底是什么？ 是人，是鬼，还是某种东西？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穿越之初的那一刻，再一次看到了少女那张满是泪痕的俏丽脸庞。 恍惚间，他又仿佛来到了那即将染血的街道，听见了那名摔倒在地，满身血污的少女的那句“别管我，你快跑”。 顾天泽终于长长的叹息一声，低声自语道：“不管你之前是什么，但现在，我希望你只是白小芸。” 而后起身，一扫衣袖，磅礴的真力喷涌而出，扫开了洞穴前的落穴。 “也该回去了。” 尽管识海中还有一个系统等着他盘点收获，但此刻的他，一点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归心似箭。 在那间破漏的茅草屋前，他停下脚步，踟蹰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敲了敲门。 “我回来了。” 没有应答。 再一次敲门，依旧没有人应答。 顾天泽心底不禁生出了少许的不安，他将手搭在门扉上，真力微吐，震碎了其后的门栓，而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门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阵细碎的悉索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他不动声色，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毫无声息的迈开脚步。 然后， 在看到少女撅起屁股，像毛毛虫一样向灶台下方耸动着身子的模样。 不由轻笑出声。 “谁！” 敏感的少女杀气腾腾的探出脑袋回转过身子，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凛凛生威的气势一下子便垮了下来：“公子……” 她顿了顿，有些别扭的别过头去：“又取笑我。” “哪有？”顾天泽笑了笑，看着自家呆萌的侍女，他心中隐隐生出的担忧，如初春的冰雪一般渐渐消融，“是你这幅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呜，”面皮薄的小芸一下子就红了脸，再也不敢看他哪怕一眼，以低如蚊蚋的声音说道，“公子欺负人。” 我欺负你哪里了？ 顾天泽很想这么接上一句，但考虑到这话放在这个世界，有些太过轻浮乃至轻薄，实在太不庄重，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因此，他只是笑了两声，随手掏出一张丝绢：“擦擦——嗯，我替你擦擦吧。” 没有给少女拒绝的余地，他轻轻的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污渍，一边问道：“你刚刚在忙什么？怎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给……给公子煎药。” 她的声音更轻更低了，如果不是养吾境的武者六识足够敏锐，顾天泽还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辛苦了，”温馨掺杂着感动，顾天泽停顿了大概三秒，，“但以后不必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唐家的事情我已经结清了。”顾天泽摇头，“我不再是唐明泽，不再是唐家的二少爷。” 很认真的看着她，他继续道：“从今以后，我是顾天泽，照顾的顾，天地的天，恩泽的泽。” “请多多指教。” “少爷？” 白小芸瞪大了眼，她小小的脑瓜子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仅仅是一天不见，她的公子就和她说了一大堆不明觉厉的事情。 什么公子不再是公子。 什么公子不再是唐家的少爷。 什么公子改了新名字。 这些，通通不重要。 重要的是…… 公子会不会抛弃小芸？ 少女不无担忧的抬起头，一双泛起雾气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注视着她的主人。 那模样， 像极了害怕被遗弃的小奶狗。 顾天泽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嘴唇上下开合、蠕动着，最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轻轻的念出她的名字：“小芸啊……” “公子？”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青云城看看，”顾天泽用轻快的口吻说道，“那里是整个青云州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武道的最中心，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呢。” 比如写作昆古幻境读作虚拟现实的异世界互联网？ 又比如……勾连各域的挪移阵？ 先进与落后。 文明与野蛮。 充满矛盾的两方，以极其别扭、怪异的姿态杂糅在一起，一道构成了这个武道称尊的世界。 和公子一道么…… 少女咬了咬嘴唇，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所以，” 顾天泽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用力弹了弹小芸光洁的额头：“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再像现在这样脏兮兮的，我可是会生气的。” “可是……”少女抿着嘴唇说道，“公子，你的药？” “那个啊，暂时不用管。”顾天泽摇了摇头，“我身体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现在需要的是血脉大药，这个暂且不急，到了青云城再作打算。” 真以药膳调理，以他现在亏损的气血，不知道要调理到猴年马月，若不想在养伤上耽搁太多时间，必须借助丹药之力。 而在青云城，别的不说，至少人境武者的丹药，明码标价。 不要怕买不到，怕只怕，身上的钱没带够。 回忆起了被贫穷支配的滋味，顾天泽叹了口气：“收拾东西吧，我们一会就动身——去监天司。” 第二十五章方便之门 监天司，监管天下运行之司。 它明面上没有多少实权，只是一个小小的清水衙门，但实际上，它的权柄却凌驾于此方世界任何一位王侯之上，堪称至高无上。 因为， 在白云小世界，它没有上级，它只对高居三十三州之地之上，宛若神祇一般俯览苍穹的天外世界白玉京负责。 代表的是上界的意志！ 青云州乃至其它任何三十二州人榜的拟定，以及运作，皆由它负责。 是名符其实的庞然大物。 原则上来说，即便以原主的身份地位，也接触不到监天司最底层的一个办事员，但命运之奇妙也正在于此。 多罗国地处偏僻，是青云州西南一带知名的武道荒漠。 此地的武者，哪怕天赋才情再出众，也没这个渠道去了解人榜动态，去参与人榜争锋。 只有由此地监天司出面，走监天司的门路，才能跨越山河险阻，参与到这年轻一代的盛事之中。 而原主有幸，成为了多罗国数百年来，得享这个便利的唯一一个幸运儿。 所以，监天司驻多罗国的办事点的位置，对顾天泽而言，不是秘密。 策马扬鞭百三十里，目的地已近在眼前。 这是一座荒废的府邸。 阴风怒号，半点不见人踪。 但顾天泽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步入府邸之中，向着府邸正中，那已模糊到看不清字迹的牌位深鞠一躬，而后朗声道： “多罗国武者顾天泽，前来拜会！还望天使不吝一见！” 沉默良久，唯有冷风作伴。 正当白小芸以为，不会有任何人作答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顾天泽，呵，进来吧。” 于是， 世界被改写了。 破败的府邸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顾天泽与白小芸的身影极其突兀的出现在了一间颇具江南情调的竹楼之中。 人来人往，天南海北的食客，招呼着客人的店小二，宛若蝴蝶翩然的端菜少女，好不热闹。 但在这之中，却有一人，遗世独立。 那是一个落魄的书生，独自一人坐在了竹楼靠墙的角落，桌上既无吃食，也无饮酒，甚至连个茶壶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与周遭热闹喧嚣的画风，迥然不同。 “顾天泽见过天使。” “坐吧，”落魄书生模样的监天司成员没有摆什么谱子，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必在外人面前摆谱，“你来找我做什么？唐家的小子。” “我是顾天泽。”顾天泽强调，“今天前来拜访前辈，所求只有一事，还请前辈再为晚辈开一次‘方便之门’。” “怎么，不死心？”落魄书生抬了抬眼，嗤笑道，“死上一次，还不够，你还打算再死一次？” 顾天泽不言。 “实话告诉你吧。”落魄书生叹了口气，“就算我给你开了方便之门，又如何，人榜争锋……你已经出局了！” “早在你败于蒙方之手，生死不知的那一刻，你已经从人榜除名！” 顾天泽神色不变，显然早有所料。 “我眼睛不瞎，也看得出来，你在生死之间别有一番际遇，可那又如何？这个世上有天赋、有才情、有机缘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能登上人榜的，有几个是省油的灯！你一步落于人后，便会步步落于人后，差距只会越拉越大，更别说，你昏迷不醒的时间可有好几个月——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你的那些个对手更进一步，甚至好几步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落魄书生说道，尽管他此刻的形象很是不堪，但举手投足之间威仪自生，一双眸子更是凛然生威，令人不敢直视，“告诉我，你真的有把握击败他们，击败那些不缺天赋、不缺努力、甚至连机缘都不缺，并且在你原地踏步了数个月的时间中，一直在进步、一直在提升的对手们吗？” “有。” 简明有力的答复。 漆黑的瞳仁之中波澜不兴，平静的仿佛只是在述说着一个事实，一个不容置喙的事实。 “善。” “吾辈武人，当不弱于人。” 落魄书生点了点头，但话锋随之一转：“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事实，你输了，你从人榜争锋中出局了——纵使我这次为你再开一次‘方便之门’，你也要从头开始，花上数个月乃至更长的时间，重登人榜。”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你的时间，荒废了。” “浪费在了那些尚未登临人榜，连对手都称不上的年轻人身上——而你的那些个对手们，则在相互砥砺中提高，则在密集、高强度的厮杀中，更进一步。” “我从不怀疑你能重登人榜，” “我怀疑的是，你到底值不值得，让我加注。” 值得，当然值得—— 顾天泽没有这样说，因为，口说无凭。 对方需要的是实证。 哪怕没有实证，也要一份可行性的分析报告。 因此，在短暂的沉默后，顾天泽说道：“两三个月的时间，不需要，我能在一个月内，在人榜站稳脚跟。” “一个月？”监天司的落魄书生顿了顿，“你的目标是蒙方。” “是。”顾天泽点头，“我们之间的战斗没有结束，我相信，这么认为的人，不会只有我一个。” “你猜对了。”落魄书生叹了口气，“那场战斗，对蒙方的影响的确不小，在结束战斗后，他甚至生出了心魔，主动向住持请求，在罪人渊面壁思过——但我不建议你选择他作为你出道战的对手。” “看来我的死，反而成就了他？” “没错，在罪人渊面壁思过的三个月、，他斩却了心魔，斩却了迷惘，不仅心灵境界无垢无尘，就连武道境界也突破在即——或许是今天，也说不准就在明天，他便能突破观想境，身登混元，成就武道三重天。” “但他现在不是没突破不是，”顾天泽笑了笑，“我反而更期待了。” “愚昧，”监天司的落魄书生挑了挑眉，“你这是自寻死路！” “或许吧，虽然他在这三个月时间斩却心魔，明悟己身，武功大进，但我也不是吃素的。”顾天泽说道，“因果之道何其妙哉，我成就了他，他反过来也成就了我，他这一掌尽管破坏了我的形骸，却也令我神魂出窍、游历太虚，别有一番机缘。” 他伸出手，然后反手按在了桌上。 “翻天，” “镇海，” “我有幸得见了神人镇压地林风水，总理阴阳五行，并有所悟。” “掌中乾坤，掌中日月，好一个只手翻天，只手镇海，只手开天辟地！”监天司的落魄书生神色骤变，“果然是大造化、大气运、大机缘！哪怕你感悟的只是少许皮毛，也够受用一生了！” “我已经展现了我的价值。”顾天泽笑了笑，“您觉得我值不值得您加注？” “当然，”落魄书生模样的监天司成员点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古人诚不欺我——” “这番磨难后，你也算化茧成蝶了，你先前的潜力虽然不俗，但碍于家世，最多也只能入人榜前五百，但如今……若你能对这一缕意境有所领悟，不仅有望地境宗师，更有机会一争人榜前百！要是你能在一年之内登临武道三重天，杀入人榜前百，甚至有望争夺一番青云宗内的大机缘、大造化！” 不等话音落下，他便摆手道：“算了，你也先别想那么远，一年太短，若你能早上十年出现在我面前，我未尝不能帮你一把，助你登临人榜前百，和那些天骄人杰并立，一窥那星河武道。” 言罢，还颇为惋惜的发出感慨：“一年的时间……可惜、可惜！” 星河武道？ 顾天泽心中不由一动，想起了那本还躺在他包裹里吃灰的《大日如来真解——核融版》，问道：“敢问前辈，是什么机缘造化？” “不可说，不可说。”落魄书生摇了摇头，“早上三年，或者五年，我或许还会说出来，给你制造点压力，但现在，只会害了你的心境——一年人榜前百，就算是那些天神地祗重生，仙人转世，也不敢夸这海口，人啊，最重要的还是脚踏实地，千万不能好高骛远。” “所以，少想，多做。”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先把自己的人榜排位夺回来才是真的。” “好了，门我给你开在这里。”落魄书生不欲多言，“若你有心，成地境之后就多回来看看，好好改一改多罗国世家门阀的歪风邪气，让这里不至于连着数百年都没有一人可堪造就。” 说完，整个人就突兀的消失在了竹楼中，再也不见踪迹。 “公子，那位天使大人去哪了？”白小芸左瞅瞅，右瞧瞧，怎么也找寻不到他的踪迹，不由好奇的问道。 “他？”顾天泽笑了笑，“这间竹楼是他，这片天地也是他，你说，他在哪？” “走吧。”随后摸了摸少女的头，“我们也该上路了，尽管开一扇方便之门，对前辈来说不算什么，但我们也不能恃宠而骄，让前辈久等。” “嗯，”白小芸用力的点点头，“可是……门在哪里？” “自然开在该开的地方。” 顾天泽说道，领着少女向竹楼的出口走出，而就在他们迈出竹楼的一刻，如来时一般，世界再次被改写了。 更确切的说，被改写的不是世界，而是空间。 他们已然不在青云州西南的多罗国，而是在青云州中部偏北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武道的最中心， 青云城外百二十里处。 这， 就是方便之门！ 第二十六章尾巴 多罗国陪都大罗，春归阁。 戚夫人慵懒的躺在玉床之上，混杂着青春俏丽与成熟妖娆的娇艳容颜之上尽是富贵人家的轻松与写意，一双浑圆修长的美腿交叠，在黑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这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美人。 即便已年近四十，但在先天强者的漫长寿元之下，在天地灵物的滋养之下，她的容貌、她的肌肤，不比任何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逊色，在多罗国著名的时尚周刊《江山美人志》上，她依然名列十大美人之列。 毕竟，武道三重天，十年内有望地境的将军戚元武，乃是多罗国明面上的武道第一人，唐家堡的戚夫人，又是其最受宠爱的幺女——女凭父贵，有这般显赫的身份地位，再加上本身娇艳动人的容貌，引人遐思再正常不过。 即便是古成都这般老江湖，初见之时也难免生出几分惊艳。 但现在， 他却有些不敢面对她，不敢面对这位戚家大小姐。 因为—— 唐明轩死了。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回来复命，但谁让那位纨绔大少投了个好胎？多罗国武道第一人，有望地境的宗师……这等身份地位的人，真要追究他的责任，多罗国周边绝不会有任何一家势力，会为了他这个小小的先天境武者得罪一名未来的大人物。 所以，老实将消息上禀吧。 他深吸一口气。 “夫人，唐明轩死了，杀了他的人是唐明泽。” 漫长的沉默。 戚夫人以轻柔的声音问道：“古老，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这婆娘在装疯啊。 姚先武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而是在这座武林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老江湖，戚夫人的声音虽然和缓，可隐约已有了几分歇斯底里…… 但形势比人强，他没有回绝的余地。 于是，他将刚刚的那段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呵呵……我家轩儿死了，我家轩儿死了……死了、死了！”戚夫人呵呵的笑着，不仅没有女性笑声应有的美感，反倒令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起来，“古成都！告诉我——我家轩儿是怎么死的！” 她幽幽的眸子望来，仿佛有火在燃烧。 “是……是……”姚先武艰难的蠕动嘴唇，他感觉胸腔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大石，连喘气都有些喘不上来，“是唐明泽！” 窒息感离他而远去。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脚想他都知道，戚夫人屋子里绝不仅有戚夫人一人，更有一名绝世恐怖的强者在暗中保护！ 起码也是登临武道二重天的高手！ 这等人物，放在江湖上无一不是一代宗师般的人物，如今却为一介妇人看家护院，戚家的底蕴，可见一斑！ 惊疑不定。 “呵呵……呵呵……一个天灵被破，神魂难存的活死人杀了我家轩儿？”戚夫人发出更加阴冷的笑容，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女鬼，“古成都，你该死！”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一股如山岳般巍峨的气势盖压而下！ “轰！” 古成都——从顾天泽手头走脱的老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以势杀人！？ 连位列人榜的唐明泽都没有这么强大的气魄，起码也是武道二重天巅峰！ 不， 应该是武道三重天！ 可、可是，多罗国的十强者中，却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他到底是谁？ “夫人……夫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古成都一边咳着血，一边做着最后的努力，“是唐明泽，是唐明泽那个小兔崽子杀死了公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活着回来！”戚夫人从床上站起，乌黑倩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丝毫没有顾忌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春光，以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咆哮道，“我家轩儿死了，你们——你们这群该死上一万遍的下人通通应该给他陪葬！” “去死！杀了他！”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精钢的战靴踩在地上，却诡异的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姚先武抬头，视线在那张于烛光中若隐若现的脸上稍作停顿，而后……面如死灰。 “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他瞪大了眼，显然认出了戚夫人屋内的另外一人的身份。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会说，饶了我……”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姚先武表现的不比一个三岁小孩更强，他淘淘大哭着，跪倒在地的身体下意识的向后蠕动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墙角，不知不觉已退无可退。 “对了！”他仿佛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唐明泽在哪！我可以带路！我还有用！我还能派的上用场！” 一把鼻涕一把泪，简直可怜到了极点。 “不需要。” 然而，回答他的，是宛如钢铁一般冷硬的声音。 一只阴柔的、纤细的、极类女人的手伸出，缓慢的、温柔的按在了他的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思维就此定格。 恍惚间，生前的一切如河流一般在眼前流淌而过。 他看到了，看到了唐明轩兴致勃勃的带着他们拦下了唐明泽的丫鬟，看到了唐明泽那宛若神魔一般的身姿，看到了少爷的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炸开的场景。 然后，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生命的归于黑暗的最后，他仿佛听见了一个声音。 “搜魂夺魄——” “没错，”杀人者收回按在死者头上的手，“是唐明泽。” “唐明泽、唐明泽、唐明泽、啊！”戚夫人发出又尖又锐的尖叫，但奇怪的是，唐家堡内仿佛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没人过来查看这位唐家女主人是否出了状况，“我要他死！我要他全家上下，为轩儿偿命！” “馨儿，”杀人者抬起头，烛光映照出一张铭刻有饕餮纹的青铜假面，“唐家堡不能动。” “我知道，”戚夫人咬牙，“但我要那个小畜生去死！我要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嗯。”青铜假面的杀人者低声应道，“交给我吧。” 他转身，厚重的披风随之扬起。 ——上面用鲜红如血的墨汁蘸写下了两个篆文。 “壬戊” 天干地支中的壬戊！ 而在另一边，大将军府。 “唐明泽，不，顾天泽是吗？” 一身甲胄的大将军戚元武放下手中的信笺，轻轻的叹了口气，看了眼身边陪伴了他四十年之久的老仆，幽幽开口：“此次闭关，不破地境不出关，在此期间，你替我看好馨儿，别让她去找顾天泽的麻烦，一切待我出关后再说，再为轩儿讨回个公道。” 随后，毫不留恋的转身，没入了一间石室之中。 石门轰然落下。 隔绝了爱恨情仇，更隔绝了那滚滚的红尘。 第二十七章一封战书 青云城，青云宗，青云州。 这当然不是巧合。 而是必然。 因为，青云城是青云宗所在，而青云宗，又是青云州的绝对霸主。 有不止一尊天级武者坐镇！ 哪怕是平日里高高在上、横行无忌的地境宗师，若在城中干那违法乱纪之事，也与庶民同罪。 这就是一州之首府的底蕴！ 顾天泽与白小芸正漫步在这座相传兴建于上古的城市中，往来的人潮，琳琅满目的商品与广告，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但穿越者对此兴趣缺缺，在给少女买了些女孩子家用的小饰品后，他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蓬莱药坊。 气血亏空，是目前他急需解决的一大隐患。 因此，入青云城后，他连客栈都没去找，直接就来到了这，来到了这家直隶于青云宗丹部的药坊。 他要购置的丹药，不是什么稀罕货色，但质量最为上乘，品质最具保证的，唯有这一家。 当然，也要价最高。 经脉气血丹。 人级下品丹药，有调理伤势，补足气血之效，标价三千两雪花银。 足足费去了顾天泽此刻的大半身家。 但这是值得的，穿越者此行的主要目的虽是买药，可也夹杂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 他需要曝光率。 他需要一个契机，告诉青云城内的其它人，他回来了。 原主不善经营，哪怕好不容易拼杀出了一个人榜之位，在偌大的青云城中，也没有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而顾天泽比之原主还要更惨。 原主起码背后还有家族可以依靠，而他，举世无亲，举目茫茫，要人脉没人脉，要势力没有势力，所能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他要借原主残留的名声成事。 蓬莱药坊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之地，但主打为人境武者服务的它却是最接地气，与熟悉了解原主的年轻武者重合度最高的一家。 也就是说，在这里，他被认出的概率，最高。 果不其然。 只是停留片刻，便已有武者认出了他这副得自原主皮囊。 “唐、唐明泽！？” “是人榜武者，老婆，快出来看人榜武者！” “是赝品吧……” “不对，他不是死了吗？” 如同引爆了一枚深水炸弹，整个蓬莱药坊一片沸腾。 顾天泽心不在焉的浏览着货架上的丹药，等待着氛围的进一步发酵，但在那之前，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真的是你，”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唐明泽。” 顾天泽回头，看向来者——是一名身材矮小、面相稚嫩、形貌可爱的孩童。 当然，并非真的孩童。 尽管面嫩，但对方同是人榜武者，不仅比他要年长几岁，排名更是遥遥领先。 人榜第三百七十六位，武道三重天修为，天子剑邓文君。 与原主的关系虽称不上多么密切，却也有几分交情在。 这倒是意外之喜…… 顾天泽神色微微有些错愕，但很快收敛：“不要再说这个名字，我改名了，叫我顾天泽就好。” “和家里闹翻了？算了，这也是你的私事。”小小的个子，哪怕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言谈举止大大咧咧，行事作风颇有老大哥的模样，也难以遮掩其可爱的本色，颇有一种小大人的感觉，“有什么难处可尽管和我说，不是我吹，在青云城地界，我还是有几分能量的。” “多谢了，”顾天泽没有回绝，“我想请你替我递交一封战书。” “战书……”小个子的邓文君皱了皱眉头，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一针见血的问道，“你想再战人榜？” “当然，吾辈武人，当挥刀向更强者。”顾天泽回答道，“人榜争锋，固然生死一线，却同样是一种砥砺武道、磨练自我的修行方式。” “好一个挥刀向更强者！”这位素有天子剑美名的人榜武者叫了句好，随后嬉笑着说道，“不过，我记得你练的好像是剑法吧。” …… 顾天泽不打算接这个话头。 邓文君也没有在意，接着说道：“想法挺好，但问题也很多，哪怕有我帮你递这封战书，选择应战的人怕也是寥寥，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人榜武者了。” 不是人榜武者，不在同一个平台竞技，谁愿意甘冒风险应战？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 潜台词已经说得非常明显了。 “蒙方。”顾天泽说出一个名字。 “小方啊，”小个子的邓文君老气横秋的说道，“也是，他一定也想继续那场未完的战斗，但你可得想好，他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或许不是一个合适的对手。” “他有他的缘法，我也有我的机缘，我们之间终有一战。”顾天泽自嘲一笑，“只是我现在声名不显，哪怕去明王宗拜会，怕也会落得个无人相识的惨淡下场。” “如果你坚持。”邓文君没有再出言劝阻，他与原主之间虽有那么几分交情在，可终究非是至交好友，没必要交浅言深。 “那就有劳邓兄了。”顾天泽拱手道，“我现在就修书一封，请稍等。” “敢情你这事八字没一撇啊，”邓文君笑了笑，“我就这么撞了上去？感觉缘分这东西啊……说不出。” “孽缘、孽缘。”顾天泽讪笑着说道。 “滚，谁跟你孽缘。”邓文君笑骂道，“我的孽缘不是谁都能结的，起码也要是个成熟美艳的大姐姐。” 正太配淑女，21世纪的cp果然有几分道理。 顾天泽强忍着笑意，接过蓬莱药坊工作人员递来的笔墨纸砚，大笔一挥，战书已然写就。 “三月初三，连天瀑布。” 邓文君接过他写好的战书，视线在周围越聚越多的人潮上一掠而过，嘴角微微泛起一缕笑意：“看来届时，又有一场龙争虎斗了。” “哪里哪里，猫蛇打架而已。”顾天泽笑了笑，“难免见笑于大方之家。” “嗯，”邓文君眨了眨眼，“这话我也会转告于小方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转身离去。 顾天泽牵着小芸，看着隐隐将他围住的人潮，看着人群中那一双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睛，不由轻叹一声。 本想借这个机会宣告他的归来，打响他的名声，但如今既已将战书转交邓文君，就没必要玩弄心机手段，多此一举。 但自己造的势，自己酿成的苦酒，终究要自己吞下。 在人潮中艰难前行的顾天泽，在心中苦笑不已。 第二十八章风波动 明王宗。 密室。 其东，为降三世明王。 其南，为军荼利明王。 其西，为大威德明王。 其北，为金刚夜叉明王。 而蒙方席地而坐，居于诸天神佛偶像的正中。 观想不动明王法相。 不动，是大勇气，大毅力，更是大慈悲。 明，乃是大智慧，大光明，大觉悟。 王，乃是驾驭一切现象者。 不动明王，乃是诸王之王，诸明王之主尊。 作为明王宗本代弟子中登临人榜的最年轻者，蒙方一向很得宗门长老的喜爱，但真正让宗门下定决心将《不动明王真经》这门堪称半步天级的镇派绝学传授予他，还是在与秋月剑唐明泽一战后。 斩却心魔，斩却迷惘，踏入无垢无尘之境。 如此，才有了修行这门至高秘典的资格。 “天上地下，” 他徐徐收功，一手指天，一手画地。 “唯我独尊。” 天上，地下，以及人世间。 世间有情众生皆是我，是故，唯我独尊。 他睁开眼，毫无异象显化。 但 不动明王身，成就！ 蒙方神态淡然，在四尊明王偶像的簇拥之下起身，按下了密室的机关。 石门升起。 朝阳，暖风，以及滚滚的红尘， 扑面而来。 “师兄，你出关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个唐明泽，不，顾天泽简直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把您当软柿子捏，想把您当做他的踏脚石！” “慎嗔，慎怒。”蒙方在听到“唐明泽”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动，“师弟，不着急，坐下，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兄，唐明泽你还记得吧，就是去年九月和你约战的那家伙。” “记得，”蒙方相当坦然的作答，“他曾是我的心魔。” “他回来了，还改了个名字叫什么顾天泽。”被他称为师弟的少年赶忙说道，“如今他托那位长不大的天子剑邓文君，向您，向我们明王宗下战书。” “时间？地点？” “师兄，您该不会真要答应他吧？那顾天泽，现在什么都不是，他找上您，明明就是想把您当踏脚石，扬名立万。” “就算您胜了他，您也什么也得不到，可若是您败了……” “不，胜败如浮云，过眼云烟。”蒙方摇头，“我所修，所求，所愿的是内心的安宁。” “但师兄，您的内心不是无垢无尘了么？怎么还在意这种事啊？” “修行如修心，但修心，不是将自己修成一块无知无觉的顽石，而是开悟。”蒙方微笑，“我为不动明王，必持一颗不动慈悲心，以大勇气，大毅力，排除万难，降服诸敌。” “我不懂。” “心境上的东西本就玄乎，没必要深究。”蒙方无意解释，“简单来说，我修不动明王身，是以慈悲驾驭暴力，以暴力降服诸敌，而想要真正将这门神功修行至圆满，达成降服众生之邪魔之成就，首先要做的，是修成一颗无敌心。” “无敌心？” “无需深究，这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曲解。”蒙方摇头，“但世尊降世之时，指天誓地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佛性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而在这苍茫的人世间，而在每个人的心中，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是如来。” “所以，” 他迎着朝阳，拈花而笑：“想来佛祖不会怪我曲解经意。” 随后悠然踏水而行。 他那师弟如受当头棒喝，愣神良久，待到清醒之时，已不见蒙方的身影。 唯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之上，隐约看见了一尊身影。 身带青黑色，一脸二臂相，右手持剑，左手持索，发垂披肩，愁眉瞠目，眼睛直嗔，咬紧牙根，嘴角两侧露出两虎牙，牙尖一上一下，现大忿怒相。 赶忙收摄心神，凝神静气。 片刻后再次望去，水面之上空空荡荡，哪有什么身影在？ “是我着相了。”恍惚之中，他若有所悟，双手合十，深鞠一躬，道：“南无-三曼多-伐折罗-赧-含。” 这是祈愿，也是祝福。 向不动明王祷告，解脱刀兵之灾，免受邪魔所害。 而远在青云城的顾天泽自然不会清楚明王宗悄然掀起的漪涟，他此刻正盘膝坐下，神魂飘荡入泥丸宫内那广袤无垠的云海。 天穹高远，白云渺渺。 ——有一间阁楼坐落于其上，法度森然，仿佛威压万古。 顾天泽步入其中。 第一层，为后天武学。 第二层，为先天武学。 第三层，为人境武学。 顾天泽没有在意前两层的秘籍，直入阁楼的第三层，一本一本的盘点着收获。 《杀威棒法》、《百战刀诀》、《盘蛇枪法》、《落星指》……十来本人级武学的秘籍琳琅满目。 只是顾天泽没有一一浏览的打算。 以我为主，为我所用。 哪怕有系统相助，他也没打算成为贪多嚼不烂的全才，只是从中挑出了几本可堪为他山之石的掌法、剑法，一一研读。 将那些源自族老们的武道感悟，去芜存菁，沉淀下去，化作他的武道根基，化作他成长的资粮。 然后，他的指尖在《风雷斩天罡》的秘籍封面上停驻。 不为这本秘籍来自他的父亲，而为系统那迟来的提示音。 “叮，宿主击败武道三重天武者唐文斌，诸天之最强系统启动，开启武道掠夺模式，随机获得目标武学《风雷斩天罡》感悟机会一次。” 感悟机会？ 这是一个多少有些陌生的概念，但想来，系统就算要害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图穷匕见。 没有丝毫犹豫，顾天泽翻开了秘籍。 “《风雷斩天罡》，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修行它，最重要的是，不能有思维上的定势。” 他仿佛魂穿成了唐文斌，魂穿成了一名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听着青衣白须的老者讲解着这门剑法的真意。 “以一剑斩天罡的起手式为例，修行这门剑法的第一步，是学会欺骗敌人，看上去声势显赫的搏杀之剑，实际上，只是我们蓄势的手段，这就是所谓的实则虚之。” “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只是第一步，在接下来，你们要学会活用它，虽然书上有各招各式的虚实定势，但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什么时候虚，什么时候实，该由你们自己决定，在某些情况下，反而会取得出乎预料的奇效。” “只是，我必须提醒你们，如果单从虚实出发，无论如何都达不到这门剑法的最高境界，虚虚实实，终究只是兵家诡道，不是堂皇的正道，《风雷斩天罡》之所以能成为人级功法中最出类拔萃的剑法中的一门，就在于它并不完全拘泥于虚实，练到高处，它求的是‘变’。” “变实为虚，变虚为实，真动起手来，你的每一招都是杀招，你的每一招都能牵引出后续的一系列连招，一旦动起手来，敌人如坠五里雾里，你永远都是掌握着主动权的那一个。” “这才是此门剑法的真谛。”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顾天泽从失神中惊醒，回身望去，他身边哪有什么唐文斌，哪有什么青衣白须的老人！？ 是幻境，还是记忆？ 顾天泽分不太清，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青衣老人传授的剑理。 虚实、变化—— 若是将这些理念化用到春花秋月剑中，或许真能推演出一门独属于她自己的人级剑法，自身的战力更是会生出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没必要如此着急。 他悠悠然的放下手中已失去光泽的空白秘籍，将视线投注于更高处。 然后迈步，登上了阁楼的第四层。 出乎预料。 他依旧没有收获地级秘籍，这里摆放的，全是天级功法。 《大日如来真身》（核融版）。 与 《天尸秘录》（残）。 顾天泽选择性的忽视了堪称物理学圣经的前者，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那本从藤金萝留给他的《天尸秘录》（残）。 “叮，宿主击败武道三重天武者藤金萝，诸天之最强系统启动，开启武道掠夺模式，随机获得目标武学《天尸秘录》感悟机会一次。” 等等！ 为什么是击败不是击杀？为什么不是秘籍原本，而是感悟机会？ 顾天泽略显错愕。 但并未深究，毕竟，在成就地境前，他可没打算回多罗国，而若是他能成就地境，区区一名武道三重天的武者，又算得了什么？ 思绪渐渐理清，顾天泽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屏气凝神。 他翻开了这本秘籍。 然后，他看到了，看到了少女新婚之夜，仓惶从已被鲜血染红的婚礼现场跑出，跌跌撞撞的跑上山，又跌跌撞撞的坠下崖，在浑身鲜血淋漓，离死亡只有数步之遥的紧要关头，她发现了一只断手。 断手上一只玉匣，玉匣之内有一本残缺不全的秘籍。 《天尸秘录》 出乎预料，这不是一本武学秘籍。 这是一门炼尸法。 若将某些特殊的尸体以秘法炼制，并选以风水奇穴葬之，再以时光发酵，可催生出战力等同于天级武者的天尸！ 何等可畏，何等可怖，不愧于天级功法。 因为顾天泽获得的只是感悟的机会，并非真正的秘籍，他对其上记载的炼尸法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真正令他印象深刻的反倒是藤金萝，反倒是这名只有十来岁的小新娘的狠辣与决绝。 为了报仇，也为了活着，她在完全没读懂这门炼尸法的情况下，以书上描述的手法将自己活生生的炼制成了尸偶！ 她既是赶尸人，同样又是尸体。 她既非活着，但又没彻底死去。 她完完全全的成了一个怪异。 也正因此，她才能数十年芳华不老，才会毫无顾忌的与他以伤换伤，才会在濒临败亡之际表现的如此坦然、如此释然。 以第三者的视角，冷眼旁观完改变了少女一生命运的夜晚的顾天泽，心中说不出的沉重。 坦白的说，虽然系统将《天尸秘录》列为天级功法，但其与其说是一门功法，不如说是一门有别于武道的奇术，其中虽有生死轮转、阴阳造化之道，可在加了藤金萝这一道过滤网后，本就聱牙佶屈的阴阳之理，更是模糊的一塌糊涂，想要从中领悟出什么，怕是比登天还难。 但若要说一无所获，也不尽然。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自身的神魂在旁观了这场经历后，仿佛从“阅历”中汲取了某种营养物质，壮大了不少。 但养吾境大成依旧是水磨工夫，而武道二重天观想境所需的观想图，也依然没有着落， 顾天泽收功，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二十九章漪涟起 静极思动。 顾天泽在出关后，与白小芸再次游览青云城。 这一次他没抱什么功利心，只是陪少女随便走走，随便逛逛，调整一下自己因闭关数日而生出的寂寥心境。 春花秋月剑的推演很是成功，这门在先天中也不甚出色的剑法，如今在融合他关于虚实与变化的感悟之后，已成功跻身于他识海中那座仿佛威压万古的阁楼的第三层，并且一跃就跃至了诸多人境武学的前列，仅在金刚不坏神功与阴阳一气剪之下。 而金刚不坏神功，他也重修完毕，或许得益于自身境界的圆满，也或许因为破而后立的缘故，这门功体更进一步，体表的色泽由暗金转为古铜，通体金灿，距离大成的不灭金身，只差一步之遥。 至于阴阳一气剪这门杀伐秘术，他暂时没有修炼，毕竟是一出手就你死我亡的杀伐之术，修行起来所需购置的阴阳类灵物价值不菲不说，短时间内也没有能派的上用场的地方。 若想要在战力上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目前只有两条道路可走，一条是突破武道一重天登临观想境，另一条则是找寻另一门根本功法，顶替与他性子不符，也缺乏潜力可言的奔雷诀。 但显然，这两条路暂时都无法走通。 短时间内，可供他提升的空间已极小，他的一身战力已进无可进。 只待三月初三。 与蒙方一战。 想到这，顾天泽笑了笑，看了眼身近的白小芸，轻笑一声：“这家的芦笋鸡可是一绝，待会可要好好尝尝。” 随后落座。 然而不待两人展开话题，周遭的议论声便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听说了没？那顾天泽将于三月初三越战大力金刚蒙方！” “顾天泽，无名之辈，那谁啊？” “听说好像是秋月剑唐明泽的一个马甲……” “但唐明泽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到，那‘咔嚓’一声，颅骨碎裂，红的白的碎了一地。” “武者的本事，能说得清么？” “也是。” “对了，你们压了谁？听说顾天泽与蒙方之间的赔率高达1:4呢！” “嘶——好歹也是秋月剑？就没人看好他么？” “也要有让人看好的资本才是，去年九月初九，两人都是新入人榜的新锐，正值最具冲劲的时刻，可最后的结果呢？一胜一败，一生一死，胜者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而负者，生死不知，数月后才有消息传来——我看三月初三的那场对决，已经没有悬念喽。” “公子，”白小芸嘟起了嘴，气呼呼的说道，“他们在说你坏话呢！” “没事，他们怎么看我，是他们自己的事，同样，他们赔钱赔的血本无归，也与我无关。”顾天泽对此只是一笑而过，“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白小芸还想说些什么，耳朵却是动了动，笑容如花儿一般绽开，“公子，果然还是有明白人啊。” “不见得吧。”一个声音忽的响起，那人作书生打扮，器宇轩昂，羽扇纶巾，颇具几分名士风流。 “有何高见？” “高见？”他挥了挥羽毛扇，“谈不上，只是少许粗鄙之谈。”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以隐含笑意的目光掠过在座的众人，在顾天泽所在的位置微微一顿，而后猛地挥开折扇，喝问道：“诸位，你们认为，人榜俊杰，当不当得天骄二字。” “当然，他们不是天骄，谁是天骄！” “地境可期，可称当世天骄！” “若他们都当不得天骄，那在这里聊天打屁的我们算什么？” 人榜武者，乃是青云州一州之地绝对的青年俊杰，在座之人的身份有高有低，但哪怕身份再如何高贵尊崇，也不会通过贬低人榜俊杰，来抬高自己。 因为，这得罪的是青云州数千万武者，得罪的是整座天下， “既然如此，”站出来力挺顾天泽的那人“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你们觉得，没有一点把握，顾天泽会挑上这么块硬骨头？” 随后轻笑出声。 “可别把别人当傻子哟！” “但这没有实证，”有人反驳道，“只不过是你的推测。”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我的推测有没有道理，大家心里都有数，更何况……现如今的赔率可是1:4，若是真能赌中，啧啧，一夜暴富啊。” 他顿了顿后，又说。 “其实仔细想想，赔率如此之高，很不正常，大家同是人榜武者，凭什么其他人的赔率不过1:12，不过1:15？这其中要说没有庄家操盘，我是不信。” “一两银子，能净赚四两，一万两本金就能生出四万两白银！我要是庄家，我要是能赚这么多，我也敢铤而走险啊！” “就是、就是！” “告他、告他、告倒他们” 当下，有人附和，进而群情激荡。 仿佛所有人都认定了，顾天泽与蒙方一战，其中定有猫腻。 这种变化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刚刚还在为那书生打扮的搅局者叫好的白小芸，一下子就懵圈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少女理解不能。 “继续往下看呗。”顾天泽笑了笑，没有直接作答，“不管他在谋划些什么，到最后总有图穷匕见的时候。” “可是、可是，还是有点奇怪……”少女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就感觉，眼下这群人，狂热的有些不可理喻。 “安静。”顾天泽只是轻笑，“观棋不语。” 白小芸强行按捺下心底的疑惑，与自家公子一道坐在阁楼的边角，一面赏着窗外的湖光春色，一面观察着这细微之处的人心演变。 果不其然。 随着氛围的不断炒热，那作书生打扮之人终于显露狰狞。 “告倒他们？你们凭什么告倒人家，每一家赌坊背后都有相关的利益推手，都站着我们难以想象的大人物，别说我们空口无凭，就算有证据，我们能告到哪里去？衙门？别开玩笑了，自古官商勾结，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就算你们不想活，也别拉上我。”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是啊，你是读书人，你一定有办法。” “你可一定要救救我，我可是把大半身家压在了蒙方身上啊！” “诸位请放心，”那书生朝四方一一拱手，“我今日来，不是让地上动干戈的，而是带大家一道发财的。” “大家其实可以仔细想想，这钱赌坊赚得，为什么我们就赚不得，赌坊是庄家，是操盘手，我们大家手上虽然有点散钱，可都是游兵散勇，不成气候，我们要赚钱，单靠自己是肯定不行的，必须要跟着大盘走，跟着庄家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赚钱，才能赚大钱！” “你的意思是？” “虽然我们阻止不了庄家赚钱，但这不妨碍我们跟着庄家一起赚钱啊！”书生摇着折扇，视线在越聚越多的人潮中巡视一周，“压注顾天泽，赌一赌，茅屋变阁楼，搏一搏，黄脸婆换小娇娘。” “淦！四倍的赔率，我干了!” “说得好！家里那个管家婆我早就忍受不了了！是时候搏一搏了！” “妈的，还在这废话做什么？哥们我先去发财了！” 不多时，人潮一哄而散。 只留下白小芸一人，瞠目结舌。 “公子，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怎么又一下都去压你了啊。”虽然巴不得所有人都认可自家公子的实力，可这事情的发展，在她看来，未免有些太诡异了。 “还能怎么回事？有人推波助澜。”顾天泽替自己斟满茶杯，“想要借这个机会大赚上一笔。” “大赚一笔？就靠那群人？”白小芸眨了眨眼，“可就算他们赚了四倍的赌金，也不会给这人一分一毫，他到底图什么啊？” “咳！”顾天泽差点没把茶叶喷出来，抬了抬举着茶杯的手，“他图什么你亲自问他不就成了吗？瞧，他来了。” 白小芸顺着自家公子指引的方向看去。 果然，那名书生在辞别了一个个想和他搭关系的赌徒后，正朝这边迈开脚步。 然后止步。 抱拳道：“顾兄，数月不见，你的风采更胜往昔。” 第三十章赌注 “顾兄？”顾天泽顿了顿，“我可当不起你这么称，少东家。” 少东家，是长河赌坊的少东家。 而长河赌坊，乃是青云城的北部最大的赌坊，每日经手的雪花银何止百万，用一方豪富来形容它，毫不为过。 至于眼前之人， 尽管作书生打扮，可实际上却非是文人，而是一名实打实的武者，曾与原主有过数面之缘，更一同争夺过人榜武者的挑战权，双方的关系别说是称兄道弟了，就连用融洽来形容都多少有些勉强。 “哪里，顾兄的才情，惊才绝艳。”杜昱衡拱手道，“作为当初我们之中唯一一名登临人榜之人，我自然是服气的。” 顾天泽不置可否的看着他，大约三息后才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我放在火上烤？” “只是赌场手段罢了。”作书生打扮的赌坊少东家摆了摆手，在两人、不，是连带着白小芸三人身边设下了一道元气屏障，阻隔了声音的传播，“钱这个东西，谁都不会嫌少。” “看来你们这次是认定我翻不起风浪了？”顾天泽道，“由你亲自带头，再在人群中安插几个配合响应的托，通过炒热氛围来蛊惑人心，这手段可称不上高明。” “高明不高明无所谓，管用不就是了。”杜昱衡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斗升小民罢了，他们敢赌，我们就敢让他们赔个精光，毕竟，我们又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我们可是正经的生意人。” “那你们有考虑过他们的之后吗？”顾天泽弹了弹茶杯，问道。 “他们？哦，你指的是那帮蠢货。”赌坊的少东家冷笑，“既然敢压上自己的全部身家，那就要有失去一切的觉悟，如果和他们一样，只有核桃大小的脑仁还来赌场厮混，呵，赔个妻离子散、赔个家破人亡也实属活该，凭什么我要顾忌他们的死活？” “但如果赢的人是我呢？”顾天泽喝了口茶，继续问道。 “你！？哈！”杜昱衡不禁笑出了声，随后眯起了眼，一字一顿的说道，“顾兄，不是我轻贱你，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当初，你能从我们一众挑战者中脱颖而出，登临人榜，我自然敬你是一个人物，但现在嘛，有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怎么来着？”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啊，抱歉，我有点记不太清了。” “看来，你登临了人榜？”顾天泽读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在下不才，”杜昱衡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露出看似谦逊的笑容，“直到上个月才挑战成功，登临人榜，人送绰号金钱手，名列九百九十七——说起来就这点不好，没有顾兄你的九九八好听、朗朗上口。” “呵。” 顾天泽呵出一口浊气，没做无意义的言语交锋，径直说道：“既然你如此热衷家族生意，那我照顾你一单如何？” “顾兄也想一起发财，那自然再好不过。”长河赌坊的少东家笑了笑，“但根据监天司的规定，人榜武者不得……哦，瞧我这记性。” 短暂的停顿，他一合折扇。 “没问题，说吧，顾兄，你打算押注多少？” “五千两雪花银。”顾天泽对他言语中暗藏的刀锋视若无睹，轻呷一口清茶后，他说道，“押我自己。” 缄默。 “唐—明—泽——”赌坊的少主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原主的名字，“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顾天泽没有和他置气，“你开盘，我押注，生死胜负各由天，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杜昱衡冷哼一声。 “好吧，你就当我知道。”顾天泽依然没和他争锋相对，更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但即便如此，你也可以坦荡点，直接告诉我，这一单你是接还是不接。” “接，当然接，哪有钱往兜里送也不要的道理。”长河赌坊的少东家冷笑，“反正我是不信，重伤瘫痪在床数月之久的你，有这个本事能胜过蒙方。” “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顾天泽淡淡的说道。 “明王宗虽不比青云宗，却也是青云州的蔚然大宗，宗门之内代代都有地境宗师登临地榜，其镇宗绝学《不动明王真诀》号称半步天功，哪怕放眼三十三大洲，放眼整个白云世界，它都是第一流的武道宗门。” 杜昱衡道：“而蒙方，虽然初时不显，但机缘巧合之下却心灵顿悟，慧根显现，成了明王宗最炙手可热的少年英才，得授《不动明王真诀》。” “如此——” “我拿什么去相信你，相信你押注的那五千枚雪花钱，不是为了扰乱我的心境。” 他的脸上流露出险恶的神情：“说到底，你所谋求的不过是人榜之上的一个位子，挑战蒙方是挑战，挑战我也是挑战，我可不认为，你会舍易而求难。” “呵。”顾天泽哂笑一声，“如果你敢接受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哼，”杜昱衡愠怒，“你先从蒙方手上活下来再说吧，别在几天后，又被别人锤了个脑袋开花！” “这一次可不会再有地境宗师救你！” “或许吧，”顾天泽笑了笑，“但你大可放心，无论与蒙方一战是胜是败，我都不会选你作为对手，更不打算抢走你的人榜排位。” 九九七—— 这太低了。 完全没有抢夺的必要。 即便如今的境界早已跌落至武道一重天，可好歹一身根基无比的扎实，又有金刚不坏神功与春花秋月剑两门人级武学，足以一争人榜前八百的位置。 若是展露出翻天镇海真意，怕是整个人榜，都难找到一个能胜过他的武道二重天。 他的真实战力，保守的算，应在七百至六百这个区间。 “随你。”杜昱衡冷哼一声，并在之后伸出手了手，“既然你执意要送钱给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拿、钱。” 他顿了顿：“现在。” “这是大通商行的银票，不多不少，正好伍仟。”顾天泽说道，他随身自然不会带这么多银两，早就走渠道在商行换了等额的银票，而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行，”杜昱衡弹了弹手上的银票，刻意在顾天泽面前晃了晃钱票子，“五千两雪花银，看来今天又小赚了一笔。” “你开心就好。”顾天泽没打算和他在这里继续扯皮，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一直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他的白小芸，“小芸，走吧，我答应了今天要陪你好好逛上一天的。” “谢谢公子。”少女笑颜如花。 两人并肩而行，渐行渐远。 “啧！”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人潮之中，杜昱衡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郁气：“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敢开染坊！唐明泽，我倒真要看看，这一次你要怎么从云端坠下，碾落成泥！” 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远方涌动的人潮，神色越发阴冷。 第三十一章开始前的暗潮 关注这场对决的人，远比顾天泽预想的要多，并且多得多。 倒不是他，或者蒙方，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影响力。 关键在 《不动明王真经》。 青云州的神功绝学数不胜数。 但有资格被称为天功的天级武学，却少之又少，唯一称得上完整、称得上有迹可循的，只有青云宗的镇派绝学青云渡世宝笈。 而在这之下， 名列榜眼的，非是那些个天级武学的残章断解，而是明王宗的《不动明王真经》。 地级上品，半步天功。 赌坊出身的杜昱衡绝不是第一个知道蒙方修成了这部哪怕在白云界都排的上号的神功的人，也绝不是对这门功法了解最详细、分析最透彻之人。 因为，他从没有将蒙方当做过假想敌。 有这门青云州第二的半步天功打底，再将修为推升至武道三重天，假以时日，蒙方毫无疑问具备竞争人榜前百的潜质。 差距太大了，再如何善妒之人，也难以升起嫉妒之心。 但这不影响顾天泽与蒙方一战成为了时下最大的话题——在昆古幻境中，在现实的茶楼酒馆中，在武者的集会中，人们讨论最多的，不是人榜武者的争锋，也不是谁才是青云州排名第一的天骄，而是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决。 甚至，这些讨论并不局限于市井小民之中。 “李姐，我们真的要去拜访德云生吗？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在山间小栈上，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在蹒跚而行，只听其中的年轻男性抱怨道，“况且，顾天泽早先就败于蒙方之手，现如今更是自人榜跌落，他们之间的对决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小苏啊，”被称为李姐的那人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新闻嗅觉与直觉，你想想啊，你最近在酒馆茶楼听到过多少次关于这场对决的讨论，这就是话题性，这就是大热的潜质！” “但那与我们的目标人群不符啊，”年轻的男性反驳道，“有钱购置昆古幻境接入终端的人只是少数，他们的喜好和追求与这些市井小民截然不同，市面上的话题性，不能保证我们直播的收视率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被称为李姐的年轻女性捂住耳朵，“反正我是因这事和老爸闹翻了，你直接说吧，你到底是站我这边的，还是站他那边的？” “李姐，在情感上，我肯定站你这边啊。”年轻男性说道，“可在道理上，我认为老板说的有道理——修成《不动明王真经》的蒙方算是一号人物，但那顾天泽，算什么东西？一个过气的人榜武者，几个月都没有冒头，他是谁？谁关心啊，更别说一场一面倒的战斗，不会有人喜欢看的。” “顾天泽敢挑战蒙方肯定有他的底气，”李姐颇为不服气的说道，“而之前输给蒙方，是非战之罪啊！” “行行行，李姐，我知道你是秋月剑的铁杆，但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你可要分开啊。”年轻的男性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多说了，反正这次我是跟你豁出去了，要是工作没了，你可要搭我把手啊。” “放心，”年轻的女性颇为豪气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李姐办事，讲究的就是义气，不会亏待兄弟的！” 二人停下脚步，在山间小路的尽头，一间红色的小阁楼清晰可见。 莺莺燕燕之声，自其中传出。 一面相粗犷的男人，似察觉了访客的到来，在花枝招展的各色美人的簇拥之下从阁楼中走出。 视线在两人身上稍作停驻，随后冷哼一声，横躺在美人以皓腕编织的藤床之上，悠然道：“说吧，你们找本尊有什么事？” 居高临下，无礼至极。 他们两人有不止一个理由挥袖而去，但却因同一个理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失礼视而不见。 毕竟， 眼前这个溺在女人堆里的大汉，不是其它人，正是素有轰天炮之称的德云生。 一名…… 地境宗师！ 一场小小的、简单的约斗，所引发的反响，却并不简单。 因为， 其中涉及到了《不动明王经》这门半步天功。 人榜上上下下，各个层面的武者，尽管不曾在意对决的胜负，但大多都对此生出了浓郁的兴趣。 毕竟，这是往前直推三届人榜以来，《不动明王经》的第一次现世。 只是可惜…… 它的对手有些不够格，怕就怕连蒙方真正的实力都逼不出来。 因此， 真正行动起来的人，很少，非常少。 而易茂勋正是其中之一。 “喂，明天你真要去现场观战吗？”在他的面前，是小个子的天子剑邓文君，“哪怕再给蒙方个三五年，让他将境界提升至武道三重天圆满，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吧，更何况，我不认为你明天能看出多少东西来。” “没关系，”在人榜名列第三的易家大公子脸上浮现出温润的笑容，“我对他们两个人都很感兴趣。” “你该不会打算将他们整编入你的小队吧？”邓文君狐疑的看着他，围着他兜着步子转着圈，“蒙方也就算了，三年的时间，他差不多也有这个潜力杀入人榜前百，可顾天泽的潜力……难。” 末了，他补充道：“他的根本功法，打下的底子太薄了，五年内杀进前三百，不无可能，但前百，别说三年，就算给他十年，也毫无可能。” “但如果他补全了根基呢？”易茂勋反问道，他身材纤长，五官柔和，笑容温和，很有种君子如玉的感觉，“不要忘记，这场约战，是顾天泽主动提出的。” “那又如何？”邓文君说道，“战书还是我帮忙递的哩，可那说明不了什么，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蒙方修成《不动明王真经》的消息传来！” “但蒙方离武道三重天只有一线之隔，”易家的大公子点出了这一点，“在不知道他有无突破的情况下主动约战，说明顾天泽有这个信心。” “的确，”邓文君点头，“看得出来，他很自信，尽管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底气。” “我同样不知道，”易茂勋说道，“或许，这正是关系到在这场约战胜负的最大玄机所在。” “说了跟没说一样。”邓文君耸耸肩。 “这世间的道理，本就简单易懂。”易茂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只是世人，大多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解读。” “那你认为这场战斗，最后谁的赢面比较大？”邓文君懒得和一个专修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扯那些玄玄道道的东西。 “知道一个人赌怎么才能不会输么？”易家的大公子自问自答，“答案其实出乎预料的简单无趣。” “你该不会想说，你打算装神弄鬼到底吧。”邓文君没好气的说。 “不，” 易茂勋干脆利落的予以了否决：“我压蒙方。” “妈的，和你说话真累，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绕回去了。”邓文斌笑骂道，“所以你和我分析那么多有的没的，有意思吗？” “或许是因为，”易家的大公子安然作答，“我偶尔也还是想体验一下，‘输’的味道。” 说罢，转身离去。 对身后数十块连接着昆古幻境另一端的棋盘视而不见。 胜负已分。 赢者通吃。 第三十二章如期至 三月初三，连天瀑布。 李雅欣正在忙碌。 人境武者不是神仙，飞不了天也遁不了地，他们的战斗，在肉眼凡胎的凡人看来，除了更快更强，比之先天后天两境的武者，并无多少本质的区别。 因此， 想要展现人榜武者的强大，想要突显心灵交锋、精神幻境的奇诡瑰丽，直播的前期准备工作极其的复杂、极其的繁琐。 本来这些有一个专门的项目团队负责，但和自家的老爸闹翻的李雅欣显然享受不到这个的福利了，只能自个儿上阵，自个儿架设阵法。 也正因此 她才能撞上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小苏，我没眼花吧。”她愣愣的看着眼前仿佛遗世独立的身影，迟疑了好几秒钟，才拉了拉身边年轻男人的衣襟，“是易茂勋唉！是易茂勋唉！易家的大公子，人榜第三，号称阵本天成易茂勋！” “如果我们两个都没有眼花的话，应该是的。”苏姓的年轻男子摸了摸鼻子，他比李梦欣更觉不可思议，“想不到他竟然来了……李姐，或许你是对的。” “什么叫或许？”李梦欣声调拔高了一度，“这是我的先知卓见、远见卓明！” “是是是，”看了眼身边得意洋洋的仿佛要将尾巴翘起来的年轻丽人，男人点了点头，“李姐你说的对。” “说起来……”玩笑话过后，李梦欣露出了沉思的神色，“这已经是我们一路上碰到的第几个人榜武者了？” “第七个吧，”被称为小苏的年轻男性摸了摸下巴，“但也是来头最大的一个。” “你们说，顾天泽是不是真有可能赢。”李梦欣说道，“如果想当然的以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局，他们不可能来的。” “说不清，站的角度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年轻的男性站起身来，抹了抹额头上沁落的汗珠，“好了，收工了，快点回去吧，我们可不能让药老前辈多等。” 两人扛着大大小小的器材，回返到了最初设立的营帐。 这是连天瀑布旁的一处山峰。 居高临下，恰好能将连天瀑布下的大片河山一块收入眼中。 是最好的直播、观战地点。 也正因此，此间聚集的人榜武者最多，也最为热闹。 人榜第六六六位，指虎王霸道。 人榜第四二五位，病鬼殷阴寅。 人榜第二七八位，在世天王冉行初。 以及…… “不会吧，连这一位都来了！”李雅欣以手掩嘴，惊讶的不能再惊讶，“他可是向来不将同侪放在眼里的绝世狂人啊！” “是啊，”苏姓的年轻男子点头，“此前从未有听过，他会观看过其他人榜俊杰的交锋。” “你说，”李雅欣顿了顿，“趁现在主角还没到，我们要不要先做一个他的专访？” “别，”年轻男子赶忙说道，“这位可不好打交道。” 人榜武者，武功路数有正有邪，人品作风有好有坏，而眼前这位，虽非邪魔外道，却也向来没有什么好名声。 但李雅欣所下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置喙。 在他来得及阻止前， 她已落落大方的走到了被其余三位人榜俊杰孤立、忌惮的那人面前，直言道：“楚公子，我是大争世的李雅欣，我希望您能就顾天泽与蒙方一战，谈谈您的看法。” 被称为楚公子的那人，身材是南人特有的纤长，一双眸子神采飞扬、熠熠生辉，单从形骸来看，完全看不出所谓的邪魅狷狂——他闻言后，也没流露出什么鄙夷的神色，只是淡淡道：“顾天泽，不差。” 不差？ 这应该算是称赞吧？ 李雅欣暗暗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那您认为，顾天泽与蒙方一战谁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蒙方。”干净利落的回答。 笑容僵在了脸上。 深深吸入一口气，呼出，李雅欣重整旗鼓：“可您之前不是说顾天泽不差么？” “弱者，只会挥刀向更弱者，”楚公子的眸光扫过身边的三位人榜俊杰，冷哼一声，傲然道：“而强者，敢于挥刀向更强者——顾天泽，不差！但也仅仅是不差而已，他不是我，我看不出他有丝毫的胜算。” 笑容渐渐消失。 且不谈发生在山峰之上的这一幕，连天瀑布很大，来的人榜俊杰又不少，李雅欣一行所预见的人榜高手，当然不可能是全部。 暗中窥探者不在少数。 “兄台，你可真是选了一个好位置啊。”矮个子、娃娃脸的少年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树梢之上潜伏着的人影，“此处隐蔽不说，采光更是极好，不知可否行个方便，给小弟留个位子。” 趴在树梢上的那人阴气森森的扫了他一眼，道破了少年的身份：“邓文君？” “略有薄名，正是在下。”矮个子的少年拱了拱手，“观兄台一身气机变化，想必非是无名之辈，敢问尊姓大名。” 那人缄默片刻：“戚志成，比不过大名鼎鼎的天子剑，只是一介无名之辈。” “原是戚兄当面，”邓文君再次拱手，“久仰久仰。” 自称戚志成的黑衣人默默的看着这位信口胡说的天子剑，好一会儿后才叹了口气，问道：“那顾天泽不过是一人榜末尾的碌碌之人，那蒙方也不过新进突破，他们到底何德何能，能吸引如此之多的人榜武者前来观战。” “你问我？我问谁。”邓文君摊了摊小手，“我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末了，又拍了怕手，毫不避讳的将后背暴露在了这黑衣人的面前，以轻松明快的语气说道：“快看、快看！主角终于登场，好戏终于开锣！你说咱们要不要赌一场？” 黑衣人视线在他后背停留片刻，按捺住动手的欲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一白衣公子飘然而至，漆黑的眸子猛地一缩。 随后又颇为忌惮的看了身前之人一眼，气息再次如一滩死水一般沉寂了下去。 回答道：“赌什么？” “自然赌一赌胜负。”邓文君回过身，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你觉得他们两人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自称戚志成的黑衣人说出了他的选择：“蒙方。” “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矮个子的天子剑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但赌博这东西，两个人都往一边押注，未免有些太过无趣了。” 他抛着手中的细碎石子，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我押顾天泽。” “这可不是一个明智之选。”黑衣人语气冰冷。 “是啊，”邓文君将手中的石子高高抛起，“但仔细想想，偶尔输上一次，也别有一番滋味。” 石头摔落在地，“啪”的一声裂成两半。 两半之间，恰如树冠之上的两人， 剑拔弩张。 第三十三章终相见 “你来了。” 隔江相望，僧人那清隽的面容，映入眼帘。 蒙方。 这个名字自然而然的跃然于心田之上，但出乎预料的，已吞噬了原主残魂的穿越者却没有感受到刻骨铭心的仇恨。 平静？ 也不尽然。 顾天泽审视着面前的僧人，感受着他那仿佛将前方大江踏在脚下的如山气势，微微眯起眼。 不会错的， 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期待，更是对夺取最终胜利的渴望。 “是的，我来了。”蒙方双手合十，面色无悲无喜，“恩恩怨怨，纷纷扰扰，也是时候一并了结了。” “顾天泽既生，唐明泽已死，前尘往事，且让他随风而逝。”或是巧合，也或是因果纠缠之下的某种必然，顾天泽与僧人分立大江两岸，宛若自九天垂落的连天瀑布在二人之间轰然而落，掀起滔天的浪花，“但此番邀战，只为一分那未完的胜负。” “既如此，何须多言。” 蒙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而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大地轰隆而动，一座堪比山岳一般的怪诞佛像，自他身后升腾而起。 身带青黑色，一脸二臂相，右手持剑，左手持索，发垂披肩，愁眉瞠目，眼睛直嗔，咬紧牙根，嘴角两侧露出两虎牙，牙尖一上一下，现大忿怒相。 五方明王之首，降服一切邪魔外道的不动明王！ 《不动明王真经》—— 顾天泽心中不禁掠过这门功法，尽管手握天级功法的他，眼界已然超出此方世界大多数武者之上，可《不动明王经》既然能自青云州诸多神功绝学中脱颖而出，敢称半步天功，定不能等闲视之。 哪怕胸中藏有翻天镇海的真意，他也在第一时间摒弃了杂思，将春花秋月的剑意催发至了极致。 “请。” 凌冽的寒芒如秋夜的月光一般皎洁，一般照耀了天际！ 一剑光寒。 花如雨。 千钧剑，出鞘！ 二人隔江相望，还未交手，精神上的交锋，已然开始。 一边是春江花夜月， 一边是大佛端坐。 剑意与禅机分庭抗礼，各占据了半座江山，将整个世界简单粗暴的一分为二。 然后， 相互碰撞，相互拉扯。 没人退让， 一道编织出这个精神幻境的两人，踏波而行。 水花飞溅， 落至僧人身近，却仿佛被凝固了时光，不动。 落至剑客周遭，却宛若冬雪初融，百花盛放。 没有言语。 彼此的刀兵就是最好的言语。 近了、近了，更近了。 世界在挤压，世界在碰撞，两个被分裂的世界，开始了耦合。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端坐的明王法相之上染上了凌厉的剑意，天际寂寥的月光与漫天的花雨，则仿佛有了几分哲理禅机、意境空明。 一剑斩天罡！ 毫无迟疑，顾天泽凝聚了全身的力量，挥出了这最强的一剑。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 此刻的勇者可不止他一人， 僧人此刻完全失去了最初的清净出尘之意，瞠目怒视，与身后遥相呼应的明王像一道，现大大忿怒相。 降魔！ 他双手结三钴金刚印，胸中无畏，自有大勇气、大毅力以及……大清净！ 无畏清净。 漆黑的瞳仁中神光赫赫，身后的明王法相拔地而起，双掌平摊，元气涌动，造化出一把五钴杵，随后—— 抡动！ 砸碎了半边天幕！ 这真是精神幻境吗？ 眸光一定，顾天泽浑身汗毛倒立，贪嗔痴三毒入骨，无瑕的剑势不免生出了一丝瑕疵。 五钴杵轰然落下！ 大浪滔天，巨浪蓬勃，自连天瀑布落下的江水，竟在此一击之下，凿出了一个大窟窿！ 远方观战的人榜武者们，神色尽皆一变。 这……真是人境武者所能有的破坏力吗？ 还是说他们，在二人的拉扯之下，已经分不出何谓幻境，何谓真实？ “兼具部分地境特征，”好一会儿后，易茂勋才点头，“不愧是青云州公认第二的武学，不愧是传说中的半步天功。” 地境，糅合物质精神，一举一动，皆有浩荡天威。 不过是一尊明王像， 与地境宗师的手段不可相提并论，但放在人境，已是难以匹敌的大杀器。 正面交锋之下， 哪怕是他，都得暂避锋芒。 看来……这一局，他依然要赢下去。 易家的大公子摇头。 这场战斗，于他而言，已没有了任何趣味。 胜负已定。 而无独有偶， 看破《不动明王经》部分本质的，不止易茂勋一人。 或许对人境的武者来说，蒙方所驱使的这尊不动明王像称得上惊世骇俗，可在地境宗师看来，却只能称得上新奇有趣。 昆古幻境。 大争世。 李雅欣与苏姓青年相对而坐，居于他们正中的，正是前些时日特地求访的地境宗师， 轰天炮德云生！ 此刻，这名头发半秃的地境强者，毫无风度的将脚架在了直播间的桌子上，双手环住脖颈，整个人向后平摊，抖着脚说道： “看，我说的没错吧，胜利者一定会是蒙方。”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什么都不懂，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腹内全是草莽，什么也不知道也敢挑衅明王宗，也敢挑战《不动明王真经》的传承者——愚蠢、愚蠢透顶！” 他幸灾乐祸的笑道。 “喽，这下尸骨无存了吧！” “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德老前辈，”李雅欣挑了挑眉头，“战斗还没有结束。不要妄言胜负！” “妄言？”头发半秃，穿着如同大公鸡一般鲜艳的大红袍的德云生笑了笑，“我可不是妄言，他这是死定了。” “那尊不动明王像可不是人境强者们观想出来的伪物，而是真实不虚的存在，并且这还只是《不动明王真经》部分妙用，那个姿容端丽的小白脸，怕是直接在刚刚那一击之下被砸成了小饼饼了吧！” “唉，真是可怜。” “又是一个为了成名枉顾性命的可怜虫。” 说着说着，他不禁唏嘘了起来，自顾自的吟道：“世间众人多庸俗，唯我独鸟瞰风情，若数风流人物，青云多婀娜，明王多嗔怒，刀宗多痴人，三宗六院唯有那一门轰天炮！” “总为浮云遮望眼，大炮轰兮干他娘！” “安得勇士守四方，大炮轰兮干他娘！” “自古红颜多娇嫩，大炮轰兮干他娘！” “干-他-娘！” 他越吟越开心，越吟越兴奋，直到画面中的漫天水汽消散，他脸上的笑容才猛地一僵，三个字艰难的自唇间溢出： “不可能……” 第三十四章对决 “怎么可能！”自称戚志成的黑衣人骤然变色，目光死死的锁定在了自水汽中浮现的身影之上，“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啊，怎么可能。”邓文君犹豫再三，没有趁现在发难，只是抬起头，面色复杂的看着冯虚御风的那尊身影，“即便是修成了铁布衫、金刚身一类的护体功法，这一击之下也得够呛，更何况他主修的还是剑法。” “断无幸存之理！断无幸存之理！”山峰之上的几名人榜俊杰相互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了各自的惊诧，“蒙方所凝聚不动明王法相，已有近乎神魔之威，人境武者到底是肉体凡胎之身，怎能敌神魔伟力！？”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素有狂名的楚公子则忍不住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声：“就该是这样，人榜武者的交锋就该是这样！不愧是顾天泽，不愧是我看好的人，我越来越期待了！” “有趣，”易家的大公子嘴角微微翘起，“竟然仅仅在数月之内，便修成了一门护身类功法，并锤炼至炉火纯青的境地，无怪乎敢挑战蒙方。” “但——”他话锋一转，猛一合折扇，“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的话，那未免太小瞧《不动明王真经》了！也未免太小瞧人榜俊杰了！” “轰隆！”“轰隆！”“轰隆！” 被掀飞的江水轰然落下，两人的攻防暂告一段落。 “《不动明王真经》？”顾天泽握紧了手中之剑，握剑的指节在此刻还在微微震颤，“果真不同凡响。” “谬赞了，”蒙方双手合十，“只是我占了功法上的便宜而已。” “功法上的便宜？到了你我的境界，就不必自谦了。”顾天泽想到了某本还在他识海深处吃灰的天阶功法，脸色不禁微妙了起来，“各宗各派的神功绝学之所以是不传之秘，不仅是害怕所托非人，更因为……哪怕公布出去，广而告之，这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人能够学会！” “诚如此。”僧人颔首，“所以此番我为报恩而来。” “废话少说，”顾天泽自不会当真，“既是人榜争锋，何来恩怨，且分胜负吧！” “不敢辞。” 两人相视一笑，旋即，战斗再开！ 抢得一步先机的，是顾天泽，通过刚才的交锋，他已然清楚，坐拥一尊能够干涉现实的明王法相的蒙方，毫无疑问的掌握了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想要打破他对时局的把握，他所能做的，唯有—— 近身强攻。 而曾以“大力金刚”闻名的蒙方，显然不可能退缩。 两人厮杀在一块。 从江面之上厮杀到江面之下，从江水之中战到天空之上。 越打越快，越战越勇。 精神幻境犹如四季一般轮转，时而百花绽放，时而大日降临，时而夜色深沉，时而皎月明亮…… 他们打的激烈，看官们看的也过瘾。 李雅欣看着大争世的关注人数不断上涨，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喜人：“德云生前辈，如今你还认为，顾天泽必败无疑？” “当然，”头发半秃的地境宗师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我必须承认，那小子有几分手段，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分析道：“驾驭明王法相到底只是人境武者，力量有余而精巧不足，这种情况下选择近身搏杀以扬长避短，没有错，错只错在，他太弱了。” “剑法精妙归精妙，可再如何精妙的剑法，也只是剑法，在近身搏杀上比不得拳脚功夫，而反观蒙方，除了《不动明王真经》这门半步天功，其拳脚功夫更是了得，又兼修了一门护体类功法，比之强上太多。” “别看现在局势胶着，可胜负在我看来，如观掌纹，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那小子最多只能坚持个百八十招！” 仿佛为了佐证他的正确，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蒙方运转佛门金刚罩，体表浮现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泽，硬生生的抗下顾天泽斜劈来的一剑，反手一格，将“千钧”剑震得脱手而出。 “好！” “果然有我辈武人风采，妈的，快替我出口恶气，打死这个小白脸！” 眨眼之间的攻守变化，发生的太快太快，以至于别说昆古幻境的看客们，就连在现场观战的人榜俊杰们也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轰天炮德云生，叫好出声。 以及……天阵师易茂勋意识到了局势的突变。 只是相比那位喜怒形于色的地境前辈，易家的大公子不仅没有叫好，反倒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不应该……” 他在脑海中复盘着刚刚那轮的交手：“顾天泽的败象显露，起码也应该是七八十招以后，更别说，作为一名一流的剑客，长剑脱手这等低级错误不应该如此轻易的发生在他身上。” 难不成，这是…… 灵光一闪，他豁然睁眼，抬头像天空望去。 两人冯虚御风，激战于天上。 天地元气激荡，狂风伴随着滚滚的江水，隆隆作响。 自长剑脱手之后，顾天泽显然陷入了颓势，身为一名剑客的他，一身功夫都在剑上，拳脚功夫只是稀疏平常，面对僧人那如海潮般一波更甚于一波的凶猛攻势，他只能左躲右闪，节节败退。 这场对决，似乎已经进入了一方垂死挣扎的垃圾时间。 “顾天泽可惜了，”人榜俊杰们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他的败亡，“他实力不弱，一身剑道若发挥出来足以一争人榜八百左右的排位，可惜在错误的时间挑选了错误的对手，此番锐气被挫，怕是有他一番苦头要吃。” “与强敌交战，盗取生死之间那一线天机，正是我被武人的风采。”素有狂名的楚姓公子叹了口气，“希望能有再见的一天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这场对决，对他已然没有丝毫吸引力。 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胜负已定之际，就在人们忙着盖棺定论之际。 变生肘腋。 面对蒙方越发凶猛的攻势，陷入颓势的顾天泽似被逼急了的兔子一般，不闪也不避，反身就是一掌轰出！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放弃了？ 还是想利用蒙方的怜悯之心？ 他难道不知道，蒙方主修了一门佛门金刚罩，难道不知道，若是蒙方这一掌拍实了，他不死也得重伤！？ 意气用事了啊…… 仿佛预见到了结局，观战的人榜俊杰们不禁叹息。 自称戚志成的神秘人与昆古幻境中的德云生，更是拍手称赞，期待着殷红的鲜血洒落长空。 然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第三十五章碰撞 “护身功法。” 易家的大公子眯起了眼：“连我也差点被蒙蔽了，修持有一门护身类功法的你，没道理在先前的战斗中束手束脚，放任主动权被蒙方夺走。” “所以，”他将折扇搁在肩上，眯起了眼，“这是一个局。” “你的逆势，你的颓然，甚至连长剑的脱手，都只是你刻意的表演，都只是你请君入瓮的手段。” “而现在，也该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只是，”易茂勋轻叹一声，目光隐含担忧，“你要知道，你所面对的，可不再是明王宗的一名普通弟子，而是《不动明王真经》的当代传人。” 而在另一边。 “这是什么！？”自称戚志成的黑衣神秘人注视着天空中那尊宛若降世神人一般神圣的身影，不禁出言喝问，“唐明泽到底是什么时候修成了这么一门护身功法，不，是护身功体！” 对此，邓文君只能无奈摊手：“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但心中仍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单凭一门护身类功体，可没办法扭转颓势啊…… 在昆古幻境大争世栏目组担任解说的德云生，同样知道这一点，但他此刻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护身功体……”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气势陡然跌落，活像斗败了的公鸡：“神他妈一个练剑的修成了一门连专精近身搏杀的武者都眼馋的护身类功体，神他妈的心机婊，我他妈的最讨厌这群不好好练剑的剑客了！” 在昆古幻境的投影中。 顾天泽通体金灿，宛若神人降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仿佛整片天地都拜访在了他的脚下，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他的旋转。 哼！ 我倒要看看，当你撞上有部分地境特质的明王法相，还能不能这么猖狂！ 他在心中冷哼一声，口上同样半点情面不留：“垂死挣扎罢了，哪怕有金身护体，也改变不了他败亡的命运，除非……” “除非？”李雅欣翘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除非什么？” “除非他同样精通拳脚功夫，”昆古幻境，本就建立在纯粹的精神世界，时间流速与真实世界并不全然一致，德云生才有这个功夫慢慢解释，“但怎么想也不可能，人的时间是有限的，人榜武者也同样如此，哪怕那个小白脸真的是天才中的天才，也绝无可能是传说中一通百通的全才。” “可要是万一是呢？”李雅欣并不嫌事大。 “我以我的发际线作保，”轰天炮德云生抬起下巴，晃了晃他那半秃的脑袋，“此事绝无可能！” 而就在他做出如此论断之际，现实世界之中，顾天泽抬起的手掌，已然落下。 翻天、镇海！ 顾天泽于心底观想上古神人重整天地秩序的一幕，手掌宛若携裹着万古时空之厚重，轰然落下。 镇压！ 镇压！ 镇压！ 僧人的脸上第一次变了神色！ 他感觉自身仿佛陷入了传说中的掌中佛国，如蝼蚁一般，只身面对天地大势。 躲闪？ 退避？ 连天都塌了，怎么躲闪！怎么退避！ 只能迎难而上了！ 蒙方心中一横，双手内缚，两食指竖合，结不动根本印，周身大放光明。 天上地下， 唯我独尊。 我就是佛陀，我就是不动明王，我就是众生那一点本性真如，一点根本佛性！ 身后的端坐于大地之上的不动明王法相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阻隔，瞬息之间便消失不见，从僧人的眉心祖窍一脚跨出，将僧人收纳于体内，然后 怒目嗔视！ 不动。 身不动，神不动，慈悲心不动。 以我观天地，以不动应万变。 身化明王尊的僧人一手指天，一手画地，如天地本身一般巍峨，一般任时光轮转，佁然不动。 “轰隆！”“轰隆！”“轰隆！” 两股远超人境的恢弘意境碰撞在一起，天地动荡，宛若传说中的纪元末劫终至，万物衰亡，万物凋零。 “轰隆！”“轰隆！”“轰隆！” 明王尊的法相表面出现了细碎的龟裂纹路，原本高远不可测的天穹，也随之轰然破碎。 天塌西北，地陷东南。 末世的浩劫于此刻重现，二人的胜负似乎终要在此刻揭晓。 然而， 二人的神魂再也无法承载这两股宏大到不可思议的意境，精神交锋在决出最后的胜者前，轰然破碎。 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但两人都明白此刻已到了决出胜负生死的关键时刻，没有半点犹豫，两人不闪也不避，哪怕硬吃对方一招，也要鼓起全身的气力，一掌轰在对方的身上！ “咚！” 金刚罩长鸣，随后破碎！ “嗡！” 神人体表龟裂，金光黯淡！ 两人齐齐倒飞而出，齐齐跌落在奔腾的江流之中。 一时寂静。 同样静默的，还有观战者们。 邓文君与那位黑衣的神秘人没有对这一战的结果发表任何看法，两人之间，再一次恢复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仿佛只要其中一人稍有异动，另一人将毫不犹豫的出手，一决生死。 只是眼下， 双方表现的都还算克制，没有谁朝顾天泽落水的方向看上哪怕一眼。 “不动明王法相……” “被破了。” 易茂勋没说什么这不可能，这不现实之类毫无意义的话语，他只是愣愣的挥动着还没打开的折扇：“号称半步天功的《不动明王真经》本就是地境功法的佼佼者，其修成的不动明王法相，论防御力，在白云界现世过的诸多功法中，可堪第一。” 但即便如此 也仍被顾天泽破了。 他先前挥出的那一掌，那仿佛将天地压塌，仿佛重立天地秩序的一掌，到底是什么来头？ 易家的大公子缄默，久久没有言语。 而在昆古幻境。 德云生自观战以来，第一次失去了言语，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投影，利用解说的权限，反复播放着顾天泽挥掌、落掌的画面。 这本该是极其可笑的一幕。 可向来以秋月剑死忠自诩的李雅欣，在此刻却没有冷嘲热潮——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第一次，从那个穿着一身仿佛大公鸡一般鲜艳的半秃中年男人身上，感受到地境宗师因有的压力。 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德云生依旧在反复播放着顾天泽挥掌、落掌的画面，但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气魄却已消失不见，但脸上依旧写满了严肃，“但排除一切不可能，也只剩下最后的可能了。” 他顿了顿，如释重负的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如重千钧的两字。 “天级。” 第三十六章终局 说起来，这是金刚不坏神功第二次被破了。 这门《天下第一》世界的天下第一神功，放在白云界这等高武世界，虽然依旧是一等一的神功绝学，可对上其它护身功法，却没有了碾压一级的效用。 两次同境交锋，纵使两次都挽救了他的性命，但都难逃功体被破的命运。 强压下气脉的反噬，顾天泽捂住胸口，蒙方不愧是蒙方，仓促之下的拼命一掌不仅破碎了他的金身，更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 一旦运功便隐隐作痛。 不过， 他的情况只会更糟。 顾天泽从翻腾的江河爬上岸，喘了几口粗气后，搜寻着僧人的踪迹。 大江苍茫，浪花翻腾。 江面之上，唯余茫茫。 一无所获的穿越者收回目光，却在岸边有了意外之喜。 一颗锃亮的光头，正在靠岸的地方，上下起伏。 他在泅水。 顾天泽见状，也不打算去岸边蹲守，有着金刚狼战体的他，在消耗战上，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如此，要胜就胜个堂堂正正。 他暗运心法，强压下体内紊乱的气劲，暂时抚平暗伤，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将目光投注于僧人身上：“还要战吗？” “终归要分一个胜负，”蒙方道，“况且，我不能败。” “你个和尚，将胜负看得如此之重，不是失了平常心吗？”顾天泽笑了笑，随后说道，“也罢，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功法修持所需，我若要降服诸魔，必先修一颗无敌心。”僧人叹了口气，脸色虽然苍白，眸子却越发的清亮，“有我则无敌！” 说罢，他抢先出手，挥拳！ 气劲交织，天地元气动荡，隐隐有龙吟自其中传来，吼破长空。 明王宗秘传， 八部天龙拳！ 不可拭其锋芒—— 顾天泽退，一退再退。 来观其声势，蒙方所使的拳法，品级极高，纵然不是地级功法，也必然是人境中最顶尖的法门之一。 而反观他，尽管通过系统掌握了几门人境的拳脚功夫，可说到底多罗国放眼青云州不过是武道的荒芜之地，其中流传的人级功法，水准高不到哪里去，更别说功法的原主人还是那些个尸位素餐的唐家族老。 三两招或许还不落下风，可必不可持久。 相持下去，怕是只能靠金刚狼战体的恢复之能，将他磨死。 所以， 顾天泽只是一味的躲闪，时不时挥袖震开那绞杀至身近的气脉螺旋，不与僧人做近身搏杀。 以己之短击人之长，何其不智也！ 且战且退，经过不久之前的调息，顾天泽的状态远比蒙方要好，周旋起来，也颇为游刃有余。 但继续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人境武者的气脉悠长，远胜先天、后天两境的武者，若是一味的相持、避让、不做正面交锋，怕是没有一两个时辰，别想分出胜负。 这不是顾天泽所希望的。 正如先前所说的那般，他希望蒙方能败个心服口服！ 近了、近了、更近了—— 也差不多了！ 顾天泽停止了后退，伸手做握剑状。 剑来！ 不远处以大地为剑鞘的千钧剑，出鞘！ 接剑、握剑一气呵成，顾天泽面对那呼啸而来的拳势，不退反进，拔剑即斩。 一剑斩天罡！ 事发突然，蒙方只来得及仓促变招，可金刚罩被破后，肉体凡胎又怎敌金铁之胚？ 两人一触即分。 而后，站定。 “还要继续吗？”顾天泽收剑入鞘，转身看向身后的僧人，“接下来我可不会留手了。” “不必，”蒙方叹了口气，“是我输了。” 随后， 创口再也止不住，鲜血飙飞。 僧人半跪在地，殷红的血色染红了他的僧衣。 胜负已分。 “是我忘了，这不是人榜争锋，可没有专业医师陪护。”顾天泽看着血流不止的僧人，不禁摇了摇头，走过去，替他简单处理了一番伤口，而后将之扶起，“抱歉，下手重了些。” “无需道歉，”蒙方摆手，“倒是我，应该感谢你的手下留情。” “尚有余力，”顾天泽没有推辞，更没有自矜，只是以平淡的口吻说道，“仅此而已。” 两人沉默片刻，只是默默前行，在岸边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两双足迹。 “你觉得，”僧人忽地开口，“世上真有所向无敌之人？真有那纵横睥睨，无所不败之人？” “何出此问？”顾天泽反问道。 “不动明王乃是五方明王之尊，可降服诸天邪魔。”蒙方道，“可诸天何其广袤，邪魔外道又何其之多，我……做不到。” 我？ 顾天泽愣了愣，僧人口中的我，指代的是不动明王吧？《不动明王真经》难不成最后要做的，是将自己修炼成一尊不动明王？ 听上去似乎有点邪异，但既然能入门，能承载不动明王的慈悲与觉悟，继续走下去也不失为一条正道。 也无怪乎这门功法有资格被称作半步天功，无怪乎能在人境有诸多神异。 但“诸天无敌”？ 别说不动明王做不到，就连佛门传说中的世尊，也不一定能做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当世无敌。 “不动明王，”顾天泽直言不讳，“尽管为佛门的五方明王之尊，可也从来没听过什么当世无敌，想来是你想岔了。” “但非如此，明王如何慑服一切妖邪？”蒙方双手合十，问道。 “不动明王，不动者，慈悲心不动，明者，觉悟也。”顾天泽随口说道，“自然，祂以大觉悟、大慈悲慑服诸邪。” 他对佛经几无了解，此刻只是随意一提。 但在僧人听来，却无异于当头棒喝。 “大勇气、大毅力、大慈悲、大觉悟……”蒙方呢喃自语，忽地从顾天泽手中挣脱，跌坐在地，双手合十，嘴角含笑，道：“南无-三曼多-伐折罗-赧-含。” ？？？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顾天泽，一脸懵逼。 这就开解了？这就顿悟了？佛门的功法修行起来也太容易了吧？ 且不提内心之中何等的惊诧，顾天泽手头上的动作却不慢，当察觉僧人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后，毫不犹豫的拔剑出鞘，护卫在他的身旁。 而这一幕自然落在了一众旁观者的眼中。 “看看，蒙方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在昆古幻境的直播间中，德云生神色激动的介绍着，“刚刚那道不动明王根本印，藏虚空于芥子，转瞬间就完成了虚实间的转换，挡下了那道本不可能挡下的必杀。” “但胜者是顾天泽吧？”李雅欣问道。 “蒙方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好，最后的抢攻也不乏亮点。”德云生指着投影说道，“可惜，那个小白脸实在太狡猾了，从一开始就布下了局，长剑脱手而出，是为了埋下必杀的伏手不假，但既是主动的谋划，他自然有能力控制长剑落下的大致方向，从埋下最后的胜负手。” “前辈，”李雅欣叹了口气，“劳烦您不要立场这么鲜明。” “还是在让我们来再说说蒙方吧，”德云生继续道，用手指着投影的帷幕，一字一顿的说道，“他这一战，是输了胜负赢了人生，突然跌坐在地，五心朝天，自然是有了相关的感悟，不是对《不动明王真经》有了更进一步的掌握，就是破境在即，但不管是哪一种，他的战力都将有飞跃性的变化，什么唐明泽啊，什么顾天泽啊，通通不会是他的对手。” “德云生前辈，”李雅欣又叫了一声，见依旧得不到回馈后，不禁柳眉一竖，“既然您不打算公允的进行解说，那就让我们来好好聊聊发际线的事情吧。” “咳咳，”头发半秃的中年男子咳嗽了两声，“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是说顾天泽的事情吗？” “也差不多，”李雅欣见好就收，“您怎么看今天这场对决？” “大概是……”德云生的脸色变换了好一阵子，最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出乎预料吧？” “最后的结果的确挺出乎预料的。”一旁的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苏姓小哥附和道，两边都不得罪，“但的确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 “精彩绝伦？”地境宗师拔高了音调，“你太小看这场对决了。” 半步天功的《不动明王真经》，以及顾天泽最后挥出的那一掌，毫无疑问都触及了地境的天花板，接近或是抵达了那玄之又玄的天之境界。 哪怕是地境宗师，旁观那天塌地陷，宇宙倾颓的意境也仍不禁心惊胆战，仍不禁为那敢于支撑天地的巨人动容。 普通人或许也就看了点光影的特效， 人榜的俊杰们大概也能察觉出少许的不对劲， 可唯有像他这般根基扎实，在地境已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程的宗师级武者，才能察觉到两人身后，那两部神功绝学的隔空交手。 更甚至，那部号称青云州第二，半步天级的《不动明王真经》，隐隐还落于下风。 就算只是一记杀招。 也必然是天级武者传下的争斗、杀伐之法！ 而在另一边， 易家大公子关注的重点与这位地境宗师大为不同，注视着顾天泽持剑而立的姿态，他嘴角不由勾勒出一个弧度。 颔首道：“看来人品上应该没有问题，唯一值得忧虑，还是实力。” 到底出身边陲之地，主修功法只是人境下九品的奔雷诀，同等境界之下，根基比之他人薄弱太多，若没有机会更易主修功法，突破武道三重天后难免后继乏力，即便把参加白玉京演武的机会给他，也只会害了他。 一番思量之后，他做出了决断：“还是以观察为主，暂且按兵不动。” 说完，他轻笑出声。 “不过，作为能让我输的‘同龄人’，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顾天泽。” 第三十七章天地异象 天落飞花，地涌金莲，功德之光照耀天际。 这是……天地异象？ 熟读多部网文的穿越者对此并不陌生，但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世为人的经验便替他揭开了这层见知障。 不过是精神幻境罢了。 顾天泽脚踏在金莲之上，漫步于漫天飞花之中，仔细体悟着这重幻境的本质。 毫无杀机， 甚至毫无烟火气息， 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真实世界的一角。 “和真的一样，”伸手接住天空中飘落的花瓣，顾天泽轻笑出声，“以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这精神幻境还真是人前显圣的一大利器啊。” 说归这么说。 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码事。 怪不得玄幻小说中那些大能出场，一个个都吹的天花乱坠，不是紫气东来三千里，就是九龙拉棺天女相送，原来都是假的，都是特效，都是幻觉。 都是排场啊。 当然，这些心思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但顾天泽的闲情逸致只持续了片刻，只因天空中洒落的飞花，地面上涌现的金莲，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连带着僧人的气机也变得晦涩而肃重。 如渊似海。 令人没来由的生出了几分寒意。 事有不谐？ 顾天泽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进行干预，毕竟修炼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他没能力、更没理由，去做那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只是，天象的变化，比他预料的更快，也更夸张、更恐怖许多。 不过是思绪一转的功夫， 天昏地暗。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搅动漫天的风云，以僧人跌坐为中心，整个天穹宛若暴风雨中的大海一般漆黑，可怖的漩涡扭转着周天的星辰。 这、这也是精神幻境？ 顾天泽有些不太确定。 并且，更让人瞠目结舌的变化还在之后。 伴随着天幕的阴沉，层层叠峦的妖魔异形于碎裂的天穹中涌现，它们要么披鳞带甲，狰狞可怖，要么如那人性之恶一般扭曲浑浊，令人心生厌恶，要么则化作娇俏美人，搔首弄姿，极尽诱惑之能。 天魔阻道！ 不， 应该是心魔阻道才是。 顾天泽在心底纠正了最开始的错误认知，眼前的这一切，依然是人境武者以假乱真的精神幻境。 之所以会天幕昏沉，之所以会出现天魔阻道。 全然是因为，此刻的僧人，在跌坐的表象之下，一颗菩提心失守，心魔自生。 但顾天泽却并不如何担心。 破立、破立，有破方有立。 若连心中的内魔都降服不了，还修什么《不动明王真经》！ 只需静待。 顾天泽屏气凝神，等待着最后结果的到来。 “失之谬矣！” 僧人豁然睁眼，眸光清澈，隐有慈悲之意。 他环视一周。 波澜不惊的眸子如镜面般映照出诸多妖魔的身影， 慈悲心不动， 唯有身后的明王法相，怒目嗔视。 大忿怒， 也是大慈悲。 “不动明王的根本修持，只在不动二字。”蒙方起身，“什么有我无敌，什么降服诸魔，都只是表象，只是外延。” “舍本而逐末，何其谬矣。” “若无顾兄当头棒喝，我怕是时至今日，仍不知自己已犯下了骄横的大错。”僧人无视那漫天的邪魔，无视它们逐渐逼近的爪牙，躬身，“顾兄之恩，没齿难忘。” 我……做了什么？ 顾天泽愣了愣，却也没表露出来，只是拱手道：“举手之劳而已，倒是这诸多内魔，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理？” “因我而起，自当因我而灭。”僧人双手合十，“我此前一直没有思考过，为何慈悲心不动的不动明王，会以大忿怒之相现世，直到今日方知，他非是被愤怒所支配、所主宰，而恰恰是慈悲之本意——魔自何处来？魔自心中来，恰如父母之于子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故，大忿怒即是大慈悲、大怜爱。” 所以？ 顾天泽不通佛理。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点根本佛性，佛祖、明王端坐于每个人的心中。”僧人起身，无悲无喜，面色平静如水，“所以，我即是大日如来，即是不动明王，即能降服那诸天邪魔！” 伴随着话音的响起，天穹之上响起滚滚雷霆。 身后显化的那尊不动明王法相，眼中第一次有了灵性，他低头，俯身，对端坐于他身下的僧人怒目以示。 而后，化作了一道流光，没入了他的体内。 于背后显化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纹身。 如是我在。 蒙方起身，没有任何异象显露。 诸多邪魔却不约而同的齐齐退去，仿佛遭受到了某种肉眼不可见的光芒的照射，或如蜡像一般消融，又或如冰雪一般融化。 天地为之一清。 云销雨霁，天朗气清。 僧人徐徐落地，一身气机再无半点泄露。 返璞归真。 “恭喜了，”顾天泽上下将他扫视一番后，真心实意的道贺道，“不仅对《不动明王真经》的参悟更上一层楼，更登临了武道的第三重天。” 武道三重天，又称混元境，此境武者，已步入了人道领域的绝巅。 哪怕在人榜之中，是否登临武道三重天，同样是一道衡量人榜武者强弱的标杆。 以五百为分界线。 五百以下，几乎看不到武道二重天武者活跃的踪影，而与之相对，五百往上，也找不到几个武道三重天。 待蒙方巩固这次突破，有一门半步天功傍身的他，将人榜排位推升至三百到四百之间，不成问题。 差距又拉开了啊。 顾天泽想到，心潮之中却没有掀起多少漪涟。 原因无它。 人榜四百，不会是他的终点。 就算暂时落后，他也终究能再次迎头赶上，再次实现超越。 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他还习什么武，修什么道？ “成道之恩，不敢相忘。”僧人施施然的鞠躬行礼，冷彻的眸子中却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熊熊燃烧，“但我依然期待，与你的第三次交锋。” “那你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顾天泽嘴角微微扬起，“但想必，不会太久。” 两人就此别过。 在他们的身畔，江水滔滔 向东流。 第三十八章收获与复盘 终于告一段落。 顾天泽直到回到自家租聘的院落，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战赢得并不轻松。 无论是金刚不坏神功的再次告破，还是翻天镇海真意的首次失利，都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他远没有他所自认为的那么强大。 向小芸道了声平安后。 他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盘膝坐下，一边运功疗伤，一边调理神魂，进入识海中那片广袤无垠的云海之中。 在那 镇压云海的万古重楼佁然耸立。 对此般壮绝之景已司空见惯的顾天泽，习惯性的登楼，检查起战利品。 一层、二层、三层—— 终于，在第四层他看到了他想要东西。 不动明王法相【观想机会一次】 这多少有点出乎顾天泽的预料，他本以为，能收获些禅理的感悟，可以为升华金刚不坏神功这门颇具潜质的功法奠定基础。 但没想到他的运气，比他所认为的，要好上一些。 不禁轻笑出声。 旋即，平铺开画卷。 一尊怒目嗔视的明王跃然纸上。 身带青黑色，一脸二臂相，右手持剑，左手持索，发垂披肩，愁眉瞠目，眼睛直嗔，咬紧牙根，嘴角两侧露出两虎牙，牙尖一上一下，现大忿怒相。 片刻功夫后，画卷开始了自燃。 而顾天泽却恍若无所觉一般，任由火焰熊熊燃烧，一直烧到了他的手上。 不动。 何谓不动？ 慈悲心不动？ 不不不—— 他领悟的根本就不是慈悲，也不是所谓的大勇气、大智慧、大觉悟。 仅仅是不动而已。 不动者，天动地动唯我佁然不动。 这不是哲理，而是意境。 只是并不完整。 顾天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神思自识海中退出，缓缓收功。 “不动。” 他低声自语，手掌下意识的翻转。 翻天镇海！ 不动！ 两大真意同时运转，顾天泽于识海中同时观想不动明王法相与那尊重定地林风水的神人之手。 然后…… 两尊身影逐渐融而为一。 立意更高、领悟更完整的神人之手，一把攥碎了脑海中那尊模糊不清的明王虚影，将那点不动真意吞没。 旋即， 手掌落下。 桌子理所当然的毫发无伤。 顾天泽却愣愣的看着自己拍在桌子上的手。 刚刚那是……不动？ 不是不动明王的不动， 也不是不动如山的不动， 而是封锁空间，镇压时空的不动。 一掌落下，即是天地倾轧，即是大势所趋，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迄今为止， 除了蒙方兼具部分地境特征的不动明王法相外，他还没见过任何一种意境能与翻天镇海相抗衡，而即便是这门号称半步天功的《不动明王真经》，在与翻天镇海抗衡的时候，也明显落于了下风。 可想而知，人榜中就算有天纵之才能接下这招，也绝对凤毛麟角。 绝大多数人榜武者，都只能避其锋芒。 而他们若是有心避开硬碰硬的交锋，他这一招的威慑力就要大打折扣。 毕竟， 他现在可没有一门能拿得出手的掌法。 但现在可大不相同，融入了不动真意的翻天覆海，翻掌之间，即可封锁空间，以堂皇大势压人！ 顾天泽眼中神光赫赫。 但不多会儿，一双眸子便复归幽黑，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泉，冷彻、幽深—— 切不可骄傲自满。 他暗暗提醒自己。 此战虽胜，暴露出的不足却一点不少。 首当其冲的，是底蕴不足。 无论在根本功法上，还是情报上，他都吃了大亏。 奔雷诀的品阶太低，且与他的性子并不相符，或许在多罗国那等偏僻之地算得上一等一的神功妙法，可放眼整个青云州不过泛泛，而在天骄豪杰辈出的人榜，这门人级九品的功法不仅毫无竞争力可言，更成为桎梏他更进一步的短板。 至于情报。 原主好歹和蒙方以前也打过段时间的交道，他还清楚对方的几门主修功法，可即便如此，直到约战将近，他才获悉对方已完成了《不动明王真经》的修行。 若是换了个实力差不多的对手，或许他还真可能栽在情报不足这个大坑上。 其次，则是手段单一。 他结合虚实意境升华的春花秋月剑确实非同凡响，他催动翻天镇海真意的那一掌的确无可匹敌，可在那之间，却有一个很明显的断档。 他最为擅长的剑法，和他的杀招，不连贯。 就像格斗游戏中的超必杀，别人可以一套连招之后直接无缝连接，可他，必须先切换战斗风格，再伺机施展必杀。 中间多了一段空挡。 在真正的高玩眼中，这就是破绽。 此次能胜蒙方，初见杀占了很大的比例，之后的人榜对决，不能再指望对方傻乎乎的和他再来场近身搏杀，再吃他记翻天镇海。 没有人是傻瓜。 顾天泽的眸光不禁垂落。 底蕴、根基，非是一日之功，他不可能在短短数日之间就找到一门适合他的根本功法，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就养吾境大成，登临观想境，更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创建一家业务精干的情报组织。 丰富自身的攻伐手段，将翻天镇海真意化入剑法之中，也不是易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只能就此止步。 因为， 人榜对决的机制，正好能帮他规避手段单一这一短板。 知道他的翻天镇海真意必须通过近身搏杀才能使用？ 那又如何。 能够登临人榜的都是年轻人，而其中所谓的通才、全才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绝大多数人都和原主类似，只精通一门或两门兵器。 擅长用弓的，不擅长近身搏杀。 擅长用剑的，不擅长远程狙杀。 擅长拳脚的，不擅长使用兵器。 …… 这些，再正常不过。 所以，选择一个合适的对手，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但没必要操之过急。 轻笑一声，顾天泽长身而起，推开门窗，享受着正午大好的春光。 惬意的眯了眯眼， 他想到： 春光烂漫，又是一年辞旧迎新之时。 差不多也该来了吧。 人榜。 评论区我都有看，在此感谢大家提供的意见与建议，感谢各位朋友的投票支持现在正值新书期，你们的点击、收藏、评论、推荐，都是对本书的最大支持。 再次感谢！ 第三十九章忧喜 “该死！该死！该死！” 杜昱衡双手握拳，猛地一锤桌子，玉石方桌轰然破碎。 “蒙方这狗东西是怎么回事！竟然连区区一个顾天泽都赢不了！”这位赌坊的少东家顺手将橱柜上的小物件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这一定是打假赛！这一定是打假赛！我要去监天司告他们！” “少东家，不好啦！”正值他怒火正盛之际，一名老仆慌慌张张的赶至，“赌坊已经被那群刁民包围了！” “妈的！一帮子闻到血腥味的秃鹫！”杜昱衡骂道，越是愤怒，他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福伯，赌坊还有多少现钱。” “回少东家，还有三万两雪花银。” “这么点？”杜昱衡皱了皱眉。 “少东家，您这一次可是把重注下在了蒙方身上。”老仆说道，“为此不惜向城东那几家商行借了大笔贷款——我怀疑这背后有人搞鬼！” “是顾天泽？”杜昱衡问道。 “少东家，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武夫，怎么能做到这种事情。”老仆摇头，小声说道，“我怀疑是那几家商行搞得怪，他们眼馋我们赌坊已经很久了。” “也就是，他们的目标是我这块基业？”杜昱衡感觉头有些发昏，“他们怎么能这么做！真当我爹不在！” 未了，又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 “很不好，起码有几百号人都守在外面，”老仆道，“他们叫嚣着，今天之内必须把所有的赌金偿还给他们，不然就要去县衙告我们。” “一帮贱民！他们怎么敢！？” “他们不敢，但如果是商行的人动的手……”老仆面色沉重，“我们这官司，恐怕要输。” “妈的！该死的蒙方！该死的顾天泽！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得我！”杜昱衡想要再摔些什么，可面前已无一物可摔，不仅生出了几分惶恐与颓然，“福伯，带我去外面看看，我倒不信，他们真敢在这闹事。” “少东家，随我来。” 杜昱衡紧随其后，在穿过数条小巷后，停下了脚步。 “长河赌坊，还我血汗钱！” “说好的押一得四呢？怎么现在连一个人都看不到！” “今天不把钱拿来，老子就赖在这不走了！” 人声鼎沸。 声讨之声不绝于耳。 杜昱衡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久久没有言语，直到一贼眉鼠耳的家伙欺近了他的身侧：“兄弟，你也压了顾天泽赢？来来来，赶快加入我们的静坐队伍，我看这长河赌坊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与其让它破产充公，不如榨干它最后一点血汗钱……唉？唉？兄弟，你怎么啦？” “顾天泽！” “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罢，气急攻心，眼前一黑，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与长河赌坊的惨淡氛围不同，大争世这家昆古幻境的直播平台上，充满了欢声与笑语。 “李雅欣小姐姐，今天依然是这么漂亮！” “哇！没想到真能看到顾天泽与蒙方那一战的视频，可惜，没赶上直播！” “我去！这战斗场景，绝了！” “是啊，是啊，就算是人榜前百的天骄战，也不一定能有这视听效果。” “你们懂什么？这是《不动明王真经》，是我们青云州排行第二的神功绝学，练成之后，兼具部分地境特征，强无敌！” “那顾天泽所修的是什么？尽管只是录像，但我真有种天要塌的感觉。” “同感同感，同问同问。” “哪位武功高的少侠来解释一下？” “大侠？大侠，呼叫大侠。” “我去，这个问题没人知道吗？” “顾天泽，原名唐明泽，多罗国人，根本功法为人级下九品功法奔雷诀，主修剑法为人级下九品剑法春花秋月剑——以上内容，摘抄自监天司去年勘定的人榜风云谱。” “大侠：你问我，我也很绝望好不，这厮修炼的清一色是听都没听过的人级下九品功法，谁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掌法。” “哈哈哈，昆古幻境中人才多。” “都在讨论小哥哥，没有人关心下我们的轰天炮吗？” “轰天炮？谁啊，那个通篇分析没一次准的秃子？” “某种意义，也很厉害。” “垃圾解说，看了他的解说，我感觉我行我也能上。” “喂喂喂，停一停——你们不觉得他很厉害吗？有乌鸦嘴的潜质吗？” “神他妈很厉害，神他妈有乌鸦嘴的潜质……我去，这货这次又成功的把蒙方这波优势给说没了，我服了。” “传说，有一些地级功法，修炼至高深处，能干涉气运。” “黄字大侠又出现了。” “祥瑞大炮，家宅平安？” “怂了，怂了。” “匿了，匿了。” “怂什么怂，匿什么匿，不动明王尊，镇压一切妖邪！” “我去，败了还悟道了，这波操作，我服！” “顾天泽小哥哥持剑而立的样子好帅！” “呵，女人。” “呵，男人。” “要服还是服顾天泽吧，不仅武力高强，还能三言两语让人开悟。” “最重要的是人好，还会替不久前刚刚厮杀过的对手护法。” 大争世办公区内，苏姓小哥翻动着上传视频的评论：“李姐，这次你可是火了，不仅顾天泽与蒙方的战斗向剪辑视频登上了本周付费下载视频的状元宝座，我们直播的录制视频，也有三千人的付费下载数。” 昆古幻境，是只有有权有势有钱的大户人家才能享受的精神网络。 整个青云州的在线用户，也不过万余，在前期没有任何宣传投入的情况下，能取得如此多的下载数，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嘿嘿嘿，”李雅欣十分男人的笑了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跟姐混，姐罩着你，姐没说错呗。” “对了，”苏姓小哥问道，“李姐，之前主任叫你过去是什么事啊？” “当然是升职加薪呗，”李雅欣笑颜如花，“姐今后可以自己做直播，并享有大争世的全部资源支持。” “哇，真的假的？”苏姓小哥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看来顾天泽与蒙方这次，我们押注是押对了。” “那是自然，走，姐今个儿心情好，请你吃大餐。” 两人自然而然的相伴而行。 今夜， 月色真美。 第四十章重登人榜 凌晨三点。 青云城尚未醒来。 但青云书局前，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白小芸今天赶了个早，却依然到的迟了些，哪怕踮起脚来，所见的也不过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 “不会吧，”少女有些惊诧，“这么多人？” 但仅此而已。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寒意颇重的初春，赶早在这儿排队，她心里有数。 毕竟， 她成为等候者中的一员的原因，与他们并无二致。 都是为了人榜而来。 三月，是开春后的第一个月，也是辞旧迎新之时。 人榜虽然会实时更新，但刊行的《青云州俊杰志》却只会在每年年初发行，并且在青云城一地的发行量，极其有限。 经常等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便会被抢购一空，之后也不会再版。 因此， 哪怕公子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事，白小芸也早就将此事铭记在心，甚至为了给公子一个惊喜，她半夜三更便偷偷摸摸的从床上爬起，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然后，撞见了这人山人海。 “准备不足啊……” 少女惦着脚、抿着嘴，注视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蛇队伍，心中满是担忧。 “如果没能帮公子买到《青云州俊杰志》，公子又不清楚他那些敌人的根底的话……呜，小芸该怎么办啊！” 早知道应该提前准备好帐篷、营帐，不，不准备这些也行，反正只是一个晚上，忍忍就过去冻不死的。 她又是难过，又是自责。 “开榜了！” “开榜了！” 负责维持秩序的青云宗弟子，一边整理着队列，一边相互传递着这则消息。 “长龙”终于开动，不紧不慢的向前蠕动着身子。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惦着脚张望着的白小芸，又冷又饿，可她依然看不到队伍的尽头。 一直等到远方的天空大放光明，《青云州俊杰志》的贩卖点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这本一年只刊发一次的大部头。 ——相对于身材刚长开的少女，这本书实在厚实的有点过分，如果不是她先天修为在身，怕是拿都没办法拿起这本捆根锁链能当兵器使的大书。 在向工作人员道谢后，白小芸一溜烟般往外跑，在旁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一边找寻了一个安静的座位坐下，将那大的有点吓人的《青云州俊杰志》摊开。 话说……公子会排在什么位置呢？ 她想着，翻开了第一页。 人榜第一。 在世魔君宗师范。 第一面是个不认识的人名，上面还有一张用简笔勾勒的画像，画像上的人，剑眉星目，五官柔和，嘴角含笑在让人如沐春风的同时，却又隐隐透着几分邪意，混杂在一起，有一种令人心折的神秘气质。 但对白小芸而言…… “比我家公子还是差点。” 简单的发表句感慨后，她翻开了第二页。 同样是一个称号，一个名字，一副画像。 人榜第二。 霸王江无敌。 经过最初的新奇之后，白小芸对这些天骄俊杰再无好奇，简单的一略而过，“哗啦啦”的翻着书页，找寻着自家公子的身影。 一百、两百、三百、四百—— 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帘中，翻页的动作不禁一顿。 人榜第四百三十七。 不动明王蒙方。 根本功法：地级一品《不动明王真经》。 主修功法：人级六品功法金刚身、人级一品功法八部神龙拳。 战绩： 大衍历1785年，登临人榜。 大衍历1786年，胜岩铁拳王锋。 大衍历1786年，胜春花秋月剑唐明泽。 大衍历1787年，败于顾天泽（附注9）之手。 “哼，”白小芸轻哼一声，声音多少带几分得意，“不过是公子的手下败将而已。” 旋即继续向后翻页。 一直翻到七百多页，她才终于发现了自己公子的名字。 人榜第七百六十三。 春花秋月剑（延用）顾天泽。 根本功法：人级九品《奔雷诀》 主修功法：人级九品春花秋月剑（疑似升华）、不明护身功体一门（应是人级四品） 战绩： 大衍历1786年，登临人榜。 大衍历1786年，败于大力金刚蒙方之手，险死还生。 大衍历1787年，胜不动明王蒙方。 “果然不愧是我家公子，真好看。” 尽管只以寥寥数笔勾勒，但白小芸还是百看不厌，一直到手中的包子凉了，都没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阵子，才在“糟啦”“糟啦”的惊呼声中，三口两口下咽，抱起有半个人大的书，就往回赶。 已是日上三竿，公子每天的早课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必须赶快回去，不然公子结束吐纳后，连口热汤都没办法喝到——这可是她的大失职啊！ 况且， 如果没看到她的人的话，公子一定会担心的。 小芸急冲冲的赶回租赁的院落，在推开院子的大门后，立马变得蹑手蹑脚起来，小心翼翼的推开宅子虚掩着的门扉。 ——公子没在！ 还好！还来得及！ 她如小偷一般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向厨房敢去。 然后， 公子的声音却从门帘内传出。 “是小芸回来了吧？” 语气轻快，温柔——平日里，她听一百遍都不会腻，但现在，也只有现在，她一点也不希望听见这个声音。 但不得不回应。 “啊……是公子啊。”少女如同被抓住了的偷腥的猫儿一般，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我只是稍稍走动了下。” “没事，不必紧张。”门帘被掀开了，公子那朗如明月的姣好面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大早就跑出去，辛苦了，来，特意为了留了碗清汤挂面。” “公子……” 白小芸愣了愣神，差点连好不容易抢到的《青云州俊杰志》都掉到了地上。 “嗯？怎么了。”顾天泽的视线在小芸手头上那本熟悉的大部头上稍作停留，微不可察的露出一抹苦笑，旋即问道，“是今年的人榜吧，我记得这很难入手吧，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少女小鸡啄米似得点着头，“相比公子为我做的，这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的脸上流露出连三月的春光都稍显逊色的明媚笑容。 “嗯，”顾天泽顿了顿，与小芸相视无言了好一阵子，才轻笑出声，“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了，趁热吃吧。” 他从少女手上接过大部头的《青云州俊杰志》，转身回屋。 紧紧的关上房门。 他才将视线落在了桌上摆放着的、前日从青云宗来客手上接过的大书上。 不禁叹息出声。 “辛苦了，”他说，将手头上这本与桌面上一模一样的《青云州俊杰志》搁在了一块，遥望着远方的晨光，感叹道，“不过今天的小芸，还是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啊。” 而在另一边， 白小芸端着热乎乎的清汤挂面，摸着自己已经被垫得圆鼓鼓了肚子。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辜负—— 这些可是公子的心意。 这般想着，一边小口小口的吞咽着，一边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第四十一章千层浪 初春之际，正是一年新旧交替之时。 万物初始，万象更新。 同时更新的还有《青云州俊杰志》。 也就是人榜。 白云界作为赤武天的附属小世界，武风盛行，虽不至于随便拎出个路人，就有先天修为傍身，但起码在青云城这一州之首府，人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武道基础，都能站在看客的角度，对人榜俊杰品头论足。 这也算是青云州民众，在这个精神生活匮乏的时代，聊以消遣的方式了。 只是， 今天的主角，却不是那些人榜前十的当世天骄们，也不是那些或青涩、或妩媚、或妖娆多姿、或端丽稳重的绝色佳人。 而是两人。 以及一战。 蒙方与顾天泽，两人于三月初三的那一战，已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 在过去的一年之中，人榜前十，乃至前百的变化并不大，真正让人眼前一亮的，只有突然杀入前五百的明王宗当代传人，以及不久前将他击败的新晋人榜者。 他们之间的逸闻趣事，武学师承，以及交手的细节。 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每天都有人宣称，他们在某年某月某日，曾与他们打过交道，并绘声绘色的编出一个个或逗人发笑，或引人遐思的江湖故事。 但更多的时候，大伙儿讨论的还是他们的武学路数，以及后续发展。 蒙方的未来争论较少。 三宗六院七十二门，乃是青云州最拔尖的势力。 其中以青云宗、明王宗、天意宗这三宗为最，都是出过天级武者的霸主级势力。 历代传人，几乎没有跌出过人榜前十的。 蒙方虽然年轻，也不过刚刚修成《不动明王真经》，可既然是上三宗的当代传人，无论现在处于人榜的哪个位置，在得到明王宗的倾力扶持后，实力必然会有一番突飞猛进。 有争议的人，是顾天泽。 原主唐明泽虽是人榜武者，可新晋人榜的他，到底处于人榜末尾，声名不显。 三月初三与蒙方那一战。 别看在街头巷尾传的神乎其神的，可实际上，没几个人真正去看过。 至于昆古幻境的战斗集锦。 抱歉，那是上层人才玩得起的奢侈品，不要说普通人，就连还算有几分薄产的顾天泽，都只曾听闻，不曾谋面。 于是，茶馆成了争论的战场，叫好的和唱衰的，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作为长河赌坊少东家的杜昱衡，显然是看过大争世上传到昆古幻境的战斗集锦，对顾天泽的武学路数，比起这些喝茶打屁的贱民们，高上不止一筹。 也正因此，他才知道，该如何唱衰顾天泽，并让那些支持他的蠢货哑口无言。 “既然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咱们骑驴唱戏，等着瞧。”杜昱衡一把将茶杯放下，冷哼一声，“你不是想出名吗？好，看我如何把你的名声搞臭，如何让那些本来应该在身后追捧你的人，转投别人的阵营！” 说罢，他收敛了脸上的怒容，转而泛起了几分笑意，插入了话题。 而在另一边。 青云宗内。 少女正在练剑。 不是多么高深的剑法，也谈不上诡谲难测，少女所演练的剑路非常简单，简单到青云宗未入门的底子都能看懂、都能学会。 因为，这本就是青云宗的入门剑法，青云十三式。 练剑的少女很美，专注的神色，冰冷恬静的面容，美的让人怦然心动。 但这门剑法并不美。 简单、直接、干净利落。 显现不出少女婀娜的身姿，更与少女端丽的姿容不相匹配。 但少女却很喜欢。 因为，这是一门入门的剑法。 截、削、刺。 剑法的基础以及变化，尽在其中。 不仅浅显易懂，而且值得揣摩，值得体悟，仿佛一座永远攀登不完的高山一般，越是沉浸其中，越是能感到高山仰止，越是能感到博大精深。 终于。 少女归剑入鞘，胸脯微微起伏，呼出一口浊气，结束了一天的修行。 “恭喜你，三生剑经已然入门。”一旁的道袍老人忽然出声，说来奇怪，老人明明一直都在那，可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却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与周围的环境完美的融为了一体，“本想给你点压力，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 “祖师。” 少女恭敬的行礼。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青云宗的创派祖师，经历了上古天神地祗之争，与中古大劫的青云子。 他坐镇青云宗，已逾万年，是整个青云州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同时，也是青云州唯一的天级武者。 毫无争议的当世最强者。 “直接和你说吧，”老道人挑了挑眉毛，“明王宗的传人出世了，和你，和宗师范那个小家伙一样，他也悟通了他们家的祖传法门。” “所以？”少女问道，语气清冷。 “没什么所以，我只是在复述事实。”老道人耸了耸肩，转身离开，可走到一半，却忽的停下了脚步，“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嗯？”少女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那位明王宗的传人，运气有点不太好。”背对着她的老人似乎笑了笑，“刚出道的第一战，就败了，败在了一名剑客手上。” “他叫什么名字？”末了，她补充道，“那名剑客。” “是啊，他叫什么名字呢？我一下子怎么就想不起来呢？”老人捋着自己的胡须，嘿嘿的说道，“人老了啊，记性有点不好了。” “哦。”少女淡淡的应了声。 然后不置一言。 “小沐秋啊，你怎么就不追问了啊，你追问了我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这一招出乎了老道人的预料，他眼睁睁的看着少女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准备运功打坐，不禁有些急了，“你现在运功打坐是什么意思？” 少女抬了抬眼皮：“暂时不急。” “不急？” “祖师忘了，”少女顿了顿，“可以问师兄师姐，他们没那么健忘。” “……” 青云宗的创派祖师沉默，女孩大了，聪明了，果然就不好玩了。 不过—— 他眯了眯眼，藏起眼中的锋芒。 以秋颜的执着，恐怕会将那个小子盯得死死的。 倒也省却了一番功夫。 毕竟， 连他也卜算不出那小子的来历，所见的天机更是一片混沌。 想来是上界大人物投下的棋子，就是不知道，他的到来，他背后大人物的注目，到底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是灾难，还是希望？ 青云子不知道答案，也一点不想知道答案。 因为对那些上界的存在而言，他们这些下界人，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老道人轻轻叹息一声，随后挥袖合上练功房的大门，飘然而去，仅留下少女独自一人运功修炼。 约莫一个小时后，少女再次睁开眼。 起身。 “击败了明王宗传人的剑客，真想见见看啊。”她伸手，按住武器架上架着的三尺青锋，“你说是吧，清霜。” 随后拔剑，嫣然一笑。 寒光映衬之下，宛若百花盛开。 ——人榜第七。 青云一剑沐秋颜！ 第四十二章第二封战书 尽管他已经是时下青云城的大热人物，可顾天泽的生活却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他在闭关。 但没有在修炼武学，而是在整理情报。 人榜争锋，非是普通的演武，双方和和气气的拱拱手，然后规规矩矩的打上一番，最后分出胜负就可以了。 其中牵扯很多，影响很大。 所考量的不仅是武者的武道造诣，更是综合素质。 单纯的莽夫，除非真的强到了足以正面碾压过去，吊打一众天才的地步，不然是走不远的。 顾天泽很清楚他的长处与短板。 拥有系统的他，能比其他任何天才更快的成长，更快的自战斗中汲取营养，化作资粮，从而造成情报差，打别人个措手不及。 但他的短板与他的优势同样明显。 那就是势单力薄。 他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家族，也没有一个可以让他依靠的宗门，更没有隐世不出的师傅为他护道。 除了小芸外，他身边甚至没有第二个人。 所有的情报搜集、整理工作只能自己去做，而且，所能收集、处理的情报极其的有限，和其它人榜武者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是盲人在摸象，摸到啥就是啥。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平等公平可言，而每个人所能选择的只有面对。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这个道理他上辈子就明白，现在更不会因此而心态失衡。 他只是很平静的为自己登临人榜后第一战做着准备——首先，要选择一个境界合适的、被他所克制的、能给他带来更大提升的对手。 人榜前五百、武道境界在三重天以上，可以首先排除。 然后，被他克制？ 他现在身上既有金刚不坏神功和金刚狼战体这等适用于近身搏杀的护体类功体，也有春花秋月剑这门他领悟最深的剑法，更有被当做必杀技的翻天镇海真意。 可以说每一样都极其不俗，都足够成为他在人榜的立足之基。 但这些功法彼此间割裂的厉害，不仅难成体系，更难以整合，以至于非但没有产生11大于2的效果，反倒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他的掣肘。 所以，他现在需要一门近身杀伐手段，用来配合金刚不坏神功与翻天镇海真意。 如此这般，约战对象选择的范围就缩小了不少。 人榜五百至七百位，排除混杂在其中的武道三重天，最后剩下的、符合他要求的，只有两人。 人榜第六六六位，指虎王霸道。 人榜第五三一位，龙拳李泰一。 这两人都是大宗门出身，精通的都是贴身短打之术，境界都是武道二重天顶峰，甚至是战斗风格，都极其接近。 也因此， 两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 一者弱，一者强，选谁自是不言而喻。 在不久前的那一战中，他的底牌除了金刚狼战体提供的再生之力外，早已暴露的一干二净，要拿到他的情报虽不容易，可以大宗门的底蕴，不会办不到。 也就是说， 再想像战胜蒙方时那样以奇制胜，几无可能。 他必须做好打一场攻坚战的准备。 而这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很危险——说到底，他的境界只有武道一重天，他所修的根本功法也只是一门下九品的人级功法。 正面交战，或许能够维持一个均势，但想要战而胜之，天难地难。 他所能依靠的胜负手，只有翻天覆海真意这一招。 而这一招的立意更是远超他境界所能承载的极限，想把它化入剑法中，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无论是难度、还是损耗的心神足以令人闻之悚然。 所以，他若是想胜利。 必须依仗翻天镇海真意，必须正面对上一名精通近身搏杀的人榜武者。 然后承受住对方那如狂风骤雨一般的凶猛攻势。 这很危险。 因为稍有不慎，很可能会满盘皆输。 但别无选择。 七百来位的人榜排位，比之他最初预想的，要高得多，在他之上的，要么是压他两个大境界的武道三重天武者，要么则是各方面都极其优秀，并且没有短板的老牌武道二重天强者。 想胜过他们，尤其是轻而易举的胜过他们。 并不简单。 可同样也没必要妄自菲薄，因为他们想要将他击败，只会更难。 顾天泽嘴角含笑。 毕竟， 连兼具部分地境特征的蒙方都败在了他的手上，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但凡武道三重天以下的武者，他都可有战而胜之的可能。 该怕的人，是他们才对。 轻笑一声，顾天泽摊开了手上这本《青云州俊杰志》，翻至记录有指虎王霸道信息的那一面，读到： “人榜第六六六位。” “指虎王霸道。” “年三十有六。” “精通拳脚功夫，绝善近身搏杀。” “武道第二重天，观想‘天壤破碎’有成，只差一步就可登临武道第三重天，踏足人道绝巅。” 并一路详细的看了过去。 宗门：轰天碎地门（七十二门之一） 根本功法：地级五品功法乾元破 主修功法：地级七品功法轰天八式、地级四品功法指碎乾坤 战绩： 大衍历1780年，登临人榜。 大衍历1781年，胜山岳冷锋。 大衍历1781年，败于东山李静先之手。 大衍历1782年，胜大佛黄乐。 大衍历1783年，胜盘龙手李涛。 …… 林林总总，共十多快二十条的战绩，其中有胜有负，各自参半。 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这位被冠以“指虎”之称王霸道，竟然是一位登临人榜已近十年的老资格武者。 尽管他们的潜力铁定不如那些个排位飞速上升的年轻人，但实战上可就不好说了。 一来是战斗经验更丰富，二来则是…… 相比那些忙着冲榜的年轻武者，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打磨自己，有更多的机会去消弭自己的弱点与破绽。 “但正是如此，”顾天泽并不畏惧挑战，恰恰相反，或许是因为原主残魂的影响，也或许因为男人体内本身就流淌着暴力的因子，他会因此兴奋，因此而感受到一种油然而生的雀跃，“才更值得期待不是。” 心意已决。 他当即修书一封，寄往轰天碎地门。 信的内容很简单。 除了开头结尾的两个人名外，只有简单朴实的一句话。 三月二七，青云城外，乱石谷中，与君一战。 第四十三章指虎王霸道 轰天碎地门。 作为青云州内仅次于三宗六院的七十二家上门之一，它在青云州也称得上是霸主级势力。 其势力东起嘙燮国，西至罗耶国，占据了青云州北陆近十分之一，是西北诸国当之无愧的武学圣地。 门内弟子成千上万，且多是悍勇之辈。 而王霸道能从这成千上万名弟子中拼杀而出，在人榜，在轰天碎地门闯出一番名堂，自是靠实打实的一拳一脚拼杀出来的。 在整个轰天碎地门，乃至西北武林，谁人不知道，指碎乾坤的指虎王霸道？谁人不知道，他手下那横行一方的霸道堂？ “大、大哥……” 一名短打扮的青年慌慌张张的撞开议事堂的大门。 “嗯？” 王霸道大马金刀的端坐在玉石宝座上，披散着鹅黄色的单衣，袒胸露（hexie）乳，露出一身精干的肌肉，左右各拥着一位妩媚动人的妙龄少女。 正饮酒寻欢的他，此时骤然被扰，一双八字眉不禁一竖，原本就粗犷的面容更是显出了几分狰狞：“妈了个巴子，懂不懂一点礼貌规矩，成天横冲直撞的，老子跟你们说了说了多少次，要斯文——别他妈光听不记，再有下一次，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扭下来当夜壶用！？” “可是……”青年还想再说些什么。 “滚！”王霸道将手中饮酒的金杯往地上一砸，金玉四碎，“别他妈的搅合了老子的性致！” 青年畏畏缩缩的抬头瞄了他一眼，这一次学聪明了，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是顾天泽来的信。” 他把信奉搁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顾天泽？他找老子什么事？这小子该不会蠢到选择老子作为他登临人榜后的第一个对手吧？”王霸道呵呵笑着，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想走？老子让你走了么？快点给老子呈上来！” 青年自不敢辞，恭恭敬敬的将信递了过来。 “你这小子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傻乎乎的让老子想一巴掌把你拍死，妈的，人怎么可以这么蠢，让你拿过来就拿过来，不知道替我拆开？不知道给我读出来？”王霸道骂骂咧咧的说道，“妈了个巴子，一点也不会办事，门里的年轻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代蠢过一代！” 青年抿着嘴，沉默了大约一息的时间，将信拆开，读道：“三月二七，青云城外，乱石谷中，与君一战。” “妈了个巴子，胆子也忒肥了，这是把老子当软柿子了啊！”王霸道猛地一拍身前盛放酒水、水果的桌子，将玉石制成的方桌径直拍成了两截，“不就是会一门品阶奇高的掌法吗？这是轰天门前练拳法，自寻死路啊！” 说罢，他将视线投注在面前给他读信的青年身上，八字眉又是一挑：“妈的，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蠢到你这个地步也算是出奇了，腿长在你身上，读完了信你不会自己走吗！别他妈留在这里败坏老子的心情，滚，给老子滚！” 青年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小心翼翼的替他合上了门。 “你们也走，”王霸道将他怀中的两名妙龄少女推了出去，“被这么一搅合，老子现在没性致了！” 两名女子摔倒在了地上，撅起屁股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 其中一人用云袖揩干眼睛里的泪痕，睁着一双大眼睛，抬头看向身前魁梧如巨人的男子：“王大人……求求您饶了放了我的弟弟吧，他只是没能躲开您的御驾，不小心咯到了您的马的腿，他……” “妈了个巴子，吵死了！”王霸道猛地起身，“你弟弟那个小杂种也好，你这个臭婊（hexie）子也好，一个个都吵吵吵，老子就是目无王法怎么了？老子就是喜好酷刑怎么了？妈的！老子现在就赏你一个痛快！” 他伸出手，扼住少女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抓起。 无视她的痛苦与挣扎，任由她呜呜的哭泣着，直到，反曲着、不断扭动着的双腿，最后一动不动的垂落。 “叫什么叫！再叫老子弄死你！”王霸道扫了一眼在一旁失声尖叫的少女，随手将已不再美丽的少女丢至一旁，“趁老子还没改变主意，滚！” 另一名女子见状，毫无风姿，毫无气韵，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切。” 王霸道往地上吐了口痰：“还大户人家的小姐呢，不过是易碎的花瓶罢了，连这点阵仗都会被吓到，到时候玩起花样来还不得哭天抢地？” 他哂笑一声，旋即脸色冷了下来。 “顾天泽。” 伴随着这个名字的说出，他仿佛再一次置身于青云城外的连天瀑布，仿佛再一次置身于顾天泽与蒙方的精神交锋中。 恍惚间，他看到了—— 天地动荡，山河破碎，宛若传说中的纪元末劫终至，万物衰亡，万物凋零的终末之景。 以及， 一只手，一只破开天穹，仿佛将万物碾碎，又仿佛要重立天地秩序的手。 “轰隆！” 识海响起一道霹雳！ 王霸道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果然，还是没办法挡下。”他伸手抹去了唇边的血沫，“即便是观想‘天壤破碎’也多有不及。” “但这天底下有机缘的可不止你一个啊，”他冷哼一声，“老子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你选老子作为你的踏脚石，就用你的命来换吧！” “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大步从敞开的大门走出，对分立左右的侍卫吩咐道：“里面收拾下。” 末了，又顿了顿。 “话说那天冲撞了老子的马车的毛头小子是在几号牢？算了，记不清了。”王霸道懒得多想，径直吩咐道，“她的姐姐在屋子里，趁还热着，赶快送她下去和那个毛头小子团员，顺便给那个牢房的犯人们爽一爽，省得那些狗屁大侠们说老子残忍暴虐，总是一个个的跑来送死。” 两名分立在议政厅门前的侍卫没有说话，王霸道也没有重复。 因为他知道，他们会去做的。 毕竟， 这些杂事，一直都是他们在处理，而且他们一直都处理的很好，处理的滴水不漏。 他现在需要处理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为十数日之后，与顾天泽的一战做准备。 虽然， 最后的胜利者、生还者，一定是他。 因为， 天涯咫尺这门秘术，恰巧可以克制顾天泽的那一式杀招！ 而没有了杀招的顾天泽， 什么都不是！ 第四十四章茶楼逸闻 “却说那顾天泽，当机立断，横天一掌，大喝道：‘诸多逆佛合该寂灭，我当为天地重立秩序’——说罢，裹挟着天地之威盖压而下！” “好一记惊天动地神佛不存屠仙掌，一掌之下，天塌地陷，宇宙轮转，演化那万物衰亡之意，再现那成坏往空的纪元末劫。” “而那蒙方，作为不动明王的再世，自是怡然不惧，双手合十，唱喝一声：‘我佛慈悲’，随后化作一尊面露慈悲之色的明王法相，一手指天，一手划地，支撑起天地的脊梁，硬生生的抗住了重演地林风水的终极一击！” …… 茶楼里说书人说得兴致正高，顾天泽却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尴尬，太尴尬了。 简直比自己写的小说被人当面公开朗读还要过分。 而对桌的白小芸，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公子异乎寻常的沉默，兴致勃勃的听着评书，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更是闪闪发亮。 “公子！公子！你和蒙方一战真的从地上打到了天上，粉碎了真空，打碎了苍穹，摘星拿月，演化宇宙末劫吗？” “……” 顾天泽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扎了一刀，深深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番心态后，他才开口说道：“没有的事，我和蒙方只是很普通的打了一场。” “很普通的打了一场？”少女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不愧是公子！” 唉？感觉她似乎脑补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算了，这不是重点。 现在该关心的重点是，本该名不见经传的他，怎么忽然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主角——或者反派？而且周围的人还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可不认为，普通的人榜武者，在青云城这天骄豪杰荟聚的一州之首府，能有这待遇。 于是他随便找边上的人问了问，虽然没能知道确切的原因，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与蒙方两人，已成了青云城街头巷尾近段时间话题的焦点。 这让顾天泽有些意外，而更让他意外的发展，还在后头。 在说书人结束了今天的故事之后，茶楼的茶客们自然而然的讨论起了新的话题，而这个话题赫然是…… 他与指虎王霸道的约战。 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他下战书这才几天，怎么就他顾天泽之心，路人皆知了？ 但这也不算坏事。 他在一边赏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小口小口的细品香茗。 “顾天泽我们大家都很熟悉，”不出他的预料，并非所有的茶楼的茶客，都知道这位指虎王霸道的师承来历，“但那位指虎王霸道，又是何许人也。” “我好想听说过他，是一位老资格的人榜武者。” “找到了，是人榜六六六位，别说，这数字还真吉利。” “六百六十六位？这数字和顾天泽现在的排位相差不大啊，想来他的胜算会很大。” 人群议论纷纷，消息或真或假，来源冗杂，几乎没有能派得上用场的——顾天泽稍稍有点失望，但也仅此而已。 不抱希望，何来失望。 但当茶楼正中一位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开口后，所有的杂音尽数偃旗息鼓。 “顾天泽这次可挑选了一个错误的对手啊。”他说，语气低平，“指虎中的指，指的是他的成名绝技乾坤一指，而虎之一字，则是对他的霸道的诠释，这一位，跻身人榜已有近十年时间，尽管始终未能破开武道三重天的藩篱，但一身武道，已被打磨的圆润无暇，所具备战力更是非比寻常。” “再怎么非比寻常，也不过在人榜排在六百六十六位。”有人反讽。 “那顾天泽也不过是人榜的七百xx位，”那作书生打扮的正是杜昱衡，这位长河赌坊的少东家，胸中本就积攒了对顾天泽的一腔怨气，此刻更是一点就炸，“如果每个人的战力都能以排位而论，那到底要不要人榜争锋？直接把榜单一贴不就完事了！” 他顿了顿：“人榜上的排位能起到一定的参照作用，但真以此论成败、论英雄，那是愚不可及——那王霸道乃是西北武林圣地轰天碎地门门主一脉的弟子，霸道帮的帮主，无论功法还是资源都不缺，又有十载光阴打磨，他的武学造诣之高，可想而知。” “之所以还在六六六这个排位，原因其实出乎预料的简单。”杜昱衡继续说道，他作为赌坊的少东家，对人榜武者的资料自然门清，“自三年前击败了灰狮冉刚后，便再也没有挑战过其他人——同样，也没被任何人挑战过。” “注意，是任何人！” “不挑战别人，或许可以说是进取心不足，也与他在人榜二重天蹉跎相吻合，但没有人挑战他，这事细细寻思就有点可怕了。” “他的实际战力应该高于他的人榜排位，而且高的不是一点点，而是有一个非常明显，非常直观的差距。”有人道出了真相。 “就是这样。”杜昱衡很高兴，有人能同样不看好顾天泽。 但他的好心情转瞬即逝。 “说得好，可我还是选择相信顾天泽。”执迷不悟的人依旧有，并且为数不少，“当初也有人这么说蒙方的，可结果呢？那位不动明王确实一飞冲天了没错，可最后还不是给顾天泽赢了去，最后还不是给我们赢了钱。” 顾天泽……赢了钱…… 杜昱衡骤然听见这样的字眼，胸口隐隐作痛，差点又一口老血往上涌。 “凡事可一不可二，奇迹不会如此的廉价！”他咬牙压抑着自己的痛苦与愤怒，“顾天泽这一次一定会输，他爬的越高，反而会摔的越惨，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家伙！” “哦？说来听听。” 声音有点耳熟，但杜昱衡没有多想：“都说人榜武者绝善争生死一线，可真正的生死斗经验其实不算多丰富，至少与那些杀人如麻的恶徒相比，远远不如。” “西北险恶，民风彪悍，多大盗流寇，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他将折扇一扬，声音猛地一顿，“而王霸道，正是流寇出身，年仅十三便混迹于黑山盗之间，杀人放火，奸（hx）淫掳掠，无恶不作——直到三年后，黑山盗覆灭，他为了摆脱官兵的通缉，才改头换面，拜入了轰天碎地门。” “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流寇出身的小蟊贼，他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茶楼之中一片议论之声，但大多皆是嗤笑。 杜昱衡不以为意。 他只是摇了摇头：“若是没能拜入轰天碎地门，他的成就或许也就不过如此，但拜入宗门后，他的先天根骨极其契合轰天碎地门两大根本功法之一的乾元破，修行进度一日千里，不久便拜在了门主孤鹤鸣门下，得授‘轰天八式’与‘碎地九脚’，并修成了前者，以此叩开了人榜的大门。” “而这，还只是十年前。” “在这十年间，他的武道境界虽未破关，可一身战力却在逐步攀升，也越发的深不可测了——在三年前，‘开山猿’贺方落败于他之手后，曾问他，为什么像他这么厉害的武者，依然排在六百六十余位，你们猜他是怎么作答的？” “因为前面有更厉害的武者？” “感觉不太对，他不像是那么谦虚的人。” “那……” 待氛围被炒热后，杜昱衡才公布了问题的答案：“他的回答是：老子之所以排在这个位置，不是老子打不过上面的那些小子，而仅仅是因为，老子喜欢这个数字，这是老子的东西。” “在两年前，‘天冲剑’林秀之曾挑战过他，但这位少年天才比贺方更不堪。”长河赌坊有着自己的情报渠道，也正因此，才能在一众赌坊间始终屹立不倒，“还没开战他就被杀气一冲，吓得六神无主，以至于当场被一拳打杀。” “而这还是两年前，请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所有资料，所有情报，都是两年前的。”杜昱衡并无半点夸大，因为，他从不认为，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获得了一式地境杀招的顾天泽，能击败这名老牌人榜强者，“诸位该不会认为，像他这般的天纵之才，会在两年的时间里没有一点提高？” 沉默。 茶楼安静的可怕。 两年的时间，哪怕是那些年近暮年的老年武者，都能纯熟自身的技艺。 更何况是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人榜武者，他们能获得怎样的提高，取得多大的进步——无法估量。 但可以肯定的是，王霸道的进步不会小。 才刚刚登临人榜没几天的顾天泽，真的能击败这位隐藏了实力的老牌强者吗？ 怕不是鸡蛋碰石头吧。 但， “我曾听朋友说过，王霸道这人，本性不改。”忽然有人出声，掷地有声，“他在西北，素以喜怒无常著称，时而***女，时而杀人全家，弄得整个多食国人心惶惶，百姓将他与风沙二害合称三害，其为人之恶劣，其罪行之累累，可见一斑，就冲这，我就要把注押在顾天泽身上。” “也是，此等小人，我也不希望他赢！” “妈的，我也豁出去了！我也押顾天泽！” 群情激荡，买定离手。 虽然有小部分人将赌注押在了王霸道身上，可茶楼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是将赌金押在了顾天泽身上。 这让在一旁看着的他们下注的杜昱衡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谢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谢，”长河赌坊的少东家回道，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可惜对方已先一步迈开脚步，他看见的只有一个背影，“我也不希望你们输钱。” 很眼熟啊…… 即视感越发的强烈。 就在他忍不住要上前搭讪之际，那人将整整一万两银票压在了桌上：“算我一个，我押顾天泽。” 顾天泽—— 这个名字在杜昱衡脑海中轰然作响。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背影。 以及……仿佛又一个轮回。 “谢、谢、啦？” 我刚刚这是——资敌！？ 还有一万两的雪花银！？ 他一字一顿的重复着顾天泽刚刚的话语，眼前猛地一黑，气急攻心，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就此人事不知。 而一旁的顾天泽却没有在意这位与他同列人榜的青年俊杰，虽然走在大街上，他的思绪却已远离了这个世界。 他现在思考的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系统自是不用多提，在善加利用的同时必须加以提防，而他自身的道路，又在何方？ 随着他人榜排位的提升，原主残魂所能为他提供的助力已越来越少，春花秋月剑这门剑法的潜力，也基本被他挖掘了个干净。 想要更进一步，唯有开辟前路。 而春花秋月剑的前路在哪？ 是立足于风雷斩天罡的“虚实”二字，还是…… 另有蹊径，别有洞天？ 顾天泽眸子微微眯起——不管怎么说，终有尝试的必要，况且，失败了也无妨，若是真能成功。 是不是代表着…… 在系统与原主经验的夹缝间，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近四千字的大章。 默。 第四十五章直播前的专访 民众是健忘的。 热度是需要话题来维护的。 就在几天前，作为明王宗当代传人的蒙方，其关注度远比他这个胜利者更甚，但现在，舆论的焦点已然发生了偏转。 闭关不出的僧人，缺乏可以继续炒作的话题。 而顾天泽叫板指虎王霸道这位老牌人榜武者，则足以引爆绝大多数人的埋藏在心底，对战斗的热情。 风头一时无二。 作为大争世这类能在昆古幻境中立足的传媒，自然不会忽视这一场时下大热的人榜对决。 因此， 在紧罗密布的准备之后，一场赛前访谈已拉开了帷幕。 “德云生前辈，”李雅欣落落大方的落座，“很高兴能再次邀请您来大争世做客，今天我们讨论的是，顾天泽与王霸道三月底的那一战。” “您对此有何高见？” 大争世所邀请的客座嘉宾自然不会只有德云生一人。 但另外两位，无论是武学根底，还是名气都不如他多矣。 “顾天泽挑选了一个错误的对手。”穿着大红袍，妆容艳丽的德云生摸了摸下巴，“他这一战，胜算渺茫。”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大争世直播间的幻境网路，彻底被文字堵塞、淹没了。 “出现了！出现了！德云生的乌鸦嘴！” “前排围观旷世祥瑞，我感觉顾天泽这波稳了。” “决定了，押注就押顾天泽，先赌个一万玩玩。” “指虎王有一万句‘干你娘’想要说。” “前面的，纠正一下，不是指虎王、霸道，是指虎、王霸道。” “别管他霸道不霸道的，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老炮儿和轰天碎地门不能说的故事。” “卧槽，大争世真会玩，我才想起这位轰天炮是从轰天碎地门叛出来的——他今天一出场就奶王霸道，该不会是在打击报复吧？” “‘奶’，这个字用得好，传神。” “但德云生的这口奶可不是一般的奶啊，这奶，有毒。” “楼上的，你让我想起了‘这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的笑话，更让我坚定了那位霸道兄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毒奶德云生，不差。” “我去，大兄弟，可以啊，这名头，可以的啊。” 昆古幻境，说到底是一个精神幻境，虽然即便对地境宗师而言，这个精神幻境都广博浩瀚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但仍旧没有改易它的本质。 只要有心，这些“留言”，不是秘密。 所以， 此时此刻，这位轰天炮的脸色，极其的难看。 他有种预感，他光辉正面的形象，以及轰天炮这个霸气侧漏的名号，怕是保不住了。 不、不行。 绝对不能助长这股歪风邪气。 他这一次必须拿出真本事，拿出地境武者的眼光格局，以正视听！ 想到这里，德云生一改先前的散漫气息，正襟危坐，一派得到高人的模样，捋着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说道：“此战顾天泽必败的原因有二。” 李雅欣对这番论断显然接受不能，但作为一个职业人，她具备相应的职业素养——以温柔和善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中年老秃子：“是哪两个。” “其一，在他错判了敌情。”德云生伸出了一根手指，“他根本不了解王霸道，根本不知道他的对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残忍、暴虐、自视甚高。”一名特邀嘉宾适时作出补充，“很多人只看到了他的这一面，却并不清楚，哪怕放眼整个人榜，他的实战经验都称得上出类拔萃。” “没错，”另一人也附和道，“敢打敢拼，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哪怕没有这身令人惊艳的武艺，他也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 “这些不是重点，顾天泽那小子虽然害我落了个坏名声，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年轻人里确实有几分实力。”德云生说道，“但他看错了人——人的名号是具备欺诈性的，叫君子剑的不一定是君子，叫怜花的不一定是怜花之人，而就算被冠以了‘指虎’这个名号，鬣狗豺狼也变不成老虎。” “很多人以为，自幼混迹在西北盗之中的他，会是一个虎踞龙盘般的危险人物，认为他实战经验非常丰富，认为他悍不畏死。”德云生语气深幽，充满了追忆，“但事实上，真正悍不畏死、一身蛮力的武夫，早就死了，能在官兵围剿中活下来的盗匪，都是贪生怕死的聪明人。” “而王霸道，无疑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他贪生怕死，心思极多，可却总是装出一个自视甚高的莽夫形象，让人不自觉的，将刻板的印象当做他的真面目，不自觉的轻视他，小瞧他，以为他就是个从乡下来的、没见过市面的蠢蛋。” “而这些人，往往最后都死了。” “他就像鬣狗、像豺狼，在有把握将你杀死前，会对你傻呵呵的笑着，会对你恭敬，会对你言听计从，然而一旦展露獠牙，便会撕开往日里的伪装，一击必杀，毫不留情。” “他既然敢接下顾天泽的挑战，既然没有畏战，那么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认为，顾天泽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有着必胜的信心。” “听上去有点……”李雅欣组织着言语，“不可思议。” “但说得通。”另外两个特邀嘉宾或许在武道上造诣有限，可在察言观色与顺水推舟上却非是等闲，当即附和道，“顾天泽危矣。” “其二，”德云生没有理会他们，这一次他是迫切的想为自己正名，因此没说那些不着调的东西，“他错估了他自己。” “错估了自己？” “神功绝学之所以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有资格修行，这不仅是各个家族、各个宗门出于保密的考量，更因为，地境以上的功法、观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有活的，是有生命的。”德云生所说的这些虽然算不上隐秘，但也是只有地境级别的武者才有资格知道的秘闻，“一些邪功秘典，更是会如同追逐猎物一般，追逐着武者。” “顾天泽所修成的那一式杀招，起码也是兼具部分天境特征的地境圆满杀招，立意极高，想要驭使的难度极大，即便如他这般侥幸修成，怕也是难免为杀招所控，如小孩抡使大锤般，收放不自如。” “但哪怕是小孩抡大锤，威力也极其可怕。”一位特邀嘉宾提出了异议。 “这点不假，”德云生不以为意，“可同样大的，还有破绽——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在人榜争锋中，足以成为胜负的分水岭。” “确实，当他使出那记杀招的时候，是他最强也是最弱的时候，这一瞬间说是胜负的分界点也丝毫不为过。” “可如果顾天泽不用那记杀招呢？” 两位特邀嘉宾观点不一。 “不可能，那样顾天泽必败无疑，他的硬实力远逊于王霸道。”德云生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经意间还是显露了本性，“我以我的发际线做保，顾天泽最后一定会被逼出那记杀招，也一定会败在他最强的这一点上。” “照您这么说，”李雅欣忽的问道，“顾天泽是必败无疑了？” “当然。”德云生说道。 “既然如此的话，您可不能拿发际线作保。”丽人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和善的微笑，只见她朱唇微启，“因为您在上次已经把它输掉了——我记得很清楚，您上次也如今天这般言之确确，也如今天这般，认定顾天泽会败得很惨。” “这个……”德云生略一迟疑，随后做出了决定，“我轰天炮可是响当当的男子汉，说出去的话可从来不会收回，我依然坚持我的观点，三月二七的一战，顾天泽必败无疑！” “如果输了、如果输了！” 他脸涨红了起来，如他这般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拿发际线当赌资。 于是，他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我就正式承认‘毒奶’这个名号！”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 昆古幻境大争世直播间的留言板，被引爆了。 一片哗然。 第四十六章第一轮交锋 三月二七，乱石谷。 顾天泽如期而至。 抛却原主的经历不谈，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人榜对决。 场面 出乎预料的宏大。 往来的人潮，人山人海的观武台，以及高高在上的地境宗师。 多少出乎他的预料，这一次担当评委的地境宗师，竟然足足有三位，并且无不是青云州的武学名宿。 活心圣手石元培。 雷罚尊者霍尚。 以及—— 顾天泽的瞳仁微缩。 “离古钧！” 眼前这位面容干瘪枯瘦，眼神阴鸷的老者不仅是轰天碎地门的当代门主，更是一位素以脾气暴烈著称的地境宗师，同时也是…… 指虎王霸道的师傅！ 无怪乎这次的评委有三位地境宗师，原来是为了牵制这位向来护短的门主大人，以保证人榜争锋能在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环境下进行。 想到这里，他稍稍松了口气，看向面前的来人。 那是一个比他高了整整一个脑袋的魁梧巨汉，赤（hx）裸着的上半身上遍布着如被蜈蚣爬过一般的刀疤，如小疙瘩般一块一块的肌肉更是遒劲有力、鳞次栉比，再配上他那张狰狞到宛若恶鬼的面容，那双怒睁如铜铛的大眼睛，更是可以使夜莺噤声、小儿止啼。 “王霸道？”顾天泽问道。 “没错，老子就是王霸道。”魁梧巨汉晃了晃手臂，小臂上足以给女子束腰的铜环相互哐当作响。 “我是顾天泽。”顾天泽说道。 “傻不拉几的小子，老子当然知道你是顾天泽。”王霸道说道，“选了老子作为你这次的对手，是你此生最大的错误。” “哦，”顾天泽神色不变，“拭目以待吧。” 言尽于此。 无话可说的两人，遥遥相对。 无人动手。 也无人抢先踏出一步。 沉默。 连带着观武台上观看这场人榜争锋的观众们，也一道陷入了沉默，整个乱石谷仿佛被一只无声的怪物吞入了腹中，所传来的只有令人窒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风沙声。 当然，仅限现场。 在武道直播平台大争世中，留言可是热闹的很。 李雅欣抽取了几条。 看向身边的德云生以及另外两位嘉宾，朱唇微启，语气轻柔：“观众朋友们现在很好奇，他们俩在这发呆做什么？” “高手的事，能叫发呆么！”一名特邀嘉宾半开玩笑的说道，“他们这是在对峙，在找寻对方的破绽！” “你说精神交锋也比这靠谱，”另一名特邀嘉宾反驳道，“隔了三十丈的遥遥相望算哪门子的对峙啊，就算有千里眼看到对方的破绽也抓不住啊！” “距离，”德云生说道，对于事关声誉的此战，他显然无比看重，没有再架起个二郎腿，玩世不恭，“他们在控制彼此间的距离，作为开始前的试探，没有谁会傻到直接交出底牌，因此，他们都想把距离控制在对自己有利的区间中。” “再如何控制距离，他们也不至于有隔着几十丈杀敌的手段吧。” “所以，是在试探。”德云生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慢慢的拉近彼此的距离，同时小心的防备着彼此的突进手段，以防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您认为谁最终能占得先机？” “王霸道。”德云生稍作停顿后，给出了他的理由，“近身搏杀本就凶险异常，几乎每个专注于拳脚功夫的人榜武者都会有自己一套拉近与敌人距离的方法，而且，单论人榜厮杀的经验，王霸道也远在顾天泽之上。”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屏幕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结束了对峙。 率先迈开脚步的是顾天泽。 他单手按剑，不急不缓的迈开步伐。 而另一边， 王霸道也一面活动着手指，一面悠悠然的迈步前行。 距离在缩短。 压抑、紧张的氛围在加重。 现场静谧的可怕。 连风沙似乎也察觉了什么，偃旗息鼓，不敢冒头。 偌大的山谷之中，只有两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 近了，近了，更近了。 无论是大争世直播间中，还是现场的观众们，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期待着二人最初的碰撞。 “吼！” 当二人的距离不过十数米之际，王霸道猛地长啸一声，随后抢攻而来。 而在顾天泽眼中，却是见他忽然化作一头震天犼，一声怒吼吼动天地，层层声浪如同自九天之上垂落的星河一般， 迎面扑来！ 精神幻境—— 顾天泽立刻判断清了局势，并在第一时间。 拔剑！ 剑出，即是春光现。 剑动，即是百花开。 春花秋月剑。 春意繁盛，万物始生，顾天泽如同传说中的青帝一般，司掌万物时序，令草木欣荣，令万物兴盛。 不过眨眼的功夫，春满大地，双木成林，三木成森。 树木丰茂，层峦叠嶂。 如同一道最坚实的壁垒，抵御住了那一波接一波，仿佛连绵不绝的声浪。 而后，有人影自声浪之后脱出。 一拳！ 轰开了天地，轰碎了时空，也轰开了精神幻境！ 当顾天泽的思维回归本体之际，睁眼所见，即为一硕大的拳头！ 轰天八式， 开天势！ 顾天泽不动，不闪，不避。 只是一剑刺出。 一剑斩天罡！ 打算以伤换伤？好，来啊，老子会怕了你！？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王霸道心中已有了决意，丝毫不惮刺向胸口的长剑，猛地大喝一声，手头上的力道又大上了三分。 就算你有护身功体，老子这一拳也要轰碎你的金身！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打近身搏杀！ 他猛一咬牙，携裹着全身气势、力道的一拳，轰出！ 金刚不坏神功—— 顾天泽体表泛起金色光芒，宛若一尊不朽神人临世。 但 早就知道你有这招了！ 王霸道嘴角噙出一抹凶残至极的笑容，猛地大喝一声：“死来！” 拳出。 拳落。 正中靶心！ 然而，不等他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便彻底僵在了脸上。 王霸道那本就大的宛若铜铃一般的一对眸子，在这一刻更是瞪大到了极限！ “不可能——” 他不禁失声。 第四十七章魔神之躯 “发生了什么！？” 大争世的直播间中一片哗然。 德云生面色凝重的反复回放着现场传输过来的画面。 “不是这。” “不是这。” “也不是这。” 一连倒放了十几次，将画面倒放至了王霸道欺身向前的那一刻，他那紧绷的脸才终于舒缓：“原来是这。” “是这什么？”两名特邀嘉宾好奇的问道。 李雅欣也一边看着大争世直播间留言板上的留言，一边问道：“德云生前辈，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所有人都关心，都好奇的问题。 哪怕昆古幻境是纯粹的精神世界，其时间的流速远比正常世界更快，观看者甚至可以看清顾天泽与王霸道的每一个动作，看清他们交手的每一个细节，但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王霸道那一拳击中的只是一个幻影。 顾天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是离开的太快，还是制造了某种幻觉？ 如果是，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一系列的疑问，足以使任何一个观看者成为好奇宝宝，但现在，不仅两位特邀嘉宾一头雾水，就连地境宗师一时也窥不见端倪。 这真是太厉害了！ “是幻觉，也不是幻觉。”德云生脸上流露出赞叹之色，“其实顾天泽使用的办法你们都很熟悉，只是你们都没有想到罢了。” “很熟悉？”两位特邀嘉宾面面相觑。 “没错，”德云生说道，“就是春花秋月剑，就是他的精神幻境——以虚幻替代真实，模糊了精神与物质之间的境界。” “在虚实之道上，顾天泽已登堂入室。”他顿了顿，神色复杂：“哪怕单以此论，他也地境可期。” 昆古幻境的时间流速远比现实要快，在乱石谷的战场之上，王霸道脸上的惊愕，以及被开天势击溃的幻象尚未散去。 不知何时，肃杀的秋月已至中天。 有剑，自天上来。 “精神幻境？什么时候！？”王霸道又惊又怒，但此刻已来不及回避，只得强提一口气，玄功默运，观想一尊开天辟地的魔神，旋即一拳轰出。 轰天八式。 震天罗！ 但落至了空处。 什么！？ 他再次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剑光如同水中月一般消散。 然后， 糟糕！ 他不顾功体可能遭受的反噬，强行掐断震天罗的行气路线，骤然转身。 入目的是—— 一片璀璨的花海。 春花秋月剑。 春花是惑敌之剑，秋月是杀敌之剑。 王霸道回想起先前看到的情报，心下稍稍放松，可不等他这颗心彻底回到胸膛，这漫天的花海便绽放了开来。 春意盎然。 也，杀意盎然。 ——有剑，随花绽放。 是真，是假？ 是真，是幻？ 王霸道拿不定主意，但事到如今，再像刚刚那样不管不顾，以轰天八式硬拼显然不智之极。 所以，他选择了退。 一退再退。 然而，才刚刚后退了半步，他便退无可退。 身后一片冰冷。 是剑意，也是杀机。 这片花海，刚刚那道剑光，仍然只是虚招。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霸道不再迟疑，猛地回身，迎向身后的剑光。 “噗嗤。” 但就在这一刻，被他忽视的花海之剑自后背没入体内。 原来，之前种种皆是虚妄，只有这一剑，才真实不虚！ 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但脸上反倒流露出了一抹充满了血腥残忍意味的笑容：“但抓住你了……” 旋即—— 身高暴涨，漆黑之色由内自外的浸染了他的身体。 不过瞬息之间，王霸道已变成了一个身高三米有余，身上披着狰狞可怖的鳞甲、全然看不出人样的怪物。 “小老鼠！” 他回过身，低头看着眼前低矮的身影，一双如血的眸子之中，满是阴沉的杀机。 “魔神之躯！” 而在大争世的直播间中，德云生一口道破了这门功体的名字与来历：“想不到，他竟然练成了这门功体。” “很厉害？”李雅欣不无担忧的问道。 “非常厉害，虽然比不得明王宗的不动明王身以及青云宗的青云法体，但放眼整个青云州，也是足以排入前十的功体，真的练成了，功体之强横，不在那些个觉醒了上古神魔血脉的武者之下。” 德云生说道，脸上却没有笑意：“但这是实打实的一门魔功，历来为轰天碎地门中选修这门功体的武者少之又少。” “魔功？”特邀嘉宾们也来了兴致，“像天意宗天心我意决那样的魔功？” “天心我意决，讲求的是以己心代天心，修成者往往是性格极度自我，行事恣意妄为的疯子，但算不上真正的魔功。”德云生说道，“真的魔功，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精神，改造人的思维，让人，变得不像是人。” “看的出来。”李雅欣的目光在那个可怖的身影上稍作停驻，随后点头。 “那您对眼下的局势有何看法？”一位特邀嘉宾饶有兴趣的问道。 “局势对顾天泽极其不利，双方在功体上的差距太过明显，如果顾天泽所修的根本功法是地境功法，怕是刚刚那一剑刺出的时候，二人间的胜负便已然分晓，但可惜，他的根基又一次拖了他的后腿。” 德云生的声音相当平静，可平静之中却自有地境宗师的魄力，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而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刚刚那下既然没能分出胜负，顾天泽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反噬——如今，王霸道以魔神之躯锁住了他的长剑，若不想成为活靶子，便只有弃剑一途，可一旦弃剑，那他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术，将再无用武之地，眼下的局势可以说十分明朗了，顾天泽大势已去！” “可顾天泽还有杀招未用！”李雅欣反驳道。 “如果有用，他早就用了。”一位特邀嘉宾满是惋惜的摇着头，“说到底这就是散修的悲哀，即便有机缘，获得了先人的神功绝学，缺乏配套的传承，也无法将之真正纳入自己的战斗体系之中，只能当做奇招来用，一旦被人知晓，便再无用武之地。” “唉，”另一位特邀嘉宾也一到叹气，“顾天泽，可惜了……” “等等！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李雅欣忽然开口，她指向了直播间的投影屏幕： “你们看！” 第四十八章不败（二合一大章） 人榜厮杀，生死一线。 是弃剑后撤，还是不退反进，打上一波？ 在瞬息之间顾天泽便做出了决定。 没有继续僵持下去，他松开了握剑的手。 但也没有退去。 因为此番退却，反而会让一决胜负的良机从指尖溜走。 金刚不坏神功！ 翻天镇海真意！ 不动真意！ 顾天泽于识海中观想神人以只手重定天地秩序，随后起手！ 而这时， 王霸道才刚刚回过身，那声“小老鼠”还没真正落下。 打的就是时间差！ 等他低头看向面前矮小的人影时，顾天泽已然抬起手掌，高高举起，天地万物，仿佛尽在那方寸之间！ “等你很久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这招吗？你与蒙方那一战，我可是亲眼所见！” “现在我要让你知道，永远没有无敌的功法，只有无敌的人，你这种垃圾，不配拥有这等神功绝学！” 王霸道丝毫不显惊讶，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以神魂传递出这些消息后。 旋即发动了秘术天涯咫尺！ 这是一门根据能将天涯化作咫尺的神通简化而来的秘术，施术者只需心念一动，便可施展此术，在三十丈之内的任意一处，可移形换位、来去自如！ 只要以此术脱离，出现在顾天泽那厮身后，趁他无法回招之际，一拳打在他那颗讨人厌的人头之上，便可让这个可恶的幸运儿彻底陨落！ 王霸道心中杀意凛然。 但意外偏偏在这时发生了，他平日里无往不利的秘术，在此刻，竟然失效了。 掌中自有天地！ 掌中自有森罗法度！ 不可闪避，不可挪移，更不可抵挡！ 这是当之无愧的天倾之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封锁空间！” “这哪怕是地境的宗师，也难以做到！” “区区一个顾天泽——” “区区一个顾天泽！” 他歇斯底里的呼喊道，眼睁睁的看着那只仿佛能压垮天地的大手落下，那隐隐透露出的森严法度几乎将他的形神压垮。 不—— 不能坐以待毙！ 死亡的大恐惧令他彻底摒弃了杂念，心神高度集中，神魂更是千百倍的运作着，点点智慧的灵光涌上心头。 而魔神之躯这个功体内的黑暗，也悄然缠绕其上，将源自魔神的智慧，一点一点的灌输入他的心灵深处。 恍惚间，王霸道的神魂融入了一个伟大的意识之中，他成了一个身周流淌着岩浆的恐怖巨人，他被封印在地心深处，以星核镇压已有整整六十三亿个年头，他愤怒，他不甘，他想毁灭寄生在他身上的文明，想毁灭整个星球，想要将旁边那烘烤了他数十亿年之久的大火球吞入腹中。 于是，他挣扎着，他咆哮着，他挥舞着千百条手臂，狂怒！ 地震、岩浆与海啸。 这些毁灭性的天灾，不过是封印松动的前兆，不过是宣泄他怒火的手段。 终有一日，群星终至正确的轨道。 在万民的绝望哀嚎、哟哭声之中，在鲜血与死亡，烟尘与毁灭的背景之下 他破封而出！ 王霸道的灵魂仿佛彻底与那伟大的存在融而为一，成为了祂于俗世的万千个化身之一。 他福至心灵，当即大喝一声：“天壤破碎！” 幻化出一尊杂糅有大破灭之意的千臂巨人，径直对上那只仿佛压垮了天地，仿佛压垮了时空的手掌。 “轰！” 只是片刻的僵持，千臂巨人的虚像便轰然破碎，那双仿佛超然于天地之上的手掌无情的落下。 这一掌的立意，哪怕是连星辰都能粉碎的魔神也无法承载！ 是真正的无敌意！ “嘭！” 在一掌击垮了他的精神之后，精神幻境就此破碎，这来自人榜武者的倾力一掌，实打实的轰击在了魔神之躯之上。 本就因魔神虚影崩塌而生出反噬的功体，当即崩解，王霸道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倒飞而去。 “结束了。” 顾天泽尾随其后，拾起掉落在地的千钧剑，横在他的脖颈上，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输了。” “呵呵，你还真是厉害啊，我不是你的对手。” 王霸道皮笑肉不笑的称赞道，然后趁顾天泽因此而稍有松懈之际，发起了反击。 咫尺天涯！ 在这门秘术发动的瞬间，他从顾天泽的剑下消失，随后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观想那尊曾毁灭了一颗星球，将一整个文明从星河抹去的魔神，心中满是嫉妒、憎恨与毁灭之意，并以此演化轰天八式的最后一式。 轰天！ 此拳拳意一出，连天穹都能轰出个窟窿！ 在上古大劫之后，中古宗门乱世之中，此拳又被称为天下霸道之拳！ 而杂糅了魔神意念的这一拳。 更混有大破坏、大恐怖、大破灭的极致意境，即便是看台之上的地境宗师们也不禁悚然而惊! “收手！” “快住手！” 两声爆喝同时响起，并以神魂直接传入王霸道的心中，但王霸道哪里还管这么多，被魔神意念支配的他，心中毫无动摇。 “给我去死！” 他大喝一声，神魂再次勾连那冥冥中存在的魔神意志，与之融而为一，一拳轰出！ 两大地境宗师想要出手阻拦，可终究因为先前的松懈慢了一步，未能及时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饱含必杀之意的一拳落下。 而生死一线之际，顾天泽若有所感，猛地一个转身，刚好正面迎上了这仿佛连天地都足以粉碎了一拳！ 观想翻天镇海真意？ 不，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 金刚狼战体！ 毫无迟疑，顾天泽运使“不动”真意，全力运转金刚不坏神功，以掌对拳，猛地一掌轰出！ 但仓促之下全然无法抗衡。 王霸道这凶蛮霸道，更混杂有魔神意念的一拳，直接破开了他的守势，直接崩碎了他的手骨，然后余势不减的轰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嘭！” 血肉横飞，顾天泽的金刚不坏之身被当场打爆！ 而这一拳的余势仍未完全散尽，拳力直接粉碎了他的左肩肩胛骨，可怕的震荡直接震碎了他的心脉以及五脏六腑。 顾天泽张口喷出成片成片的内脏碎片，如同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一般跌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胜负已定。 全场雅雀无声。 “他怎么能这样！” 大争世的直播间内，李雅欣全然不顾淑女形象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是啊，怎么可以这样！” “简直是人榜之耻啊！” 特邀嘉宾们也纷纷在为顾天泽鸣不平。 “轰天碎地门的脸，真是被这兔崽子丢尽了。”就连在这次直播中很注意自身形象的德云生，在此刻也忍不住叫骂出声。 这本是极其失态的一幕，但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却并没有太大的不满。 不，与其说是没有不满，不如说是同仇敌忾。 原因无它， 王霸道这一次做的实在是太出格了。 或许乱石谷观武厅的现场观众们看的不甚清晰明了，但昆古幻境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精神世界，其时间流速大约是现实世界的十倍，在接近十倍的慢镜头之下，两人动作与对话的细节清楚异常。 如果顾天泽没有点到即止，他当时就可以一剑封喉。 而王霸道此人，则是在说出了“我不是你的对手”这类等同于认输的话后，毫不犹豫的断然出手，并且一出手就是悍然杀招。 这人还要不要脸！？ 这人还可不可以更无耻！？ 群情激荡。 整个大争世的留言板，瞬间就被刷爆了。 李雅欣此刻也顾不得浏览留言，她直接问道：“德云生前辈，顾天泽现在……” “这场对决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德云生摇头，“他的反应很及时，第一时间动用了护身功体，做好了招架的架势，并且避开了要害，十成力道卸去了起码七成——再加上地境宗师已然入场，他的性命应是无忧。” “只是……” “只是什么？”李雅欣听到他话锋一转，赶忙问道。 “只是一来他受创非轻，伤及根本，怕是没有数月乃至经年时间无法恢复至全胜。”德云生叹了口气，“二来，这一场应当算是王霸道胜了。” “这怎么可以！”李雅欣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不是认输了吗！？” “人榜武者的认输是有一套硬性的流程的，尽管基本没有人榜武者执行过，大多数时候只要一方认输，另一方也会随之收手。”德云生解释道，“毕竟能登临人榜的都是一时之俊杰，而每一次人榜争锋，又多处在公众的视线之下，没有谁为了虚无缥缈的胜负，做出这般无耻行径。” “那……” “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侥幸，无论我们再如何口诛笔伐，人榜争锋终究没有在明面上禁止这种鬼蜮手段。”德云生说道，“所以哪怕王霸道背负再多的骂名，他也只会是这场对决唯一的胜利者。” “可恶、可恶、可恶——” 李雅欣握紧粉拳，泪眼摩挲的看着直播间内的投影屏幕。 在那里，两位地境宗师一人拦住还欲逞凶的王霸道，一人则正准备将不住的呕着内脏碎片的顾天泽扶起。 起码保住了一条性命。 她异常难过的想到，而后—— 一双美目瞪大。 “抱歉，我可不打算接受治疗。”顾天泽谢绝了身边地境宗师的好意，“我还能够继续战斗，请不要打扰我们之间的对决。” “但你的身体……” “无妨，”顾天泽倚靠在被砸出了个凹坑的石柱上，一边呕着血，一边勉强的笑了笑，“活心圣手大人，感谢您的好意，但有句话怎么说的？人榜争锋，生死自负——这方面的觉悟，我可不缺。” “若你坚持的话，”活心圣手不再坚持，这位老资格的地境宗师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们就不打扰了。” 随后与另一位地境宗师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脱离了战场。 王霸道面前已没有了任何阻碍。 “你这是自寻死路！”明明魔神之躯在此刻已然崩解，可王霸道的身形却越发的不似人类，面容也越发的扭曲狰狞，“我将以你之鲜血，献祭予伟大的魔神！” 他大步向前。 “人榜争锋，生死自负。”顾天泽没有理会他，只是攥紧了拳心，“好一个生死自负！” “你在说什么胡话？”王霸道冷笑一声，“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的话，那是真是抱歉啊！”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秘术—— 天涯咫尺！ 巨大的阴影如乌云压城，阴冷低沉的杀机扑面而来。 在上面！ 顾天泽抬头。 然后，看见了一只手指—— 不！ 这不是一根手指，是一方天地，是一方即将破碎的天地。 乾坤一指，指碎乾坤！ 这是王霸道的成名技，也是他的杀手锏，更是他杀伤力最强的一招。 逃避？躲闪？ 身体内嵌在碎岩中的他，哪有余地可退？ 唯有 迎面而上，正面击破！ 他苍白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潮红，面对王霸道那宛若魔神降世一般凶猛的攻势，他只是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随后出手。 仅仅是一掌，平淡无奇的一掌。 但王霸道却神色突变，原本如豺狼般凶狠的表情，彻底的凝固在了脸上。 “不，你怎么能这么快恢复！” 他竭力嘶吼着，竭力想避开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掌，但每当他生出这个想法时，面前这只染着赤红鲜血的手，就仿佛化作了一整个世界。 浩瀚的苍穹，广袤的大地， 天地之大，无处可逃。 “指碎乾坤！” 越是绝望，王霸道便越是疯狂，他毫不顾忌濒临崩溃的功体，毫不吝惜自己濒毁的经脉，将指碎乾坤催至极限。 十二成功力！ 一指！ “给我碎、碎、碎、碎、碎！” 但 不过是螳臂当车，连片刻的僵持都没有，他最后的希望便彻底熄灭。 “咔擦。” 这是指骨碎掉的声音。 “咔擦。” 这是手臂折断的声音。 “咔擦。” 这是胸腔塌陷的声音。 “轰！” 这是身体坠入大地的声音。 尘世在离他而远去，世界在他眼中逐渐趋于黑暗。 好冷——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恢复的这么快！”他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之上，注视着面前仿佛身披着鲜血筑就的战衣的俊美青年，“为什么！为什么你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快的凝聚杀招！” “因为，”顾天泽将地上的长剑拾起，“我等你很久了。” 金刚狼战体！ 翻天镇海真意！ 甚至他之所以瘫倒在碎裂的石柱中不出来，就是为了防范王霸道那可以无视距离进行挪移的秘术！ 此般有心算无心之下，王霸道如何能不败？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王霸道挣扎着想要站起：“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很抱歉，”顾天泽的神色毫无波动，“你没机会了。” 这么说着，他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而就在这时，天穹之上忽然响起一道雷霆。 不， 是宛若雷霆一般的怒吼嘶鸣！ “住手！” 顾天泽握剑的手微微一顿，随后，骤然发力。 “嘶！” 剑锋没入血肉，一剑穿心。 鲜血飞溅。 ps：这是真二合一，原先就写了两章，最后合成了一章，所以……嗯，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第四十九章天骄侧目 刚刚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在时间流速相较现实更慢的昆古幻境中，绝大多数人都没能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更确切的说，是意识到了，却本能的不愿意去承认。 “顾天泽……”一位特邀嘉宾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说道，“杀了王霸道？” “反杀成功了？”而另一位，则依然沉浸在刚刚那轮发生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的逆转之中，“顾天泽真是太厉害了——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德云生流露出感慨的神色，“竟然当着离古钧的面，将他的爱徒打杀在了当场。” 离古钧是轰天碎地门当代门主的名字，乃是一位极其护短之人。 “顾天泽，”李雅欣轻咬着下嘴唇，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又不是江湖仇杀，这是人榜争锋。”德云生摆了摆手，“既然王霸道违背了规矩，就自然要受到惩罚——不然人人都耍这种奸猾手段，到时候名列人榜之上的到底是人中龙凤，还是人中残渣，那就可不好说了。” “毕竟，” 他嘿嘿笑道：“人榜争锋，生死自负！” 不， 李雅欣在心中默默想到：听到你说放心，我反而更不放心了…… 但她的担心于事无补。 而在现实世界中，被两位地境宗师似有意似无意的阻了一阻的轰天碎地门门主，这才姗姗来迟。 赤红的瞳仁之中满是择人而噬的怒火。 “我说了，”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炽烈的杀机仿佛随时可能会喷涌而出，“叫你住手！” “抱歉，”顾天泽偏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风太大，我没听清。” “你！你！你！” 离古钧一连三声“你”，显然已气急，甚至数次扬起手，想要拍落，可最终，他按捺下了他的怒火。 “你给我记住！” 说罢，他拂袖而去。 “是啊，”顾天泽眯着眼，“我会记住的。” 收剑入鞘。 “小友，离古钧此人最是记仇，你当小心。”两名一左一右隐隐护卫在他身旁的地境宗师没有立即离去，那位有着活心圣手美誉的老人低低叹息一声，对他说道，“我等能护住你一时，却护不住你一世。” “感谢两位前辈护道，”顾天泽朝两人一一鞠躬，“不过，此地乃是青云城，乃是监天司脚下，纵使是他离古钧，也得遵守其中法度。” “哈哈，”另一名地境宗师当即笑道，“小友能意识到这一点自是最好，我俩也算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了。” 两人到底只是来走一个场面，只是随口说了两声，便转身离去。 独留下顾天泽一人，拖着满目疮痍的伤体，蹒跚着踏上了归途。 ——这段时间他的风头太热，他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清算一番，引蛇出洞，犁庭扫穴！ 但此刻的他并不清楚。 在观武亭之中，有几位特殊的观众，正对他品头论足。 而更巧的是，他们彼此都并不清楚各自的存在。 唯有青云宗的那位老道人，将此间一切尽收眼底，淡淡一笑，问向了他身边的女孩儿：“秋颜，你怎么看？他是否值得你拔剑。” 名为秋颜的少女罕见的停顿了三息的时间。 而后摇头。 “不好说。”这是少女给出的答案，似察觉了这个答案太过笼统，她随后进行了补充，“他现在太弱了。” “那就是不值得喽？”老道人调笑道。 “嗯……”少女盯着老人，盯着她这位名义上的祖师大人，“明知故问。” “你在说什么？爷爷有些听不明白呢？”老人继续装傻。 “他现在只是武道一重天，”少女一字一顿的说道，抬手看了眼手中之剑，“现在与他一战，未免太不尽兴。” 她丝毫不知道，她此番话若是传出，将引发何等的轩然大波。 武道一重天。 以武道一重天的修为逆行伐天，击败了两位名列人榜的武道二重天——并且还不是普通的武道二重天，其中之一更是明王宗这上三宗的当代传人！ “那你打算何时拔剑？”老人对这个足以引发人榜地震的消息不以为奇。 “待他身成混元之日，”少女像是忍耐着什么一般，按住手中之剑的剑柄，不让它出鞘，“正是试剑之时。” 言语之中，已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如剑低鸣。 “哦，”青云宗的老道人低吟一声，视线投向了远方，“但似乎有人，并不看好他能身成混元，登临人道之巅啊。” 他说的是山的另一边，另一座观武亭上的两人，两位连他也要侧目的少年才俊。 “如何？” 易茂勋这位易家大公子，哪怕阵法之道通天，也未能察觉有人窥探，他此刻只是替眼前之人斟满一杯，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气血之勇，决断之速，”在他对面之人斟酌着答道，“可堪造就。” “仅仅是如此？”易茂勋轻笑出声。 “当然，”面前之人挑了挑眉头，“武道修行，恰若万丈高楼平地起，那顾天泽虽战法了得，其潜力却有限，区区武道二重天却孱弱至此，可见他的根基之虚浮在整个人榜中都称得上罕见，此等虚浮羸弱的根基，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登临武道三重天，即便侥幸身成，也不过是末流罢了。” “既然如此，把他让给我如何？”易茂勋再次问道。 “给我我都不要，”与他一道饮酒之人挥手，“年纪轻轻，便身登人榜，又敢在那离古钧面前一剑绞杀了他的爱徒，此人定是桀骜不逊之辈，难服我江家管束，我也没这个心思替他改易根基，你想要，便拿去吧，就当我还你这顿酒水恩情。” “你倒是说的我不好意思了，”易家的大公子叹了口气，再一次确认道，“你真确定？” “君子一言。”对面之人举杯。 “驷马难追。”易茂勋与之轻轻一碰。 两人相视而笑。 “江无敌，这次你的无双神目可看走眼了，”易茂勋笑着朝他举杯，“让我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到底是便宜还是坑，谁知道了？”被他称为江无敌之人倒也洒脱，并不以为意，只是一道举杯，“好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一片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若是给外人瞧见他们两人如此相处，定会惊的连眼珠子都掉下来。 因为他们分别是 人榜第三，阵本天成易茂勋。 以及， 人榜第二，霸王江无敌。 ps:第一次上强推，感动。 感谢编辑大大，感谢一直支持着我的人们，也感谢能看到这的你们。 第五十章天盟！ 圈子。 是大争世平台的一个子功能。 主要面向的是，那些被人榜俊杰强烈的个人魅力所感染、所折服的崇拜者们。 为他们提供一个，可以共同探讨、共同交流的小小空间。 但并非每个人榜武者都能有自己的圈子，更确切的说，是绝大多数人榜武者都没有。 毕竟，昆古幻境自始至终都只是极少数特权阶级的玩具。 即便是大争世这个专注人榜的业内第一直播平台，常驻用户也不过数千人。 而这数千人之中，绝大多数关注的都是人榜前十的当世天骄，对后起之秀投向的目光极其有限。 别说顾天泽，就是修成《不动明王真经》前的蒙方与在人榜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王霸道，也是“默默无闻”的人榜武者中的一员。 所以。 江小雅本以为，她会是这个圈子的第一位访客，是这个圈子的圈主。 但不等她推开房门，里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欢迎来到天盟。” “来到这里，你们必先舍去你们曾经的拥有的一切……” “哈？” 江小雅愣了愣神。 这是啥？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她推开门，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身影——尽管昆古幻境中，有专门的“皮肤”功能，但从虚拟外貌的选择，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比如： 眼前这个选择了“江音”皮肤的神经病。 黑色的长发柔顺的垂落，丰满的胸部搁在了桌上，带点婴儿肥的笑容和煦而温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成熟妩媚的大姐姐。 嗯，单以形貌而论。 如果她不开口的话，其实骨子里的气质不差。 “嗯，你就是比我来的还早的圈主，你就是那位李大姐吧！”可一旦开口，那神经病般的发言便将她的形象彻底崩塌，“我告诉你，我可是比你还先喜欢上顾天泽的，早在他与蒙方一战的时候，我就彻底的喜欢上了他。” “哈？” 江小雅一脸懵逼，这是什么人啊？ “哈哈，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使用着“江音”这一成熟妩媚形象的少女——应该是少女吧？这般宣告道，“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天盟的盟主，就是顾天泽的头号盟主啦！” 这货有病吧。 江小雅瘪瘪嘴，这年头连毛都没张齐的黄毛丫头都会用昆古幻境了？ 这个圈子感觉还是少待为秒。 十四岁的少女揉了揉额头，正准备转身离开，但却被身后那个自来熟的家伙一把拉住。 “嘿嘿，入了我天盟你还想走？”身后那人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天盟的副盟主了！” 副盟主？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我怎么感觉我的思路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 “副盟主，快点过来！”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江小雅就被那个怪人拉着在屋里坐下，“本来应该让你将咱们天盟的盟规朗读一遍的，但事急从权，非常时期行非常办法，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些礼仪规矩了。” 发生什么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里去？ 江小雅被整得晕乎乎的，浑然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 “我们天盟正值生死存亡之际，”自称盟主的少女说道，“在大争世的留言板，有人正在诋毁顾天泽。” “哪里！”江小雅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一把抢过留言簿，浏览着上面的信息。 只是一眼，她就看见了最顶上的那条留言。 “顾天泽何来不败？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落款是少东家。 “欺世盗名？还真敢说啊。”江小雅默默的将这个名字记住，点开了留言，读出了其中的内容。 清一色的，几乎都是回复者的叫骂。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找着了“少东家”最早的发言记录。 “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楼上满嘴喷粪之言，与你们这群愚民不同，我站的比你们更高，看的也比你们更远。” 这是回复先前那些不赞同观点的人的，下面才是他认为顾天泽是欺世盗名之辈的理由。 “那王霸道最后的偷袭虽然不道德，可他到底没有明确的认输，是顾天泽这家伙自己疏忽大意，才导致险些落败身死——好了，让我们来看看，他是如何避免落败身死这个结局的——是靠两位地境宗师的场外介入，是靠他们拦住了想补刀的王霸道，是靠他们争取到了喘息之机。” “也就是说，这场人榜对决的胜者本该王霸道，顾天泽不过是借着场外因素侥幸获胜的欺世盗名者。” “而现在，你们还吹他，给他带高帽子，真是笑死人了！” “这家伙……”江小雅的拳头不禁攥紧。 “很讨厌是吧，”自称天盟盟主的少女握住了她的手，“但这正是我成立天盟的目的，我希望能以我们的方式，为顾天泽正名，为顾天泽保驾护航。” “好，”江小雅脑袋一热，“我加入。” “太好啦！”天盟的盟主大人一下子跳了起来，“终于有人加入了！” “终于？” “是啊，之前也有好几个人过来，但还没听完，他们就转身离开了。”披着一千年前地境宗师“江音”虚拟形象的少女嘟起了嘴，“真是的，一看就知道，他们对顾天泽的爱就不够深。” 爱？不够深？ 江小雅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少女，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 但出于对顾天泽的喜爱，她还是开口问道：“那么现在，你想清楚了该如何为顾天泽正名，为顾天泽保驾护航吗？” 听到这个问题，这位盟主大人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还、还没。”她支支吾吾的给出了答案。 “那你这个天盟到底有什么用啊？”江小雅以手扶额，“该不会……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所谓的天盟里，一共就我们两个人吧。” “唉？”自称盟主的少女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江小雅趴在桌上，一副脱力的样子，随后站起，“行了，我不跟你玩小孩子过家家了，我走了。” 她转身离开。 但衣袖被拉住了。 不禁眉头微皱：“放手——我说放手。” “要不这样好不，”天盟的盟主大人泪眼摩挲，“你当盟主，我当副盟主？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帮助顾天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个局面——我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做不好、做不到。” “所以，求求你了！” 江小雅看着这张和她先祖一模一样的脸庞，看着少女那一滴滴淌落的泪水，一颗心不经意的柔软了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她叹了口气，“但我可不会和你一起过家家，既然是你求我留下，那么我们约法三章。” “真的？”天盟的盟主大人睁大了一双如江南的烟雨一般朦胧的眸子。 “假的。” 江小雅没好气的说道，在盟主大人那闪闪发亮的眸光注视下，将临时想到的组织架构说了出来，并拟定出了一个简章。 “哇，你好厉害。”盟主少女一脸的崇拜，随后轻咳一声，握住了她的手，放入了自己的怀中，“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盟主大人了。” “得了吧，我对成为‘萌主’没啥兴趣。”江小雅的脸颊微红，猛地将手从少女的抽出，“这个被架空的吉祥物比较适合你。” “真的吗？” 江小雅没想到少女竟然还挺开心的围着她转圈，多少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真的。” “太好啦！”天盟的盟主，不，是萌主大人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谢谢你，我终于也有能派的上用场的时候啦！” “不、不用谢……”江小雅感受着脸边的柔软，脸颊不禁微微发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挣脱了对方的怀抱，“还没问过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女用手指了指自己，嫣然一笑，落落大方的说道，“我叫白玉柔。” 白玉柔是吧。 江小雅暗暗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那么你可要记住了，我可只会把我的名字说上一遍，我是江小雅。” “小雅、小雅！”少女围着她转了个圈，突然从身后搂住了她，“是个好名字呢？” “正事！正事！我们是来谈正事的！”江小雅忍受着搁在她肩上的柔软，不禁挑了挑眉头，“给我做好啊！” “是，”白玉柔坐回了座位上，“副盟主大人！” “唉……” 江小雅长长的叹了口气，注视着如大家闺秀一般安静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感觉脑瓜儿有点痛。 但 出乎预料的，她并不讨厌眼前的少女，甚至觉得对方有几分可爱。 不禁微微有些出神： 妈妈， 正如你说过的，每个人在生命的旅途之中，总会碰上那么一个傻气又幼稚，却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 今天，女儿似乎也碰上了这么一个傻里傻气的家伙呢。 可惜， 现在想要脱身已经太晚了。 第五十一章背后的螳螂 如一副写意的水墨梅花，殷红之血于此绽放。 同样， 于此凋零。 顾天泽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持剑前行，直到剑尖抵在了面前之人的脖颈处，才停下了脚步。 “你为何而来？” 他问道，语气冷漠。 “我只是路过，我只是路过，相信我，我只是路过啊！”曾尾随在顾天泽身后的蒙面人在死亡的威逼之下，不敢动弹分毫。 “很抱歉，”顾天泽说道，千钧剑在蒙面人的脖颈处游走，“我不信。” 随后一剑枭首。 “啊！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幼子。”最后剩下的那人见状立马匍匐在地，三叩九拜，“求求您放过我吧，我这一家子可全指望我一个人养活啊！” “我不是一个残暴嗜杀之人，”顾天泽用剑尖挑开对方蒙面的纱巾，“现在，告诉我，你们尾随我的目的是？” “是……是……”那人顾左右想言其它，却被顾天泽一剑挑起了下巴，不得不与他对视，不得不说吐露实情，“是秘籍。” 为了武学秘籍啊。 这很武林，这很江湖，但这同样很蠢。 人榜争锋是整个青云州的盛事，这场盛世明面上的牵头者是青云宗这一天下第一大宗，而实际上在幕后还牵扯到监天司乃至上界，其中的水，深不可测——历年来，对人榜武者下手都是大忌，哪怕是世家大族，也不乏因此而灭族的，是以哪怕很多人都猜想他身怀天级杀招，自始至终也没有人登门造访、讨要。 而眼下这群散修， 也算是无知者无畏，竟然敢趁他虚弱之际袭杀于他，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 真是愚蠢透顶。 但看问题可不能这么简单。 顾天泽眸子微微眯起，再次发问：“那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上带着武学秘籍？” “大、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大家？总有挑起话题的第一个人吧。”顾天泽说道，千钧剑轻轻划开咽喉，殷红的鲜血徐徐淌落，“抱歉，我的耐心不是很好。” “是、是灰衣人！” “哦？”顾天泽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剑稍稍移开，“具体描述下他的特征。” “是个很漂亮的人！” 这一次回答的很快，很果断。 “很漂亮？” “是很漂亮！他的手很白、很嫩，身材也有一点女子的婀娜，说话的声音，细听之下有点细声细气，总之就是很能勾起人的欲望的那种。” “这么说是女人？”顾天泽问道。 “不，我不能肯定。”散修的声音略显迟疑，“看上去像女人，可行为举止却很男性化，我也说不准他的性别。” “这样啊，”顾天泽微微沉吟，而后用剑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可以走了。” “真的！”地上的散修喜出望外。 “趁我改变主意之前，”顾天泽说道，再次用剑脊拍了拍他的肩，“还有，记住以后跟人混的时候打听清楚对方的名号，别跟冷面蝎心和表面郎君这种人渣混在一起，不仅只会把你往邪路上引，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你卖掉。” “谢谢、谢谢！”那名散修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随后头也不回的往密林深处跑。 “不男不女，灰衣人。”顾天泽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握了握手中的剑，“已经是第三次了啊。” 自离开乱石谷，他已连续碰到了七波前来夺取他秘籍的散修了，而其中有三波，明确有人指出，散布消息的人，是一个难辨男女的灰衣蒙面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为什么要针对他？ 还是不知道。 但只要他在身后觊觎，迟早也会从幕后走向台前，迟早会将暴露他的目的。 毕竟， 有一点显而易见。 ——他想要他死。 而没又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合适下黑手、下狠手。 谁让在与王霸道一战后，明明伤的如此之重，连内脏碎片都咳出来了，他竟然没请两位地境宗师护道，反倒独自上路？ 在有心人看来，这简直蠢透了。 简直就是自己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虽然—— 他远远没有看起来伤的那么重。 鲜血淋漓是不假，可那都是他刻意留下的伤口，本方世界的武道虽然玄奇，可到底侧重的是精神领域，像前世网文那般，动不动就能血肉衍生、滴血重生的强者，别说见到，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或许在诸天万界，有专注于这一领域的武道体系，但至少在青云州，他那经由系统魔改后的金刚狼战体，独一无二。 别说是咳出点内脏碎片，就是身体被轰的支离破碎，只要大脑和心脏不出大问题，他随时随地能恢复过来——现在之所以浑身浴血，步履蹒跚，仅仅是因为 他在诱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尽管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但这段时间他的风头实在太盛，自身除去人榜外又没有什么靠得住的后台，被人盯上是很正常的事。 即便在人榜对决之际，他都有那么一瞬，感受到了暗中窥视者那饱含杀意的眸光。 这道杀意来自灰衣人还是其他人？ 他不清楚。 但这并不妨碍他安排一出引蛇出洞。 他与王霸道一战拼的如此惨烈，绝对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而那些早就有心针对他的人，也绝无可能知道他有金刚狼战体这么一门不讲道理的域外武学。 也就是说，有心算无心之下，他有很大机会能够犁庭扫穴，一扫沆瀣！ 而现在， 也就等着那些位愿者，自己上钩了！ 这般想着的顾天泽，忽然停下了脚步，反身看向身侧，看向身侧隐隐有风声传出的密林。 一名灰衣蒙面人徐徐步出。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注意，他脚下的步伐不禁一顿，将手上拎着的人头抛出。 直击面门而来。 顾天泽瞳仁微缩，他本能的抵触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没有用手去接，只是以剑鞘拨开，让人头落在了一旁。 不出所料，是刚刚那名逃走的散修，更确切的说，是他的人头。 死不瞑目。 “怎么样，”灰衣人说道，声音非男非女，难辨雌雄，“喜欢我这件礼物吗？” “还成，”顾天泽轻咳两声，又吐出一口鲜血，“不过我更喜欢你脖子上的那颗，你不介意的话，能把它送我吗？” “正好，”灰衣人说道，“我想要的也是你脖子上的那颗。” “想要的话，”顾天泽感应着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凛然杀意，明了此刻一切语言都是虚妄，不由轻笑出声，“那就来拿吧！” “虚张声势。” 灰衣人冷笑一声，他跟了顾天泽一路，目送着一批批散修上去送死，自然非常清楚这位人榜俊杰已经虚弱到了什么地步。 也正因此，他才敢现身于他的面前。 报那杀子绝后之仇！ “记住我的名字，顾天泽。”灰衣人语气低柔平缓，但自有一股置生死于度外的气魄，“我是戚志成，是讨取你人头的恶鬼！”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 他拔剑。 杀机四溢，寒光凛凛。 以及， 剑意纵横！ 第五十二章死者已矣 戚志成？ 没听过的名字。 但顾天泽没有掉以轻心，人榜武者虽然战力超人一等，但并非所有不曾登临人榜武者都是任人拿捏的弱鸡。 事实上，其中战力可以匹敌人榜武者、甚至更胜一筹的，大有人在。 毕竟人榜所面向的，是年岁在五十之下的青壮年武者，战力虽然是重量的考量因素，但潜力才是决定能否登临人榜的关键。 而有些人，潜力虽然不足，但战力却在时光的打磨下，逐渐趋于完满。 很难说，眼前这人会不会是那些在人境打磨多年的老怪物，或是那些修行了有损根基的邪门功法的外道武者。 所以，绝不能掉以轻心。 顾天泽将剑横在胸前，将先手的优势，拱手让予对方。 示敌以弱。 这是他的策略。 至于这个策略到底能不能起到奇效，接下来将会见分晓。 眸光一凝。 灰衣人已冲杀向前！ ——杀人剑、秘剑十三。 既无精神幻境，也无显赫声势，这一剑之所以能被冠以秘剑、冠以杀人剑的前缀，只在于它够快！ 剑气杂糅着杀机，化作一道长虹。 贯日！ 顾天泽似是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捅了个通透，殷红的鲜血飞溅。 但自称戚志成的灰衣人并未有丝毫的放松。 全程围观了顾天泽与蒙方、与王霸道一战的他，比绝大多数人都更清楚这位人榜新锐的根底。 也正因此，当幻象消散，他没有丝毫的惊诧迟疑。 当即抽身而退。 但还是迟了。 镜中花，水中月，以及—— 天上剑。 有剑自天上来，携裹天地之威，若彗星崩陨。 戚志成不退，不让。 横剑向前。 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冷笑。 顾天泽的伤势到底有多重，全程观战的他自然一目了然——那是连他，连身为杀手的他，都会抑制不住杀机的绝好时机。 四肢百骸受创，五脏六腑带伤。 伤势重到如此地步，还能反杀王霸道，还能打退一波又一波的散修，不得不说，顾天泽的战斗意志真是顽强到可怕。 可惜…… 到此为止了。 杀子绝后之仇，断无半分缓和的余地。 “区区幻象，可吓不到我！” 他冷哼一声，迎着冷冽的剑光而上。 或许，这是幻象。 也或许，这是实打实的杀招。 但那又如何？ 以顾天泽虚弱的身体，这一击哪怕使用了天魔燃血之类会损伤根基的拼命之法，也绝无可能将他击败。 况且王霸道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纵使胜券在握，他也绝不会疏于防备。 《天人化生经》默运，阴阳二气暗存胸间。 若此招为实，能反手将顾天泽打死自是再好不过，而即便这只是精神幻境牵扯出的幻象，有阴阳二气在身的他，也足以应对任何威胁。 至于逃跑。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能跻身天干地支的杀手，还不至于会跟丢自己的猎物。 唯有一点他万万没有想到。 那就是， 顾天泽这一剑乃是实打实的杀招。 星陨！ ——如彗星崩陨，是为星陨。 戚志成仿佛看到了传说之中的星河宇宙，看到了有一颗彗星拉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划破亘古无垠的黑暗，穿过寂静无声的宇宙。 然后， 与一颗蔚蓝的星辰碰撞在了一起。 天火降临。 戚志成茫然的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也不复从容不迫，一袭灰衫炸裂，眼眶里的瞳仁彻底消失不见，只余那一片空洞洞的眼白。 天人化生经！ 阴阳劫！ 毫不迟疑，他递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 绣口一吐便是世间最为凛冽的杀机，便是一口化生阴阳的混元之气，便是一道神仙杀劫！ 霹雳—— 那是一道光，也是一道电，更是一式杀人的绝技。 快！ 比任何人认为的都更快！ 顾天泽来不及规避，来不及躲闪，在微微错愕间，鲜血高高抛洒，一条手臂孤零零的坠落至地。 旋即，眼前的一切如烟雾一般散去。 刚刚那轮交手，仿佛从未发生。 但 戚志成屏气凝神。 是幻象？ 理应如此——阴阳杀劫乃是他所掌握的最强杀伐秘术，乃是天帝会的那位神秘魁首所创。 传说中武道六重天的地境巅峰武者，若欲踏破天关，登临天人境界，必会经历重重内外劫难，而其中最为凶险的内劫，正是阴阳劫。 以此等大劫演化出的武道杀招，自然非是等闲。 足以一气破万法！ 所以， 刚刚那一幕一定是幻象！ 区区一名重伤濒死的武道二重天，怎么可能有气力挥出气象如此恢弘的一剑，又怎么可能有余裕躲闪开他的阴阳杀劫？ 既然如此，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刚刚那只是他吸引我注意力的障眼法！ 戚志成心思如电。 不在头顶，面前与左右也很平静…… 也就是说—— 在身后！ 他猛地回头，瞳仁骤然放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 怎么可能！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他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来不及了。 最终见到的只有顾天泽落下的手掌， 以及空落落的袖管， 还有……那丝毫不见血色的苍白面庞。 原来如此—— 他隐隐间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 “咚！” 宛若春天里的第一声闷雷。 他的脑袋，如同被子弹轰碎的西瓜一般，炸裂开来。 “还真是……” “只差一点。” 随后，顾天泽的身影才落在了地上。 踉踉跄跄。 殷红的鲜血顺着右臂整齐的横切面溢出、洒落。 这是一场惨胜。 只差一点点，输的人，或者说死的人，就会是他。 灰衣人的杀招确实凌厉万分，凶险程度甚至更在王霸道偷袭的那一掌之上。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下意识的微微一侧，他绝对会如他那只被切断的手臂一般，干净利落的被从中剖开，一分为二。 但现如今，谁生谁死，谁强谁弱不言自明。 顾天泽捡起地上的断臂，在简单的清理与驳接后，金刚狼战体已然催动，不过眨眼的功夫，骨骼、血肉乃至经络已完成了对接。 他尝试性的挥了挥手。 尽管多少有些生疏，却已行动无碍。 “很抱歉，”顾天泽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无头尸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赢的人是我。” 直至最后，他都不清楚，为何这位实力不弱的灰袍人，敢冒着触怒青云宗、触怒监天司的风险对他进行截杀。 但一切已并不重要。 因为， 死者已矣。 第五十三章前路 尽管不打算浪费脑力去思考那个灰袍人的动机，但值得顾天泽去思量、去揣度的事情只多不少。 比如 自身的道路。 在挑战王霸道前，他便仔细的整理了一番自己所修行的功法，也拟定了两条不依仗系统的强化之路。 其中之一，是将翻天镇海真意，彻底纳入他的功法体系之内。 这方面的努力虽不至于成为无用功，但取得的成效也是寥寥，他虽然通过观想翻天镇海真意，演化出了“星陨”与“月落”两式剑法，可都得形而忘意，不论是立意还是威力，都远远不如真正的翻天镇海。 只能说差强人意。 威力强劲倒是强劲，却不足以成为一击必杀的手段，甚至连王霸道偷袭所用的那一掌，也多有不如。 刚刚与神秘灰袍人的一战，也证明了这一点。 当时用的若是翻天镇海真意，灰袍人根本不会生出使用秘术反击的念头，只会在一片浑噩之中被他一掌拍死。 而“星陨”与“月落”，尽管在精神幻境中的声势宏大，可实际上，却有几分用力过度的虚假，第一眼会给人带来一定的视觉冲击，可也仅此而已了。 只能算初次尝试之下的失败品，物尽其用之下倒也能融入他的剑法体系，成为春花秋月剑这套剑法中的两式杀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将翻天镇海真意化入剑法的这条路虽然磕磕绊绊一路坎坷，可另一条强化之路，却已经切实看到了成效。 那便是将春花秋月剑的意境进一步升华。 如果说这门剑法在原主手上，已超脱了原本的桎梏，成为了一门威力非凡的人级武学的话。 那么现在，春花秋月剑则又一次获得了新生。 已经真正融入了他的感悟，融入了他所赋予的意境——只消他打破横亘在武道三重天与四重天之间的“地隘”，成就地境宗师，这门杂糅了他与原主两世人的感悟的剑法会自然而然的蜕变为一门地境的武学。 哪怕在广袤无垠的青云州，也有资格被称作“神功绝学”、“奇功异法”。 庄生晓梦迷蝴蝶。 这是自破开先天之门，明悟我之为我后，顾天泽关于“自我”、关于“世界”的感悟，也是他领悟出的，独属于自身的道路。 与虚实相对，他将之命名为真幻。 将精神幻境与实境、与剑法相结合，似真似幻，亦真亦幻，让人无从分辨，何谓真实、何谓虚幻。 更无从分辨，何谓虚招，何谓实招。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其中又掺杂着虚实变换之道。 无论是春花秋月剑，还是他个人的武道之路，都有了质的变化。 如果不是他那品阶难入人眼的根本功法拖了后腿，明悟了自身道途的他，甚至敢于越上两阶，挑战人榜五百以内的武道三重天！ 当然，也就想想而已。 通过今天与王霸道一战，他才经由自己的切身之痛，领悟到了何谓人榜争锋，生死一线了。 像蒙方这类“不打不相逢”的“生死之交”少之又少。 万一要是碰上王霸道这样的人渣，又刚好不好的为他的功法所克制，到时候生死尽捏于人手的感觉可不好受。 毕竟， 他今天能够打杀王霸道。 别人日后说不准也能找到机会打杀他。 没有足够的武道积累，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来。 “不过，也是时候沉淀一下了。” 想到这里，顾天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自穿越重生以来，或机缘或巧遇，他始终没能停下自己的步伐，脑海里的一根弦更是崩的紧紧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而现在。 也是时候稍稍放慢自己的脚步了。 先把融入了“星陨”“月落”两式杀招的春花秋月剑演练熟练至本能。 随后， 再花时间研究出几个或许能在战斗中派的上用场的套路。 再往后， 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在静坐上，锤炼神魂、壮大自我根本，以期能够早日登临武道二重天，成就观想境。 当然，也不能忘了小芸。 这段时间因为人榜的事一直没能好好陪陪她，也是时候找机会和她一起在青云城烟雨朦胧的青石街道上漫步，一同在花灯繁茂的街道之中瞭望群星。 唯一可惜的是， 此地类似元宵的节日，已经过了。 喜庆的氛围，所剩无几。 啊， 我这是在想什么！？ 顾天泽忽的愣了愣，惊讶的发现他的思路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跑岔了。 可意外的， 他没有因此而愤怒，反倒是情不自禁的轻笑了起来。 因为， 这个未来，看上去还真是美好，还真是……诱惑十足。 与其想这些——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意识到了更为紧迫、也更为现实的问题。 呃…… 眼下他这一身，可实在不适合穿回家。 不然被小芸看到，她十有八九会因此而生出本不必生出的担忧。 还是在路上随便找间店铺换掉吧。 反正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男性服装，款式也就只有那么几种，有些许的不同，应该也不会被注意到吧？ 顾天泽很认真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然后，将之付诸了行动。 等到在服装店换好了衣物，整理好了仪容后，他才不急不缓的回到租聘的院落前，轻轻叩响门扉。 “我回来了。”他说。 “欢迎回来。” 门后，少女巧笑嫣然。 一切如常。 而顾天泽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白小芸的黛眉之上笼罩了一层阴霾。 不会错的， 衣服已经换过了…… 身上也有股挥之不散的血腥味。 公子， 想必经历了一场苦战。 略显单薄的嘴唇咬出殷红的鲜血，少女越发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每次……每次、每次—— 她都帮不上公子的忙，只能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回来…… 而且，就算如此。 公子也会将苦痛独自吞咽。 明明她也是那么努力的再修炼，明明她也是那么强烈的想要变强，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推不开那扇先天之门，为什么她还是没办法帮上公子哪怕一点的忙…… 白小芸强忍着在眼眶中打着转的泪珠，尽量的让自己显得更加坚强。 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能解决问题的只有行动。 于是， 少女开始了行动。 回到屋内，她盘膝坐下，再一次的运转吐纳法。 而在她的身后， 有一扇雕栏玉砌的华美门扉，藏匿于虚幻与现实之间，又仿佛处在时光的彼岸，若隐若现，若沉若浮。 ps：存稿丢失，本来写的挺满意的一章，作家助手没保存，今天一看，后面那段最有感觉的剧情不见了，头都炸了。 第五十四章死者与天帝会 二十二具尸体。 二十二位死者。 青云城的银章巡捕，青云州人榜第六百三十二位，“追风”方卓青的眸光微微垂落。 尽管凶手并有在城内作案，可枫晚林离青云城不过十数里，此处发生的凶杀案，他们巡捕司，责无旁贷。 但 案件仍不明朗。 “死者的身份有查清吗？”他问道。 “行人司方面正在调查，”一旁正在验尸的巡捕抬头看了眼，视线掠过方卓青臂上的银章，在他那张方方正正的脸上稍作停顿，随后说道，“但已有了些眉目。” “详细说说。” “死者中有几个在巡捕司有案底。”正在验尸的巡捕停下手头的工作，“都是刀头舔血的散修，死不足惜的那种。” “黑吃黑？”方卓青问道，同时掀开手边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瞳仁微微收缩，“一剑枭首，好快的剑，好凌厉的剑，好厉害的人！” 这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切口平整，甚至称得上平滑。 单以此， 便足以见御剑者高深的造诣。 “银章大人，”先前检查着尸体的巡捕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铜章、银章、金章。 这是巡捕司内部巡捕的等级划分。 “凶手绝非无名之辈，”方卓青并未挪开目光，“仅以这手剑术论，便足以与登临人榜，若是武道三重天的武者，我不一定能拿得下他。” “怎么可能！你可是人榜武者！” “不过是六百多位的尾巴，”方卓青笑了笑，“不比那些真正的天骄，不如一些老资格的人境武者，再正常不过。” 这不是谦虚之言，而是由衷的感慨。 人榜难。 登临难，上升更难。 刨除人榜前百那些妖孽，普通的人榜武者与那些在武道二重天、三重天多年不得寸进，转而开始打磨、堆砌战力的实战派武者相比，不见得能有多大的优势。 逆行伐天。 也要看伐的是什么天。 “同人榜武者的战力，又处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间点。”不远处的另一名银章巡捕插了进来，“你们说，杀了他们的人，会不会是那个顾天泽” 顿了顿，他补充道：“听说，他伤的不轻。” “正因为他伤的不轻，才不可能是他。”方卓青摇了摇头，“顾天泽与王霸道交战时我就在不远处的观武亭观武——他伤的很重，非常重，比你道听途说到的，还要重的多。” “轰天碎地门传承自中古，是曾出过天境的七十二上门之一，门内所传的轰天八式乃是此方世界第一流的杀伐之术，尤其是最后一式轰天，号称拳意无穷，连天穹都能一拳轰碎。” “或多有夸张，但迄今为止，与轰天碎地门的门人交手，并能硬抗下轰天八式不死的同阶武者，几近于无。” “而顾天泽是我所知的，不仅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硬抗‘轰天’不死，还能保有一定反击能力的唯一一人。” “虽然他很有可能只保有了殊死一搏的最后一击之力，但在功体被破、连内脏都破碎之际，他所想的不是求生，而是求胜——单这一点，就足以令我叹服，就足以令我甘拜下风。” “但这也不能说明，他没有动机。”另一名银章巡捕并不赞同。 “我说过了，他伤的很重，非常非常重。”方卓青说道，“连吐的血，都能看到里面的内脏碎片。” 你说过么？ 对方扫了他一眼，默然无语。 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知道了，轰天碎地门的那群北地蛮子，我也有所耳闻，各个狠辣无比，手底下的活口少的可怜，胜负从来都是和生死联系在一起的，顾天泽硬吃下了一记‘轰天’，自然是有气出没气入了。” “这话怎么这么怪？”方卓青挑眉，“听起来还真不舒服。” 但也只是这么一说。 现在可不是和同僚拌嘴的时候，正事要紧。 死者的身份，还没都查清呢。 而正当他准备检查下一具尸体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定睛看去。 不由微微一愣。 是简金章。 简金章全名简世陆，乃是武道第五重天的武者，虽未能登临白云界的地榜，在青云州却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地境宗师，一手平天印玄妙无比，是巡捕司三位金章巡捕之一，也是他们这些中层，最熟悉的一位金章。 但熟悉归熟悉，他来是要干啥？ 区区一个二十来条人命的案件，虽然对他们这群人境武者而言算得上大案，可还不值得一位金章驾临吧？ 难不成…… 杀人者是域外天魔降世，或是某个古老魔头夺舍重生？ 方卓青惊疑不定。 但随后的发展，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体表无毛，难辨雌雄。”这位巡检司的金章大人掀开了地上尸体上的白布，在短暂的沉默后，重新合上，“没有错，是《天人化生经》。” “《天人化生经》？”方卓青问道。 “另辟蹊径的外域武学，”简金章抬头扫了他一眼，“与本方世界的精神武道，各有千秋。” 微微停顿。 “但我今日之所以来此，正是为了这门武学，更确切的说，是为了修炼这门武学的人，也就是地上这个死掉了还不让人睡个安稳觉的混蛋。” “一门外域武学？不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吧。”方卓青皱了皱眉头，尽管现在可能有那么点不合时宜，可他下意识的还是问出了口。 外域武学千千万万，可本方世界天生就适合修炼精神武道，放任不管，最后十有八九也会与本地武学结合，衍生出诸如“天人观想法”、“天人降世拳”之类的武道，并逐渐成为主流。 “外域武学不值一提，但掌握着外域武学的人呢？”简金章笑了笑，捋了捋自己的美髯，“很不巧，这门功法的传承，正掌握在‘天帝会’的手中——而‘天帝会’，恰恰是本方世界最大的叛逆。” “他们和传说中的天帝有什么关系？”方卓青问道。 “谁知道了，或许是假借祂的名字，也或许真有那么一点渊源，反正我们也不过是查案的底层，真正要去对付他们的，是监天司。”简金章说道，“好了，你这个问题宝宝，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武道领域降临。 武道元神、武道意志，于顷刻间侵染现实，对现实完成了复写。 “让我看看——” “你是怎么死的！杀了你的又是谁！” 简金章低喝一声，凭空一抬手，地上的无头尸体翻腾而起。 于猎猎风中。 时光好似为之一顿，随后扭转——一副画面自无头尸身上流出。 渐渐清晰，渐渐稳定。 一剑枭首！ 没看到杀人者的真面目？ 往前。 然后看到了浩瀚无垠的星河宇宙…… 与天火降临。 再往前。 终于，杀人者的面容显现。 苍白的面颊，还在淌血的嘴角，以及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剑光如雪。 怎么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他明明已经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能战斗，怎么还能杀死这么多人！ 这一点也不武道！ 强得有点不真实了！ 包括方卓青在内的银章、铜章巡捕纷纷色变。 原因无它，画面上浮现的那个人，他们都很熟，熟的不能再熟，一个事先他们谁都想到过，却谁也不认为他有能力施为的人。 正是今日与王霸道约战于乱石谷，并被他打成重伤的 ——顾天泽。 第五十五章收获之时 白云缥缈，仙雾缭绕。 有一座阁楼屹立于穹宇之间，威压万古。 顾天泽冯虚御风，再一次的来到了这栋位于识海的万古重楼之中。 第一层。 琳琅满目。 但陈列的都是后天打磨筋骨，搬运气血的后天武学。 第二层。 同样陈列的满满当当。 然而尽数是先天境勾连天地元气的练气武学。 所以顾天泽却连看也不看，径直前往了第三层——与前两层相比，陈列着人级武学的第三层明显要空旷许多，一眼看去空落落的，只有寥寥数本武学秘籍平摊在桌上，仿佛在等待着他的翻阅。 《霸王刀法》 《七星散手》 《三十六路天星腿》 一门刀法，一门暗器手法，一门腿法。 十数名散修的死，也就给他贡献了三门人级功法，而更加可惜的是，没有一门能化作他成长的资粮。 虽然不是不能以此来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全能，可无论是刀法、暗器手法还是腿法，他都没有一点根基，贸然去翻阅这几本源于散修的功法，很可能因此而陷入见知障，甚至埋下阻碍日后更进一步的隐患。 同样的亏，他已经吃过一次了。 这段时日他将拳掌功夫纳入自身的功法体系的进展之所以缓慢，与在唐家堡贪功求快，用系统学习了族老们的几门掌法很难摆脱干系。 但现在悔之也无用。 顾天泽轻轻叹了口气，登上了第四层。 这一层早先是存放天级武学的地方，但现在，这里却放着两本新的武学秘籍。 《天人化生经》 与 《天涯咫尺》。 两门从来没听过的功法，不，更正，是一门功法，以及一门秘术业有专攻。 顾天泽粗略的翻看了一番。 《天人化生经》是一门迥异于本方世界武道的外道功法——本方世界，首重精神，习武者先开拓丹田气海，埋下超凡之楔，随后开发眉心祖窍，凝练元神；而这门功法则另辟蹊径，更加的剑走偏锋，完全摒弃了丹田气海，上来就由眉心祖窍入门，深挖泥丸宫潜力，借由精神超凡，反哺肉身，熔炼体内阴阳二气，从而塑造另类的天人之体。 只要能够成功入门，修行进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是一门奇诡、危险、却又令人着迷的功法。 而更令顾天泽心动的是，这是一门地境三品的根本功法，如若以此功替换掉他现在所修的奔雷诀，他的战力至少可以凭空暴涨三成！ 并且此法不走养吾、观想、混元的人境三重天，而是另辟蹊径，他根本无需忧虑日后晋升武道二重天后所需的观想图！ 一举多得，由不得他不动心！ 但思虑再三。 他终究没有改易根基，转修此功。 说到底，这只是另辟蹊径的剑走偏锋，与白云界那得传自赤武天的康庄大道相比，这条羊肠小径的前途难免有几分晦暗不明。 况且，这门功法修炼到后期，精神反哺肉身，熔炼体内阴阳二气，以成就天人之体——听上去虽然不错，可实际上……一点也不靠谱。 倒不是说功法有什么缺陷，而是那个所谓的天人之体，乃是断绝子孙根，化作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之人，随后随着功体的更进一步，会转而变成成可男可女的阴阳人。 后面为求炼心，斩断俗缘，领悟天人之妙趣，更需分别化生阴阳二体入世历劫，不以男女二身堪破“情”之一字，断情绝爱，终生无望天人之境。 “这是异界版的葵花宝典吧。” 顾天泽大致将这本秘籍看完后，忍不住扶额长叹：“不，比那还要更邪乎，简直刷新了我的三观。” 沉默良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后，他翻开了第二本秘籍。 《天涯咫尺》 这是一门秘术，一门涉及到空间的秘术。 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玄奥非常。 多少有些出乎预料。 他在其中既看到了传说中那棵挂了很多人的高数，也看到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晦涩古言，而最让人头痛之处，在于这本秘术完美的将二者结合在了一起。 ——以晦涩古言极其抽象、隐晦的描述着类似高等数学的数学问题。 不花费大量时间去解读，根本无从入门。 好在，系统在这时候意外的靠得住。 如醍醐灌顶，突然开悟，源自王霸道的感悟径直流入了他的心神深处。 原本如同妖魔鬼怪般张牙舞爪的文字，瞬间化作了温顺的小羔羊，匍匐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审阅。 当这本不算薄的秘籍翻到了最后，他在对这门秘术有了起码的了解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庆幸。 生死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真的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败亡之人或许会是他。 天涯咫尺。 顾名思义，这是一门扭曲空间的秘术，若是完全掌握了这门秘术，使用者能够在瞬息之间出现在视线触及的任意一处，若有事先设立好坐标，更能轻易跨越万水千山的阻隔，于转瞬间回归。 从那次偷袭来看，王霸道显然已初窥门径。 也就是说， 如果当时他的翻天镇海真意不具备封锁空间的特性，王霸道完全可以利用咫尺天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予他以雷霆一击。 但好在，一切没有如果。 胜利者、生还者，终究是他。 顾天泽的神色没有太多的波动，他只是默默的翻看着这本秘籍，一点点利用他对时间、对空间的认知，将王霸道的遗赠碾碎、消化并加以吸收。 如此，过了大半个小时后。 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自入定中睁开了眼。 天涯咫尺。 果真玄妙非凡。 他身形一动，尚未凝练出元神的神魂之力转瞬间便消耗了大半，但与付出的代价相称，成果同样斐然。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出现在了十米开外的院落中。 “这就是空间的力量吗？” 顾天泽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若是我事先蓄好了势，再经由天涯咫尺传送到敌人的身后，岂不是对任何人都可以一击必杀了？”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实际上做起来可没有说的那么容易，观想翻天镇海真意本就损耗不小，新学会的天涯咫尺也一点不“节能”，两相叠加，观想境武者的神魂也不够用。 起码也是武道三重天之后才能执行的战术。 还是得脚踏实地才行。 顾天泽暗暗提醒着自己，一边熟悉着这门新到手的秘术，测算着它的发动延迟、测算着他目前所能扭曲空间的最大半径，以及可能对它产生影响的因素。 这是一个大工程。 但想要将一门功法、秘术纳入自身的战斗体系，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过程。 好在， 时间，他暂时不缺。 ps：今天翻了个黑子的评论记录，发现……啧啧，还真是小瞧他们了，有点后悔对他用了删帖禁言的套餐了，这种家伙就应该广而告之，给所有人欣赏下他的嘴脸——从作品到作者到编辑到起点被他黑了个遍，然后翻到最下面，果不其然，他自己也写了本书。 ps2:书评区最近节奏不太对，愚蠢透顶的作者需要一点小小的安慰，比如……几张推荐票？ 第五十六章昆古幻境的二三事 昆古幻境。 大争世。 “顾天泽何来不败？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少东家 杜昱衡点开了自己昨日在大争世留言板的留言。 不出他的所料，这条留言，被底下的回复，顶到了版面的最顶端。 是整个大争世最热的一条留言，并且没有之一。 更是他的得意之作。 精准无误的抓住了顾天泽昨日一战中最大的污点，并加以利用，即便是那些顾天泽的支持者们也抓不到他的漏洞。 毕竟，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容扭曲，也不容辩驳。 果不其然， 底下的留言一片叫骂声，却没几个人能真正拿出有理有据的论点来。 “此等禽兽之言张口就来，想来阁下与那头死掉的纸老虎相当有共同语言。” ——王八道 “你们这些嘴斗士也就能在昆古幻境上大放厥词，有本事现实里见个面，爷不打得你叫爸爸爷跟你姓！” ——剑挑怡红院 “来来来，擂台给你摆好，你上去和王霸道打上一场——哦，忘记了，那家伙已经死了，你该不会是看准了这点才在这里叫嚣吧？” ——天下无敌真寂寞 “一群鼠目寸光的贱民，”杜昱衡的目光在留言簿上一掠而过，“嘴巴上有几分本事，还真当自己算个什么人物。” “一堆垃圾罢了。” 他冷笑：“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崇拜者——顾天泽那家伙，也就只配被这群嘴上花花的二世祖崇拜！” 虽然很看不起大争世的这些关注者，可杜昱衡从来不是被人骂人不还口的软弱可欺之辈，面对那涛涛的骂声，当即大笔一挥，回复道： “战战战，天天就知道战战战，你们就这点本事了。” “我又不是顾天泽，我为什么要证明我比他强——虽然事实上，我还真比他强……不，是真不比他弱。” 稍显迟疑，杜昱衡最终涂改了上面的一句，而后继续。 “你们要是真有本事，真的能洗，就拿出真凭实据来，就用事实说话，证明给我、证明给所有人看，顾天泽不依靠场外救援，也能胜过王霸道！” “不然，他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卑鄙之人！” “不然，我，以及每一个眼睛没瞎的人，都不承认这是他的胜利！” “他是个杀人凶手！” “是个卑鄙小人！” 酣畅淋漓的一番话书就，杜昱衡长舒出一口气，相当难得，他终于在与顾天泽的交锋中占到了上风，他终于抓住了顾天泽这厮的痛脚。 “看我不把你的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彻底毁掉。” 他眯起了眼，将之前写出的这段文字，选择了发送。 逛了逛大争世的直播间，看了几个人榜争锋的精彩集锦，杜昱衡稍稍歇了口气，再一次点开了留言板。 他知道，他永远无法说服顾天泽那些无可救药的支持者。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凭此，他能坏了顾天泽的名声，凭此，他能让更多的摇摆不定者陷入怀疑，凭此，他能向顾天泽复仇！ 合上具现为书册造型的留言板。 再打开。 里面的内容已在悄然无息间完成了“刷新”。 他重新点开了自己的那条留言，从后往前进行倒序查看。 “行啊，光在昆古幻境里叫嚣，连点规矩都不讲，王霸道那不是认输、服软，他要怎样才算认输、服软？要知道人榜争锋里，可没有主动认输一说，现在之所以是点到为止，完全是大家这么多年来形成的规矩！连规矩都不讲，甚至还隐隐引以为荣，你这人是有多不要脸！” ——剑挑怡红院 “大兄弟，可以的，既然你这么狂，自诩高人一等，那么别说了，我现在刚好在青云城的南区擂台场附近，在昆古幻境里口头上花花算什么英雄，报上名来，我们直接擂台上见。” ——枪出如龙 接连几条，都是败犬的哀鸣，都是那些辩不过他的蠢货的难看输相。 杜昱衡不以为意。 甚至有几分耍猴的愉悦感，以及报复性的爽快。 但当他进行又一次“刷新”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样一条留言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顾天泽，不败！这是对卑鄙的污蔑者的最好回击！” ——区区一只江无敌 正文如下： “顾天泽的续战能力强到可怕，不光光是我，就连巡捕司的那些个银章巡捕们也被惊到了。” “在昨天夜里，枫晚林一共发现了二十二具尸体——是的，你没听错，不是两具，也不是十二具，而是整整二十二具！” “绝大多数，都是被人一剑枭首。” “绝大多数，都被判定为顾天泽所杀。” “其中人境的武者合计有十二名，八名武道一重天，三名武道二重天，更有一名武道三重天！” “连巡捕司的银章们，当时吓得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一个劲的连呼不可能。” “呵呵，真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少东西的家伙在那里像狗一样叫的正欢的家伙看到这条留言心中有何感受。” “我不骂你，因为不屑于骂你。” “你就是个跳梁小丑，徒惹人发笑罢了。” “现在把实打实的战绩丢你脸上，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啥好说的！” 有图也有人证： 图是一张近景图，一排排、一列列被白布覆盖的尸体罗列在树林之中，十来位巡捕正在其中忙碌。 而人证，则给出了一个名字。 方卓青。 青云州人榜第六百三十二位，“追风”方卓青。 “不可能！” “绝不可能！” “顾天泽与蒙方一战时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看着他咳出了内脏的碎片！” “他受创严重，甚至伤到了肺腑——不调理个十天二十天，连床都没法下——这个敢调笑江无敌的家伙，一定是在骗我，对的，他一定是在骗我！” “和顾天泽合起伙来骗我！” 杜昱衡像是吃了什么大亏一般咬牙切齿：“但好看，我在巡捕司也有朋友，我杜昱衡比起你们这群二世祖，更是一个人物。” 他直接从书橱中找出一本好友簿，摊开，找到其上的一个名字。 “昨天夜里，巡捕司那边有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他在其上的空白处，写下了这段话。 墨渍渐渐隐入纸中，在另一本好友簿的空白处显现。 过了大约三分钟。 一个人影在好友簿的上方浮现。 “刚好在线上呢，”那道身影这边说道，兴致勃勃，“你是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甚至惊动了金章大人！” “什么事？”杜昱衡问道，本能的意识到了不妙。 “昨天枫晚林那边出了大事，死了二三十个人，其中还有一名武道三重天！”那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神色，继续说道，“而且听说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有着春花秋月剑的雅名的……” 春花秋月剑？ 春花秋月剑！ 还真是他！？ 还真是顾天泽！？ 可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杜昱衡脑袋一胀，头痛欲裂。 而他友人的无情补刀，则给了他最后一击。 “顾天泽。” 伴随着这个名字的传来，杜昱衡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栽倒在地。 人事不知。 第五十七章意外来信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五月的脚步已悄然而至。 顾天泽徐徐吐纳收功，呵出一道如白练般凝练的白气。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这段时间，他尽管和小芸一道游览了青云城周遭的诸多名胜，也被巡检司盘问了一番，可修行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落下。 或许称不上一日千里。 但至少“百里”还是有的——顾天泽本就是破而后立，原主积累的根基尽管损失了大半，但仍有不少留存，而这些留存，足以成为支持他武道更进一步的资粮。 另一方面。 与蒙方、王霸道和灰袍人的那几轮交锋，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同时，同样也催化了他的成长。 功法的整合，境界的适应，一颗有我无敌的斗战之心的培养等等——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根本无法量化的“隐藏数值”，在这短短数十天的时间里也有了飞跃性的提高。 也正因此。 破境才会如此的水到渠成，也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是的。 就在刚刚，他破境了。 养吾境大成。 神魂圆满，只差一步孕育元神。 离武道的第二重天只有一步之遥！ 但 观想境。 顾天泽轻轻叹了口气，修行的太快、太顺利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好事——他本以为养吾境大成至少还是一两个月后的事，谁知道会提前这么多。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准备好，武道二重天修炼所需的…… 观想图。 顾名思义，养吾境是壮大自身根本的境界，而观想境则是以“观想”二字一以贯之的境界。 武者经过武道一重天的修行，识海已然开拓，神魂已然完满，关于灵魂的修行已没有了更进一步的余地。 必要要谋求质变。 而观想。 正是迄今为止，诸天万界发现的最有效、最安全、也是最适合推广的一种方式。 最初的武者是如何突破神魂圆满这道关卡成就元神的，已近乎无人知晓，但现在的武者，往往是通过找寻一副与自身相契合的观想图，观想其中精髓，领悟其中本真，以凝练元神。 有武者于沙场破阵，感悟人道杀伐。 有武者仰观天地之大，感悟天道无常。 亦有武者深入绝地，观察凶兽形神，感悟毁灭真意。 ……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毕竟， 观想境不同于养吾境，这个境界绝不仅仅是在打根基，更牵扯到未来的道路。 若是连路都选错了。 便是天资再怎么洋溢，怕也难成气候。 真幻。 这是顾天泽所选择的道路，谈不上什么最强、无敌，但很称他的心意，用起来也非常的顺手。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亦真亦幻。 ——破碎吧，镜花雪月。 ——虚实由来如一纸，谁识幻中吾真颜。 这是大boss的派头。 用起来非常有范。 唯一麻烦的只是……找到一副能够契合他道路的观想图并不容易。 至少在青云州，他就没听过哪个门派精通幻术。 即便有，也不过是操纵光影、声乐的伎俩，与其说是幻术，倒不如说是骗术。 ——虽然这俩在本质上没差，可顾天泽所谋求的不是，更确切的说，是不止是欺骗他人的感官，营造他人的错觉这么简单的技术。 而是混淆，而是扭曲。 混淆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扭曲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关系。 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没关系，单单是武道存在本身，便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有人能从一株草中可以领悟出足以开天辟地的斩天剑意。 有人能从四时变化中参悟轮回的真谛。 亦有人能从指间之沙洞悉时光的奥妙。 武道一途奥妙无穷，从来没有绝对一说。 路只在自己的脚下，更只在自己的心中。 转修虚实之道。 有春花秋月剑的底子在，这对他也不是什么难事，而虚实之道的功法能在青云州广为流传，想来观想图应是不缺。 若是他能拉下脸来，去七十二上门担任客卿，武道二重天的这道门槛根本就不是个事。 但他过不去的是心里这道坎。 虚实，非他所愿。 硬要走这条道，肯定能走通，但走一条并不契合自己的道路，日后定然会泯然众人。 顾天泽重活这一世，所求的可不是平庸，他要的轰轰烈烈，要的是花团锦簇，要的是鲜衣怒马，要的是挣脱命运的枷锁，将自身的意志凌驾于天穹之上！ 心比天高！心无定疆！ 手提三尺剑，荡尽天下不平事！ 但这一切，没有超然的武道修为，没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那是想也别想。 所以，虚实这条路，只是无奈之下的下下选。 不搏一搏，不开辟、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他不甘心。 “本想再好好沉淀一番，但眼下看来，这个时机，不合适。” 思忖良久，顾天泽点头:“观想境突破在即，而小芸那边差不多也到了先天境的瓶颈，到外面多走走、多看看，对推开先天之门，明悟自身本性真如同样大有裨益。” 他胸中已有了决定。 但具体该到哪里去找寻机缘，该到哪儿去找寻突破的契机，还需要细细思量一番。 首先，西北肯定不能去的。 那里是轰天碎地门的地盘，只要他敢去，他毫不怀疑，会有个老东西迫不及待的对他下阴手，到时候就算死的不明不白，也丝毫不怪。 其次，要搜集青云州各个地域的情报，了解当地历史上出名的武者，了解当地名胜古迹，从而判定那里到底值不值得一游。 …… 总之，工程量不小，而且还不见得能一次两次就找到适合的。 必须花费的时间精力先不说，单说那流水似得雪花钱，就让他隐隐作痛。 但没办法，闭门造车不可能走出自己的路，想要有所成就，就先要有所付出。 即便那不一定能收获到你想要的。 低叹一声，顾天泽起身。 推开房门。 迎面撞上了门口已久候多时的小芸。 “公子，”少女递来一封信笺，“你的信。” “邓文君？”顾天泽读出收件人的名字，随后拆开了外面的信封，“真是稀罕。” 虽然薄有几分交情，可顾天泽与他的交流并不密切，说起来这还是他约战蒙方后，第一次收到这位小个子的“天子剑”的来信。 而后—— 瞳仁微缩。 第五十八章上古天庭 人榜第三百七十六位，武道三重天修为，天子剑邓文君。 更正，是三三二位。 在巩固了武道三重天的境界之后，他的人榜排名直接向前跃进了一大步。 顾天泽的眸光在面容宛若稚童的少年身上稍作停驻，友善的笑了笑，说道：“邓兄，好久不见。” “不，一点也不久。”矮个子的天子剑耸肩，“才不到两个月——妈的，真想把你好好揍一顿，你小子到底怎么修炼的，才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人榜排名就快追上我了。” “邓兄谬赞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我不过侥幸盗取了天机一线，才能有所突破。”顾天泽淡然道，既不过分自谦，也不得意猖狂。 “盗取天机一线？”邓文君故作成熟的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你这说法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家伙有点接近。” “看来是性格相当恶劣的一个家伙。”顾天泽道。 天子剑邓文君之所以在人榜武者中有相当高的人气，原因有二，其一是天生童颜，身材矮小，可爱；其二则是，他行为处事大大咧咧，相当的自来熟，在人榜武者之中交际广泛，是出名的“朋友遍天下”。 是认识的家伙，而不是认识的朋友，其中差别，自是显而易见。 “其实这家伙除了狂妄外还算不错，意外的是一个会关心人、有担当的家伙。”小个子的天子剑说道，“你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 略作停顿。 “楚狂人。” 他说出了一个不像名字的名字。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那位？”顾天泽问道，对这一位的名号，他是真的有所耳闻，原因无它，就在他的这句诗号。 会不会和他一样是穿越重生者——他曾很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并没有把它太当回事。 说到底，这个世界存在即视感很强的事物不止这一句诗，比如不动明王的传说、比如一些神通秘术的名头…… 在他前世那个超凡不显的世界里，同样存在。 “没错，正是楚狂人。”邓文君颔首，“他一向主张武者应在生死搏杀中盗取一线天机，与你或许会很合得来。” “你在信中提到的，要带一位朋友来见我，是他？”沉浸于思绪中的顾天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当然不是。”小个子的天子剑摇头，“我可请不动那一位，那个斗战狂人，不是在挑战别人，就是在挑战别人的路上，哪有时间陪我来这。” “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人榜武者。” 简单的一带而过后，他切入了主题。 “之所以邀请你和他见个面，只是觉得，你们对对方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你这口吻，”顾天泽哑然失笑，“听起来像是在说媒。” “你如果愿意找个男人过一辈子，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们牵线搭桥。”邓文君黑着脸说道，“但今天就免了，我找你来是说正事的。” “请说。” “留点悬念”邓文君说道，“正主差不多也快到了，我可没打算喧宾夺主……” 说着说着，他忽然偏了偏脑袋，愣愣的看着下方往来的人潮。 “不会吧？真这么巧。”邓文君不禁呢喃出声，声音渐渐压低，“我明明只是随便说说，还真应了？” “看样子，正主要到了。”顾天泽的嘴角微微翘起。 不多时，厢房的门，被打开了。 一名黑衣黑发，形骸消瘦，面容阴沉险峻，脸色苍白，眼睛附近有一圈黑的发紫的浓郁眼圈的怪异男子步入了其中。 “喏，小顾，这就是正主。”邓文君走上前去，踮起脚，伸长了手，亲昵的拍了拍来人的肩膀，“阴鬼门道脉嫡传，人榜排名四二五位，人称‘病鬼’的殷阴寅。” ， 他的吐字不是很标准，很难听清到底哪个字是殷，哪个字是阴，哪个字是寅。 所以—— 嘤嘤嘤？ 顾天泽罕见的愣了愣神，但随后不禁摇了摇头，将前世不着调的梗甩出脑海，抬头看向了来人：“你好，我是顾天泽，你该怎么称呼？” “叫我殷阴寅就好。”形骸消瘦，面容阴沉险峻的男子开口，出乎预料，与他怪诞甚至称得上恐怖的外貌不同，他的声音虽然略显低沉，却很有磁性，“春花秋月的顾天泽，久仰大名。” 我有这么出名吗？ 没有多余的财力去购置昆古幻境的登录器的顾天泽眨了眨眼，并不知道他在昆古幻境中到底有多少拥趸的他只把这当作了客套的话，没有多想，径直切入了主题： “久仰久仰，不知阁下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有事。” 殷阴寅从容落座，沉默良久后才吐出了两字。 然后， 没有下文了。 不，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有事。 顾天泽默然无言，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话头。 两人仿佛变成了两个木头人，同样的正襟危坐，同样的一动不动，更同样的一言不发。 气氛渐渐凝重。 “算了，还是我来吧。”长袖善舞，朋友遍天下的邓文君此刻显然发现了氛围的变化，“因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一点复杂，小殷又有些怕生，所以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请见谅。” “无妨，我只是也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顾天泽坦言道。 “好，我现在就从头说起。”小个子的天子剑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字一顿的问道，“首先，你有听过天庭吗？” 顿了顿，他补充道：“上古天庭。” ps：说下更新的字数问题吧，我一般每章是2000-4000之间，具体字数视剧情量而定，有时候会更新近4000的章节，也有时候会刚好2000踩线，这都是正常操作。 ps2：上架后应该是每日三更，但具体情况还是视上架后的首订成绩而定，但承诺完本。 ps3：感谢鑫玲悦嘉与守望~的打赏，也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五十九章三宗会武 上古天庭。 顾天泽自然有所耳闻。 传说中，天地初开，武道尚未现世，有天神地祗以苍茫世界为战场，厮杀角逐，以证道至高。 而最终的胜利者，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天帝。 祂以身合道，执掌天地权柄，成为了白云界至高无上的第一人。 而天庭， 便是祂一手创立的统治机关，无论是三十三州，还是隔绝三十三州的无边云海，亦或是三十三州之下的地渊，都臣服在祂的统治之下。 直至上古大劫。 天帝陨落，天庭崩陨，白云界正式进入群龙无首，宗门林立的中古时代。 而随着云海的阻隔，各州的往来几近断绝，以青云州确立了以三宗六院七十二上门为主的新的统治秩序为起始，青云州进入了近古时代。 因战乱，又或者其他原因，曾经统治了这个世界数万年之久的天庭，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而已。 因此。 “有所耳闻。”顾天泽只能这么回答。 “那就好说了，”天子剑邓文君点头，“在殷阴寅的手头上，掌握着一块上古天庭崩塌后的碎片。” “这个……”顾天泽低吟了一会儿后，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怕是连地境宗师，甚至是地榜强者都会动心吧。” “当然。”邓文君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怪我没说清，这一块天庭碎片，被三家宗门所把持，殷阴寅所在的阴鬼门，正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家是？” “天一门与倒海门。”邓文君介绍道，“这两家，与阴鬼门同属七十二上门，三家联手，控制了遗迹所在的那片海域。” “所以？”顾天泽问道，心中已隐隐猜到了殷阴寅，不，是阴鬼门的所求。 “正如你想的那般，三家既有合作，又有竞争。”矮个子的天子剑笑了笑，“这片天庭碎片，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基本被那三家曾经诞生过的天级武者探明，里面没有什么藏宝，也没留下什么武道秘籍，留下的只有一面镜子。” “它有什么功用？”能让三家上门不惜合作也要控制住的天庭碎片，其中留存的唯一一面镜子，又岂会简单。 “此镜名为观照镜，相传在上古时代能照见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但在不讲究宿世修行的现在，它仅有的用途，就是帮人破境——更准确的说，是帮人更完美的破境。”邓文君说道，“比如先天境的先天之门，又比如武道二重天的确立道路。” “什么意思？” “观照镜，”出乎预料，说话的人是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殷阴寅，“照见自我，也照见道路，对先天境与观想境的武者，比任何灵丹妙药，比任何神功绝学，也比任何奇遇，都更有价值。” “……” 顾天泽知道，殷阴寅没有夸大，如果那面观照镜真有如此神异，那么对他和白小芸的作用，无法估量。 因此，在沉默了片刻后，他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天庭遗迹每年开放一次，每次都有十个指标，三宗会各挑选三名挑战者接受遗迹的挑战，并角逐出九人中的最优者，以那人归属的阵营决定名额的归属。”邓文君学着易茂勋说话的方式总结道，“简单来说，就是胜者通吃，输家全无。” “挑战？”顾天泽挑了挑眉头，“你的意思是，阴鬼门打算雇佣我？” “和你想的差不多，”邓文君说道，“报酬别的没有，就是一次照见自我，照见道路的机会——相信我，这绝对比什么神兵利器、神功绝学对你更有用。” 当然，根本功法除外。 但地境级别的根本功法，同样也是一家上门之所以为上门的底气所在，绝不会容许外传。 “的确是无法拒绝的诱惑，”顾天泽长呼出一口气，“但有两个问题，我必须先问清楚。” “请。”殷阴寅说道。 “第一，为什么是我。”顾天泽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的人榜排位在六百开外，你和邓兄比我高得多，单纯就战力考量，没必要选我。” 三个挑战者，邀请三位武道三重天，岂不是稳妥很多？ 更何况，偌大一家上门，就算再如何衰弱，他也不信找不出几十个武道三重天。 “第二，”顾天泽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在决定是否接受雇佣前，我必须要知道试炼的详细情况。” “先从试炼的详细情况说起吧，说清了这个，你自然就会清楚，为什么我会向殷阴寅推荐你。” 邓文君稍作停顿。 “试炼的主题每一年都一样，都是挑战自我，参与挑战的挑战者，神魂会被摄入一个镜像空间，在那里，他们会碰到一个功力与自己相差仿佛的镜像，打败它后，会进入第二层，碰到两个功力与自己相若的镜像……然后第三层、第四层，以此类推。” “若是被镜像围杀，则挑战失败，自动弹出镜像空间，除了会令神魂陷入为期三天的疲惫期外，不会有任何影响。” “了解了。”顾天泽以指节轻轻叩击着桌子。 他算是清楚了，邓文君为什么会向殷阴寅推荐他，却又没有直接告诉他原因。 从试炼的机制可以很容易看出来，主修的根本功法越弱，掌握的杀招越凌厉，便越能在试炼中占到便宜。 而他，无疑是人榜武者之中最适合的人选。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原因，而是直接向他述明试炼的机制，则是顾及他的颜面——总不能直接跟他说：我们选中你，是因为你根基方面的短板比较明显吧？ “那么，你的答复是。”殷阴寅问道。 “我要两个名额。”顾天泽给出了答复，“我相信，我值这个价。” 另一个名额，是为白小芸要的。 “不可能。” 这个价位，显然殷阴寅并不能接受。 “先别这么急下判断，”顾天泽不以为意，“你做不了主的话，可以向阴鬼门的上层请示。” 他成竹在胸。 天庭碎片，三家上门联手，的确有能力保住，可连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则说明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 而这意味着知道的人很少，请外援的次数更少。 正如邓文君先前所说的那样。 胜者通吃，而输家全无。 阴鬼门现如今既然陷入了请外援的窘境，就说明他们并无把握能够战胜另外两家，取得这十个名额。 所以，现在是卖方市场。 理论上他甚至可以漫天要价，因为买方（阴鬼门）所使用的货币（名额）只是一张开出来的空头支票，若是赢了，他自然有资格获得名额，而若是没能取得优胜，所谓的名额不过是被吹破的泡沫。 阴鬼门根本就不需要付出实质性的好处。 但终归是邓文君介绍来的，他也没必要为了几个名额彻底得罪一家上门，两个，在他看来还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数字。 “不，我有这个权限。”殷阴寅显然事先就得到过阴鬼门上层的授意，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转变了态度，“但有一个前提。” “必须要由我取得优胜，”顾天泽接过话锋，问道，“对或者不对。” “这是其一，”殷阴寅补充道，“并且，你若第一，我若第二，则只能给你一个名额。” “这算盘倒是打的精。”顾天泽轻笑出声，“但我接受。” 既然连请外援这种事都做出来了，显然连阴鬼门自己都不相信门下的天才能在试炼中取得优胜。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真要说起来，即便是放眼整个人榜，放眼整个青云州，同境交锋，他还没怕过谁！ 不过说起来…… 他还真有点好奇，同样境界同样根基的武者镜像，他能同时打上多少个？能不能破掉三宗的记录？ 想一想，还真有一点小期待。 第六十章前路已断？ 阴鬼门。 杀戮、死亡、邪恶与混乱。 顾天泽本以为，有着这么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名字的宗门，就算不会真的杀人炼尸、炼神夺魄，起码也会有一个与门派名字相称的阴森驻地吧。 但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在通过青云城的挪移阵抵达东南地域后，形象阴沉甚至称得上怪诞的殷阴寅主动担负起了向导的角色，一路领着他们登上阴鬼门的飞舟，在穿过了广袤无垠的云海，游览了种种不可思议的自然景象后，终于抵达了在海外享誉盛名的幽明岛。 而这，同时也是阴鬼门的驻地。 出乎预料， 这里并无哪怕一丁点的阴气死气，不仅林荫繁茂，更生机勃勃。 又行数十步。 豁然开朗。 拄着拐杖的老人、黄发垂髫的稚童、在地里耕作的汉子、在溪水边唱着歌打着衣服的妇人，以及道旁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和夹着尾巴四处游曳觅食的大黄狗。 一片安宁祥和。 与其说这里是邪道宗门的大本营，不如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殷阴寅在回到此处后，也一改先前的冷漠与疏离，熟稔的和每一个路过的男人打着招呼，将也不知道从何处变出来的糖果，分给在附近追逐打闹的孩子们。 顾天泽也放缓了脚下的步伐，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催促。 等到这位远比外表看起来要良善许多的阴鬼门嫡脉弟子将手中的糖果分发完毕后，他才问道：“他们都是孤儿？” “你怎么看出来的？”殷阴寅侧了侧头，幽黑低沉的眸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从孩子的肤色，与一些细微的特征。”顾天泽说道，“不难看出，他们来自天南海北，来自青云州的各片地域。” 他还注意到，这里的男女比例不太正常。 成年男性太多，而女性…… 则只有寥寥数人。 只是其中牵扯到的事情会比较复杂，而他对阴鬼门的了解也很片面，所以他选择了避而不谈。 “嗯，”或许是重返故土，殷阴寅比之早先，健谈了许多，“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们阴鬼门的门人在青云州游历时，若是发现，则会将他们带来这里，将他们抚养成人。” “然后培养成阴鬼门弟子？” “这就要让他们自己选择了。”殷阴寅说道，语气中并无多少悲喜，“成为宗门弟子，他们虽然能得到很多，却也会失去不少——我们并不强迫。” “能详细和我说说阴鬼门吗？”顾天泽坦言，“我对你们的了解，不多。” 七十二上门，乃是青云州首屈一指的大势力。 但不是所有上门都位于青云州内陆，都声名显赫，广为人知。 “我们……”殷阴寅正待开口，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凑了过来的白小芸，不禁下意识的后撤了两步，转而说道，“没有什么好谈的。” 这是要把天聊死啊。 顾天泽知道他没有恶意，可仍不禁心里一阵不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 他刚刚是看到了白小芸凑了过来，才突兀的终止了话题吧？ 仔细想想， 一路上他似乎也没有和小芸——不，是所有年轻貌美的女性，说过哪怕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这家伙…… 该不会是一碰到女性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的那种类型吧？ “其实很多东西就算我说了，你也不好理解。”过了好一阵子，殷阴寅才缓过了口气，“我们阴鬼门毕竟是海外宗门，受古法的影响比较大，修行理念与内陆多有不同，甚至在某些人眼中，还称得上离经叛道。” “古法？” “就是上古天庭时期的修行法门，修行理念。”殷阴寅说道，“虽然其中有很多都已经被时代淘汰、都不合时宜了，但仍有不少可取之处。” “比如？” 殷阴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停下脚步。 “到了。”他说。 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顾天泽所见的，却只是一片被修缮的极为妥当的坟地，密密麻麻的都是墓碑。 “在这！？”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墓碑并未写明生卒年月，也没有写明立碑人的姓名与立碑的时间，有的只是他们生前的名字，与他们在阴鬼门内的职位。 “嗯，就是这。” 殷阴寅木讷的脸上看不出神色的波动：“门主想要见见你，也有些话想和你说，请稍等片刻。” 他示意两人待在原地不动，而后一个人爬上了碑林的最高处，然后…… 对准上书“阴鬼门六十三代门主蒋乐成之墓”的墓碑，狠狠的来了一脚——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天泽感觉那片坟丘都在这一脚之下连带着动了一动。 “一点都不给我留情面，”老人的虚影，出现在了墓碑的上门，他伸出手，对准殷阴寅的额头，狠狠的弹了一记，“这还有外人在。” 随后转过身，一路滑至了顾天泽身畔。 或许用飘会更合适。 顾天泽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老人的身影并不凝实，上半身还好，至少鼻子眼睛一个没少，除了看上去有些透明外几与常人无二，可他的下半身，却只剩下一层稀薄的浓雾，浓缩成了一个看起来勉强还能过去得去的蛇尾。 像极了前世传说中的幽灵。 虽然从某个方面来说，或许没错。 “顾天泽，”老人说出了他的名字，视线随之落到了他身边少女的身上，“还有白小芸是吧。” “是。” 顾天泽回答道，心底却多少有些奇怪。 一家上门的门主。 几乎象征的就是青云州权势、力量的最顶层，即便连他这位人榜武者，对这个等级的大人物都有些不入流，更遑论是白小芸。 如果单单是为了十个观镜名额，他完全没必要对他们调查的那么清楚。 但这些疑问只是一闪而过， 因为， 对方已先一步开“口”了。 “很奇怪不是，”与面容可怖的殷阴寅不同，这位门主大人，除了身体儿有点虚之外，竟然意外的有些和蔼可亲，“其实一点都不奇怪，我不是活人，而是鬼。” 末了，他补充道：“我已经死了，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 “……” 顾天泽一时无言，这个话题，真不知道该如何接才好。 果然。 阴鬼门把天聊死的风格，一脉相承。 “正如你猜到却又不敢说出口的那样，我不是寿终正寝，也不是死于非命，而是把自己修炼死的。”阴鬼门的六十三代门主说着足够冷死人的笑话，“嗯，不是走火入魔，而是我们这一脉特殊的修行方法。” 他点到为止，没有细说。 然后眸光微微垂落，苍老浑浊的瞳仁中映照出他的身影。 他在等待着顾天泽的发问。 因为他很清楚，一种闻所未闻的武道修行法门、修行理念，对这些天骄俊杰的诱惑到底能大到什么地步。 毫不客气的说， 足以让他掌握接下来整场谈话的主动权！ 而现在， 饵食已经不好，就等鱼儿上钩了！ 然后， 他蓦地一愣。 “是专注于神魂修行的特殊武道吧。”顾天泽给出了他的答案。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以常理而论，他不可能知道！ 对了，殷阴寅…… 消息一定是从他口里走漏的，这小家伙，看来还需要再好好磨砺一番。 脸上不禁浮现出和善的笑容。 可他却不知道，顾天泽虽然对海外宗门的修行法门虽然近乎一无所知，但一来有《天人化生经》打底，二来又有病鬼殷阴寅和他这位能把自己修死的阴鬼门门主做范例，不难一窥海外宗门的修行理念。 重神魂，而轻肉身。 在顾天泽看来，阴鬼门的修行法门、修行理念甚至比《天人化生经》更偏激，更剑走偏锋，非但没有在神魂修行有成后反哺肉身，反而彻底摒弃了气血方面的修行，将自己修成了纯粹的元神。 或可曰之为鬼。 但阴鬼门既然能成为七十二上门之一，那就说明，这种摒弃肉身的修行方式，同样有可取之处，同样有着不俗的潜力。 多了解些，也没坏处。 “没错。” 阴鬼门的门主表面上波澜不兴，不动声色的剜了眼在一旁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殷阴寅，继而道：“我们求证的是元神不朽。” 顿了顿，他继而说道：“虽然比不得上界传来的康庄大道，倒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捷径？” 顾天泽问道，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老人，似乎意有所指。 “我知道你的疑惑，武道自始至终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但确实，也有捷径可走。”阴鬼门的当代门主说道，“如我们这般完全摒弃肉身，专注神魂修行，是其中之一，虽然代价也有，可实际上……嘿嘿！反正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等等！ 前路已断？ 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一章恰若月霜 前方无路—— 这怎么可能！？ 人境、地境、天境。 还有传说中可于翻掌之间覆灭一方世界的天阶武者…… 为什么他会说、会对我说——前路已断？ 是单纯的口误，还是…… 别有用心！？ 顾天泽在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老人用意的同时，也没有避讳，问道：“前辈，所谓的前方无路，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啊，”阴鬼门的当代门主眯了眯眼，“是我没说清，我说的是我们这类专修神魂的元神修行者，既然取了巧、走了捷径，自然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对我们来说，地境就是止境，再没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 不像假话。 也不一定是真话。 但这个问题现在没必要，也没法子深究下去——身份地位的悬殊差距，令顾天泽就算被糊弄了，也无从判断，更没处说理。 哪怕再如何和蔼可亲，眼前这位老人，终究是一名地境宗师，终究是阴鬼门的当代门主。 在青云州，在这个武道昌盛的世界，只有拳头才是最大的道理。 等等！ 拳头才是最大的道理？ 顾天泽瞳仁微缩—— 既然如此，面前这位老人，这位地境宗师，这位阴鬼门的门主…… 为什么要特意出来见他？ 单以礼节论，殷阴寅作为嫡传弟子，作为排名更在他之上的人榜武者，亲自邀请、亲自接送，已足够彰显诚意。 毕竟， 说到底，他不过是区区一个人境武者。 若没有人榜俊杰这层“虎皮”傍身，若没有监天司与青云宗的横压一世，不要说得到礼遇，他连阴鬼门的大门怕是都进不了！ 至于观镜的机缘。 事关破境，要说阴鬼门不在意，绝不现实，可一来涉及的只是武道二重天以下的人境武者，二来这种机缘每年都有，能够惠及的弟子也就那么几个，哪里值得一家上门的门主亲自过问。 或许有诈！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顾天泽心中暗暗警醒。 哪怕事后证明只是虚惊一场，也总好过浑浑噩噩的棋子，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天无绝人之路。”心中掠过不少心思，顾天泽的面上却不显分毫，“神魂之路也未必就没有出路。” “希望如此吧。”阴鬼门的门主低叹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意兴阑珊之色，“真希望如此啊……天无绝人之路。” 顾天泽注意到，他在“天”这个字上吐了重音。 但他没有，更确切的说，是没来得及多想。 “对了，”老人忽的开口，略显虚幻的身子如幽灵般横掠至他身近，“你要的这两个名额，是给你还有身边的这位姑娘要的吗？” “正是。”顾天泽没有多做隐瞒。 “年轻真好，”老人唏嘘一阵，脸上浮现出古怪之色，“但若是老夫没有允诺第二个名额，你会如何去做？” “没有，便去争取。”这个问题问的多少有些诛心，但顾天泽回答起来也是问心无愧，“我相信，我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权益。” 这是事实。 同阶争锋，他还真没怕过谁。 越阶而战，逆行伐天，这段时间更是等闲。 换而言之，他值这个价！ “很好，你比小殷子这个没出息的前途要远大不少！”面前的老人恶狠狠的剜了眼殷阴寅，“作为让我满意的代价，我就额外附赠你一个消息。”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吊足了胃口才道：“千万别把这场试炼当做是任务，里头的好处，多着呢。” “谢前辈指点。”顾天泽微微躬身行礼。 老人却是没有理会，径直飘回了他自己那片墓地，然后悠悠然的打了个哈欠，自个儿躺入了墓穴。 大地归于了沉寂。 顾天泽注视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墓碑，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有人……不，是某种东西在窥探着他。 可穷极目力也找不到。 “权当是老前辈们的恶趣味吧，”顾天泽自我安慰着，从地里拉起被老人临走前给一个倒栽葱埋在了地里的殷阴寅，“现在我们该去哪？” 他是一刻不想在这多待。 眼前这密密麻麻的墓碑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在这片碑林之下，到底沉睡着多少个介乎生死之间的地境老怪物。 应该不会有太多，却也绝对不会少。 “我带你回去找间屋子入住吧，离天庭碎片开启还有好些日子，你差不多还有在这等上七八天。”殷阴寅面色木然的拍掉了身上的尘土，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到时候我会找时间和你详细说一说试炼的流程，以及在试炼中，注定会成为你我最有力竞争对手的那些个人榜武者。”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倒海门的年轻一代不足为惧，其门内人榜武者范劲，并不以战力见长——真正需要在意的，是天一门。” “天一门，天一生水，水天一色，李静臻。” 人榜第八十九位，时下风头最热的人榜佳人之一，素美人李静臻。 顾天泽当然听说过她的名字，也绝对不会因她的性别而小觑她——毫不客气的说，任何人榜前百的武者，俱是当世天骄！ 再怎么慎重以待都不为过。 “真可惜也真幸运，”顾天泽不禁感叹道，“这是，也只是一场试炼。” 惜的是不能与人榜前百的当世天骄一战。 喜的也是不能与人榜前百的当世天骄一战。 但不管怎么说，抛开阴鬼门可能的谋划，他对不久后的那场试炼充满了期待。 至于失败？ 同境之战，他不畏惧任何人！ 即便是人榜前百，即便是人榜前十，乃至是传说中人境无敌的那位人榜第一！ 若是同阶而战，到底有没有差距，如果有，差距又在哪里？有多少差距？ 真是…… 连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只是—— 顾天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并提醒自己。 不能掉以轻心。 若说阴鬼门有什么谋划的话，应在天庭碎片一事上，概率相当之大。 理应镇之以静。 而顾天泽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阴鬼门的当代门主，先前躺入墓地，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此刻， 他的真身刚刚步入了一扇残破、巍峨且自有一番气象的拱门之中。 与他正对着的，是一面镜子。 镜子的样式很是古朴，其中沉淀着岁月的沧桑。 阴鬼门门主的视线在镜面上微微停驻，而后眸光低垂：“人我已经见到了，你觉得如何？” 末了，又道：“是杀了他一了百了，还是放任自流，全凭大人吩咐。” 镜面理所当然的静默无言，清冷依旧。 恰若月霜。 第六十二章开海 云海。 乃是白云界最为瑰丽的奇景。 有人说，这是白云界天地初开之时便业已存在旷世之景，甚至白云界之所以得名白云，也与此景密不可分； 有人说，这是昔年天帝与强敌厮杀，以绝大神通，擎起山岳河陆，又搅动漫天白云形成的盛景； 亦有人说，这是上古终了之时，天帝崩陨，身化这苍茫云海，以保护这三十三州大地之上生存的生灵； 总之，众说纷纭，并无定数。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广袤无垠的云海之中，不仅暗藏着大风险，更埋藏有大秘密、大机缘！ 而眼下。 这处云海的海眼，正是被探明的一处福源之所在。 上古天庭碎片。 而且是一处被探明了，清扫过的天庭碎片。 能够不为所动，始终保持着一张死人脸的，大概只有阴鬼门的那群“活死人”了。 顾天泽站在船头，眺望前方向两边分开的云雾，半是打趣的问道：“你们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把这消息泄露出去？” “不怕，”殷阴寅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三家之所以能占据这块天庭碎片，不是因为我们是第一批发现它的人，而是因为，我们的拳头够大。” 他说的理所当然。 三宗六院七十二上门。 他们的地位，不是靠人吹捧出来的，也不是靠着裙带关系得来的，而是在宗派林立的中古时代，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杀出来的。 杀到所有人都胆寒了，杀到所有人都怕了，杀到所有人都不敢作乱了。 才有了三宗六院七十二上门！ 顾天泽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对殷阴寅的说法却没有任何异议。 因此他没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陪着小芸，一道欣赏着眼前这波澜壮阔到不可思议的云海。 直到…… 有清唳鹤鸣自远方传来。 “是天一门的人到了。” 病鬼殷阴寅说道，然而不等他话音落下，云海便再生波澜。 有一庞然大物，突然挣脱了云雾的束缚，于此显现狰狞的一角。 那是一艘战船。 狰狞的撞角、高高的桅杆，飘扬的云帆，被铁甲包裹的船身…… 与其说是一艘船，不如说这是一只披着钢铁外衣的可怕巨兽，更不如说是一座蓄势待发的战争要塞。 让人可谓可怖。 “是倒海门。”殷阴寅抬头看了眼，语气低平。 “倒海门的船，”倒是白小芸感慨了一句，“真大。” “不，这不是倒海门的船。”殷阴寅摇了摇头，“这就是倒海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顾天泽由衷的赞叹道，随后将目光自那可能有数百米高的铁甲船上移开，“倒是你，还不打算和我交交底，介绍一下这两家的情况？” “天一门，与青云宗同属道家一脉，门内多女子，多修持《天一生水诀》，尤善困敌、守御。”殷阴寅顿了顿，“至于倒海门，为兵家传承，修行讲究的是高歌猛进、顺心意，镇派功法为《翻江倒海棍法》，绝善争斗，三宗之中，纯以杀伐而论，乃是名符其实的第一。” “从交通工具的选择上看得出来，”顾天泽点头，“我记得你前些日子和我提过，天一门的年轻一代出了个李静臻，而倒海门不足为道？” “是不足为惧。”殷阴寅纠正道，“在三宗之中，倒海门杀伐可堪第一，可功法归功法，真正决定战力的，到底还是修持功法的人。” “倒海门年轻一代前些年头出了个王弘毅，能以一杆生铁棍横扫整个海外宗门，在人榜混出了偌大的名头。” “可惜……” “自被霸王江无敌以长枪挑落后，心气一落千丈，再也没有那种有我无敌、与敌俱亡的气概，或许凭借傲人的修为仍可领跑同代，但一身战力已十去七八，已不可能挑起倒海门的大梁。” “霸王江无敌，人榜第二的那个江无敌？”顾天泽问道。 “能以武道二重天逆行伐天，将一名武道三重天的人榜武者击败，甚至将他的心气击溃，除了江家的那一位，还能有谁？” 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抬头望向了远空。 在那里—— 有一群白鹤破开了缭绕的云雾，显现出跨坐在其上的女子，那娇嫩柔美的面容。 天一门到了。 顾天泽的视线在几名女子中扫视一眼，眸光最终定格在了其中一人之上。 气息如天穹般浩瀚，又如大海般辽阔。 尽管她并非所来的女子中最美丽的一人，在壮丽的云海之中更显几分清瘦，但那如渊似海的气息，以及举手投足间分明不弱于男子半分的气度，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李静臻。 人榜第八十九位的李静臻！ “诸位，三宗既已齐至，依祖师意。”作为天一、阴鬼、倒海三大上门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李静臻随行的人虽然最少，也最为势单力薄，可一到场便先声夺人，丝毫不惮倒海门内可能存在的师长，以弱质之身，硬生生的将另外两大上门的气焰压下，尽显女子不让男子半分的巾帼风采，“可开天门。” 不等另外两家回话，她便打出了一块令牌。 因云雾阻隔，其上的花纹看不真切，倒是正中的字迹，清晰可见。 那是…… 天！ “自无不可。”阴鬼门这边，殷阴寅同样打出了一块令牌。 顾天泽看得真切，那是一块青铜古令，上刻铭刻的花纹隐隐和天一门的那块有所不同，但能看得出来，是各类花鸟鱼兽，繁复非常，而正中的铭文，也于打出的这一刻显现。 那是一个“地”字。 “然。” 倒海门的战船中传出一个声音，同样也有一块令牌飞出，因相隔更远，顾天泽最终只勉强看清了一个“人”字。 天、地、人。 这是三才，还是武者的三大境界？ 顾天泽一念生出，却没有来得及多想。 只因—— 云海翻腾，天地醒转。 偌大的云海，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剖分开来，显现出其下的一个巨大空洞。 无尽的电闪与雷鸣。 那仿佛将一切吞没的可怕吸力。 以及， 其后那隐约可见的，另一重天地。 第六十三章试炼开始 “这是什么？” 顾天泽凝视着其中隐约可见的废墟，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殷阴寅摇头，“有人说这是世界的伤痕，也有人说，这是被外域魔神废弃的入侵通道。” “总之，没有定论。” “也是，”顾天泽点头，“白云界的未解之谜，也不差这一个。” 而就在两人开口说话之际，变化又生。 天地人三枚令牌如同磁石般汇聚至一起，化作一道长虹，贯穿了眼前浩瀚的雷霆之海，也抚平了那自空洞之处传来的恐怖吸力。 走！ 天一、阴鬼、倒海三大上门没有任何迟疑，齐齐带着各自的人马，齐齐没入了空洞之中，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当然，用世界来称谓或许有些不太准确。 毕竟， 眼前所见，没有日月，没有星辰，唯余一片废墟。 这是世界的碎片， 上古天庭的废墟。 顾天泽没有擅自行动，只是观察着眼前之景。 黑洞洞的天空，死寂一片的大地，目之所及，满目疮痍。 这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如果是，敌人会是谁？ 他们，是令上古天庭覆灭的罪魁祸首吗？ 如果是，他们如今又在何方？是否会再一次的卷土重来？ 哪怕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深思，可种种疑惑仍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出，令他的心头如压了一座大山，喘不过气来。 “公子……” 小芸充满担忧的声音适时将他从压抑与疯狂的边缘拉出——说来也奇怪，那种思维不受控制的状态，似乎受到了某种外来力量的干涉，当他从那种状态豁然挣脱后，那些问题便被轻而易举的压在了心底。 不再去想。 “到了。” 穿过一扇残缺的天门后，殷阴寅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观世镜。” 顾天泽以陈述的口吻说道——这没什么好怀疑的，眼前这片被废墟淹没的荒原中，唯一保存完好的，只有一面孤零零的镜子。 花纹繁复，镜面古朴。 其中似乎浓缩着一个时代的沧桑，又似凝聚了苍莽时光的轮回。 “应该是。” 出乎预料的，回答他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殷阴寅，而是小芸。 顾天泽也没太在意，只是朝她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一旁的“病鬼”：“接下来的试炼，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殷阴寅回道：“试炼只有一个窗口，一次试炼只有一人，按‘天’‘地’‘人’的排序，我们三宗依次选派试炼者接受试炼，以最终的结果，评定优胜资格的归属。” “现场全程直播？”顾天泽挑了挑眉头。 “不是，”殷阴寅摇头，“会有一个具体的层数，也会有一个根据通过速度、被击数等多项综合指标确定的最终分数。” “听上去……”即视感蛮强的。 他主动省略自己的后半句话。 “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殷阴寅说道，“我第二个上，你最后压轴——不要留手，到最后倒海门很可能会有人燃烧气血，最后一搏。” 燃烧气血，燃烧寿元，这是拼命时会用上的法门。 “我会全力以赴。”顾天泽做出了承诺。 “天一门，季簌簌。” 第一名试炼的参加者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女，她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走到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之下，凝视镜中的自己。 然后， 一动不动。 大约三分钟后，镜面突然亮起，在少女的头顶投影出两排数字。 “一” “三十二” “一是层数，三十二是分数。”顾天泽看向殷阴寅，“这个分数算高算低？” “一般。”殷阴寅说道。 “不过说起来，”顾天泽打趣道，“人家小姑娘比你可大方的多。” 他说的是实情。 如果没有这张木头脸，如果抛开阴鬼门那固有的烟熏妆，殷阴寅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不善言语、不善交流的纯情小男生。 “……” 一直到天一门的少女结束试炼，殷阴寅都没有任何表示。 顾天泽也没继续撩拨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台上如流水般走过的试炼者。 挑战的最大层数基本是“三”，最早上台的那名少女成绩最好，挑战的最高层数是五，也就是说，她大致能同时应对五名同级武者的围攻。 这个战绩，若是修为跟上，有机会登临人榜。 随后进入了第二轮。 天一门选派的试炼者差可乏陈，战力比先前那名少女高的有限，虽然分数要高上一些，可同样止步六层。 接下来…… 是殷阴寅。 这位病鬼会在第二轮登场，无疑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确切的说，是出乎了除阴鬼门门人之外所有人的预料。 倒海门反应倒不大，居于首位的王弘毅眸光幽深，不置一言。 还真有几分渊深似海的感觉。 而另一边，几乎将今年试炼视为囊中之物的天一门，则难免生出了几分躁动。 “李姐，李姐——”一群少女围着李静臻打着转，“你说，阴鬼门最后压轴的会是谁？会是哪一位人榜俊杰？” “叫什么名字我不是很清楚，”李静臻当然听过顾天泽的名字，但听过名字、看过画像，不代表真出现在面前能够认得出，“但是谁，并不难猜。” “是谁啊，是谁啊。” 如盛春清晨的小鸟，叽叽喳喳。 “看到那位翩翩公子了吗？”素有水天一色的美名的李静臻的眸光在阴鬼门门人的聚集的地方一扫而过，“就是他了。” 她的容貌虽称不上绝美。 但举手投足之间，顾盼生姿，自有一番迷人魅力。 “看到了，看到了，”天一门的少女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问的最多的还是，“李姐、李姐，你认不认识他啊？你知不知道他的名字啊？” 李静臻也不生气，只是且笑不语。 只是时不时的看向殷阴寅，注意着他层数，以及分数的变化。 终于—— 分数最终停止了变化。 “九” “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七。” 这是迄今为止的最高分，拉开了第二名，整整两层，近五千分的差距。 所有人齐齐侧目。 而后，王弘毅排众而出。 报上名来。 “倒海门，王弘毅！” 这位倒海门的大师兄，于霸王江无敌枪下折戟沉沙的人榜俊杰毅然决然的以挑战者的身份登台。 引发一片哗然。 谁也没能想到—— 倒海门的压轴者，也另有其人！ 第六十四章皓月当空！ 全场静默。 二万一千三百六十二。 第十层！ 倒海门的试炼排位，第一次登顶！ 王弘毅也以这个可怕的分数，强势宣告自己的归来—— 沉寂十年，云海练枪十载。 这位倒海门年轻一代第一人，终于挣脱了旧日的阴影，焕发了新生！ “恭喜。” 静默良久，天一门的李静臻拱手道。 “恭喜。” 紧随其后，殷阴寅拱手。 “多谢，”王弘毅一一道谢，随后眉毛一挑，“但今年的名额，我们倒海门可不打算拱手让人！” “那就各凭本事了。” 李静臻坦然道，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 “天一门，李静臻。”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她看向了镜面，看向了镜面中的自己。 “一” 几乎在瞬间，投影上的数字就跳动了一下。 而后 “二” —— “三” 前三层，几乎是一鼓作气直接突破。 即便是第四层，即便是四名功力相近的镜像武者同时围攻，也只令投影的数字稍稍停顿了数秒。 “四” 没过多久，五六七八数层，也被一一突破。 太快了。 也太强了。 即便事先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投影的数字便由“八”变为“九”的时候，殷阴寅仍不由色变。 “有把握吗？” 他不禁看向了顾天泽。 “有没有把握我说没用。”顾天泽回到，心中却是惊讶非常，“在确定镜像武者的实际战力前，我无法断言。” “也是，”殷阴寅叹了口气，重新望向观世镜上方投影的数字——不知何时，那已经由“九”变成了“十”，“人榜前百的天骄，果然名不虚传。” 然后是“十一”。 倒海门的王弘毅眉头不禁一跳。 同时应对十一人的围攻，而且这十一人，在攻守进退上还宛若一人，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是如何苦苦支撑的，又是如何被他们一点一点蚕食的。 一剑又一剑，一刀又一刀。 即便再如何挣扎，都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 就这么， 被拖入了绝望的深渊。 而现在，在李静臻面前，他折戟沉沙的十一层，只不过是使她前进脚步稍稍放缓的小石子，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能耽搁，便被她踢到了一边。 但这……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弘毅很早之前，就清楚的认识到，人和人是没法比的，这世界上终究有一些能将常人的努力轻而易举践踏的天才、怪物。 人所能比较的，只有自己。 可惜，这个道理他花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懂，才在那人的阴霾之下，走出了自己的路。 然后是“十二”。 速度虽然再一次的放缓了，可始终不见停下来的趋势。 接下来是“十三”。 数字一格一格的跳动着，所有人都对此感到了麻木。 “我记得……之前记录的保持者，是倒海门的方金秀吧？”有人长大了嘴，“他当初创下的记录是多少层来着？” “十……六？” “那现在我们看到的数字是多少？”有人指向了面前的观世镜。 “十、十……十六？” 尽管速度一慢再慢，但李静臻试炼的进度，仍在稳定的推进。 让人根本无从知晓她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十七”。 而就在所有人都为之惊叹之际，观世镜投影出的数字，又悄然往上挪动了一位。 终于破纪录了。 没有人惊讶，没有人激动，所有人都感觉，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也是那么的如释重负。 她的强大，她的优秀，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所能理解的范畴，即便是王弘毅、殷阴寅这般的人榜俊杰，也只能望其项背。 “顾，”沉默良久，这位脸色惨白的病鬼说道，“尽最后一搏吧。” “最后一搏？”顾天泽反问道。 “李静臻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殷阴寅说道，语气低沉，仿佛就这简单的一句话，便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你尽力就好。” 不，我要赢。 顾天泽知道这时候的任何言语都没有意义，因此他只是摇了摇头。 殷阴寅没有回话。 顾天泽的战斗他也看过，坦白的说，顾天泽很强，各方面都无短板的强，可就算如此，也仍是可以理解，可以触及的强。 他或许能打通第十一层，突破十二人的围攻，可到了第十三层、十四层，一定会吃苦头，至于十五层、十六层……通过的概率更是微乎及微。 就算在与蒙方一战后，他的剑术造诣有了突飞猛进，也很难突破至“十六”。 毕竟， 当围攻的人数超过十，每增加一人，每新开一轮，压力都会成倍成倍的增长。 以顾天泽和蒙方那一战表露出的实力来看，别说是十七层，就是十四层，都有那么点悬。 可李静臻是十七层！ 不，十七或许还不是她的极限。 这让殷阴寅如何相信，顾天泽有能力夺取最后的胜利。 不过是尽最后的挣扎罢了。 他想到，瞳仁猛地放大。 ——“十八”！ 观世镜上方投影的数字忽然向上跳了一位，所有人的心脏也随之跳慢了小半拍。 这是一个新的记录，一个前人从未涉及到的领域！ 第十八层！ 同时应对十八人的围攻！ 并且先后将这十八名镜像武者击败、斩杀！ 强！ 殷阴寅忍不住一阵目眩神迷，他想的，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多。 李静臻，人榜第八十九位。 乃是人榜前百的当世天骄，是天一、阴鬼、倒海三大上门不世出的奇才。 可即便如此，她也仍排在人榜前百的末尾，她前面，仍有七八十个更甚于她的，妖魔鬼怪。 一阵寒意自脊椎骨的尾骨直窜而上，令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忽然之间， 他有些理解了，为何骄傲如王弘毅，会败在江无敌枪下后蹉跎十年，直到现在，才从江无敌的阴影中走出。 只因，这世上有些人，实在强大的没有道理。 “仅仅是十八吗？” 李静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睁开眼，视线在已映照不出自己身影的镜面上稍作停驻，随后轻轻叹息，“果然，我还是太弱了。” 她低垂眼睑，不见喜怒。 “该我了。” 顾天泽自阴鬼门的队伍中走出，迎向对面两大上门审视的目光。 大步上前。 “阴鬼门，” 他顿了顿，说道：“顾天泽。” 无人做声。 唯有李静臻迈出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然后， 一切如常。 第六十五势如破竹 顾天泽并未因突然的冷场而动容。 他只是迈步。 名气的传播需要时间，阴鬼、天一、倒海三大上门，宗门的驻地都在海外，消息的延迟在所难免。 所以，不要有心境上的负担。 要小心，要谨慎。 不能有半点差错。 顾天泽于心中暗暗警醒，然后，看向了镜中的自己。 漆黑的瞳仁相对。 伴随着“轰隆”一声震天巨响，识海震荡，意识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恢复了清醒，才再一次的 睁开了眼。 “这里是……” 既没在意料之中，也说不上意外，他看到的，并非是被废墟淹没的荒原，而是莺飞草长，一派田园风光的演武场。 他伸手遮住稍稍有点刺眼的阳光，看向面前的来人。 是一名通体漆黑，手提长剑，脑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甲”字，一看就知道是“敌人”的阴影人。 “还真是简单易懂的设定。” 顾天泽轻笑出声，旋即出剑。 无招也无试。 只是单纯的一剑点出。 “铿——” 长剑交错，震鸣不止。 不错。 几番交手之后，顾天泽暗暗点头：的确诚如殷阴寅所言，试炼中的镜像武者，根基功力与试炼者相若，决定胜负生死的唯一因素，只在于对技巧的掌握、对意境的参悟。 而这些，他恰恰不缺。 又交手几轮后，将镜像武者的出手路数熟记于心的他，虚晃一剑，一剑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嘭—— 镜像武者如虚幻的泡沫般炸裂开来，散落成一滩墨渍。 第一层，通关。 旋即，又是两名镜像武者被“刷新”。 冲杀向前。 “原来如此，”顾天泽嘴角微微翘起，“是车轮战啊。” 剑光一闪。 与两人交错而过。 “二。” 殷阴寅读出了观世镜投影的数字，随后说道：“比通过第一层时，要快了不少。” “那是当然，”白小芸理所当然的说道，骄傲的扬起了下巴，“我家公子，可不比任何人差。” 殷阴寅斜着眼瞥了她一眼，红着脸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动了一步，不置一言。 反倒是一旁的倒海门门徒忍不住讥笑道：“还不弱于人，就他通过第一层的速度，啧啧，我行我也可以上啊。” “是啊，什么顾天泽啊。”另一人也附和道，“青云州俊杰志我都烂熟在心了，可这个名字还真没听过，不过又是一哗众取宠的无名之辈。” 倒海门一片议论纷纷。 显然，他们都很不认同顾天泽表现出的实力，尤其是，出言不逊者，还是一位如此明媚动人的娇俏少女。 “好了，”王弘毅剑眉一横，冷声道，“禁声。” 刚刚还讨论的火热的倒海门门人，齐齐收声，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可话题既被挑开，哪有这么容易终止。 身负兵家传承的倒海门武者，做到令行禁止并不难。 可问题是， 此处除了阴鬼门和倒海门外，还有另一家上门。 天一门。 尽数是妙龄少女的天一门。 “李姐，”有少女悄悄的附在李静臻的耳边，“这个公子哥该不会真是银枪蜡烛头吧？怎么在第一层就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就是，就是，亏我之前还对他有过一番期待。”另一位少女瘪嘴，“金玉在外，败絮在内，竟然会选他压轴，阴鬼门那群木头，果然都是木头，” 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李静臻静静的等她们每一个人都分享完了自己的看法，才优哉游哉的抬起纤纤玉手拢了拢耳畔垂落的青丝。 微笑。 “这次，你们可猜错了。” “唉？” “猜错了！” “这个叫顾天泽的公子哥难不成还真是一个大高手？” “可我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榜武者啊。” “或许是今年新晋的人榜？李姐常驻青云城，比我们消息肯定要灵通不少。” “但就算是新晋人榜，也翻不起浪吧，咱们三圣门，历代的大师兄、大师姐都位列人榜，区区一个新晋，又算得了什么？” “也是……” 议论了好一会儿，少女们再次统一了意见，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李静臻，等待着她揭晓谜底。 “你们啊，认真看下去就知道了。”李静臻轻摇螓首，“这一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眼睛微微眯起。 上三宗当代传人—— 不踏足人榜前百，很难明白这几个字的重量，而很不巧，李静臻正是那少数几个明白人之一。 所以，她很期待。 “看下去，看下去，看下去，大师姐就知道卖关子。” “就是，就是，李姐也不把事说清楚。” “都这么久了，他还停留在第三层，他是在干什么？试图把镜像武者拖死——如果是这样，我承认他赢了，因为在那之前我就先笑死了。” “喂喂，你们也太过了，他这么做也说不定有什么深意。”倒是曾作为天一门代表参与了第一轮试炼的少女，若有所思。 “能有什么深意？王弘毅没这么做，李师姐没这么做，就连和他一道来的那个殷阴寅也没这么做。” 可惜无人认同。 不过没关系，正好趁这个机会杀杀他们的锐气，让她们知道，外面的天地到底有多广阔。 李静臻抿嘴而笑，一双似柳月般的眼睛，微微眯起。 差不多了。 镜像武者的套路，合击的阵势，你差不多也该摸清了。 接下来…… 要动真格了！ 她想到，观世镜投影的数字在漫长的沉寂之后，极其不甘的从“三”跳到了“四”。 “真是……没有一点新意的打招呼方式。” 顾天泽游刃有余的在四人的围攻中游走，将他们合击的路数一一试探了个遍，见他们的阵势比起三人围攻时变化有限，也不再留手。 剑光一抖。 漫天花簇零落，皎洁的月光自中天洒下。 剑自天上来。 星陨！ 天火坠落！ 这一式沾染有翻天镇海诀的几分气息，哪怕是人榜武者，措不及防之下也要在此招之下饮恨，更何况是区区的镜像武者。 一招既出，心神被夺，他们自是如那待宰的羔羊，一动不动。 任何凌冽的剑光一化为四，一剑杀四人！ 然后， 第五层。 再然后， 第六层！ 转眼之间连破两层，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第六十六章世界很大 这、这—— 怎么会这么快！ 顾天泽突破第五层、第六层的速度并不比李静臻快，然而二者掀起的漪涟却截然不同——纠正，眼下的氛围或许用惊涛骇浪来形容，或许会更为合适。 “是我眼花了吧！刚刚试炼的层数竟然连跳了两级！” “眼花的不止你一个人。” “不可能，试炼难道出错了！？数字怎么突然就变了两次！” “对！对！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不然他怎么突然就连破了两层？” 无论是倒海门，还是天一门，对试炼层数的变化都接受不能，但出奇的是，两边的大师兄大师姐的应对却出奇的一致。 “安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且观后续。”这是倒海门的王弘毅。 “管好你们的嘴巴，”李静臻说道，“少说，多想——多想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还有什么为什么？ 少女们面面相觑：要么是试炼出了问题，要么是那个名为顾天泽的男人，刻意隐藏了实力，直到现在才爆发。 “这么简单的事情，”一名少女揉了揉头发，“还有什么好想的啊！” “那个……师姐。”参与了第一轮试炼的季簌簌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或许，他真没有在隐藏实力，他只是在适应。” “适应？适应什么！？” “适应这场试炼的机制，适应镜像武者的武学路数，适应他们的合击之术。”少女给出了答案，“与大师姐、与我们不同，他显然缺乏关于这场试炼、关于这些镜像武者情报，所以，他选择利用相对安全、安逸的前几层，来收集这些在后续试炼中能派上用场的情报。” “而现在……”另一人接道，“已经不需要了。” “你们说的没错，”李静臻点头，目光在观世镜上方的“九”上微微停驻，“对于他来说，试炼才刚刚开始。”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是您的对手。”一名少女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李姐您可是人榜排名第八十九的大高手！” 八十九位很靠前吗？ 李静臻哑然失笑，却也没有点出，只是说道：“没错，我是不会输的。” 至少不会输在这里。 而另一边， 倒海门。 “大师兄，他、他……他已经十层了！”一名倒海门门人慌慌张张的说道。 “他一定耍了小手段，”另一位倒海门门人义愤填膺，“阴鬼门那群要死不死的家伙，一定是钻了试炼的空子！” “没错，”多人随之附和道，“区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之辈，怎么能与您并列！” 然而—— “错了，”王弘毅出言打断了他们的议论，“你们，小觑了天下人。” 他抬起头，看向观世镜。 “十一” 上面的数字又跳动了一次。 “这个世界，”曾经不可一世的枪王不禁想起了十年前那个一枪将他挑落的，名为江无敌的少年，“可比你们想象的，” “要大得多。” 语气寂寥，却再无彷徨。 “可惜……如果今年没有李静臻的话。”与天一、倒海两大上门不同的惊诧不同，阴鬼门的众人，反而有些波澜不惊，“想必这场试炼的优胜，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顾兄的天赋才情，果然非同凡响。” “有那个姐姐也是一样，”白小芸挑起眉头，“公子是不会输的！” 殷阴寅斜着眼睛瞥了少女一眼，飞快的挪开了目光，并不作答。 “李静臻师姐是无敌的，”反倒是听到这番言论的天一门门人，气呼呼的鼓起脸颊，反驳道，“起码比你那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公子要厉害！” “公子才不是无名之辈！”白小芸柳眉一挑，“公子可厉害了！那什么蒙方、王霸道，都败在了他的手上！” “王霸道、蒙方？这两个名字倒有点印象。”那名天一门的门人与她年岁相近，都是十五六岁的光景，都是不谙世事的年纪，“不过是人榜五百之后的新秀，赢了他们有什么好说道的——哦，对了，或许你还不知道，我家李静臻师姐，可是人榜前百的当世天骄，比你家公子强上不止一个档次。” “但我家公子可是击败了上三宗的当世传人，连《不动明王真经》都显化的不动明王真身都被他击破了。”小芸气呼呼的反驳道，“你家师姐做得到么？” “当然——” “好了，好了，不过是些虚名，没必要去争。”李静臻插入了话题，控制住这名隐隐吵出了真火的少女，视线在白小芸的身上稍稍停驻，“小姑娘，你家公子确实是一位了不得的天骄武者，若是再给他十年时间，我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是我比较强。” 她既没有贬低顾天泽，也没有拔高自己，只是简简单单的说道，简单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可偏偏如此，白小芸反倒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只能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发一言。 而另一边，全程围观了这一场争端的殷阴寅，想的则是另外一件事。 门主大人说得对。 ——女人果然是不讲道理的麻烦生物。 他暗暗感叹道。 随后，看向了观世镜。 “第十二层。” 这个成绩，坦白的说不差，并且按照这个势头，还有顾天泽还有不小的上升空间，可即便如此，他也不看好顾天泽能替阴鬼门夺得第一。 毕竟，他所需要面对的，是李静臻这位人榜千百的天骄武者，他所需要打破的，是前所未有的十八层， 难、太难、几乎……不可能。 已经第十三层了。 顾天泽并不清楚外界的反应，他的眼中，只有那十三个刚刚刷新出来的黑影人。 注视着他们贴在脑门上的文字，嘴角随之勾勒起一个弧度：“十天干已经齐活了，现在又来了子、丑、寅，看来还需要再把十二地支打穿啊。” 他吐出一口浊气，不等眼下这十三个镜像武者完成合围，便冲杀向前。 一剑斩天罡。 随着试炼层数的攀升，节省气力、神魂的损耗，已成为了一件极其不现实的事情。 不速战速决，一旦等镜像武者结成阵势，形成合围之势，等待着他的必定是一场消耗战、持久战。 这样，即便能赢，也不是他想要的。 可以想象。 试炼进行到了最后，所考验的绝不仅是试炼者的战斗技艺，更是心态、更是意志，更是对连续的战斗的体能监控与长期布局。 最后的试炼注定会艰难到极点。 但这样不是更好？ 能更刺激，更酣畅淋漓，更痛快的战上一场？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磨刀石了。 顾天泽心中战意更甚。 不一会儿后，观世镜的上方，浮现出了一个全新的数字。 “十四”。 第六十七章抱歉，我别的不多…… 剑在手。 面前仅有一人相对而立。 但顾天泽心中已无杀机，甚至，还主动维持着战斗的均势。 体力在损耗。 但那无关大局，现在，没有什么比调整自己的状态，更重要。 第十五层。 从这一层开始，原先可以利用的“刷新”机制已不再成为漏洞，十五名镜像武者才刚刚出现，便自然而然的将彼此纳入了阵势结成的“圆”中。 而顾天泽。 更是成为了第一时间被集火的对象。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 十五人。 同时有十五名与他同一层次，并且出手、进退宛若一人的镜像武者围攻。 哪怕是顾天泽，应对起来也颇为吃力。 但仅此而已了。 胜利终究被他纳入了囊中，一番厮杀之后，镜像武者只剩下了最后一人。 被他刻意留下的一人。 他在有意控制他试炼的进度，以调整略显紊乱的气息、微微痉挛的手部肌肉，以期能以相对良好的状态，进入下一层的试炼。 尽管规则迄今为止只变化了一次，但……不能心存侥幸。 而且，在开始新一轮试炼之前，有件事情最好现在就弄清楚—— 不弄清楚。 他于心难安。 毕竟，一个会反复刷新，且具备学习能力的对手，无论怎么想，都可谓可怖。 有必要了解镜像武者的学习机制。 而时间，就在试探与消磨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十四。 观世镜上方的数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变动过了。 这大概就是他的极限了吧？ 绝大多数旁观者都如是想——倒不是有心看低，而是……试炼从第十五层开始，难度会有一个飞跃性的提高。 历年来，三宗会武的魁首，其通关的层数都会在十层以上，隔个一代两代，也会出个能通关十三十四层的天才，但十五层以上的。 少之又少。 百年之间，难出一人。 而这个级别的天才一旦出世，若得名师培养，中途又不曾夭折，那么人榜前百的天骄之位，几乎已是囊中之物。 人榜排名第八十九位的李静臻，无疑是其中代表。 “李姐、李姐，”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现场又看不到试炼的实况，伴随着时间的拉长，又有少女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第十五层，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历年来，不乏有天才在此折戟沉沙。 “和前面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李静臻倒没有卖关子，“阵势、镜像武者的实力、战斗风格都未有太大的变化，但唯有一点，非常致命。” “是什么？” “若是有人围杀于你，”天一门的大师姐不答反问，“你会如何做？” “逃？” “先行撤退，然后求助师门？” “广邀好友，围而杀之？” 少女们一个个给出了她们的回答，但李静臻不为所动，显然，这些都不是她希望得到的正确答案。 “你们说的都没错，”但她还是说道，“可放在试炼中，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在那里，你无处可逃，也没有好友、师门可以求助，你孤身一人，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你们会怎么做？” “各个击破？” “嗯，”在有人给出了正确答案后，李静臻说道，“无论我，还是顾天泽，亦或是其它能在试炼中取得高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而之所以在十五层会有这么一道坎，很大程度上因为，试炼的规则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她顿了顿。 “我们再没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与之相反，镜像武者则获得了极大的强化。” “比如……战斗一爆发，他们就自动会进入合击模式，并且，与之前的呆板木讷不同，他们已然具备了一定的智慧——不是战斗的智慧，而是学习的智慧。” “学习的智慧？” “大师姐，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在战斗中不断的学习，不断的提高？”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李静臻点头，“到了第十五层，难度会呈几何级上升，至于之后，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看来，师姐赢定了。” “是啊，是啊，我们家大师姐可是最强的！” 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浑然没有注意到，观世镜上方的投影数字，已由十四跳至了十五。 顾天泽已踏足了试炼的第十六层。 “那么……你会如何做呢？”李静臻收回了望向观世镜上方投影的眸光，轻声低语，“若打算速战速决，你的招式、你的功法将逐渐被拆分、解析，逐渐被镜像武者们熟悉；而若是徐徐图之，你到后面能剩下多少体力？” 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而对顾天泽而言，做出决定却不是那么难。 试炼空间，第十六层试炼。 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留给他哪怕一点喘息的余地，十六名镜像武者齐齐在他身近现身，刀枪剑戟等十六门武器，齐刷刷的往他身上招呼。 ——金刚不坏神功。 顾天泽没有犹豫，在第一时间催发了功体，化作一名金色的神人。 “铿、铿、铿、铿、铿！” 一连串的火星溅起，顾天泽硬抗下了所有攻击。 金身依旧，不曾破碎。 然后， 分光错影剑！ 电光火石剑！ 紫电生雷式！ 龙虎混元式！ 一门门剑法被他施展开来，一招招绝学不要钱似的施展开来。 更可怕的是， 在镜像武者的“记忆库”中，这些招式都属于“未录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抵御！ 十六人齐齐涌上。 又齐齐被杀退。 战斗的节奏，战斗的主动权完全被他纳入了掌控之中，一番交锋下来，被围杀的简直不像是他这个势单力薄的试炼者，而是这群镜像武者。 他们不仅没有讨到一点便宜，反倒减员两人！ 如果他们是活人，想必此刻的脸色不会好看，但身为投影镜像的他们，自不会被人类的负面情绪困扰，他们就是一具具战斗傀儡、杀人机器。 “杀！” 一声低喝，他们重整阵势。 冲杀而来！ 星落大河式！ 天女穿梭式！ 拨云见日式！ 火中取栗式！ 一式式剑法被顾天泽从记忆中翻检出来，一一施展。 并且直到现在，也无一重复。 十三人、十二人、十一人、十人、九人、八人…… 镜像武者节节败退。 在火力全开的顾天泽面前，根本无从招架。 “很抱歉，”顾天泽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甲”，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别的不多，就收藏的武功，有点多。” 人境的功法或许不算多，但先天境的，管够！ 终于—— 最后一人也倒在了他的剑下。 观世镜投影出的数字，也由“十五”变成了“十六”。 第六十八章逼近 第十六层。 然后……第十七层！ 天一、阴鬼、倒海三大上门的弟子，齐齐哑然。 “看来阴鬼门这次可是大出血了，”沉默良久，终于有零星的议论声传出，“连人榜前百的天骄武者都能请得动。” “但顾天泽这个名字没有听过，”有人依然疑惑不解，冥思苦想，“是哪位人榜天骄的马甲？” 三宗会武，尽管没有明确的规定，但仍然有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年岁不得超过五十。 正是其中之一。 “师姐，师姐，他十七层了！”天一门的少女们也终于慌了神，“好快的速度，比通过十五层时还要快得多！” “是啊，”也有人拉着李静臻的衣袖，“大师姐，你快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 我这时候能有什么办法？ 这位天一门的大师姐，不禁莞尔一笑：“你们啊，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每逢大事要养静气，要镇之以静。” 一番说教后，她切入了正题：“欲速则不达，有的时候，一味求快反倒不美。” “顾天泽能如此快的通关十六层、十七层，说明他并未留手，一招一式皆是全力催发，姑且不论体力的消耗以及其他因素。”李静臻冷静的分析道，“就算只考虑镜像武者的学习能力，他的情况都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 一门剑法反复使用，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被镜像武者看破。 一式杀招能生效一次，但第二次铁定落空。 观世镜十五层后的试炼，难度就是如此之高，如此的让人望而生畏。 “可是，”有少女皱起了眉头，“他只要能换着用不同的功法，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但在问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先深入的思考一番。”李静臻反问道，“我问你，你将一门功法修行至登堂入室需要多长时间，修炼到出神入化、可在同境称雄又要花多少时间？” “三到五年吧。”以为大师姐又要考校功课的少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她回答的当然是一门功法从零开始修炼至登堂入室所花的时间，至于出神入化、可于同境称雄……这个境界就对她就有些遥远了。 “没错，登堂入室需要花三到五年，出神入化、可于同境称雄，则往往要沉浸十数年的苦修。”李静臻柳眉一横，“但人生又有几个三五年，又有几个十数年？” 有，地境强者有很长的寿元。 但今天参与会武的弟子，大多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对他们而言，哪怕从娘胎练功，能将几门功法修炼到登堂入室，又能将几门功法修炼至出神入化？ 这是一个可以算的出来的数字。 所以， 能通过十五层的人，很难通过十六层。 能通过十六层的人，很难通过十七层。 而之后的每层，试炼难度的跨越，只会更大，只会更让人望而生畏。 每一层，至少能“锁”掉他一门主修的功法，而顾天泽近段时间虽然来声名鹊起，号称同境无敌，能败上三宗当代传人，可到底只修行了二十余载的时间，他所精擅的剑法，除了春花秋月剑外能有几门？ 能通过十五层，这是硬实力，这是有潜质杀入前百的战力证明。 能通过十六层、十七层，说明他除了那门春花秋月剑外，还将好几门剑法修炼至登堂入室的境界。 但第十八层。 十八人同时围杀，且能很大程度上“免疫”前面三层使用过的剑法——这一层，你能拿什么过？ 李静臻姣好的面容之上并未掀起漪涟。 她没有感受到威胁。 试炼每过一层，难度都是呈几何级上升，别说顾天泽能不能通过十八层还是两可之数，就算能通过，他在前面耽搁的大量时间固然帮助他获取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信息，可同样拖了他总分的后腿。 即便他能通过第十八层，平了她的记录，在总分上，也必定会被她落下很多。 她有这个余裕。 然后， 在她的注视下，观世镜上方投影出的数字猛地一跳。 “十八” 在短短的十数分钟之内，顾天泽竟然就已经通过了试炼的第十八层！ 如此之快！ 不比通关第十六、十七层慢上多少！ 李静臻的瞳仁猛一收缩。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试炼还有我不了解的机制在？总不可能，他真的在短短的十数年中，将数十种功法修炼的登堂入室，圆满无暇？ 她微微皱起眉。 仔细的回忆着，她在试炼空间与镜像武者交手的每一处细节。 但一无所获。 而如她这般的人榜天骄尚且惊疑不定，其他人就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哪怕曾与江无敌交过手的王弘毅和也算对顾天泽有一定了解的殷阴寅都一脸愕然，底下那群弟子更是炸开了锅。 “不可能吧！他十五层的时候还很艰难，怎么突然就这么快了！” “是啊，是啊，历年来，层数都是越往上越难爬，怎么到了这个外人这里，反而越往上爬的越快？” “他作弊了吧？” “这么怀疑别人不太好吧，我更倾向于，是试炼的机制出了问题。” “也是……连上古天庭都坠落了这么多年，一面破镜子的试炼，出点问题也很正常。” “但最后结果怎么算？总不可能，算阴鬼门这群死鬼赢吧。” “省省心吧，你们看天一门这会儿还淡定的很——这群小姑娘，甚至比阴鬼门那群死鬼还要平静。” “看来她们很有信心？” “没办法，李静臻确实厉害。”原本，提起天一门的李静臻，他们都当假想敌，哪会有半点好脸色，但现在，倒颇有点同仇敌忾，“同样的层数，她的总分比这人要高出数十万。” 数十万分，这差距，大到令人绝望。 即便这个外人，还能作弊，或是依靠试炼的漏洞刷分，通关第十九层，怕也还是无法破掉李静臻的记录。 至于通过二十层…… 妈的，还真当他们海外三圣门历代传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十五层往上每过一层，难度都有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你超过我们的天骄武者一层两层也就算了。 超了四五层？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作弊了！ 而既然如此，到时候自然会有宗门的长辈出面，予以惩戒！ 第六十九章山穷水尽 剑法无用。 当踏足第十九层时，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尽管他还掌握着起码十数门先天级的剑法，但此刻，已很难依仗它们，快速将结成了阵势的镜像武者斩杀。 说到底，剑法的本质不过点、刺、撩、劈……就算不同剑法的招式种类繁多，变化万千，可万变不离其宗，终究有章法可循。 而镜像武者，在惨遭剑法洗地两轮之后，对“剑”这种兵器的领悟已经很高，无论顾天泽再如何变化招式，成效都并不显著。 但好在，他早就不是完全仰仗剑法的原主。 他的掌法尽管在人榜交锋中占不到什么便宜，可用来对付一群镜像武者，还是绰绰有余。 千钧剑归鞘。 顾天泽腾出手来，双掌暗运风雷，如推大磨般，徐徐一掌拍落。 风雷八式、落雷式！ 唐家的奔雷诀尽管并非多么出色的人级武学，但运转此门掌法，属性相合，自是威力倍增。 一掌之下，雷光迸射。 漆黑人形当场倒地，化作一滩墨渍。 十九人减员一人。 余十八。 而这十八人，并未因同伴的死亡而动容，他们整齐划一的出手，刀枪剑戟种种兵器齐刷刷的轰击在了顾天泽的身上。 然而， 金刚不坏之身并未因此而崩解。 这门源自《天下第一》世界的天下第一神功，尽管在白云界远不复曾经的荣光，但区区十来名武道二重天武者的攻击，还不足以伤到它的根本。 顾天泽低喝一声，反手又是一掌轰出。 石破天惊掌！ 又一名镜像武者殒命。 十九人余十七。 也就是说…… 起码还要消耗掉他所掌握的十七门掌法。 顾天泽眸光深层，心思如电。 为了参悟，也为了更好的驭使翻天镇海真意，顾天泽掌握的掌法虽然没有剑法那么夸张，可也为数不少。 至少十来门是有的。 打通第十九层不成问题。 可那之后呢？ 顾天泽又一掌“大磨盘”将一名镜像武者轰杀。 第二十层，难度只会比第十九层更高，金刚不坏神功尽管在护身方面确实了得，可一味依仗它，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 到了二十层，他在掌法方面的积累，也差不多要消耗干净了。 到时候何以为继？ 顾天泽思考着这个问题，出手却没有半点含糊，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杀招，都有一名镜像武者殒命。 十九余十五。 十九余十四。 十九余十三。 …… 终于，一点灵光闪现。 或许可行！ 顾天泽的眸光一亮，却也没做多余的尝试，依旧一掌接着一掌，以极其笨拙，却极其稳定的方式，将残余的镜像武者，一一格杀。 “十九” 当顾天泽稳扎稳打的将最后一名镜像武者击杀后，观世镜的上方跳出了这个数字，下面是一串长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数字。 那是总分。 参考了通关时间，被击数等多方面因素的总分。 在短暂的沉寂后。 氛围如掺杂了水的油被加热至沸腾了一般，被引爆了。 “这家伙是作弊吧，”有人义愤填膺，“这么快，不比通关十八层快上多少啊。” “是啊，”附和者居多，“总不可能我们三大上门千年以来的年轻俊杰，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吧。” 如果顾天泽真的出自阴鬼门，他们的观感或许不至于如此糟糕。 但一介外人。 将他们所有人都踩在了脚底下，这感觉并不好受。 哪怕是与他利害一致的阴鬼门门人，此刻心情，也百感交集。 在场这么多人之中，只有白小芸一个人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的：“我就说嘛，我家公子超厉害的！” 说完，还向天一门方向扬了扬小拳头。 天一门方向，那个曾经和小芸有过一番争执，年岁最小的少女季簌簌抿了抿嘴，目光在观世镜投影的总分上停驻良久，而后反过来朝白小芸做了一个鬼脸：“抱歉，总分还是我家师姐领先。” 顾天泽在十五层，还有前面几层耽搁了太多时间。 被击数也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就算有层数加成，总分也不是那么好看，比起只通关了第十八的李静臻，还低了两三百分。 “但马上，我家公子就能打通第二十层了。”白小芸不退让哪怕半分。 二十层…… 你还真以为试炼就是爬楼梯啊，爬完十九层就能爬完第二十层，连半点气都不带喘的啊。 季簌簌心中一阵无语。 可反驳的话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万一、哪怕仅仅只是万一，这家伙的公子真的打穿了第二十层，她该如何收场？ 虽然从逻辑上说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可看这家伙自信满满的样子，再想到她家公子一鼓作气通关十六、十七、十八层、十九四层的气势。 这种有大概率被打脸的话，她才不会说呢！ “你认定你家公子能打通第二十层的依据是什么？”出乎季簌簌的预料，她的大师姐在这时插入了话题，“你要知道，从十五层往上，每上一层，难度都会呈几何级的上升。” “因为他是我家公子啊。”白小芸回答的理所当然。 她所认定的公子，挑战极限，超越极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少女的想法就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不讲道理。 真是一个单纯到可爱的孩子。 李静臻脸上浮现出恬静的笑容，她自然读得出少女的真心实意，尽管她所认定的事实和试炼完全不相干，可这份发自内心的信任，却弥足珍贵。 在哑然失笑的同时，也问道：“那你认为，你家公子能挑战到第几层？” 这完全是玩笑之言。 “总共有多少层？”白小芸反问道。 “你这反倒问到我了，”天一门的大师姐摇摇头，“我们天一、阴鬼、倒海三家上门，把持这块天庭碎片一千五百年来，从来没有人真正通关过这个试炼，所以也不清楚这个试炼到底有多少层。” 天干加地支合计二十二，按道理说应该是二十二层。 可二十二层之后，还有没有，这就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这样啊，”白小芸眨了眨眼，“我相信我家公子，能做这第一个通关的人。” 李静臻本就是在开玩笑，自然只是一笑而过。 反倒是季簌簌抓住了这一点，冲她龇牙咧嘴：“我可是把你说的话记下来了，到时候你家公子要是没能通关，你可要……” 她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少女本性占了上风：“你可要学小狗叫上三声！” 白小芸寸步不让：“你要是输了，可要、可要……可要凡事都听我的！” “谁怕谁？”两人的对赌宛若儿戏，除了说话的双方外，也没谁当真，“事先说好了哈，愿赌服输，可不能耍赖！” 尽管赌注并不对等，可季簌簌却没有太过在意。 如果只是给出具体的层数，说实话，她反而有点不太敢赌。 毕竟白小芸家的公子连破四关的气势实在太过惊人，二十层、甚至二十一层还真不一定能拦住他。 可通关…… 她可是听自家师父说起过，这个试炼，设置的目的可从来不是让人通关的。 而是为了考校，而是为了让试炼者发现自身问题而存在的。 哪怕是人榜前十的妖孽们，怕也无法真正通关。 如此， 她还有什么好担心，好畏惧的！？ 赌了！ 而就在两名少女拉钩上吊之际，十九名镜像武者已然出现在了顾天泽的面前。 ——风云变幻式！ 他一掌挥出。 然后，落在了空处。 被闪开了。 “果然……” 但顾天泽神色没有太多的起伏：“掌法已然无用。” 剑法、掌法。 均已被镜像武者看破。 而敌人，仍有二十人之多。 第七十章祖、祖、祖师在上啊！ 剑法、掌法都已被镜像武者看破。 至于什么腿法、指法、拳法、鞭法，顾天泽识海中的那座万古重楼虽然有收录，但他连浏览都没有去浏览，更谈何掌握？ 黔驴技穷。 顾天泽毫无疑问陷入了山穷水复的境地。 但顾天泽却偏偏—— 悍然拔剑。 一剑斩天罡！ 长剑出鞘，寒芒迸射。 若面前的镜像武者还停留在十五层、十六层的层次，这一剑无疑是告死之剑，他们没有任何生路可言。 可 现在已经是二十层！ 眼下这二十位镜像武者，对剑法的了解程度，已并不逊色他太多。 几乎在长剑出鞘的同一时间，阵势就是一变，刀枪剑戟等十数把武器齐齐挥出，或瞄准他的要害之处，或封死他的退路，或挡下他此剑的去路…… “铿——” 剑戈相交，这是一剑斩天罡被挡下的清越交鸣。 “铿——” 这是金刚不坏之身与武器碰撞的金铁之声。 这一轮交手，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但真的如此吗？ 顾天泽嘴角微微抿起，手头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慢，持剑的一个右手一个回旋，左手却暗运十成功力，同时轰出！ 镜像武者虽然在第一时间招架住了他的长剑，却未能防住接下来的一掌。 当即被震断了心脉！ 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后，化作了一滩墨渍。 二十杀一，余十九。 果然有效。 顾天泽眸光清亮——一心二用，掌剑并用，果然能打破试炼对剑法与掌法的封锁。 说到底，镜像武者的学习能力，是基于试炼空间的读取能力，并不是真的能免疫剑法和掌法的伤害，只是同样的武学、同样的招式，有其固有的脉络可循。 虽然判断的准确率了不起也就六七成，可试炼者一路车轮战战到十六七层，状态本就不复圆满，哪里能赌得起概率。 将掌剑并作一用，其具体到每一招的出招脉络固然没有太多的变化，可战术的选用就灵活了太多，变招的选择相较于单单使用剑法或是掌法，也多得多，将大大减少出招意图暴露、招式被读取的可能。 更为重要的是， 这种思路上的转变，对现实中的战斗，也能有极大的帮助。 不必拘泥于剑法，甚至也不必基于掌法。 拥有系统的他，甚至可以将刀枪剑戟等多种兵器的法门，与拳法、掌法、指法、鞭法杂糅在一起，创造属于他自己的战斗方式。 森罗万象，皆为我所用。 这是包容，这是混杂，这是将诸多武学，熔炼于一炉的武道。 而他现在，隐隐窥见了这一种可能性，隐隐看见了，脚下通向终点的道路。 果然， 这一趟是来对了。 顾天泽想到，然后如法炮制，又将一名镜像武者打杀。 二十余十八。 武学的精进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武者的顿悟，也甚少能在短时间内直接提升战力。 打碎武学招式的藩篱，将所学会的所有武学理论揉碎，熔炼为一体——说来容易做来难，顾天泽也不过刚刚踏出了第一步，勉强能将拳脚功夫与剑法一心二用。 用来杀敌，效率再低下不过。 但顾天泽并不急。 试炼无关生死，每一次战斗，每一轮交锋，都是对他的砥砺，都是对他的磨练。 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进步方式了。 “十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试炼的层数并未出现变化。 这若是放在其它的试炼参与者身上，本是再正常不过，但刚刚还一口气连破四层的顾天泽，突然陷入了僵局，这其中可供说道的地方，可不少。 “啧啧，我就说嘛，漏洞总不可能反复利用。” “看，原形毕露了吧。” 人群中的非议声，自始至终都没有平息。 但殷阴寅置若罔闻。 “战局拖的这么长，局面一定相当不利。”他自是清楚十五层之后的规则，也十分清楚，拥有学习能力的镜像武者，到了后面到底有多难杀，“但能杀掉一个的话，这次试炼的名额，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他的心情异常的忐忑。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可不是抱着这种心态，去请顾天泽的。 阴鬼门功法纯以战力论，远不如天一门与倒海门，距离上一次取得试炼的优胜，已过去了整整二十个年头。 而这二十年来，他们门人弟子突破的名额，都是靠资源交易的方式从天一门、倒海门手头上换取。 可谓憋屈至极。 他们太希望能重新夺取一次胜利，扬眉吐气了。 但偏偏出了个李静臻。 当看到李静臻在试炼中打出前所未有的十八层的记录后，他的神色尽管没有太多的变化，可心境却一落千丈。 对顾天泽已不报希望。 虽然他名头不小，战力也确实可以同境称雄，或许真的能够打通十五层、十六层。 可与破天荒的十八层相比，份量就太轻了。 毕竟—— 那是李静臻，海外三上门一千五百年一出的，天骄武者。 不抱希望自是不会失望。 哪怕看着顾天泽在前面几层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哪怕看到他在第十五层只拿下了很低的得分，他的神色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然后顾天泽打通了第十八层，同样打破了保持了近千年之久的原纪录，在层数上逼平了李静臻！ 希望之火才重新在他心中重燃。 十九层。 经过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层的经验累积，那些镜像武者到底会有多强，他简直无法想象—— 但有一点他很明白。 这是连李静臻这等天骄都无法逾越的十九层，这是三宗自夺取这片天庭碎片以来便未曾突破的十九层。 难度可想而知。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满怀希望，希望奇迹能够再次发生，希望顾天泽能如打穿十八层一般，将十九层打穿。 后来，他看到了，亲眼看到了观世镜上方的数字由“十八”变为“十九”，也亲眼看到了那令人惋惜，令人失望的分数。 只低了几百。 就差那么一丁点。 理论上，只有在二十层再杀一人，顾天泽的总分就能达成反超！ 可……这太难了。 殷阴寅也是试炼的参与者，他了解，同样是杀人，杀死每一层的第一个敌人，比杀死最后一个敌人要难上多少。 毫不客气的说，两者的难度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而二十层，以疲惫之躯，在二十个已熟悉了你的套路的镜像武者的围攻之下，还要反杀一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但即便希望是这般的微渺，他仍然在祈求奇迹的再次发生。 然后， 他看见数字跳了跳。 应该已经结束了。 他下意识的将注意力转移至总分一栏。 个位数在跳动。 十位数在跳动。 百位数在跳动。 千位数……太好了，千位数也在跳动！ 然后， 他的瞳仁忽的涣散开来。 等等—— 一二三四五六……这是六个零。 六个零？ 是多少万？ 他猛地抬头，看向象征层数的数字。 赫然是 “二十”！ “祖、祖、祖师在上啊！” 他不禁失声。 第七十一章一切修行的尽头 青云宗内，老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二十” 这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但经历过上古天庭时代的老人，自然清楚其中沉甸甸的份量。 观世镜所制定的试炼，其实大体上沿用了上古天庭时期天兵的考核体系。 上古时期的修炼方法与现今流传的武道虽然有很大的不同，但天地人三个位阶的划分却没有多少不同。 天兵对应的是人境武者。 天将对应的是地境宗师。 而诸多仙神，要么是以特殊方法成就的天人境，要么则干脆就是同天境成就。 据他所知。 天兵的考核，依照试炼的成绩划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等。 其中，甲等与乙等的分界线是十八层，而考核成绩十八层以上的甲等天兵，放眼全盛时期上古天庭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有没有三位数也是两说。 ——别小看这三位数。 上古天庭的全盛时期，可是将整个三十三州纳入掌控，甚至囊括先天神圣、先天精怪与灵智自生的妖族。 天兵的考核更没有人榜五十年的骨龄限制。 就算传自大赤天武道在征战杀伐领域确实强于白云界开创的修行之法。 其含金量也颇为不俗。 至少，已足以令他惊讶。 “天机晦暗不明，灵魂又不似本方世界养育，诸多武学明明没有修行过，运使起来又无碍。”老人明明不在天庭碎片之中，却能看清顾天泽在试炼中的一举一动，更甚至将顾天泽的隐秘看穿大半，“可白云界乃是白玉京那位白王的禁脔，按理来说不应出现这种异数……” 他轻轻弹了弹拂尘：“总不可能是，另有天阶出手吧。” 天阶。 这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却是诸天万界最规避不开的字眼。 这不仅因为他们是一切修行的尽头，更因为，他们是整个诸天万界秩序的制定者。 所谓的诸天万界，其中的诸天，所指代的可不止是大赤天、至高天、真理天这些个强势至极的大世界，更指代的是那些个天阶强者。 白云界虽然富饶，其武道虽然特异，可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有天阶强者，会冒着得罪另一位天阶强者的风险谋划。 但 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阶强者的态度与他无关。 他所着眼的，只是这个名叫顾天泽的小家伙的潜力，以及可能性。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老人皱了皱眉头，“观世镜虽然是不小的机缘，可终究耽误了时候……” 他掐指一算，轻轻叹了口气：“也罢，若是因为你，苍鸾星的规矩也不是不可以适当放宽一些，但机会摆在那里，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言尽于此。 而与老人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天庭碎片中的一干人等。 “二十层……哪怕是作弊也不带这样的啊。” “如果我没记错，在今天之前，我们三宗保留了近千年之久的记录，还是……十六层？”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短短一天之内，记录就被破了两次！” “十八层——还有二十层，那个家伙，竟然还把李静臻的记录，又往上推了两层。” “作弊也不带这么夸张的。” 在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季簌簌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不安。 话说…… 观世镜的试炼该不会只有二十二层吧？ 这很有可能。 镜像武者以天干地支为编号，每过一层参与围攻的镜像武者就会多出一人，以常理而论，得出“二十二层是试炼的最后一层”这样的结论，并不难。 季簌簌之所以会生出不妙的预感，完全是因为，那家伙的公子，已经杀到了第二十一层，离最后的终点，很有可能只剩下最后一层了！ …… 两层。 虽说十五层后每上升一层，难度都会有一个飞跃性的提高。 但以那个人突破的势头，二十一层乃至二十二层能不能难住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的悬？ 她瞥了站在阴鬼门一众弟子间，宛若一群朽木间盛开的一朵牡丹般的少女一眼。 目光刚好不好的撞了个正着。 “嘿嘿。” 她颇为尴尬的冲那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女孩笑了笑，然后移开了目光，悄悄的靠近了李静臻，踮起脚小心的贴着她的耳朵问道：“大师姐……你说那个顾天泽，他能打过多少层试炼啊。” “你要我说啊，”李静臻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拖长了语调，“我……不知道。” “大师姐，连你也欺负我！”季簌簌嘟起了嘴。 “我也就打到第十八层，对第十九层的难度能大概有个推测。”李静臻摇头，很认真的说道，“而顾天泽，他现在已经开始挑战第二十一层，挑战一个我们谁也不曾挑战过，连规则都无从揣度的一层。” “所以说，他到底能走多远，我是真的不知道。” 事实上，就连顾天泽到底凭什么能一鼓作气的突破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四层，直到现在她也没能弄明白。 但与很多怀疑他利用漏洞作弊的人不同。 她真的对这位比她小了十来岁的新晋人榜，生出了敬佩之心。 不管是不是真的找到了试炼的漏洞，就凭他能找到诸如她，诸如三大上门千年以降的躲代传人都未曾找到的漏洞，就值得她送他一个大写的服字。 能为常人所不能，这就是本事。 “啊，连师姐你也不确定啊，那我还真有点悬了。”季簌簌哭丧着脸，“要是白小芸真的赢了，你最最疼爱的小师妹就要为她做牛做马了……” “……” 李静臻沉默。 以她的性子，可说不出“我没有你这个这么讨人嫌的师妹”这种话，因此，在短暂的沉默后，她还是开了口。 “难。”她说。 “师姐，”季簌簌立马表演了一出变脸绝活，当即由雨转晴，“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不，”李静臻摇了摇头，“我是认真的。” “哪怕试炼真的如我们猜测的那般，以天干地支为数，只有二十二层，我也不认为顾天泽有可能将之击穿。”她给出了她的理由，“因为，就算他再怎么天赋异禀，再如何天资横溢，他也只是个人境武者。” “什么意思？” “人境武者，仍然是人，仍然存在着身为人的极限。”李静臻说道，“你可好好算算，若通关二十二层试炼，他需要击败多少个同级武者。” “二十二层二十二个，二十一层二十一个……”这个数字并不难算，但算到一半时季簌簌却不仅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两百多个同级的武者啊！” 不仅是车轮战，更有围攻！ 仔细想想，能一路横推到十五层之上的，果然都是怪物啊！ “我不知道到了二十层后，规则会不会如十五层那般有所变化，”李静臻丝毫不意外少女的反应，只是平静的说出了她的推论，“但我清楚，人境武者的体力是有其极限的，再如何强大的人境武者，也终究会疲惫、会困乏。” “我之所以会止步十九层，可不仅是因为功法被镜像武者们洞悉。”她继续说道，“更因为，我当时的状态已因体力的损耗出现了相当程度的下滑。” 这个问题，不止是她存在，所有挑战试炼的人，或多或少都存在。 并且越到后面，对试炼参与者的影响就越大。 顾天泽已经挑战到了第二十、不、是二十一层，哪怕他之前再怎么节约体力，他的状态也必然会滑入一个低谷。 而在他状态下滑的同时，敌人的强度不仅没有减弱，反而会更进一步的加强。 其面临的局势到底有多么险峻，可想而知。 但…… “加油。” 她说，语言真挚。 然后，观世镜上方的数字猛地一跳。 由“二十”跳到了“二十一”。 第二十一层一—— 击破！ 上架感言 上架了，多少有些错不及防。 感觉……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准备。 比如存稿、存稿、存稿！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 明天爆发完五章之后，就是零存稿了，但更新会跟上的，每日三更模式开启（今天又是充满干劲的一天脸）。 上架成绩方面，我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这边大家也不用担心。 现在说一下上架加更的规则。 首订（首日订阅）每过50，加更一章，均订（章节平均订阅）每过100加更一章，每打赏10000起点币加更一章。 但因为我明天后天还在单位上，所以加更可能会迟到，但请放心，她绝对不会缺席。 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仅以此言，与君共勉。 第七十四章风起于青萍之末（第三更，求订阅！） 时间的指针微微向前回拨。 这是—— 青云宗内的老人，瞳仁微微一缩。 见多识广的他，在翻天镇海真意与天干地支大阵碰撞的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 眼下的对决， 已绝不仅限于顾天泽与镜像武者的交手。 而是顾天泽所掌握的真意，与天干地支大阵这门白云界自上古以来的第一大阵的，最本质的碰撞。 也是一场隔空的交锋。 即便对他这个级别的武者来说，都称得上是一场盛宴。 正得益于此，他也终于能够，一窥顾天泽所掌握的这门疑似天级的真意传承的虚实。 ——之所以加上了“疑似”这个前缀，倒不是怀疑顾天泽所掌握的这门真意，并不具备天级武学理应具备的威能。 恰恰相反，老人对这门真意的评价，比任何人都要更高。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以他的实力与见地自然可以看出， 哪怕顾天泽对这门真意的领悟多有残缺，这门真意的立意依然高深到不可揣度，其可能存在的上限依然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可能是天阶所创！ 而现在， 他已基本能确定，这门真意，确实与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阶，脱不开干系。 毕竟， 那一抹视天地众生为草芥，能于翻掌间重定地林风水的神韵，做不得假。 如此一来…… 顾天泽“棋子”的身份，基本已经能够被坐实了。 唯一有待商榷的，只有他背后那位“天阶”的谋算。 是白云界？ 不，对那个级别的存在而言，哪怕是白云界，也实在太小太小。 此方世界主修神魂的精神武道？ 这倒是有可能，但也不大。 老人一个个的否决着可能存在的可能，但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借口。 倒不是天阶的存在看不上白云界，也看不上白云界的武道传承。 而仅仅因为， 白云界并非无主的源生世界，在它的身后，同样有着一尊天阶的存在。 白王。 大赤天诸王之一，白玉京之主。 没有谁会愿意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去得罪一名同样高高在上的同阶强者。 所以…… 只是意外？ 老人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目前看来，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过去？ 轻轻的叹出一口气，他将眸光重新定到了顾天泽身上。 然后， 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还真影响到了时间？” 在上古天庭的虚幻场景中，时间宛若一朵永远不会凋零的冰花一般，被停留在了那一刻。 天干地支大阵，其本质就是时序，就是天帝对此方世界秩序的梳理，具备停滞时空之能并不奇怪。 倒是顾天泽所拥有的那门真意，还真有不少潜力可供深挖。 但也仅此而已了。 老人正待挪开目光，不去看那业已注定的结果。 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预料，顾天泽所观想出的那尊神人法相，不仅没有攻向镜像武者，反倒拍向了……脚下的大地？ 这是什么意思？ 青云宗内，老人的眸光上带上了少许的好奇。 ——顾天泽是输定了。 这点毋庸置疑。 哪怕拥有一门与天阶有关的真意，也无从改变他败亡的结局。 他终究只是一个人。 体力、精力、神魂的损耗，已足以成为拖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以老人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眼前的年轻人只剩下了那最后一击之力。 这最后一击或许确实足以击破天干地支，甚至轰杀其中的一人，可那又如何？油尽灯枯的他，不可能是剩下二十一位镜像武者的对手，他必败无疑。 老人曾经想过。 顾天泽会因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而放弃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也曾想过， 顾天泽会不会就这么一掌拍向二十二个镜像武者中的一个，然后任由自己，被剩下的二十一个，乱刀砍死。 等等…… 可事情最后的发展，与哪一个都挨不到边。 不等疑惑转变成惊讶，也不等他弄明白面前这位年轻人的打算，变故便再一次的发生了。 整个试炼空间，如同被积木堆起的堡垒一般，轰然倒塌。 他埋藏在其内的一缕分神，也随之湮灭。 好厉害！ 竟然绕过天干地支大阵，将考核通关了！ 竟然真的将考核的空间凿穿了！ 说起来……这应该是自天帝以天干地支大阵布武天下后，第一次为同级武者所破吧？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果然不愧是能被天阶存在看中，并选为棋子的人。 单单这份才情便足以惊艳古今。 但…… “刚刚那是？”纵使是见多时光的天之境武者，老人一时间也没弄明白，先前考核空间的崩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单以一门目前仍然徒有其表的真意，是绝对无法破灭上古天庭的天兵考核地。 哪怕顾天泽登临了地境，补全了这一门真意的传承，在武道六重天之前，也没本事破坏上古天庭的布置。 那么是其中一抹天阶遗留的神韵的缘故？ 不像。 仅仅余下了一点皮毛，而顾天泽能感悟，能使用出的更是皮毛的皮毛，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还不至于令试炼空间承载不住。 那……到底是什么？ 能从根本上抹除，试炼空间的存在？ 老人参悟不透。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发出畅快至极的大笑声。 连他——连一名哪怕放眼诸天万界都足以称得上强者的天之境武者都参悟不出的秘密岂会是等闲？ 顾天泽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之上，必然藏有大秘密。 很有可能还与天阶有关。 而这其中的意味，就颇耐人寻味了。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巧合还是必然，不管在顾天泽身上落子的那位天阶存在有何打算、有何图谋，有一点老人可以确定。 那就是—— “白云界的这潭水……” “终于要浑了。” 他的嘴角，随之勾勒起一个弧度。 经历了上古大劫，目睹了天帝陨落，亲眼看见天庭在云海中崩解的他……无比的期待着乱世的到来。 因为， 只有大乱，只有这个世道彻底在混乱中沉沦，他才能有所作为，才有机会达成…… 他，以及他们的夙愿。 为此—— 一切都可以被牺牲。 ：。： 第七十五章人心（第四更，求订阅！） 这、这是发生什么了？ 虽然连破数关，将三大上门的记录一再刷新，已足够令人嫉妒、令人无法接受，但与刚刚发生的这一幕相比，却又不算什么。 观世镜上方投影的数字，共两行，分别代表的是试炼通关的层数，与最终得分。 它们齐齐消失这种事情…… 连听都没有听过。 而且又好巧不巧的，刚好在二十二层这个节点之上。 天干地支，合计二十二——不少人猜测，第二十二层的试炼，就是观世镜给出的最后一层试炼，能够将之通关，将可能会出现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新变化。 顾天泽， 他会不会是把试炼通关了？ 李静臻想到，但缺乏证据，单凭一点推论，她无法做出论断。 可并非人人都能李静臻这般明明关系到切身利益，却能自其中抽离，冷静分析，客观对待。 本就因试炼记录被外人所破，群情激昂的三大上门——尤其是倒海门弟子门人们，此刻更是找到了情绪的突破口。 “看吧，”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成绩清空了。” “是啊，我就说他怎么会强到那种地步，原来是真的做了弊。”伴随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站了出来，不满的情绪如泄洪般汹涌而出，“这下好了，真相大白了——还真是让我们看了好大一场的闹剧啊。” “这下他可身败名裂了喽。” “也不知道阴鬼门从哪里找来的人，这下他们的名声可就彻底的臭了。” “哈哈，自作自受。” 诽谤和非议，接踵而至。 当恶意凝聚成潮流，就再难抵挡。 “不要急于下论断。” 李静臻注意到情况有变，当即对身周神情各异的少女们吩咐道。 但仅来了几人的天一门好这么处理，人数众多，且多为血气方刚的青壮年的倒海门，就没办法将门内不满的声音压下了。 王弘毅虽然是倒海门的大师兄，可沉寂多年的他，无论是人脉还是威望，都无法与李静臻相提并论，更何况……门内同样有不少人，对他的位子抱有觊觎之意，巴不得看到他再狠狠的栽上一个跟头。 所以—— 即便王弘毅很认真的说了句“安静”，可倒海门的弟子门人的讨论、非议之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是有心人在推波助澜。 王弘毅当然看得出这一点，可他对局势掌握的失控，却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也只能听之任之。 而阴鬼门的殷阴寅虽然有心为顾天泽说话，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阴鬼门门人，哪有这个本事去和气血旺盛的倒海门弟子比谁的嗓门大，才刚刚开口，接下来的话就被淹没到嘈杂的谩骂与诋毁声去了。 “够了！” 反倒是白小芸，这一刻的气势，盖压了全场：“谁再聒噪，谁再在背后嚼人舌根，别怪我现在没有提醒！” “呵，”场面上安静了微不足道的一小会儿，旋即有人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介弱质女流，连先天之门都没有破开，在这儿有说话的份儿？ 质疑之意溢于言表。 “你是第一个，”白小芸说道，语气冰冷，“在公子的分数消失的时候，你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在倒海门的那位大哥控制局势的时候，也是你第一个跳出来的，我居心何在？” “我哪有什么居心啊。”那人往后退了一步，试图将自己隐藏回人群中，“我只是代大家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吧，”白小芸一针见血的说道，“如果你真的在意的是大家，你就不会在你们大师兄站出来打算控制局势的时候捣乱——如此一来，你置他的威信于何地，你置你们门派的威信于何地？” 她说起话来器宇轩昂，掷地有声。 “你、你！” “我，我什么我？”白小芸眉毛一挑，谁也没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娇小柔弱的少女在此刻却自有一番威仪，“你指着我想说什么？打压我，污蔑我，以彰显你的正义性？” “别做梦了！” 她一把戳穿了这个泡沫：“当你的真面目被我戳穿，你们倒海门的师长会如何看待你这种为了一己之私，置门派利益于不顾的人？你的师兄弟们会如何看待你这把他们当刀子使，当傻子骗的人？你完了，你已经彻底完了。” “……” 一片沉默，不仅被他指摘出来的那人没有说话，就连其他几个挑事的人，也没有任何冒头的打算。 开什么玩笑，他们才不想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呢！ 尽管…… 在他们的心中，确实觉得，代替阴鬼门出战的那家伙，是因为在试炼中耍了不合规矩的小手段，才被取消了成绩。 可在现在，却是万万不会将心底的怀疑说出口。 在这种情况下。 顾天泽睁开了眼，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观世镜的上方，然后愣了愣，问道：“我最后的总分是多少？” “没细数，”殷阴寅答道，“比李静臻高。” 越到高层，通关的奖励分就越高，在顾天泽的积分离奇消失前，他的总分已达到了千万数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公子，是三千两百六十三五万三千两百二十六分。” 白小芸在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兴致冲冲的走上前去：“你不仅刷新了这三大上门的记录，还通关试炼，真是太厉害了！” 她睁的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哪里，”顾天泽答道，“只是取了巧……” 这半是谦虚之言，也半是事实。 与直接将镜像武者组成的大阵击溃相比，选择把试炼空间凿穿，在他看来无疑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取巧。 可在有心人耳中，这句话基本上就坐实了他在试炼中耍了小手段。 不久前还被白小芸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的那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顾天泽言语之中的漏洞，当即冷笑道：“看吧，看吧，真理与公正，是站在我这边的，他的确是做了弊的！” 末了，他补充道：“连他自己也承认了！” 哈？ ：。： 第七十六章此事与我无关！（第五更，挥泪斩存稿，求订阅） 原来如此，是嫉妒么。 顾天泽通过周遭的议论声，很快便了解到了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对此，他倒是丝毫不意外。 唯独令他有些在意的，还是小芸的那番应对——倒不是说她处理的不好，而是……应对的有些太过妥当了。 陈述利害。 杀鸡儆猴。 不仅如此，还在一打一消间，完美的将矛盾的焦点，聚集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就有点厉害了。 如果没有外人在，他肯定要捏着少女的脸蛋，恶声恶气的问：“到底是哪路神灵上了她的身，我家白小芸不可能这么聪明。” 但现在—— 自然不是逗小芸玩的时候。 顾天泽看向先前出声诘问他的那人，粗略的打量一番后，对他的实力心里也已经有了数。 不过是武道二重天修为，根基也并不扎实，想来，是别人推出的棋子。 或者是弃子更合适？ “放弃吧，”顾天泽轻轻叹了口气，“你死咬着我不放，这没有一点意义——你难道不明白吗？你已经成为了弃子。”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那人无可避免的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想混淆视听？我告诉你没门！” “说起话来磕磕巴巴，一点底气都没有。”顾天泽丝毫不以为意，“你并不傻，你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了吧，那个人承诺予你的一切，都不会有兑现的可能了。” “你在心虚！” “谁在心虚不辩自明。”顾天泽耸耸肩，“如果倒海门的朋友们不介意的话，让我去自证清白如何？” “如何自证。”王弘毅说。 “再闯一次试炼，”顾天泽说道，“如果这次我能闯过二十一层，并且直到退出时总分依然没有被清零，是不是能够说明，我的成绩没有一点水分？” “观世镜到底只是死物，”倒海门中，有人喊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掌握了可以无限刷分的漏洞！？” “闭嘴。”对这样的人，顾天泽没打算浪费口舌，语气冰冷，“我和你们倒海门的话事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够了，是还嫌我们倒海门今天丢人丢的不够多吗？”王弘毅喝退了刚刚插话的那人，可与顾天泽说话的口吻依旧冷硬。 “抱歉，请容许我拒绝。”他说。 “方便透露原因吗？”顾天泽问。 “试炼对我们来说，既是考核，也是机缘。”王弘毅说道，“我们倒海门可没有放任机缘从手中溜走的习惯。” “这样么？”顾天泽摸了摸鼻子，“这可就麻烦了。”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吧，”在王弘毅身边的一人忽然开口说道，“明知道我们不会把名额让给你，所以才故意说你可以重新参加一次试炼——连傻子都知道，参加过一次试炼后，神魂会虚弱上好一阵子，就你这智力水平，还想骗人，真是贻笑大方。” “谁是大方？你？”顾天泽冷笑，“只有在试炼中死过，神魂才会虚弱上好几天，而不才在下，可从来没有在试炼中死过。” 他顿了顿，从上到下将这人审视了一番：“武道二重天？根基倒是挺扎实的，不知道人榜排位如何？” “八百六十二。”即便那人未曾开口，也有人叫出了他的身份，“镇海棍李方！” “失敬失敬，”顾天泽语气忽变，“原来是人榜的朋友……”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人榜争锋的规矩，你应该知道吧。”他眉头一挑，“人榜争锋，生死自负——怎样，来比划比划试试？” “怎么？”李方却是没有上钩，压根没回这个话茬，“想威胁我？” “不，只是想证明我自己罢了。”顾天泽说道，“重新打一遍试炼这条路走不通，我也只有另谋出路了。” 他环视一周， “比如，和每一个质疑我的人好好比划一番，你看如何？”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没有意见，”王弘毅侧开身子，让开一条道来，“人总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应的后果。” “但……”李方咬了咬牙，“他打算要杀我？” “杀你，杀你也只是你技不如人。”王弘毅轻笑出声，但其中的冰冷不言自明，“还是说你怕了？” 不等身边这个居心叵测的同门再做辩解，他接着说道：“是啊，你怎么会不怕，对方可是有可能打通了二十二层试炼的狠人，如果不扯我们倒海门的虎皮，你怎么敢当面质疑他？” “可那是他耍了小手段，取了巧！” “那你怎么不敢与他一战？还是说，因为你自己无法做到，就觉得其他人不可能做得到？” 说完，王弘毅轻轻的叹了口气：“知道吗？我为什么宁愿选择志成做我的接班人，也不愿将大师兄这个重担交托给你吗？” “心气太低，眼界太小——你的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好了，闹剧也该结局了，现在，就让一切步入正轨吧。” 他没提顾天泽成绩的事，转身向身后的一名其貌不扬的灰衣少年吩咐了几句。 随后少年向前，看向镜中的自己。 然后…… 他挤了挤眉眼，恶狠狠的瞪着这面镜子。 依然毫无回应。 镜子就像蒙了一层灰一般，连映照出的人影都是灰蒙蒙的。 少年如同着魇一般沉默了良久，然后猛地回过头，目光深幽的凝视着最有可能的那名作俑者，久久没有挪开。 一个、两个、三个——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越来越多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人，将目光投在了顾天泽处。 而这一次， 就连李静臻与王弘毅这两位老资格人榜武者，也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公子，” 小芸拉了拉顾天泽的衣袖，小声说道：“你该不会把这面镜子给打坏了吧？” “怎么可能，”顾天泽心虚的挪开了视线，“这可是上古天庭时期的老物，有点毛病出点问题，也实属正常。” 他说着连自己也不信的鬼话。 可谁知道，仿佛被他那番话触怒了，观世镜的镜面猛地震动起来。 “铛铛铛——” 镜面不断震颤，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退！” 王弘毅当即上前，将少年从镜子边拉开。 “退！” 李静臻猛一挥衣袖，护住身后的天一门门人。 “退。” 殷阴寅带领着阴鬼门的门人，齐刷刷的…… 站在了顾天泽的身后。 “轰！” 伴随着一声滔天的巨响，观世镜“吐”出了一副画面！ ：。： 第七十七章上古天庭之威！（第一更）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雷响起，率先“破开”镜面的，是一只手。 一只白皙、纤长却隐约可见老茧的手。 平平无奇。 但包括李静臻、王弘毅在内的所有人，却齐齐色变！ 因为， 越是实力高强，越是感知敏锐之辈，就越能体会到其中的恐怖—— 超然天外， 却又仿佛穷尽了世间的法和理。 连时间与空间，也未能例外。 哪怕仅仅是远远的看着，几位人榜武者，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空间、时间被彻底封锁冻结的那份停滞感，那份窒息感。 天地万物，森罗万象，都逃不出祂的指掌之间。 “好强，”王弘毅蹬蹬蹬的连退三步，“这就是上古天庭时期仙神级强者睥睨天地的气魄吗？果然，令人心神往之啊。” 对意境领悟的越深，在人榜排位越靠前，就越能体会到其中的大恐怖。 李静臻的体悟自是比王弘毅更深，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明白，这只手主人的修为到底精深到了何种地步。 这一掌，是破灭之掌，若神人落掌，足以灭绝三界六道之内的有情众生。 这一掌，同样是创造之掌，以己心代天心，为天地众生订立秩序，将世间万物，森罗万象皆纳入其指掌之中。 而到底是破灭还是创造，只在神人的一念之间。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话说……这只手，这一幅画面的主人，该不会是那位传说中执掌了天地至高权柄的天帝吧？ 也或许只有祂，才能具备这般的气魄。 殷阴寅对境界的领悟比天一、倒海两门的两位老资格人榜武者更低，也自然体悟不到其中真正令人可畏可怖之处。 但与两人不同，他曾在近距离亲眼观看过顾天泽与蒙方一战。 对这份意境…… 他可眼熟的很。 这不是顾天泽破开不动明王法相的那一掌吗？ 那仿佛要覆灭天地，毁灭寰宇的一掌，直到今时今日，他依然印象深刻。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到，顾天泽的这一掌，竟然会有这么强。 不涉及天地元气的变化，只单单是那份宛若高居于天穹之上的神人气魄，便足以令他，令王弘毅与李静臻这两大老牌人榜武者齐齐色变，齐齐退步，其中蕴含的压力可想而知，他真有些同情那些真正在生死厮杀中对上这一招的人……心性稍弱的，怕是连一颗武道进取之心，都会被打破、碾碎！ 等等—— 艰难抵御着这份气魄压制的殷阴寅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不是带着倒海门的门人站在了顾天泽的身后，可现在他却是抵御气魄压制的主力军，那……顾天泽人呢？ “咚！” 就在他生出这个疑惑之际，伴随着一声巨响的传来，观世镜停止了震颤，那只神人之手连带着它那未曾现身的主人一道，消失在了他们所有人的视界之中。 “呼……”看样子是恢复了正常，王弘毅的视线在观世镜的镜面上稍作停驻，“上面的灰尘似乎已经拂拭干净了，试炼应该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应该，”李静臻也随之点了点头，“想来不久前观世镜的失效，与刚刚那副画面有关。” “仅仅是一副画面，仅仅是一点残缺不全的意境，就能有如此的威能。”王弘毅面色沉重，“上古天庭真是可畏可怖。” 殷阴寅默默的听着他们的讨论，犹豫再三，他终究没有吐露实情。 虽然一脸的蛋疼，可得益于阴鬼门功法的特殊，依旧脸色惨白如一张死人脸的他，根本不可能被读出心思。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白小芸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没事。” 斜靠在一根石柱上的那人，声音虽然苦涩，却并无虚弱之感。 仅从声音就能听出来，他受创不重，未曾伤及根本。 “是顾天泽。” “他怎么了？” “以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在气魄的压制下受伤的。” “等等……我记得好像最后那只手隔空挥出了一掌？好像打中了一个人？” “应该没错！我看到一个人倒飞了出去！” 在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中，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虽然不是没有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因为他先前的作弊而受到了惩罚，可之前那几个带头人的前车之鉴已近在眼前，没有人会为了那一时之快，而将自身的前途命运一并消费掉。 “这一掌，看来与顾公子有关。”李静臻说道，“观世镜异变，千年以降，未曾有过，而今日出现，想来与试炼被破密切相关。” “在理。”王弘毅附和。 殷阴寅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一张死人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王弘毅作为在场的众人中最年长的一位，与阴鬼门打交道的次数不少，自然清楚这一门的行事作风，因此，他也没在意殷阴寅的沉默，径直说道，“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他通关试炼的奖励。” 硬吃神人一掌，这是奖励，或许很多人对此会嗤之以鼻，但这其中，绝不包含他们这些对意境感悟颇深的人榜武者。 即便是他们这些仅仅需要对抗余波的武者都大有收获，直接生受神人一击，而未伤根本的顾天泽到底会有多大的收获，自是不言自明。 “确是如此，”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李静臻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顾公子能连破试炼二十二关，这也是他应得的。” 三人没有多做言语上的交流，不约而同的向顾天泽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管他们心中到底怎么想的，但今天的主角 显然只会有一位。 “恭喜恭喜，”王弘毅拱手道，“贤弟连破试炼二十二关，有机会得授上古天人掌法，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战力便能更进一步，人榜前百应是可期。” “恭喜顾公子，”李静臻也抱拳道，“通关观世镜试炼，得上古传承。” 连殷阴寅也一道拱手：“有劳顾兄了。” 顾天泽愣愣的听着他们的道喜，似还沉浸在感悟之中，神色变幻数次，终于以略显微妙的语气回道：“啊，同喜同喜……” ：。： 第七十八章打入轮回！ 这镜子有毒！ 绝对有毒！ 顾天泽敢拍着胸脯作保，这面镜子绝对成了精！ 刚刚那哪是什么上古神人出手，分明就是他用以破灭试炼空间的一掌！ 而观世镜之前之所以灰蒙蒙的，以至于倒海门的试炼迟迟无法开展，显然是无法消化乃至消磨他掌中那立意极高的真意。 所以才会一股脑的倾倒出来，所以才会显现出那副画面。 但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这货、这货竟然还特意往他身上倾倒！ 三大上门承担的仅仅是余波，仅仅是气势的压制，而他，则实打实的吃下了起码九成的掌势！ 如果不是这道掌力，这份真意感悟本就出于他之手。 怕是这一下，他就得被打个重伤濒死！ 这面镜子分明就是在记仇，这分明就是在报复！ 偏偏…… 他看着真心实意在道贺的两人，满肚子的憋屈根本无从宣泄，只能无可奈何的道了声“同喜同喜”。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何“喜”之有。 好在，或许是注意到他不欲就这个话题详谈，这场对话来的突兀，结束的也快。 如果没有名列人榜，或许还会有些龌蹉事，但既然是背后有青云宗和监天司背书的人榜俊杰，这些大门大派自是不会为了一两门神功绝学翻脸。 在三三两两说了番客套话后，倒海门的王弘毅便率先告辞，带着一名少年进行了最后一轮试炼。 成绩虽然不错，足足打下了九层，可有顾天泽珠玉在前，也没掀起什么漪涟。 至此，三宗会武也算落下了帷幕。 当然，属于胜者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天一门的李静臻和倒海门的王弘毅分别代表各自的门派和殷阴寅交易了一个名额，然后退至了一边，将“主位”留给了阴鬼门。 “顾兄，”殷阴寅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今日之事，你居功甚伟，请。” “多谢，”顾天泽并没有打算把风头占尽，“但阴鬼门才是当下的主角，由我这个外人第一个登台，不合适。” “好，既如此，我也不推辞了。” 殷阴寅朝他再一抱拳，也不多说什么，便安排了一名阴鬼门门人走上前去。 那名同样有一张一脉相承的死人脸的阴鬼门弟子在观世镜前停下脚步，抬起眼睛注视着观世镜的镜面。 光影摇曳，云雾缭绕。 顾天泽站得远，看得不如何真切，但可以肯定的是，镜中所映照的，并不是那名阴鬼门弟子的面容。 而是某种别的东西。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那人猛地睁开眼：“前尘往事皆是空，来世未来不可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又哭又笑了好一阵子，神色终于归于了平静。 在朝观世镜深鞠一躬后，不紧不慢的走回阴鬼门的方阵之列，旋即盘膝坐下，陷入了冥思之中。 “观世镜真的能照见前世今生吗？”顾天泽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 “据说在上古天庭时期，有地府管理众生六道之轮回，很多仙神级强者都非一世修成正果，但毕竟年代太过久远，传说至今，多有谬误也说不准。”殷阴寅答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当今之世，转世重生之说多是妄言，极少数的确有实例可循的，也多是大能者夺舍降临于胎儿，重活一世。” “也就是说，他可能看到的是幻象也说不准。”顾天泽微微眯起了眼。 “确实有这个可能，”殷阴寅答道，“但问心问的本就是自己的心意，如果连本人都愿意把在镜中世界所见的当真，我们这些外人又有什么好指摘的？” “也是。” 顾天泽点点头，他倒是从那面小心眼的镜子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森罗万象这条能最大程度发挥他战力的武道姑且不说，单单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方面的东西，它就玩得贼精。 说好的试炼，其实不过是一个幻境。 说好的前世今生，也可能只是幻境。 如果是假的也就罢了，可关键是说不上真假，真的假的混杂在一起，并且能让利益相关者根本不在意到底是真是假，这就有点厉害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把石头换成镜子也是一样，他未尝不能从中汲取资粮，将自身的道路更完善一步。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流逝。 待到三大上门的弟子门人们尽数完成了对自身的“照见”，或多或少对日后的道路有所领悟后，殷阴寅再一抬手，道：“顾兄，请。” 顾天泽朝他点头致意，随后再一次的来到了观世镜前。 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中清晰分明的呈现出了自己的样貌，紧接着，仿佛两块异性的磁石一般，他的意识猛地一个抽离，融入了镜子中的那个“我”之中。 睁眼。 顾天泽早已不是穿越之前那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自己，在意识到变化发生的第一时间便睁开了眼，将手按在了“千钧剑”的剑柄之上，冷眼打量着周遭的事物。 出乎预料…… 也在情理之中。 他并没有看到敌人，只不过他现在身处的环境，有点儿特殊。 宛若宇宙星空一般黑暗深邃的背景，眼前所见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光幕，而更为奇怪的是，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片光幕，或者说光带，竟然如游鱼一般扭动着身躯，忽的消失不见。 没有移动轨迹，就这么突然却一点也不突兀的消失不见。 “咦？” 虚空之中传来了女子的低咦声，有种出乎预料的熟悉感。 不等他深思，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之时，眼前已是一片阴森鬼蜮，如太阳般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高悬于大殿之顶，一尊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神人法相低头注视着他。 手中转轮转动，眼眶中那血色的眼珠子也一并疯狂转动着。 “你有罪。” 神人低声说道，整个世界却回荡着祂的声音。 “有罪！” “有罪！” “有罪！” “有罪！” 一尊尊存在睁开了眼，赤色的、宛若火焰般燃烧着的、遍布着整座大殿穹顶的眼珠子齐齐转动，一个个充满威严的声音齐齐颂念道。 “当打入轮回！” 三头六臂的神人忽然发出有若雷霆的爆喝，无穷多的声音随之附和。 “打入轮回！” “打入轮回！” “打入轮回！” —— 随即，顾天泽眼前一黑，再一次睁眼时，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 第七十九章虚实由来一张纸 打入轮回？ 我？ 顾天泽沉默不语，他细细思忖。 倒不是怀疑这个所谓的轮回是真是假，而是在琢磨着，镜子精所使用的诈骗手法。 幻术的本质就是骗术。 尽管顾天泽打算走的是扭曲真实与虚幻之间界限的那条道路，可这条路暂时还没有一点眉目，并不妨碍他加深对幻术一系的了解。 而从试炼空间以及所谓的照见前世来看，观世镜的器灵……或者说类似别的什么东西，在混淆真实与虚幻一道上钻研极深，它的手法、做法极其值得他借鉴学习。 毕竟，是能将一个骗局维系千年，并且还让曾经出过天级武者的三上门未曾察觉，并且甘愿上当受骗的骗术大师。 他倒要好好看看，这家伙要拿一个怎样的前世来搪塞自己。 站在受骗者的角度。 顾天泽沉下心来，好好体验着观世镜给他安排的剧情。 然后，感觉到了恶意。 他才一出生，就被妖族拿去煲汤了——第一世，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明显是在报复，是在恶意针对。 顾天泽倒没有所谓的感同生受，可这种被人愚弄却无可奈何的感觉，却很不好受，如同有一股郁气横亘在心头不吐不快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一般，他憋屈到了极点。 但好在，第二世的人生，比起第一世要顺畅上不少。 这一世，他出生在以诗书传家的文官世家，可他却无意官场，专心文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随手一幅墨宝就足以令世林震动，令恒都纸贵。 许多人说，他的技艺以趋于大成，足以使鬼神惊。 他同样这么觉得，但从来不会因此而满足。 书法、画法、琴法都是基于人类审美创造出的艺术，他的画作所表达的精气神再如何完备，他的书法再如何形神皆备，他的琴声再如何有若之音，也终究不过是人类的极限。 画上画的花鸟虫鱼、山川林木、走兽人物，就算再如何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也终究只是死物。 他笔下的字写得再如何的好看，再如何的有灵气，也不过是“字”而已，在文人墨客眼中或许千金难买，可在不识字的山野村夫看来，它不比一张厕纸更有价值。 而琴声美妙，雅俗共赏又如何，始终不过是人的音乐，无法令飞鸟听之驻足，无法令蝴蝶随之翩翩起舞，亦无法令鲜花随之盛开。 艺术是有极限的，人是没有的。 他整日里将自己关在家中，思考着如何将自己的艺术更进一步。 苦思冥想，形骸消瘦。 他终于动笔， 画一幅画！ 他选择画一个人，如果能把这个人画活，他的画是不是能算活了？ 而画卷的主人公的人选，其实他早已成竹在胸。 正是他自己。 谁能比他更了解自己？连自己都画不活，他如何能画活别人？ 于是落笔。 风雨大作，鬼神惊。 笔墨在他手上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他一笔一划一横一捺的画着，书法画法尽皆融为了为一体，他将自己所具备的精气神融汇在笔锋之中，他将自己的身心皆投入了这幅画之中。 以棋手的大局统筹。 以琴师的乐感把控节奏。 渐渐的，一副仿佛可以以假乱真的人物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星眉剑目，体态欣长，一丰神俊朗的青年文人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的，活生生。 作为这幅画作的创作者，他仿佛能感受到那未干油墨上的温度，仿佛能感受到它的思想，它的灵魂，以及……它的蠢蠢欲动。 它想要真正的活过来！ 他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震悚，以及一阵害怕。 但对艺术的追求终于战胜了一切，他用颤抖着的手，将最后一条线条补完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画中之人一个迈步走出了画卷。 然后丝毫不理会他，径直推开了画室的门，无视了仆从们放置在地上的碗筷，如同主人一般和每一个人打着招呼。 而每一个人——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妻子，都未曾有所察觉，他已被替换成了一个画中人！ 他惶恐，他想要将曾经属于他的一切夺回，可看到镜中深深塌陷的额骨，以及干瘪的不似人类的躯体，他不由沉默。 然后回到了画室，看着墙上挂着的空白画卷，又是一阵沉默。 随后， 他步入了画中。 他成为了一幅画，成为了“他”最得意的一副作品，许多人看后都为画作的真实而震撼，都夸赞“他”的技艺已然入道，连鬼神都要为之震惊。 却浑然不知，他们手中的画，不是画，而是人。 一个画中人。 第二世的人生到底截然而止，那个最后选择了画卷作为自己最后归宿的画家，其实没有死，他如同他的那副画一般一直流传了下去。 可顾天泽所见的人生，已到此为止。 “他真的存在吗？”顾天泽看完这个故事后，不由看向了头顶的天空，看向了那冥冥中存在的意志，属于观世镜的意志，“还是说只是你捏造的一个人物？” “你觉得这重要吗？”一个声音响起。 “这难道不重要吗？” 顾天泽才刚刚问出口，便已经知道了答案——是啊，这并不重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说得清。 况且，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真幻，本就存乎一心之间。 他也算真正体会到观世镜的手段了，现在就算知道这个前世，这个故事有可能是假的，他也生不出半点脾气。 毕竟，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此离开观世镜所编织的幻境，也不是不可以。 但有一个问题，自从听到它的声音起，便如同一颗种子扎根在了他心中，令他如梗在咽，不吐不快。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和白小芸，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质问道。 观世镜的器灵——姑且这么称呼，它的声音，除了更成熟，更有威严之外，与白小芸完全如出一辙！ 用任何巧合都无法解释的如出一辙！ ps：不知不觉间，写了个聊斋故事。 ：。： 第八十章死路与绝路 是白小芸的声音。 他不会听错。 不管是观世镜器灵的刻意模仿，还是它的声音真的与白小芸一般无二，这其中可供说道的地方，可不少。 顾天泽可没有忘记，白小芸的身世，迄今为止仍是个迷。 即便在先天之门中，他将原主的残魂彻底吸纳，也找寻不到少女存在的痕迹。 她从何处来？ 不知道。 她是什么人？ 不知道。 她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 标准的一问三不知，要是换一个多疑的人，指不定会将她扫地出门，不欲留这么个隐患在身边。 但顾天泽向来问迹不问心，尽管白小芸“来路”可能会有问题，只是那又如何？ 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有什么，一并担下就是了。 他一面默默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面等待着观世镜的答复。 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在一片死寂的世界之中，自始至终都未曾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但顾天泽并不着急。 他很清楚，这里是观世镜所构筑的虚假世界，若是观世镜真的不打算理会他，直接把他踢出去就算了，没道理将他留在这个幻境中浪费时间。 而既然他没被踢走，就足以说明观世镜镜灵的态度。 它在犹豫。 也正因此，顾天泽不打算刺激他，很多时候，言语虽然是瓦解敌人心灵意志利器，但若是连最起码的情报都没有，空口说白话，那反而是取死之道。 所以，他神色不变。 稳坐钓鱼台，不动如山。 这是一场耐心的比拼，也是一次关于心灵意志的考校。 顾天泽清楚的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那暗中存在的观世镜器灵对他的观感。 镇静，镇之以静。 “你这样反而坐实了你与白小芸之间确实存在关系，”在漫长的等待后，顾天泽终于开口，他并不急迫，声音温和平静，不愠不火，“若你只是假借了她的声音，假借了她的形貌，为何不敢见我——你应当知道，我早就猜到了你的存在。” 观世镜的器灵，能在三大上门间周旋千年，其心机手段，只会比他更强，顾天泽可不会因为她的声音与白小芸如出一辙，而就此掉以轻心。 “你想要知道什么？” 观世镜器灵的声音终于再一次的响起，这一次，它，或者说她，终于从幕后走向了前台。 果然，“她”与白小芸长得一模一样。 不， 还是稍微有些不同的。 顾天泽从上到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少女一身宫装，眉心一点朱砂，雍容富贵而威仪自生。 比白小芸要成熟不少，眉宇也长开了不少。 看上去像是二十岁后的白小芸。 “很多，”顾天泽收敛了打量的目光，正视着她，道，“比如白小芸的身世，又比如你和她的关系。” “有些事情，仅仅是‘知道’就是一种隐患，你的灵魂，你的思维，你的记忆，远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安全，那么保密。”少女器灵说道，“所以，我不告诉你不是对你有什么恶意，仅仅是因为，你现在还不到可以知道的时候——但正如你所猜想的那般，我和你口中的白小芸确实关系匪浅。” “这个说法，倒也新奇。”读取记忆，在前世的网络小说中可不罕见，顾天泽倒也不至于奇怪，“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是上古天庭的某个大人物——比如你，或者你的主人的转世之身？” “或许吧。” “可告诉我这些不要紧么？”顾天泽问道，“如果有人查探了我的记忆，那岂不是全暴露了？” 逻辑上有问题。 要么是她隐瞒下了什么关键事项，要么就是—— 她、在、说、谎！ 他眯了眯眼。 “第一，你的身份很干净，没有谁会去刻意查探你的记忆，而能看出你身份的，恐怕……呵，他们不敢。”观世镜的器灵说道，“第二，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都是你的主观臆断，我可从来没说过，你的猜测是对的。” “我可以信任你吗？”顾天泽再次问道。 “你可以不信任我，”少女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反正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看在白小芸的面子上，我给你两条建议。” “请说。” “其一，人榜不可不争，往年也就罢了，气运一说到底虚无缥缈，天意垂青你也不缺，但今年的人榜排位牵扯极大，若是错过了这番机缘，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白云界蹉跎了。” 观世镜的器灵微微停顿之后，继续说道： “其二，武道二重天的观想境，观想图的选择至关重要，我观你在试炼中的表现，你有所领悟的是万法一心和涉及到真实与虚幻概念的道路？” “——如果是，我建议你趁现在来得及，改弦易辙。” “为什么？”顾天泽深深皱起了眉头。 “万法一心，万般法门存乎一心之间，刀枪剑戟诸般兵器熔炼为一体，乃是一等一的斗战圣法。”观世镜的器灵说道，“可人之力终有穷尽之时，哪怕是天级武者，也很难搜罗到如此之多武学典籍，并一一将它们修炼至大成圆满之境，更遑论更进一步的熔炼为一体了，这是一条看上去诱惑重重的死路。” “而你那条扭曲真实与幻象的道路，”她轻轻叹了口气，“整个白云界对此有所领悟的人极少，在这条路上能修行至地境圆满的就更少了，我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死路，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对这条路钻研极深的人，最终都招致了不祥。” “不祥？” “你所见的那个画中人，正是其中一例。”少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界限岂能轻易混淆，这是诸天万界的存在之基，你所选择的这条武道之路完全是悖逆天地大道的禁忌之路，你对世界造成的扭曲越深，反噬也就越大，招来的不祥也就越奇诡，越难以抗衡——其中甚至有部分，连我也看之不透。” “……”顾天泽沉默。 观想境所选取的观想图，对未来的武道之路至关重要，如果说虚实之道，是原主的感悟，森罗万象之道，是基于系统之能所感悟的道路，那么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妙趣，则是为数不多的，东西。 他该放弃吗？该，还是不该。 沉默、犹豫、挣扎良久， 顾天泽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 第八十一章大争之世（第二更） “人榜之争，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天泽没有纠结观想境的道路，现在既然没有思绪，就没必要往死胡同里走，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抓住机会，向对方了解一些较深层次的隐秘。 人榜，自是其中之一。 武者寿元绵长，地境级别的宗师更是如此，动辄数百，长则上千，乃是青云州大地之上镇压宗门的高级战力。 这个世界，这个广袤的江湖，理应属于他们，属于他们这群强者。 而诸如他这般的人榜武者，虽然各个都有地境潜质，虽然各个可号称同阶无敌，但终究年岁太幼，一没实力二没势力，为什么可以使青云州的各家上门、各大势力忌惮有加？就靠一个天才的身份，就凭一点所谓的地境潜力？ 白日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可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一地步，背后就定有因由，人榜之争必然对青云宗、对监天司极其的重要。 重要到连上门的宗主也心生忌惮的地步！ 这其中的牵扯之广，利害关系之大，简直无法想象。 “人榜之争？你倒是问了个好问题。”观世镜的器灵说道，“但这个问题，我可只能回答你一半，倒不是有心瞒你，而是就连我，也只知道一半。” “推动人榜的主体有二，一为监天司，一为青云宗。” “其中监天司，是代白玉京监察天下，他们所代表的，是那位‘白王’的利益，他们为什么要在人榜争锋一事上出死力，这其中到底能给他们、能给他们背后的主人带来怎样的好处，我不知。” “但青云宗的目标可是简单直白，也与你关系甚大。” 少女适时的止住了话锋，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 “与我有何牵扯？”顾天泽明白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头问道。 “此方世界，武道有缺。”少女慢悠悠的说道，“自人境始，已入歧途，境界越是突破，功力越是高深，越是身陷囹圄，不得解脱。” “这不可能！”顾天泽皱眉，“本方世界的武道传承自大赤天，天下八十一家上门大多也出过踏入了天之境的武者！” “人境、地境、天境，都是武道九重天的一部分，九重天阙之上，方是一切修行的尽头。”观世镜的器灵别有深意的说，“至于本方世界武道传承自大赤天……这个说法你是听谁说的？” 谁说的…… 顾天泽检索着记忆，旋即沉默。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仿佛只要是一个武者，就知道这一点，这已经是1一般的常识、一般铭刻在人思维深处的定势。 “但各家上门的记载？这个总不至于全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吧。” “没错，白云界流传的功法，确实足以修炼至天级，各家上门的记载大抵上也真实可信。”少女冷笑着问，“但他们踏入了天之境之后的事迹可曾有过流传？青云州除了青云宗那个老道士外还有谁是天级？” “……”顾天泽默然良久，“不曾。” “这就对了，天之境，寿元无穷，堪与天齐，看上去很美好，但实际上……百死而无一人生。”少女说道，“想要真正的挣脱这层桎梏，长生久视自在逍遥，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中之一，正与人榜争锋有关。” “是何？”顾天泽问道。 “每五十年，白玉京将会进行一次演武，在其掌握之内的数十个世界，皆会派出数量不等的参赛队伍。”观世镜的器灵说道，“天骄并起，群雄逐鹿，数十种或相近、或截然不同的武道会在此碰撞、交锋，最终角逐出唯一的胜者，而胜者将有机会进入白玉京的藏书阁，挑选一本武功秘籍。” “你所说的白玉京到底是……等等，那些秘籍，难不成都是神功绝学？” “不是，”少女避开了顾天泽的第一个问题，“那只是一个书库，包罗万象，无论是人级、地级还是天级的功法都罗列其中，更有诸如丹道、器道、阵道等与修行相关的典籍，堪称应有尽有。” “也正因此，你永远不知道那么多本秘籍之中，到底哪本，能补全白云界现有的武道传承。” “听上去不太稳妥。” 顾天泽可以想象这个概率——就好比前世手机游戏中的扭蛋系统，想要在非up的情况下，从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蛋池之中捞出你想要的那件，啧啧，这概率简直太可怕了。 “但已经是最安全，最具备可执行性的一条路了。”观世镜的器灵说道，“但你若是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做好战死在白玉京的准备，那里的战斗，可不是青云州人榜争锋这种小孩子的过家家。” “什么意思？” “你暂时也没必要知道，先好好确立道路，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武道三重天顶峰再说。”少女冷笑着说，“不然，你连成为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果然，绕来绕去，又绕道了修为上。 顾天泽皱了皱眉头，问道：“我曾听人说，一年之后人榜前百会有场机缘，是不是与此也有关。” “没错，天之高，地之厚，别说是人境武者，就连地境的宗师，绝大多数也给不出答案。”少女说道，“更遑论世界之外的广袤天地，层出不穷的异域手段——若是没点心理准备，你们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才有这场机缘，让你们能一窥外域武道之虚实。” “当然，也别尽信，笼子里养出的鸟儿，肯定无法与那些与你们争锋的外域天骄相提并论，他们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盘开胃小菜。” “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你似乎在关心我？”顾天泽有少许的意外。 “对啊，”少女笑吟吟的说道，“我不关心你还关心谁呀？” 顾天泽半点不信她的鬼话，径直挑明道：“是为了白小芸吧——你说，我该不该让她与你见上一面？” 他反将一军，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观世镜的器灵。 “随你，”但少女却对此表现的浑不在意，“她有她的缘法，现在与我相见，或许是一件好事，也或许不是。” “什么意思？”顾天泽挑眉。 “这得由你决定，”少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现在最信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 第八十二章突如其来的风暴（第三更） 当顾天泽再次睁开眼时，所见的是镜中的自己。 已经出来了。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从与白小芸长得一模一样的器灵那里，他接收了不少无从分辨真假的信息。 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其它， 而是闭关。 闭上一次长关来整理收获。 但现如今，他却没有考虑觅地闭关的事宜，而是快步走到了白小芸的身边：“这面镜子不对劲，有古怪。” “公子，你是发现了什么吗？”白小芸问道。 “或许与你的身世有关。”顾天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担心她对你图谋不轨。” “我的身世？”白小芸眨了眨眼，“我的身世没有什么特殊的啊，我的爸妈公子你也是知道的，只是唐家堡附近的普通农户。” 不，我不知道。 顾天泽在心底吐槽道，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或许与你的前世有关，我怕她会夺舍你。” 两人间的谈话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方式，倒不担心会泄露。 “前世？”白小芸愣了会神，眸光在这片天庭遗址游离了一阵，才喃喃地说，“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就别去。”顾天泽断然道。 “可是公子，我忽然感觉，如果我不去，或许会酿下大错。”少女软糯的声音渐渐坚定，“公子，我……或许不得不去。” “你的记忆或许会欺骗你，你所感受到的召唤，或许也只是她在影响你。”顾天泽说道，“别被你自己的感觉左右了。” “嗯，”白小芸温顺的点了点头，“我不会的，但公子，我真的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有预感，我破境的契机就在此地，就在那面镜子之中。” “……” 阻扰的话，顾天泽还可以说出一千句一万句，可当视线与少女相对之时，他却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一句。 少女眼神就像慢慢长夜之中长明不灭的灯塔，是如此的坚定，如此的令人着迷。 “好的，我明白了。”顾天泽终于做出了让步，他替少女理了理先前被风吹乱的鬓角，“万事小心，谨慎为上。” “谢谢公子，”白小芸展颜一笑，“小芸这就去了。” “不急，我跟你一块上去。”顾天泽说道，牵起了她的手，“我待会就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可以捏我一下。” “好。”少女眼睑微微垂落，低着头，以轻如蚊呐的声音说道。 然后两人一同向前。 在观世镜前停下了脚步，白小芸先是侧过脸看了顾天泽一眼，随后，将视线挪向了镜面，挪向了镜中的自己。 “轰！” 识海轰鸣！ 她的面前浮现出了一扇门扉。 ——先天之门。 这是无数次浮现在她面前，她却始终没能推开的先天之门！ 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现在出现在这里？ 她想到，却本能的，将之推开。 “轰隆！” 整个天庭碎片没来由的一阵震颤，几名修为较低、警觉性较差的武者，当即摔了个人仰马翻。 “发生什么了！？” 顾天泽问道，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虽然白小芸的神魂被拉入了镜中，可她此刻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在刚刚那阵突如其来的震动中，没有挪动哪怕半分。 “不清楚，”殷阴寅答道，“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但并不奇怪，这到底只是一片碎片，远不如真正的世界那般稳固。”李静臻那边倒是给出了推断，“出现一点震动，再正常不过，我们之前没有遇到，并不意味它不存在。” 只是这不是顾天泽想要的。 他本能的怀疑，刚刚那突如其来的震动，与白小芸有关。 甚至有可能，这片天庭碎片之所在这里，之所以能被三大上门发现，就是为了能等到白小芸，就是为了让她自投罗网。 当时…… 应该阻止她的。 顾天泽患得患失的想到，用力握紧了少女的柔荑，仿佛这样，能将少女抓住，能让她永远的留在他身边。 但他也知道，小芸的神魂早已没入了观世镜之中，他身边的，不过是一具无主的躯壳，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到底还是…… 太弱了。 他咬紧牙关，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一年后的那场机缘…… 五十年一次的白玉京演武…… 还有， 补全此世武道根基…… 实力，实力，实力！ 他必须要变强，变得更强，至少也要—— 人境无敌！ 他握紧了另一只手的拳心，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可以…… “轰隆！”“轰隆！”“轰隆！” 天庭碎片又一次的晃动了起来，原本就低沉的天穹之上，无数如狂龙一般的闪电掠过了天幕。 “这是——” 不止一个人发出了惊呼声，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答复。 即便是倒海门那艘超级巨舰内，存在着复数的地境宗师，在这一刻，也根本不知道这个小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异变。 “是空间风暴吧？”有人皱眉。 “可这片天庭碎片应该还是镶嵌在白云界内，没道理会遭遇到哪怕外域虚空也少见的空间风暴吧。”有人提出了异议。 “确实可能性微乎及微，但也不是没有。”倒海门唯一一名踏足了武道六重天的老者点了点头，“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做好这块小世界碎片被空间风暴卷走乃至摧毁的准备。” “有道理。” “附议。” 在场的地境宗师很快达成了共识，当即有人提议道：“事不宜迟，我们应当尽快将天一、阴鬼两门的年轻武者们接上船去。” “那那个还在试炼中的女孩呢？”有人问道。 “观世镜不可轻动——这是门内的天级武者所下的批语，为了一介仆奴，没必要犯这个忌讳。” “也是，顾天泽虽然颇具潜力，但区区人境武者，恶了他也无妨，不过保险期间，还是先将利害和他陈述清楚为妙。” “好，就这么定了！” 地境宗师，在所有宗门都能算得上高层，他们的决策，自然不会有任何人敢阻扰，一切都有序工作都紧张有序的推进着，但有些事情，终究没办法避免。 顾天泽， 直到最后，也没有登船。 在外界肆掠的空间风暴中，倒海门的超级巨舰，渐渐远去。 而上古天庭的碎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拉扯出云海，拉扯出白云界，牵引向未知的地域。 至于顾天泽， 他对天庭碎片之外发生的一切，依然一无所知。 ：。： 第八十三章困（第四更，50首订加更） 天穹一片昏暗，电闪与雷鸣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幽深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曾经因三宗会武而热闹了起来的天庭碎片，此刻寂静无息。 只有“隆隆”的震动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宛若金属摩擦的酸涩、刺耳之声，才能证明这个世界并未真正死去。 而顾天泽， 此刻则相当的平静。 他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早有心理准备。 是独自逃生。 还是与白小芸一道葬生在空间风暴之中。 这道选择题，顾天泽得不出答案，好在，暂时也没必要去给出答案。 因为， 这个问题的前提，就是错的。 他不认为，这个所谓的空间风暴的到来是个巧合——尽管，他连什么是空间风暴，直到现在都还是一知半解。 但这并不妨碍他，根据最基本的逻辑，得出推论。 白小芸的神魂才刚进入观世镜之中，外面就“恰好”发生了空间风暴，所有人就必须要撤离这片天庭碎片。 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在其他人看来，或许只会单纯的觉得只是这个小姑娘太倒霉了。 可对了解到白小芸和这片天庭碎片，和这面观世镜到底有多么密切联系的顾天泽而言，这就有些刻意了。 所以，有相当的可能，这次的空间风暴，只是用以“驱散”天一、阴鬼、倒海三大上门门人的手段。 他仍有相当的可能，能够生还下来。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危险必然也是存在的，可他是真的做不到，丢下白小芸独自逃生，放任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陪她拿命赌上一次又何妨。 他轻轻握住少女的柔荑，心绪出乎意料的平静。 偶然像这样暂时放下武道，放下繁杂世事的纷扰，似乎也不错？ 他感受着手中少女手心的温度，意外的感受到，自穿越以来，一直绷得紧紧的一根弦，终于松弛了下去。 轻轻呼出心中的积郁，顾天泽侧过身子，凝视着身近娇憨可人的少女。 然后， 眼睫毛忽然动了动， 白小芸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顾天泽一时无言。 “公子……”白小芸眨了眨眼，忽然一把将她抱住，“小芸好想你！” 顾天泽有那么刹那的木然，旋即将少女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没事，我在。” 好一会儿后，待少女起伏的情绪稍稍稳定，他才问道：“你在那面镜子创造的幻境之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白小芸摇了摇头，“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醒了，就全忘了，但又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我破境了。” 破境？ 顾天泽愣了愣：“你武道一重天了？” 他是真的没看出来。 “嗯，”少女点头，“当我看向镜子时，我看到了我的先天之门，然后，我下意识的就将它推开了，之后的事情就全记不清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和你极像，却穿着一袭宫装的女人？”顾天泽问道。 “没。”少女摇头。 “这就奇怪了。”顾天泽挑了挑眉，显然，在白小芸“失忆”的那段时间中，发生过什么，当然，不排除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白小芸”在骗他。 眼前的“白小芸”已不再是他所熟知的那名少女，其意识已经被观世镜的镜灵，或者是她的前世所取代。 但这种最糟糕的情况，他从情感上就拒绝接受。 可从理智出发，他又必须要对白小芸的实际情况进行确认。 犹豫再三，顾天泽终于开口：“小芸，你还记得，我和蒙方约战的日子吗？” “三月初三。” 少女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 正确。 顾天泽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记忆有些时候会不那么可靠，但却也是现如今他唯一掌握的一个验证方式，能通过这个，他起码能放下一半的心。 “等等，”直到紧绷的心绪稍稍平缓，顾天泽才想起了正事，神色忽的一变，“你该不会对外面的空间风暴一无所知吧？” “空间风暴？”白小芸摇了摇头，“公子，那是什么。” “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天泽对这都是半懂不懂，自然不会向少女解释，他只是说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必须自救。” 说起自救，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观世镜的器灵。 对方对这个天庭碎片了解极多，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在白小芸的安全问题上，他们利害应该一致。 他看向镜中映照出的自己，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我们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然而…… 这面镜子并无半点异象显露。 看来是不打算现身了。 “是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所以不需要现身。”顾天泽依旧保持着冷静，眼下的局势虽然糟糕，可起码局势没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的迹象，“还是说，因为某种原因，你没办法与我进行沟通？” 无外乎是这两种可能。 但顾天泽希望是第一种，希望他们遭遇的这场空间风暴，乃是观世镜所计划、安排的——至少，他们的安全能得到保证。 而若是后者的话，那可就真是糟糕了。 哪怕空间风暴不会摧毁上古天庭的碎片，也没把他们带到某个远离青云州乃至白云界的地方，可只要时间一长，他们迟早会被活活饿死。 上古天庭的碎片，里面别说会蹦会跑的动物，就连杂草都找不到几根。 这是一个一片死寂的世界。 也是一个封闭的世界。 若得不到相应的指引，他与小芸两个小小的人境武者，恐怕连离开这里都做不到。 “嗯，好了。”但顾天泽可不敢在这时显露半点慌张，因此只是说道，“没事，已经联系上了，她告诉我们，只要等待就好了。” “趁现在，你可以小小的闭关一次，巩固下境界。” 这是善意的谎言。 所谓的巩固境界也只是托词。 顾天泽真正想要的，只是将她暂时的稳住，好走动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破局之法。 javascript: ——虽然，这块碎片早就被三大上门的天级强者探索过一番。 但行动总好过不去行动。 这里未尝不会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剩下。 ：。： 第八十四章千古留影(第一更！求订阅！) 闭关，对武者来说可是一个大工程。 刚刚突破境界后的闭关，更是如此——巩固一身修为，熟悉新的境界，整理一身所学……零零碎碎的这些事情加起来，就算闭个十天半个月的关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不是死关。 中间也是会休息的，也要吃饭和睡觉。 但顾天泽并不在意，待白小芸盘膝而坐开始运功，他便找寻了一块木片，在其上给白小芸写好了留言，放至一个她结束运功后一眼便能看得见的地方后，便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进行探索。 为了防止迷失，他将千钧剑拖在地上，在身后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线。 虽然这么做对武器的伤害挺大的，但一连进行了这么多场战斗，这把利器级长剑的剑身之上已多有豁口，非常临近报废的边缘。 没必要在这里吝惜它。 因为这里没办法获取食物和水源，顾天泽没敢走太快，他始终不紧不慢的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此地也没有日月星辰，更见不到天象变化，顾天泽也估算不准具体的时间。 只能根据他体力的损耗大致推断一个泛数。 两个时辰。 已经走了很远了，观世镜所在的那个遗迹在身后连影子都没办法看到，他终于除了漫无边际的废墟外，看到了一点新的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 历经数千乃至上万年，尸体理所当然的只剩下了骸骨。 外面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破破烂烂的盔甲——已被腐蚀的不成样子。 “应该不是传说中的仙神，”顾天泽低下头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用千钧剑轻轻的戳了戳，连最起码的阻碍都没感受到，直接就在铠甲上戳了一个小小的窟窿，“不然哪有机会留给我捡尸。” 他自嘲一笑，却也没多在意。 “得罪了。” 顾天泽朝地上的骷髅躬身行了一礼，打算用千钧剑翻动着它的身体，以找寻可能存在的线索，但长剑才刚刚往上挑起，地上的骷髅便从中间断开，七七八八的散落在地，碎成一地的骨粉。 “……”顾天泽沉默良久，“还真是往死里得罪了。” 也不多做停留，继续前进。 或许此处是一处战场，零零星星的他又发现了几具铠甲骷髅。 顾天泽知道，这处天庭碎片已经被三大上门的人搜刮过一番，想要吃肉，想要有什么大的发现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在边边角角上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狗大户看不上眼的汤汤水水。 因此，一具具保存还算完好的尸体，都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可依然没有发现。 直到—— 又往前行走了大概十里左右，眼前出现的景象才真正令他震撼。 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尸体。 目之所及，乃是一幅名符其实的“死”之图卷。 成百、上千亦或者数万？ 当数量大到一定程度时，就只是一个数字了，顾天泽根本没这个心思一具一具尸体的捡漏了，他的视线、他的注意力被战场中央，那尊依然持枪而立的身影所吸引了。 待走的近了一些，他脸上的惊疑之色便更是浓郁。 因为， 他竟然有血有肉，远远看上去与活人无异！ 这怎么可能！？ 此时距离上古天庭破灭已过去了不知多少个千年，哪怕练就有金身的地境宗师，也早该归于尘土，他怎么可能能肉身不朽，宛若生人！？ 难不成—— 是天级武者？ 顾天泽曾与殷阴寅聊过上古天庭，知道有许多民间传说中的神仙其实战力不过与地境宗师相若，只不过先天有个好跟脚，功法特异，寿元绵长，远胜人类。 但也有那么一些，被今人称呼为仙神级强者，实力强横，足以与天级武者争锋。 可一尊天级武者的遗蜕…… 三大上门怎么可能舍得将之留下？ 除非， 是真的带不走。 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顾天泽对这尊遗蜕的兴趣越发浓厚，但他依然小心谨慎，脚下的步伐不仅没有加快，反而越迈越小，越迈越细碎。 据说，这片上古天庭碎片有三大上门的天级武者驾临过，而连他们都无法带走的仙神遗蜕，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可能存在的秘密，可想而知！ 但顾天泽却没打算退却。 富贵险中求。 既然眼下他并未发现危险，也没有感知到杀机，他就没理由退去！ 一名上古仙神的遗蜕，其价值不可估量，哪怕仅仅是找个地方放着，那块地方也会变成事宜修炼的近道之所——更别说，若是有心参悟，他不难从这具遗蜕之上，参悟出几套地级功法、地境杀招！ 而除了肉身遗蜕之外，他分明还看见了他手上擒着的一杆赤红大枪！ 历经万古岁月，不曾磨灭一点锋芒！ 这是已经超出了顾天泽认知范围的神兵利器，其价值，怕是同样难以估量！ 顾天泽此刻内心的震动，不比系统第一次觉醒，并从中抽到了这门天级功法时逊色半分。 但他知道，越是此时，便越应当镇之以静。 不可被贪欲冲昏头脑。 思绪及此，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而后呼出。 一点点、一点点的朝那位指天而立的仙神遗蜕靠拢。 近了、更近了。 预料中的危险并未如期而至，但越是临近，越是平静，顾天泽的警惕之意就更甚一分。 不可疏忽大意。 他劝诫着自己，在离遗蜕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将千钧剑的剑尖，朝遗蜕所在的方向试探性的刺出。 没有感觉到回馈。 顾天泽这才往前小小心心的迈开半步，然后重复着先前的动作，以此来试探可能存在的防御机制的底线。 但出乎预料，一直到他已欺身近前，也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可为何…… 三大上门的天级武者，并未带走这具天级遗蜕，更没有拿走那杆一看就非同凡响的长枪？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天命主角，能随便挑一条路，就捡到这么一个大便宜。 天上…… 可没有这么多馅饼可掉。 他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这位上古天庭时期的大人物，试图找寻可能存在的危机。 然后…… 他对上了仙神遗蜕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见了映照在其中的一道剑光。 有剑—— 自天上来！ ：。： 第八十五张剑自天上来！（第二更，求订阅！） 剑自天上来。 那道凌冽澄净的剑光，自天穹之上，挥洒而至。 然后， 顾天泽看见了。 雄伟巍峨的宫殿，白甲、银枪、如云般浩荡的军势。 以及站在军伍正中，持枪而立的那具仙神遗蜕。 精神幻境？ 顾天泽眯起了眼，对此并不意外。 他只是小心谨慎的打量着四周，同时暗运翻天镇海真意，以防不测。 “结阵！” “天干地支！” 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 十天干列阵。 困顿、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 十二地支列阵。 旌旗如云，军容肃穆。 天干地支大阵，乃是天庭统治这方世界的根基，乃是整个世界的法理所在，由十二万九千六百名乙等以上的天兵列阵，一千二百九十六名天将居中统筹，更有二十二位先天神圣坐镇各个阵眼，以天庭为中枢，调动此方世界之力，演化天地胎膜，纵使是域外魔神以真身降临，也休想撼动它分毫。 但坐镇天庭的仙神级强者却没有丝毫的大意。 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然后—— 世界， 被压塌了。 整座天庭都在这一道剑光的压迫之下，四分五裂。 十二万九千六百名天兵形神俱灭。 一千二百九十六名天将尽数殒命。 就连先天地而生的神圣们，也在刚刚那一瞬间的接触后，再也没有了气息。 败了。 一败涂地。 纵使凝聚了整个世界的力量，在这道剑光面前，也依然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关轻重、无关紧要。 但即便如此，终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为此哪怕冒犯天颜又何妨。 居于大阵中央，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位仙神举枪。 来吧——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么强大吧！ 他的眼中燃起一团火焰，身为天庭战神的他，纵使死去，也绝不向敌人卑躬屈膝！ 然后， 他的动作就此僵住。 眼中燃烧的不屈意志不知何时已然熄灭，心脏纵使依然在脉搏，可这具躯壳的主人已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死了。 尽管顾天泽自始至终都没弄明白，他到底是如何死去的——但偏偏，他就是在这般不可思议的情况下，离奇、突兀的死去了。 不， 或许他早在剑光落下的那一刻，早在天庭崩塌的那一刻，他便已然死去。 只是他到底是堪比天级武者的上古仙神，死后强烈的念头，身体强烈的本能，依然让他朝着眼前碎裂的天穹举枪。 而那双瞳仁，更是将那一抹剑影永远留存了下来。 也正因此，他才能透过那双瞳仁，看到这发生在久远过去的一幕。 可上古天庭的敌人到底是谁？ 称雄整整一个时代，有诸多先天神圣乃至仙神坐镇，执掌天地权柄的上古天庭，竟然连一道剑光都抵挡不住。 挥剑的人到底有多强？ 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天阶强者！？ 他惊疑不定。 可来不及深思下去，画面又发生了变化。 不知从何时起，巍峨的宫殿只剩下了残垣断壁，浩荡无匹的军势也仅余下了满地堆积的森然白骨，过往的一切繁华，在漫长的时光中都烟消云散，只留下了一个冰冷死寂的世界。 “这是上古天庭时代的古战场吗？”一个声音传来，一名周身笼罩在朦胧星光中的男人信步而来，“原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世界碎片，没想到我还有几分运道。” 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地上成片成片的森然白骨，目光停驻在居于战场中央，依然持枪而立的那尊仙神遗蜕上。 “血肉不朽，战意永存，啧啧，上古天庭果然名不虚传，这家伙怕是足以与上界那些个武道九重天的武者正面厮杀了吧？”男人摇了摇头，“但螳臂挡车，何其可笑，何其可笑啊！” 尽管口口声声说的是“可笑”，神色也被身周的星光所阻隔，看不真切，可顾天泽能够听出，他的声音中分明满是悲哀！ 他是谁？是什么修为的武者？会不会是三大上门那位曾经驾临于此的天级武者？ 可如果是他的话，他又为何要悲哀？ 难道真如观世镜的那个器灵说的那般——前路已断？ “武道路上，强者为先，我必须敬你声前辈。”男人施施然的向他行了一礼，“但你的神魂早已泯灭，我可不会对一个肉身庐舍顶礼膜拜——你的遗蜕，还有你手上那杆已经凝聚了大道的长枪，我会一并收下。” “失礼了。” 他不急不缓的迈开步子，在那位陨落的仙神级强者身周三步左右才停下脚步，伸手去抓取那杆长枪。 然后，长枪一震，他一连在地上踏出三个深坑，才消弭了那分力道。 “这是……”他抬起头，“血肉有灵？” 或许是偶然，也或许是必然，他的眸子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相对。 同样， 他看到了千古之前不知名强者挥洒出的那道剑光的留言。 看到了， 有剑—— 自天上来！ “这！？” 他猛地后退一步，空间在他脚下被凝缩，仅仅是一步之后，眼前的景象，已与白骨森严的古战场截然不同。 可是。 还是迟了。 “撕拉！” 身周一层朦胧的星辉被撕开。 “嗤！” 鲜血飙飞，他连抵挡都做不到，就这么被一剑切成了两半。 左右两片身体各向一边倒去。 但他仍然没有死去。 男人的两只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强行驱使着两半身体合而为一，然后双手对准脑袋猛地一拍，粘合在了一起。 “吓死我了。” 男人这么说道，脸色又是一变。 原先的创口处再次飙飞出鲜血，而更可怖的是，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某种力量在他体力蔓延，在剥夺着他对身体的掌控。 当机立断！ 趁现在还能掌控大部分身体，他立刻以指代剑，斩断了自己的另一根手指。 然后， 几乎在手指被截断的同一时间，他的肉身已彻底的腐朽腐败，只有一身漆黑的眸子依然炯炯有神。 而在另一边，被男人主动截断的手指处。 那根手指处的血肉忽然开始了不正常的剧烈增殖，如肉瘤一般血肉自小小的手指切面上隆起，而后生出了一条手臂，生出了一整个人！ “妈的！” 那人连头也不回，连衣服也不捡，当即毫无半点强者形象的飞遁而去。 倒是让在一旁旁观的顾天泽愣神良久。 “果然，”他不禁低声自语，“所谓的风度，所谓的面子，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然后，鬼使神差的，地上那具被那位不知名的强者遗弃的尸体，挪动了一下瞳仁所对的方向，恰好与顾天泽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顾天泽微微一愣。 他看见了，在那具尸体的瞳仁中分明有一道剑光。 在由远及近。 在从那具尸体的瞳仁中杀出—— 咫尺天涯！ 翻天镇海真意！ 他毫不犹豫的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 紧接着， 他看见了， 有剑—— 自天上来！ ：。： 第八十六章系统的正体（大家新年快乐！第一更，求订阅！） 天涯咫尺发动，顾天泽身形一动，转瞬便出现在了五十米开外。 但逃不掉。 剑光如影随形，须臾即至。 但顾天泽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他以森罗万象统筹自身的诸般武学，将种种感悟尽数尽数融汇于这一掌中。 金刚不坏神功！ 翻天镇海！ 然而， 挡不住—— 剑光轻而易举的将他所观想的那尊神人法相一剖为二。 随后， 破开了金身，冰冷剔骨的剑意已先一步刺入了他的识海。 会死、会被杀。 死亡—— 与他只差一线。 而这一线， 却又有如天渊。 “轰隆！” 伴随着识海中传出的一声巨响，顾天泽的意识被拉入了自身的精神世界。 然后看见， 有一道剑光撕裂了天穹，分开了云海，直劈向他的那座万古重楼。 这是一柄精神之剑。 是那位陨落在剑光之下的上古仙神截留的一抹神韵所化，尤善攻伐神魂。 才刚刚武道二重天，连自身的观想图都没确定的顾天泽，根本无力抵御这道剑光的入侵、攻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藏有迄今为止，他所有武学的万古重楼，被一剑劈成了两半。 随后轰然倒塌。 “轰隆！” 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这座万古重楼，本就是他意识的中心，一旦破灭，识海十有八九将会轰塌——届时精神受创，修为全无已经称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但更大的可能还是他的神魂就此泯灭，徒余肉身腐朽。 甘心吗？不甘心。 顾天泽挡不住那道剑光，可拿识海的崩溃却不是毫无办法。 翻天镇海！ 他于识海中观想神人法相，试图以这门等阶奇高的真意，镇压地林风水，重立天地秩序，以重整识海。 但 压不住。 神人的手掌压得下天地的秩序，也压得下识海的崩塌，可拿那道剑光，却没有半点办法。 而在斩开了万古重楼后，这道剑光下一步要斩开的是，眼下这个精神世界！ 短暂的蓄势后，剑光抬头。 自上而下，要将这片云海，要将这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届时，他就算没死，也要变成一个白痴！ 顾天泽又惊又怒，可又无可奈何——实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哪怕坐拥再如何多的神功绝学，他也绝不是眼下这道险些斩杀了天级武者的剑光的对手！ “轰隆！” 就在顾天泽业已绝望之际，变故突生。 刚刚还仿佛随时要崩塌的识海，在这一刻竟然停止了震荡，紧接着，他看到了，原本已经被劈开，已经坠落了云海的万古重楼，正在一点一点的—— 重聚！ 这、这怎么可能! 惊讶的或许不止是顾天泽，还有这道剑光。 本欲连同这片天地一同斩开的剑光微微一顿，随后调转了剑头，对准才刚刚凝聚到了一半的万古重楼，挥落！ “轰！” 依旧没有半分抵挡之力，万古重楼再次被破。 可这一次， 它的碎片没有坠入云海，顾天泽也并未感觉到识海的震荡。 然后， 这座阁楼，如一个幽灵一般，在原地再一次的重生了。 剑光微微一顿。 在漫长的时光中，它虽然没有生出灵智，却具备一定的灵性，懂得分辨，到底谁真正对它有威胁。 所以，它并未攻伐顾天泽的识海，而是将进攻的矛头转向了那座万古重楼。 这一次—— 要斩他个灰飞烟灭！ 剑光一闪，万古重楼第三次轰塌，而这一次，剑光却并未停手，它一路攻伐至了云海之下！ 然后，顾天泽这个反倒被晾到了一边的此地主人，看见了…… 一颗种子？ 一颗扎根在他识海之内，以他的心神为养料的种子？ 这是什么！？ 顾天泽不禁愣神，旋即，他猜到了答案。 系统。 深植于他识海之内的异物，除了那个来历不明的系统外，还能有什么？ 只是…… 因为系统的太过低调，也太过便利，不知从何时起，他忽略了这一点。 直到今天，直到这道剑光撬开他识海的防御后，他才再一次的意识到，系统依然寄宿在他的识海之中，寄宿在一个人最隐秘、最不应也最不能为人所知的精神世界之中。 其可能导致的后果，甚至比要害被操于人手更糟！ 可眼下，他却一点不希望它被这道剑光剔除—— 因为， 在对付剑光这一点上，他们利害相关。 但顾天泽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局面竟然会是这么的……一面倒。 ——似乎察觉到了自身的暴露，疑似系统的种子忽然一下膨胀开来，化作了一个完全由血肉组成的“肉瘤”，并鼓动着身子，释放出某种“信息”，无形的波动沿着细微到几不可查的丝线向四面八方延伸。 然后， 天罗地网盖压而下！ 不知何时——或许早在一开始，它就在这片识海中编织出了一张涵盖了整个天地的大网！ 而他，却浑然不知！ 顾天泽的脸色极其难看，他看着那道剑光被丝网拖拽着，毫无挣扎余地一点一点的送入“肉瘤”那裂开的血肉中，就不经一阵作呕。 他甚至希望，剑光能挣开束缚，给这个怪物来上一剑。 可这终归只是奢望。 剑光最终被“肉瘤”吞入了腹中，肉瘤的形体似在吞咽，又似在咀嚼的蠕动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变回了一颗小小的、丝毫不起眼的种子。 从云海坠落，消失不见。 但不用想顾天泽也知道，它再一次扎根于他的心湖之中，要不了多久，他识海中的那座万古重楼就会重新生长出来。 而那怪物，想必也会再一次的以他的识海为边疆，编织罗网。 ——至于那到底是对付谁的？ 顾天泽有点不寒而栗。 除了像今天这种极少有的情况，识海是一个人最私密、也最不能为人所知的地方，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不会迎来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客人。 也就是说…… 如果不是今天这道剑光在前面探了路，很有可能，他将会在日后的某一个时间点上沦为这个所谓的“系统”的牺牲品。 “果然……”顾天泽默然良久，“天下岂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他的心中，已有了决意。 趁他病，要他命。 若要对付“系统”这颗毒瘤，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ps：祝大家猪年行大运，猪事顺利！ ：。： 第八十七章瞒天过海，以假乱真！（新年快乐，求订阅！） 顾天泽从来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 他也从不认为，不过武道二重天的他，能怼得过系统这根金大腿。 哪怕，系统为了捕捉那一道剑光，不仅暴露了本体，还将那层笼罩在他识海之上的罗网消耗掉了。 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道剑光是什么？ 是一位修为高到难以揣度的强者，破灭整个上古天庭的一击。 就算只是神韵。 就算截取这一抹神韵的人，与那位强者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但即便如此，在数千年乃至上万年后，依旧险些将一名疑似天级的武者，当场击杀！ 他顾天泽别说现在不过是人境，就算登临了地境又如何？ 依然不过是一剑的事！ 而系统，是连这道在他看来已强横到了极点的剑光，也能捕捉的存在。 就算现在暴露了本体，也暴露了布置，他也毫不怀疑，系统想要捏死他，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难。 所以， 顾天泽打算另辟蹊径，解决掉这个隐患。 他的目光在重新恢复平静的云海巡视一周，注意到先前被斩破，坠入云海的万古重楼碎片开始上浮。 心知时间已经不多了。 于是—— 他开始了观想。 武道一重天，讲求炼神，追求的是神魂圆满。 而到了武道二重天，武者则需要初步确定自身日后发展的道路，并在此基础上，确立自己的观想图。 以此凝练神魂，将之升华为元神。 顾天泽现在有三条道路可以选择，虽然只是个大方向，但他在这三条道上的造诣，都足以支撑他走上一段不短的距离。 其一，是虚实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条道路是原主的武道根基，原主的春花秋月剑更是将虚实之意演绎的淋漓尽致。 其二，则是森罗万象之道，这条道路是他沿着系统给出的脉络感悟出的，讲求的是万法一心森罗万象为我所用，对一般人而言，这条路可能是条死路，是条绝路，因为他们根本没这个时间、精力去涉及诸般武道，并将之融会贯通、熔炼一体。 其三，是真幻之道，真实虚幻存乎一心之间，这是三条道路中唯一一条真正由他感悟出的道路，也是观世镜镜灵所说的为天地所忌的禁忌之道，走上此道之人，往往最后都将因为种种原因招致不祥。 在这三条道路中，顾天泽比较倾向于第二条与第三条。 因为感悟前者最能发挥出他的一身战力，而后者，则是因为他个人的偏爱。 可现在，在发现了系统的正体后，再继续走系统引导的森罗万象之道，无疑已极不合适。 他所能选择的，只有第三条道路。 扭曲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希望，我真的能做到吧。 他所选定的观想图，他所观想的对象不是其它，而是—— 万古重楼！ 不加外物，向自身求索。 从观世镜那里得知了扭曲虚幻现实乃是禁忌的道路后，顾天泽一指在思考，这条道路到底在哪里触犯了天地的忌讳？ 思虑再三，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质能守恒。 本不存在的，被凭空创造，本应存在的，被强行扭曲，若真能如此行事，一来一去之间，就亏欠天地良多，如此，自然犯了天地的忌讳。 所以，他决定不走寻常路一回。 玩票大的，将自己的道路，将自己的命运放至天秤之上，搏上一搏！ 万古重楼—— 他构思着万古重楼的细节，一点一点的将之具现，在之前坠入云海的阁楼碎片上浮之时，他强行将之扭曲、替换成他自己的“具现物”，然后开始拼凑、开始填充。 这是个大工程。 但顾天泽别无选择。 咬牙、咬牙、再咬牙。 挺住、挺住、再挺住。 连顾天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但最后的结果是，他一点一点瞒天过海、偷天换日的将原本万古重楼替换成了他的元神观想图。 虽然多少取了些巧，但他毕竟在自己的识海之中，达成了虚空造物的成就。 可即便如此，现在也没到长舒一口气的时候。 伪物到底能不能以假乱真，他能否骗过系统的辨别系统，仍然是未知之数。 而现在，也到了检验的时候。 他静静的等待着，然后，感觉到某个异物触及了他所观想出的万古重楼的底端，并与之融为了一体。 随后他隐隐察觉到经由他构筑的万古重楼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 但具体有何变化，或许只有入内一观，才能确定。 顾天泽强忍着神魂的困乏，向刚刚搭建好的万古重楼走去。 一步入其中，他就察觉了它与以往最大的不同之处。 那就是，原先的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介使用者，一个客人，而现在的他，却与这栋阁楼有一种血肉相连感，是半个主人。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些别的、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变化。 比如系统的面板。 在以前，系统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他所能使用的只有最基本的几种功能，而现在他终于得以一窥其冰山之下的一角。 这是从系统内部板块看见的名字，它压根就不是什么最强武道系统，所以它不会颁布系统任务，也兑换不了什么物品，它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由宿主击杀其它武者，吞噬武道！ 是毫无争议的邪道系统。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系统的名字之下，还标注着一个编号，虽然看不懂其中的文字，但他本能的理解了其中的内容。 丁字号三六九八一。 丁是抬头号，三六九八一写作36981会更合适，以顾天泽的理解来看，这个编号应该按甲乙丙丁的顺序读作d36981。 也就是说，像这样的系统起码有三万多个，而以前面还有数个以作区分的抬头号来看，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制作系统的人到底是谁？ 他吞噬这么多武道是怎么办到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今天没有这道剑光，等待着他的命运到底会是什么？ 谜团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 第八十八章葬于白云！ “公子？” “公子？” “你醒了！” 顾天泽睁开眼时，跃入眼帘的就是少女那张娇俏可人的容颜。 “嗯。” 他用手按住自己的眉心，揉了揉，下意识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可话音刚落，他便愣住了。 在几欲爆炸的脑袋中，他昏迷之前的记忆，不断闪现。 那道剑光—— 系统的正体、还有他最后观想出的万古重楼。 “公子？” “公子？” “嗯，我在。”神思被少女的声音从回忆中拉回，顾天泽想要从地上站起，身体却一阵摇晃，险些栽倒在地上，“抱歉……修炼出了点岔子。” 他扫了一眼少女，又说道：“我不是让你先闭关巩固一番境界吗？怎么跑来找我啦。” “主要是公子你离开太久了，”白小芸说道，“小芸有点担心。” “没事，”顾天泽勉强的笑了笑，“我主要是在这里找到了破境的灵感，于此构筑了我的观想图。” 观想，本就相当损耗神魂。 观想图的构筑，更是称得上呕心沥血。 像顾天泽这般从无到有，一股脑的观想每一块从云海上浮的万古重楼碎片，然后再一一拼接，并一鼓作气的完成了观想的情况，不说绝后，至少也是空前。 即便地境宗师知道了，也会咂舌——这完全是在拿命去博。 “公子，注意休息。”白小芸主动搀扶着他的一只手臂，“你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好。” 末了，她加了一句：“要不现在先在这里睡一觉？养下精神？” “这里？”顾天泽环视一周，果然是那处古战场遗址，“和这么多人同床共枕，我还是第一次呢！” 他打趣道：“再来一次的话，还是免了。” “可是……”白小芸还想再说些什么。 “放心好了，”顾天泽说道，“我对我自己的状态，心里有数。” 这是实话。 夺舍原主并融合其灵魂碎片，破碎原主的武道根基，并重登武道二重天，若不考虑他所修炼的根本功法的品阶着实太低，他的根基其实比一般人要夯实不少——在精神与灵魂领域尤是。 这一次虽然“伤筋动骨”，可大局并未有损，只是调理神魂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比预估的长上不少，没有十天半个月，他别想再进入识海，再进行观想。 晃荡了晃荡脑袋，顾天泽稍微清醒了一点。 “对了，小芸，你先在儿这不要走动。”他忽然想起了古战场遗址上的那具仙神遗蜕，神色不由一动，“我去那边看看就来。” “公子，我陪你一起过去吧！”白小芸说道。 “我还没虚弱到这个地步。” 顾天泽摇头，尽管按理说，那位仙神级强者不会再留什么暗手，可他哪敢让小芸与他一道去冒险。 “公子，你是要去那个人那里吗？”白小芸指了指古战场遗址上唯一站立着的那位仙神级强者遗蜕，“答应我不要去好么……我感觉那里很危险，非常的危险，就算把我们还有那三家上门的武者一块绑上，也会死在那儿。” “小芸，”顾天泽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嗯，”少女点头，“隐约间能感觉到这个人身边很危险。” “具体是什么危险？”顾天泽问道。 “不是很清楚，”白小芸抿了抿嘴，“给人一种很锋锐的感觉，似乎是一把剑——不，更准确的说，是一道含而不发的剑意。” “……” 全中。 顾天泽微微眯起了眼：“是不是一道剑光？” “哎？公子你知道了！”白小芸眨了眨眼，“差不多吧，给人的感觉很恐怖，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死。” 又是全中。 顾天泽皱了皱眉头，旋即舒展：“其实还好，我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就是参悟这道剑光若有所悟，才得以侥幸成就观想境的。” “所以，安心啦，我没问题的。” “好吧，”白小芸见状也不再阻拦，“请务必小心——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这面镜子带在身上。” “镜子？这是观世镜！”顾天泽的眸光在少女与她怀中的镜子间来回巡视了数次，而后点头，“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没有回绝。 因为白小芸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顾天泽慢悠悠的走至了那位仙神级强者的遗蜕身旁，有意的看了一眼他的眸子——这一次，再没有剑光迸射而出。 但他也还是没有大意，小心翼翼的用剑尖戳了戳这位仙神级强者遗蜕的身子，又戳了戳长枪，见没有触发反击后不由长舒一口气。 随后躬身行礼：“前辈，大道之上，只争一线，晚辈失礼了。” 说完，他便伸手去拿对方手中的长枪。 但纹丝不动。 想要搬动这具遗蜕，可对方的脚下却好似生了根一般，同样未能挪动半分。 难道真要入宝山空手归吗？ 顾天泽的笑容难免掺杂了几分苦涩。 “公子，”白小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少女不知何时已走至了他的身近，“我听闻有些强者已修炼至了肉身有灵的境界，你不妨许诺将他带回白云界安葬，让他能在死后能够魂归故里。” 肉身有灵？ 这句话他曾听幻境中那位疑似天级武者的大高手说起过，而今又从白小芸的口中听到了，应当不是巧合。 “嗯，我去试试。” 但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她不愿意说，顾天泽也不打算深究，因此只是冲她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面前的仙神遗蜕：“先前多有失礼之处请前辈见谅，晚辈会将前辈的肉身带至白云界安葬，敢请前辈开恩，将身外之物赠予晚辈。” “哐当！”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长枪落地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天泽猛一抬头，蓦地一惊。 因为他分明看到眼前这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眼角淌落了一滴泪水！ 他……是真的死了吗？ 如果真的死了，又怎么能听懂他刚刚的那番话？又为何会落泪？ 所谓的肉身有灵，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境界？ 顾天泽一时间百感交集。 直到熟悉的头疼感传来，才恍然惊醒。 而正因如此，顾天泽才没有注意到，那具仙神遗蜕的视线—— 自始至终都没有从白小芸身上挪开！ ：。： 第八十九章藏虚空于芥子 这杆枪…… 顾天泽握住枪杆，竟然奇妙的感受到了它的心跳。 可再侧耳聆听，再仔细感受，却又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呵！” 他猛地吐出一口气，想要将它拿起，可手却沉了沉，差一点没将它拿起，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好重！” 顾天泽不以肉身气力见长，可如今不考虑天地元气的加持，起码也有个千斤力道，而这杆长枪他也不过堪堪拿起，连最起码的抡动都做不到，其重量可想而知。 “这杆长枪，怕是要等我破入地境才用得上吧。” 尽管不知道所谓的“融入了一条大道”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幻境中那个疑似天级的武者见了都眼馋，就一定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但小芸这可找到一个公子现在能用得到的东西哟！”白小芸凑近到他身边，晃悠着手头的物件，“喏，公子，你打开看看呗？” “一个袋子，”顾天泽接过少女递来的小物件，“还是香囊？” “你猜？”少女眨了眨眼睛。 “行啊，”顾天泽笑了声，“连你家公子都敢打趣了。” “嘿嘿。” 顾天泽也没多说，只是如她所言的那般，拆开了手中的小物件，然后移开视线，晃了晃脑袋，重新看了过去：“这是空间袋？” 空间装备，网络小说主角的标配。 顾天泽对这玩意倒不陌生，尽管这还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见到实物。 “芥子袋，藏虚空于芥子。”白小芸说道，她似乎是从先前那番交流中知道了顾天泽的态度，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再闪烁其词，“公子，快打开看看，看看里头有什么好东西！” “空间错位看的我眼睛有点花，”顾天泽摇了摇头，“我把这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咱们一起来清点看看。” “哗啦啦——” 芥子袋里的东西不算多，可那也只是相对于至少有十数个立方的空间而言，真的一股脑的倒出来，倒还真堆了一个不算高的小山堆。 “精铁令牌三十对。” “军符三张。” “丹书铁券一份。” “……” 两个人翻腾了好一阵子，最终只能无奈的对视一眼，摇摇头。 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其实早该想到的，”顾天泽不禁叹了口气，“仙神一级的强者，早已辟谷，寻常药石对他们也无用，至于暗器什么的……大概对他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过芥子袋里的东西其实无所谓的，”白小芸的心态转换的倒快，转眼间脸上的沮丧就消失不见，“那位天庭仙神身上真正的宝物其实也就这芥子袋和长枪两样，都是有钱都买不到，连天级武者也要眼馋的好东西。” “对了，对这把长枪你知道多少？”顾天泽问道。 “知道的不多，”白小芸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把长枪很厉害，哪怕是天级武者见了也会动杀心。” “这么厉害！？”顾天泽颇有点惊讶，但想起幻境中那个差点要栽在这里的那名疑似天级的武者，想起他看到这把武器时的惊讶，不由恍然。 “我记得一般的武器可以被划为三个档次，”白小芸说道，“从凡人匠工手上得到的神兵利器，融入山川、河流、王朝气运、名士风流等气象的国之重器，以及融入了天地大道的大道之兵。” “还真是捡了个烫手山芋。”顾天泽失笑道，“不过还好有这个储物袋，不然碰到识货的真要完。” 一般人或许不认识这东西，可上门那些个地境宗师就难说了。 毕竟， 他们祖上也多出过踏足了天之境界的武者。 “等等，公子，千万不要把这个放进储物袋里！”见顾天泽有把长枪塞入储物袋的打算，白小芸赶忙阻止，“不然这个芥子袋可就废了，会被戳出个窟窿的！” 果然还是空间戒指好用。 顾天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来由的这么想到。 但不过片刻，他便哑然失笑。 侥幸从剑光手上逃出条性命，侥幸胜了系统一局，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是主角了？ 不可疏忽大意。 “真是的，”想到这里，顾天泽不禁自嘲的哂笑一声，“有财不外露，看来这把枪是没办法藏得住了。” 他已经开始着手考虑如何能把这把枪卖个好价钱了。 但忽然间，他灵光一闪。 “等等，或许可以这样。”顾天泽眼睛微微眯起，“本来就是转换真实与虚幻，我就唯心一点，将它转换为识海中的虚幻之物。” 并非抹消它的存在。 而是由物质，变成精神，变成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是顾天泽所想到的折中。 说做就做，顾天泽可不放心将这杆赤红如血的长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当即开始在识海中观想那栋万古重楼。 因为眼下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所以他取了个巧，只是简单的观想出了被云雾缭绕的万古重楼的一个朦胧侧影。 似真似幻。 扭曲。 顾天泽榨取本就没恢复过来多少的神魂，让它从现实层面消失，转而出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出现在了那栋万古重楼之中。 在第五层。 粗略的扫了眼，顾天泽飞快的退出了观想状态。 但即便如此，也仍是一片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公子？” “公子？” “不要吓我……” “哦，”顾天泽晃悠着脑袋，“没什么，只是试验了一下我的观想物。” 武道二重天的观想境，是一个进程，武者参悟观想图，反复在心中铭刻其形神，最终当感悟通透之时，则会将之观想入识海之中，化作观想物，并借此锤炼神魂，从而孕育出真正的武道元神。 “试验？”白小芸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你把那杆长枪变没了！” “嗯，”顾天泽点头，“我把它存放到我的识海之中了，有需要的话，可以再取出来。” 他对自身观想物的能力掌握的并不如何的牢靠，一来是境界所限，二来则是他在构筑观想物时取了一个不是巧的“巧”——在未曾将观想图参悟通透的时候，他就径直依葫芦画瓢的把自己的观想物建好了，以至于，他现在连自身观想物的能力都不知道，只能依靠揣摩与猜测。 “能将东西放入识海？”白小芸眨了眨眼睛，“公子观想物的能力，很奇特。”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 轰隆一声巨响在穹宇之上炸开， 天地震动！ ：。： 第九十章回归之前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在天一、阴鬼、倒海三大上门在撤离之际，在顾天泽与白小芸受困于那片上古天庭碎片之时，有第三方势力在行动。 是青云宗的那位老道人。 他掸了掸拂尘，悠悠然的起身。 一步踏出。 转瞬出现在了千里之外，出现在了一户山坳坳里的人家之中。 这是一户普通的五口之家。 两名成年男女，带着三子两女。 面色朴素。 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 院子里拴着一条老黄狗，它又老又瘸，还瞎了只眼，虚弱却执拗的守在院门前，见到老人，也不吠叫，只是咧了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犬牙。 “老不死的，你来做什么？” 它蹲坐在地，如龙盘，又如虎踞，唯独不像一条狗：“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哪里敢，亲爱的巡天使大人。” 老道人强忍住自己的笑意：“我虽然知道，你对古天庭时期的很感兴趣，但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转世到一条狗身上。”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老黄狗冷哼一声，对面前的老人没有一点好脸色。 “我发现了一块古天庭碎片。”老道人捋着胡须说道，“想恳请我们的巡天使大人网开一面，由我出手，将之牵引回白云界。” “古天庭碎片……”大黄狗昂起狗头，作沉思状，“是哪一块碎片？” “是惊蛰殿。” 老道人回道：“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惊蛰。” “哦，”老狗低吟一阵，而后说道，“要我网开一面不是不可以，但你在这块碎片的收获，我要一半！” “好！”老道人脸色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就这么说定了。” 旋即，不给它反悔的机会，老人转身离去。 一个迈步。 已至云霄之上。 而老黄狗则重新趴下，眯着眼睛打起了盹，像极了条看家护院的好狗。 但那怎么可能。 老道人哂笑一声，将视线投注至未知的远方。 在那里…… 有一块有一块碎片正在脱离白云界，向着未知的远方，隆隆而动。 “不管是谁的后手。”老道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都抱歉了——远走外域，可从来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低叹一声，一扬手中的拂尘。 白毫洗练。 化作一根雪白的缎带，向天外飞驰而去。 如一条灵蛇一般，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穿梭，然后，紧紧缠绕住了那块即将脱离白云界引力天轨的天庭碎片。 “起！” 他低喝一声，手中的拂尘拉扯着天庭的碎片，向白云界方向坠落而来！ 而后 沉入了绵绵无绝的云海之中。 老道人收起了拂尘，漫不经心的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一步踏出。 身形瞬间消失。 而另一边。 天地的震动平息了，阴沉的天空也恢复了沉寂。 “刚刚似乎撞上了什么……”顾天泽微微皱起眉头，“是到地方了吗？” “不好说。”白小芸摇了摇头。 “嗯，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顾天泽将那具仙神级强者的遗蜕收入了芥子袋中，至于手头上的观世镜，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它交还给了白小芸。 然后随着地上刻画出的那道白痕，往回走。 路途漫漫。 但一来有佳人相伴，二来此刻也没有分出精力观察周围，没过多长时间，他们俩便回到了最初盛放观世镜的那个残破大殿。 在大殿上空，本应存在着一个空间薄弱的豁口，但现如今，却什么也看不见。 还是没办法离开吗？ 顾天泽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依旧疼的厉害的脑袋。 如此下去，怕是他解决了系统这个隐患，也要被活活饿死在这。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啊。 “公子，你看。” 白小芸拉了拉他的衣襟：“看天上！” 天上……不是刚刚才看过么？ 顾天泽想到，却也没回绝，顺着少女所指的方向望去。 多少有些出乎预料， 天空在扭曲。 灰色的、蓝色的、惨白色的各种色泽杂糅在一块，如调色盘一般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个漆黑的坑洞。 然后， “汪汪！” 伴随着几声犬吠传来，一只又老又丑又瘸的大黄狗，从坑洞中一跃而出。 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穿破旧道袍，却隐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人。 顾天泽的眸光顿了顿，迎了上去，当即抱拳躬身行礼：“这位道长，我与小妹迷路至此，敢问，此处通道，通往何处？” 形势比人强，此刻隐遁，怕是无处遁形，倒不如坦坦荡荡的站出来，以示友善。 “白云界，青云州。”老道人一扬拂尘，“你们若是想离开此地，只需乘坐你们的云舟穿过这条通道，往东南行百八十里就可以了。” “谢道长指点。” 顾天泽再一拱手，也不问对方的出身来历，也不问对方此行的目的，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 “汪汪！” 但是被拦住了。 一只又老又丑又瘸的大黄狗挡住了他的去路。 顾天泽将白小芸护在了身后，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的老人：“前辈，劳烦您约束好您的灵宠。” “灵你妈的宠！”那大黄狗人立而起，“把你的招子放亮一点，看清楚一点，你面前的是谁！” “醒醒，”老人叹了口气，“你现在只是一只狗。”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才是一只狗呢！”大黄狗叫骂了几声，自知理亏的他，也没揪着这个死缠不放，只是转悠着那昏黄的眼珠子，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既然你们迷途至此，也算有一番机缘，喏，把你们捡到的东西交给老夫看看，老夫也不会占你们这群小辈的便宜，若是于老夫有用，老夫必赠予你们一番机缘。” “这个……”顾天泽略作停顿，“实不相瞒，我与小妹只顺着那个方向找到一处古战场，那里尸骸众多，可惜距今的年代太过久远，那些兵器盔甲一触就破，已没有了任何价值。” “很好，”大黄狗转动了转动眼球，“你没有说谎，你们可以走了。” 顾天泽搂着白小芸匆匆前行。 “等等——” 大黄狗的鼻子动了动，一个蹿身，跳到了他们的前面。 拦住了去路。 “那个小姑娘，你手上的那面镜子，能给我看看吗？” 它龇牙咧嘴的样子，好不狰狞。 ：。： 第九十一章后怕 “自然是可以。” 顾天泽说道，朝小芸使了个眼色：“请前辈过目。” 脸色虽然没有显露，心中却是暗惊——眼前这只老狗，身上的威势，竟然比他曾见过的几位地境宗师还要强大，甚至还要强大上不少。 这只狗 哪怕它又老又瘦又丑又瘸还瞎了只眼，但他也是一只得罪不得的狗，一位当世罕有的地境宗师！ 或许可以简称，狗宗师。 他半是打趣的想到。 以舒缓自己的担忧——白小芸与观世镜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虽然这种关联不一定对白小芸来说是好事，但若是被这条老狗窥出虚实，可就……麻烦了。 “这面镜子……” 老狗人立而起，用瘸的一只腿拱起这面镜子，左瞧瞧，又看看，时不时的还伸过头去嗅一嗅，咬一咬，好一会儿后才叼起镜子还给了小芸。 “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青铜镜，或许能当古董卖上几个钱。”老狗极其人性化的摇了摇头，“你们或许可以借此小赚一笔，虽然我看你俩也不像是差钱的。” “那么狗前辈，我们就此别过了。”顾天泽抱拳道。 “记住，”大黄狗一阵龇牙咧嘴，“下次再在我面前提狗，信不信我咬死你？” “行了，”老道人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狗头，“我们还有正事要干，就别为难两个小家伙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顾天泽，冲他笑道：“那么小兄弟，我们今日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顾天泽拱手回道。 在与小芸进入了阴鬼门的那艘云船后，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知不觉间，他的后背已湿成一片。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还好它没看出观世镜的名堂，也还好它没感应到芥子袋的存在，而更幸运的则是，从仙神级强者遗蜕身上取得的那柄大道之兵，已被他收入了眉心识海之中，不然可就真是徒为他人嫁衣。 “小芸，我们走，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公子……”但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 “怎么了？” “你会开船吗？” 长久的沉默。 而在另一边。 “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他们很可疑。” 在同样是长久的沉默后，被老道人称为巡天使的大黄狗终于开口。 “来历不明，修为不低，和我说话时战战兢兢，又急于离开，我看他们十有八九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心里有鬼！” “你不是号称有一双神目能洞悉人心么？”老道人笑着问道。 “可那是本尊的本事，”大黄狗闷闷道，“我现在只有一双，不，是一只狗眼。” “哈哈，形象！” “滚你！你这个老不死的臭道士，信不信老子咬瘸掉你一条腿！”大黄狗恶狠狠的叫上了一声，随后没有继续与老人针锋相对，反倒是皱起了眉头，“对了，当时你也在场，你有没有感觉到那面镜子，有点古怪？” “你不是看过了，”老道士扬了扬拂尘，“那不是一面普通的青铜镜吗？” “没错，那只是一面普通的青铜镜。”大黄狗龇了龇牙，“但有点不对劲，当我看向那面镜子的时候，那个武道二重天的小家伙，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他是被你吓到了？”老道人问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黄狗扫了他一眼，骂道。 “别自己骂自己啊，狗前辈。”老道人哈哈笑道。 “滚，不跟你开玩笑。”大黄狗冲着这个老不为尊的老不死吠了一阵，随后眉头越皱越深，一头的老皮几乎挤到了一起，“那两个人，还有那面镜子，真的很奇怪，非常非常的奇怪。” “既然你感觉他们有鬼，”老道人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不如趁现在他们还没走远，将他们拦下，好好的问一问。” “道理是这个道理，”大黄狗这么说着，没来由的沉默了大约三个呼吸，随后轻轻呼出一口热气，“但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老道人眯起了眼。 “我有种预感，如果我继续死缠烂打下去的话，我很可能……会死。”大黄狗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盘问的越细、越深，那股杀机就越胜，我的灵觉就越发的毛骨悚然，可偏偏在那面最可能是关键的镜子上，我又什么都没发现，除了年代比较久远外，只是一面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镜子。” “那么威胁的来源是？”老道人问道。 “我不知道，”大黄狗摇了摇头，“它仿佛就在我身边，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发现它——哪怕它的杀机越来越盛，越来越凛冽刺骨。” “你认为它真的能杀得了你吗？”老人顿了顿，补充道，“作为坐镇白云界的九大巡天使的你。” “能。”大黄狗给出了答案。 “但当时，”老道人说道，“我也只感觉到了我们四个人的存在。” 旋即低笑出声：“怎么，你该不是在怀疑那个人是我吧。” “怎么可能，我若是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大黄狗翻了翻白眼，“我怀疑的是，上古天庭还有人活着。” 它顿了顿，补充道：“或者，复生了。” “你说的人，”老道人捋了捋胡须，“是我吗？”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蠢货。”大黄狗气极反笑，“我说的人，是这片天庭碎片中的幸存者，能从那一位的剑下幸存，其修为或许不如此方世界的天帝，但至少也摸到了极境的门槛，是一条足以撼动现今白云界秩序的大鱼。” 它仅剩的一只眼扫了一圈面前的古战场，视线在所有尸骸最中央，那片没有尸骸的空地上稍作停驻。 “好惊人的杀机，好惊人的气魄！” “老不死的，你曾在上古天庭任过职，你知不知道这股气息的主人是谁？” 老道人的眸光掠过。 “是谬兼，上古天庭时期天帝之下的第一人，天界战神。” “他不见了。”大黄狗眯了眯眼，“看来是混入了那两个人之间，以某种方式瞒过了我们的感知，然后离开了这片天庭碎片。” 老道人的眉头挑起。 没有告诉对方，这块碎片在今天他们前来之前，已被天一、阴鬼、倒海三大上门开发、探索了一千多年，上古天庭时期的仙神，要是能复活，早就该复活了，早就该混入三大上门之中，离开这块碎片了。 他只是顺着它的话头说道：“想来应当如此。” “有这么一位强者复生，看来白云界的天，想必又要乱上一番了。”老狗颇有些感怀的说道。 “但那与你我又有何干。”老道士给了它一记白眼。 “汪汪，”这位上界派来镇压白云界的巡天使汪汪叫道，“也是。” ：。： 第九十二章人间最美是清秋……个鬼！ 人间最美是清秋…… 个鬼！ 顾天泽对四季的轮转并无特别的好恶，但……没记错的话，他大概是五月初接到阴鬼门的邀请，动身前往东南沿海的。 路上的行程耽搁了两天，在阴鬼门待了十来天，又在上古天庭碎片中被困了一两天的时间。 零零碎碎的这些时间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超过一个月。 按理来说，现在了不起也就六月、七月，正值盛夏时分——可当他与白小芸下船时，所见的竟然是一片稻田金黄、枫叶凋零之景。 再一问行人。 才得知现今竟已是九月十三。 六月、九月——这三个月的时间，竟然不明不白的没有了！ 顾天泽思来想去，所锁定的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块上古天庭的碎片，就是那段被空间风暴波及的经历。 时间应该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他们这几个月的时间，因为时间流速的不同，被偷走了。 尽管不损伤寿元，可这种被其他人偷跑几个月的感觉，并不好受，而更糟糕的，还是回返青云城后，所听到的消息。 青云宴召开在即。 所有人榜前百武者皆可入宴。 或有大机缘。 —— 毫无疑问，这个“或有大机缘”中的机缘，与坐镇多罗国的那位监天使所说的，能一窥星河武道的大机缘、大福源脱不开干系。 当时说虽说的是一年，可哪有这么准的事情。 提前或是往后顺延，都有可能。 而现在，这场机缘到来的时间节点，似乎比他认为的要更早一些。 早了三四个月，早了小半年时间。 他在人榜的排位才堪堪六百六十六位。 离入宴的门槛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虽然在与王霸道一战不多久后，他便突破至了武道二重天，并在那块上古天庭碎片中确立了观想图，剔除了识海的隐患，只待神魂之伤痊愈，识海恢复稳定，他便能再战人榜，届时哪怕是逆行伐天，冲击人榜前三百他认为也不是难事。 但人榜前百…… 悬。 这一届人榜前百的资料，在中有收录，哪怕修为最弱的人，也是踏出“混元一气，周天始生”的积年武道三重天，而其中大多数，更是能将精气神三花修炼圆满，只差一步就能登临地境的大高手。 对于能否击败他们中的任意一人，顾天泽没有一点把握。 而不登临人榜前百。 那能一窥星河武道奥妙的机缘也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虽说少了场机缘也不会丢掉性命，可武道争锋本就是一步慢步步慢的事，这次没能在这场青云宴中捞到一个名额，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下一次能被选入代表青云州参赛的队伍，参加那场由上界举办的白玉京演武？ 而白小芸身世上的牵扯，现如今来看，比他最初预计的要复杂的多，若不借助白玉京演武的机缘完成蜕变，只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谁知道潜伏于平静表象下的危机一旦爆发，他们到底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所以，有必要行险一搏。 顾天泽微微眯起了眼，颇有几分时不待我的感觉。 神魂上的损伤尚未痊愈。 短期内武道上也很难再做突破。 若是时间能稍微多点，哪怕只是多个三四个月，他也能用这个时间彻底消化原主的遗赠，将观想境修炼至圆满，让自身的战力登上一个新台阶。 但一个月的时间…… 太少了。 他可没办法让自己的修为战力，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突飞猛进。 “终于找到你了。” 而就在这时，邓文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小子，销声匿迹了好几个月，我还真以为，你像殷阴寅所说的那样，卷入了空间风暴，再也回不来了。” 小个子的天子剑很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顾天泽分明看到，他踮了踮脚。 这是习惯成自然？ 顾天泽想到，摇了摇头：“侥幸而已。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回来了就好。”邓文君朝他点点头，随后相当坦然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这里人多耳杂，不如我们先到茶楼一坐。” “好。”顾天泽没有回绝。 两人在附近找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茶楼，分别落座。 “顾兄才回来几日，”邓文君开门见山，“不知有没有听过‘青云宴’？” “是那传闻中，由青云老人亲自操办的青云宴？”顾天泽如今正为此事烦扰，怎会不知，“素有耳闻。” 青云老人、青云子、青云仙人、青云祖师都指的是一人。 青云宗乃至整个青云州现今明面上唯一一名天级武者。 毫无疑问的当世最强者。 “不是传闻，而是事实，这场宴会真的由那位老神仙操办。”邓文君说道，“但宴会还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真正令人榜武者趋之若鹜的，是宴会上的机缘。” “有何机缘。”顾天泽问道。 “苍鸾星，”邓文君给出了答案，“据说是一处小千世界，其风貌、人情、武道乃至天道规则都与本方世界不同，乃是货真价实的异域——能参加青云宴的人，便可在青云宗下榻，便拥有了降临苍鸾星的资格！” “可是……”顾天顿了顿，“那与我们俩有何关系？” 他的人榜排位不过六百六十六，而邓文君，虽然近段时间没太关注人榜，但想来也不过是两百多位。 都离人榜前百的门槛，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的确，单单是门槛，就足以将我们两个阻拦在外。”邓文君说道，“但和上次一样，我是来做掮客的——我想请你去见一个人，在那个人的手里，有青云宴的名额，同样，也有降临苍鸾星的资格。” “那个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找上我？” 顾天泽问道，他对有人能搞到内部名额，并不奇怪，他所奇怪的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找上他。 “那个想要见你的人是易茂勋，”邓文君说出了那人的名字，“至于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一个掮客，负责牵线与搭桥，无论见或者不见，都由你来拿主意，虽然我个人挺建议你去见见他的。” “易家的大公子，神阵天成的易茂勋，”顾天泽挑了挑眉，“那位人榜第三？” “没错。”邓文君点头。 “时间、地点。”顾天泽问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小个子的天子剑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不若现在？” “好。” ：。： 第九十三章天上白玉京 易楼，乃是天下六院之一。 易楼的易家，则是整个青云州有数的世家。 但奇怪的是，作为易家的大公子，易茂勋却甚少讲究什么排场。 顾天泽见他之时。 他正在下棋。 不是高雅的棋社，而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老人们三三两两摆在路边石桌上的野局。 他的对手也不是什么棋力高深的棋士，而是一个粗麻布衣的老人。 了不起还要加上几个老头老太。 至于局面。 理所当然的一面倒。 不出几手。 胜负已分。 “承蒙款待，”他从石凳上起身，“恕在下有事在身，告辞。” 向顾天泽所在的方向走来。 “怎么最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在欺负老年人，就是在摧残棋坛未来的花朵啊。”邓文君熟稔的和对方打着招呼，“人我已经带来了，我们是在这谈，还是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老年人有人生阅历，孩子不谙世事，他们的棋路，比职业棋手的棋路有意思的多——”易茂勋说道，“至于谈话的地点，我们还是选一个清幽安全的地方，因为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 最后一句话，显而易见，是对顾天泽说的。 “好。” “但你得请客。” 征得两人同意后，这位易家的大公子走在了队伍的前面：“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较适合谈比较私密的事情。” 然后，三人在春满楼下停下了脚步。 “你确定是这里吗？”邓文君问道。 “放心，”易茂勋回答道，“我问过这里的妈妈了，小孩子也可以带进去玩的。” “……” 小个子的、娃娃脸的天子剑沉默。 “春色满园关不住，”顾天泽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情难免微妙，“此地的主人倒是一个妙人。” “妙人不妙人我倒是不清楚，”易茂勋笑了笑，“我们今天不谈风月，只论正事，我看中此地，也仅仅因为此地环境清幽，不被人打扰罢了。” 他没有说的是，这里也是他们易家的产业，所以不必担心今天所谈的事情被人泄露出去。 “嗯。”顾天泽自无不可。 三人向老鸨要了一间雅间，没要姑娘，然后，在老鸨诡异的目光中，跟随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来到了阁楼的第三层。 “请。”少女推开门，替三人斟好茶水，然后躬身告退，“各位公子，小雅先行告退了。” 她俏皮一笑，从胸前抽出一个小瓶，放在了桌上。 随后在离开前随手关上了门。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邓文君低叹一声，视线掠过少女留下的小瓶，不禁好奇的问道，“她留下了什么？” “香油。”易茂勋随口答道。 “就是那种柔柔的、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的那种油？”邓文君皱了皱眉头，“她留下这个干什么？” 想起这间春满楼是干什么，想起老鸨那古怪的神色，以及最后少女留下的润滑油，顾天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挑了挑眉头：“相信我，有一扇大门是绝对不能打开的。” 旋即岔开了话题。 “易公子，现在方便说了吗？您找我所为何事？” “那就说来话长了，”易茂勋抿了口茶，“不知你有没有听过，白玉京。” “那首歌谣中的那个？”顾天泽哼唱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就是那个，”易茂勋说道，“不过我们一般都用‘上界’来指代它，白云界三十三州的监天司归于九大巡天使统辖，而九大巡天使，又直接对白玉京负责，可以说，那里是一切繁华富贵之地。” 白玉京演武，顾天泽并不陌生，他已从观世镜的器灵处获得了相关的情报。 “可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顾天泽明知故问。 “白玉京下辖七十二个小世界，我们白云界只是其中一个。”易茂勋解释道，“而每隔五十年，白玉京的大人物们就会组织一次演武，每个附属世界都必须选派至少一支队伍，参与鏖战，鏖战至最后，唯一的胜者将取得丰厚的回报。” “队伍？”这是顾天泽先前所不知道的。 “嗯，他们将之称呼为战棋游戏。”易茂勋低笑一声，“每一支队伍都有九人，其中两人为替补，七人为主力，七人之中，主守旗帜者为主将，有护卫两人；统筹全局者为策士，有一人；主攻对方旗帜者有三人，其中一人为大将，二人为先锋；哪一方先折断对方的旗帜，或是将全员歼灭，则获得优胜。” “全员歼灭？” “嗯，字面意思，”易家的大公子抿了抿嘴唇，“也就是尽数杀死。” 顿了顿，他补充道：“在下界，我们是天才，我们是天之骄子，可在上界，我们只是游戏的棋子，只是割了一茬五十年后又会长出一茬的韭菜。” “优胜者能获得什么？” “一是从白玉京的藏书阁任选一本藏书，二则是，可以向青云宗提出任何一个可以被实现的要求。”易茂勋答道，“无论你是让青云宗传你他们的天级功法，还是想迎娶那位人榜第七的美丽仙子，亦或者是想让你的血脉、家族长存不灭，青云宗都会替你办到。” “挺丰厚的，”顾天泽点头，“那么今天你请我来是为了？” “你猜的不错，正是为了白玉京演武。”易茂勋喝了口茶，“我在考虑，要不要邀请你成为我的队友。” “可是，我在人榜的排位，只有六百六十六。”顾天泽说道，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这正是我所顾虑的，”易家的大公子点头，“你很有潜力，这点有目共睹，但潜力能不能转换为战力，仍然是未知数——不过就目前来看，你成长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不少。” 他顿了顿：“你现在已经武道三重天了吧。” “嗯，”顾天泽不置可否，“刚刚突破了境界。” “很好，”易茂勋说道，“所以我打算和你做一笔交易。” “请说。” “境界不能代表战力，我希望你能在青云宴前，邀战冉行初。”易茂勋给出了他的条件，“如果你能在这一战中展现出足够的亮点，我会给你一个参加青云宴的机会。” “人榜二七八位，在世天王冉行初？”顾天泽问道。 “不，”易茂勋摇头，“现在是一九八位。” “哈，”顾天泽轻笑出声，“还挺有挑战性的，但你不担心吗？我参加了青云宴之后，就不跟你去白玉京搏命了。” “不担心，”易茂勋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从你的眼中，感受到了决意。” “你会去的。” ：。： 第九十四章在世天王！ 在世天王冉行初。 顾天泽咀嚼着这个名字。 与易茂勋的会面，堪称宾主尽欢，在答应了挑战这位在世天王之后，顾天泽向易家大公子额外提了一个要求。 他需要冉行初的情报。 冉行初的功法、冉行初的杀招、冉行初所有战斗的战斗留影……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易茂勋显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等第二天，便安排人将他所需的资料，送至了他租赁的院落。 “年龄31岁。” 资料众多，繁杂，但顾天泽仍然还耐心的进行整理：“于七年前进入人榜，一年前登临了武道的第三重天。” “精擅功法，为兵家功法。” “根本功法兵伐诀。” 他将手中的资料放到了一边，翻出功法类的档案，找到兵伐诀的资料。 打开，拿出。 “兵伐诀，中古宗门乱兵门传承，地级四品功法。” “此功法讲求刚猛无涛，以一力而降十会，驭使此门功法者，一招一式都有莫大威力，但刚猛易折，失之以柔，这门功法每运转六十息，如中途未换气调息，必会出现一个空档，此乃兵伐诀最大的罩门。” “刚不可久。”顾天泽点头，“换气调息，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也就是说，需要以如暴风雨一般猛烈迅捷的攻击，打出一波酣畅淋漓的攻势么？” 他这么说着，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对方能在人榜走到一百多位，显然功法上的弱点不是那么好抓的。 “主修功法：琉璃战体、撼世枪。” 顾天泽如法炮制，找到了这两门功法的资料。 “琉璃战体，身似琉璃，不染纤尘，中古宗门琉璃宗传承。” “地级三品。” “此功法似与上界‘炼器’法门颇有渊源，以人体为根本，佐之以五金之精，淬炼入体，再以秘法将之熔炼至体内，搏杀时随时可显化而出，化作一副宛若琉璃般通体璀璨无瑕的战甲，同阶武者，难伤其分毫。” “撼世枪，一人一枪，震撼寰宇，上古天庭传承。” “地级二品。” “乃是上古天庭战神谬兼为天庭练兵所创的枪法，讲究的是陷阵杀敌，有我无敌，与兵伐诀的刚猛无涛在立意上十分契合，枪法共有二十七式，其中三式可为杀招，分别是第七式兵锋所至，第二十一式狂风骤雨与第二十七式有我无敌，一式比一式更强，一式比一式杀机更重，不建议与之正面交锋。” “攻守兼备，无短板，无死角。”顾天泽评价道，“是个劲敌。” 至于不建议正面交锋。 那就纯粹是整理资料的人的一家之言了。 至少顾天泽就绝不赞同。 “兵家之法，最重杀伐，一鼓作气，再则衰，三则竭。”根据对方功法上的信息，他开始第一次拟定策略，“若是以他为对手，我将毫不犹豫的正面对上他，硬碰硬的打压他的气势，并以言语动摇他的心智，再从正面将他击溃——只要能将他拖住，待到兵伐诀需要换气调理之际，便可一决胜负。” 他现在说的很想当然，很没有实际操作的余地，但这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 冉行初纵横人榜近十年，其曝光过的战斗大大小小有数十场，其中定然有冉行初的对手和他想到了一处。 这类影像，最值得的借鉴。 顾天泽翻找着留影水晶，易茂勋托人送来的留影水晶至少有二十来块，并且其中每一块上都很贴心的标注清了对手，以及大致采用的战略。 他现在所播放的，正是他与一位拳法高手的对战留影。 那位拳法高手所选择的对战策略与他如出一辙，都是开局强攻，开局就拉近距离贴身短打，战斗从一开始就打的激烈无比，拳脚与铠甲的碰撞，气劲的奔流，脚下山岩的碎裂……简直就是暴力的盛宴，两个人以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呈现出最震撼人心的暴力。 然后， 四十五息过去了，冉行初的攻势出现了微不可查的一滞。 机会！ 拳法高手当即强攻而上。 但冉行初却不闪不避，以琉璃甲硬吃一记杀招，反手一枪，直接将那位拳法高手轰飞出数十米米远，当即再起不能！ “兵法，诡道也。”顾天泽不禁想起了自己领悟的虚实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在虚实一道上，他的确是一位大家。” 当时那个情形下，换做是他，也很有可能会上当。 虽然同样精通虚实，且同样拥有护身功法的他，绝不至于落得和那位拳法大师一个下场，但顾天泽也不敢保证，他真的能在试探中占到便宜。 “那换一种方法？”顾天泽低声自语，“我精通精神幻境惑敌，或许可以从此处下手。” 他翻看起了留影水晶，又找到了一场可以借鉴的战斗。 这一次，冉行初的对手是一名女子。 彩云仙子。 这位仙子来自七十二上门中的云水门，精通幻术。 打从一开始，她就利用多变的精神幻境不断惑敌、诱敌，可冉行初却宛若一座山岳般，任你风吹雨打，任你千变万化，我自居中不动。 一身琉璃战甲光芒四射，将这位仙子的杀伐手段一一挡下。 如此，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冉行初忽然动若山洪，一出手就是迅雷一击，一枪就将这位如蝴蝶一般翩翩的云水门的仙子串起，扎在了山岩之上，然后收手而立。 自有一番胜者的从容与气度。 “坚忍的心志，敏锐的洞察力，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顾天泽由衷的发出了感叹，随后把剩下的留影晶石一一看过了一遍，“好厉害的家伙，无论是上门挑战，还是被人邀战，都无一例外的将对方战而胜之。” 他翻开，仔细浏览着对方的战绩。 发现对方并非全无败绩。 然后在查找对方败绩时发现了易楼搜集情报的人的留言——上面仔细分析了冉行初的败因，然后再备注到，这些弱点反而成为了他成长的资粮，他在每一次失败之后，这些弱点反倒成为了他诱敌的手段，成为了他致胜的法宝。 而更让顾天泽惊讶的还是。 这个家伙，已保持了三年的全胜战绩。 并且不是因为没有出手而缺乏败绩——恰恰相反，在这三年，他一直都在挑战比他人榜排位更靠前的人，挑战那些真正的强者、高手。 然后，将他们一一踩到了脚下。 哪怕是顾天泽，在将近几年的留影水晶逐一浏览过之后，也不禁微微动容，由衷的发出感慨：“不愧是在世天王。” 不是再世天王，而是在世天王。 这一字之差，足以见评定人榜的地境宗师，对他的评价。 是个强敌！ ：。： 第九十五章四方云动 春花秋月剑约战在世天王！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在街头巷尾广为流传。 那可是冉行初。 那可是在世天王！ 与指虎王霸道这类籍籍无名之辈不同，在世天王冉行初的名头在青云城可不算小，就算不如人榜前百的那些位天骄，可在一百至两百之间这一档，是绝对的大名鼎鼎，与那位楚狂人一道，被誉为最有可能冲击人榜前百的天骄武者。 并且两人的共同点很多。 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两人都喜欢挑战强敌，并且屡屡能战而胜之。 不过，与楚狂人的狂和傲还有莽不同，冉行初的战斗风格极其稳健，不骄不躁，徐徐图之，有安忍不动如山的大将之风。 “顾天泽这家伙……”杜昱衡拿着新到手的的情报，忍不住低笑出声，“竟然找上了冉行初，真是自寻死路啊！” 冉行初可是长河赌坊的常客。 他的赔率可一直都低的令人发指。 甚至在很多赌客中流传着这样的坊间传言——冉行初的战斗是最好押注的，因为没必要想那么多，无脑押他赢就行了。 因为，他战斗起来就是有那么稳。 他的对手，哪怕再如何的强大，碰上了他，也会以无比憋屈的方式输掉战斗。 自始至终都不会掀起任何的漪涟。 他的实力，或许相对于他的那些对手并不占优。 可战斗起来，他的强大是压倒性的，是让人绝望到生不出一点侥幸的。 “顾天泽，哈，顾天泽。” 杜昱衡冷笑两声：“在商言商，我也只是想赚些小钱而已，别怪我。” 他已安排了人手下去，让他们在各大酒楼、茶肆鼓吹顾天泽的战绩，到时候再让几个托带着他们来长河赌坊押注，利用先进带后进的方式，从他们的身上褥一褥羊毛，至于他们在输了钱后，会不会怨恨上顾天泽，会不会因为此而成为顾天泽的黑子，那就与他无关了。 “谁让，你偏要不自量力的挑战冉行初呢？”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杜昱衡一口将提神的绿茶一饮而尽，已经开始畅想他这个老对手吃瘪时的场景了。 真是—— 大快人心！ 他是真想戳着顾天泽的脑门，居高临下的对顾天泽骂道：“你这家伙也有今天！” 如此，才算得上苦尽甘来。 才不枉他忍辱负重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呵呵的笑着，越发的期待起了那一天的到来—— 十月十日，千仞峰头。 他定要好好看看那家伙的凄惨模样！ 而与此同时。 昆古幻境，大争世平台。 顾天泽的圈子。 在白玉柔与江小雅的努力下，虽然与人榜前百的那些个大热圈子仍然相去甚远，但也已然有了点起色，至少聚集了几十个同样喜欢顾天泽的同好。 只是…… 自从顾天泽挑战冉行初的消息传来后，圈子的氛围就一日糟过一日。 倒不是说大家在相处的过程中有了什么冲突矛盾，而是因为，有其它圈子的黑子，特意来这里挑事。 开口就骂人，开口就满嘴喷粪。 哪怕再如何删禁也禁不住他们马甲众多。 刚开始一两天，天盟的大家还怒气冲冲的反喷了回去，可这样反而助长了喷子们的气焰，喷子不禁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带劲。 而更加烦人的是，碍于顾天泽与冉行初之间确实存在一定实力上的差距，碰到那些刻意贬低顾天泽，抬高冉行初的，有些场面话她们还不好说。 总不能说， 你们冉行初就是垃圾，我们家顾天泽能一个打十个吧？ 这话要是赢了说说也无妨。 可要是输了呢？ 因此， 他们对那些喷子的话，只能忍着、受着，然后删帖、禁言套餐奉上！ 可长此以往这也不是办法啊。 圈子里的大家，尽管互相都挺聊得来的，可有谁在一片乌烟瘴气的情况下，还特意跑过来聊天吹水？ 找罪受，活受气？ 眼不见为净！ 因此，圈子里冒泡的活人越来越少，圈子的氛围也越来越冷清。 向大争世的官方反映，也得不到回馈。 局势就僵到这里了。 现在他们的圈子已经被冉行初圈子的那伙人给搞残了，在十月十日的对决结束前，应当不会有安宁之日。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顾天泽能在那场对决中大展神威，不至于输的那么惨。 不然冉行初圈子那些人难免会过来冷嘲热讽一番，怕是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就要因此而溃散大半。 至于赢…… 坦白的说，除了白玉柔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以外，他们所有人都不做指望。 毕竟， 冉行初实在是太强了，人榜六百六十六位于人榜一百九十八位的差距也委实太大了——大到即便他们都算是顾天泽的死忠，也不相信他能经过短短数个月的修行，就能击败一位有望人榜前百的当世天骄！ 当笑话讲还差不多。 ——事实上，冉行初圈子的那些人，还真跑过来把他们当笑话了。 各种侮辱性质的言语满天飞。 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憋着口气，恨不能以身代顾天泽，和那位在世天王好好战上一场。 可武道，终究是靠实力说话的。 他们偏偏就无话可说。 十月十日，千仞峰上。 天盟的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日子，期待着这场战斗的到来。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 促成这场战斗的始作俑者，正在江府和人把酒言欢。 易茂勋。 此刻这位易家大公子，正与人榜第二的江无敌对饮。 他们会话的主题，刚好不好，正是顾天泽与冉行初一战。 这是偶然，也是必然。 因为， 冉行初是江府这位大少，早就物色好的人选。 而顾天泽，同样是易茂勋圈定的人。 “顾天泽和冉行初，”江无敌瞥了他一眼，“他们的战斗你认为谁会赢？” “明知故问。”易家的大公子说道。 “这么说来你可是在那个顾天泽身上压了重注，”江无敌不以为意，“就不怕到时候血本无归？” “离白玉京演武还有三年时间，我可没急着下注。”易茂勋优哉游哉的回道。 “既然如此，你怎么能肯定，那个叫顾天泽的剑客，一定能战胜冉行初？”江无敌问道。 “我可从来没说过，他一定能战胜冉行初。”易茂勋说道。 “那你那句‘明知故问’做何解？”江无敌冷哼一声，“我可不信你这种精于算计的人物，会做赔本的事。” “纠正，是精于计算。”易茂勋笑了笑，“至于那句‘明知故问’，与你所想的可就大为不同了，我的意思是……这场战斗的结果你不是心里有数吗？怎么还来问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无敌皱了皱眉，“明知道他不是冉行初的对手，还把他拉出来和冉行初打对台？”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易茂勋解释道，“我只不过是认为，没有比冉行初更好的试金石——无论武功、心智还是战斗的意志，那位在世天王都称得上是上上之选，而最重要的是，他是人榜中极少数能全方位碾压现在的顾天泽的那类全能型武者，顾天泽甚至很难在他的手上撑得住百招。” “所以，你这是为了什么？”江无敌问道，“为了探一探这位春花秋月剑的底？” “不仅仅如此，”易茂勋说道，“我更想要看看，他是如何在逆境中挣扎，在面对接近绝望的局势时他会如何处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知道的——” “我们白云界在白玉京麾下虽然是最强大的一界，可因云海阻隔，我们的参赛队伍被分为了起码三十三，不，是三十四支。” “而我们所需要面对的，是起码几十个小世界的各色天骄人杰，或许一时能占据上风，也或许一时能畅通无阻，但迟早会碰到更强、甚至强大到让我们绝望的队伍，我想知道，在这种大逆风的情况下，他会如何做。” “是知进退，明得失的放弃，还是悍然死战。”易茂勋饶有兴趣的说道，“前者姑且不论，若是后者，在面对能全方位碾压他的对手，他是会激发潜能，越战越强，还是会三下五除二的被打崩——这些，都将影响到我对他的评定，都会让我重新考虑，是否该将筹码加在他身上。” “你的心思，永远都这么多。”江无敌喝了口酒。 “心思不多的话，怎么敢成为你的对手。”易茂勋笑着回答道，“又怎么敢早早的开始布局上界的演武？” “也是，”江无敌嘴角抿起一个弧度，“但言归正题，你真的认为，仅凭借一些游兵散勇就能取得白玉京演武最后的优胜？” “我可不赞同你将他们是游兵散勇，他们是武者——也只是武者。”易茂勋眯了眯眼，“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你，兵家那一套在武者身上可不一定能行得通。” “别以为上界将这场演武视为游戏，它就真的只是游戏。”江无敌冷声道，“你我皆知，历年来殒命于此的天骄武者，多如牛毛——我们这些小世界天才的性命，到了那儿，贱如草芥！” “所以，我才想取得最后的优胜，才想，补全我们的武道。”易茂勋低声说道，轻轻地摇了摇头，“在这一点上，我们利害一致，至于道路上的分歧，这么多年了，我们俩谁也没能说服对方。” “到时候，各凭本事罢了！” “好一个各凭本事，”江无敌举杯，“那这一胜，我就先拿下了！” “随你。” 两人既是朋友，也是对手。 而顾天泽与冉行初之间的关系，相比较于这两人，就简单明了了许多。 他们， 只是对手！ 人榜争锋上的对手！ “少爷，”冉府，中年瘦弱文士将幕僚团整理出的资料，放在了案牍上，“这是我们能搜集到的，顾天泽的所有资料。” “辛苦了，徐叔。”一头白发苍苍，面容却依然年轻的武者沉声说道。 “哪里，能为少爷做事，是我们这些下人们的福分。”中年瘦弱文士说道，“只是一个人榜五百之后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少爷没必要那么在意吧。” “雄鹰搏兔，亦用全力。”被称为少爷的，一头白发的年轻武者说道，“况且我也不是什么雄鹰，他也不是什么兔子，我们都只是人境武者，既然同是人境武者就都有弱点，都有破绽，谁能先一步抓住对方的弱点、抓住对方的破绽，谁就能在战斗中占尽优势，甚至一举奠定胜局也说不定。” “是，少爷教训的是。”中年瘦弱文士拱手道。 “时间也不早了，”面相仍然年轻的武者舔了舔笔，“徐叔你这两天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少爷你也辛苦了，你也早点休息。” 中年瘦弱文士的眸光在年轻武者那一头鲜明的白发上稍作停驻——在世天王，这是多么响亮的名头，可谁能想得到少爷在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辛劳。 武学、兵法、乃至政事。 他一样都没有落下，每一样都完成的无可挑剔。 可过分的操劳，对心力的过分损耗，终究让他早生华发。 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个自家少爷熬到丑时仍然挑灯夜战的夜晚了，但这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冉府终究没落了，终究是罪臣之后，终究只能靠少爷一个人撑起…… “好，我会的。” 早生华发的武者目送着中年文士的离开，随后再一次埋首于纷繁复杂的卷宗之中，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再一次的抬起头。 徐徐吐出了一个名字： “顾天泽。” ：。： 第九十六章烦恼丝尽去 九月三十。 昆古幻境。 作为专注于人榜的直播平台，大争世自然不会放过顾天泽与冉行初这两位极具话题性的武者的战斗。 早早的，关于这场对决的预热工作，便已经开始了。 “大家好，欢迎收看大争世直播间，人榜争锋早知道，我是主持人李雅欣。”李雅欣落座，“近些日子，春花秋月剑顾天泽约战在世天王冉行初可是闹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关于我是顾天泽的死忠这件事情，大家应该也知道了吧。”她很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相信和我一样，关注这一战的朋友为数不少。” “到底是冉行初更甚一筹呢，还是顾天泽技高一等呢？这个问题，我可没有太多的发言权。”李雅欣流露出了苦恼的神色，随后眼睛一亮，“但我相信有人能为冷静客观的做出分析，替我们揭开迷雾。” “现在，让我们有请今天的特邀嘉宾。” “蹬蹬蹬蹬——” 一阵效果音传出，一位穿着大红长袍，打扮的骚气十足的光头男人，推开了昆古幻境虚构出的直播间的房门。 然后一片留言飞驰而过。 “是你，是那个男人！” “雅欣你好狠啊，为了顾天泽获胜，竟然对冉行初使用因果武器！” “啊啊啊，看到那个男人出场，我突然好后悔，我为什么押了冉行初啊！” 尽管没有声音传出，但李雅欣却好像听到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哀嚎之声，心中不禁冷笑——叫你们不去支持顾天泽，叫你们这群冉行初的粉丝来我家顾天泽的圈子里闹，现在知道怕了吧？晚了！ 脸上却不显露分毫，依旧流露出温柔可人的笑容，向认识或不认识他的观众们介绍今天的特邀嘉宾：“这位是德云生前辈，武道五重天修为，地境宗师，是我们青云州武道界名符其实的老前辈——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了德云生前辈前来我们大争世做客，为大家分析顾天泽与冉行初的一战。” “你们好。”德云生在打了声招呼后，坐在了李雅欣的对面。 “德云生前辈，”李雅欣看着他那清丽脱俗的大光头，不禁一阵喜从中来，“一段时日不见，您怎么换发型了？” “愿赌服输。”德云生说道，“我德某人向来说到做到——毒奶的名头，我这次一定要摘掉，一雪前耻！” “希望如此。”李雅欣言不由衷的说道。 旋即开始了今天的话题：“德云生前辈，关于十月十日千仞峰上的一战，你认为谁能获得最后的优胜。” “毫无疑问，是冉行初。”德云生说得斩钉截铁。 然后，又是一片留言飞过。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德云生这口毒奶奶下去，冉天王怕是得暴毙？” “胡说！我们冉天王乃是天王在世，百毒不侵，怎么会怕一口毒奶？匿了，匿了，我先去庙里为冉天王祈福再说。” “喂，楼上的，你们在说什么毒奶啊？我怎么听不懂啊——明明冉天王赢一个人榜六百多位的无名之辈再正常不过，你们凭什么说他会输？” “哟，又一个头铁的新人？” “我们的口号是：顾天泽可以输，德云生一奶就死！” “蒙方被他奶死了，那个啥劳子的指虎王也被他奶死了——这个还是字面意思上的奶死，你们家的冉天王虽然强势，但面对这么一尊将乌鸦嘴修炼成武道神通的地境宗师怕也是力有未逮吧。” “……”德云生面沉如水的看着自眼前飘过的一条条留言，自己酿成的苦酒，哪怕是哭着也要自己喝下，“我们是武者，武者当以力胜人，所谓的玄学，所谓的天命，姑且听之，不足为信！” 随后，他给出了他支持冉行初获胜的理由。 “功力更深，境界更高，战斗经验更加丰富，顾天泽凭什么去赢过一个样样都比他要强的人？”德云生掷地有声，“更何况，他还是冉行初——毫不客气的说，他是现有兵家武学年轻一代的集大成者，人榜中没人可以在虚实一道、在兵法一道能胜过他，也别想着在他面前以弱胜强。” “顾天泽确实了不起，能够屡屡创造奇迹，战胜一个个他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但我不得不说，他这一次是撞到了铁板上了，冉行初与他所遭遇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同，他对战斗的把握，即便是我们地境宗师有时候也会自愧不如。” “而且冉行初的成长轨迹，与顾天泽其实都如出一辙。”德云生感叹道，“都一路挑战强敌，都有过落败、乃至濒死的经历，并且都在落败之后，从失败中汲取成长所需的资粮，然后越战越强，一个个战胜本不可战胜的强敌。” “从这方面来说，冉行初简直就是一个更大号的顾天泽。” “我简直想不出，顾天泽有哪怕一丁点赢的可能！” 德云生最后作结。 他自认为他分析的还是挺到位的，一定能凭借这番分析，重新夺回自己的名誉。 然而…… 底下飞过的留言却让他脸色不由一黑。 “分析的很在理，可想想蒙方，想想王霸道，都是被这番在理的分析给奶死的。” “同感，明明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但……我他妈的就感觉心里悬得很。” “同很慌，我可是倾家荡产押了冉行初……” “请允悲。” “有德云生毒奶在前，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 李雅欣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德云生，但终究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她轻咳一声，问道：“难道顾天泽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没有。” 德云生说的斩钉截铁：“是强就是强，是弱就是弱，武道之争哪有那么多偶然，除非顾天泽真的进境神速，能将自身的硬实力提升到足以与冉行初正面争锋的地步，才有那么微不可查的一线胜机。” “只有一线吗？” “呵，本来连一线都不会有。”德云生说道，“毕竟武学修行如盖楼，万丈高楼平地起，哪来那么多突飞猛进，几个月的时间，顾天泽又没有进什么与时间相关的秘境，怎么可能脱胎换骨，怎么可能能将自己的人榜排位往前推个几百位——他又不是什么神仙，这次要是还能赢的话，我就把我的头发给……” 话说到一半时，德云生忽然察觉了不对——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然后紧闭双唇，缄口不言。 而飘过的留言之中，自是清一色的一片猪笑声。 “哈哈哈哈哈……” 在欢声笑语声中，节目继续。 ：。： 第九十八章十月初十，千仞峰上 十月十日。 顾天泽恢复的比预料的更慢，先前强行观想万古重楼，似乎真的伤到了他的根基，药石无救，只能徐徐图之。 但好在，现如今他已回复了九成，于战力无损。 “冉行初。” 于千仞峰的峰头，他看向了来人。 一头白发如霜似雪，被发簪束起，两条柳叶似眉，一双眸子似星，五官端正，面容姣好，却不失以上位者独有的威严。 “顾天泽。” 来人脚步微顿，赤金长枪拖拽在地面之上，眸光深深，望向了他此战的对手。 两人尽皆无言。 在澄清的天宇之下，在千仞峰旁，起码有数十艘满载着观战者的云船在周围游曳，呐喊声、助威声，响彻云霄。 “来战！” 这时候比拼耐心毫无意义，顾天泽率先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抢先出手。 “噌——” 长剑出鞘，剑光如水。 一剑斩天罡。 顾天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一出手就是决胜一击。 “好！” 冉行初不退不让，兵伐诀运转到极致，随后枪出如龙—— 撼世枪第一式，潜龙出渊！ 潜龙出渊，自是龙翔九天，这是蓄势的一枪，蓄势的时间越长，这一枪的威力，就越是惊人。 而自两人会面起，自二人开始对峙起，他便开始为这一枪蓄势，就开始为这一式埋下了伏笔。 这一枪，或许会是今日他最巅峰的一枪！ 冉行初心中掠过千百个念头，最终，却只剩下了最后也是最强烈的一个——将他，将眼前这个人击败！ 他一枪轰出，气劲震荡虚空，有一条金色的龙影，仿佛自枪身上飞腾而起！ “吼！” 人境武者交锋，精神幻境重叠。 顾天泽仿佛看到了有一头金色的神龙，自漆黑而不见底的深渊之下冲出，携裹着仿佛要将天地击穿的庞然气势，向他呼啸而来！ 功法等阶压制—— 他当即恍然，两人的打算其实都非常相近，都希望能先声夺人，打压对方的气势，将节奏把控在自己的手上。 所以一出手都是常态下的最强一击！ 可自己这边棋差一招，一剑斩天罡这式剑招尽管非同凡响，但终究只是在多罗国一带流传的剑道秘籍，其品阶充其量也不过是人级，或是地级下品。 与地级二品的撼世枪，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但我可不会输。” 顾天泽在心中低声自语，旋即将自身在剑道上的感悟，尽数灌注于这一剑之内。 森罗万象，皆为我所用！ 质量不够，那就用数量来补！ 他一咬牙，抡动手中仿佛重于千钧的长剑。 星陨！ 月落！ 与一剑斩天罡！ 三式杀招融为一体，化作他现阶段所能挥出的最强一击。 若有真龙来， 他便屠龙！ “轰隆！” 剑光宛若雷霆劈落。 真龙咆哮，乌云磅礴，龙血洒落成雨。 旋即精神幻境消退。 顾天泽吃力不住，被这一枪扫的连连后退，直到在地上踩出了十数个深坑后，才勉强站定，张嘴吐出一口瘀血。 但这明明是一个大好良机，却被冉行初错过。 这位在世天王不仅没有趁胜追击，反倒蹬蹬蹬的往后退上了三步，以手扶额，揉了揉眉心道：“好剑意。” 顾天泽没有回话，两人就这么一边舔抵着伤口，一边继续对峙。 “冉行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不乘胜追击啊！” 云船上的观众，看的是一头雾水，对战局的发展，根本不明其所以。 但大争世作为专业的直播平台，自然配备了专业的讲解嘉宾——在主持人的对面，一身粉色狐裘的德云生正在侃侃而谈。 “看这里。” 利用昆古幻境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落差，他能够将两人碰撞的细节进行拆分，进行讲解。 “他们两人一上来就打出了真火，”德云生说道，“顾天泽的是类似‘拔剑术’之类的爆发技，而冉行初所使用的则是一种蓄力技——这两种类型的招式其实各有各的优缺点，难分伯仲。” “但值得注意的是，功法等阶的差异。” “撼世枪作为地级二品功法，乃是当世第一流的枪法，而顾天泽的那式剑法，虽然不差，可也就是那么回事。” “两强相遇，必是力强者胜！” 他调换出顾天泽控制不住身形，连退十数步的画面。 “结果可以说很是清晰很明，至于为什么冉行初不趁胜追击，原因同样简单。”德云生一震衣袖，“因为，他同样没有占到便宜。” “两人精神交锋的场景你们应该也看到了，顾天泽在精神幻境中，连冉行初幻化出的神龙的龙头都给斩了，可谓是占尽了上风。” “唯一可惜的是他仍未踏足地境，尚无法以精神干涉现实，手中长剑的力道不多一分也不减一分，该被打飞就被打飞。” “但即便这般，他也轻创了冉行初的精神，挫败了他的气势，打乱了他的追击。” “这一局，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德云生拿起一杯水咕噜噜的灌入口中，“不过两人到算是交了底，心里对自己的这个对手，也有了一个相对直观的认识，接下来应该会打的相对保守一点。” “保守一点？感觉这口奶有点厉害啊，待会怕不是连脑花子都要给打出来？” “喂喂喂，好好说话啊，这边还在吃着饭哩！” “是啊，这种关系到武者生死的玩笑还是别开比较好……” 一阵留言飘过。 李雅欣对于这种恶意调侃也挺不喜欢的，但在主持人这个位置上，她早已习惯了对这些留言的无视，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问出了她乃至是观众们最关心的问题：“从刚刚那轮交手来看，你认为谁最后获胜的概率会比较大。” “我还是坚持我先前的观点。”德云生给出了答案，“尽管顾天泽确实精进神速，现在看来，怕是已登临了武道的第三重天，可他开局的那式剑法来看，他的观念仍然没有转变过来，一身功法，怕还是以人级功法为主。” “而在人榜前两百这一档中，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这一点，我能想到，冉行初就不会想不到——更有甚至，在先前那轮交锋中，他已经将顾天泽这个弱点纳入了考量也说不定。” “我可以断言。” “只要冉行初死抓这个点，顾天泽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 第九十九章大家都是狐狸，谈什么聊斋 处于战斗中的顾天泽，理所当然不会知道德云生的点评。 但他的心中，自有一把衡量利害得失的秤。 兵伐诀、撼世枪。 正面交锋，他不会是冉行初的对手。 在判明了这一点后，他没有急着发起进攻，而是不断在这位在世天王面前游走，思量后续的战法。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后再找寻机会以翻天镇海真意奠定胜局？ 想的挺美，可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却挺大。 别的不说，这家伙实在是太稳了。 有如山似岳般伫立于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丝毫没有给他留出哪怕一点的可乘之机。 让他有一种老鼠拉大龟一般的无力感。 而另一边， 冉行初也拿目前的局势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春花秋月剑确实是一名极其难缠的对手，尽管所修功法大多只有人级，一身根基在他们这些同级武者眼中也只是泛泛，但他偏偏就是能强到不可思议、强到不讲道理。 那将龙头斩落的那一剑—— 他可一点没忘。 剑意浩荡，似星陨月落，蛮横无比。 情报有误。 对方除了那么立意高不可攀的天级杀招外，起码还掌握有一门地级剑法！ 即便在刚刚吃了一点闷亏，对方也仍在藏拙！ 当然也不能排除，对方是在示敌以弱。 所以， 不能急，必须稳。 自古兵家相争，强者以正胜，弱者以奇胜，冉行初虽然一点也不敢小瞧这个年岁比他还小上不少的年轻人，但论纸面实力、论根基底气。 是他更强。 他只要走他的堂皇大道，不贪功冒进，不给对方可乘之机，对方纵使有千般手段，也奈何不了他！ 冉行初的心境越发的沉稳。 他在等，他也等得起。 但顾天泽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冉行初既然严防死守，既然不留一点破绽，他自然不会浪费精力体力，去做无意义的试探。 他也在等。 不是在等所谓的破绽。 似冉行初这般精通兵家之道的人，即便有漏洞，有破绽，顾天泽也不敢将之当做真正的漏洞、破绽。 相反，定要怀疑是对方布下的诱饵乃至陷阱。 所以，他等的是时间。 等时间消磨这位冉天王的精力、体力，等着他的状态从顶峰滑落。 只有如此， 他才能胜之以奇！ 于是——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自两人身边悄然流逝。 一炷香的时间，两炷香的时间，三炷香的时间…… 很快， 三个时辰已然过去。 然后是如日中天，再然后是日薄西山，直至，夜幕渐深。 这一战，两人都打的极其稳健、极其保守，他们的体力、精力乃至脑力都无可避免的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滑。 在这期间冉行初不是没尝试过主动发起进攻。 但他不贪功，不冒进。 太稳了。 而且也太慢了。 或许是因为琉璃战体凝聚的体外铠甲的缘故，他在腾移挪转间太过笨拙，招式衔接中总有若有若无的一丝停滞。 倘若可以由此下手…… 顾天泽冷哼一声，那可就真是自投罗网了。 冉行初的片子——咳咳，冉行初的战斗留影他可是看了不少，当时怎么没见他腾移挪转时有半点笨拙，当时怎么没见他招式衔接间有停滞？ 不过，倒不是不可以利用一番。 心思一动，顾天泽抢攻上前，翻手之间就是一片阳光明媚，春光灿烂。 冉行初不退不让，抡枪上前。 二人一番争斗，时而枪出如龙，时而春花烂漫，终于打出了几分烟火气。 这让在云船上观战的一众观众终于提起了几分精神，一边吃着云船上贩卖的昂贵盒饭，一边为各自支持的人喝彩。 不过，声音或多或少都有些有气无力。 而他们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比李雅欣要幸运的多。 自开战起，二人消磨对峙的时间起码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而换算成时间十倍快于现实世界的昆古幻境，则是整整四天多的时间。 四天多的时间！ 观众可以来去自如，而特邀嘉宾德云生又是超凡入圣的地境宗师。 只有李雅欣这个主持人，不得不强忍着倦意便意，继续在岗位上坚守。 在看到两人终于爆发了白刃战，她的眼睛不由一亮，不由望向了德云生：“前辈，您觉得这一轮交手能分出胜负么？” 再不分出胜负老娘就真要憋不住了！ “能。” 德云生扫了她一眼，给出了答案：“顾天泽这一次太贪功冒进了。” “这两人在我看来，是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德云生在随后给出了他的理由，“顾天泽这只小狐狸打算以拖延时间的方式，让处于守势的冉行初消耗更多的精力，让他的状态不复完备。” “但冉行初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是一只经验更老道的大狐狸，他不仅防御的滴水不漏，更运用这段时间对顾天泽试探的回应，营造出了一个弱点、一个错觉——一个他身法薄弱，招式衔接不当的弱点。” “可冉行初自交战以来，就一直以守势为主，腾挪扭转间确实多有不便啊——这一点从他那身厚实的可怕的琉璃战甲上就能看出来。” 李雅欣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你错了，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他不仅从开战时就在布局，更利用了人的思维惯势。”德云生感叹道，“铠甲沉重，只因精铁沉重，琉璃自古轻薄易碎，冉行初以琉璃战体凝练的战甲，别看样式沉重，刀剑难伤，其实轻巧非常，了不起也就十来斤重，覆盖在身上不会对身法有任何的影响。” “顾天泽散人出身，不知其中利害，又没有情报来源，对冉行初认识不足，受他蒙骗再正常不过。” “可错了就是错了，人榜争锋，生死一线，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顾天泽此番错判了形势，一无所知的踏入了冉行初的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基本已是有败无胜，这一战可以说是胜负已定！” 德云生说话，斜着眼睛瞅了李雅欣一眼，见身边这个女人没有跳出来唱反调，也没看见有观众留言说他毒奶。 不禁一阵神清气爽，一种天下尽在我掌控之中的豪情油然而生！ 哈哈！ 这一次你终于要翻车了吧！顾天泽！ 对这个害他声名狼藉的青年武者，德云生一点好感都欠奉，能预见到他的败北，德云生自是心中一阵暗爽。 然后， 果不其然—— 冉行初在见猎物入局之后，终于显露了他的獠牙！ ：。： 第一百章决胜 千仞之峰，云船之上。 白玉柔和江小雅在观战——这是她们“线下”的第一次见面，然后没有想到，这一见就是整整一天的时间。 从早到晚，局势一直都没有打开。 许多人都受不了如此无聊的战斗，纷纷离去，就是江小雅，此刻都有些昏昏欲睡，只有如白玉柔这般的死忠，才能坚持到现在。 “看！快看！” 现实世界里的白玉柔，是个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大小姐，与她这种武家之女截然不同，待人彬彬有礼，说话细声细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人大小的精致人偶，让人忍不住拥入怀中去宠爱，去怜惜。 “啊？战斗爆发了吗？” 江小雅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然后看向了云船上用以捕捉人榜武者交战的透镜。 枪剑相交，两人激战正酣。 剑光、枪影。 两个身影不断碰撞，不断交错。 “谁？小雅，是谁占了上风？” 白玉柔交叠这双手，小脸上满是因过分激动而升起的红晕。 “啊……啊？”江小雅愣了愣神，旋即重新将视线投注于战局之上，这里可没有昆古幻境的十倍减速，即便是她，看的也很是吃力，“应该是顾天泽占了上风……吧？” “吧？”白玉柔眨了眨眼。 江小雅却没时间关注这些，因为她分明看到，冉行初的嘴角咧出了一个笑容。 奇怪…… 如果处于劣势，他会笑？ 江小雅分明看到，顾天泽利用他出招间的不连贯，发动了强攻——那位在世天王所面临的局面明摆着再糟糕不过。 可为什么……他反而在笑？ 不等少女想清这个问题，局势又是一变。 冉行初—— 图穷匕见！ 面对抢攻他薄弱之处的顾天泽，他的动作、他的步法忽然提升了整整一档！不仅避开了身上的要害，反而在这一刻化被动为主动，悍然出手！ 枪出。 撼世枪第七式，兵锋所至！ 冉行初仿佛化身为一军之主，统帅了一支无敌军势，长枪所向，即是兵锋所至，所至之处，神鬼辟易，寸草不生！ 山来挡我，我就开山！ 海来阻我，我就分海！ 若这天地逆我，我就荡平这苍茫河山！ 这就是兵锋所至。 这就是上古天庭的大气魄！ 一枪轰出。 连天地山川都要俯首，都要称臣！ 而因此而变色的，绝不止有江小雅一人，也绝不止有云船之上的众人，在时间流速被放慢了十倍的昆古幻境之中。 不说沉寂已久的留言再次热闹了起来，就连德云生的神色也不禁一变：“好一个兵锋所至！这一次，顾天泽要栽了！” 漫天剑光？ 挡不住这兵锋所至！ 腾挪躲闪？ 躲不开这兵锋所至！ 这一枪，是凝结了上古天兵天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气魄的一枪，是撼世枪这门地级二品枪法中最强的三式杀招之一。 仓促之下顾天泽怎么能挡得住？怎么能避得开？ 连金刚不坏神功都没来得及使用。 这一枪， 将他贯穿！ “啊！” 昆古幻境之中，李雅欣发出一声惊呼。 “不好。” 云船之上，江小雅用手遮住了白玉柔的眼。 然后……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齐齐的瞪大了眼。 顾天泽被洞穿的身体。 如梦幻泡影般消散了。 是假身！ 是精神幻境！ 这根本就是一记虚招！ 所有人都恍若梦中，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唯有一人。 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尽管他知道。 要遭！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冉行初。 从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这位在世天王尽管事先做了充足的谋划，可他向来都不会将他的对手当做傻瓜。 因此，在刚刚那一枪中，他刻意留出了三分力道。 也得益于此。 当顾天泽真身出现时，他才来得及横枪回防。 但…… 错了。 这同样是假身，同样是精神幻境，同样只是一记虚招！ 真正的杀招—— 在上面！在头顶上！在天空中那轮明月之上！ ——月落。 这是顾天泽自翻天镇海真意中感悟出的两式剑招中的一招，也是顾天泽所能把控、所能拿捏的，最强的一招。 “轰隆！” 云海翻腾。 “轰隆！” 大地震颤。 “轰隆！” 即便是千仞之峰，也随之摇曳。 旋即—— 云开见月！ 有月自中天而来，坠入苍穹！ 这是多么奇幻，多么瑰丽，多么浪漫的一幕。 冉行初的心神，不由为眼前的壮美一幕所夺，直到那刻骨的杀机近在眼前之际，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精神幻境！ 他一咬舌尖，使自己清醒过来。 可纵使如此他也看不破这重幻境，也不知道顾天泽这一剑到底会从何处攻来。 但管不了这么多了。 攻敌所必救，顾天泽所选择的主攻方向，一定是他琉璃战甲所不能保护到的周身要害之处。 所以—— 他强任他强！ 冉行初没有自乱阵脚，他只是就地一个板桥躺下，同时于心中观想创立撼世枪的那位天庭战神，低声吼道：“破！” 幻境轰然而碎！ 胸口也随之一痛！ 一股沛然巨力直击他的肺腑，他难以自抑的仰天喷出了一口鲜血。 然后， 他反手一枪扎出。 撼世枪第二十七式—— 有我无敌！ 这是撼世枪的最后一式，这是一式的必胜之枪，更是一式搏命之枪，枪出有我，枪出无敌！ 有我，则无敌！ “厉害！” 顾天泽瞳仁微缩，在世天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他不仅用身上这副琉璃战甲硬抗下了月落一剑，更在这近乎绝境的情况下，攻向了他的软肋。 ——攻敌所必救！ 这一枪，他要么撤剑回防，要么以金身硬抗。 没有第二种选择。 逃避，闪避，都只会给这家伙留下喘息之机。 撤剑回防，则同样会打乱他自身进攻的节奏。 也就是说…… 如果我想保住，甚至扩大优势，只能以金刚不坏之身硬抗。 但会不会连带着我会用金刚不坏之身……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顾天泽心思如电，在短短的瞬间之间，心头就掠过了数个想法，可……就算如此，他也来不及想出哪一个是所谓的最优解。 到最后他只来得及在枪芒及体之前—— 金刚不坏神功！ ：。： 第一百零一章胜负已分？ 一枪。 一剑。 毫无半点迟疑，都杀向对方的要害。 谁胜？ 谁负？ 亦或是谁生？谁死？ 在二人的护身功体破碎前，谁也猜不到结果。 更有甚至—— 还有相当多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都没有弄明白，局势到底如何发生到了这一步。 明明刚刚还打的难解难分，怎么局势突然一下就急转直下了呢？ 不要说云船上现场观战的观众，就连时间流速被放慢了十倍的昆古幻境中，没弄明白事情起因与经过的人，也大把大把的都是。 当然，因为时间倍速的关系，他们还没看到二人血拼的那一幕。 “将计就计。” 德云生的脸色相当难看——这顾天泽还真是邪门了，明明他已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断定了他已经踏入了冉行初的陷阱，断定了他已经必败无疑了，怎么还能翻身，怎么还能藏拙？ 这不武学！？ 难道这家伙是上天派下来专门和我作对，专门打我脸的！？ 果然！ 不是本高手分析不清时局，而是为天妒之！ 一番自我安慰了之后，德云生的面色稍缓，开始解说起了战局：“不得不说，顾天泽这一次干得漂亮。” 他要吹。 他要拼命的吹。 他还真不信了，他堂堂一代毒奶，还奶不死这家伙！ “先前是我看走眼了，顾天泽其实早就发现了冉行初的谋算。”德云生一反常态的鼓吹起了顾天泽，“但这只小狐狸也狡猾的很，他在发现了陷阱之后不禁没有声张，反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大张旗鼓的踏入了陷阱之中。” “一番试探性的交手之中，双方揭开了各自的底牌——” “顾天泽知道，冉行初这处‘破绽’是诱饵、是陷阱，所以他并未真正出手，而是不动声色的运用精神幻境营造出一个幻身，刻意攻向招式衔接的空挡指出，从而骗出了冉行初的杀招，骗出了那式兵锋所至。” 德云生分析道：“但他真正干得漂亮的，还是他的第二个假身——冉行初没有那么容易上当，他那式兵锋所至别看声势浩大，可实际上至多只用了七分力，还有剩下三分提防着顾天泽的后手。” “所以在顾天泽第一个假身暴露的时候，冉行初并未有太多的意外，他当机立断，抽身回防。”德云生叹息道，“可这一回防就坏了，谁能想到顾天泽第二次攻击也仍是虚招？谁能想到这一次的顾天泽仍是假身？” “或许冉行初能想到，但那又如何？人榜争锋，生死一线，在那个时候，就算他心思如电，也来不及想那么多，退一万步来说，他纵使想到了对方的第二次攻击可能同样是佯攻，但他敢赌吗？能赌吗？来得及去赌吗！” “来不及。”德云生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冉行初的应对可以说无错，但在这场战斗中，顾天泽凭借着洞敌占据了先机，抢占了先手，一步算三步，最后更是将冉行初直接算死——看来这一局的胜负，应是毫无悬念了。” “我去……德云生转性了？这次怎么奶起了顾天泽了？” “话说这么大优势，德云生就算奶，也奶不死他吧？” “我不管，我不管，无脑押冉行初，德云生毒奶天下第一!” “德云生终于对顾天泽这个老相识下手了啊！” 一片留言飘过。 德云生宠辱不惊。 顾天泽优势这么大——还怎么输！？ 退一步来说，就算输了，就算坐实了他的“毒奶”、“乌鸦嘴”之名，至少也按死了这个害得他身败名裂，还总在他面前蹦跶的小兔崽子。 这波不亏。 他摩挲着下巴上的小胡子，心中一阵暗爽。 而在另一边。 顾天泽与冉行初的战斗已到了一分生死、胜负的关键时刻。 谁也不敢有任何的留手。 站在一旁的地境宗师们，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准备救下落败的一方。 但心中却没有侥幸之心。 战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别说两人一死一残，就是双双毙命，也不是不可能——而偏偏身为裁判的他们，又无法下场干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拼了个你死我活。 你死。 赤金色的长枪贯穿了金色神人的身体，在顾天泽的右胸上捅了一个大窟窿！ 我活。 长剑凿穿了铠甲的防护，将冉行初钉死在了地上！ “铿！” 金铁交加之音稍稍晚了片刻才传出。 “咳！” 两人齐齐吐出一口鲜血，顾天泽整个人随着长枪的一甩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一旁的巨石上。 谁胜？谁负？ 场上的数位地境宗师面面相觑。 若以伤势轻重来判断，这一场自是冉行初赢了。 可冉行初整个人被长剑钉死在了地上，一时半会挣脱不出，顾天泽若是能挺着重伤之躯继续战斗，仍然有机会致他于死地。 所以该不该现在出手，评定胜负，终结这场对局。 几位地境宗师相互对视一眼，而后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开什么玩笑？ 又不是自家天才，谁会冒着被监天司问责的风险，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 呈现在云船之上与昆古幻境之中的观众的，是这么一副画面。 被钉死在地上的冉行初一个劲的挣扎，双手紧握那把插在他胸腹处的三尺青锋，想往外拔，可终究没办法发力，不只长剑没能拔出，反而撕裂了伤口，殷红的鲜血汩汩冒出…… 被一枪穿胸而过，而后甩飞出去的顾天泽，则艰难的从血泊中站起，一步一摇，一步一摇的向冉行初所在的方向走来，胸口的窟窿伴随着他的脚步，还在一滩一滩的往下掉着血…… 这一战实在是太惨烈了。 即便是江府出身的武家之女江小雅都看的一阵毛骨悚然，更遑论白玉柔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早在发现局势不对的第一时间，她就不顾少女的反对，按住了她的眼，没让他看到最后这血腥的一幕。 这一幕实在太壮烈了。 但大争世直播间中，观众关注的重点反而不在这里。 “我记得……就在几秒钟前，德云生德老前辈奶了顾天泽一口吧？” “顾天泽骑脸怎么输……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德云生这张嘴。” “受教了。” 一片留言飞过。 德云生心中不为所动——局势的演化完全出乎了他的所料，他本以为顾天泽这么大优势不该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可万万没想到，在他鼓吹了顾天泽一番，局势还真的急转直下了。 会不会…… 我真的觉醒了一门神通，一门反向的言出法随？ 德云生不禁暗暗思衬。 他决定再尝试一下：“我错的没错吧，顾天泽的弱点在他所掌握的功法，放在如今这个层面，已不足以为他带来优势——无论是开场时的第一轮交手，还是最后那轮关于护身功法的比拼，顾天泽都没能在冉行初身上占到便宜，不过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冉行初已彻底被钉死在了地上……” 说着说着，德云生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越发的怀疑，他是不是觉醒了有关“言出法随”方面的神通。 因为—— 他分明看到了，冉行初硬生生的反手撑地，拼着伤势加重，拼着由“重伤”向“濒死”过度，从地上站着起来！ 然后长枪一震，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住顾天泽：“胜负已分，还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必要吗？” 杀机四溢，大有再向前一步，便要将顾天泽斩杀于当场的架势！ ：。： 第一百零二章胜负已分！ “我去——这口奶真是绝了！” “从前，我相信武学，直到我看了德云生老师的讲解，我才知道，所谓的武学原来是这么的浅薄，这个世界上只有玄学才是王道！” “心痛顾天泽，大好的局势就这么葬送在了德云生的毒奶之下。” 一片留言飘过。 德云生丝毫不以为意：“顾天泽的败因早就埋下——我没记错的话，早在这场战斗开始前我就说了，冉行初的胜率远比顾天泽要更大，现如今你们怎么又开始怪罪起我来了？” “卧槽，这甩锅！” “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果然是宗师级的厚脸皮！” 一阵或贬或损的留言掠过。 “哈哈，”德云生在打开心结，从内心接受了“毒奶”这一属性后，已不打算再挽回自己那狼藉的名声，“我就喜欢看你们气急败坏又打不到我的样子。” “我去，德云生这是放飞自我了吧？这么跳！” “有本事你把你的地址留下啊！老兔子！” “楼上的，冷静点、冷静点，就算德云生再怎么跳，我们也打不过他，他可是一位地境宗师啊！” 千奇百怪的留言都有，李雅欣抿嘴而笑：“既然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老认为，最后的赢家会是冉行初？” “然也。”德云生点头，“在这种情况下，胜负已分，顾天泽再不认输投降，怕是连命都要赔在里头……” 这么说着，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这样说会不会触发反向的言出法随？会不会反过来坑到自己？ 应该不会吧。 如果这样子顾天泽都能反败为胜了，那他修炼什么武功啊，全凭一张嘴，就能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而就在他思量的转瞬之间，大争世直播间的留言板被引爆了。 “不会吧，这样也能触发毒奶？” “喂喂喂，这变局也来的太生硬，太突然了吧！” “我去！德云生！我信了你的邪！在赌坊全押了冉行初，这下可全赔光了啊！” 还真触发了反向的言出法随？ 德云生一惊，下意识的往直播屏幕看去—— “胜负已分，还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必要吗？” “是啊。” 面对冉行初的诘问，顾天泽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胜负已分，你确实没必要负隅顽抗了。”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 他胸前被长枪贯穿的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已痊愈如初，除了肤色相对更浅更嫩外，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贯穿伤。 “血肉衍生？” 冉行初定定的看着他：“你的神通是血肉衍生？” 神通？ 顾天泽眯了眯眼——他并非没有耳闻过，但这个不是只有地境宗师层面往上才有资格接触？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只是缄默。 不急不缓的向他步步紧逼。 “也是，只有掌握了这门神通，你才敢和我对拼。”冉行初苦笑，“这么看来，当初王霸道偷袭你之后，你之所坚持要与王霸道血战到底也是因为，你有这个底气、有这条后路在。” 横枪而立的青年武者摇了摇头：“没想到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啊，如果我当时能考虑的更细一点，如果能发现你还掌握着这门神通，你说，今天的战局会不会有一点不太一样？” “不，”顾天泽开口，“不管过程如何，我都相信，我会是最后的胜者。” 底牌这东西，他永远不缺。 王霸道花了数年时间参悟的天涯咫尺的秘术，已尽数成了他的东西——若是有心，他完全可以凭借此打一波偷袭。 但没必要。 只差一点，他甚至连金刚狼之力也能瞒下。 可惜 他还是低估了冉行初，低估了这位在世天王。 “看来，我败的不冤。”然而，冉行初却好似从他刚刚那番话、从刚刚的语气、神态中看出了什么一般，相当坦然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确实没必要负隅顽抗，这一局是我输了。” 这位在世天王将长枪拄进地里，以此支撑着自己。 “我认输。” 掷地有声。 数位地境宗师这才飞身上前，替两人检查伤势，调理元气。 “小冉，你这次可是从头被算计到尾了啊。”里面显然有人和冉行初相识，开起玩笑来没多少顾忌，“真是有负在世天王这个名号啊。” “天王二字太重，冉行初愧不敢当。”冉行初拱了拱手，“也就是朋友们的爱称，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似是察觉了顾天泽的惊诧，这位看上去不那么好打交道的在世天王笑了笑：“其实地境的前辈们挺好说话的，他们很多也是从人榜一路走过来的，也经历过我们现在所要经历的这些，和我们挺有共同语言的。” “是吗？”顾天泽愣了愣，心里觉得这说法多少有些牵强，但现在也不是细问的时候，只是依次向身边的几位地境宗师见礼。 然后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也认认真真的回了礼。 颇有点平辈而交的样子。 “人榜前百，或邻近人榜前百这个槛的，在白玉京演武将开的这个时间点上，基本都是随时可以向‘地隘’发起挑战的武道三重天圆满，虽然不是真的平辈而交，但起码的尊重，还是会有的。” 他接到了冉行初的神魂传音。 也算解开了一个疑惑。 但神通一事，仍旧疑问重重。 原主到底散人出身，唐家的先祖也不过是武道三重天，而自初祖以降，能登临武道的第三重天的后裔，屈指可数。 这样一个偏安于一隅之地的小家族。 关于青云州的隐秘，关于武道三重天这重境界，能知道多少？ 因此，犹豫再三。 他还是朝冉行初，以及诸位地境宗师拱手道：“诸位，我现在有一事不明，想向各位请教一番，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但说无妨。” 能半年左右的时间自人榜末尾，杀进前两百，这份潜力可谓可畏可怖，在场的众人自是不介意结一番善缘。 “关于武者的神通一事，还望不吝赐教。” ：。： 第一零三章神通之说（补更） “神通啊……” 有地境宗师捋着美髯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是说来话长，可从本质说起，却是简单明了。”另一位地境宗师半点不客气的反驳道，随后朝顾天泽抛出了问题，“你觉得神通的本质是什么？” 神通。 顾天泽平日里很少接触这个东西，他只知道，这是武者破入地境之后，才具备的超迈凡俗之力。 因此他只是摇头：“抱歉，我不是很清楚。” “作为散修来说，这也实属正常。”有着美髯的那位地境宗师说道，“但武道的第二重天，观想境你总该熟悉吧。” “熟悉。”顾天泽现在可还在观想境打转呢，怎么会不熟悉。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观想图的选择，对任何一名有望地境的武者，都异乎寻常的重要。”冉行初道，“但很少有人能说得清到底重要在哪一方面——涉及未来的道路，或许是吧，但那也是地境之后向天之境界升华时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与我们现在的关系反倒不大。” “你的意思是，”顾天泽问道，“观想图的选择，与神通有关。” “没错，”一地境宗师说道，“这世上的神通有三种，第一种是经由血脉传承的血脉神通，第二种是天之境的强者上感天道而领悟的法则神通，而第三种则是武者经由观想，天人交感所化生的武道神通。” “也就是说，在武道二重天，武者其实就已经神通自足了？”顾天泽问道。 但隐隐，他又感觉有些不对。 毕竟武道二重天的人榜争锋他也打了好些场，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这些玄虚之事。 “非也，非也。”留着一把美髯的地境宗师捋着那一把美髯说道，“武者在人境的修行都是在打根基，养吾境是壮大自身神魂根本，观想境是观想元神确定道路，直到武道的第三重天才会进行初步的整合，武者才初步有资格运用观想物衍生出的神通——但也很难运用于战斗中。” “是很难，而不是不可以？”顾天泽挑了挑眉。 “没错，尽管理论上，人境武者无法在战斗中保持深度观想，从而使用神通，但放眼偌大的青云州，这样的人终归是有，而且为数还不少。”冉行初道，“至少人榜前十以及那几个具备冲击前十潜力的家伙都具备在战斗中驭使神通的能力——因此，他们的强大是压倒性的。” “比如？”顾天泽问道。 “比如人榜第一的那位在世魔君，”冉行初说道，“他的天心我意决本就奥妙到了极点，又自观想物中衍生出了一门极其可怕的神通——他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操纵一个人的运势，制天命而用之。” “也正因为此，放眼整个青云州，除了易茂勋在他面前能勉强维持不败外，其他人皆不是他的对手——与他为敌者，或是在运功时气息紊乱出了岔子，就是在腾挪游走间拉了筋、崴了脚，或是出现种种令人啼笑皆非却又毛骨悚然的‘偶然’。” “听上去，确实挺恐怖。” 这神通，或许单单听冉行初的描述不会觉得有多恐怖，但顾天泽很容易将这门神通与前世看过的一部名为的电影联系了起来。 一下子便能意识到，它的强大与可怕之处。 “其实，你们现在就可以尝试着在战斗中运使神通，尽管希望渺茫，但好歹也是一条提高战力的路子。”那名留着美髯的地境宗师说道，“而且，这对你们日后晋升地境会有很大的好处。” “地境是一道槛，一道能将九成九武者拦下的门槛。”另一名地境宗师说道，语气中颇有些感慨，“但对那些真正的天骄而言，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能够在战斗中运使神通，离地境不过一纸之隔，他们登临地境，水到渠成。” “原来如此，”顾天泽点了点头，“那我该如何激发自己的神通之力？” 他并不介意暴露先前那手血肉衍生不是他的神通。 况且，他对武道三重天这重境界，所知是真的匮乏到了极点。 “很简单，观想观想物。”冉行初说道，“尽量将它具现到现实世界——当然，这实际上不可能做到，可现实的法则确实会因此而生出扭曲，而这种扭曲就是你所具备的神通的实质，在经过深入挖掘与一定程度的开发后，你慢慢的、自然而然的就能得到一门神通。” “至于这门神通到底是什么，与两个因素有关。”与冉行初关系亲近的那名地境宗师说道，“其一就是你在观想境选择的观想图，其二则是你个人对观想图、对你自身道路、对这方天地的领悟——因此，武道神通虽说不上独一无二，却也因人而异，与你自身的选择与领悟息息相关。” “嗯。” 顾天泽忽然想起，在那片上古天庭碎片中，他将那杆“大道之兵”收入了识海之中——扭曲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应该算是他神通之力的一种表现吧。 就是不知道，他的神通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是像那些网文主角那样，可以借用前世那些幻想人物的能力，开场就来个天地乖离开辟之星，然后动不动就磁场转动、二十倍界王拳之力、剑二十三爆种，或者一剑杀人后，装逼似的吟上一声“你已经死了”、“你可曾听见神风的声音”，想一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虽然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只是妄想。 但他还是问道：“一个人可以拥有几门神通？” “你问的是武道神通吧。”一地境宗师答道，“理论上，是无数种，但在人境，却最多只能有一种——但随着武者登临地境，并逐渐向着天之境界前进，迟早会生出第二门乃至第三门武道神通，这便是所谓的神通自足。”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那门血肉衍生的神通是基于血脉，还是某些特殊的功法。”另一名地境宗师也说道，“但你到了现在这个层面，也该朝神通领域发展了——恕我交浅言深，这可能是你赶超人榜前百的当世天骄的唯一途径了，毕竟，你的根基，和他们相比实在是太弱了。” 他所指的并不独是武道根基，而是综合了所会功法、秘术等各个方面的一个潜在底蕴。 顾天泽在这方面，确实被其它的人榜武者落下了老大一截。 哪怕有系统相助，那些地级上品的功法，也不能说变就变出来。 从这方面来看，说掌握神通是他在短时间内更进一步的唯一途径也不算错，唯一麻烦的不是其它，而是他的境界。 武道的第二重天，观想境。 离登临武道三重天这个人境顶峰，起码还差个两三年的水磨工夫。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无视对方的好意。 顾天泽无意辩解，当即拱手道：“谢前辈好意。” “哈哈，”那位地境宗师挥了挥手，“无妨，相逢即是有缘，我们不过痴长一些年岁罢了，能看到你们少走些弯路，已经足够欣慰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有着美髯的地境宗师也随之说道，“千仞峰上多绝壁，但想来对你们二人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我们就先自去了。” “恭送前辈。” 顾天泽躬身，目送着他们自山巅一跃而下，如大鸟一般张开双臂，冯虚御风，好不畅快。 “真不愧是地境武者，灵觉真是敏锐。” 身后传来一个还算耳熟的声音：“我这次来又没打算找他们下棋，怎么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是易茂勋。 ：。： 第一零四章苍鸾星的机缘！ 来的人是易茂勋。 对于他的到来，顾天泽并不意外。 “你来了。” 他只是这么说着。 “不得不说，真是精彩的一战，你的表现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易家的大公子称赞道，话锋却是一转，“不过此处既无美酒，也无佳肴，更无佳人作伴，可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场所。” “所以，又要去春满园吗？”顾天泽神色微妙的说道。 “你如果有更合适的地方，”易茂勋表现的相当开明，“可以和我说。” 然而—— 并没有。 顾天泽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沉默。 “你们先聊。”冉行初自然认得眼前之人，却也没必要过分的奉承他，“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等等，”易茂勋叫住了他，“江无敌也在。” 这天底下姓江的人，为数不少，可敢名无敌，并且直到现在也没被克死的，怕是只有江府那位人榜第二。 霸王，江无敌。 “好，”所以，冉行初点头，“同去。” 正如先前离去的那几名地境宗师所说的那样，千仞峰虽多绝壁，可对他们这类在人境已走到了尽头的武者而言，与平地没有多少区别。 三人一路飞檐走壁，轻功纵掠，没花费多少功夫，春满园已近在眼前。 还是上次的那个房间。 不过人多了不少。 顾天泽一一望去，在此处的共有五人，除了老相识邓文君外，他只能认出江无敌这位人榜第二。 “真是一场精彩的战斗。”江无敌身材高大，面容方正，说不上多英俊多潇洒，但言谈举止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森严的法度，“胜者不骄，败者不妥，如此方不负我青云州天骄之名。” “你们已经先吃上了？”易茂勋没理会他，“就不知道等等我们。” “中餐我们可等了你，”邓文君小小的个子在这张餐桌上毫不起眼，连桌上被垒得老高的盘子，一眼看上去都比他要显眼，“但是谁在离开前说，战斗应该很快就结束，他考验考验成色就回来？” “哈，”易茂勋哈出口气，“算你赢了。” “喂喂喂，你不是一向主张赢者通吃，输家全无的吗？”邓文君如同一把力气全打在了虚不受力的棉花上一般难受。 “可我也没输，”易茂勋笑了笑，“你看，我这不是早就吩咐春满园准备好了第二桌？” 他拍了拍手掌。 令人食指大开的美味佳肴一盘接着一盘的端上了另一张桌子。 但顾天泽两人在这时也没有多少进食的欲求，哪怕桌上都是罕见的山珍海味，两人也只是简单的应付了一番，便算解决了这一餐。 进入了正题。 “好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江无敌，“我们也该向他们阐明情况了吧。” “嗯，在开始之前，我先给他们俩介绍一下这里的队友或是对手。”易茂勋说道，他朝两人点点头，“我和江无敌两个就不多说了，眼前这个小豆丁想必你们两个也不会陌生，我给你们简要说说这三位。” “这位是那位‘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楚狂人，现在人榜第一百零三位，精擅刀剑，又号刀剑双绝，他正早考虑要不要加盟我们这个团队。” “哼，”江无敌冷哼一声，“是你的，不是我的。” 顾天泽顺着他的介绍看向对面一身黑衣的公子哥，眉宇如画，玉面含煞，是一位俊俏非凡的的浊世佳公子。 似是察觉了他的注视，一身黑衣的楚狂人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是人榜第八十二的铁壁廖三，一身横练功法出神入化，更以‘兵锻法’以自身气血、神魂为契，铸造出了一面‘不破’之盾，在现如今的人榜前百之中，单以守御而论，他就算不是第一，也是前三。” “这位是人榜第六十三位的算无遗策李钱坤，和我一样出身易楼，精通算术，乃是不可多得的阵道人才。” “见过诸位兄长。” “贤弟有礼了。” 几人都是初见，除了楚狂人外，双方都做足了礼数，在一番简单的客套之后，便复归了沉默。 “白玉京演武的大致情况，你们应该都清楚了。”江无敌说道，“白云界演武，每五十年一次，我青云州虽不是什么弱旅，但放眼上百支参赛队伍，却也差可乏陈——而这一届，更因为人榜第一的那位在世魔君的不作为，我和易茂勋谁也压不下谁，不得将一支参赛队伍拆分成两支，分散本就有限的力量。” 他顿了顿。 “眼下这批人中，李钱坤、廖三、冉行初是我的人，而顾天泽、楚狂人、邓文君你们几个则是易茂勋的嫡系，我们今天在这里聚会，一方面是让大家打一个照面，彼此混一个眼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交流情报，互通有无。”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易茂勋的眸光在人群中环视一周，随后说道，“但我也知道，你们心中积压了不少疑问，可以趁现在，趁正式会话还没开始前问出来，我会酌情为大家解答的。” “第一个问题，”率先提问的是楚狂人，“你为什么找上了我们，而不是同为人榜前十的那些位天骄武者？” “嗯，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易茂勋答道，“我之所以找上你们，有三个原因，其一是因为人榜前十这四个字的重量远比你想象的要重，他们背后的门派不一定会放人；其二则是因为，在青云宴过后不久，我们将前往一处名为苍鸾星的秘境，在那个时间流速远比白云界快的小世界，度过整整一年的时间；” 他意味深长的抿了抿嘴角：“第三，说出来怕你们有些不高兴，但这就是事实——你们远远没有你们自认为的那么重要，我和江无敌邀请你们打的位置不是主将，不是大将，也不是什么先锋、后卫，而是替补。” “替补！这也太小瞧人了吧。”楚狂人当即拂袖，正欲离去。 “楚公子请不要着急，”易茂勋并没有丝毫的意外，“白玉京演武的替补，与蹴鞠赛中的替补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说得诛心一点，我请你去参加白玉京演武，不是请你去做冷板凳的，而是请你去赴死的。” 请你去死。 这话一般人听人，或许会火冒三丈，但楚狂人哪是什么一般人，他反而收回了刚刚迈出的脚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玉京演武不禁厮杀，一场拼斗过去，整编的七人小队，陨落个两三人一点也不奇怪，而演武的参赛队伍又岂止数十，几轮下来，如果没有相应的人员补充，胜利的队伍岂不是都要被拼成光杆司令？” 易茂勋解释道：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替补进行补位了，这一次演武，白玉京方面规定，每支小队有五个替补位，主战人员战死，或是功体被破，可与替补位进行轮换——而你们也大可不必担心替补位没有上场的机会，今年我不敢打赌，但历届白玉京演武，走到后面几轮的队伍，大多凑不齐七人的主力阵容。” 七加五，十二人。 这个算术，每个人都会做。 “白玉京演武的大致赛制能先透露给我们吗？”冉行初问道，“如果能事先知道赛制，我们也能提前做些准备。” “很抱歉，因为我们也不知道——除了小队鏖战这个固有的保留项目外，每年都会有新花样。”易茂勋说道，“但我记得上一届白玉京演武，是先以小队轮战的方式遴选出十六支实力最为强悍的小队，然后以‘轮回空间’的形式将他们派往各个险恶之地执行任何，根据任务积分还能兑换相应奖励，十场试炼之后，再将他们投入一个战火纷飞的乱世之中，每支小队绑定一国国君，进行最后一战，决出唯一的优胜者。” 这不就是无限流么……顾天泽暗暗吐槽。 不过，在经历了“人造系统”之后，他对此类事物的接受力要大了不少，也没因此生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听上去挺有趣的。”倒是邓文君发出了感慨。 “从游戏性的角度确实挺有趣的，但我们大家都只有一条命。”易茂勋轻轻摇了摇头，“五十年前的那一支队伍，号称我们青云州历届最强的队伍，三宗六院都派出了他们的当代传人，然后他们也不负众望的杀到了轮回试炼的最后一战，可惜最终还是折戟沉沙，只有当时的人榜第一，现在的青云宗宗主，从那场试炼中活着回来了——至于其他人，呵呵，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魂归异界，故土难返。” 末了，他又道：“你们现在想下这艘贼船，还来得及。” “大丈夫生于世，岂是那怕死之人？”楚狂人冷哼一声，当即表态，“若是能为青云州武道开一片新天，我楚狂人就算舍命相陪又如何！” “我们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在这时，自不会有人退缩。 “好，”江无敌豁然起身，“这才不愧是我青云州的好男儿！” 气氛渐渐炒热。 易茂勋等到三三两两的说话声彻底平复了下去，才再次开口：“还有谁，有什么想问的吗？” 无人应答。 “好，”这位易家的大公子点头，“你们现在也算是站了队，我也可以放心的说一些不便在外人面前谈起，也不便流于外界的小道消息，在这里也请诸位不要外传，不然损失的可是我们大家的利益。” “关于白玉京演武的赛制不是还不明吗？”楚狂人问。 “与白玉京演武无关，”江无敌抬了抬眼，“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是青云宴。” 所谓的青云宴自然不止是一场宴会。 还关系到一场机缘。 在座的诸位，自是门清。 “关于青云宴，我们江府应该了解的还算清楚。”江无敌说道，江府作为三宗六院的六院之一，底蕴非同凡响，“宴会部分我想大家也不会关心，我就直接从那场机缘谈起吧。” “那场机缘在苍鸾星，在另一个世界，青云宗的那位青云仙人，以绝大神通将它所在的那片星空拘禁，切割了下来，成了他的一个私人小世界。” “那方小世界，与本方世界一般，都修炼武学，只是受那方世界天地元气所限，走的武道路数和我们这边不太一样。” 江无敌顿了顿：“不知是上界流传下来的说法，还是我们前人的命名，总之，他们所修行的武道被称作星河武道，其武学理念与我们迥然不同，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见识不同的武道，足以开阔我们的视野，砥砺我们自身，这便是苍鸾星的第一重，也是最容易获得的机缘。” “而第二重机缘，则要隐秘许多，那一方小世界，与本方世界不同，它形如一个弹珠，只是在面积上又大上很多，号作星球——但只有很少人才知道，星球其实也具备灵性，也能诞生生灵。而就在这颗苍鸾星内部，星球意志就孕育出了一头名为‘地竜’的极其可怕的生灵。” “这头怪物在这颗星球上肆虐了一番，最终引得青云仙人意志降临，最终将他封印在地心深处——而为了更好的封印这头怪物，他向这方小世界的人类，传授武学，开辟了三千支流派，他们都肩负着看守地竜封印的重任。” “关于地竜的记载，我这边或许会更加全面一点。”易茂勋插入了话题，“我们易楼有前辈曾进入过地心，得见过地竜的真颜，据他说他当时只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竖瞳，然后浑身就毛骨悚然的不能动弹，直到他登临了地境，对当时的情境还是不能忘怀——他甚至怀疑那头地竜，是一头堪比天级武者的绝世凶兽。” “至于所谓的三千流，我们易楼上次进入的时候，只剩下三百多个流派，这次只会更少，但你们如果发现了这些流派武者，一定不能错过，因为只有他们手上才有进入地心地竜封印的‘钥匙’。” “他们的武功如何？”小个子的天子剑问道，他问出了个很实在的问题，“有没有地境宗师级别的人物存在，如果有，大致会有几人？” “那方世界的武道方兴未艾，青云仙人也并未留下高深的武道传承，他们只是根据一卷演化出自身的武学体系，在我们易楼前辈上次造访时，并未发现地境宗师存在的痕迹。” ，是大赤天传下的武学源流，不涉及具体武道，其内也只包含后天先天两重境界，最是正统，也最是基础不过。 “但……上次没有这次不一定也还是没有。”易茂勋意味深长的说道，“武学是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古人不一定会弱于今人，但今人一定会强于古人，苍鸾星的时间流速又三倍快于白云界，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说不定他们还真能出上那么一个两个地境宗师。” “那我们不是很危险？”邓文君苦着脸问道。 “那倒不至于，我们在那里有合法的身份。”易茂勋笑着解释道，“俗世政权更易频繁，不识得我们也很正常，但在三千流那里我们可是挂了号的，被称为降世仙人，很受他们的尊敬。” “与此同时，我们的到来也被他们视为大争之世开启的标志，在那时，地竜封印将会陷入一个虚弱期，天地元气反哺，妖孽频出，三千流聚首，会决出谁才是真正的诸流魁首，然后选派人手开启地心通道，封印地竜！” 江无敌接着说道：“而苍鸾星最大的机缘，其实就在那地竜身上！” “那地竜那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神圣，其血脉天然就具备力量，其形神先天就契合大道，无论从资源还是感悟的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不折不扣，即便是地境宗师、地榜强者也要心动的大宝藏！” “所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尽管我们在进入这个世界时，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个地域，但只要能搭上三千流的线，我们终究会有聚首的机会，到了那时，我们就可以联合起来，若有不谐，便可将之镇压！” “我有一个问题，”楚狂人说道，“若仅仅是镇压不谐，仅凭你们两个就够了吧，哪怕是那方世界真有武者登临地境，你们两人联手，也应是不惧，何须添上我们这群武道修为不上不下的分粥的？” “原因有二。”易茂勋说道，“其一，你们是我们的人，我们自然要给你们足够的好处；其二则是……” 他叹了口气：“因为宗师范。” “人榜第一？在世魔君宗师范！”当即有人惊呼出声。 “怎么会牵扯到他？”邓文君也皱眉。 “宗师范其人，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三宗之一的天意宗，之所以被人称作天意魔宗，便在于该宗的镇派功法太过邪异。”易茂勋给出了解释，“宗师范正是该宗的当代传人，他的已修行至极其高深的地步，他为人早已魔障，妄拟己心为天心，行事肆无忌惮，完全不考虑大局、完全不考虑利害得失，他做事的原则只有一个——” “我乐意。” “倒不是说他是什么坏人，”似江无敌这等人物，在谈及此人之时，也忍不住愁眉苦脸，一阵长吁短叹，“但正因为我们熟悉他，所以才非常担心他。” “担心他……” 顿了顿，似在犹豫，又似在组织着措辞，好一会儿才吐气出声。 “会铤而走险——” “破坏地竜封印！” ps：5200字大章，过渡章节，第一卷马上就要结束了。 ：。： 第一零五章后续 苍鸾星。 这是一颗星球，和他前世一样的星球。 他前世所生活的世界也是一颗星球，尽管不曾有武道流传，但很多神话传说，与白云界都能找到相近的模型。 苍鸾星，会不会与他前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有所关联？ 这些……也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知道。 顾天泽收敛了心中的杂思，低低叹了口气，深深睡去。 但他与冉行初一战掀起的风波，却并未随着他的睡去，而就此消弭—— 是夜，长河赌坊。 “冉行初算什么在世天王，连个区区的顾天泽都打不过！”杜昱衡正将自己锁在小屋中，气急败坏的摔着东西，“妈的，就因为信了你的邪，我才拼命拉人进坑，拼命抬高顾天泽的赔率……” “可你他妈的竟然输了！” “你他妈输了就能拍拍屁股走人？我呢？我怎么办啊！”他一把将桌上精美的瓷器摔到了地上，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数十万雪花银的缺口啊，这可是数十万雪花银的缺口啊……” “顾天泽、冉行初、我和你们两个势不两立！誓不两立！” 他的拳心攥紧。 一锤锤出，将整张白玉打制的桌子，轰成了碎片。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了怒吼，然后，门被打开了，他被吩咐，谁也不能打开的门，被人简单粗暴的一脚踹开了。 “哥哥，你现在的样子真是难堪啊。”一名面容与他有些相近的青年不急不缓的踏入了他的绝对禁区，“你想，若是被爸看到了，他会怎么想？” “你！你怎么进来了！”杜昱衡似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不安的咆哮，“快给我出去，给我出去！” “真是败犬的哀鸣啊，哥哥。”青年冷笑一声，“人榜武者的含金量确实不小，可也就那么回事了——连续两次失败，还不思悔改，父亲对你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 “啧啧，数十万两雪花银，哪怕交给三弟那个最败家的纨绔，怕是也能挥霍个好几年，而在你手头上，连几个月都坚持不住，更别提你修炼所需的各种宝药了，家族一直在全力供给你，而你——” “呵，给家族带来了多少利益？” “经营赌坊半年，亏损数十万两雪花银。” “人榜争锋半年，也不过如蜗牛一般往前爬了个一两位——你看看人家顾天泽，人家不过是一介既无资源也无人脉的散修，却能平步青云，而你，啧，家族不知费了多少人情替你求来了宝药，替你搜寻了当世一流的功法，可你却……哼，朽木不可雕也。” “所以，长河赌坊现在归我了。” “至于你——” 他斜着眼睛看了眼杜昱衡：“哥哥，好好闭关练武吧，说不定你有朝一日还真能登临地境，让我们刮目相看。” “但现在嘛，家族商队刚好还缺武者护卫，你可以先到那里谋一个差事，好好的磨练磨练自己。” “你！你！你！”杜昱衡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青年冷哼一声，“弄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我现在才是长河赌坊的主人，而你，不过是一介败犬而已——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收拾东西，给我滚！” “我！我！我！” 杜昱衡一口气没喘上来，就眼前一黑，气急攻心的吐出一口鲜血。 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而在另一边， 现实世界的夜色已深，可昆古幻境的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 大争世直播平台。 这家立足于昆古幻境，专注于人榜争锋的直播平台，正迎来一场狂欢。 “我去！这刺激、这过瘾！” “哦哦哦！我已经是顾天泽的死忠了！” “不过说起来，本场最佳，应该是德云生无误了……” “我有一张嘴，管杀不管埋？” “不，应该是任你武功通玄，功参造化，也敌不过我这张嘴。” “其实细细寻思，德云生的分析其实都挺有道理，不负他的地境宗师之名，但每次战局的发展都诡异的有些过头了，俺寻思……德云生说不定还真可能觉醒了这方面的神通。” “毒奶德云生石锤！” 白玉柔与江小雅简单的翻看了首页推送的几个帖子后，便合上了留言簿，登入了顾天泽的圈子。 出乎预料的，并没有看到多少攻讦的帖子。 反倒是…… “哇……这里是顾天泽的圈子，好冷清啊。” “顾天泽与冉行初最后那轮拼杀真是太帅了，我成他死忠了。” “哇哇，这里有顾天泽历次战斗精彩集锦的导航，真是太棒了。” 一片其乐融融。 甚至比之原先还要热闹上不少。 两人逐条逐条的浏览着帖子，随后相视一笑。 …… 青云宗。 沐秋颜正在练剑。 剑光清冽，姣若月光。 “啪啪啪。” 一套演练完后，身后传来了鼓掌声。 不用回头少女也知道，身后的来人是谁，但出于礼节，她还是回身，朝老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你这丫头，”老道人一拂拂尘，“你也真是一朵奇葩，中有千种神通，万般奥妙，你偏偏就独修剑术一道，我是真不知道该夸你天赋异禀，还是该骂你是个榆木脑袋？” “我，”少女矜持的抬了抬下巴，“天赋异禀。” “我看是榆木脑袋才是，”老道人笑骂道，“要是你真能将参悟透彻，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白玉京演武？”沐秋颜问道。 “倒还真与那无关，”老道人摇了摇头，“是宗师范。” “哦。”少女低低的应了一声，兴致不高。 “真是个剑痴。”老道人摇了摇头，“不过苍鸾星你倒是有必要去一趟，那里虽然天地元气颇为稀薄，在技击一道上，却已不逊色于本方世界。” “好。” “另外还有一件事，”老道人对少女的寡言已习以为常，“你到了苍鸾星，有机会可以找顾天泽切磋一场，帮我掂量掂量他的斤两。” 他没解释原因。 沐秋颜也没有问。 少女只是握住了刚刚收入鞘中的“秋霜”剑柄，指关节微微颤动。 “好。” 她说，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 第一零六青云宴 十月的青云城，秋风徐徐，波澜不兴。 青云宴如期举办。 但顾天泽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如一切诚如易茂勋与江无敌所说，青云宴后他至少在苍鸾星待上三年，而白小芸也需要独自一人在青云城生活一年。 三年。 一年。 这可是一段不短的时光。 如果不是白小芸已登临了武道一重天，已初步具备了保护自己的手段，他甚至根本不放心将少女一个人落在青云城。 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需要交代的其实早就交代了，现在不过是优柔寡断而已。 顾天泽沉默良久，而后起身。 时候不早。 也是时候出发了。 他没和小芸道别，独自一人悄悄上路。 青云宗与青云城相距不远，不过花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顾天泽已来到了这当世第一大宗的山门，在向山脚下的值守弟子出示邀请的凭证后，他成功的进入了这个青云州最大的修行圣地。 出乎预料，他并未看到什么金碧辉煌的殿宇，什么如诗似画的阁楼。 所见的不过是深幽的小道，与清幽的翠林，零零散散散布在山间的石桌石椅，以及偶尔在山涧中取水的仙鹤与猿猴。 简单、质朴，却又偏偏让人能感受到一份隽永的道韵。 拾级而上。 在山顶，他见到了邓文君一行人。 “宴会……”顾天泽环视一周，并未发现桌椅等与宴会有关的事物，“是这里？” “当然，”邓文君刻意拉长了音调，“不是在这。” “那在哪？”顾天泽追问道。。 “稍安勿躁，”易茂勋轻笑着说道，“且在此处候着便是。” 候着？ 是会有什么变化？ 顾天泽细细思忖，等待着变化的到来。 一炷香后。 伴随着一阵几乎要将人吹起的狂风席卷而来，山巅之上的漫天乌云破开了一个异常显眼的豁口，然后…… 有一座宫殿自云端飘落。 “还真是大开眼界。”顾天泽低声感叹道，“也怪不得有人会将青云宗视为仙家宗门。” 单单是宗门驻地的卖相，就足以称得上气象万千，甩开了阴鬼、倒海两大上门不知道多少条街。 “谨遵祖师法旨，邀各位青年俊杰赴宴。” 在青云宗那比山头还要大上不少的宫殿之中，有人发出了邀请——他的声音明明听上去不大，可却切实的压下了在场所有人说话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后， 一朵朵白云从宫殿中飘出。 非常有灵性的落在了在场的每一位来客的面前。 顾天泽伸手摸了摸，感觉摸到了一团棉絮，软软的、柔柔的，手感很好。 “喵？” 白云内部传来了一声类似喵叫的声响，顾天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勉强能看见那一层叠着一层的“棉花”之中，分明有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这是一种生物，一种驮兽。 顾天泽了然，一步踏上了这团“白云”之上，耳边刚好不好的传来了易茂勋的“科普”：“这是云兽，性情温吞，很有灵性，素为青云宗所喜爱，很多人推测——民间传说中腾云驾雾的仙人的‘腾云’指的就是它。” 在他介绍着这种生物的特点时，云兽并未有丝毫磨蹭，从顾天泽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朵朵“白云”载着其上的年轻武者腾空而起，齐刷刷的向着眼前的那座天宫飞去。 别说，还真有一点万仙来朝的感觉。 当然，也只是感觉，顾天泽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这云兽还真不愧是古仙人的坐骑，飞的倒快。”矮个子的天子剑坐在“白云”的正中间，整个人几乎没入了云兽那又松又软的毛发中，“从山巅到天宫虽然看起来近，可实际上少说却也有几十里，能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我们送到，真要赶起路来，怕不是能日行万里？” 无人回应他的感慨。 众人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云兽身上，而在面前的这座天宫。 “青云宗。” 这三字以古篆书就，道意盎然，有仙人气魄。 “等等！”耳边传来楚狂人的声音，“我们这脚下，不是土地。” 顾天泽这才将目光从门匾上的那三个大字上移开，看向脚下的土地——不，与其说是土地，不如说是云……是云兽的毛？ 顾天泽微微一惊：“我们的脚下，该不会是一头无比巨大的云兽吧？” “谁知，”易茂勋摇头，“偌大的青云州，恐怕除了青云宗与监天司最顶端的那些大人物们，怕是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该说，”邓文君的身材本就矮小，此刻一落地，小半个身子都没入了“白云”之中，看上去颇有几分“童趣”，“果然不愧是青云宗吗？” 四人继续前进。 殿门未关，且有相应的弟子分侍两旁，核对着来者的身份，逐一进入。 顾天泽他们算来得相对早的一批，因此找到了一个相对好的位置，先行落座。 “这位是风雷破蒋真，”邓文君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人榜第八十三位，是个狠茬子，能将中古破天门的‘风雷双式’修行至大成圆满，更兼有七十二上门之一的巽震门传承，一身战力恐怖无比。” “那位是无影昆洛。”他逮着机会介绍着往来的一位位武者，“乃是七十二上门之一的无影门当代传人，号称‘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见血’，乃是当世一等一的暗杀者，正面对敌虽不过如此，可若是被他当做了猎物，那麻烦可就大了。” “还有这位……”邓文君一愣，“我怎么感觉她在看你那，顾天泽，你该不会是被她盯上了吧。” “希望不是。”武者对目光的感应极其敏锐，顾天泽早就察觉了有人在看着他，可碍于对方的身份，他却不好发作。 “青云仙子沐秋颜，人榜第七。”小个子的天子剑顶了顶他的胳膊，“我寻思着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鼻子一个眼睛，怎么她就看上了你。” “滚，你才一个鼻子一个眼睛。”顾天泽没好气的说。 “嘛，自求多福吧。”邓文君摇了摇头，“我听说这位青云宗的小公主可是有名的剑痴，被别的美女看上或许还是桃花运，但被她看上，啧啧，希望不要成了她试剑的靶子。” “呃，”顾天泽迟疑了片刻，而后苦笑，“应该不至于……” 连他自己都没有这个底气。 而就在他摇头苦笑之际，有一个异常耳熟的声音突然在大厅中响起。 “诸位都是我青云州的天骄俊杰，今日能赏脸前来，乃是我青云宗，乃是我这个老头子的幸事，今日，当饮琼瑶玉露。” 伴随着声音的落下，一道无根之水从虚空中落下，刚好不好的替他斟满了酒杯。 “这是……” “这是琼瑶玉露啊！” “传说中上古天庭以秘法酿制的美酒，有滋养神魂，淬炼功体之神效，乃是千金难买的奇药！” “单单是这一杯，怕是要价百万两雪花银，都会有人来买。” “这是仙人之酒啊！” 从四面八方传来了赞叹之声，可顾天泽此刻无心品尝这罕见的仙灵之酒，他的视线死死的锁定在突然出现在大殿正中的那位老道人身上。 他是…… “青云子，青云仙人。”似是察觉了顾天泽的异样，易茂勋开口介绍道，“他是青云宗的创派祖师，也是我们青云州现如今唯一的天级武者。” “原来是他。” 顾天泽呢喃出声——他曾经见过他，见过这位老道人，在上古天庭碎片。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哪条会说人话的大黄狗。 “有缘再见，有缘再见。” 顾天泽在心中重复着这位老人曾经说过的话语，拳心不由微微攥紧，在短暂的停滞后，他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果然是……有缘啊。” ：。： 第一百零七章降临 琼瑶玉露。 地棘龙之肉。 美味不美味还是其次，真正让人心惊的是，这里的所有食材，都有着特殊的功效，一顿吃完，堪比吃下了一副血脉大药。 周身气血如汞，体内累积的暗伤，也随之愈合。 但与气血上的收获相比，更令顾天泽惊讶的，还是琼瑶玉露对神魂的助益。 强行观想万古重楼，将其他人至少要花上数年之久的修行一步踏出，所花费的代价岂是等闲？ 顾天泽本以为自己受损的神魂能在十月中旬痊愈，但直到现在，神魂的运转仍有些许的迟滞，若进行观想，仍会有针扎一般的刺痛感。 但这恰到好处的一杯琼瑶玉露下肚，他却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神魂一轻，根基上的损伤已彻底的痊愈——不仅如此，还隐隐有所精进。 真是好东西。 顾天泽想到，抬头看向那位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道人。 天级武者。 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揣度的极限了，他根本无从知晓，抵达了天之境界的武者，到底具备何等的神威。 可仅从他能从宇宙中撕裂一片空间，圈养一颗星球，顾天泽就明白，这老头子绝对是如仙似神一般的人物。 要杀死他，不比捏死只蚂蚁麻烦。 是单纯的想要提携后辈。 还是别有所求？ 顾天泽将杯中的琼瑶玉露一饮而尽，感受着自神魂传来的清爽感，以及沉珂尽去的如释重负感，他的嘴角微微咧开了一个弧度。 暂时先别想这么多。 观想境的修炼可以重新提上日程，而且……系统的新变化、新功能，也可以找时间探一探底。 “不过……要说他身上值得谋划的东西……” “大概也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了吧。” 顾天泽眯了眯眼，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和其他人一道，与桌面上那道炭烤全龙做斗争。 这条龙很大，大约有三十米长，与白云界流传的龙在形象上有很大的差别，反倒有些近似于顾天泽前世的那些西方龙——但也只是近似，它的脖颈很长、翅膀却很小，长得有那么点不伦不类。 但很好吃。 不知是生来就这么好吃，还是烹饪手法所至，肉质鲜嫩多汁，几乎入口即化，让人根本吃不腻。 一头三十来米的大龙，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在座的诸多武者瓜分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晶莹如玉的骨架剩在了餐桌上。 “看来大家的胃口都挺不错，”青云宗的老道人，当世唯一一位天级武者笑眯眯的说道，“不过琼瑶玉露也好，地棘龙烤肉也罢，都只是些开胃小菜，接下来也该进入青云宴的正餐环节了。” 他拍了拍手掌。 桌面上的巨兽骨架，就这么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请随我来。” 他这么说着，转身离去。 一众人榜武者赶忙起身，跟随在了他的身后。 然后一阵时空变幻，他们明明没走几步，却极其突兀的出现在了一处漆黑、晦暗的所在。 似乎是一本封闭的空间？ 顾天泽环视一周，这里似乎没有上下左右的空间概念，明明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应该会有一种很狭窄的感觉，可实际上……反而感觉有些空旷的过了头。 “到了，”老道人说道，视线扫过人群中蠢蠢欲动的几人，“不要随意走动，在这里迷失了可是一件麻烦事。” 说着，他打开了一道门，自虚空中打开了一道门。 “进来。” 他说，先一步迈入了其中。 众人紧随其后，唯有顾天泽稍稍慢了一步。 倒不是有什么顾虑—— 而是，这一幕真的有点眼熟啊。 在那块上古天庭碎片中，老道人与那条大黄狗就是从这样一个“洞”中出来的。 希望……出口不会被设置下半空中。 这样想着，顾天泽迈入了其中。 然后， 看见了熊熊燃烧的大日。 近在眼前。 “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处名为宇宙的神秘空间……” 他隐约能听到老道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老人具体说了什么，已听请了。 因为—— “轰隆！” 识海中突然传出了一声轰天的巨响，顾天泽感觉自己的脑袋都仿佛要炸开了花。 “c” 一个公式在他脑海中轰然炸裂，化作一句句玄奥非常的文字，流淌入心田之中。 “大日如来。” 顾天泽喃喃道：“如光普照。” ，尽管刚刚那下连入门都算不上，但他的确有所感悟——c的公式，在他的识海中轰然炸裂，化作了一段段口诀，而这些口诀，正是这门天级功法的修行口诀。 也就是说。 通过刚刚的感悟，他获得了一门天级功法入门的钥匙？ 顾天泽收敛了脸上才刚刚泛起的笑容，视线刚好不好的与面前的老道人对上，而后错开，停驻在一颗大日星轨“附近”的苍翠行星之上。 苍鸾星？ 果然，不是地球。 他一时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好了，我就介绍到这了，机缘是你们的，而不是我的，你们只管去做就是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老道人说道，不等顾天泽了解清楚情况，便一扬拂尘。 整个世界骤然一黑。 当再次睁眼之际，眼前已变了翻天地。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钟的指针一丝不苟的转动着。 顾天泽揉了揉眉心，眸光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中巡视了一周。 木制的家居。 精巧且复杂的玩具。 应是钢筋与混凝土搭建的房屋。 以及眼前的， 极类八九十年代的黑白电视机的电器。 “这里是苍鸾星？” “我之前到底漏掉了多少信息？” 他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打开卧室的房门，来到了客厅中。 冰箱、电扇…… 这里真的不是地球？ 顾天泽满心疑惑，他走到窗台边，向下瞭望。 窗外烈阳正炽。 而在楼下，在那条柏油公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辆应是汽车的交通工具。 但诡异的是—— 大街上看不到人，街边也可以看到一片混乱的痕迹。 而这间屋子。 他抹了抹客厅中的那张“八仙桌”样式的桌子。 手指的印痕清晰可见。 桌面之上满是灰尘。 ：。： 第一百零八章自噩梦中流出的怪诞……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顾天泽面沉如水，桌子、房间里的灰尘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累积起来的，他在这间屋子中也没有搜寻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想来，屋子的主人并非遭遇了什么不测，而是有计划、有目的的撤离了这座城市。 可为什么？ 是战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顾天泽心中暗自思忖，但思忖良久，他仍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在确定这座城市已经停水断电，并确定这间小屋中已没有了更多线索后，顾天泽没有在这里多做停驻。 他旋转开了门把手，然后瞳仁微微一缩。 地上有一件衣服。 一件皮夹克。 上面满是鲜血，并且还有被啃咬过的痕迹。 “是丧尸？” “还是某种猛兽？” 前世也算一个网文爱好者的顾天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从地上捡起了皮夹克，比对着上面被啃咬出的齿痕。 “如果这要真是被丧尸咬得，那这个世界的人，岂不各个都有血盆大嘴？” 顾天泽调笑道，心境却并未有丝毫松懈。 保持着警惕，他顺着楼梯往下走。 二十二。 二十一。 二十。 标注楼梯楼层的文字，与白云界的非常接近，只有极其细微的不同。 想来……苍鸾星的文字与武道一般，都是由青云宗的那个老道人传下的，或许在数千年的发展中，字词、字义多有变化，可一些基础的东西却恒久不变。 顾天泽以手按在剑柄之上，他的精神一刻都没有松懈。 天花板上、楼道上、楼梯上—— 这里处处可以看见暗红色的干涸血迹。 “没有尸体。” 顾天泽的声音在幽静的楼道中响起：“也没有残骸——甚至连大型猛兽的粪便都没有。” 随着越来越多“死亡现场”的被发现，顾天泽心中的疑问也越积越多。 终于。 他来到了大楼的底层。 “这是一场屠杀。” 顾天泽微微眯起了眼——一楼的大厅之中，到处都是早已干涸的血渍，办公的桌面异常凌乱，地上散落着被撕的非常零碎的衣物碎片。 但诡异的是，他仍然没有找到哪怕一具尸体，或是尸体的残骸。 “它们总不至于连骨架也啃了吧？” 喃喃说道，顾天泽从地上扶起了一个被撞倒的行李箱，打开。 都是些小女孩的棉制衣物。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相片，一本带锁的日记本。 相片上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正与一个看上去二十余岁的女孩相拥在一起，甜甜的笑着。 两人都极其的美丽，这张照片的拍照技巧也很高，无论是采光、布景还是相片正中的那两位女主角，都非常让人赏心悦目。 “可惜了。” 顾天泽摇了摇头，顺手崩断了日记本上的简易锁。 打开。 第一页的日记非常简单，记述的是日记本的主人来到这座城市生活一事，但偏偏就是这一页了不起一百来字的日记，却让顾天泽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发现很多字词他都不认识。 是这个世界在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要么是语义、词义发生了变化，要么则是出现了不少生造字、生造词。 总之，他只能连蒙带猜的读出里面很少一部分的内容。 小女孩的日记真的是记了非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一直跳到最后几页，才发现了一些端倪。 “果然这里是发生了什么，”顾天泽说道，“不过与地竜有关？这个世界地竜该不会是某种用来恐吓小孩子的凶猛动物吧？” 他继续往下翻去。 巫祭？ 他们是什么人？ 顾天泽怀着这样的疑问，翻开了新的一页。 顾天泽下意识的往后翻页。 但后面只有一片空白。 “神流？三千流？” 顾天泽还记得易茂勋说过，青云仙人曾降临过苍鸾星，而三千流就是此方世界武道最初的传承者与发扬者。 这么看来，这个小女孩的身份还不简单，十有八九是三千流的一支的传承者，她最开始提到的地竜，应当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自噩梦生出的怪诞？ 那是什么？ 顾天泽皱起了眉头。 “算了，站在这里一直空想也没用。”得不到答案的顾天泽耸了耸肩，将女孩的日记本合上，犹豫了一会儿，将行李箱的各种女性衣物掏出、丢掉，把手头的日记本和找到的几块压缩饼干丢了进去，“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座城市吧。” 他提起眼前这个小熊图案的、可爱小巧、在他手上却多少有些不伦不类的行李箱。 大步迈出了大楼。 抬头望向了依旧灼人的太阳。 没记错的话，之前看到的时钟，时针指向的是“四”。 下午四点还有这么大的太阳，看来现在应该是“夏之月”，离天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而如果没猜错的话…… 这座被遗弃、被废弃的城市，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显露出它的狰狞。 他倒是要好好看看。 到底什么才是， 自噩梦中流出的怪诞。 顾天泽这般想着，行李箱在身后隆隆作响，而他并没有看到的是，在一旁幽深的林叶之间，有一团潜伏在黑暗中的阴影，在摇曳、在扭曲、在膨胀…… ：。： 第一零九章渐深 夜幕降临。 顾天泽行走在柏油公路上。 路上空无一人，没有鸟叫，没有蝉鸣。 这是一座死寂之城。 “果然。” 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顾天泽将手搭在了剑上：“越接近夜晚，就越能隐隐感觉到来自这片土地的恶意。” 这片土地，在憎恶着生活在其上的人们。 顾天泽转身。 在他的身后，在道路两侧的森林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来了。 并且不仅仅是在这个方向。 瞳仁一缩，顾天泽在第一时间拔剑出鞘。 然后 他看见了毁灭了这座城市，乃至于这个国家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团黑暗。 它并没有真正的实体，而是一团被强行扭曲，赋予了意志的天地元气。 憎恶。 与贪婪。 顾天泽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了这两种情感。 对人类的憎恶。 对血肉的贪婪。 这种怪物堪称世间一切生命之敌。 但在已能初步运用精神力量的人境武者面前，它们其实比一般的怪物还要脆弱，哪怕它们的数量成百上千，在顾天泽眼中，也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 聚集而来的怪物已被他斩杀殆尽。 可顾天泽并无哪怕一丝的放松，相反，他的神色反而越发的凝重。 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正在暗中觊觎着他。 来者不善。 他想到，然后迈出了步子。 或许是心有忌惮，又或者是没有满足出手的条件，那个隐于暗中，甚至能让顾天泽感到危险的存在，并没有出手。 一夜。 就在不断的战斗与厮杀中度过了。 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顾天泽就杀死了大约七八百个怪物，但他没有因此而生出一丝一毫的大意，甚至恰恰相反，他感到了忌惮。 没错。 附着在天地元气上的恶意，好针对、好收拾。 可那些已经有了实体，已经狩猎到了躯体的怪物，个个都不好对付。 并且， 数量众多。 顾天泽打量着脚下的尸体，眼前这几十具，都是他在天亮前最后半个小时厮杀的成果，都是被这些掺杂着恶念的天地元气夺取的身体。 它们之中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 且无一例外，都被大量的、混杂着恶意的天地元气灌入了身体，整个身体就像是麻袋一般，被胀在、被撑大，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 而最让顾天泽意外的，还是…… 他们的纪律性。 会团队合作，会相互配合。 还具备一定运用战术的思维。 这怎么想都不像是单纯的怨念凝聚体。 “看来我是被盯上了。” 夺取了生命，夺取了血肉，夺取了身体的怪物，在这座城市中或许不会少，但绝不会满世界都是，绝不会在他的连番杀戮下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再联系上那于暗中窥探他的神秘存在，并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而且之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顾天泽轻叹出声。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最初出来的那栋居民楼中，可是活跃的某种有犬牙、能真正杀人的怪物。 与顾天泽昨夜所见的那些，在存在方式上就不太一致。 并且应当会更加的凶猛，更加的致命。 而已经被发现，已经被注意到的他，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深陷于危险的泥沼之中。 顾天泽的脚步始终都没停下，在走过漫长的公路之后，又一座城市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在那里。 他找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一枚烟头。 一枚熄灭了有一阵子的烟头。 顾天泽不知道这里的烟叶是否与他原本的世界一样，也并不关心这个世界的香烟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在意的，只是烟头的主人的去向。 是幸存者？ 他想到，认真的搜索着他所经过的每一栋屋子。 终于—— 在一间简陋的红砖房中，发现了疑似烟头主人的……尸体。 那是一个中年的男性。 身材高大，肌肉饱满，应当是受过一定的训练，但没有真的习过武。 身体素质在普通人之中算是出色的，可连最起码的后天气血都没修炼出来，死因出乎意料的是…… 自杀。 一把样式与手枪相近，又有点像微型冲锋枪的枪被他握在了手里，对准的是他自己的心脏，胸口处还清晰可见灼伤的痕迹。 但奇怪的是。 他又不是纯粹的自杀。 身上还有搏斗过的痕迹，左手的手臂明显有被某种猛兽，或是类似猛兽的怪物撕咬过的痕迹，整支手臂都被野蛮的撕了下来，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一边的角落里。 而他身体扭曲的形态也看到出，他曾激烈的挣扎过。 “但为什么？”顾天泽摩挲着下巴，“他手里有枪，子弹却不留给那些啃咬下他手臂的怪物，反而留给了自己？” 是某种恐慌性的行为，还是自知无路后刻意留给自己的光荣弹？ 总之，疑问不胜枚举。 “那些怪物为什么不当场杀死他，甚至丝毫不在意他断落的左臂，以及这具还算新鲜的尸体，在他身死后选择了悄然离去？” “难道是要将他活着带走吗？” “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顾天泽感觉自己深陷一个矛盾的螺旋之中，越是思索，就越发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起码他从这个男人的尸体之上，找到了些有用的东西。 一张身份凭证。 上面用几种完全不同的字符标注着某种信息，但幸运的是，其中最大、最显眼的一种正是白云界的文字。 男人的名字是文森，是一名探险家。 这是一个叫星罗联合政府的统治机关，颁发的探险家证。 他或许能凭借着这个，在那个所谓星罗联合政府，谋取一个正当的、合法的身份。 而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上面写了很多文字，并且配上了草图。 应该是非常重要，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但可惜的是…… 他在记录时应该用了某种秘密文字，顾天泽完全读不懂其中的内容。 只能根据草图猜测。 似乎是在记录着这里的建筑物的方位？ 他想到，视线忽然一动。 “是谁在那里？” 他说道，拉长了语调：“出来——” ：。： 第一百一十章怪诞之物 顾天泽没想到这里会有幸存者存在。 更没有想到，这个幸存者会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孩。 脏兮兮的。 看起来像是野人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顾天泽问道，“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米、、、米雅。” 女孩出乎预料的听懂了他的问话，并且给出了答案：“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泪眼摩挲。 “放过你，可以。”顾天泽说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都？” “全部，”顾天泽顿了顿，“我问，你答。” 他不指望以小孩子的心智，能理解他的全部问题，但他觉得，这个女孩，应该能解答他的大部分问题。 只是真假，还有待甄别。 “第一个问题，现在的年份是？” “道纪2878年，秋之月。” “第二个问题，你现在多大了？” “十三。” “嗯？”顾天泽看了她一眼，“混乱爆发的时候你几岁？” “我是星罗人。” 星罗？虞国？这是不同的两个国家？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顾天泽问道。 “我是跟爸爸一起来的，”小女孩偷偷的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而后煞有其事的收回了目光，“然后，我们遭遇了。” “眷族？”顾天泽皱了皱眉头。 “它们是毁灭的使者，是恶魔的爪牙，是自噩梦流出的怪诞之物！” “继续，”顾天泽感觉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它们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女孩摇头，“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有何目的，只知道它们是带来毁灭与灾厄的使者，是不祥的怪物，所有见过它们的人，都死了。” “哦，”顾天泽低低的吟了一声，“既然它们这么危险，你爸爸为什么还要带你来这里？” “爸爸欠了人很多债，他们要爸爸还钱，并且还说，如果不还的话，会把我卖掉，爸爸是出于无奈才带着我来沦陷区的。” “好吧，这些问题我就不深究了。” 顾天泽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第三个问题，告诉我从这里到星罗的路。” “这里？”女孩瞪大了眼，“这里就是星罗啊。” 这里就是星罗？ 顾天泽非常明显的愣了愣。 旋即恍然。 确实，灾难又不会因国境线阻隔，虞国的灾难蔓延到星罗的境内也不是什么怪事。 倒不如说这样才正常。 “好，”顾天泽点了点头，“第四个问题，这本书上的文字，你认得吗？” 他拿出了自那个死者身上搜出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不认识。”女孩接过笔记本，翻看一番后，摇了摇头，“这是只有爸爸才认识的密文。” “哦。”顾天泽应了一声，“好吧，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他顿了顿：“怎么离开这里，怎么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一直向前走就可以了。”女孩说道，然后微微一愣，“等等，你——” “我什么我？”顾天泽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就这么走了？”女孩问道。 “没错，有什么不对的吗？”顾天泽说道，“不是说好了？你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后我就会放你离开。” “可……”女孩咬了咬嘴巴，“可我该怎么办啊？” “你自己决定。”顾天泽说道，重新迈开了脚步，“或许你可以找到一个好心人带你离开也说不定——至于我，你跟着我干什么，送死么？” 他冷笑。 “你很厉害，我能感觉的出来。”女孩一本正经的说道。 “但这世界上厉害又不是一定不会死，”顾天泽摇了摇头，“我现在可是要去找那个所谓的不祥，想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一下，你还打算跟着我吗？” “我……”女孩咬了咬嘴唇，然后跟了上去。 但在下一刻，顾天泽的长剑出鞘，冰冷的剑锋直接贴到了她的脖子之上：“再往前迈一步，你死。” 语气冰冷，不容置喙。 “你是怎么发现的？”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又尖又细，她那本就不算好看的脸也随之被拉得又尖又长，“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她发出了，数百个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那张被拉长到夸张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数十张面孔。 “我凭什么告诉你。” 顾天泽道，手中的长剑干脆利落的斩落。 “女孩”的人头应声而落。 可旋即—— 脖颈处又冒出了一颗头，一颗男人的头，他发出又酸又涩的声音：“我们会再见面的，异界之徒。” “再次见面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他的身影渐渐消散。 顾天泽目送着他的消失，神色稍稍舒缓。 女孩有鬼。 这是他很早就发现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她身上的“鬼”来头竟然会这么大，这么的诡异。 并且还知道他不是本方世界之人。 “不过，那到底是什么怪物？”会说人话，有一定的智慧，如果不是一开始他就因为女孩能与他流畅对话这件事生了疑，怕是真会被它阴到，“感觉这里面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与文字不同，语言是极容易因历史、因地域的原因发生变化的。 文字这东西或许可能使用个数千年也没什么变化，可语言……或许隔个一两百年，各个字的读音都会发生变化。 更遑论是流畅的对话了——那是连语言学家都不一定能办到的事。 但女孩做到了。 顾天泽也就自然而然的加深了疑心，最后不带她走更是试探——如果她当场离开，他还真说不定会善心发作，带上她一道上路。 可怎么撵都撵不走，这不是别有所图又是什么？ 至于一探那些不祥的底，更是托辞。 事到如今，他已经隐隐感觉事态的发展已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那些所谓的不祥、眷族，还真不一定好对付。 稳妥起见，还是先离开这里，等到了人类的文明区，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资料，再做考量。 顾天泽再一次的迈开了脚步。 沿着眼前的这条街道一路向前——他并不信任怪物给他指的“出路”，可又找不到真正离开的路，只能凭着感觉先随便走走。 看看能不能在沿途的商店中找到地图。 当然—— 也有必要换一身装扮。 眼下这一身白云界风格明显的衣袍，放在如今这个近现代世界，与周围的环境与氛围简直格格不入，也只有像那个怪物那样别有所图的人，才会下意识的忽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刻意和他攀关系。 简直蠢透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超越者 尤格尔。 红发的尤格尔。 她不仅仅是一名冒险家，更是活跃在星罗合众国南部的格斗家。 精通刺拳、点拳以及飞炎腿。 即便是星罗国最精锐的特种战士，在近身格杀领域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已经登临了格斗家的顶点，在全世界的格斗圈子中，都享有相当的声誉。 但和所有格斗大师一样，她同样被困扰在了这块铁壁前—— 没错，她出拳的速度是快，出腿的力道是大，格斗家的直觉是足够敏锐，可究其本质还只不过是凡人。 与星罗合众国的超级战士，虞国的巫祭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而为了突破这层横亘在所有格斗家面前的，她与许多这条道路上的先行者一样，选择深入不祥之地，在生与死的大恐怖中挑战并超越自身的极限。 然而 人类禁区又岂是这么好挑战的。 她才在不祥之地待上几个礼拜，突破的契机没有找到，反而不明不白的有几次差一点丢了小命。 这里，远比尤格尔想象的，还要恐怖，还要诡谲，还要危险的多。 “噩梦狩猎者。” 红发的格斗家熟练的将子弹上膛——，这是统筹运算中心为探险家配备的最新型武器，无论是火力还是稳定性，都比军队中列装的要强上一大截，甚至有不少人打趣着说，这是把注定派不上用场的“屠龙之枪”。 但尤格尔却很信赖她的这位搭档。 几次与噩梦狩猎者的遭遇，都证明了它的可靠。 也只有这种一枪能撂倒长角犀牛的手炮，才能对噩梦狩猎者这种全然不讲道理的怪物造成切实的伤害。 而与之相反，她曾经赖以成名的拳脚，在这里反而施展不开。 与她一道来此的几名男性格斗家，在第一天夜里、第一次遭遇这种怪物时，便为他们的鲁莽与自大付出了代价。 绰号铁拳的古塔夫，一拳轰在那漆黑的、不祥的怪物身上。 然后被那个怪物一口咬掉了脑袋。 绰号飞燕腿的佐佐木，一记漂亮的横扫。 然后踢断了自己的腿。 格斗家们千锤百炼的武艺，在这种身体素质全面超越人类的怪物面前，虽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可也脆弱的很。 只要稍稍有一点疏忽大意，便将面临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死局。 与之相反，枪械反而没那么多的毛病。 只要你能承担得起它的后座力，它的威力便可以无限大。 尤格尔的目光锁定在这头渐渐逼近的噩梦狩猎者身上——它起码有三米高，壮得就像是一辆坦克，尽管黑雾之下还隐约保留着曾经生而为人的痕迹，但她根本就不敢把它们当人看。 它们是怪物，嗜血的、凶横的、强横的怪物。 “这一发子弹，是替古塔夫给你的。” 红发的尤格尔瞄准，在胸前画了个简陋的太极；“愿道主宽恕你的罪恶。” 而后叩下扳机。 “砰！” 枪口喷出火焰。 死亡之花绽放，生命之花凋零。 宛若巨人般的怪物仰天长啸一声，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跑出了大概数十米后，轰然倒地，但一时仍未死去，身周的黑雾不断涌动，不断弥合着它胸前被开出的大洞。 “这一刀，是替佐佐木还你的。” 但红发的尤格尔岂会给它这个机会，这位全球罕见的女格斗家熟练的从大腿上拔出了双刀，一个踏步冲杀向前，两刀合作一刀，直接剜下了怪物的头颅。 “嘭！” 黑雾齐齐炸开，在空中盘旋了一阵之后，旋即消散。 “呼。” 尤格尔收刀入鞘，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合众国之所以鼓励格斗家注册冒险家，很大程度就在此——这些不祥之地的怪物，除非用上重火力将它们的脖子打断、脑袋打烂，不然根本就是不死之身，它们身周的黑色雾气，甚至连心脏破碎这种致命伤都能愈合。 唯独掌握着“气”的格斗家们，能打出无法被恢复的“真实伤害”！ 像尤格尔刚刚的那下斩首。 别看干净利落，可实际上，损耗了她体内不少的“气”。 若是再来一头…… 红发的格斗家猛地回头——不会真这么巧吧！ 在她身后的街道。 有…… 一二三四五六—— 整整六头噩梦狩猎者！ 这、这！ 她瞪大了眼：怎么会有这么多！ 噩梦狩猎者是一种没脑子的生物，它们嗜血，它们疯狂，它们蛮横，它们强大，但却不具备最基本的智慧。 只是被杀戮欲望所支配的怪物。 甚至有人亲眼见过，两只噩梦狩猎者彼此厮杀，彼此吞噬。 但刚刚…… 它们竟然团队行动，并且对未曾隐藏的她，视而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又惊又疑，但终究艺高人胆大，格斗家出身的她，几乎本能的跟在这群噩梦狩猎者的身后，隐于黑暗中，随着它们一道行动。 然后， 第七只、第八只、第九只、第十只…… 天啊！道主在上！ 它们这是在干吗？ 是想组成一支军队吗！ 尤格尔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深——如此多的噩梦狩猎者聚集在一起，怕是聚集整个费空市的冒险家，也很难将它们歼灭，更何况…… 它们的数量还在上升。 它们的背后还很有可能有幕后的黑手存在！ 红发的女格斗家心中掠过不祥的预感，若是照这样聚集下去，噩梦狩猎者的数量达到了数百、达到了数千，怕是连边境的军队都挡不住它们吧？ 它们的目标该不会是……艾尔格吧！？ 她心中生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但随后不久，她就意识到，她想岔了。 因为—— 她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人，如同中流砥柱一般，屹立在噩梦狩猎者的浪潮之中。 他穿着黑色的靴子，一身古旧的风衣随风扬起，脖子上似乎有伤，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手中提起的长剑似乎随着他经历了千百场的战斗，上面布满了豁口，但在他手中却依然寒光四射、熠熠生辉。 而更加难以置信的是， 在他的脚边，在他的身周十米处，满是噩梦狩猎者的尸体。 黑色、绿色的血水，流了一地。 而他却依然从容优渥，棕色的风衣之上，连一点血渍都没有溅上。 “太太太厉害了吧！”尤格尔张大了嘴，眼中几乎放出了光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超级战士，传说中突破了的强者吗？” “道主在上！” 她在胸前划了一个简陋的太极：“我竟然有幸见到了真正的超越者！” ：。： 第一百一十二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顾天泽收剑。 随意的扫了眼地上的死尸。 他现在的一身战力，早已跻身于人境的巅峰，不要说眼前这些空有力量却无境界的怪物，就是武道一重天、二重天武者抱团，对他能造成的威胁也极其的有限。 当然，数量无穷无尽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显然……这些怪物的数量虽多，可离无穷无尽，还有不小的差距。 顾天泽收回目光。 踩在黑色绿色混杂在一起的血泊之上，向左前方的一家店铺走去。 在那里…… 有人。 并且还是一名武者，一名修行至先天境圆满的武者。 或许会是三千流的传人？ 顾天泽想到，却没有主动开口。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试探的机会—— 可没等他想好到底该如何试探那个隐于暗中的武者的身份立场，那名武者便先一步现身，朝他深鞠了一躬。 “jpjpwemlgv！” 她说了什么？ 多少有点出乎顾天泽的预料，眼前这位先天境圆满的武者，竟然会是一位看上去年岁在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轻女性，一头红色的马尾清爽的扎在身后，容貌姣好端丽，眼神清澈明亮。 并且她说的话，他完完全全的听不明白。 只能从她比划的动作看出，她很激动，也很崇拜。 是尊崇他的个人武力么？ 有可能。 若是江无敌与易茂勋的情报无误的话，此方世界还不曾有人登临过地境，以他同乃至更甚于武道三重天的战力，在这个世界是名符其实的超一流强者。 但该怎么和这个女武者交流？ 怎么让她在前面带路，怎么让她告诉他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情报？ 顾天泽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主意。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 并且刻意寻了张白纸，拿出兜在口袋里的笔，写下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你是谁？” 我是谁？ 尤格尔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位突破了的大高手，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但也没啥好隐瞒的。 她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纸和笔，尽可能简单、谦逊的写下了一段自我介绍。 “姓名尤格尔，职业是格斗家？”顾天泽勉强能认出其上大部分的内容，“是星罗合众国的注册冒险家，前来这里的目的是突破……什么的境界？” 可一些特定的名词，该不认识，还是不认识。 好在，也不难猜。 那几个生造字，应该是先天之门。 眼前这名女武者，不，女格斗家，是来寻求突破先天之门的方法的。 不过…… 从她的自我介绍中来看，她似乎与三千流没有一点关系，这个所谓的格斗家，就是苍鸾星的散修么？ 顾天泽想到。 却也没有想得太过深入。 眼前这人尽管看上去不像怪物伪装，可还是多留一个心眼比较好。 于是他写到： “突破的法门我可以给你，但危险，并且，你必须归附于我，三年。” 为了尽可能的不显突兀，也不暴露他对现代的文字的不熟悉，他只是简单的表达了他的意思，没有苛求语法的准确。 突破的法门！ 尤格尔眼睛一亮—— 但随之一黯。 不是因为危险。 若是危险能够阻止格斗家求道的步伐，就不会有那么多格斗家会前往不祥之地这等危机四伏的地域闯荡，以求砥砺磨练自我，突破人类极限。 她所难以接受的是这个男人所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 若想要得到突破的法门，必须要归属于他？ 要成为他的东西？ ——这、这、这！ 这太不知羞耻了！ 她又羞又怒，攥紧了拳心，恨不得一拳将眼前这家伙打倒在地。 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仔细想想…… 她似乎也不算吃亏？ 面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尽管不知为何留着一头奇怪的长发，但看上去风姿气度无一不是顶尖。 给他，而且就三年，倒不是不可以。 大不了就当被猪拱了。 就当是谈了场恋爱，处了个男朋友呗。 “好。” 一番心理斗争后，她写下了她的决定。 不就是要她归附我，而且还限定了时间，怎么会这么纠结？ 顾天泽并不知道。 “归附”这个词汇，在漫长时光的演变之下，其含义已发生了极其微妙的迁移。 也因此，他很自然而然的写道：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先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时机合适，我会先将感应先天之门的方法传授给你。” 想要突破先天之门，登临武道一重天，必然先要能感应到先天之门，这是基础，也算是顾天泽先行垫付的一半定金。 至于为什么要去她住的地方，顾天泽想的很明白。 他既然吸引了这些怪物幕后存在的注意，今天夜里势必会遭遇越来越多的敌人，甚至可能会碰上杀死了那位冒险家的不祥。 有必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以减轻他的压力。 而女格斗家显然不可能一个人在这座被怨念支配的城市中生活，她的身后应该同样站在一群人，而既然他们能在这里立足，就必然掌握着足够在这里立足的力量，能够为他牵制乃至抵御怪物们的攻击。 现在？ 现在就要去我住的地方？ 这么急？ 但尤格尔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尽管对所谓的先天之门很是好奇，可她仍然写道：“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 这需要什么准备？ 难道是要和基地的负责人报备吗？ 也是，若是怪物真的具备成伪装成人类的能力，想必任何一个人的出入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可以理解。 “好，”顾天泽写道，“你去准备吧。” 准备？ 我能怎么准备？ 他就这么着急？ 尤格尔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男人，她是真的羞恼到了极点，却又找不到宣泄的途径，只能咬了咬嘴唇。 赌气一般的写道：“来吧，就在这吧，我任你宰割！” 她也是豁出去了。 ！！！ 让我随意在她身上动刀子？这个女人有必要要这么刚烈吗？ 还是说她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成员？ 不太像。 总感觉我和她的思路有些微妙的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顾天泽沉默良久。 他最终在纸上写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第一百一十三章人类荣光永存 误会不难澄清。 在交流中，顾天泽意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但坦白的说，他也没什么可反省的——语言与文字的差异，本就是跨地域交流最显著的障碍。 与其一味的在自己身上纠错，不如把这份精力用在接下来的会面上。 冒险家公会。 这是尤格尔身后的势力，也是人类为了抵御这片被诡异所笼罩的不祥之地，所建立的前哨站。 军人、格斗家与亡命徒，这是冒险家的主要构成。 这也决定了。 那里的人，可没有几个是好相处的。 当然。 这其中也包括冒险家公会在费空市一地负责人。 普赖斯上尉。 是军方主张直接使用炮火洗地的强硬派，同时也是冒险家公会内有数能猎杀噩梦狩猎者的高手。 也是顾天泽即将要见的人。 “到了，就是这。”红发的尤格尔在一间学校——不，是曾经是学校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请跟我来。” 顾天泽尽管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但从女格斗家刻意比划的手势以及周围暗藏的岗哨也可以猜到，他到地方了。 多少有些出乎预料。 周围暗藏的岗哨竟然没有检查他们的证件，验证他们的身份，任由他们长驱而入。 穿过学校的花坛，以及几栋教学楼、宿舍楼，两人终于在办公楼前被一组全副武装的军人拦下了。 “我有要事求见普赖斯上尉，请通报。”尤格尔对此丝毫不以为奇，只是拿出了自己的冒险家证，交由卫兵检查。 顾天泽也如法炮制，只是他拿出的是文森——那名自杀而死的冒险家的。 两人严格来说，不太像，但在费空市这种没水没电、生活物质也极其窘迫的废墟之中，照片能起到的参考价值其实极其有限。 因此卫兵们也只是查验了一番真伪后便予以了放行。 然后， 在三楼的办公室，顾天泽见到了这位能压服费空市所有军人、格斗家以及亡命徒的上尉大人。 是个极其精悍的男子。 看上去三十余岁，身材高大，一身老旧的军装穿戴的一丝不苟，一双倒三角眼凶光赫赫，脸上更有好几处刀疤。 若要形容的话，大概有一句话用在他的身上会非常的传神。 ——能使小儿止啼。 “啊，是尤格尔啊。”男人横刀立马的跨坐在椅子上，眼神在女格斗家身上只是一带而过，“不知这位是……” “文……”尤格尔想要报出冒险家证上的名字。 却被顾天泽挥手制止了。 他可不认为仅凭一张假证就能糊弄整个冒险家协会，更何况，他来……本就是来暴露身份的。 尽管不祥之地那所谓的眷族，以及可以伪装成人类的怪物很让他不安。 但顾天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又不是苍鸾星之人，这些隐秘与他的关系其实不大。 若不是担心被怪物围而杀之，或是找不到离开的路，他完全可以对这个烂摊子不加理会，直接回归文明世界，在那里一边修炼，一边寻求与三千流取得联系。 根本不需要冒着风险一路干干干、杀杀杀。 所以，顾天泽直接坦诚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上界之人。” 他指了指天。 从江无敌与易茂勋那里他知道，三千流是青云仙人于本方世界的嫡传，是从非常遥远的过去一直存在到现在的武者流派。 并且其中还有武道三重天这种人境巅峰。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显然不会甘于寂寞，一直隐遁于历史之中。 或许其中会存在一些偶然，但其中绝大多数都势必会以暴力夺取权力，再以权力谋求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 可以负责任的说。 他认为现在存在的每一个国家的高层，或多或少都与三千流存在着联系。 比如…… 虞国的巫祭与神流。 还有星罗合众国的超级战士。 “嘿，兄弟？你在说什么？”普赖斯上尉起身，他的身体远比顾天泽所预估的更为壮硕，怕是足足有两米高，壮的像一头俄罗斯的毛熊，“这个玩笑可一点不好笑。” 而就在下一刻，普赖斯上尉，这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以不可思议的灵巧，从身上掏出了一把枪。 ——塞拉菲娜拔枪术！ 精通这门拔枪术的人，能够在零点零二秒内，拔枪并叩动扳机，这是连普通镜头都无法捕捉到的超快拔枪术！ 而本身就是格斗大师的普赖斯上尉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用了不足一瞬的时间，有着猎龙枪绰号的的狰狞枪口之中，便喷出了足以杀死这个星球上任何生物的子弹。 “轰！” 那是团火焰，那是团爆炸。 那就是死亡本身！ 但射偏了。 ——不是普赖斯上尉没瞄准，也不是普赖斯上尉的枪法不好。 而是。 上尉持枪的这只手，早在叩动扳机前，便被顾天泽抓在了手里，并且偏转了枪口的朝向。 动手！ 没有任何犹豫，顾天泽在侧身看到身边被轰塌的墙壁的第一时间拔剑，直接砍向了他的手臂。 “铿！” 但一剑没有砍断。 顾天泽的神色越发的凝重，他分明能够感到，他砍到的不是骨头，而是某种密度极高的合金！ “去死吧！异界之人！” 普赖斯上尉这么咆哮着，抡动着左手向他捶来。 顾天泽听不明白他到底在喊什么，可这架势再明显不过，考虑到对方整具骨架很可能都是合金，他没有硬拼，只是侧身闪过了这一击，随后再一次抡剑，砍下了他的一只胳膊。 而后更是趁他重心不稳之际，一脚将他踹倒，整个人欺身向前，废掉了他另一条手臂。 “人类荣光永存！” “不好！走！” “合众国万岁！” “轰！” 巨大的爆炸声掀起滔天的烟尘，整栋办公楼更是被炸塌了下去。 整个冒险者公会都被惊动了，数十名格斗家、军人都朝爆炸声传来的那个方向看去，可滚滚的烟尘遮天蔽日，一时间谁也没法深入。 好一会儿后，才有人冒着塌方的危险进入了办公楼的废墟之中。 但除了几具已焦黑的看不出面目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爆炸摧毁了一切。 也埋葬了一切。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险—— 顾天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将手上拎着的女格斗家放下。 如果不是听到了尤格尔的那声“快走”，他恐怕真的会错过那最好的脱身之机，深陷爆炸的最中心——而到了那时，金刚不坏之身还能不能挡下来，也是未知之数。 至少不像现在，能以天涯咫尺脱身。 “谢谢。” 他在纸上写到。 尽管这名叫做尤格尔的女格斗家或许当时只是出于本能，甚至根本没有考虑他到底有没有听懂，直接喊出了口。 但至少这切实的救了他一条命。 他必须得承这个情。 “不用谢。”尤格尔脸上流露出惊奇之色，在白纸上写到，“你听得到？” “简单的、常用的字词。”顾天泽给出了回复。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尤格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纸上写下了问题，“上尉说你是异界之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顾天泽略一思忖，写到：“我来自道祖所在的那个世界，为解决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灾难而来。” 道祖，是他从白虞兮的日记中找到的词汇，虽然不是很能确定，那到底是虚指，还是说的就是青云宗的那个老道人，但用在此时无疑再恰当不过。 至于灾难。 他指的是地竜封印。 道祖？ 尤格尔有点不明所以，但后面那个灾难，她倒是看明白了，赶忙写到：“灾难，什么灾难？” “有一个无比强大、可怕的怪物，被道祖封印在了地心深处。”顾天泽写到，“可封印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虚弱，而封印若是得不到加固，那个怪物将会破封而出，毁灭一切。” “而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地竜会不会毁灭一切。 难说。 但不妨被顾天泽用此来唬她。 笔锋在纸上微微停顿，不等尤格尔消化这些消息，他便继续写到：“我要找到三千流的传人，他们是道祖在此界选择的守护者，各个都拥有你们所谓的一级数的实力。” 突破了一级的实力！ 尤格尔的瞳仁微缩。 “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前世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的顾天泽，自然深谙诈骗之道的精髓不在其他，而在于紧张、密集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信息轰炸，“虞国的巫祭，星罗国合众国的超级战士，他们应该都属于三千流的传承。” “但——” 笔锋一转：“时过境迁，我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被黑暗的力量所侵蚀、所腐蚀，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放弃自己的使命，拜倒在权力的王座之下。” 是啊。 尤格尔深以为然，她此刻已全然相信了眼前这个男人。 或者说。 为了突破的法门，她愿意信任，至少愿意去尝试信任他。 “所以，我需要你。” “需要你充当我的眼睛，需要你充当我的耳朵，需要你教导我语言，帮助我适应这个世界。” “我，能够信任你吗？” 笔尖微微颤抖，似乎在彰显着持笔人的迟疑。 “当然可以。” 已经彻底被带偏的尤格尔见到顾天泽的犹疑，反而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怀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感谢。” 顾天泽写到。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想现在就把感应先天之门的修行法传给她，以作报答——但这么做就有点太过于世故了，会冲淡对方那种想成为主角，想要拯救世界的使命感，甚至反而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让她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他对她、对这个世界别有所图。 那可就不妙了。 因此，好人不是不能做，而是要分清什么时候能做，什么时候不能做。 好心办坏事，自古以来都不算罕见。 “但我们现在很危险，”顾天泽道出了实情，“星罗合众国中应当是存在着腐蚀变节者，也只有这样，上尉才会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杀死我们——而不祥之地这边，局势则更为的糟糕。” 在留给尤格尔一定思考时间后，他写到——不，是半蒙半猜的编造着。 “我，自降临以来，便发觉到了封印的薄弱，那恶魔的气息不断污染着土地，并滋生出难以计数的不祥怪物。” “但与此同时，那个被封印于地下的恶魔也发现了我的存在，为了提前扼杀危险，它一刻都没有放松对我的追杀，那些被它气息侵染的怪物，一到夜晚就会成群结队的找上我，试图拖慢我的脚步，从而给它留出足够时间，去调动那些受到侵染更深、更加厉害、也更加可怕的怪物。” “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拖延。” “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土地。” 他最后这几个字写的很用力，以此来表达他急迫的心情。 “往东走三百米。” 尤格尔此刻越发的信任起他，因为她发现，她所见的一切，都与他说的能对得上号——自然在心中将他当做了自己人，思考问题的角度、立场也发生了相当微妙的转变。 “但需要注意的是，那里有一个边境哨所，我不确定那些被恶魔所侵蚀，所蛊惑的人，会不会在那里对我们下手。” 我也不确定。 顾天泽在心里附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完全点歪了，和战争相关的不仅能造出威力能与炮弹相当的手炮，还能给人换上一身类似金刚狼的骨骼，可民用领域却还停留地球上世纪90年代左右，民众们用的还是黑白电视机，至于互联网什么的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按理说，目击者都被炸死了，他们俩应该不会被通缉，至少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被通缉。 可黑科技这种东西，谁说得清。 犹豫再三。 考虑到就算再给他十条命，他也没办法抗住军队的重火力攒射。 在一番商讨后，顾天泽最终选择了一条相对稳妥的路线。 走东南。 绕过哨所，绕过边境的防卫线，走安兹塔克。 那里是星罗合众国的污点，是整个星罗合众国最混乱、最无序也是最贫穷的城市。 黑色之城安兹塔克。 ps：其实站在尤格尔的角度看这个故事会有趣的多——废土中从天而降的美少年，惊讶的发现自家的上司是机器人，然后听闻黑暗势力蠢蠢欲动，正义使者正遭受追杀，需要你的帮助…… ps2：再说句题外话，星罗合众国的原型是灯塔国，虞国的原型应该是古楚国。 ps3：所有ps都是免费字数。 ：。： 第一百一十五章封锁 是夜。 顾天泽平静的为篝火添了把柴。 自从与尤格尔离开了费空市以来，路途出乎预料的安稳，虽然不是没有遭遇过，但都非常地零星，它们再也没有成群结队的大股来袭。 这是一件好事。 起码旅途要安稳很多，中间也有了那么少许休息的时间。 但同时也是一件坏事。 因为，即便是现在，他依然能隐隐察觉，有一个存在正藏匿于黑暗之中，对他虎视眈眈。 眼下的安稳，眼下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对方越能沉得住气，就说明它准备的就越是充分，它就越发的有把握，能予他以致命一击。 “离安兹塔克还有几天的行程。”一旁的篝火噼里啪啦的作响，但顾天泽还是从尤格尔那里得到了答案。 “明天晚上前应该不会有问题。”女格斗家说道。 经过整整一天的学习，顾天泽虽然没有彻底学会苍鸾星的通用语，但已能进行一些基本的口语交流。 “那就好，”顾天泽说道，“今天晚上不要休息，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 “你发现了什么？” 尤格尔问道，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天中已亲近了少许，相处起来自不会像一开始那么生疏刻板。 “它依然在看着我。”顾天泽说道，“我不认为它是放弃了。” “也就是说，”尤格尔皱了皱眉，“今天晚上会有许多出没？” 与顾天泽的初见，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起码数十头前仆后继的朝他发起了攻击，却被眼前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将它们一一杀死，屠戮殆尽。 “不一定。”顾天泽摇头，“它应该已经发现了，单凭这个级别的怪物，哪怕数量再如何的多，也不可能杀死我。” 这是实话。 就算堆人数能把他堆死，可他哪又会真正死战到底，真有心要逃，这些怪物不可能拦得住他。 “可已经是我们已知的，不祥之地最强大的怪物。” 尤格尔反驳道，可她说着说着，却不由一愣——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呢？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知，还有未知，不祥之地对人类来说，始终都是如谜团一般的存在。 人类所能认识、能知晓的，仅仅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 并且流于表象。 “我怀疑可能是那自噩梦中流出的怪诞之物，”顾天泽看向她，问道，“对于它，你知道多少？” “我不是很清楚，”尤格尔摇了摇头，“也没有人清楚——因为这个说法，本就经不起推敲，是类似怪谈一般的东西。” “能详细说说吗？” “人类从来不是这片大地真正的主人，在更古老的过去，世界为黑暗、为混沌所支配。”尤格尔写到，“而当黑暗退去，那些诞生于黑暗、混沌与空无之中的邪怪们，便陷入了亘古的长眠之中，直到有一天，直到应许之日将近之时，它们都将苏醒，自古老的传说中归来，自人类的噩梦中复苏。” “这是关于它们最早的记载，是中对末日的描述。” “而在民间传说中，则描述了这么一种怪物——它无影无形，它荒诞不经，它自噩梦中流出，是不祥的使者，是灾难的先驱，是某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怪物，所有被它们盯上的人，都难逃一死。” “听上去，很可怕。”顾天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如果这样的怪物真的存在。”尤格尔也说道，“人类拿这样的它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难说。”顾天泽说道，“三千流。” “世界的守护者啊……”尤格尔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听说过，现今存在的每一个国家背后，都存在着超越人类极限的守护者，但我没有想到，他们原来也是格斗家，是突破了的格斗家。” “那你原先以为他们是什么？” “拥有特异功能的人，注入了超级战士血清什么的。”尤格尔说道，“总之就是因为巧合，或是因为科技而拥有了突破了人类极限之上的力量的超级人类。” “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顾天泽笑了笑，但他脸上的笑容很快敛去，“做好准备，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什么东西？” “你看不见？”顾天泽扫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应该是你们口中的，自噩梦中流出的怪诞之物。” “哈！”尤格尔当即掏出了那把，小心而谨慎的打量着四周，“在哪里？” “不用去找，”顾天泽低声说道，“它们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之中。” “那我该怎么办？”尤格尔的语气多少有些慌乱。 “什么都不用做，”顾天泽说道，“你就站在那里，哪里都不要去，谨慎心神，不要为外物所动。” 谨守心神……心神是什么？ 尤格尔愣了愣。 顾天泽没去管她，他有他的战斗要去完成。 自噩梦中流出的怪诞之物—— 这命名的，倒是挺写实的。 顾天泽看向他面前密密麻麻的站成一片的怪物，它们各个奇形怪状，但不约而同的是，它们都长得极其丑陋，极其恶心，极其的引起不适。 扭曲、亵渎、反人类。 这是它们的本质。 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人类所畏惧、所恐怖之物的具现，本身就是人类噩梦中所存在的怪物。 只是因为地竜封印的削弱，地竜的怨念与这些本应只存在于梦境之中的怪物结合，从而使它们获得了干涉、影响乃至杀害人类的可能。 也就是说，所有死在它们手上的人，都是自己被自己吓死的倒霉蛋。 至于死者身上的致命伤。 理应不是它们所为。 也就是说……还有什么东西，蛰伏着黑暗之中，或是，就这么披着怪诞的形貌，隐藏于它们之间。 随时准备着朝他发起致命的一击。 不好对付啊…… 他的脑海中，没来由的浮现出了那个曾经伪装成小女孩，试图接近他的怪物。 它应该也来了吧。 ：。： 第一百一十六章怪物的正体 精神领域。 对于普通人乃至于这个世界的格斗家、改造人来说，都充满了神秘。 但在顾天泽眼中，却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就算地竜逸散的恶念与人类的梦魇相结合衍生出的怪异具备各式各样的力量，就算它们或化身为东方的鬼怪、或化身为西方的恶魔、或化身为那种种怪诞离奇之物，在顾天泽这个玩弄精神幻境的大家面前，也掀不起半点漪涟。 连翻天镇海真意这种足以崩塌任何精神幻境的杀手锏都没必要拿出，顾天泽仅仅凭借着春花秋月剑，便将它们一一斩杀。 除了因为数量的关系颇费了一番手脚外，其实并未对他造成什么麻烦。 唯一让顾天泽难安的，只有那头曾经伪装成人类，并试图接近他，夺取他信任的怪物，直到现在也仍未现身。 是真的没来……还是说，它来了，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顾天泽眯了眯眼。 并未死抠这个问题。 “走啦，”他回身，看向依然持枪而立的女格斗家，“已经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吗？”尤格尔有些惊疑不定，“这么快？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那可是自噩梦流出的怪诞之物啊！” “嗯，它应该错估了我的实力。”顾天泽说道，“对一般的武者来说，精神领域的敌人或许会更为难缠，但对于我来说，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顿了顿，问道：“你还记得我和你提到过的那个小女孩吗？” “记得。”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顾天泽拔剑。 没有什么招式，就是单纯的拔剑，刺！ 一剑，刺穿了女格斗家的心脏，又是一个踏步，将她钉死在了树上。 “这一次，”顾天泽于心中观想凛然肃杀的秋意，以此消磨她的灵魂，“你还想往哪里跑！？” “你，”属于尤格尔的那张面孔一阵虚幻，耳朵、鼻子、眼睛、嘴巴乃至整张脸庞都发生了塌陷，化作了一片空白，“是怎么发现的？” “为什么要告诉你。”顾天泽说道，凛冽的杀机有若实质。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将眼前这个怪物杀死。 站在顾天泽的位置，分明能够看到，怪物那张没有面孔的脸上，浮现出一张张截然不同的脸，他们之中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一个个像是替死一般，在他的面前化作了齑粉。 如果仅此的话，尚不足以令顾天泽惊讶。 替死的法门他虽然未曾听闻，可前世好歹也曾饱读网络小说，自不会因这番操作而失去了镇静。 真正令他动容的，是这些替死鬼的数量。 数十？ 成百？ 上千？ 顾天泽没有去一一清点，他只是看着一个个人的灵魂从眼前这个怪物的身上浮出，然后被他的杀意搅碎。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顾天泽问道。 “我不是东西，”那怪物很认真的说道，“我是人。” “呵，你看你这幅样子，你哪点像人？”顾天泽冷哼。 “我哪点不是人？”怪物的脸庞再次发生变化，一张满是尘土的小女孩的脸出现在了它的脸上，用女童特有的稚嫩声线说道，“大哥哥？” 而更让顾天泽意外的还是之后的变化。 他分明看到了一张与怪物变化的小女孩一模一样的灵魂自怪物身上飘出，然后被他的剑意绞杀成了齑粉。 然后，怪物脸上那张小女孩的脸皮竟然如蜡像一般融化了，它咧了咧原本应该是嘴的空洞说道：“看，你又杀死了一个人呢。” “住嘴！你这怪物！” 顾天泽并未有丝毫动摇，他努力不去思考那些死在他剑下的灵魂到底是怎么回事，于脑海中开始观想翻天镇海真意。 ——这种玩弄、亵渎灵魂的怪物。 该杀！ “我可不是怪物，我是人，是众多之人！”怪物大声的咆哮着，“你才是怪物，你才是这个世界扭曲的根源，你这异界之人，你这个入侵者！” 它展开了它的身体。 那是……一座城市！ 从几个地标性建筑，顾天泽分明认出了，这里是费空市，这个怪物所展开的是整个费空市的鸟瞰图！ 不，不止是鸟瞰图！ 顾天泽还在其上看到了数以万计、十万计的人类！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遍布整座城市的人类！ 一时哑然。 一时失神。 脑海中观想的翻天镇海真意也随之消散。 趁这个机会，无脸的怪物抽身而出，脱离了他的钳制，身影如同烟雾一般散去。 “这一次是你赢了。” “异界之人。” “但别得意，这颗星球的主人终将复苏，而你们，终将会成为供祂再一次于地上显现的祭品。” 望着它消失的方向，顾天泽久久没有言语。 那个无面的怪物…… 它竟然是费空市整座城市数十乃至上百万人怨念的聚合，是盘踞在费空市废墟之上的如神祇一般的不死亡灵。 而像它这样的怪物，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存在着多少个，是每座城市都有这么一个，还是说每个不祥之地的每座城市之中都存在着这样扭曲、畸形的怪物？ 它口中的主到底是不是被青云宗那位老道人封印在地心的地竜。 而若是的话，这头几乎可以等同为苍鸾星星球意志代行者的竜，到底对生活在其上的人类有多大的恶念？ 他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啊？”躺在地上的尤格尔忽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如鲤鱼打滚般翻身而起，几乎在第一时间指向了他，“你到底是谁？” “我？看样子你是被那怪物伪装成了我的模样袭击了？”顾天泽摇了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最后是要你‘谨守心神，不要为外物所动’才对。” “不，这并不足以证明。”尤格尔没有将枪移开。 “好吧，我再说过一个，”顾天泽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嗯，比如说我许诺过你，等我们离开了这块不祥之地，就会把感应先天之门的法门传授予你。” 尤格尔这才放下手中的，问道：“刚刚那怪物是……” “我不知道。” 顾天泽面不改色说道：“可能是某种具备伪装能力的怪物吧。” ：。： 第一百一十七神流和我流 安兹塔克。 这座位于西南边境上的罪恶之城，是合众国荣光下永远抹不掉的伤疤。 贫困、混乱、黑帮横行。 这是绝大多数星罗人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座城市的地下、在这座城市的黑暗之中，其实隐藏着外界难以想象的繁华。 暗世界。 有人对其冠以如是称呼。 并不仅仅因为它隐藏于安兹塔克的黑暗面，更因为这里是独立于合众国法律之外的法外之地。 抢劫、杀人乃至强抱。 只要你有这个胆子，有这份实力，大可以放手去施为。 人体实验、买卖器官。 这些不人道的行为、不人道的实验，都是合乎规矩的。 至于是谁订立的规矩。 圈内人已学会了不去好奇—— 而那些没能及时学会的人以及势力，则极其不幸的从这里消失了。 物理意义上的。 消失了。 但这并不代表圈内人没有猜测，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之中，他们其实已经像原始人琢磨天气变化的规律一般，琢磨出了那个整个暗世界最不可招惹的人。 德雷克。 也有人叫他德雷克博士。 是一名与其说天才不如说疯狂的机关术士。 他是个疯子。 会给他的狗装上一门机关炮。 会心血来潮的从暗世界抓人，关入他的实验室中，虽然其中有一些幸运儿能活着从实验室中走出，并获得了种种令人羡慕的能力，但绝大多数被他抓走的人，自那以后都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不是没有势力想要报复他，但这些势力都在第二天，被夷为了平地。 而最让人感觉微妙的，还是合众国政府对他的态度——哪怕有合众国的议员、财政大臣之子被他抓走，并且再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可合众国政府依然对他，对这片法外之地，不管不顾，视若罔闻。 这很能说明问题。 起码让在暗世界混的人，都清楚了这位博士，或者说这位博士背后的能量。 但就在今天。 德雷克博士的实验室，遭到了入侵。 实验室外的庄园，那些被他刻意培植的、扭曲的、如恶魔艺术般邪恶的食人植物，此刻仿佛被龙卷风肆虐过一般，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而实验室的守卫们。 那些经过电子改造的机械犬们，哪怕再如何的尽忠职守，也依然没能令入侵者的脚步，有一丝一毫的停滞。 空气毒气、地刺陷阱、激光通道—— 即便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贸然冲入其中，也定然会被这些琳琅满目的陷阱，折腾个不轻，不交代个几十条人命，休想将这座实验室拿下。 但入侵者只有一人。 身穿颇为臃肿的黑色冬衣，头上顶着一个机车的头盔，嘴巴用黑色面巾围住，整个人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别说高矮胖瘦，就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 “德雷克？” 冰冷的剑锋贴在了这位在暗世界享有鼎鼎大名的博士的脖子上，入侵者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发出冰冷、刻意喑哑的声线：“告诉我，我流的消息。” “你在说什么？” 德雷克博士，是一名看上去四十余许的中年男性，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顶着一头中年男人特有的地中海发型，神色仓惶，“我听不明白……什么我流你流的，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要在我面前装糊涂，”入侵者将剑锋往前递了递，“你是星罗合众国超级战士计划的发起人、总负责人以及第一技术员，我和他们交过手……在他们的身上，有很重的我流的影子。” “你是‘白’！？”德雷克睁大了眼，“你是神流的余孽！” “果然，你是我流的人。”入侵者终于从他口中确定了这一点，“告诉我，我流的人到底在哪里！” “神流的余孽？”德雷克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以精神信仰为资粮的神流，若是有余孽留存，也应该会很显眼才对……” “是我在问你话！”入侵者一脚踩在了他的身上，一字一顿的说道，“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流的人在哪里？”德雷克博士指了指自己，“放心，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也不屑于骗你——在你们神流被剿灭前，他们早就先一步在下面等你们了！” “这、这怎么可能！？”入侵者第一次慌了神。 “怎么不可能？”德雷克博士冷笑道，“你们的武道早就过时了！现在是机关术、是技术的时代了！你们不过是假以道祖之名占据着社会资源，迟早要被扫入历史垃圾堆的蛀虫罢了。” “你才是蛀虫！”入侵者反驳道，“不，你不是蛀虫，你只是害虫！” “真是令人发笑的言论，”德雷克博士冷笑，“还拘泥于善恶这么肤浅的东西，真是愚蠢透顶。” “我再愚蠢，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入侵者说道，“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当初是谁透露了我们的藏身地点，并命令星罗的军队，朝那里发射导弹的？” “还能是谁，”德雷克博士呵呵的笑着，在惨白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渗人，“当然是我。” “你？”入侵者目光一凝，“为什么。” “我说了，”德雷克博士说道，“你们只是社会的蛀虫、没有存在必要的残渣。” “嗤！” 再没有留情的必要，入侵者一剑插入了他的脖颈，并将他整个脑袋削飞了出去。 “很抱歉，”他说道，“就是我这只蛀虫、这个残渣，终结了你的生命。” 旋即转身离去。 数分钟之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吞没了一切。 “噢——” 中年的、身穿白大褂的、留着一头地中海发型的男人以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想不到神流竟然还有余孽……” 他一拍手掌：“真是太让我意外了，也太让我惊喜了！” “这一次，我终于又有了新的可以入手的实验品了。” 他转过头，不再看实验台上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干尸哪怕一眼，流露出像是坏孩子找到了新奇玩具一般的纯净笑容。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好奇——” 他看向身后培养基中的浑身赤裸的少女，嘴角咧出一个满是恶意的弧度：“到底是神流的余孽更强，还是这个经由我之手调配出的我流最后传人更甚一筹？” “哈哈，还真是期待啊！” 如乌鸦一般怪诞的笑声，在冰冷的实验室中肆意的回荡。 ：。： 第一百一十八黑色之城安兹塔克 安兹塔克。 顾天泽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他切入星罗合众国的地点，并不仅仅是因为此处边境军的势力薄弱，更因为……这是一座被黑帮统治的混乱之城。 没有哪里能比这里，能更轻易的弄到合法的身份。 至少， 尤格尔没有这样的门路。 但顾天泽万万没有想到，这座城市竟然会混乱到这种地步。 仅仅是他们进入城市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便遭遇了三场抢劫与两场调戏，还全程围观了一场黑帮火拼。 虽然没弄到什么重火力，但各种枪械也算是应有尽有，什么冲锋枪、狙击枪……弄得和两军对垒似的。 即便是当地警署后来赶到，也只能躲在掩体后，无奈的朝两拨人喊话。 根本不敢介入战局。 “平时这里有这么混乱的吗？”顾天泽并不打算当一回超人，冲入枪林弹雨之中终止这场乱战，“我感觉这儿怕是比不祥之地还要危险。” “我也不清楚，”尤格尔摇了摇头，“我之前也只是听人说起过。” “看来我们只能走黑帮的门路了？”顾天泽叹了口气，“你在这里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没。” “那可就麻烦了，”也怪他事先没问清楚情况，但事到如今也于事无补，他只能这么说道，“看来我们只能直接上门去寻求帮助了，虽然我并不觉得这里的黑帮份子会是乐于助人的好人。” “这两家？”尤格尔指了指还在火拼的两家黑帮。 “算了吧，”顾天泽回绝了她的提议，“那太显眼了，我可不想刚来的第一天，就暴露在聚光灯下。” “那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顾天泽说道，“先找到地头蛇。” —— 火辣美人酒吧。 这是安兹塔克南城区最大酒馆——同时也是最大的销金窟。 酒馆的主人老杰克，是参加过虞国讨伐战的老兵，虽然因此而瞎了眼，但谁也不敢小瞧这个在军方颇有门路的人。 也正因此，他才能将生意做大。 才能在南城区，在这个安兹塔克最混乱的地域，混得如鱼得水。 但只有很少人才知道。 除了军方，他还在南城区搭上了豺狼霍格的线——正因为有这位南城区最凶恶、势力最大的黑帮头子的关照，他才能取得优质而稳定的货源，才能为众多在此流连忘返的黑帮混混们，提供各式各样的火辣美人。 而刚刚、就在刚刚！ 豺狼霍格的侄子，那个鬼知道是不是他私生子的、将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公子哥，在他的店里被人打了！ 还是被一个外地女人给打了！ “看样子外面还真有人拿我们安兹塔克的黑帮不当回事啊，”他按压着满是老茧的手，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从柜台下面抄起了一杆双管猎枪，“兄弟们，给我抄家伙！给我们的客人准备一场热闹的派对！” “干死她！！！” “干死她！！！” “嚯嚯嚯！！！” 伴随着一阵尖叫与怪笑声，整个酒馆的氛围被彻底的炒热了起来，不仅仅是老杰克的人，就连不少黑帮混混也趁势而起，抄起家伙，成群结队的往外侧的歌舞厅走去。 然后， 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以及，一地或环着脑袋、或抱着肚子、或捂着脚不住砷吟的人。 起码有三四十个。 至于剩下的那数百号平日里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们，则缩到了一旁的角落中，虽然没有像小羊羔一般瑟瑟发抖，但也相去不远。 而更让老杰克惊讶的是， 他们不仅罕见的没有朝那个漂亮女人流口水、吹口哨、拍屁股，或是做些不堪入目的侮辱性动作。 反而一脸敬畏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着那些黑帮头目花重金豢养的金牌打手。 要知道，即便他们只是群不入流的小混混，可能出入他老杰克的火辣美人的，也是在南区混得比较好的一批，这些人手上有几把枪简直再正常不过。 但现在……却缩在角落里，连话也不敢说一声？ 老杰克心中暗暗惊疑，可嘴上却没有丝毫示弱：“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我这里闹事？” 这个世界上有单凭枪械难以解决的人，曾参加过虞国讨伐战的他自是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没有鲁莽，反而是先问了他们的来历。 “我们是来这里历练的格斗家，”尤格尔看了顾天泽一眼，按照两人商量好的说辞说道，“听说这里的主人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我们想要见一见他。” “但这可不是一个客人该有的态度。”老杰克的目光在地上瘫倒哀嚎的众人扫了一圈，而后说道。 “没事，我只是替此地的主人清理了一番无用的垃圾而已。” 尤格尔说道，她虽然没有和安兹塔克的黑帮打过交道，但在星罗合众国哪里没有黑帮，哪里没有这些混混？ 她深知，越是与他们对峙，就越是不能表现的虚弱，否则真被他们当做了羔羊，怕是他们会直接撕开表面那层人皮，化作最为贪婪的鬣狗豺狼。 “但他们也是我的客人。” 老杰克同样深谙此道，他对眼前这两位自称格斗家的年轻男女深感忌惮，但作为此地的主人，作为南区有头有脸的人物，别说有豺狼霍格这层关系在，就算没有，他也不能轻易的向外乡人服软。 “既然如此的，”顾天泽插入了话题，“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这是在以退为进。 “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我已经知道了，”老杰克说道，“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必须全额赔偿他们的损失。” 损失，这个词很微妙。 正常人大多会理解成医药费这些经济上的损失，可在他们这群黑帮眼中，所谓的损失可不仅仅能用星罗币衡量。 你的器官、你的身体、乃至是你的生命，同样也能计入需要偿还的代价。 不过这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涉及到格斗家这种非人类，还是交给豺狼霍格这类同样是非人类的人去处理吧。 “这个条件我们接受了。”顾天泽似是没察觉到他言语中的陷阱，“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想要得到满足。” “说。” ：。： 第一百一十九章第一步 “你的条件我已经实现了。” 老杰克一屁股坐在了松软的沙发上，半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性：“我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一对一，没有其他任何人——所以，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他叼起雪茄，轻轻的啜了一口，而后吐出了个烟圈。 “好吧，为了以示诚意，我必须先告诉你一件事。”顾天泽的身子微微前倾，“赔偿损失什么的，只是骗人的鬼话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老杰克当即变了脸色。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顾天泽将身子往后一仰，背靠着柔软的沙发上，“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和你和你好好的谈一谈，但显然，你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啊。” 不等对方反驳，顾天泽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左边阁楼一人，右侧的杂物堆中还有一人，甚至就在我们的脚底下，还藏有一人——怎么？我有说错吗？” “你！？”老杰克又惊又恼。 “当然，我不是神，我知道那里有人，但不清楚他们手中拿着的到底是手枪、冲锋枪还是狙击枪，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军方退下来的战场老兵。”顾天泽又道，“为了以示诚意，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老杰克很快便收敛了脸上的怒容，像他这般能在安兹塔克的灰色地带立足的人，自然分得清楚什么时候能生气，什么时候不能。 “一次杀死我的机会。”顾天泽嘴角抿出一抹笑容。 “杀死你？”老杰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言论，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反倒是不受控制的悬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顾天泽没时间浪费和这个酒馆老板虚以为蛇，他径直给出了答案，“如果你不这么做就会死——” “这个理由充不充分？” “你疯了，”老杰克注视着他深黑的瞳仁，“我在安兹塔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狂妄而愚蠢的人。” “三。” “你会后悔的！” “二。” “咻！” 短而疾的口哨声响起。 “哒哒哒！” 随后，隐藏于暗处的轻机枪开火了。 炽烈的火舌在眨眼间便撕裂了地板，将敢于阻挡在他面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但在那之前。 仿佛未卜先知一般，顾天泽已先一步脱身而出。 并在下一刻—— 拔剑！ 剑光清冽，剑光如雪。 “铿！” 金铁之音交鸣，在下一刻，一颗跳弹，刚好不好的横飞而来，嵌入了他身前那张特制的钢化桌面。 曾经身为一名军人的老杰克，自然能够认出这枚弹头的型号。 。 专门为狙击枪准备的特制弹头。 哪怕目标在一千米开外，穿着特制的防弹衣、也会被这种子弹钻出个口子来，然后炸开花。 可刚刚……就在刚刚…… 竟然被眼前这个格斗家挡下了？ 不、还不仅仅是挡下了。 老杰克不禁冷汗淋漓——这家伙还刻意将子弹扫向了这边，扫到了他的面前！ 这、这是怎样的神魔伟力？ 老杰克不由颤栗起来，他本能的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说不定，子弹只是刚好被那家伙弹开，然后刚好弹到了他的面前？ “轰！” 不等他说服他自己，他所准备的第三道杀手锏，便已然出鞘。 一个身材起码有三米高，整个人披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绒毛的大汉便掀开了杂物堆，咆哮着向那名年轻的格斗家冲去。 “咚隆！” “咚隆！” 大汉数百斤的体重踩在地板上，隆隆作响。 野兽斯宾塞—— 这是他的秘密武器，也是他在安兹塔克立足的根本，斯宾塞本是他的一名手下，在暗世界却承蒙德雷克博士看中，被拿去当了生体改造的实验品。 在他身上注入了大地暴熊的因子。 尽管因此而失去了人性，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强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这些年来，他曾不止一次手撕过那些黑帮头子手下豢养的格斗家，是名符其实的杀人机器。 但—— “你家的宠物有点不太乖啊。”这位前来拜访他的不速之客，轻而易举的将他一剑穿胸，钉死在了墙上，“现在，方便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好……好的。” 事到如今，老杰克的所有后手或是暴露、或是被解决了个干净，生死可谓尽捏于人手，此时哪有什么其他想法，自然应承的极快。 “很好。” 顾天泽对老杰克的识趣也很是满意，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他一个一没势力二没背景的外乡人，凭什么让人家黑帮帮忙办事，又凭什么……让对方将自己的基业拱手相让？ 自然，所能依靠的只有实力。 让人望而生畏的实力。 “我是一个仁慈的人，”顾天泽说道，“我不会夺走你的财富，也不打算剥夺你的权力，我所要的，只是你偶尔能为我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情报上的帮助。” 顾天泽并非不大算将这间酒馆收入囊中，只是他现在手头上没几个可以信任、可以派的上用场的人，而仅凭口头上的威胁，他也不认为能唬得住这个老头子。 因此，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当然，作为你帮助我的报酬，我会为你，为你这间酒吧提供保护。”顾天泽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的敌人，也会是我的敌人。” “如何？”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老杰克叹了口气，匍匐在地，“感谢您的仁慈。” “错了，”顾天泽将他扶起，“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效忠，仅仅是你在情报方面的能力——你无需向我行礼，也不用担心你的权势，恰恰相反，我将是你捍卫你的权力、地位的最好保证。” 老杰克尽管没有真正行礼，但已很有自知之明的将自己摆在了很低的位置：“不知主人今日来找我，想要知道些什么？” “有两件事，”顾天泽并没有真正信任他，但一些事情倒不妨碍经他之手去办，“其一是我需要你替我准备两个身份，到时候具体的身份信息我会告诉你；其二则是，你对像我这样的，超越了人类极限的人，知道多少？” “您是说……格斗家？”老杰克说着说着，却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作为安兹塔克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自然见过不少的格斗家，尽管他们确实强悍，但与他这位新主子间的差距简直无法估量，“不，您比他们要强大了太多太多，您想找的，应该是和您一样的人吧？” “你很聪明。”顾天泽不吝他的赞赏。 “像您这么强大的，我从未见过。”老杰克坦言，“但……我曾经碰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只是我并不清楚他是不是和您一类人。” “哦？”顾天泽来了兴趣。 “那是一个怪人，他戴着一个骑行的头盔，用黑色的面巾遮住嘴脸，穿着厚重的，难以分辨男女的大衣，仅仅三下五除二的便将酒馆里所有能打的人都打倒了。”老杰克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而他这么做，仅仅为了从我嘴里得到一个消息，一个该怎么说好呢？一个没头没脑、不明所以的消息。” “他想知道——” 他顿了顿：“我流的下落。” ：。： 第一百二十章线索 我流？ 顾天泽一愣，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但容易，便能将这个词汇与“神流”与“三千流”联系到一起。 这是三千流中的一支？ 与神流相对应的我流，星罗合众国超级战士的我流？ 他在一瞬间转过了诸多念头，但神色丝毫不显，他已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道：“继续说。” 老杰克不疑有他。 “我连我流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和我解释过，只是一个劲的问我知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 “那你后来怎么回答他的？”顾天泽追问道。 “不知道。”老杰克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能判断出我到底有没有说谎，在我说出了‘不知道’后，他只是扫了我一眼便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就这么离开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顾天泽再一次的问道。 他对这位神秘人非常的感兴趣——对方既然独自一人行动，采用了逼问这种最没技术含量的手段，并且知道“我流”的信息，那么很有可能，与他是同一类人，都是自白云界降临而来的降临者。 “我不知道，”老杰克说道，“但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谁？” “豺狼霍格。” “那个人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人能知道连我都不知道的消息，那个人最有可能是谁——而我给出的答案是豺狼霍格。” 老杰克犹豫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他是南区最大的黑帮头子，豢养了至少十位格斗家，你们今天在外面歌舞厅打伤的那群人中，有一个人是他的侄子，如果你们要去找他，请务必小心……” “嗯，我会小心的，多谢你的好意。”顾天泽说道，“不过还是要麻烦你，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至于剩下的，我会解决的。” “在安塔尼亚大厦顶层。”老杰克毫不犹豫的便背叛了他的这位密友，“他喜欢在那里鸟瞰他的王国。” “好，多谢你的情报。”顾天泽转身，“这里的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了。” “一切皆是您的意志。” ——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在包厢的门外，尤格尔说道。 而在她的脚下，则密密麻麻的躺着近十位壮汉的——这些都是听到里面的声音，意识到形势不对并赶来支援的武斗派。 “目标圆满达成，”顾天泽说道，“并且有了意外之喜。” “什么意外之喜？”尤格尔问道。 “我可能发现了与我一样的降临者的踪影。”顾天泽说道，“所以，我待会要出去一会儿。” “和你一样的降临者？”尤格尔愣了愣，“难道道主的使者不止你一人。” “当然，封印恶魔，事关重大，岂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顾天泽说道，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但我们使命虽然相同，彼此却未曾谋面，行为处事乃至立场都可能有微妙的差别，因此我有必要和他见上一面，确定些事情。” 其实只是打算和对方见上一面，交流下情报。 “我和你一起去。”尤格尔说道。 “不了，”顾天泽回绝了她的提议，“现在火辣美人酒吧才刚刚收服，人心不稳，为了防止生变，必须由你坐镇。” “好。”见事不可为，尤格尔当即应承了下来。 “这是感应先天之门的法门，”顾天泽将一页早就写满了的白纸交托给她，“你可以借此机会参悟一番，说不定能助你突破。” “多谢。”尤格尔没有推辞。 顾天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对照着手中的地图，向安塔尼亚大厦所在的位置赶去。 作为整个安兹塔克最高的建筑。 安塔尼亚大厦在一片破败的贫民窟中异常显眼，顾天泽很轻易的就找到这栋建筑，只是……路况稍稍有那么点糟糕。 黑帮火并。 黑帮火并。 又是黑帮火并。 顾天泽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来到了这栋堪比前世摩天高楼的大厦下。 光鲜亮丽、一尘不染。 简直精致的像一个艺术品，与这座城市整体上的风格，格格不入。 顾天泽上楼。 他没有选择电梯——这种狭窄封闭的环节一旦有什么陷阱，即便是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脱身。 而走楼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安塔尼亚大厦总计有一百七十七层，前一百五十层，是正常的办公楼，出入往来都不受限，不过能在里面的办公的，都是豺狼霍格名下的公司，里面的全部职工，都是豺狼霍格的人。 至于一百五十层以上。 就是由豺狼霍格这个南区的黑帮皇帝一手打造的地下帝国。 但出乎预料。 顾天泽并未遭受到盘问，也没有看见本应当存在的警卫。 反而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事有不谐。 他想到，却也没有莽到立刻冲上去。 虽然一般在市面上流通的轻武器，哪怕形成了火力网，也很难真正威胁到他，但苍鸾星的科技树歪到了天上，谁知道脑袋一热就这么冲上去到底会撞上什么黑科技？ 但他也没刻意放慢脚步。 只是很小心的消弭了自己的气息，压低了自己造成的声响。 第一百五十一层。 第一百五十二层。 …… 伴随着楼层的升高，血腥味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呛鼻。 顾天泽心中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重。 ——这恐怕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甚至几十个人感觉也不太可能，应该、起码是死了几百个人。 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第一百七十二层。 顾天泽面色难看的看着已经顺势流淌到他脚下的新鲜血液——血液呈亮红色，没有凝结，看样子这场杀戮才刚刚发生不久。 也就是说…… 行凶者可能还没有离开。 顾天泽继续向上。 第一百七十三层。 第一百七十四层。 鲜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粘稠。 第一百七十五层。 顾天泽看见了尸体，千疮百孔的尸体。 第一百七十六层。 众多的尸体，堆积满了楼道。 然后， 是最后的一百七十七层。 惨叫声、求饶声以及骨头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在豺狼霍格所在的董事长办公室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哀嚎声，“求求你，啊——” 利刃刺入血肉，而后抽出的声音。 “情报搜集完毕，”紧接着门后传来了一个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敌人已尽数歼灭，根据现有情报，锁定第二阶段目标。” “个体名杰克。” “地点：火辣美人酒吧。” “开始导航——” ：。： 第一百二十一章非人 下一个目标。 是火辣美人酒吧？ 顾天泽眯了眯眼，小心的将身子贴在了半掩的门缝旁，打量着里面的情境。 鲜血与尸体。 差可乏陈。 唯一让他意外的，只有面前的少女。 一个浑身浴血，神情冷漠，身穿带有金属质感的奇异服装的光头少女。 “我是从老杰克那里拿到情报的。” “而她则正要从豺狼霍格那里去火辣美人酒吧。”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会不会和我流，或是星罗合众国的超级战士有关？” 顾天泽在心中暗暗揣度了一番，却也没打算放任她就这么离开——他可不认为眼前这名少女去火辣美人找老杰克只是为了消遣，十有八九，是打算如歼灭豺狼霍格的势力一般，将火辣美人彻底摧毁。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 顾天泽大大方方的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你到底在找什么呢？女士。”他玄功暗运，很自然的和她打着招呼，“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发现目击者一人，判定威胁程度，低。”少女没有回答，自顾自的扫了一眼面前手无寸铁的男人，低声自语道，“现开始执行项目子目标，将目击者抹除。” 几乎在同一时间。 空间在她的脚下仿佛发生了错位，她一步踏出，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铿——” 顾天泽回身，以长剑格挡下这一击。 然后两人借着手头上的力道齐齐后退，再一次的拉开了距离。 “还真是不可爱的小姑娘啊。” 顾天泽说道，然后瞳仁微缩——他分明看到，少女“手中”的剑，就这么一点一点被收缩回了“手里”。 “威胁等级更正，确定对方为流派传人。”少女的声线毫无起伏，“武装使用限定解除，开启自由猎杀模式。” “你到底是什么人？”顾天泽皱了皱眉头，他越发的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是我流的传人，还是星罗合众国的超级战士。” 少女没有回话，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沟通的意向。 她只是异常平静的对着他伸出了双手。 ——不好！ 有危险！ 在第一时间，顾天泽的神魂就发出了预警，他下意识的开始了疾走。 而就在这一刻。 “哒哒哒哒哒哒——” 自少女的手心喷出了火焰，喷出了钢铁的洪流！ “乓”“乓”“乓” “道主在上！” “哦，道主啊！” 在安塔尼亚大厦的下方，往来的行人们惊讶的看到，这栋整座安兹塔克有数的摩天大楼的最顶层，钢化玻璃齐齐破碎，如同雪花一般，洒落而下。 然后。 伴随着惊呼声、惨叫声，豺狼大道一片混乱。 而顾天泽自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眼下也没有余暇分心他顾。 虽然凭借敏锐的灵觉避开了最危险的第一轮打击，但真正的战斗又不是回合制的ppt，既然抢占了先手，那名疑似我流超级战士的少女便趁胜追击。 她欺身上前，一拳捣出。 顾天泽心中并无警兆浮现，可也没有半点疏忽大意，当即运转金刚不坏神功，催动奔雷诀，运使起十二层功力，一掌拍出。 “嘭！” 这一次碰撞，两人并未使任何花招。 可是顾天泽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没有占到哪怕一点便宜。 对方的拳头不仅力道非比寻常，更坚硬似铁，在先前那轮硬碰硬的较量中，指关节竟然没有一点损伤？ 顾天泽心中微微一沉。 对方的奇诡之处，远在他的预料之上。 他不仅感知不出眼前这家伙具体的境界，甚至连她到底是不是人类，也无法确认。 但此刻他来不及多想。 少女新一轮的攻势已然展开。 依旧是出拳。 顾天泽相当沉稳的招架住了她的攻击，然而，对方却再一次的展现了她的奇诡与多变之处。 一把细剑—— 刺开皮囊，自少女的中指指关节处攒射而出。 “铿！” 如非顾天泽有金刚不坏神功护体，怕是这一下就得手忙脚乱！ 然而一切没有如果。 顾天泽不闪也不避，这把藏于骨中的暗器根本连表皮也没能刺破，反倒被他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打了一波反击。 剑光如雪。 顾天泽于心中观想春花秋月，试图将少女拉入他的精神幻境。 可—— 出乎预料的，失败了。 他并没能捕捉到少女的神魂波动，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片空无。 空荡荡的。 别说是神魂，顾天泽压根就感受不到她意识的存在。 是武道体系的差异。 还是…… 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顾天泽的思维没有往下继续发散下去，既然精神幻境于此刻无用，他便相当干脆的舍弃了一切的观想，纯以剑术对敌。 杀！ 一剑斩落，毫不留情的斩在了少女的身上。 但…… 寸功未立。 那层带有金属质感的衣物，即便以“千钧”的锋利，也难以破开。 而余下的力道，则……未能切开她的血肉。 “果然。” 顾天泽心中微定：“不是人类。” 他顺势一退。 心中杀机越发的炽烈。 如果说他本来还存着将少女打倒，然后带回去拷问的心思，但现在既然知道对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没有灵魂，更没有思想。 他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 挥剑！ 一剑斩天罡！ 顾天泽的招式凶狠了许多，他招招都往少女的心脏、头颅等要害之处招呼，凭借着金刚不坏神功的功体，他很容易的占据了上风，以绝对的碾压之姿，步步蚕食着对方的生存空间。 “铿！”“铿！”“铿！” 数次交手下来，哪怕这身金属质感的衣物再如何的神奇，也终究无法将少女护持周全，她的身上数处负创。 流出某种淡白色的、透明的粘稠物质。 连带着她本人，也被逼至了大厦的窗口，再往上退个数步，便要数百米的高度坠下！ 但少女的神色依然无悲无喜。 她只是异常平静的招架着顾天泽的攻击，然后…… 在踩在了“悬崖”边缘之际—— 不退反进。 出拳！ ：。： 第一百二十二章意外撞入 少女的拳头很硬。 字面意思上的很硬。 顾天泽早在交手之初便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少女出拳的那一刻，生出无比强烈的危机感。 难道又是一轮加特林齐射？ 他心下一动，手上的攻势稍稍放缓，给自己留出了相应的躲闪空间。 而就在此时！ 变故突生。 少女的拳头，不，是两只手的肘关节处齐齐脱落。 并喷出了火焰。 如同两发导弹一般，对准顾天泽的面门，攒射而出。 而她本人，则借着反作用力，整个人笔直的向下坠落。 炽热的温度。 呼啸的火焰。 顾天泽仰头闪开了第一轮攻击后，便感觉到了一阵大危机的临近。 当机立断。 他也一个纵身从大厦中跃出。 “轰隆！” 几乎在这同时，身后传出了一声轰天的巨响。 巨大的气浪，携裹着浓烟与尘土，又将他掀飞出去了老远，一身风衣在风中舒展开来，猎猎作响。 但只持续了片刻，整个人便被重力拉扯着往下坠。 三百多米的高度…… 怕是连金刚不坏神功也撑不住。 顾天泽神色微变。 玄功默运，脚踏虚空，勉强向上拔升了一段，却又再一次被重力拉扯着往下。 苍鸾星之上的天地元气远低于白云界！ 像冯虚御风、踏空而行，这般的超凡显圣，比起青云州要难上不止一筹！ 顾天泽不断踏空，虽不能真正挣脱重力的束缚，腾空而起，却能不断的降低他下坠的势头。 终于，在两百米左右的高空。 他看见了一栋高楼，一栋离他不过四五十米的高楼。 天涯咫尺。 他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这门秘术，以精神扭曲空间，身形在须臾之间便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 然后，还差一点！ 天地元气的差异，显然也影响到了这门秘术的功效，令他挪动的距离，比起预计的要少了七八米。 七八米！ 顾天泽再次提起一口气，强行踏空而行，但此地游离的天地元气早已被他消耗到所剩无几，根本无法支撑他再往上蹿升几米。 只得堪堪维持着前进的势头，一头撞破大楼的钢化玻璃，栽入了其中。 干净利落的一个打滚。 顾天泽翻身而起，拍掉了身上的玻璃渣子。 这一番也算是有惊无险。 但不能将她除掉，不能找到她身后的势力，他于心难安。 毕竟， 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火辣美人酒馆，就是老杰克——而他虽然不介意那家伙是生是死，可目前他手上又没有可以接管酒馆经营、能镇得住场子的人，老杰克一死，他在苍鸾星到手的第一个势力也差不多要散了。 不能放任不管。 可现在…… 他站在被他装出了个大窟窿的窗台前，向下眺望了好一阵子。 理所当然的没有发现那名经过人体改造，或者干脆就是机器人的少女的身影。 至于从高楼掉下来摔死。 这可能性可谓微乎其微——对方能在身体里装机枪、能装长剑、能装火箭飞拳，凭什么不能装一两个飞爪之类的小工具？ 况且，他没有忘记，对方当时可谓是主动借着反作用力从大厦顶层坠落的。 想来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顾天泽理清心绪，也不打算多做停留，正打算推开离开之际，却蓦地愣住。 那是…… 他扭身向左侧望去。 “光！？” 顾天泽呢喃出声。 他分明感受到，在他的左边，大概三四十米处，有一个人的精神，正如大日一般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单以其精神领域的造诣而论，甚至比他还要强出不止一筹！ 大日煌煌，如神普照。 我流与神流…… 三千流中的两支传承的名字不自觉的掠过，顾天泽蓦地一惊——那边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要找寻的三千流传人？ 很有可能！ 至少值得去一探。 而就在他正打算开门去拜访那位之际，套房的门被打开了，密密麻麻的黑西装破门而入，拎起枪就是一阵扫射。 顾天泽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形迷惑了所有人，等到他们对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影开始扫射之际，顾天泽已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近。 没有杀人。 他用肘关节，击倒了一个又一个黑西装。 然后拍了拍手。 走出了这间豪华包厢。 s311 他的视线掠过了包厢上的房间号，正准备去当面拜访那位三千流的传人之际，他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走廊上响起了一声虎豹雷音。 “昂！” 是真正的虎豹雷音！ 一个人浑身鬃毛倒长，面容扭曲，整个人的身体整整膨胀了一大圈，化作半人半兽的模样，朝他冲杀而来：“此处禁止通行！” 人未至。 声浪已呼啸而至。 又见一人加入了战场，是一个银肤无发的男性，身周涌动着淡淡的电芒：“以扰乱社会治安，造成社会动荡，直接或间接杀害二十三之罪，我宣布，你被捕了。” 末了，他变魔术一般的拉出了一条电弧：“如敢反抗，就地格杀！” “你们是什么人？” 顾天泽谨慎的评估着风险，这两人虽然看上去不弱，可感觉与先前碰到的那个机械少女还有不小的差距。 “我们是贯彻爱与真实的使者。”银肤无发的男性优雅的将手搭在了胸前。 “正义由我们守护。”狮人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被捕了，”最后一个声音自他身后传来，一把冰冷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上，“以超级战士的名义，你所犯下的罪行，必将得到严惩。” “……”顾天泽沉默。 他一开始还真就没感知到，身后有人存在。 “干得漂亮，”银肤无发的男性说道，“我们果然是最佳拍档！” “呃……”身后之人的声音略显尴尬，“是你们吸引火力吸引的好。” “不，”顾天泽加入了话题，“是你们的相声说得好。” 他也不在乎他们听得懂听不懂，反正，这不重要，在他们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他撞开了身后那个看不见的人。 对方的反应并不慢，手上的匕首半点情面都不留的刺向了顾天泽的脖子。 可是…… 未能破开金刚不坏之身的防御。 但这里毕竟是对方的主场，而眼前这三人又非是普通人，纠缠下去毫无意义，顾天泽当即一个纵身，回到了自己最初撞出的那个窟窿处。 贴在墙壁上，如履平地一般向下疾行。 三名联邦的超级战士反应慢了一步，赶至s311的房间中时，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渐行渐远。 “好厉害的家伙。”银肤无发的男性说道，“他是德雷克博士的新作品吗？” “恐怕是。”狮人的身形渐渐缩小。 唯有无影人的身影始终未曾显现，直到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我的超合金匕首卷刃了。” 两人齐齐愣住。 ：。： 第一二三章九号 “是流派武者。” 在大厅正中的大屏幕之中，超级战士的队长，代号“神奇先生”的金发青年听完了“无影人”三人的汇报后，做出了判断：“你们碰到的恐怕不是什么改造人，而是流窜至此的流派武者。” “武者？”银肤无毛的“电人”挑了挑他并不存在的眉毛，“那是什么？是格斗家的某种分支吗？但据我所知，那些被冠以‘地上最强’称号的格斗家，其实也没几个厉害的，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些没见识的平民。” “格斗家是格斗家，武者是武者。”神奇先生起身，“武者的传承极其的久远，几乎贯穿了整个人类的历史——话说，你们还记得我们超级战士创立的宗旨吗？” “当然！”并没有兽化的“狮人”大声给出了答案，“我们是人类文明的守护者，是保卫人类权益的尖矛、利剑与塔盾。” “我们坚不可摧，战无不胜。”“无影人”也道。 “没错，我们超级战士成立的初衷就是保护人类，”神奇先生微微一顿，“就是为了对抗武者。” “对抗武者？” 代号“电人”“狮人”“无影人”的三位齐齐愣了愣。 “武者是这个世界的灾厄，”神奇先生娓娓道来，“早在最初，一名来自我们这颗星球之外的古老存在降临在了我们的世界，当时，文明才刚刚萌发的原始人类，将之奉为了最初的神明。” “祂将语言与文字散播给了古代人类，为他们带去了文明的火种，也为他们带去了最初的武者传承，但与此同时，灾难也一并来至了这个世界之上。” “那便是我们现如今所熟知的——” “恶魔、鬼怪、还魂尸乃至不祥。” “我们这颗星球上本来没有这些怪物，但随着祂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据考古学家们考证。” “最早的不祥，大概出现在那位被称为‘道祖’的存在降临后的两百年之间，它们当时还很微弱，只是作为一种超自然现象而存在着。”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武者的力量的逐渐壮大，那些怪物被观测到的数量也逐渐增多，它们对人类的威胁也随之上升，在各大古国的典籍之中，都出现了关于‘鬼食人’的记载。” “但我们真正将祂与不祥联系起来，还是最近这数百年。” “——因为，从那时起，祂终于显露了祂的狰狞。” “降临之人、降世仙人、天外来客。” “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他们以一百五十年为一个周期，降临到我们这个世界，而刚好不好的，又促成了不祥之地的爆发，又促成了一场又一场灾难的发生。” “每当他们到来时，整个世界都一片混乱。” “战争、杀戮、死亡与毁灭，成了这个世界的基调，而他们则要携手那些流派武者们，举办一场邪恶的仪式，以回归他们的星球。” “那他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天外来客？”无影人提出了他的看法。 “不，不可能。”神奇先生摇了摇头，“就在不久前，我与德雷克博士已经取得了联系，他告诉我，他的一间实验室被虞国流派传人的余孽捣毁了，希望我们能为他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而我也答应了他。” “但我们没能抓住他。”无影人的情绪有些失落，最后是他失手了。 “这不怪你们，这也是你们第一次碰上流派武者。”神奇先生说道，“这群将灵魂侍奉给恶魔的不义之人，在了解清他们的底细之前，确实不好对付。” “最开始，他们有三千支传承，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历史的变化，到了近代只剩下了最强的一百支，号称百流。” “他们掌握了一种名为‘气’的特殊力量，每个流派对‘气’的看法以及利用的方式都有所不同，最后所具备的能力，战斗的风格也多有不同。” “比如曾经统治了古星罗的我流，他们的修行方式是招收众多的弟子门人，然后放进一个狭小封闭的环境进行厮杀，最后产生唯一一个幸存者，也是唯一一个‘真我’，而那个‘真我’，在晋升入绝对领域之后，则会具备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其中既有对危险的预感，也有短暂的滞空，亦或者是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而我们这一次的敌人，那位摧毁了德雷克博士实验室的流派武者，则是另一个流派的传人。”神奇先生说道，“那个流派自称为神流，他们曾以巫祭的身份统治了虞国上千年，最后更是将整个国家都献祭给了邪神，令整个国家被不祥所吞没，使成千上万人死在了那片土地上。” “该死的！这帮残渣！”狮人猛一拍桌子，发出“嘭”的一声炸响。 “头儿，”银肤无毛的电人也说道，“这活就交给我们吧！” “我们是人类文明的守护者，是保卫人类权益的尖矛、利剑与塔盾。”无影人也一道说道。 “那好，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神奇先生说道，“但白小姐是来自越国的贵客，是在世界都享有盛誉的天才歌后，她这次来安兹塔克进行慈善义演，整个世界都在看着我们，你们无论如何都必须保证她的安全，不容有失。” “没问题，长官！” “保证完成任务！” 狮人与电人拍着胸脯保证道，而无影人也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 大厅正中的大屏幕旋即一黑。 结束了这一次的远程通话。 “还真有这么巧啊，”屏幕背后的金发青年，代号为“神奇先生”的超级战士揉了揉脸皮，化作了一张与德雷克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扭了扭晚礼服的第一枚扣子，低声说道，“一号，我这边有捣毁实验室的人的消息了。” “九号，”纽扣处传来了声音，“你查出了杀死三号的那人的身份吗？” “没。”神奇先生说道，“但我手下的人发现了他的踪迹，要不了多久，应该能找得到他，他们都是我们大星罗的棒小伙。” “你这话，应该让八号去说，他可是合众国的大将军。” “不，这种政客爱说的话，还是交给五号吧。”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低，并最终沉入了幽深的夜色之中。 ：。： 第一二四章白虞兮 顾天泽一路隐匿着自己的行踪，一面认真的整理着今日的收获。 坦白的说，有点多。 先是一个来历莫测，但可能与我流有关的机械少女。 然后再是疑似神流的传人。 还有自称星罗合众国超级战士的三个怪人。 如此多的情报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内堆砌在一起，顾天泽一时也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 只能一个个来，抽丝剥茧，理清利害。 首先，是那个来历不明的机械少女尽管现在只有老杰克的一面之词，但想来应该是顺藤摸瓜，顺着那个打听“我流”动向的神秘人的身份，一路追寻而来。 这一次，她与顾天泽虽然只是偶遇。 可既然“火辣美人”这个目标没有完成，待她养好伤势之后，必然会找上门来。 因此，不必着急。 甚至说不定他能利用少女的杀上门来，好好敲打敲打老杰克，令他真正归心。 其次。 是大厦内疑似神流传人的神秘人，顾天泽并不清楚那人与曾向老杰克打探过我流动向的神秘人是否是同一人，但对方在精神领域的特异之处却可见一斑，纵使不是他要找的神流传人，在当世也绝对能被归入异人之属。 当然，也说不定是星罗合众国的超级战士。 顾天泽并不急迫。 在安兹塔克，黑帮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像老杰克这等人，虽然算不上是地下皇帝，可也是雄踞一方的诸侯，在各大势力之中都有着自己的眼线。 打探一个宾馆包间的租住者的信息，简直再容易不过。 等回到了火辣美人，他完全可以将打探消息的工作分派下去，然后直接等结果就行了。 这就是有自己势力的好处，万事不必亲力亲为。 顾天泽在心底感叹了一番他并不急着行动，在发生了刚刚那档子事之后，那些位自称超级战士的怪人，必定不会放松警惕，想要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与那位疑似神流的传人碰面，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若等待，等到情报搜集整理完毕，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再主动出击。 也省得踩到什么雷区。 并且，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的挖掘一番系统的新功能。 在上古天庭碎片之中，强行观想万古重楼使得他的神魂遭受了重创，为了更好的恢复所受的神魂之伤，他一直没有强行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而直到青云宴上。 借由一杯琼瑶玉露，他才真正的沉珂尽去。 可是在那之后，自从在苍鸾星睁开眼以来，他便一直处在阴森诡谲的不祥之地，一直找不到时间进入那座他自己观想出的万古重楼，看看寄生在自己神魂之中的那个系统到底有什么新的变化。 而现在，恰好有这么一个可以利用的空档期。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暂时压下了心中修炼的念头这个不急，倒是可以回到老杰克的地盘，再找一个相对安全、清幽的环境，闭关修行。 顺便也可以看看那个叫尤格尔的格斗家，是不是一个可塑之才，能不能借着那门感应先天之门的法门，突破至武道一重天。 不，按这个世界的叫法，应该是绝对领域。 顾天泽纠正道。 不得不说，不同的世界的确会孕育出不同的文明，孕育出不同的超凡之力。 像那三个自称星罗合众国超级战士的三个怪人。 他们所具备的力量就很是奇怪，一人应是融合了狮子的基因并发生了变异，另一人则具备着操纵电流的能力，最后一人更是能骗过他的感知，欺身入他身近。 他们三人的实力不明，但给他的感觉，远没有那位杀死了豺狼霍格的机械少女强大了不起也就在先天境巅峰与武道的第一重天之间，或许要更强一点，能够在出奇制胜的情况下击败一名武道一重天的武者，但也仅此而已了，正面战斗，任何一名白云界的人境武者都要强于他们。 如果星罗合众国的超级战士，都是如他们这般的“超能力者”的话，只要足够小心谨慎，想来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有些麻烦，却无关大局。 反倒是那名机械少女，以及她身后的人更值得他在意。 顾天泽想着这些事情，脚下的脚步却从来没有停过，他七拐拐的绕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他后，便回到了火辣美人酒馆，见到了老杰克。 他有心敲打对方一番，自是没有提机械少女的事，只是简单的将他的时候，豺狼霍格以及他的整个黑帮王国已一道覆灭的消息和他简单说了下，便问起了安塔尼亚大厦附近，那家很可能也有一百来层高的宾馆。 “那是安塔尼亚大酒店，”老杰克尽管乍然听闻豺狼霍格之死难免心神动荡，可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也是霍格的产业，算是整个安兹塔克最上得了档次的酒店，一般只会被用来接待外面的大人物。” “你在那边有眼线吗？”顾天泽问道，没等对方给出答复，便吩咐道，“我需要你手下的人，帮我去查一件事。” “请说。”老杰克不敢不帮。 “安塔尼亚大酒店s110房间的客人的身份，”顾天泽说道，“还有合众国的超级战士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您遭遇了他们？”老杰克瞪大了眼，“也是，安塔尼亚的酒店那块的治安，可是我们安兹塔克最能拿出手的。” 那里是南区最大势力的核心腹地，南区最大的黑帮头目就在那，确实算得上安兹塔克少有的安定区。 “什么意思？”顾天泽挑了挑眉，老杰克的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您可能是没关注新闻，”老杰克说道，“在全球都享誉盛名的天才歌后白虞兮于近日将来到我们安兹塔克进行慈善义演，这可是时下最热的新闻。” “等等，”顾天泽愣了愣，“你刚刚说谁？” “白虞兮，”老杰克说道，“就是那个少年出道，在短短三年间便红遍了全球的漂亮小姑娘。” “嗯。” 顾天泽低低的应了一声，他忽然想起了被他放在行李箱里，有段时间没有拿出来看的日记本。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小女孩的名字 他眯了眯眼。11 第一百二十五章读取过去 白虞兮。 在老杰克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中，顾天泽翻开了那本被他搁在了行李箱中的日记本——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本日记的主人正是叫这个名字。 会是同一个人吗？ 顾天泽不敢说百分之百，但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 就算知道了神流传人的身份，对眼下的局势不仅没有帮助，反而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他与那三名超级战士，或许不是偶遇。 对方有很大可能是星罗合众国政府，为了保护这位人气偶像，而刻意安排的保镖。 虽然不太可能是贴身。 可一旦弄出了什么声响，却很容易将他们吸引过来。 而且在今天之后，对方很有可能会追加安保力量，一味的强硬突破，并不可取。 也就是说， 还是用巧劲，绕开他们，与她私下相会比较合适吗？ 顾天泽摸了摸下巴，他手段众多，这点小事倒难不住他，可唯一令他忧虑的，还是对方的态度。 自降临苍鸾星以来，这颗星球可对他一点也不友善。 不仅不祥之地的怨念聚合体对他们这些界外之人极其的敌视，就连星罗合众国政府的态度，从那位上尉甚至不惜自爆也要杀死他来看，也非常的不友善。 至于那位和我流可能关系密切的机械少女。 更是没有哪怕一点交流的意愿，甚至没等他表明身份立场，就直接将他列为了攻击对象。 让他有点担心。 所谓的三千流……到底现在还把他们这些降临之人，当不当一回事。 毕竟， 距离上一批人榜俊杰降临，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这个世界的文明，恐怕也真正衍生出了国家、民族的概念。 还真不一定会吃祖训这一套。 摇了摇头，顾天泽暂时不打算考虑那么长远的事，他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开始观想起了那栋万古重楼。 云雾缥缈，仙意盎然的古老阁楼于云霄之中若隐若现。 顾天泽一步踏出。 一步跨越了现实与虚幻的距离，整个人步入了这栋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万古重楼之中。 这应该算是神通吧。 顾天泽有一点惊奇，脸上却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喜悦。 神魂的损耗很大。 真身若是进入其中，他最多只能坚持个五秒钟，再长……或许他反倒会迷失在他的精神世界之中，永远无法回归现实世界。 一念及此，他退出了观想。 神通算是意外之喜。 但他可没忘记他此次观想的目标。 重新盘膝坐下，他再次于心中观想万古重楼，这一次，他的真身未动，只是以纯粹的精神意识进入了识海。 步入了那栋万古重楼。 这是他的观想物，同时也是“系统”的某种次级衍生物。 然后…… 通过它，顾天泽联结上了系统。 某个相比较于他，无比强横，无比伟岸，却又无比呆滞刻板的死物。 “真是强大。” 比起上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油尽灯枯，他现在的状态要完备上许多，也正因此，他发现了许多之前没有发现过的信息。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 这个所谓的系统只是一个死物，一个刻板的，遵循一定规则行事并且丝毫不会变通的死物。 也就是说…… 在没有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的干涉的情况下，除了那些早就被定死的规则外，他就是最大的权限者。 就像电脑小白具备bios的权限也不不知道如何运作、如何修改一样，他现在也没办法对系统进行深层次的操作。 但起码，能给他开一点小小的后门。 顾天泽用意念检索着“系统”的信息，发现前面的那些他已经领取的功法与感悟已经彻底被锁死，根本没有他操作的空间。 唯有自他神魂受损之后获得的那些未被领取的奖励，他能够进行简单的操作。 以冉行初为例。 顾天泽虽然在千仞峰上将他击败，却并未将他杀死，若是原有的系统，只会随机给他配送一份对方的修行感悟，有用没有全凭天意。 而现在…… 则有一整套的掉落列表。 虽然碍于规则所限，每击败一个敌人所能收获的感悟还是只有一份。 但起码他完全能够根据自己的需求进行针对性的选取。 …… 或许并非冉行初所有修行过的功法，都在这掉落列表之中，但密密麻麻的，起码有十来二十个功法的感悟，罗列在顾天泽的面前。 犹豫再三，他没有选择冉行初主修的撼世枪感悟，而是选择了在一众人级、地级功法中毫不起眼的基础枪法。 万丈高楼平地起。 没有扎实的根基，就算领悟了地级枪法的真意，与同级的人榜武者相争，也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虚浮的很。 而对于捡到了上古仙神级强者遗留的大道之兵的顾天泽，自然不会为了一时的强弱，做出这种自毁根基、自绝前路之事。 枪法一道。 他是真的打算钻研下去。 顾天泽的心念一动，系统的本体便传输过来了一团感悟。 虽然肉眼看不到，但顾天泽能够感知到，自万古重楼的第三层生出了无数细碎到微不可查的小触须，他们顺着阁楼的台阶拾级而下，扎入了他的神魂之中。 人境武者的枪法基础感悟 一行字幕在他的瞳仁中一掠而过，旋即顾天泽发现自己附身在了尚且是小孩子的冉行初身上，随着他一道练枪。 不分寒暑与春秋。 一年、两年、三年…… 整整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 意识空间的冉行初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也从不做与练枪无关的事情，顾天泽就这么一直陪着他，一起握枪，一起练枪。 以至于到最后脱离这片幻境时，顾天泽甚至生出了这么一种错觉，一种他真的练枪了多年，手中之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错觉。 “感情我之前一直用的是阉割版的啊。” 顾天泽回过神来，忍不住这般感慨——不得不说，系统没有半点藏私的感悟，确实干货十足。 他有预感，就算他真的从零开始练个十年枪，也不一定能达到他现在的造诣。 但越是如此，他心中的忌惮之意反倒越深。 不过—— 就算系统的创造者真的对他怀有恶意，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他现在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变强。 趁系统的变创造者真正开始收割前，强到足以与之对抗的地步。 顾天泽收敛心中无谓的小心思，精神意识继续游走于系统的内核之中——然后，他发现了他的第二个收获。 那是今天战退那名疑似机器人的少女的奖励。 他指尖轻触系统本体上鼓起的那枚小小肉瘤，一段信息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修行感悟。 与冉行初那琳琅满目的选择相比，她的掉落就有那么点少的可怜了。 只有这一个，后面还特意标注了残缺，真是寒掺的不能更寒掺。 但让顾天泽惊讶的是，那名怎么看都不像是真正人类的少女，似乎真的传承了我流的武道。 虽然与她战斗时，他一点也看不出来。 顾天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拾取。 随后， 他的意识便被卷入了幻境。 —— “呼——” 那是一片冰天雪地。 数百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裹着浓厚的冬衣，规规矩矩的列队。 而在他们的前方，则站着一位独眼的老人。 “吃饭、睡觉、训练，三个月的天堂已经结束。”老人以仅剩的一只眼环视一周，而后话锋一顿，“欢迎各位，来到地狱。” “你们都是孤儿，或是父母在意外中双亡，或是战乱地区的遗孤，或是被人追杀的死剩种……”老人呵呵笑道，语气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冰冷的可怕，“如果没有我们‘我流’，你们早该到下面去和你们那短命的老爸老妈们团聚了。” “但我们‘我流’也不是做慈善的，三百个负收益的小不点，我们养不起，也不会去养，所以，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证明你们的价值，证明你们有成为‘真我’的价值。” 老人的声音平淡：“这里是星罗最北陆的汉密尔顿大雪原，这里的冬天，即便是当地的成年男性都很难在外面熬过三天——你们可以尝试逃跑，也可以尝试找寻当地人寻求帮助，甚至报警我们也不介意，但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所有人之中能活到最后的那一个，成为唯一的‘真我’。” “话已至此，”老人以极其冷漠的声线说道，“你们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 “无论是结盟还是背叛，无论是下毒还是桶刀子，亦或是借用其它相干或是不相干的人，乃至野兽的力量都可以。” “只要你们能活着，并且活到最后，你们便是‘真我’，我们也会认同你继续活下去的资格，教导你武艺，令你变强，令你拥有或攫取财富、或改变命运、或报仇雪恨的能力——但前提是，你们能活到最后。” “胜者应有尽有，败者枯骨深埋，竭尽一切所能的活下去吧，小崽子们，只要你们之中尚有第二人未曾死去，这场试炼就不会结束。” “杀死一切，背负一切——” “然后活下去，竭尽全力的活下去——” “这是我所能给予你们最后的箴言，” “小崽子们！” 老人转过身去，当他闭上仅剩的一只眼时，杀戮便拉开了序幕。 并非是那些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们开始了自相残杀。 而是—— 关着被饿了三天的，加尔布冬狼的笼子，被打开了。 至少无头饥肠辘辘的加尔布冬狼，被从大卡车中放来出来。 它们龇着牙，咧着嘴，毫不犹豫的扑入了人群之中。 这是一场血色的盛宴。 孩子们四处逃窜，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同伴被扑倒在地，被当场咬杀，被撕扯下一片片的血肉，吞咽入狼吻之中。 顾天泽所附身的那个小女孩同样是其中之一。 她既不是其中年纪最大的，也不是其中最具备的那个，甚至论起求生的经验，她比起那些个自小在战乱地带枪林弹雨中打滚的泥孩子，要差上不少。 如果不是有一个稍微年长个两岁的男孩在一边拉了他一把，恐怕她直到现在还要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么跑跑停停，还剩下的两百多个小孩子，三三两两的四散开去。 顾天泽并不知道其它小孩的下场，也不知道他们的遭遇，他的视角一直随着那个迄今为止他仍不知道名字的小小女孩一道挪动。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踩着足够没到他们腰身的积雪奔跑。 没有水。 没有食物。 完全没有一点野外求生经验的两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的求生。 顾天泽看过他们啃食雪水，也看过他们合作在冰封的河床上冒着生命危险捕鱼，更看过他们与其它孩子相遇，被别人背叛，然后又背叛别人。 还有多少个孩子还活着，他们到底还能在这里熬多久。 直到有一天。 独眼的老人找上了他们，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是三百人之中最后幸存的两人。 他没有给他们任何建议，也没让他们自相残杀，只是在简单的告知了他们这一事实后，便选择了离开。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随着严冬的渐进，风雪的日益加大，河床被冻结的越发的严实。 他们的食物日渐短缺。 而更重要的是。 伴随着，严寒的临近，他们身上配备的冬衣，已无法保证最基本的供暖。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而生的诱惑又近在眼前。 在山洞中。 两人沉默了良久，唯有火焰噼里啪啦的响着。 “吃吧，这是最后一餐了。”年纪稍长的男孩说道，“你不要怪我，我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嗯。”女孩只是点头。 “你能把你的过去告诉我吗？”男孩咬着被火烘得有点焦的鱼，“我会连带着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然后，一夜无话。 在第二天一早，男孩趁女孩还在睡梦之中，用刀子抹断了她的喉咙。 快、狠、准。 没有给女孩造成过多的痛苦。 这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内。 …… 但在一旁，视线始终没有脱离这两人的顾天泽却愣住了。 所以—— 人都死了，那他遇到的那个女孩，又会是谁？ 是亡骸。 是机器人。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百二十六章改易根基 幻境至此戛然而止。 顾天泽从残缺的感悟之中退了出来坦白的说，收获只能算是寥寥。 他虽然通过此确定了少女的身份，但除了这个以外，他既没有获得修行上的感悟，也没有摸清我流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不过这本就只是意外之喜，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顾天泽并未患得患失。 他将意识从系统的内核中抽离，再一次的置身于万古重楼之中。 然后不急不缓的拾级而上。 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 终于。 他来到了第五层，盛放天级n的第五层。 大日如来真解核融版。 眸光在金光闪闪的秘籍之上稍作停驻，顾天泽将之打开，然后翻阅了起来。 入门的口诀、精义此刻已了然在胸。 可随着他于识海中再一次的通读这本秘籍，种种关于这份n感悟借由系统灌输入他的意识，化作了他自身的资粮。 “果然如此。” 顾天泽点了点头，合拢手中这本他现如今只能翻开前三页的秘籍：“我之所以能快速修成金刚不坏神功也是基于此吧。” 他小心的检查着这些感悟是否有埋藏有可以影响、控制他的后手，在确定了里面除与修行有关的信息便别无它物后，他才神色不变的退出了他于识海中观想出的这栋万古重楼。 开始了修行。 大日如来真解核融版。 这门已超出了他揣度范畴的天级n，直到现在顾天泽仍然无法尽窥其全貌，只能通过入门篇确定。 它的立意很有可能与无量光有关。 这并不是一门纯粹的佛门武学，其中掺杂了很多物理、天文方面的知识。 从他掌握的入门篇来看，这门n与其叫大日如来，不如叫如是大日来，是一门汇聚天地元气，凝缩、坍塌成一点写作本性真如，读作星核的高能结晶，并以此勾连四肢百骸，成就此身力量源泉的n。 其修行的理念、法门与青云州所传，截然不同。 如果是刚出多罗国的那一阵子，他就算得到了这门n的入门篇，怕也是没有勇气转换根基，以此替换掉自己苦修十数年的奔雷诀。 毕竟只有入门篇的大日如来真解，也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断头路。 有没有机缘感悟出后续的法门谁也不清楚。 可既已知道青云州所传的武道本就有缺，他自不会在这方面优柔寡断，与其拖拖拉拉的浪费时间，不如趁在这个天地元气亏空的世界，在苍鸾星上花费个两年、三年的时间，补全他身上的最后一块短板。 顾天泽说做就做。 青云州的武学立足于神魂一道，所修行的根本n其作用多在于摄取、掌控天地元气之上，在苍鸾星这等天地元气匮乏之地虽不至于毫无用武之处，却也受制颇多。 正适合破而后立。 他的一身战力或会在短时间内因此而有所跌落，却也无碍大局。 利害的天秤在心中一掠而过，顾天泽心中再无一丝迟疑，当即心念一动，破开了奔雷诀在丹田气海所化的气旋。 点点雷芒四散而去，不受控制的在他的体内穿行。 气旋的崩塌，也令整个丹田气海暴动起来，顾天泽整个人就像得了羊癫疯一般的痉挛了起来，高浓度的天地元气在他的身体、经脉中不受控制的奔走。 这种感觉极其的痛苦。 但得益于苍鸾星那稀薄的天地元气，顾天泽无需忧虑因废功引动的，外界的天地元气的反噬。 痛苦归痛苦，他还撑得住。 “镇！” 顾天泽于心中观想翻天镇海真意。 并主动将无形无质的真意，化虚为实，化作了一座五指山压落，镇压住bn的丹田气海。 重定人体小天地的秩序。 然后。 趁现在 趁丹田气海之内的天地元气还没有彻底的消散！ 大日如来真解的入门口诀在心中淌过，顾天泽开始观想大日真形，观想那无量光明。 吾心吾行，皆是光明。 燃烧！ 按照大日如来真解中记载的入门之法，顾天泽点燃了自己的丹田气海，并以此精炼自己体内的天地元气。 将之化为大日之上的熊熊烈火，将之化为佛陀身近的无量光明。 一点本性真如？ 顾天泽将自身的意识投射于此，端坐于烈火之中，借烈火淬炼神魂，同样，以烈火筑就金身。 何为大日如来？ 我就是大日如来，我就是世尊！我心我行，皆为光明！ 这门n最核心、最本质的部分正在于此。 领悟了其核心经义的顾天泽，修行这门n不再有丝毫的阻碍，丹田气海燃烧起的那把大火越发的猛烈，顾天泽的那一部分神魂本质也随之越发的璀璨、越发的夺目。 更甚至。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精神、他的神魂乃至他的灵魂，都在向着一个更高的层次升华。 终于 以天地元气为燃料的火焰，熄灭。 顾天泽淬炼出了那一点本性真如，也凝结出了那一点星辰核心。 成了！ 他霍然睁开双眼，然后 稀薄的天地元气仿佛被一个漩涡、一个星云所引动，向他奔涌而来！ “那是什么？” “看天上！” 在安兹塔克，所有行人的视线都被天空的异变所吸引，他们或早或晚的看向了天空，看向了天空之中层层峦峦叠压在一起的云层。 那竟然是一个可以用肉眼观测到的，覆盖了整个安兹塔克的巨大气旋！ “我的天哪这一定是道主显圣！” “气象学家？气象学家在哪？我们可以做一期专题报道！” 整个安兹塔克，一片纷纷扰扰，甚至就连还在火拼中的黑帮们，也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天空，一时忘记了射击。 这是天象。 天人交感之下生出的天象。 在苍鸾星，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兹塔克附近的武者们感受不到天地元气的异常波动。 这一夜，注定有相当多的人无眠。 但这其中并不包含顾天泽。 他对他所牵引、吞噬的天地元气毫无所察，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还是太少了。 他，更确切的说，是他焕然一新的丹田气海，还没吃饱。 第一百二十七章蝴蝶扇动了翅膀 “能量异常集中。” 德雷克博士打开电脑，双手飞快的在键盘上输入一条又一条的指令，然后整个安兹塔克的地图出现在了屏幕之上，并不断的进行着缩放与校准。 然后定格。 那是一片建筑群。 “火辣美人酒吧也在那里，”他的视线中映照出了“火辣美人”那异常火辣惹眼的招牌，“会是巧合吗？” 他微微沉默。 转身。 看向身后手术台上的光头少女。 “呵呵，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的没用。”德雷克博士说道，“也不枉我特意留了你一条命现在看来，我给你安排的火力还是太过保守了。” 他操纵着机械臂。 点开手术台下的光屏。 一个个被标注为极度危险的武器出现了其上。 其中既有高周波武器这等科技结晶，也有神经毒气这类技术含量不高的危险品。 注视着那些即便放在大规模战场上使用都不人道的武器，德雷克博士的嘴角越咧越开，而后更是发出了低沉而喑哑的笑声。 “太棒了太棒了” “你一定会是最完美的那个杀人兵器，一定会是最棒的那个我流传人！” 整个实验室中，都回荡着他那宛若夜枭一般的笑声。 久久没有停息。 而在另一边，安塔尼亚大酒店顶层。 白虞兮正靠在栏杆上，拢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如此大规模的天地元气异动” “还真是闻所未闻。” 少女的凝视着天空中经久未散的云层，尽管天地元气的异常变化在此刻已经结束，但她的心绪却久久未能平静。 安兹塔克 要变天了。 少女想到，精神延展开去，将方圆数千米内的一切，尽皆囊括。 “果然” 她说：“这片地域已经成了天地元气的真空区，如果整个安兹塔克皆是如此，那么正在突破的那人，也未免有些太过可怕了。” 身负神流传承的白虞兮，精神远比一般人更敏锐：“难道前辈们的推测是对的，在开天门之后还有更上一层的境界？” 她眺望着远方的风景。 久久没有言语。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苍鸾星之外，在黑暗空虚的宇宙空间，青云宗的老道人眼中映照出那片天地元气的真空区，“是天级n，并且还是一门极其凶蛮、极其霸道的天级n。” “可这时，选择在这个地方突破可还真是巧得很啊。” 他的嘴角显现出笑容。 “天意宗的盘算我清楚，地竜意志可视为本方世界的天道，一向自诩我意即天意的天意宗传人，自然要让他们历代最优秀的传人搏一搏这个苍鸾星之上最大的机缘。” “不过” “这样也好，比起让这群小家伙们按部就班的取得机缘，还是由着他们把水搞浑浊一点更有趣。” 老人的脸上流露出玩味的神色。 随后 “师傅，师傅！”一身道袍观天流传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对准面前鹤发童颜的老人深鞠一躬，“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老人一拂衣袖，云淡风轻的举起白玉瓷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每逢大事必养静气，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毛躁，成何体统。” “师傅，”观天流，号称可观天象，测命运的观天流传人一脸委屈的说道，“不是徒儿养不了静气，而是道祖他老人家的像，流出了血泪！” “神像流泪，这是大不祥啊。”老人的手一抖，茶杯“啪”的一声打碎在了地上，他蠕动了蠕动嘴唇，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你刚刚说是谁的像？” “道祖他老人家的啊。” 老人整个人呆立良久，似是从这颗星球奔流的命运长河中察觉了什么，猛地跪倒在地，喃喃道：“苍生何辜啊，苍生何辜啊” 而在这颗星球的另一处。 上一任百流之首，器流的驻地。 “不好了，不好了。”有弟子门人穿过了层层的检验门，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器流的议事大厅，“各位长老，不好了，不好了！” “没看见我们在开会吗？”其中一位老人扫了他一眼，“给我出去。” 他是此人的师父，见爱徒在一众长老面前，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中更是气结。 “天外异人再次降临，”器流的现任流派之主摇了摇头，“苍鸾星上怕是又会有大变发生，让他进来吧。” “哼。”老人这才冷哼一声，“进来吧，说，是什么事。” “各位长老，非是我不识礼数，而是此事至关重要。”那年轻的门徒一番辩白后，开门见山的进入了正题，“地竜封印有变！”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一众长老纷纷起身，各自的气魄尽皆展开。 “地竜封印有变？” “到底是什么变化？” “快说！” “长老”那名弟子门人咽了口气，“据观测部传回的报告，道祖以星球为大阵设下的封印，松动了一角。” “才松动了一角” “等等！你刚刚说的是，最底层那个由道祖亲自设立的封印吗？” “天啊！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手段完全无法弥补啊！！” “要疯了，要疯了，地心深处那可是一个大家伙，搞不好整个人类都要灭绝啊！” “安静。”器流的现任宗主说道，强压下了一众长老，“详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道祖设下的封印，可不会没有任何因由的出现问题。” “是安兹塔克，”那名弟子说道，“在星罗合众国的安兹塔克，出现了天地元气的真空区，而地竜则趁这个机会，将道祖设立的封印，撬开了一个角！” “难道是天要亡我人类吗？”器流的现任宗主跌坐回座位上，但很快，他便再一次的站起，以锐利的眸光环视一周，“各位，看来我们先前的议题已无需再讨论了，趁天外异人降临这个机会，我们要以百流之首的身份，召集百流传人，共商关系到人类乃至整个苍鸾星的大势！” 微微停顿后，他又说道。 “还有” “立刻遣人去观天流，看看他们知不知道什么。” “还有” “立刻组织调查队，去安兹塔克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诸位。” “人类的命运与我们同在。”11 第一百二十八章突破 一片狼藉。 顾天泽的眸光在恍若台风过境的房间里扫了一圈，心中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吞吐了太多的天地元气。 尽管他现在也没法估算出一个具体的量，可大致还是能猜得9出，会是一个足够令他瞠目结舌的天文数目。 天级的功法，非是等闲。 这一番改易根基，顾天泽收获良多。 不仅神魂有了一番蜕变，晶莹剔透的灿若琉璃，一身体魄更是被打磨成了进无可进的无漏之体，至于丹田气海…… 则更是生出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白云界，不，是奔雷诀的修行，并不注重丹田气海的打磨，连最基本的淬炼都没有，直接吞吐天地元气，填满丹田气海。 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引雷入体，以雷霆筑基，出手间自然而然的会掺杂着几分风雷之威。 可如今…… 修行了这，他体内的丹田气海比之先前广阔了何止百倍倍，而这还只是改易根基给他带来的众多影响中最显眼也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而且，与白云界接丹田气海这个人体天地调动天地元气的修行法门不同，这门功法在对待外来的天地元气这一点十分霸道。 要么将它吞食，要么让它皈依，一切“非我”的天地元气，都是外道邪魔，都是必须被冲垮、击溃、毁灭的对象。 当然，有得也必有失。 白云界的武学理念、武道传承并不弱，弱的只是唐家堡的奔雷诀——顾天既然转修了这门异世功法，自然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首当其冲的就是续航问题。 经过的改造，顾天泽体内的异种天地元气自然无法再借助外界的“兄弟姐妹”的力量，与白云界的同级武者相比，他的持久战能力要弱上不少。 但千万别以为他是变弱了——异种的天地元气尽管无法做到生生不息，绵延不绝，但在正面厮杀中，它们反倒更为的凝结，一招一式的杀伤力、破坏力会强上整整一个档次。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攻击中还会附带如同大日一般的灼烧效果，最是堂堂正正不过，若有人对拼，并且落入了下风。 它的异种天地元气便可直接攻杀入对方体内，轻则可以扰乱对方的行功路线，重则更是能一举将之重创。 虽然到他原先所修行的奔雷诀放眼整个青云州不过三流货色，但这门天级功法的强横也可见一斑。 要是能将他体内这个浩瀚若海的丹田气海填满，他的战力比之不久以前，起码要翻上一番。 可是…… 难。 苍鸾星的天地元气本就稀薄于白云界，而他的丹田气海比之曾经又广阔了何止百倍，真要从零开始一点一滴的将之填满，别说在苍鸾星，就是在白云界，没有近十年的苦修，也办不到。 他现在虽不至于一穷二白这么惨，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前那番天人交感吞吐的海量元气，尽管绝大部分都用在了改造、精炼上，可还有少部分留存。 化作了他现如今，整个丹田气海中，的一汪清泉。 大概也就占据了他丹田气海的十分之一，或许还要差点。 所以……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顾天泽笑了笑，没有特别将得失放在心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 给他带来的惊喜已经够多，他没必要贪多求全，况且哪怕丹田气海中能够用以战斗的异种天地元气还不过十一，也足够他支撑一场不至于太过艰难的战斗了。 而只要异种天地元气不绝，即便是现在，他的战力也远胜当初！ 也是时候出去走动一番了。 顾天泽轻合眼睑。 随后睁开。 “似乎，”他皱了皱眉头，“有点太过喧闹了。” 武者的五感极其敏锐，房子的隔音效果虽好，可依然无法彻底阻隔外界声音的传来，若是有心，顾天泽甚至能听清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但外面一片嘈杂。 想要将单独一个人说的话拎出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顾天泽起身。 推开了窗户。 窗外天光明媚，可是……周遭的一切，却如台风过境般，一片狼藉。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走出房门，从一脸惊魂未定的行人的交谈中，得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先是云层不自然的汇聚到了天空之中，没来由的掀起了一阵狂风，随后……又有一场地震袭来。 虽然没有将整个安兹塔克掀了个底朝天，但那声势，极其的骇人。 仿佛在大地之下，真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我突破的声势真有这么大吗？ 顾天泽挠了挠脑袋——天空中云层的异常聚集，应该与他有关，可这个地震，就真的只是巧合了。 他又不是地级乃至天级的武者，想凭一己之力影响一颗星球的板块运动，痴人说梦也要有个限度啊。 但天象么…… 顾天泽感受着此地点滴不存的天地元气，不由眯了眯眼：“就算是天人交感，我也不认为我有能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凝聚如此之多的天地元气。” 感觉被谁帮了一把。 虽然感觉有点不太可能，但唯一能如此大规模干涉苍鸾星天地元气变动的，想来也只有青云宗那个老道人吧。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又到底是敌是友？ 这个问题只是简单一带而过，顾天泽没把心思放在这个注定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之上，他的注意力在另一边，在火辣美人酒吧的那一边。 在那里…… 有一个灵魂熠熠生辉。 “看来是尤格尔突破了。” 顾天泽点头，尽管灵魂的感知上不会贴上某人的标识，但他感知中存在着的那个灵魂，其神魂之力远比普通人要强大，可又相去那位神流传人甚远，非常的稚嫩。 剔除掉可能性微乎及微的我流及其他流派传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尤格尔这个立身于绝对领域之前的巅峰格斗家完成了突破。 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纵使苍鸾星的武道与白云界多有不同，可晋入了武道的第一重天，女格斗家的战力会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飞跃。 她也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格斗家的道路 “顾，我突破了。” 当顾天泽与尤格尔在火辣美人酒吧碰头时，女格斗家兴奋的朝他挥了挥拳头：“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绝对领域是道主的一扇门，是道主给我们人类设立的一道枷锁——当我推开它，挣脱它时，我就真正的突破了人类的极限，升华到了另一个领域。” “恭喜。” 尽管顾天泽觉得她的表述很有问题，可考虑到语言文化上的分歧，以及两个世界武道的差异，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嘿嘿，这就是吾辈格斗家孜孜渴求的绝对领域的力量。”尤格尔还正在兴奋劲上，“我现在感觉，自己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独角犀。” “那是你的错觉。”顾天泽说道。 “这可不是错觉，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里蕴涵有爆炸性的力量，那是天地中的能量，被我熔炼入了我的身体之中。”尤格尔摇了摇头，“我的细胞活力强到可怕，我的肌肉纤维应该也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异变，虽然没有真正确定过，可我面前就是有一辆装甲坦克，我应该也能一拳锤爆。” “你没有感应到自身的神魂？”顾天泽问道。 “神的灵魂？那是什么？”女格斗家所走的道路显然与白云界迥异，“但我倒是对我的念头的感应清晰了很多，能够精确的使用每一分力气，完美的驾驭我这起码暴增了数倍之多的力量。” “天地元……不，是天地中的能量呢？你存储到了哪里？” “存储？我没存储啊，”尤格尔回答道，“倒是我感觉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与外界的游离能量交互，无时无刻都在贪婪的吸收着周围的磁场与辐射，如果真要说存储的话，那我的身体应该能算一个存储器。” “厉害！”顾天泽由衷的称赞道。 尤格尔显然是误打误撞的走出了一条道路，走出了一条独属于她，乃至于格斗家的道路，有时间的话，顾天泽肯定要和她详细聊一聊，看看能不能从她这条道路中汲取营养以充实自身。 但现在可不是时候。 我流的那名机械少女的杀机，还如梗在咽。 ——虽然在获得了白虞兮的信息后，老杰克与火辣美人酒吧的利用价值大降，可顾天泽却不打算放弃他与他所经营的势力。 一方面当然是老杰克还有火辣美人酒吧依然还有价值，而另一方面则在于，就算放手不管，似老杰克这种人，在面临生死危机之际，十有也会将他供出去。 永远不要去赌人性，尤其是人类的恶性。 “对了，”在大致了解了女格斗家的突破后，顾天泽转换了话题，“尤格尔，你有没有兴趣开宗立派。” “开宗立派？” “建立自己的流派，建立自己的道场。”顾天泽换了套相对本土化的说辞。 “当然，”尤格尔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但我的突破，完全建立在你提供的法门上。” “感应先天之门的法门？这个只是我给你的礼物，也只是交易的一部分。”顾天泽说道，“现在，它已经是完全属于你，可以归于你支配的东西了，你想用它来建立你自己的流派、道场我非但不反对，还非常的支持。” “但唯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你在招徒的时候，一定要选能够信任的人。” “因为过段时间，我或许要借助你的力量。” “顾。”尤格尔挑了挑眉头，“发生了什么吗？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起了这个。” “嗯，”顾天泽没有否定，“你这边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了，我能帮你的地方非常的有限，我比较推荐你出去走一走，闯一闯，好真正完善自己的道路。” “但说好了的，”女格斗家看着他，“我要认你当头儿三年。” “这个条件现在也没有变，”顾天泽说道，“只是让你现在出去闯荡，让你去开辟道场、开辟流派，对你我来说都是双赢的事。” “一来日后我可以借助你建立的流派的力量行事，二来教学本就是一种系统整理自身所学的办法。” “好，”沉默良久，尤格尔爽朗一笑，“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 顾天泽沉默。 他一时不知是该说“多谢”，还是说其它什么好。 “两位大人，打扰了。” 而正好在这时，老杰克插入了话题：“顾大人，您不久前安排我去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顾天泽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 “只是与您想的有点出入。”老杰克说道，“安塔尼亚大酒店的上层，被包场了，即便我给您安排了一个清白的身份，想要入住s系列的豪华套间，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那最高能把我安排在多少层。” “1610。”老杰克给出了答案，“s系列总共四层，其中第四层是休闲娱乐区，前三层分别为s1、s、s，1610是第16层的第10个房间，是我能为您争取到的，离白虞兮最近的房间了。” “有劳了。”顾天泽说道，“是定的明天还是？” “如果您希望，今天就可以拎包入住。”老杰克躬身行礼，像极了一个为主人将一切都打理妥善的老管家。 但顾天泽可不敢真这么觉得。 他现在可一点不敢信任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毕竟，纯以暴力威慑的收服是不长久的，也是不得人心的。 直到现在，老杰克也只是看到了他的强大，只是认识到了他的不可抗拒，却从来不曾意识到，他那强大的过分的武力对他来说也是一份保障。 因为不需要。 在绝大多数时候，顾天泽所承诺的保护都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凭老杰克这么多年积攒下的班底，便足以应对。 而剩下的极少数情况，他也能凭他自己的手段周旋过去。 他口头上承诺的保护，无足轻重，也无关紧要。 而我流的那名机械少女。 或许正是一个机会，一个真正令他归心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章三千流（二合一） 安塔尼亚大酒店。 1610室。 顾天泽在窗外眺望了一阵，随后移开了目光。 拉拢窗帘。 阻隔了窗外过分热烈的阳光。 他入住的时间是下午四点，选取的正是酒店中量最小也是入住人最少的时间段。 “很好，没人怀疑。” 在简单的检查了一番此处存不存在监控之后，顾天泽将包间的门反锁，随手从大衣的内衬取出了酒店的建筑结构图。 1610室虽然不是最高档的总统套房，却也是只有一等一的豪商才有资格入住的豪华包间，其内部空间不比上面s系列的总统套房小上多少。 在空间架构上倒也能够对得上。 顾天泽粗略的估算了一番楼层高度后，他发动了天涯咫尺。 体内异种天地元气一动， 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s110。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顾天泽现出身形。 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比预计的要高上二十到三十公分，但也没有影响。” 顾天泽虽然好奇，若是空间位置计算有误，直接半个身子卡在了天花板里，那部分被顶替掉的钢筋混凝土到底去哪里了？只是他没有拿自己当试验品的打算，只是点了点头：“不如说，这样正好。”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s系列的总统套房的橱柜、电器等杂物的摆放。 稍稍休息了大概十分钟，找寻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再一次发动了天涯咫尺。 s210。 经过一番调整，顾天泽这一次落地比之先前要平稳了不少。 但 淅淅沥沥的传来了淋浴的声音。 有人在。 顾天泽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的神魂早就捕捉到了对方精神的波动，他所落地的位置也离浴室有相当的距离，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只要够快。 这一次，顾天泽没有休整，再度睁眼之时，他已身处s310之内。 他的目标 那位神魂甚至比他还要更强数分的少女，离他不过咫尺。 她身上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影子，但所剩已然不多。 相比照片上的她，少女婀娜的身段已经长开，甜美的笑容，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清纯中略带少许妩媚的气质，除了那一身极具反差萌的小熊睡衣外，她几乎将“少女偶像”这个概念诠释的淋漓尽致。 “你来了，”她捋了捋耳畔的乌黑长发，对他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举止更是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请问怎么称呼？” “顾天泽，”顾天泽顿了顿，“你是白虞兮？” “嗯，”少女点头，对自身的姓名被一语道破并未流露丝毫的惊讶，“神流传人，不知你是？” “我来自天外。”顾天泽以青云州的官话说道。 “天外？”白虞兮愣了愣，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天外天竟然真的存在。” 天外天这称呼倒也有趣。 但 “说不上是传说吧。”顾天泽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一百五十年前，也曾有天人驾临。” “确实如此，师门前辈的手札中曾记载过此事。”白虞兮点头，“不知上界来使，此番下界，所为者何？” 她的青云州官话说的半生不白的，听起来很是晦涩。 而且， 顾天泽估计她还能信任他，只是出于情面，没有当面质疑而已。 毕竟。 如果没点验明身份的手段，岂不是只要能说上一两句青云州官话，就能冒充上界仙人？ 那不可能。 “自然是为这天下苍生。” 顾天泽说道，他还真没说假话尽管青云宗的那位老道人的目的是试炼他们，但他们若要攫取最大的利益，就必须走三千流的渠道，深入地心去加固地竜的封印。 “上使高义。”白虞兮拱手，“虞兮敬服。” “我降临此番世界之处，在虞国故地。”顾天泽顿了顿，“一路走来，所过之处无不尸骸累累，无不鲜血淋漓。” 这便是情报的优势了。 他知道眼前这名少女是虞国人，更清楚对方曾亲历过那场十余年前的灾厄，所以他刻意将话题往这个方向引。 “诚然，”白虞兮默然良久，“不祥侵蚀，乃苍鸾星第一大患。” “我此番正为此而来，”顾天泽说道，“不祥之患，其根本在于地竜，只是地竜凶蛮，我辈无力斩妖除魔，只能以封印之法令其无力兴风作浪。” “” 白虞兮缄默片刻，随后问道：“不知上使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顾天泽说道，其实他很不适应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但既然挑了这个头，也只能这么坚持下去了，“只是有件事还需劳烦姑娘。” “但说无妨。”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我对这个世界以及三千流目前的状况，不甚明了。”顾天泽道出了他此行的目的，“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至少是目的之一。 “确实，自从算术革命以来，这个世界的变化称得上是日新月异，便是我们这些武人也大为惊叹。”白虞兮的眸光在顾天泽的正装上稍稍停驻，“若真要说起来，哪怕数天数夜也无法说尽。” 算术革命？应该指的是工业革命吧。 “先从我们脚下的这个国家说起如何？”顾天泽想到，他指了指地板说道，“据我所知，此国名曰星罗，乃是当今之世一等一的大国，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极其的敌视我曾向此方表明过身份，但却反倒遭遇了一场突袭，不知白姑娘，不，是**对此有何见解。” “星罗合众国”白虞兮沉默片刻，“这就说来话长了。” “愿闻其详。” “自道祖传道以来，三千流不断传承、发展、兼并，至今只剩下了最强百流，而这百流又各自凭借着其超凡之力，统治着苍鸾星上的各个国家。” “而我流，曾经是星罗国的统治者。” “但在最近几十年，他们无声无息的消亡了。” “等等！”顾天泽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我流已经消亡了？” “没错，”白虞兮点头，“早在十几年前，他们就被星罗合众国政府歼灭了，并且星罗政府还趁不祥之灾在虞国爆发之际，假借他们的名义，邀请我们神流的高层共商抵御不祥侵蚀一事。” “然后” “在重火力的覆盖下，巫老们被围杀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天泽皱了皱眉，“还有，你是怎么确定我流已经消亡了？” 如果被他所击退的那位机械少女背后的人不是我流，那会是谁？ 歼灭我流的人？ 星罗国政府？ “是德雷克博士，他是星罗远近闻名的疯狂科学家，星罗国的超级战士正是他一手推动的。”白虞兮说道，“在杀死他之前，他这么告诉我的。” “你真相信了？”如果不是还不熟，顾天泽这下就要笑出声。 “除了相信还能怎样？”白虞兮叹了口气，“线索已经断了。” “不一定。”顾天泽说道，“我先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经由火辣美人酒馆的老杰克与豺狼霍格那得到德雷克博士的消息的？” “没错。”没有否认的必要。 “嗯，”顾天泽了然，“我为了探寻情报，找上了老杰克，然后从他那里得知了你的消息，然后我顺着这根线去找豺狼霍格，你猜怎么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白虞兮说道，“我感知到了你与什么东西在那边那栋大厦进行了一场激战，并且也知道你撞进过隔壁，只是出于我的身份，以及合众国超级战士对我的监视，我不好行动。” “纠正你一点，”顾天泽摇了摇头，“与我交战的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我流传人。” “你确定？”白虞兮问。 “当然，”顾天泽点头，“虽然直接说她是传人这一点有那么些武断，可她与我流的关系绝对十分密切。” “在我的法域之中映照不出她的身影？”白虞兮说道，“据我所知，我流并没有这方面的手段。” “你所谓的法域应该是你的神魂感知圈子吧，”顾天泽说道，“你能通过这个圈子感知到每一个人所在的方位，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体内没有神魂存在。” “不可能，”白虞兮反驳道，“灵魂是一个人存在的根本。” 这是她这一派的修行理念。 “那我换个例子，”顾天泽从容不迫的说道，“比如机器人，又比如植物人。” “你的意思是” “嗯，那天和我战斗的，很可能就是那么个东西。”顾天泽说道，“她的身体有大量机械改造、拼接的痕迹，哪怕近在咫尺，哪怕处在战斗中，我都没感应到她神魂的存在但有心跳，又确实活着。” “你的意思是？” “她只是一个提线木偶，”顾天泽解释道，“而既然是提线木偶，那么其背后就一定有提线的操偶师，而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位操偶师。” 那名机械少女或许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但她，更确切地说，是她背后那只黑手既然打算对火辣美人酒馆下手，那双方在立场上天然对立。 虽然顾天泽没打算和对方死扛，但火辣美人尚有利用价值，他势必要和对方做过一场乃至几场。 而现在，将这个消息告诉白虞兮，恰恰可以一石数鸟。 “但那个提线木偶的去向？”白虞兮问道。 “我不知道她的去向，”顾天泽稍作停顿，随后说道，“但我知道她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火辣美人酒吧？”白虞兮猜到了答案。 “嗯，”顾天泽对此并不意外，“就是那里。” “你打算怎么做？” “由我来击败她，”顾天泽说道，“而若是她逃跑，你必须盯紧她，找到幕后的操偶师，并将情报及时的传递给我。” 神魂传音。 这对专精神魂的神流传人，应当不是难处。 “好。” 这对白虞兮而言，同样是有利而无害的事。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顾天泽说道，“之后我会住在下面的1610，有什么事情神魂联系。” 神魂领域，是一个人最私密的领域。 尽管神魂传音，并不涉及一个人的灵魂根本，可若是登门拜访，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神魂传音，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正因为此，顾天泽才没在发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通过神魂和对方联系。 “有劳上使了。” 白虞兮抱拳拱手，尽管穿着一身小熊睡衣，可也颇有几分英武之气：“上使想知三千流的近况，不知我该从何说起？” 她投桃报李。 “从概况说起吧，”顾天泽说道，“我这边主要是想知道，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接触到各流派的高层，从而深入地心，加固封印。” “好。” 白虞兮说道：“三千流的传承，迄今剔除我流，至今还剩一百零二家，而这一百多支传承统称百流，目前百流中最强大的一支是算流，他们是算术革命的引导者，也是一百五十年前，上一次百舸争流的最终获胜者，百流之首。” “地竜封印的入口，也归他们看管。” “算流？”顾天泽挑了挑眉头，“能详细和我说说吗？” “算流他们是研究算术的流派，他们坚信，世间万物都可以用数理表达，用数理丈量，而武学一道同样如此。”白虞兮说道，“他们研究招式，会从空间和人体力学的角度研究出招的角度、方向他们研究真气的积累，会专门研究每一条运功路线对人体、对n的影响，并建立专门的课题” “等等？”顾天泽忽然皱起了眉头，“你刚刚说真气？” “嗯，一时口误而已。”白虞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上界是怎么称呼的，但在我们这里，根据不同流派的不同，冠以的名称也不尽相同，有的叫真气，有的叫内力，也有的叫先天一炁总之，都是对天地元气的吐纳以及运转，或许在表现上有所不同，但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那” 顾天泽正想说些什么，套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但 在两人的神魂中，都没有感知到那里有人存在。11 第一百三十一章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是超级战士？” 顾天泽挑了挑眉头：“我这边先回避一下，我们待会再聊。” “好。” 白虞兮点头，转身离去。 顾天泽也没有多做停留，通过天涯咫尺回到了他的包间。 然后躺在了软趴趴的床铺上。 虽然和白虞兮谈妥了，但麻烦事还是一个接着一个。 比如 那个出身我流的机械少女。 顾天泽尽管确定她或迟或早会对火辣美人酒吧下手，可具体是什么时候，却难说的很。 他总不能时时刻刻在酒馆里盯点，掐着秒表等对方动手吧？ 至于让老杰克发现情况后立即通知他，这也行不通对方是潜入的高手，豺狼霍格的势力远比老杰克要大，还不是没做出像样的反抗就被灭了满门，他可不认为仅凭老杰克手下那些虾兵蟹将能挡得住机械少女的杀戮。 即便是突破后的尤格尔，在他看来与对方都存在着显著的差距，虽不敢说不是一回之敌，但若是机械少女在近身搏杀中突然使出的“n拳”、“导弹飞拳”这类蛮不讲理的招式，她铁定会败下阵来，就算是身死人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还是要亲自跑一趟。 “咚咚咚。” 正当他忙中偷闲之际，包间的门被敲响了。 是谁？ 顾天泽眯起了眼。 他可不认为来人会是白虞兮，而除了那位走偶像路线的少女外，他与这间酒店的任何人都不熟。 而且对方的神魂比一般人要亮眼、炽烈上不少。 是超级战士？ 他们来做什么？ “来了，来了。”顾天泽心中疑惑，身体的动作却没有慢上哪怕一分，在第一时间打开了包间的门，但当他看到门前矗立着的，如熊一般高大、凶狠的男人时，脸上流露出了明显混杂着畏惧与困惑的神色，“你是” “不必紧张，”那人顾天泽认识，是那天围攻他的超级战士中的一人，“我是合众国特别调查局，这是我的证件。” “你好”顾天泽装模作样的接过他手中的证件，粗略扫一眼后递了回去，“调查员先生，我可没有干违法乱纪的勾当。” “冷静点，先生。”代号“狮人”的超级战士，是一位中年络腮胡子的大叔，与他凶恶外貌相对的，是他温和的性格，“我们只是在做一项简单的普查。” “为了白虞兮的安全？”顾天泽反应了过来。 “啊，”狮人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正为她而来的，”顾天泽堂而皇之的说道，“我是她的粉丝，这里是离她最近的一间包间，我” “先生，我对你的追星历程并不感兴趣。”狮人打断了他的胡编乱造，“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哪个消息？” “白虞兮小姐在这儿的消息。” “哦，那个啊。”顾天泽拖长了语调，刻意表现出犹豫、躲闪的样子，好一会儿之后才长呼出一口气，“我有内部消息。” “内部消息？” “嗯，”顾天泽点头，“我的舅舅是霍格。” “所以？” “这间酒店就是我们家的产业。”顾天泽说道，“我当然有独特的消息渠道啦。” “嚯嚯？”狮人摸了摸下巴，“霍格这个名字我好像真的听人提前过是南区的豺狼霍格吗？” 他的眼中流露出非常微妙的神色。 “当然。”顾天泽挺了挺胸。 “很抱歉，”狮人叹了口气，“我虽然听过他的名头，可那不是什么好消息。” “什么意思？” “抱歉。”狮人说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顾天泽愣了愣神，“怎么可能舅舅怎么可能会死呢？不会的等等！难不成是” “难不成是德雷克博士？”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狮人的声音忽的拔高。 “从我舅舅那里，”顾天泽说道，“就在几天之前舅舅那阵子很暴躁，摔了很多的东西。” “还说什么他泄露了德雷克博士的消息，博士肯定不会饶他之类的话。”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更不会站出来戳穿他的谎言。 至于为什么是德雷克博士，因为这是顾天泽所知的唯一一个与我流，与幕后黑手可能有联系的人。 “你确定，”狮人用凶恶的倒三角眼注视着他，“你确定豺狼霍格曾经说过这个名字？” “确定。”顾天泽点头。 “好，”狮人点点头，“感谢你提供的线索。” 然后转身离去。 “调查员先生，请务必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啊。”顾天泽冲着他喊道，“我舅舅他，一定是那个什么博士杀的！” “给你个忠告，”狮人的脚步微微一顿，“忘掉那个名字吧。” “德雷克博士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什么意思？ 顾天泽目送着他的远去。 这个超级战士到底是什么意思？ 德雷克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难道他还不知道德雷克博士已经死了的消息？ 不，不应该。 白虞兮曾经向他简单陈述过她当时复仇的情形，并提及她最后点燃了他的实验室，让这个男人随着他罪恶的事业一道下了地狱。 可以想象。 熊熊燃烧的烈火，时不时传来的b声。 就算这位博士的实验室在地下，也不可能不会有人知道或许普通的警员接触不到这个层面，但作为星罗合众国最强打手的超级战士，理应会有相应的情报。 可他却让他忘了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的主人不是他所能得罪的？ 难不成 顾天泽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 那个德雷克博士还没死，或者白虞兮所杀死的，只是他的一个替身？ 这个可能， 说得通。 顾天泽眼睛一亮。 白虞兮所杀死的只是德雷克博士摆在明面上的替身，而那个与我流有关的机械少女则是真正的德雷克博士手下的人，为了找寻到敢于对他下手的白虞兮，她追索着豺狼霍格老杰克这条线索。 然后撞见了他。 对得上。 也说得通。 顾天泽猛地一拍手掌。 然后 旁边的一栋大楼轰然倒塌。 第一百三十二章入侵从这里开始 发生了什么？ 顾天泽顺手关上包间的门，眺望着不远处垮塌的大楼。 理所当然的。 那并非是，而是天灾。 是地震。 更确切的说，是先前那次地震的余震。 大地隆动。 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出现在了道路之上。 而轰塌的那栋高楼，只是裂缝途径的，最大最显眼的那一栋。 这座城市，还真是进入了多事之秋。 顾天泽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 在下一刻，他却不禁愣住。 这是 他将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注视着那道通向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深渊的地缝。 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密密麻麻的，如蚂蚁一般的，在蠕动。 顾天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地底人入侵吗？ 不过说起地底 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顾天泽幽幽道，“与地竜有关吧。” 他没有离开，只是继续靠在窗户边上，观察着后续的变化。 如果不是忧虑星罗合众国的态度，如果不是军队的重火力足以威胁他的生命，他或许会第一时间下去，帮忙疏散人群、镇压自地底源源不断冒出的怪物大军。 但没有如果。 顾天泽只能在酒店的高层，冷眼旁观。 “呼”“呼”“呼” 一个个人立而起，身披鳞甲的蜥蜴怪物成群结队的蹿上了地面，凶残的朝四散的人群发起了攻击。 但安兹塔克也是民风淳朴。 能在这里生活的不是黑帮，就是时刻活在黑帮支配之下的下层人。 他们的身上，随时随地都兜着至少一把枪。 在看到怪物的第一时间，他们在慌乱中后撤，可当他们发现自己跑不赢这群狰狞可怕的怪物时，他们立刻从包里、兜里掏出了枪。 阻击枪、bn、nnn。 甚至还有人提出了一把。 火力倾泻。 手雷、破片n、spn 真的是比好莱坞的战争大片还要战争大片。 至少顾天泽看到这一幕时，很是愣神了一会儿，他是真没想到，他本以为会成为受害者的普通人，会是这么的不普通。 但僵持只持续了短暂的片刻。 当发现普通的阻击枪、bn难以击穿这群蜥蜴怪物的鳞甲时，绝大多数人都放弃了抵抗，在第一时间转身就跑。 失去火力压制的蜥蜴怪物们，咆哮着自硝烟中冲出。 开始了一场迟到的s。 而更加令人沉默的是，本应对准外敌的枪口，在这一刻瞄准的确是自己人。 我不需要跑得比怪物更快，我只需要跑得比你更快就行了。 很多人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在短暂到宛若幻梦一般的并肩作战之后，他们毫不犹豫的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的同行者。 局势完全失控了。 源源不断的怪物自地缝中涌出，如潮水一般侵占着周围的街道。 “呜呜”“呜呜”“呜呜” 警笛长鸣。 几辆警车在驶入这条道路后不久，便“呼”的一下调转方向盘，以比来的时候至少要快上五六倍的速度，飞速驶离。 “也差不多该惊动军方了吧。” 顾天泽看得很明白，这些怪物身强体壮，身上的鳞片又足以抵挡轻武器的点射，想依靠民间的力量进行自卫反击，是完全不现实的事情。 只有军方才具备和这群怪物干仗的资格。 “咚咚咚！” 正当顾天泽分析着局势的时候，他的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敲门人，是一位黑西装。 并不是名字叫黑西装，而是身穿一件黑西装，戴着一副墨镜，身材高大的酒馆安保人员。 顾天泽曾与他们有关一面之缘。 还算有点印象。 “顾先生，现在局势很危险，请您跟我来。” 黑西装说道，说到底，还是他这层身份起到了作用，豺狼霍格虽然已经不再，酒店的现任当家却还或多或少顾及了一点情面，打算将他这个前老板的“侄子”安排到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 “发生什么了？”顾天泽紧随在他身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了解也非常有限，只知道怪物从地底涌了出来，他们沿着街道一路s，我们的人见识不妙就放弃了大堂。”黑西装说道，“目前兄弟们正在集结低层区的客人们，沿着楼道且战且退，打算在s1区设立第一道防线。” s1区，是豪华套房的第一层，也就是顾天泽头顶的那一层。 “哦，”顾天泽说道，“那你现在是要带我去那里？” “不，”黑西装答道，“您要去的是s2区，您和贵客们都会在那里，我们直接与军方取得了联系，他们会派直升飞机来将你们接走。” “那你们了？”顾天泽问道。 “我们”黑西装叹了口气，“老板会厚待我们的家人的，并且这里的粮食、武器n都非常充足，地形也十分适合构筑防线。” “我明白了。” 顾天泽点头，他们没有坐电梯，为了防止怪物冲入电梯，然后顺着电梯上来，电梯的供电线被切断了。 两人顺着楼道一路向上，不一会儿便经过了一个已经构筑出雏形的战线。 在走过一排黑洞洞的枪口行的注目礼后，顾天泽终于来到了s2层，与氛围紧张的s1不同，这里的人很少，一个个也表现的极其冷静，甚至还有几名男士翘起个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和端酒的女侍。 顾天泽也算是开了眼界。 “快看，直升飞机来了，直升飞机来接我们了。” 有人忽的指向了窗外。 顾天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数架直升飞机在朝这边飞来。 但在下一刻，顾天泽的神色却不禁一变。 因为他看到了 看到了有一排黑点，在天空中展翅翱翔。 那是？ 他定睛望去。 那分明是一个背负双翼，在天空中飞行的蜥蜴怪物！ “昂！” 伴随着一声嘶鸣，它们发现了天空中的目标，猛地朝直升飞机飞去，“嘭”的一声撞了上去，或直接被直升飞机的螺旋桨绞杀，或是直接撞到了直升飞机的舱门，但不管结果如何，不管它们是生是死，直升飞机都没办法继续飞行下去了，要么当场就发生了b，要么是失去了平衡，如无头苍蝇一般晃悠了几圈后，撞上了一旁的建筑物。 s2区一片沉默。 “啪。” 高脚杯摔落在地，摔得粉碎。11 第一百三十三章大灾变 地底入侵。 这算是来自地心深处的问候吗？ 顾天泽冷笑不已。 连空军，连多兵种协调作战都出来了。 这些怪物与其说是怪物。 不如说是另一个文明，一个生活在黑暗地渊之下，暗无天日的世界的独特文明。 但 也正因为如此，这群怪物或者说地底人，才更和地竜脱不开干系。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顾天泽问道，但问的却并非是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而是白虞兮。 是这位神流传人。 神魂传音。 二人隔着整整一层楼，在进行谁也想不到的私密交流。 “应当是眷属。” “但我不确定。” “我也只在巫老的笔记上见过相应的描述。” 这位少女偶像说道：“眷属是地竜的眷属，它们多见于地心深处，是某种经由地竜散落气息侵染而生成的怪物。” “它们有什么特点。”顾天泽问道。 “特点的话，不太好说。”白虞兮说道，“它们有的力大无穷，有的刀枪不入，有的具备潜行的能力，有的甚至具备入侵人的思维，创造幻境，改写记忆的特殊能力但要说共性的话，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两点。” “其一是精神联结，其二则是他们如不祥之地的那些怪谲一般，具备非常明显的地域性。” “除极少数特殊的个体外，它们不具备脱离地竜意志后生存的能力。” “但我不觉得它们都是特殊个体。”顾天泽说道。 “我也不认为，”白虞兮表示赞同，“所以现在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它们不是地竜的眷属，而是某种特殊的怪物其二则是道祖大人的封印，可能出了问题。” “希望不是后者。”顾天泽感叹道。 “一样。”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对我们来说都太过长远。”顾天泽挑了挑眉，“对眼下的乱局，你怎么看。” “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白虞兮给出了她的答案，“我实在很难想象，星罗合众国能在这场战争中获胜。” “重火力也没法解决它们吗？”顾天泽有些意外。 “是单凭重火力没法做到。” 白虞兮摇了摇头，在微微停顿之后，她补充道：“如果它们真的是地竜的眷属的话。” “哦，”顾天泽的声音提高了少许，“为什么？” “地竜在地心深处沉眠了漫长的时光，如果将祂比作巨龙的话，那么整颗星球都是祂的巢穴，祂的眷属从数量上来，近乎无穷无尽硬碰硬，人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这样犯规的对手。” “通常，我们流派传人在地心深处遭遇这些怪物时，都不会做无谓的缠斗，而是会在第一时间搜寻它们担当精神联结中枢的主脑，如果能将它击杀，它所控制、所联结的所有怪物都会阵脚大乱，沦为纯粹的动物。” “该如何搜寻？”顾天泽问道。 “很简单。” 白虞兮给出了答案：“精神感知这方面是我们神流的强项，我的极限感知范围大概在三千米左右，主脑的神魂庞大、紊乱到不可思议，以你的精神强度，应该能在两千米左右发现它。” “听起来很麻烦，”顾天泽说道，“希望不要有用上的时候。” “难说” 少女偶像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在她的精神感知之中，极其突兀的出现了上百个，璀璨若星辰的光点。 “虽然还没看到主脑，但目前来看，我们还真是撞上了这最差的可能。” “眷属？” “不一定，”白虞兮说，“我只是感应到了精神联结的点的存在。” “点是什么？” “主脑对地竜眷属的管辖有点类似于中古时代的分封制。”白虞兮给出了解释，“哪怕是异化过的身体、大脑，也无法同时承载数千上万，乃至数十万、上百万的集群意识，因此，主脑一般都会做出取舍。” “或是控制族群的规模，又或是层层划分，层层管辖，分出诸如辅脑、小脑、小小脑这样的下级单位。” “也就是说，你感知到了精神联结的存在？”顾天泽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白虞兮没有废话，“地下大概两千米左右。” “数量” “数不胜数。” “看样子我们是刚好被卷入了漩涡的最中心了，”顾天泽以手扶额，“照这个趋势下去，安兹塔克迟早要沦陷，星罗合众国将成为地表世界与地下世界斗争的桥头堡。” “嗯。” 白虞兮停顿了有一会儿，而后说道：“上使，你后续有什么打算吗？” “有。” 顾天泽给出了答复：“原先我打算和你一起守株待兔，等那位与我流关系密切的少女动手，然后再抓住她，从她那里获知我流的实际情况，但现如今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已经不大。” “嗯。” 漫长的沉默。 “我想等一等，”少女说道，“我需要你的协助，要求随你提。” “随我提是么” 顾天泽顿了顿：“我的条件很简单，只是在封印地竜前，你必须听从我的吩咐，成为我的助力。” “只是如此？” “好。” 白虞兮接受了这个条件，还隐隐流露出了几分感激。 “真是一个好骗的孩子。” “这么简单的以退为进都没看明白。” 顾天泽叹了口气：也亏得这姑娘碰到的人是他，如果换做是别人，怕是被别人吃干抹净丢到一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感慨归感慨，这些小心思在心头只是一掠而过，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继续说道：“现在这栋大楼已经被围死了，并且照这个架势，迟早会被怪物们攻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不能坐以待毙。”白虞兮回道。 “你打算直接显示武力，从怪物潮中杀出条生路？”顾天泽扶了扶额，“你这样痛快是痛快，可未免有些不太聪明。” “现在地底世界的怪物入侵，那名与我流关系密切的少女还会不会继续对火辣美人酒馆出手还是个未知数。” “而你现在又直接动用武力”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上，这不是摆明了往自己的脸上贴字我是神流传人，我有问题，杀死德雷克博士的事，是我干的。” “这种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又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像把自己丢到聚光灯下的行为简直蠢透了，打草惊蛇也不是这样打的。” 说到这里，顾天泽又一次的停顿。 大约五秒后，他说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你是中计了，真正的德雷克博士根本没有死，你所杀死的只是一个假身。” “你刚刚说什么？” 白虞兮刚刚还在费力思索着顾天泽给他捋的思维导图，大脑突然接收到这么一颗重磅n，整个人当场愣住，脑袋里全是空白。 “德雷克博士很有可能没死，”顾天泽说道，“至少，在合众国的档案中，在超级战士所能调查的权限中，是这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 白虞兮深深的吸了口气，连顾天泽都能感受到她神魂的震荡。 “从你身边的人” 顾天泽说道：“那三位合众国的超级战士，应该是保护你的人吧，起码他们不知道德雷克博士死了的这件事。” “你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他们” 才刚一说出口，顾天泽就后悔了：“算了，还是等我来吧。” 在短暂的相处中，他已认识到这位少女偶像，某些方面真是正直到可爱，往好里说是无机心，说直白一点就是脑袋不会转弯子。 但怎么说呢。 也不差。 人总是不愿意和太过精明的人共事。 “好。” 白虞兮问道：“我会协助你的。” 在协助二字上，她吐了重音显然，她已经认识到了二人在关系上的变化。 “我说，你来听。” 顾天泽对此自然乐见其成：“你的身份，我认为现在还有维持的必要，只有在保证偶像白虞兮不被戳破的前提条件下，你才能继续隐藏在暗中，才能借此跳出棋局，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随时落子。” “所以，我打算这么做。” 继续在这待着无疑是在等死，怪物还在源源不断自地缝中涌出。 哪怕酒店保安力量有足够的食物与n能够固守，可以借助有利地形将来犯之敌一一点杀。 但军方救援的直升飞机已经坠落。 而军方，想必现在单是遏制怪物们的冲击就已经是极限了，指望他们nn，指望他们将怪物的大军杀回地底。 白日做梦也要有个限度啊。 理了理思绪，顾天泽继续说道：“等到局势恶化时，我会让我这个身份顺理成章的死掉，然后再换层皮，将你掳走。” 之所以要顺理成章的死掉，完全是因为，他不想因此而牵连到为他办置身份的老杰克，以及身份信息一道出自老杰克之手的尤格尔。 “掳走？” “嗯，装装样子。”顾天泽说道，“我有层被星罗合众国通缉的身份，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好。”白虞兮点头，“我不会反抗的。” “呃”顾天泽愣了愣，半是开玩笑的说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的？” 少女不禁莞尔，却没有多说什么。 在简单的交代了之后要注意的事后，顾天泽将注意力从白虞兮身上移开。 他很担心尤格尔与老杰克。 这两人可以说是他最初的班底，他对两人的定位也有很大的不同一人负责招揽格斗家，一人负责情报的搜集和整理，最起码可以将一个势力的架子给搭建起来，从而让他能有一个更好的立足点。 从而在与人榜前百的那些位真正天骄的争锋中，占据优势。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入侵，却打乱了他最初的安排。 如果没猜错的话。 尤格尔与老杰克现在会很危险。 与我流存在某种联系的德雷克博士，有很大的可能会趁乱下手，尽早排除掉他心中认定的不安定因素。 他之所以决定扮演一个不那么光彩的角色，如同掳走公主的恶龙一般掳走白虞兮这位少女偶像，除了刚刚所说的保密需求外，更多的，还是告诉隐藏于暗中的敌人 我在这里！ 你们来找我啊！ 计划变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其实对他敲打老杰克没有很大的影响。 怪物的入侵，会让那个聪明的老头子知道，谁才是他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现在唯一比较麻烦的反而是 “我到底该怎么无声无息，不引人注意的死个尸骨无存？” 顾天泽低声自语。 这倒切实是一个难题。 酒店的高层本就有地利可凭，n和人员也相当充足，至于水源和食物更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就算能坚守个三天三夜也不是没可能。 但他不可能等上那么久。 必须要尽早做打算。 比如 装作被怪物控制？ 但那也太扯了。 顾天泽摇了摇头，这些怪物如果真的具备控制人类精神的能力，也不会把这个第一次用在他身上。 除非 “砰！”的一声枪响，以及一连串的惊叫声。 鲜血四溅。 “老子和你说话你没听到是吗？” 先前那个翘着二郎腿和身旁的美貌少女的男人此刻满脸的凶恶，狰狞的面目配上满脸的血污，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自地狱中挣脱而出的修罗恶鬼。 “啊！让你装清纯，让你不鸟老子，别以为老子落难了就好欺负。”男人一脚把中枪的少女踢开，恶狠狠的一脚接着一脚踩在她的身上，“你以为老子会死在这里？会和你一样在这里玩完？就没必要伺候老子了？老子现在就告诉你，门都没有，老子就算是死，也会让你先死在这里！” 说完，他抬头看了四周。 “看什么看！没看过杀人吗？信不信老子也赏你们一发子弹！” 是受不了希望断绝后的大起大落吗？ 顾天泽看着他。 没有挪开眼睛。11 第一百三十四章脱离 “看什么看！” “说的就是你！” 人的理性是有极限的，而跨过了这道极限之后，所剩下的只有疯狂。 眼前的这名男子。 显然在此刻已承担不住精神上的重压，沦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和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妈的，老子和你说话了！你在看哪边！？” “别当我不存在啊！” 他朝顾天泽叩动了扳机，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在“砰”的一声炸响之后，大厦的特种玻璃上出现了一圈如蛛般细碎的螺纹。 “你、你这家伙！” “我跟你拼了！” 顾天泽装作生气的样子，朝他大吼一声，然后冲了上去。 那个男人还想继续开枪，可神智不清醒的他哪里会是顾天泽的对手，以至于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顾天泽近了身。 然后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在大厅中一场大闹。 无人劝阻。 酒店配备的安保力量都被安排在了抵御怪物进攻的s1区，至于其它的客人，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叫你嚣张，叫你嚣张。” 两人一路从大厅正中扭打至了大厅边缘，刚好不好的来到了那面被子弹打出裂纹的玻璃墙旁。 “我叫你开枪，叫你开枪！” 他按着那个男人的头，往玻璃上撞。 鲜血淋漓。 触目惊心。 但更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 本就龟裂了的玻璃墙面，在这数次撞击之下，裂纹有了扩大的趋势。 “嘭！” 伴随着玻璃开裂的声音，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根本收不住力道，直挺挺向下坠落。 早先还在一旁看着热闹的其他人，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的赶了过来，迎着倒灌进来的冷风，向下眺望着两人的结局。 可惜数百米的高度，再加上人类天然的恐高，就算是他们中视力最好的那个，也只能看清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斑点。 显然，他们都死了。 众人对这个结局没有任何的意外，毕竟，这里离地面可少说有三四百米别说是人，就连猫，乃至鸡，从这个高度抛下，都要活生生的摔死。 但他们所不清楚的是。 死者，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死者，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 早在撞开玻璃，向下失势坠落的第一时间，顾天泽就结束了他的表演。 天涯咫尺。 以这门秘术，他一步跨越了空间，来到了s3层。 一个没有其他人神魂波动存在的角落。 并且。 金刚不坏神功已然运转，他身披金光，宛若神人。 顾天泽在原地稍作停顿。 而后迈开了脚步。 他的目标是白虞兮 他今天要做的，可不是英雄，而是掳走公主的恶龙。 这么想着。 他撞开了大厅的墙壁，闯入了s3区的大厅。 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他已看清了大厅中的人的面目。 十余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而在他们的包围、保护下，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白虞兮。 狮人、电人、还有可能存在的隐形人。 都是老朋友。 废话少说。 通体璀璨的顾天泽无意纠缠，几乎在现身的同一时间，已冲杀至了白虞兮身近。 “是你！” 三位超级战士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虽然感知较武者差上不止一筹，可仍然在墙壁被撞破的第一时间，察觉了敌人的来袭。 狮人弓起身子，毛发开始疯长。 电人双手开始拉出电弧。 但是 太迟了。 顾天泽的动作远比他们预料的要快，在他们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前，他已双手环住了那位少女偶像。 “别走！” 狮人的变化慢了那微不足道却又仿佛咫尺天涯一般的四分之一秒，他的兽化才刚刚完成，他的身体才刚刚行动起来可在那之前，顾天泽与白虞兮的身影，却先一步离他而远去了。 也太快了。 电人不需要变身，他的反应比狮人更快，可再如何的快，终究也是迟了。 在顾天泽抵达白虞兮身近时。 便是他输了。 电光可以很快，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渐渐远去的顾天泽。 但没有意义。 因为，他所操纵的闪电，不具备敌我识别功能。 就算能一击击败、杀死眼前这个金光闪闪的怪人，也必然会让那位异国的偶像因此而殒命，因此而化作一具焦炭。 至于那位无影人。 只具备精英士兵身体素质的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更别说追上顾天泽了。 “追！” 狮人当机立断，他的速度是三人中最快的，爆发力也是三人中最强的。 也正因此。 他决定追击。 连话音都没来得及落下，他那高大、强壮到过分的身体已拉出一连串的残影。 然后 “咚！” “噼里啪啦” 戛然而止。 狮人在满地的玻璃渣前停下脚步，向下方张望。 一无所获。 他没看到人影。 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狮人根本找寻不到两个大活人的影子。 明明 他才慢了不到两秒。 狮人沉默。 又大概过了一秒，无影人的身影才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人呢？”无影人问。 “是啊，”狮人叹了口气，“人呢？” 三位超级战士其实都不知道，人其实就在离他们不过十米的地方。 当然，并非横向，而是纵向。 顾天泽在撞碎玻璃，从三名超级战士的视界中脱离的第一时间，发动了天涯咫尺，将自己与白虞兮一道传送至了大厦的天台上。 然后将少女放下。 “这里是楼层的顶部？”白虞兮在地上站定，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周，而后赞叹道，“上使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这是空间方面的能力。 果真仙人手段。 “你现在已经成功脱身，”顾天泽说道，“接下来我去火辣美人酒吧我怀疑德雷克博士很可能会趁这个机会下手，杀人灭口。” “好。”白虞兮没有矫情，“我听你的。” “只是” 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顾天泽问道。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白虞兮的脸上流露出少许的羞赧，“非常抱歉，我并没有凌空飞渡的能力。” “不需要，”顾天泽说道，“我带你。”11 第一百三十五章突围 凌空飞渡？ 哪怕在白云界，顾天泽也无法长时间的踏空而行，更别说苍鸾星这个天地元气稀薄的小世界了。 他理所当然用的还是天涯咫尺。 只不过，落地点不在其他的高楼大厦，而是在1610号房间。 嗯。 他先前订的房间。 “你去换身衣服，”顾天泽没有在第一时间带她离开，“如果不换身打扮，以你的知名度，如果我们走到大街上被认出来了会挺麻烦的。” “明白了。” 白虞兮点头，转身走入另一间卧室，不多会儿，换了身女性西装，戴了副老式的紫框平光眼镜的她从房间走走出。 “跟我来。” 顾天泽当然知道酒店在豪华套房里准备女装是为了什么，自然不会意外少女这身职业诱惑，事急从权，很多时候没办法讲究。 白虞兮没有说话。 “待会不要恋战，”顾天泽推开了房门，“火辣美人酒吧离这里不算近也不算远，政府应该来得及组织起第一道防线。” “你的意思是？”白虞兮问。 “两点，”顾天泽简单直接的说道，“第一是我们最好不要被军方的人发现，我很怀疑他们会不会顺手把我们连带着怪物一道干掉，第二则是我们必须做好扑空的准备。” “明白。”白虞兮说道。 然后在十三层左右的楼道，他们与怪物不期而遇。 “动手。” 顾天泽叫了一声，千钧剑出鞘。 丹田气海中的异种天地元气被他灌注于剑上，平淡无奇的一剑劈落，却自有金光大盛，颇有几分剑开天门，劈云见日之感。 “噗嗤。” 大日如来真解果然不愧是天级传承，若他此刻运转的依然是奔雷诀，遇上这种披鳞带甲的怪物，怕不使上十二分力道，根本不可能将它斩杀，而现在，只是附上异种天地元气，便轻而易举的将这怪物一分为二，轻巧的简直不能再轻巧，也让顾天泽对他现在的战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人榜前百 应是不难。 念头只是微微一顿，顾天泽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招招式式金光大作，配合春花秋月剑那宛若舞蹈一般华丽优美的剑式，真是 骚包到了极点。 别说是别人，就连顾天泽自己也感觉这声光效果有点过于华丽了。 但此刻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不多会儿，这波冲杀上来的地底怪物便被斩杀了个干净如果事先未曾从白虞兮那里了解过情报，他兴许会在此处稍作停留，好好了解一下这类怪物的身体构造。 但既然知道它们之间存在着精神联结，顾天泽自然不会傻傻的在这里坐以待毙，而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主脑发现他、调集兵力围剿他之前，先行与少女一道冲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稍稍有点可惜。 楼道这环境有点太过于狭窄了，冲杀在前的他并没有见识到少女的武道。 神流 应该与白云界的武道传承类似，都走的是精神升华的路子，可惜时间上不怎么够，一直没来得及和白虞兮深谈。 “走。” 可这些都只是小事，顾天泽没有浪费时间，与少女一道继续向上。 从她口中，顾天泽已经知道了怪物的行事模式，基本上可以将主脑视为封建领主，下面经过诸如公侯伯子男等爵位的分封，设立了层层的指挥系统。 他现在所需面对的只是最下级的指挥官。 压力不会太大。 第二波、第三波 他们遭遇的地底怪物越来越多，可在顾天泽那已初步成就的大日如来真解面前不过是土崩瓦狗，每每都是嗷嗷叫的冲上去，而不等后面的怪物接上，前面的怪物就已经死绝。 太快了。 顾天泽没有磨磨唧唧的留手。 一身强横的战力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白虞兮虽然因为与他利害基本一致，对他也算是言听计从，可对他上界来使的身份，反倒依旧抱有疑虑。 毕竟 上界来使、道祖、仙人这些都是传说中的东西。 都已经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除了百流中资格最老的那一批人，像她这些年轻一代，都是当神话传说、睡前故事来听的，谁会当真？ 可通过此番战斗，窥见了顾天泽少许虚实的他，对他的身份已再没有了疑问。 太强了！ 眼前这人简直强横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别说是她了，就连当初神流资格最老，也是最强的巫老，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而他的年龄 似乎只比她大了一点点？ 白虞兮心有思绪，但这并不影响她战斗。 神流的流派传承，重点在“神”这个字。 这个“神”不独独是精神的神，亦是神祇的神，更是神圣的神。 神流多出巫祝。 神流武者，是承接天地与众生的桥梁。 有一件事情，她始终都没有告诉过顾天泽。 那就是方圆三千米是她的感知极限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神魂之力仅能用来感知。 恰恰相反，感知领域只是附带。 神流不同于上古的巫祝，神流传承，传承的自始至终都是武道。 如果将感知领域进行压缩，将发散的神魂之力凝聚于一点，神流传人将会如有神在！ 感知入微。 洞敌先机。 神之领域。 这就是神流之所以能自上古三千流中脱颖而出的底气所在，也是神流之所以能传承数千年不绝的原因所在。 可即便她在战斗中开启了神之领域，她仍然不如顾天泽许多。 更甚至 她的神魂越是凝聚，她的神之领域越发的专注，她越能感受到 他那压倒性的强大。 以及暗藏于他身体内部，有如大日一般雄伟恢弘的力量。 “真是可怕。” 她在心底发出感叹。 然后，收敛了心中的杂思，挥剑、杀敌！ 两人已经杀出了酒店的大楼，杀入了街道之中，没有了狭窄地形的限制，来自地底的怪物们解开了数量的限制，一群接着一群的冲杀而上。 太多了。 数十，上百，亦或是上千？ 白虞兮已记不清了，她也没有去记，她只是运转着神魂，以教科书式的外科手术一般标准、精准的剑法，一招招递出，杀死一个个的怪物。 哪怕张开了神之领域，她一时间也分不清上下左右，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传来。 “跟紧我。”11 第一百三十六这、这个男人！ 火辣美人酒吧。 这里已沦为了彻头彻尾的战场。 枪声、怒吼声、惨叫与哀嚎声以及怪物的嘶鸣声。 不绝于耳。 老杰克，以及酒馆中的顾客，都没有退走。 倒不是顾及基业这种一听就蠢透了的理由而是基于，他们在怪物形成合围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现怪物的存在。 毕竟， 你不能指望一帮酗酒、吸，嫖昌，起来昏天黑地的人，时刻耳听六路，眼观方吧？ 但当怪物发起总攻之际。 所有人都为自己的放纵品尝到了苦果。 “安东尼，”老杰克用他那独有的大嗓门喊道，“你的阿姆斯特朗大力回旋炮呢？赶快提好你的裤管子给老子滚出来！” 他提着一杆重n，对准大厅外的怪物一阵扫射。 密集的火力将正准备组织新一nn势的怪物压了回去。 “nnnn的！” 重n的隆隆响声平息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回道：“老子是来你这儿找乐子的，谁他妈的会把看家的玩意带出来，老子现在全身上下就一杆大枪！” “大枪？它还能射不？”老杰克骂道，“你要是厉害，拿来射这群怪物也好，射不了的话，了不起也就是一只小鸟。” “滚！” 被称作安东尼的男人说道：“你才是小鸟呢！你全家都是小鸟！杰克，老子现在明白的告诉你只要你能再坚持住一会儿，我们第七集团军很快就会开赴战场，然后把这群面目可憎的怪物，通通轰杀成渣！” 马上、马上、马上 马个鬼的上。 老子又不是你手下那群娃娃兵，会信你的邪？ 但他妈的。 还真是不信不行，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至少有个盼头。 老杰克低啐一声：“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的底细，我跟你说现在你他娘的别想置身事外，赶快让你的人赌上豁口，歌舞厅的入口一旦失守我们全部得玩完！” “老杰克，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安东尼回道，“我手下那群棒小伙，刚刚磕了药和女人完，现在一个个瘫得和烂泥似的，我他娘的能怎么办？” “你他娘的能怎么办？”老杰克没好气的说道，“你问我，我问谁？老子现在只知道，老子这边快顶不住了！那些怪物现在可学聪明了，它们正门冲不进来，就开始拆墙用你的小鸟好好想一想，它们拆完墙后会干什么？会一拥而上！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可能压制住它们！” 连喘气都不带一下，他继续说道：“老子可不管你的那群小可爱们现在是趴在女人背上还是瘫在女人的肚皮上，快点让他们起来干活，不然抵挡不住了，老子第一时间带着老子的人掉头就跑，反正那群怪物要吃人，也是先啃你们这群不会反抗、不会挣扎的甜点。” “安东尼，我们相识好歹也有了这么多年，你知道的。” “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一向说道做到。” “干他娘的！” “局势真的恶劣到了这种地步吗？” “当然，”老杰克端起n，用一次的以重火力将冲锋的怪物压下，“你他娘的应该知道，老子这里卖的是情报，不是军火！” “老子手头上的枪虽然不少，可他娘的谁没事会准备足够打一场硬仗的军火你以为安兹塔克的黑帮都是疯子不成，他们是黑帮没错，可他们又不是nn武装！” “也就是说你子弹不够了？” “不够的何止是子弹，”老杰克骂骂咧咧的说道，“人手不够，这个战壕也不够坚固，现在这里就像是一个松松垮垮的旧房子，什么时候塌下来都不知道！” “你大概还能坚持多久？”安东尼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老杰克警觉的抬了抬眉头。 “我看我什么时候跟你一道跑路比较合适。” “呵，”老杰克冷笑一声，“你的那些宝贝儿呢？” “一帮管不住自己的鸟的家伙，”安东尼骂道，“我管他们去死！” “那你他娘的现在给老子穿好裤子滚出来！”老杰克大声吼道，“老子现在可没时间和你磨磨唧唧，要走现在就走，现在就杀出条血路！” 火辣美人酒吧是守不住了。 老杰克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尸体，满目都是疮痍。 墙壁上到处都是枪眼儿，而透过这些枪眼可以看到，那群长着蜥蜴脑袋的怪物们，正在疯狂的攻击着墙壁。 这样一来 一旦歌舞厅的墙壁被破，承重柱估计根本无法撑起整个屋子，整间屋子乃至于整个酒吧都要塌。 到时候他们连逃都没法逃！ 通通得死亡葬身之地！ 所以 不能再拖了。 他将手中枪管已经烫得通红的枪管随手一丢丢在地上，看下了身边审慎的观察着战局的女子：“尤格尔小姐，我们现在守不住了，你这边能联系的上顾先生吗？” “我联系不上他，”尤格尔说道，“但他应该会来找我们。” “但我们现在守不住了，”老杰克摇摇头，指了指房顶，“你看，这块儿就这么几根承重柱，一旦四面墙壁告破，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活埋在这里。” “所以？” “我们有退路的，”老杰克压低了声音，“事实上，干我们这一行的，总要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在酒吧的下面，有一条地道可以直接通往我在安兹塔克郊外的一个私人飞机场，我们可以从那里走。” “但那里也有怪物怎么办？”尤格尔说道，“你我亲眼所见，怪物都是从地缝中冒出来的，而这些裂缝里里外外的撕裂了整个安兹塔克，万一要是怪物也出现在了那里，我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您说的有道理，”老杰克说道，“但房子快撑不住了，我们的子弹也快打光了，要不了多久，大家就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跑。” 他顿了顿说道：“尤小姐，我知道您是担心顾先生，但顾先生是有能耐的人，这些怪物哪怕一拥而上，怕也是奈何不了他。” “”尤格尔缄默，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顾天泽身为道主降下的天使，强大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哪怕她已然突破了绝对领域，踏入了每一位格斗家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与他的差距，依然如隔天渊。 或者说，正因为她突破了这一层境界，她才越发深刻的感受到了，她与他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么得惊人。 哪怕再给她三十乃至三百年的时间，她也不可能追上他。 他太强了。 强到了哪怕明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千千万万头这样的怪物在狩猎，在觅食，她也仍然相信，他依然可以来去自如，他依然可以纵横睥睨！ “好，”老杰克点头，“我现在就带您去。” 末了，他补充道：“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人是安东尼，是军方的人，我也会带上他，至少他也是军方的一条路子。” 老杰克可从来不是良善之人，他能在安兹塔克的南区打下这么大一片基业，个人的才能必不可少，但更依靠的自然还是关系。 在黑道，他能与南区的黑暗皇帝豺狼霍格搭上线。 而在白道，他在军方系统有人罩着，而这人就是这位安东尼，这位曾经和他一道扛着枪上过战场的老兄弟。 至于直接抛下尤格尔，直接反了顾天泽的水，就此离开，老杰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毕竟， 他是被威胁，被胁迫的那一方。 他之所以臣服于顾天泽，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而屈从于暴力。 直接趁乱抽身而退。 谅那个男人也找不到他，而就算找到了他，他也有足够的理由，足够的借口糊弄过去。 但犹豫再三，他没这么做。 倒不是良心发现。 而是 基于利益的考量。 顾天泽这名格斗家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可谓是除了暴力近乎一无所有。 但老杰克正需要的是这份暴力。 发生在安兹塔克的事情会是孤例吗？星罗合众国的其它地区乃至其它国家会不会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在众多怪物的冲击之下，什么最保值？ 不是合众国的星罗币，也不是什么黄金、白银、大宗期货。 而是暴力！ 实打实的暴力！ 子弹、n、医疗用品 这些人类行使暴力的必须品，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 而若是如此的话 那顾天泽这个能完全无视热兵器的格斗家的价值自然也会随之水涨船高，从之前只会依靠暴力逼迫，而后许下空头支票的“加害者”，转而变成了一根又粗又大的金大腿此时不趁机抱住，反而一脚踢得远远，他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磕多了、磕傻了？ 老杰克的心思很多，可全然没有表现出来。 他此刻只是找了个说头，带着几个心腹，与安东尼合流，然后在酒吧包厢中的一张桌子下打开了一个暗门。 一行十数人依次入内。 “嘿，这下可是损失大发了。”安东尼看了眼尤格尔，似乎很奇怪这个美丽性感的女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他此刻也无心打听花边消息，“损失了整整一个班的人，看来老子的仕途差不多是要彻底玩完了。” “想多了，”老杰克一边以手电筒照亮前方的道路，一边说道，“安兹塔克这么乱，而且你带队出来玩也是走了程序的，军方现在十有也是一团乱麻，他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来找你的麻烦。” “也是，上层的大人物们一定在相互推诿。”安东尼说道，“但说实话，这怪得了谁啊，安兹塔克一个穷乡僻壤，谁知道地下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怪物？” “也是，”老杰克说道，“我现在还有一点自己好像身处星莱坞的灾难大片中的不真实感，突然一下就涌出了这么多的怪物，而且看看军方这群吃着纳税人的钱的n们在干什么？在干娘们。” “哟，瞧你这话说的。”安东尼也不以为意，“好似你多清高似的，我们至少还合理合法，而你呢？要是敢在安兹塔克之外做这些生意，怕是早就被超级战士们抓进了监狱，享受狱友们的疼爱了。” “放屁，”老杰克骂道，“老子才是疼爱他们的那一个。”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两人异常熟稔的互损着，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很铁。 但尤格尔还是挥了挥手：“安静！” “怎么了，小女孩？”安东尼嘿嘿笑道，“听不得我们这群中年老男人的荤段子？” “安静。”倒是老杰克制止了他。 “” 尤格尔沉默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后才看向了他们两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武者的五感远较常人敏锐。 格斗家严格来说也算是武者，他们的感官同样非常的敏锐。 “哪有什么声音？” “没听见。” “没听见。” 所有人都给出了否定的答复，这让女格斗家微微颦起了眉头，在突破了绝对领域后，她还缺乏超越人类极限的自觉，依旧本能的寻求着他人的肯定与认同，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出她的发现。 大约又行进了三五分钟。 她的神色才霍然一变：“快退！” “你懂什么？”安东尼呵呵笑道，“有什么好退的。” “你发现了什么？”老杰克知道，这名女格斗家实力不凡，尽管不像顾天泽一般有碾压热武器的能力，但也不容小觑，“那边到底有什么？” “脚步声，”尤格尔言简意赅，“大量的、沉重的不似人类的脚步声！” “该死！” 众人齐齐色变，然后齐齐掉头，往来的方向奔跑。 终于 赶在怪物们追上他们前，他们回到了酒馆的地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地隆隆作响。 安东尼想要打开暗门，却被尤格尔制止了。 “你又发现了什么？”能在军方混到一定地位，他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在被女格斗家制止的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妥。 “没有声音。” 尤格尔道：“没有枪声，没有惨叫声，没有哀嚎声。” 众人面面相觑。 这意味着什么 不言自明。 “该死！” 安东尼猛一跺脚：“该死！该死！该死！” 而就在他大呼小叫之际。 密道的暗门被打开了。 “你们藏得可真好啊，”一个人影跳了进来，“介不介意带我们一起玩玩。” 随后，又是一人跳了进来。 安东尼愣了愣。 因为， 后面跳来的那人，很漂亮，也很眼熟，眼熟到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虞兮。 世界天后，少女偶像，全球最火热的歌姬。 而眼前这个男人是 他顺着密道的暗门向上眺望。 所见的 唯有一片茫茫然然的尸体。 怪物的尸体。 这、这个男人！ 他瞪大了眼，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言语。11 第一百三十七章地下 武道九重天，以地隘、天关分成天地人三境。 前三重天的人境武者，虽然具备种种超越凡俗之力，但归根结底，也仍是凡人，仍然只是凡胎。 会渴、会饿、也会累。 三四条街区。 说起来简单，但在密密麻麻的怪物海的包围之下，想要突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是插翅难飞也一点不为过。 但顾天泽做到了。 他带着白虞兮杀穿了地底怪物们的包围圈，穿越了军方与怪物交战的主战场，抵达了火辣美人酒吧。 来到了逃生的密道前。 于是，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快走，”在安东尼还在愣神之际，尤格尔已先一步反应了过来，“地道另一边已经失守，有怪物正朝这边涌来。” “数量不多。”白虞兮看了女格斗家一眼，她自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如火焰一般炽烈的神魂，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个流派的弟子，“只有十七头。” “十七！”安东尼一惊一乍，“这还能精确到具体的数字？” “密道通往哪里？”顾天泽问道。 “通往安兹塔克的城郊，”老杰克无意隐瞒，“我在那里有个私人飞机场，我们可以走那里直接乘坐我的私人飞机。” “有车子吗？”顾天泽不置可否。 “喂喂喂，”安东尼嘟囔道，“地底的怪物都要冲过来了，你们有的紧迫感好不，别在那里浪费时间了！” “有。”老杰克没有理他。 “好，我们就往那边走。”顾天泽下达了命令，“但待会不要乘坐飞机，天上现在也不安全。” “您的意志。”老杰克躬身行礼。 “你刚刚的意思是，”安东尼神色一变，“这些怪物天上也有？” “嗯。” 顾天泽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旋即重新盖上了密道上方的暗门。 “走。” “我们去你的私人飞机场。” “喂喂喂，”安东尼跟上他的脚步，“哥们，别走那么快，前面也有怪物！啊小心！”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已蜂拥而上！ 枪？ 我的枪在哪里？ 安东尼手忙脚乱的找着别在腰际上的枪，但还不等他将捍卫者型从枪套里拔出，眼前便亮起了一道璀璨的光芒。 “道、道主在上啊！” 安东尼忍不住砷吟出声。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眼前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小伙子便“刷刷刷”的几道剑光将来袭的十数头怪物一应斩杀。 金光璀璨，光彩夺目，神圣非常。 像极了传说中，自天上降临的，传达主的福音的天使。 道主在上，安东尼尽管抽烟、酗酒、口及毒、嫖娼，但他仍是一名虔诚的拜道主教的信徒。 恍惚间，他仿佛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与福音书上记载的主的使者联系了起来。 当即膝盖一软，跪下。 “您、您就是主的使者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顾天泽一时也不知对方到底有几分是真情，有几分是刻意表现，但现在也没必要深究这个，“我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灾难而来。” “灾难，”安东尼惶惶不安，“难道还有更大的灾难。” “是的，这只是序曲。”顾天泽说道，“若是地底的那个恶魔真的苏醒了过来，整个人类大概都会灭绝吧。” 顾天泽并未停下脚下的步伐。 “小心，怪物已经开始组织第二波攻势了。” 白虞兮提醒道。 在先前的突围之中，她已深刻的意识到了她与这位上界使者的差距，并在那一场场战斗中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也养成了一些默契。 “数量三十二。” “这么点？”顾天泽头也不回，“看来各个指挥官之间也缺乏交流啊。” 指挥官。 是他俩为地底怪物的底层指挥单元命的名，虽然不怎么科学可靠，但至少非常的直观，非常的浅显易懂。 “但请小心，”白虞兮说道，“在这三十二个敌人之中，有一个明显比另外三十一个更强的单位，应该是发生了突变的怪物。” “明白了。”顾天泽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东尼一脸的惊奇，“你是白虞兮小姐吧？白小姐，您难道也是主的使者？” “她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顾天泽说道，他现在随口胡诌是越来越顺溜了，“道主将守卫世界的重任交给了祂在地上的民，而白小姐正是其中一支的传承者。” “三千流？”尤格尔反应了过来。 三千流这个极其古老的称谓让白虞兮愣了愣，她扫了眼女格斗家，问道，“你是哪支流派的传承者？” “我？”尤格尔摇了摇头，“我不是。” 她顿了顿：“我是格斗之王大赛的参赛者。” 格斗之王？ 白虞兮花了老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一种比赛，但参赛的好像都是些普通人？ 但也只是稍稍惊奇，少女现在也没这个闲工夫想那么多杂七杂的事情。 她在看顾天泽。 怪物神魂的光点离他已经很近了，战斗一触即发。 然后 转瞬即逝。 “道路畅通，”顾天泽显然很有余裕，甚至有心玩了个这个世界的人谁也听不懂的梗，“可以通行。” 众人赶忙跟上。 看到了 那满地堆积的尸体。 其他人或许只是一带而过，但白虞兮不是，为了更好的观察敌情，她的神魂领域一直保持着张开状态，即便只是淡淡一扫，她也能很清楚的看见，那些类似直立行走的蜥蜴的怪物的死状。 都是一击必杀。 与生俱来的石化皮肤也没能保护住它们。 而且。 剑很快。 那些怪物甚至至死都没有意识到它们已经死了。 真是匪夷所思的技巧。 不管看了多少次，不管看了多少遍，白虞兮都深深为之惊叹，也深深为之折服。 果然 不愧是道祖所传，不愧是上界使者！ 白虞兮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但忽然却是一顿。 等等！ 它们这是在？ ps：这里说下天使，天使算是一个古今异义词，古代一般指的是天子的使者宣读诏书的太监，今多用来指代基督教中的主的使者。 ps2：第二更可能会先更再改后续补缺的字数，只会多，不会少。11 第一百三十八章生物兵器 一个、两个、三个 白虞兮能够感受得到，就在距离他们目的地不远的地方，怪物们的神魂波动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了。 并且 没有丝毫的反抗、挣扎与慌乱。 在那里 发生什么？ 少女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前夜浮在水面上泅水的鱼儿，明明海平面风平浪静，可却没来由的被感到心悸，感到呼吸困难。 心血来潮，事出有因。 在短暂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 “不对劲，”她说，“怪物们的状态似乎很不对，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必须尽可能快的离开这里。” “直觉？”安东尼一脸虔诚，“这是主的旨意。” “我也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尤格尔也附和道，“你们难道不觉得，周围安静的有些过了头吗？” “的确，”老杰克皱了皱眉头，“有一段时间，怪物们没有发起攻击了。” 更确切的说，是在第二nn击后，怪物便仿佛认识到了他们的难缠一般，没有再朝这条不再安全的密道投放兵力。 “嗯，”顾天泽喜怒不形于色，“我走在前面，你们保持警惕。” 说完，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小心。”白虞兮说道，“怪物们聚集在出口处，它们的数量在不断的减少，可奇怪的是，神魂总体上的强度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她的神魂总体要强于顾天泽，所能感知的极限范围，更是比他要大得多。 “你的意思是？”顾天泽的脚步微微一顿。 “说不清，”白虞兮摇了摇头，“我感觉它们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某种能够以数量促成质量上变化的仪式。” “嗯，”顾天泽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它们的数量大概有多少。” “在我感知的范围内，它们起码聚集了上千。”白虞兮说道，“但它们的数量只会更多，因为我的感知极限是三千米。” “我明白了。” 顾天泽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密道的转角处。 而同一时间。 德雷克的地下实验室。 一身白大褂的德雷克博士正在解剖着实验台上的尸体。 那是一头人立而起的蜥蜴，它大概两米高，表皮呈灰色，硬度极高，堪比花岗岩。 “不应该啊” “不应该啊！” 德雷克博士喃喃自语：“这么小的脑容量，它们到底是怎么具备多兵种协调作战的能力的？又是怎么进行大规模作战的？” 他愣神良久。 而后，主控室的显示屏突然亮起。 “已抵达目标：巴普洛夫的伐木场。” “线路良好。” “现开始实时传输。” 伴随着一个冰冷到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声音自屏幕中传出，如果顾天泽在这，一定可以认出，这个声音属于那位身穿亮银色战斗服的光头少女。 然后镜头一转。 一个被挤占的满满当当的伐木场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成千乃至上万只，同实验台上那只蜥蜴人同形同种的怪物，正在 德雷克博士的眉毛深深弓起。 自相残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雷克博士愣神良久，“没有生存压力，在资源量也充足的情况下，它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这能给它们带来什么？” “等等” 他忽然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思维盲区。 “从生物的角度来说，它们这么做的确说不通。”德雷克博士的脸上流露出狂热的神色，“可如果它们不是单纯的生物呢？” 他转身看向实验台上的尸体。 “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哈哈大笑起来：“在正常情况下，生物不会进化出如此不变的、硬度不输于钢铁的甲胄，也不会在能使用工具、进行联合作战的情况下，脑容量连马鹿都不如，更不会在缺乏生存压力的情况下，进行大规模的同类相残、不，相食。” 浑浊的棕色瞳仁中几乎放出光来。 “但如果这一切不是自然进化出来的又如何？” “花岗岩甲胄是为了对抗人类的热武器而进化出来的，脑容量小是因为它们只是被人遥控指挥的兵器，根本不需要进行多余的思考，只要听从幕后之人的遥控指挥就可以了” “等等？” “它们的背后真的会是人吗？” “真的有人掌握着比我还先进的技术吗？” “不、不，这不可能！” “没有人能比我，能比我德雷克更早创造出如此完美，如此廉价，如此具备暴力美感的战争兵器！” “不过，它马上就能成为我的啦！” “我所统治的范围，将不再仅限于星罗一地，而是全世界！” “哈哈！” “哈哈！” “哈哈哈哈！” 空旷的实验室中，回荡着他疯狂的怪笑声。 而就在此时 屏幕的画面却又猛地一变。 绝类直立行走的披甲蜥蜴的怪物们，开始了血淋淋的互食。 胜者吞噬败者。 生者吞噬亡者。 而后 血肉开始增殖，肌肉开始隆起，大自然本该持续数千、数万年的进化历程被浓缩在了短短的数分钟之内。 它们咆哮着，嘶鸣着，怒吼着。 一个个弓起了背脊，膨胀到了至少有五米高，原本岩石质地的生物外壳更是呈现出一种金属质地的光泽，凶悍程度与先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进化？” “这是生物领域的奇迹！” “哈哈！这场战争来得好，来的真是太好了，真是太棒了！” “安娜。” 他顿了顿：“报告损耗。” “电池损耗” “蠢货！”德雷克博士骂道，“我问的是你的损耗吗？我问的是那群蜥蜴人进化所需损耗的原材料！” “约为十比一。” “很好，”德雷克博士大笑道，“真是太好了！真是完美的战争兵器！” “报告。” 机械少女的声音微微停顿：“发现目标。” “目标？”德雷克博士愣了愣，“什么目标？” 显然。 他已经忘记了早先将女孩派出去的目的。 但很快。 屏幕的镜头就被拉近，他看清楚了来了。 “是他啊。” 德雷克博士舔了舔嘴唇：“哈哈，正好！” 他的脸上流露出嗜血的笑容。 “杀了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三方 这是？ 顾天泽神色一变。 尽管事先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仍然没有想到，场面会是如此的血腥，如此的残忍，如此的令人发指！ 简直就是地狱修罗。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血肉碎片，到处都是同类互食之景。 而且 那是什么？ 他放眼眺望看到的正是怪物在啃食了同类的残骸之后发生蜕变的景象。 “果然” 他眯了眯眼：“在短时间内，神魂壮大了许多而更糟糕的是，它们在身体方面的异变似乎更加的明显。” 何止是明显啊。 从两三米到四五米，这是翻了一倍！ 这一身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甲胄，比起先前长在身上的岩石铠甲不知道要精良多少，而最重要的还是它们的数量。 尽管不如普通型号的地底怪物那般密密麻麻到逼死密集恐惧症患者，可从眼前这圈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团团围住的数量来看 起码也有个七十只吧？ 可怕。 顾天泽心生不妙之感，可这时候哪能退却，他没有丝毫犹豫。 拔剑 一剑斩天罡！ 运转大日如来真解，金色的神光迸射而出，顾天泽出手！ “噌！” 无匹的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攒射而出，顾天泽整个人如飞燕一般灵活的踩踏在这群打个字的肩头，腾挪躲闪，一剑刺出。 灌注了异种天地元气的千钧剑锋芒无匹。 一剑刺入铠甲之中，一剑没入了剑柄。 但 “昂！” 没有成效！ 进化后的怪物，铠甲的厚度和表皮的厚度足够惊人，他一剑下去，竟然没有伤到它的要害！ 它受创之后更是发狂！ 顾天泽不愿与之争锋，踩踏着怪物的肩膀，一路游走。 同样，也是一路杀戮。 诚然，怪物的力气甚至比他这个武道二重天的武者更大，怪物的身体素质更是堪比开启了金刚不坏神功之后的他。 但纸面数据再如何的强大，它们也只是怪物。 而他，却是武者。 无论是战斗技巧，还是战斗意志、战斗中的决断力，他都甩开这群怪物十条街都不止。 它们何德何能能与他争锋？做他的对手？ 不是他自夸。 在这颗星球上，除了人榜前十那些个堪称半步地境的天骄，他还真不怕谁。 哪怕 他们同是人榜武者。 哪怕 他落后了他们整整一个小境界。 尽管在生死厮杀中，可顾天泽却真的宛若闲庭信步一般，游走于诸多怪物之中，虽然甚少出剑，但每一剑刺出，都必将终结一头怪物的生命。 “这家伙真是人类吗？” 德雷克博士看着屏幕中对方优雅的宛若华尔兹一般的舞步，看着对方那仿佛在自家后花园中闲逛一般的气度，不禁微微错愕。 “神流？” 他呢喃道：“这是神之领域？对，也只有开启了神之领域，成为了领域中的神祇的神流传人，才能有这般强大！” “但嘿嘿。”德雷克博士磔磔怪笑，“神之领域堪称天下第一的神级武技，但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你可以始终保持着神魂的高度专注、凝结。” “你终究只是个人。” “你终究会累。” “所以” “今天，你也终究会死在这里。” “哈哈！” 他冷笑一声，旋即命令道：“安娜，准备出手偷袭！” “收到。” 光头的、经过机械改造的少女以无机质的声音说道，她开启了身上装备的光学迷彩系统，悄然无声的逼近着战场。 然后蛰伏。 她在等待。 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来临的那一刻。 作为一个机器，一台杀人的机器，她的耐心无疑极好。 在找了个地方蛰伏后，便再没有了声息。 而就在她身边不远，顾天泽与怪物的战斗还在继续。 不，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不如说这是一场游戏。 一场s的游戏。 无论怪物们再如何愤怒，再如何暴躁，它们都抓不住灵巧有若飞燕的武者，只能任由顾天泽在它们身上跳来跳去，一剑一个的了解着它们的性命。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局。 双方在硬实力上有着令人绝望的差距。 然而， 作为在游戏中占据着主动的一方，担任着猎人角色的顾天泽，此刻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胜券在握？ 如果从局势来看，或许如此。 在往常，这些看起来可怕的怪物哪怕再多上一倍，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将他们斩杀个干净。 但今天 他的消耗有点大。 不要忘记！ 他可是顶着怪物的浪潮，带着白虞兮一路从尸山血海中杀了出来！ 哪怕大日如来真解作为天级功法，修成的异种天地元气质量奇高，杀伤力也强悍到不可思议，可论起持久来却是不如青云州的传承。 连番恶战下来。 有金刚不坏神功护体的顾天泽，在气力上或许能够一时不绝，但在异种天地元气的储备量上，却差不多要见底了。 早在杀出重围，抵达香火美人酒吧之时，便只剩下不到四成。 而今虽然斩杀了十余头进化后的怪物，可损耗的异种天地元气却非同小可，哪怕满打满算，他的这最后一点家底也只剩下一成五左右。 想要将这群怪物尽数歼灭。 难。 不，这还不单单是难，而是做不到。 这是所有人境武者的薄弱之处即便是换做人榜前十那些位当世天骄，在安兹塔克这个冲突烈度逐渐升级的战场上，了不起也只能掀起一个小小的浪花。 不过。 顾天泽本就不打算将它们全部赶尽杀绝。 他所要做的只是暂时拖住这群怪物，然后等待后援。 刚刚破入同武道一重天境界的绝对领域的尤格尔大概能对付个一到两头。 境界大致相当于武道三重天的白虞兮，施展杀手锏大概能和他一样游走于这几十头怪物之间，并且也能够杀掉十来二十头。 所以 顾天泽一边盘算着等到白虞兮与尤格尔加入战场后，该如何将这群怪物一举消灭之际，后颈忽然一寒。 汗毛纷纷倒立！ 有杀气！11 第一百四十章科技与武者的交锋 贫铀贯穿弹。 这是星罗合众国为了应对可能爆发的战争，而准备的特种子弹。 贫铀。 是一种特殊的辐射材料，与天空中那n日浩荡燃烧数十亿年的源泉有关。 以它打制的特种弹头。 不仅密度大、硬度高、穿甲力强，更附有燃烧、辐射等特效。 别说是独角犀这等陆地霸主，就是各国列装的装甲坦克，都顶不住这一发子弹。 威力太大，污染太强。 是名符其实的大杀器。 但也正因此，在战争结束后，这种特种弹头便统一上缴，管制了起来。 市面上无有流通。 但对德雷克博士来说，却不难弄到。 可少女手上的那杆几乎有她半个人那么粗的、说不清是枪还是炮的狰狞武器，却是他的得意之作。 超究极电磁炮。 这是它的名字。 与传统的动能武器不同，这把狙击炮的动力并非来自于，而是源于电磁场产生的洛伦兹力，哪怕单从对动力的选择和利用，都领先了苍鸾星上各国列装的主流武器，至少十年二十年。 而技术上的进步还是细枝末节。 威力上的提高，射程、射速的大跨步，才是德雷克博士对这把武器爱不释手的原因所在。 而在他的命令下，少女终于叩下了扳机。 弹匣中的贫铀贯穿弹撕裂了大气，贯穿而出。 并且。 没有声音。 更确切的说，是连声音都来不及传递过来。 子弹离顾天泽已不过咫尺。 而直到这时，他刚才堪堪的回过头来。 然后， 在眼前越放越大。 “好快！” 仅仅是一个念头的功夫，这颗11000米秒的子弹，离他的瞳仁已不过还剩数公分的距离。 来不及闪避了。 只有硬抗了。 但 这发子弹他真的能挡得下吗？ 顾天泽久违的感受到了危险，感受到了生死一瞬的大恐怖。 在下一刻。 滚烫的、仿佛熔岩一般的子弹入体，轰然爆发。 “嘭！” 随着一身爆鸣，血肉开花，漫天开花。 “到底是谁？” 心有余悸的回过头，顾天泽的身影在稍远处出现，以天涯咫尺这门秘术，他悬之又悬的与那发威力大的有点过头的子弹擦肩而过。 而他身后那头正在追逐着他的怪物，反倒成了他的替死鬼，替他应下了这一击。 粉身碎骨。 当真无以为报。 但眼下可不是在意这群怪物的时候，顾天泽可不想落得个被两面夹击的地步。 他暂时没去管不远处的那几十个高大的宛若巨人的蜥蜴怪物，顺着子弹射来的方向望去，搜寻着可能的袭击者。 然而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视界之中空空落落，神魂感应中更是空无一人。 到底是谁？ 那个超级战士中的隐形人，还是疑似与我流有关的机械少女，更甚至是，有一个能瞒过神魂感应的神秘人？ 顾天泽不确定问题的答案。 但他也不需要确定。 没时间在这里磨磨唧唧了，短短十数米的距离对一群四五米高的巨人而言，不过就是一两步路，要追上简直再容易不过。 必须尽快行动。 顾天泽当即朝伐木场边的树林方向逃去从弹道来看，袭击者正是从这个方向对他发动了袭击。 “德雷克博士，我知道是你。”顾天泽一边在树林中搜寻着对方的踪迹，一边满口胡诌，“别躲了，让你的人出来。” “我需要和你好好谈一谈，我们其实没有利害冲突。”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屏幕面前的德雷克一脸的凝重，他想不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明明按理说，应该是他杀死了“他”才对，怎么还会说知道是“我”？ 这不对啊。 “等等！” 他打开了一边的显示屏，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数字，调出了另外一个“他”被杀当晚的监控视频，再将两人的身高、显露在外的生理特征进行比对。 然后瞪大了眼。 “不是他。” 尽管那天夜里入侵他的实验室，杀死了另一个他的入侵者遮住了面孔，特意用厚实的大褂遮挡住了自己的形貌，但大体上的身高还有肩宽都是大致可以看得出来的数据。 而经过比对。 就算面前这人能够缩骨，二三十个公分的高度，以及体型的差异也显而易见。 那个入侵者，那名神流传人，还真不一定会是他。 那会是谁？ 德雷克虽然奇怪，却也没有让少女现身的打算。 好好谈谈？ 开什么玩笑！ 既然已经结仇，并且他也占了上风，那就必须要斩草除根。 更何况 像对方这么好的实验素材，可以放眼整个星罗都找不到的完美实验体。 他有什么放弃的理由？ “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我也只有从兔子洞里揪你出来。”顾天泽语气转冷，“这是我最后的善意了，德雷克。” 他的眸光仿佛真的看穿了屏幕，有种不可思议的穿透感。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怎么真的发现了他？ 屏幕后的德雷克博士被吓了一跳，但也没有过多的反应，更没有下令让机械少女现身，反倒是心中的杀机越发的凛冽。 “准备释放别西卜。” 他下达了命令。 别西卜是神话中的人物，是司掌着疫病与死亡的天使。 德雷克博士给少女列装的毒气自然不是普通的货色，而是能被冠以别西卜之名的超高危毒气。 无色无味，扩散性强，感染性强，并且不需要吸入，人的皮肤只要触碰到，就会生出极其危险的感染，药石无救，是名符其实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更是各国在联合条约中明令禁止使用的禁忌武器。 即便是武者那超人一等的直觉，也无法察觉危险具体的来源，一旦被困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也插翅难飞。 曾经统治星罗长达千年的我流，正是败亡在这种新式的毒气与重火力的双重攻势之下。 而今天。 又将有流派武者，因为无法适应这个新时代，而死去。 一想到这个，德雷克就兴奋的全身发抖。 猎杀流派武者与研究战争兵器，是他最大的两个爱好，并且难分轻重。 第一百四十一章天火圣裁 情况有变。 顾天泽久久未见答复，隐隐生出了不安。 而在他的身后，还有起码七十只怪物还在锲而不舍的朝他发动着攻击。 “倒不是不可以利用一二。” 蜥蜴怪物大则大矣，强则强矣，给顾天泽带来的压力却不大，至少远远不如隐匿在暗中的偷袭大。 他还有余暇摸着下巴思索着问题。 可还别说。 还真就这么给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他之所找不到那名很有可能是之前有过一次交手的机械少女，原因或许出乎预料的简单。 要么是她藏在草丛、树荫之间，极其隐蔽。 要么则是她的身上配备了某种能够屏蔽他感知、混淆他视线的隐形装备。 但到底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其实反倒没那么重要因为，无论对方是以何种方式隐匿身形，只要移动，只要有所动作，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就必然会加重暴露的可能。 而他，其实没必要被身后的怪物如丧家之犬一般追的狼狈逃窜。 他完全可以利用它们，利用这群怪物，利用这群宝贵的人力资源，去干他想干的事情。 比如 发动它们，让它们帮忙，把那个偷袭者赶出来。 顾天泽转变了观念，并在第一时间贯彻实施他不退反进，没再一路狂奔，而是利用灵活性上的优势，在如巨人一般高大威猛的怪物身上又蹦又跳，吸引着他们一路疯狂的破坏着周遭的环境。 如台风过境，寸草不生。 顾天泽有理由相信，哪怕袭击者的隐匿功夫再好，在这种情况下，如若不想自己被踩踏致死，必然会挪动自己的身位，显露自己的痕迹。 而那正是他的可趁之机。 不多时后。 果不其然，当他牵引着这群怪物在一处空地踩踏之际，有一个浅浅的、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的虚影在移动。 抓住你了！ 他瞅准这个机会，悍然出手！ 金光大作。 顾天泽抡动手中金光璀璨的长剑，颇有几分一剑开天阙的气势。 但这份气势来得快，去的也突然。 当他看清来袭之人的面孔，看清她抬起的手，看清她手掌之上密密麻麻的枪口之际。 没有任何犹豫。 他当即遵从了内心的引导。 以极其狼狈的姿态侧翻，早上那么零点几秒避开了那喷涌而出的金属洪流。 当真险之又险，悬之又悬。 但老对手了。 顾天泽对这名经过了机械改造，身上几乎没剩下几分人类存在的痕迹的少女的弱点可以说了然于心。 近身战。 和她打近身战。 利用她战斗经验、反应速度上的缺憾，速战速决，将她击杀当场。 但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之际。 他忽然感觉 似乎有点不对？ 眉头跳的有点厉害，心中的不安也越演越烈。 似乎忽略了什么 她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杀手锏吧？ 顾天泽的身形微顿。 然后感觉喉咙有些干涩，眼睛有些酸涩，皮肤似乎生出了点细小的毛刺。 不对劲！ 他立马警醒了过来，并在第一时间向后撤去。 与此同时，丹田气海中的异种天地元气微微一动。 一阵暖流流入四肢百骸。 毛孔舒张。 种种不适随之消散。 大日如来真解，修行者有若大日化身，诸邪辟易。 顾天泽的心头没来由的掠过了这句话，但现在也不是细细深思的时候，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他不退反进，欺身而上。 杀！ 他没有、更没打算留手。 可在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因为少女身上改造的痕迹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多只见这名身穿奇异材质战斗服的光头少女，以自手掌中伸出的两把长剑架住了他的斩击后，张开了嘴。 并没有说话。 自她的喉咙深处伸出了一杆轻n！ “哒哒哒！” 枪口喷出火焰。 哪怕有金刚不坏神功，顾天泽也不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去品尝子弹的味道。 在发现不对的第一时间。 他便侧开了头，躲开了这记暗手。 但没有结束。 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少女一击不成，立刻发动了第二击。 火箭飞拳！ 她故技重施。 “嘭！” “嘭！” 两个拳头脱手而出，喷涌着烈焰，朝顾天泽呼啸而来。 顾天泽早在前些日子就见识过这两个与其说是拳头不如说是战斧式巡航导弹的拳头，知晓其厉害，哪怕再如何不愿意放弃眼下这个大好的机会，他也只能抽身而退。 但尽管如此。 也不是不能废物利用一番。 他可没忘记身后那群任劳任怨的劳动模范，当即引着那两个拳头形状的导弹向怪物群中冲去。 怪物们或许知道什么是导弹，什么是重火力，但他们不会明白什么是火箭飞拳，更不知道这两个会喷火、会飞天的拳头，威力远比一般的导弹要大。 于是 它们傻乎乎的了上去。 “轰隆！” “轰隆！” 两声轰鸣，一朵蘑菇云升腾而起。 这一次的火箭飞拳绝对是加了料的，威力比上一次还要可怕，至少有十来二十个怪物倒在了那一轮的b之下。 而剩下的，不死也残。 当真可怕无比。 而有着一群怪物甘当沙包，并且及时远离的顾天泽，则安然无恙，连衣服上都没有沾染多少灰尘。 但 不好对付啊。 顾天泽很烦这样的敌人，自身其实要说厉害也就是那么回事，可手段众多，花样也繁多，真要打起来简直比苍蝇还要烦人。 然而。 这或许正是青云宗的那位老道人安排这场试炼的本意。 见识与白云界不同的武道，见识与青云州迥异的风貌，与各种堪称奇异的敌人厮杀角逐，锤炼自我，以达到在武道路上更进一步的目的。 顾天泽想到。 然后再一次的在烟尘中搜寻着少女的踪迹。 在哪？ 他非常的小心。 但再如何小心，他也预防不到来自天上的攻击。 “愚昧的武者。” 德雷克博士在屏幕前冷笑：“感受技术进步带来的力量吧，墨守成规的愚蠢之辈，感受上苍的震怒吧！” “你将面临的，是天罚！” 在遥远的星空中。 有一颗卫星亮起了象征危险的红光。 “识别名确定：德雷克” “权限确定：至高” “达克摩斯系统启动” “目标锁定。” “圣哉，予卑微之人以天火之圣裁！”11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这。 有一就有二，在掌握了借力的法门后，顾天泽很轻易的再一次的发现了那位少女的踪迹。 他不打算给对方留出哪怕一丁点的喘息之机，一出手便是一道璀璨的剑光。 杀！ 他杀威赫赫。 但少女的难缠程度也远超他的预料。 或许她的硬实力不强，但手段却确实众多，哪怕仅仅几招之后，便只剩招架之力，可时不时的从身体各处冒出枪管或是剑尖，也颇为棘手。 他一时竟拿不下她。 可也只是一时。 哪怕对方的手段再多，对方身上配备的装备再如何的高科技，也终究无法弥补硬实力上的差距。 拼斗至百三十招时，顾天泽瞅准了少女的一处空档，一剑刺出，直接刺入了她的腹腔之中。 然后又一剑，斩断了她的左臂。 鲜血、机油、电火花、机械元件与金属骨骼一阵纷飞。 顾天泽踏步。 进逼向前。 受此重创，少女的神色依然不变，她甚至根本意识不到疼痛，脸上依旧平淡的云淡风轻，以不可思议的灵活，飞快的后退。 “你逃不掉的。” 顾天泽哪会放任到嘴的鸭子飞掉。 紧紧跟上。 倒不是为了真的将她当场打杀，而是 进一步压缩她的生存空间，反抗余地。 为之后的谋算扫清道路。 他很清楚。 怪物或许是他们的敌人，却绝不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敌人。 在暗中虎视眈眈的德雷克博士才是。 科技的力量。 在武者登临地境之前，不可小觑。 而就算登临了地境乃至天之境界，顾天泽同样怀疑，文明发展到一定高度，那些所谓的歼星炮、退缩炮依然能够对那些仙神一般的人物产生威胁。 当然也只是猜想。 想那么远，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拒绝沟通，并且多次对他出手过的德雷克博士或者说这位经过机械改造的少女背后的势力，是他的敌人。 能真正对他产生威胁的敌人。 因此。 要优先排除。 顾天泽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他可不想在将少女杀死后，被一大堆经过机械改造的少男少女，乃至是各类动物团团围住。 这还算相对不那么糟糕的那种可能。 万一对方要是和政府有所勾结，局势就真会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从对方在安兹塔克的潜势力来看，这恐怕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哪怕无仇无怨，既然在立场上相左，并已在事实上敌对，顾天泽不可能放任一条躲在暗处，随时可能咬上他一口的毒蛇，继续存在。 他必须要将对方揪出来，或杀或降，以消弭隐患。 而眼前这名少女。 正是为了钓出幕后黑手，所必须留存的饵食。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因此，顾天泽放缓了手上的攻势，以长剑遥遥指着满身创痕的少女说道：“我知道你能看到、听到” 微微停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刻意没有提及称谓。 仿佛他已对对方的身份了然于胸。 这当然是他刻意营造出的假象，可很多时候，人们恰恰会被假象所欺骗。 德雷克便是如此。 他或许很聪明，或许很有智慧，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顾天泽只是在虚张声势。 沉默。 他在犹豫，他在纠结。 但直到最后，他依然没有做出选择，或者说，他的沉默正是他的选择。 他还没输。 他还有最后的决胜兵器没有动用。 不， 是已经动用了，却还没有产生效用。 天基动能武器。 或者称呼为天基投射武器。 这是星罗合众国最新的研究成果，是部署在近地轨道上的超级杀器。 在国与国的交际之中，这种战略性威慑武器甚至能够被当做外交底牌来动用，是星罗之所以能成为这颗星球上首屈一指的超级大国的底气所在。 用来对付一名武者。 简直就是在用大炮打蚊子。 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但那又如何？ 他乐意。 “真是可惜” 良久之后，他才对着屏幕叹息：“我不会和将死之人做交易。” 是的。 在他看来，顾天泽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死人的威胁。 就算再如何的令他惊讶，令他措不及防，说到底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待他冷静下来。 反倒更进一步的加深了他的杀心。 那名武者是如何知晓了他的身份，他到底知道了他多少秘密。 这些 他在意，却并没有特别在意。 因为 重要的不是对方如何获悉了这些秘密。 而是对方可能知道了他的秘密这一“事实”。 即便因为此。 他便断不能容许这个神秘的武者继续活下去。 天火圣裁 这便是他所为这个胆敢冒犯，胆敢杀死他的人，所准备的大礼。 “容你再猖狂一阵吧。” 德雷克博士的眸光扫过仪表盘中的数据：“希望你能喜欢我的这份礼物。” 他按下了确定键。 极硬、极密的超钛合金打造的，足足有二十二米长，七米宽的“利剑”，在重力的支配下，笔挺挺的坠下。 “嘭！” 真空之中没有声音。 但在大气层中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火焰熊熊燃烧。 如天神之矛贯穿了穹宇。 然后 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撕裂了大气的最后一层防御，向天空、向大地宣告着它的到来宣告着它的君临。 而与此同时。 顾天泽皱起了眉头。 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如同一片亘古不化的阴霾一般，笼罩在他心头。 他抬头看向天空。 然而。 天宇澄清，空无一物。 是错觉么？ 顾天泽有些犹疑。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退去。 他只是看着没有趁着刚刚他走神的机会逃走的少女，说道“看样子，这里还真的有鬼。” 当即不再犹豫。 一剑将她斩杀。 显然对方已成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继续和她纠缠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与其被拖延在这里等待危险的临近，不如将其斩杀，等安顿下来，再去翻翻系统，看能不能抽取到她的记忆。 如果不能，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能的话 顾天泽眯了眯眼，然后看见了 白虞兮。11 第一百四十三章隐流 “她是” 白虞兮面色复杂的看着少女地上的尸体，但只是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算了，这件事待会再说。” 她注视着他，神色急迫。 “快走！跟我来！” 是发生什么了吗？ 顾天泽很自然的将白虞兮的急迫与先前他所感应到的来自天穹之上的大危机联系在了一起，但现在可不是问这问那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在简单的确定了脚下的尸体已提供不了更多的情报后。 他与白虞兮一道前往了伐木场另一边的车棚。 在这里，最后活着的十来人分别挤在两辆越野车之中。 “这里。” 尤格尔朝他招了招手：“顾，这里还有空位。” “好。” 顾天泽在副驾驶上落座，白虞兮也顺势坐在了后座上。 三辆越野车同时启动，伴随着“哒哒”的马达转动声中，三辆车子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疾驰而去。 “咚咚。” 山路颠簸，但顾天泽还是反过身去：“白虞兮，你刚刚感应到了什么？” “是危险。” 偶像少女点头：“足以把我们所有人，连同那些怪物一同毁灭的危险。” 末了，她补充道：“它来自天上。” 有危险？来自天上？ 顾天泽深深的皱起了他的眉头看来少女感应到的危险，与他心底的阴霾，有着同一个源头。 会是什么？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 然后他相当意外的看到了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天幕。 流星？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可旋即便意识到了不对普通人或许没法发现，但在他眼中，这颗“流星”在越变越大，它坠落的方向 分明是伐木场所在的方向！ 这是巧合？ 还是说 他强行抑制住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维，强行震荡体内的天地元气，对所有人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或者说命令：“加速。” “发生什么了？”尤格尔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没什么大不了的。”顾天泽说道，“只是待会可能会有那么点颠簸。”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 一声滔天巨响在他们的身后炸裂。 “轰！” 山峦在震颤，大地在晃动。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落石如雨。 然后戛然而止。 一切重新归于了平静。 “呼”尤格尔握紧方向盘的手上沁出汗珠，她重重的吐了口气，侧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上界使者，“这就是你说的有点颠？” “嗯，”顾天泽面不改色，“比我预计的要更颠一点。” “”尤格尔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再次开口，“话说，刚刚那到底是什么？” “天基武器。” 白虞兮道：“星罗的最终兵器。” 虞国是它第一个受害者。 也正是虞国的败亡，奠定了它的赫赫威名。 神流的最后传人对它印象深刻。 “你确定？”尤格尔颇为意外的看了眼坐在后座的少女，“那个可是需要合众国的总统签字才能使用的最终兵器。” “当然确定。”白虞兮一字一顿的说道。 “可就算是政府真的打算启用天基武器，也不应该将目标选定在郊区。”尤格尔说道，“论战斗的胶着程度，明显市中心才是主战场。” “你真以为它的目标是那些怪物吗？”白虞兮冷笑，“它的目标是我们。” 这不可能 这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尤格尔自己否决了。 女格斗家还清楚的记得，顾天泽曾对她说过，星罗合众国的上层很有可能已经被不祥所侵蚀，彻底沦为了黑暗的走狗。 如今想来，顾天泽显然早就预料到了星罗堕落以及不可信任。 不愧是顾。 不愧是上界来使！ 虽然心中的崇敬更甚一筹，但尤格尔脸上却没有半分表露，她只是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离开安兹塔克。”顾天泽说道。 “好。” 尤格尔一转方向盘，将他们那辆车开在了另外两辆车的前面，在前面引路。 缄默了好一会儿后。 白虞兮才幽幽开口：“刚刚那个女孩，与我流有关？” “是的。” 顾天泽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我知道当时的情形不合时宜。”但出乎预料的，白虞兮没有指摘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但还请您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这姿态可谓摆的极低。 是明白了双方在硬实力上的差距，还是有什么其他别的什么更深层次的因素。 顾天泽不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名少女，只是一枚棋子。”顾天泽说，“相信我，我比你更想揪出站在后面操线的人。” “有劳了。”白虞兮微微欠身行礼，以表谢意。 “无妨，”顾天泽摆手，“我们只是在互相帮助而已。” 他没有扯什么上界来使的身份，更没有摆什么架子，只是单纯的陈言利害。 但在下一刻。 尤格尔猛地转动方向盘。 伴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越野车小半个车身栽入了田垄中。 然后。 车的前窗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位有着棕褐色长发，身穿一身华丽程度堪比戏剧的礼服的英武青年。 他踩在车子的前盖板上，一脸骚气的打着招呼：“嘿，两位小姐，介不介意让我搭一个便车？” “介意！”尤格尔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顾天泽，见他没有任何反对后，猛地一脚踩向了油门。 “嗡！” 车子再一次的发动了起来。 但对方仍是稳稳当当的站在了车盖上：“小姐，尽管你的车技不错，但我必须提醒你的是” “你跑反方向了。” 他顿了顿：“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安兹塔克才对。” “安兹塔克？” 顾天泽闻言抬了抬眼皮：“你去那里做什么？” “放心，大哥。”在飞速行驶的越野车上，男子将脸贴近了车的前挡风玻璃，“我来是干正事的，不会和你抢妹子的。” “正事，自然就是正经事啦。”男人笑了笑，看向了坐在后座的少女，“你说是吧我们神流的偶像大小姐。” “隐流的门罗，”白虞兮语气冰冷，“你要去安兹塔克？”11 第一百四十四章回返 隐流？ 也是百流之一。 顾天泽并没有太过惊讶对方能悄然无息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本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在苍鸾星之上。 除了他们这些天外异人，便只有百流中人。 不过。 隐流？ 他眼帘微微垂落。 是专门精通隐秘的流派传承吗？ 顾天泽不是很确信。 尽管这段时间和偶像少女沟通的机会有限，但好歹也一道战斗过，一些修行方面的根底他也多少能看出一点。 比青云州的武道更走极端。 与其说是重精神而轻，毋宁说是以精神超脱，以精神统帅，不仅定下了修行方面的主次，更定下了君臣的名分。 完全是剑走偏锋之道。 神流这个称谓，名符其实。 “当然，”被白虞兮称为门罗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眸光掠过在顾天泽与尤格尔身上一掠而过，“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白大小姐。” “这可就难说了。” 少女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轻轻的一带而过。 “果然，你还什么都不知道。”门罗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安兹塔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白虞兮点头，“劳烦你告诉我，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年轻的男子抿了抿嘴。 “就在这里说吧。” 白虞兮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但不以为意：“他们可以信任。” “好。” 门罗也不以为意。 他早就察觉了车上另外两人的不简单，那名驾车的女子或许只能称得上泛泛，但车上的那位男子，却很不简单。 一身气机如渊似海，根本看不透深潜。 而在他们这一支所独有的精神感应中。 那位男子的神魂更是煌煌如大日，神威赫赫，令人不可直视。 单以此来看，他的武道修为不说惊世骇俗，却也绝对是当世顶尖，除开那几个隐世不出，不知有没有突破至那个传说中的境界的老怪物外，怕是无人敢言稳胜于他。 可观其面相却又极其年轻。 百流之中，他也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青年俊杰。 简直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让他难免生出几分顾忌。 但既然有白虞兮作保，他也不会在这里当坏人：“安兹塔克的地竜封印松动了。” “所以？”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门罗说道，“不是我们平常所说的，修修补补还能继续扛着的那种松动，而是整个封印的根基，都被掀起了一角。” 顿了顿，他补充道。 “往坏里说，地竜随时都可能脱困而出，这个世界随时都可能被毁灭。” “是算流？”白虞兮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没错，”门罗点头，“这次的事态太过严重，各宗各派的高层现在都汇聚一堂，众多本已避世不出，追求武道的最终境界的老怪物也纷纷出世，他们正一道商讨该如何应对这一场大劫。” “有结论吗？” 灭世大劫。 听起来耸人听闻，但实际上，白虞兮早有心理准备。 在看到地底疑似眷属的怪物蜂拥而出，她在心中便已思量过这种可能。 只是在当时。 她下意识的拒绝接受而已。 “我怎么知道，”门罗摇了摇脑袋，“我人不是在这里吗？怎么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 “那你来这，”白虞兮点头，“是为了一探虚实？” <> 第一百四十五章过渡 顾天泽没有急着上路。 尽管一直以来妨碍他的机械少女已被他斩杀于当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就此高枕无忧。 恰恰相反，他需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对方既然能在安兹塔克经营这么久，并成为整个安兹塔克地下世界的禁忌，所拥有的势力自然非同小可。 而当他将机械少女当场斩杀之际，双方也在明面上撕破了脸。 打击报复？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盲目的一头扎进安兹塔克，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下，这是取死之道。 他可没忘。 那道离他们不过数百米远，划破了天际，并最终轰然而落的火光。 若不是当时跑得快。 怕是连他都会当场交代在那里。 若没有把握消灭掉这个隐患，此刻回头，无异于自寻死路。 所以。 在门罗一脸莫名的注视下，他将车钥匙交给了他。 “喂，”这位隐流的当代传人愣神了良久，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顾天泽说道，“你不是会开车吗？车子就送你了，我们到另一辆车上挤一挤，不碍事的。” “喂喂喂，老哥，你这就有点不太厚道啊。”门罗的心机不深，立马被急得嗷嗷直叫，“安兹塔克可是龙潭虎穴，我们一起去，路上不是刚好可以相互照应一二吗？” “是啊，”顾天泽点头，“我倒也想，可我在安兹塔克有个对头，和你一道上路你可能会非常的危险。” “对头，”门罗摸了摸下巴，“你在星罗的对头该不会是我流吧？” “怎么，你也听说过他们？”顾天泽问道。 “当然，”门罗回答道，“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近十年，星罗也是苍鸾星上少数几个敌视百流的国家。” “嗯，和他们有关。”顾天泽说道，“那家伙手底下有不少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调动国家机器的力量，非常危险。” “方便透露具体的细节吗？”门罗问道。 “这个由白虞兮来说或许比较合适，”顾天泽看向了身边的少女，“我个人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他是毁灭我们神流的幕后黑手，”白虞兮说道，语气低沉平缓，“并且在星罗隐藏的很深，对百流中人有非常强烈的敌意。” “也就是说，”门罗指了指自己，“如果我过去，也会遭到他的针对？” “对。”白虞兮点头。 “我可不想和那种危险份子扯上关系。”门罗苦笑，“但老头子那边可是下了死命令，我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所以” 他拉长了音调：“白大小姐，请务必帮帮我！” “该怎么帮？”白虞兮问。 “是啊，该怎么帮”门罗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不如这样吧，我跟着你们，到时候老头子问起来，我也可以推脱说我是跟着降世仙人一道闯荡世界去了。” “你”白虞兮微微一顿，“其实没必要说出来。” 末了，又道：“算了，我就当没听见。” “顾哥，”门罗相当自来熟的将手搭在了顾天泽的肩上，“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这不太好吧。”顾天泽面露犹豫之色，“这是你师门的决定，我不方便出面进行干涉。” 这当然是托辞。 对方虽然表现的相对友善，可到底来的仓促、突兀，其中到底有几分隐瞒，几分虚情假意，尚不得而知。 而且也难说，他这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是不是特意演给他看的一张面具。 毕竟 他来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隐忍不出，与世无争。 是因为所图甚大么。 顾天泽隐隐抓住了白虞兮对隐流感到不安的来由，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将这么一名宝贵战力拒之门外的理由。 德雷克博士。 星罗合众国。 还有地竜。 顾天泽很清楚他的敌人是谁，也正因此，他不认为隐流会是他的阻碍无论隐流到底要谋划什么，都与他这个天外来客没有任何关系。 他对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一个过客。 顾天泽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心中已对隐流传人的去留有了定论，但他不急着表露他的想法。 只是合上眼帘，闭目养神。 姑且熬上他一阵子。 这般想着，他于心中观想起了万古重楼。 一步迈出。 他的神魂踏入了这间仅存在于识海中的万古重楼。 意识连接系统。 然后点开了那名迄今为止他仍不知道名字的少女的掉落。 依旧只能选取一份。 顾天泽的眸光掠过一门门功法，一项项技能，视线最终定格在了我流修行感悟上。 这一次，没有“残缺”的后缀。 他选定。 放松心神，将意识沉入幻境。 然后。 他看见了 少女的一生。 她没有名字，如果说有，那大概是小杂种。 因为她的母亲。 是一名夜莺。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少女到底是谁的孩子也没兴趣知道。 终日里酗酒，用工厂里的废弃化妆品化妆，甚至几天都难得回家一趟，甚至连她对少女的称呼都只有两个。 一个是杂种。 另一个则是赔钱货。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家，那也是她的妈妈。 在七岁那年。 母亲染病去世，一向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花枝招展的她，形骸干瘪，脸颊凹陷的很深，看上去很是怪异，很是恐怖。 但她却很是平静。 在病痛的折磨下，她没有折腾多久，也没挣扎几下，就像岸上的鱼一般，有气进没气出了。 她死了。 然后第二天，她就逃出了她那个曾经的家。 在娼馆的老嬷嬷前来抓她之前。 在很早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最悲哀的群体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足够“力量”的弱者。 而很不巧，女人和小孩，都属于这一群体。 夜莺生下的小女孩，更是如此。 她剪掉了自己的头发，装成一个小男孩，混迹在下水道的“老鼠”中。 她偷。 她骗。 甚至抢。 她用尽了一切的手段来谋生。 杰克、戴维、安东尼 她用过很多个名字，但这里面却没有一个是她真正认可的名字。 直到。 她有一天碰到了一个人，一个独眼的人。 他抓住了她。 抓住了她偷东西的那只手，然后将她带到了 天堂。 在那里，她可以随便吃，随便喝，随便玩。 而只要修行一种叫功法的东西。 并且，在那里，她遇见了她生命中的光。 安娜。 她叫这个名字。 是一名一看就知道和她这种人不同的上等人。 温柔、善良、天真 还有那么点小黏人。 她越是和安娜相处，就越是受到她的影响， 第一百四十七章分道 顾天泽的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前往星罗的发达地区，找一所大学，进修物理、天方面的知识，了解恒星运转的一些规律，一些参数，以加深在大日如来真解核融版方面的底蕴，为今后功法的突破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一条则是回到安兹塔克，以战养战，借这个机会砥砺厮杀，参悟百流武道如果所料不差，这里将会成为百流汇聚的一个漩涡，不仅苍鸾星百流的年轻一代传人都会汇聚于此，也有不小的可能会撞上与他同样来自青云州的天骄武者，是一个绝佳的试炼之地。 在短暂的迟疑后，他已有了决断。 走第二条。 并不是第一条不够好。 而是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可不放心任由德雷克博士在暗中觊觎既然已从那位无名少女的记忆中得知了对方的大本营所在，那就没有退却的理由。 反身。 斩草除根。 然后投身安兹塔克的战场之中，根据时局走向再做决定。 思绪顿开。 脉络渐渐清晰。 顾天泽回过头去：“门罗。” 他叫出了隐流传人的名字。 “什么事？顾哥！”门罗相当爽快的应了一声。 “没什么，”顾天泽说道，“只是对你的去处有了一点想法。” “听您吩咐。” “嗯，”顾天泽点头，“我们打算回安兹塔克，处理一些私人恩怨。” “需要我帮忙吗？”门罗主动说道。 “嗯，你能帮忙自然是最好。”顾天泽没有回绝，“还记得我先前和你提起过，我们在安兹塔克的那个对头吗？” “是德雷克吗？”具体的细节门罗从白虞兮那里听说了。 “没错，”顾天泽点头，“我刚刚整理了一下情报，发现了他的大本营。” “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门罗挑了挑眉头：“行，这个我擅长，我就是干这个的！” “干这个？”顾天泽装作不清楚他的行当。 “杀手。”门罗挑了挑下巴，“不是我说，我干这一行可是一等一的厉害，如果真有里那什么杀手排行榜，我肯定是天字一号的杀神。” 不，你那完全是凭借硬实力碾压。 顾天泽在心底吐着槽，嘴上却半点不显露：“但德雷克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我流的叛徒，我流也正因为他的背叛，而走向了毁灭。” “喂，那可是我流唉？”门罗有些吃惊，“那可是一个流派唉！” “嗯。”顾天泽并不意外他的反应，“所以他的危险性毋庸置疑他了解武者，憎恶武者，很难说不会布置针对性的反制手段。” “您的意思是？”门罗眼中流露出疑惑。 “我知道这很冒昧。”顾天泽说道，“但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行动。” “顾哥你说什么话，”门罗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们自然是同进同退，哪怕你叫我去送死，我也我也会理直气壮的拒绝的。” “怎么可能，”顾天泽哑然失笑，“只是一起行动而已。” 另一边，他却以神魂传音给白虞兮，叮嘱道：“看紧他，有什么小动作，立刻和我汇报。” “顾哥真是爽快人。”门罗称赞道，“以后我就跟顾哥混了。” “别这么说，”顾天泽摇头，“我们是同伴。” 他转而看向尤格尔。 “格斗家流派的事情拜托你了，”他说道，“我会让安东尼和老杰克辅助你的，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创下属于你的传奇。” “我想追随您。”尤格尔说道。 “但现在不是时候，”顾天泽没 第一百四十八战争 说服老杰克与安东尼的工作很顺利，这两人比他预想的还要精明几分，很是爽快的表达了加盟的意向。 而野外生存物品的采购，也没有花费他太多心力。 当得知了他的需求后，曾在军方服役过的安东尼在第一时间拍着胸脯，将这件事情揽在了身上。 然后一应给他准备好了。 在和白虞兮、门罗仔细核对了这批物资之后，三人再一次的上路了。 开车的人是门罗。 作为在场的三人中唯一一名有驾照的虽然不会被星罗合众国承认，他责无旁贷的开起了车。 沿途发生的事差可乏陈，车子就在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渐渐驶近了安兹塔克。 然后停车。 “有哨卡。”门罗说道。 “我看到了。”顾天泽点头，将视线挪至后座的白虞兮，“能感知到他们防御的薄弱处吗？” “他们只在道路上设了关卡。”白虞兮说道，她的神魂领域的探照范围足足有三千米，军方所设立的哨卡在她眼中无所遁形，“只要走小道穿插过去，就可以避开他们的耳目。” “是吗？看来局势还没真正恶化。”顾天泽说道。 “我们现在绕路？”门罗拍了拍方向盘，做了个猛踩油门的动作，“还是像这样，呼的一声冲过去！” “你想找死直说。”白虞兮半点不留情面的说道。 门罗刚刚也只是玩笑话，他可没兴趣真的冲入军方的哨卡，危险不说，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这种找死的事，即便是极限流那群疯子也不会去做，更何况是他？ 轻轻笑了笑，他重新点火，掉头走了另一边的小道。 正如白虞兮所说的那般。 小道之上并无士兵把手、巡逻，在白虞兮的指挥下，三人很轻松的绕过了层层的关卡，抵达了安兹塔克。 出乎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在城市的边缘，他们所见的唯有废墟。 一片残垣断壁。 “星罗还真是不简单。”门罗的眸光在此间稍稍停顿，随之感叹道，“连地竜眷属的攻势都能压制回去，不愧是南大陆最强的国家。” “不。”白虞兮摇了摇头，“你弄错了一件事，这里可不是星罗和地竜眷属的战场所在，而仅仅是被波及的边缘。” “什么意思？”门罗挑眉。 “只是纠正你的错误，”白虞兮回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可不是什么战场。” “不是战场？” “嗯，”顾天泽接过话茬，“星罗合众国应该是动用了空军。” 他顿了顿：“这是轰炸后所剩的残垣断壁。” 地面部队的奔赴需要时间。 想稳住局面，只有调度空天力量。 以国家的体量来碾压。 但地竜的眷属也不是来自地底的蛮族，它们的组织架构之严密非比寻常，星罗合众国的空军，怕是绝难在它们的手中讨到便宜。 而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轰炸会波及安兹塔克其它地区的原因所在。 “我们走。” 顾天泽先一步下车：“待会跟紧我。” “顾哥，”门罗紧随其后，“说，你要去砍谁，砍人这事情我在行。” “不砍谁。”顾天泽说道，“我只是打算去地缝那边看看。” “唉？”门罗愣了愣，“我们不是要对付德雷克？” “这个不急，”顾天泽没有回头，眺望着远方，“他没有那么好对付，在对付他之前，我想先做好相应的准备。” “可是地缝那里……”门罗停顿了好一会儿，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九突入 地道幽深。 茫茫然的不知通向何方。 但脚下的路并不平坦。 湿漉漉的。 偶尔还能踩到几块散落的头骨。 但在场的三人神色却并无变化，他们只是顺着这幽深的地道，一路向下。 狭长且阻。 蜿蜒曲折。 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此行并未遭遇地底的怪物。 这一来是因为白虞兮的神魂探测能帮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洞敌先机，二来则在于门罗的隐流传承足够高妙，有法门能够蒙蔽主脑一级存在的感知。 一路虽不是畅通无阻，却也称得上闲庭信步。 但这终究只是暂时的。 随着他们的深入，逐渐趋近四通发达的地下通道的主体脉络，他们越来越多次的与怪物擦肩而过。 “巡逻的密度正在加大。”白虞兮皱起了眉头，“再这样下去，我没把握能避开它们的巡视。” 它们自然指的是地竜的眷属。 打从一开始，顾天泽的目标就非常明确 他打算一探主脑的虚实。 主脑是所有眷属的思维终端，它联系着千千万万头地底怪物的大脑，支配着它们的行动。 是名符其实的最终之敌。 若不能将它斩杀，地竜的眷属势必能冲破军方的防线，甚至有可能吞没整个星罗。 门罗的师傅，他口中的那个老东西，之所以要他去打探主脑的消息，正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 人类与地竜。 实力相差悬殊的、甚至称得上微不足道的战争。 爆发在安兹塔克的。 不过是场前哨战。 给百流传人练手的牛刀小试。 如果连区区一个眷族的主脑都无法收拾，他们日后还如何面对地竜眷属们的全面入侵？ 这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一仗。 但百流的那些位长老、流主、派主、宗主们怎么也想不到，在百流传人齐聚之前，便有人先一步的打起了主脑的主意。 那个人便是顾天泽。 “那便杀了。” 顾天泽说道，语气平静：“然后一路把它们凿穿。” “一路把它们凿穿？”门罗苦着脸说，“顾哥，不是我说，这实在有点太不现实，我们只有三个人啊。” 苍鸾星的武道传承虽然特异，但能量层级却比白云界低了不止一个层级。 别说是天级武者，就连地境的宗师，都只是不知有无的传说。 门罗就算对来自上界的降世仙人再如何有信心，也不认为仅凭他一人之力，便足以当得上数十位百流传人的合力。 毕竟，武者也是人。 而人力终有穷尽。 即便是那些典籍中记载的，强大到可以横推一世的降世仙人，也终究不是真正的仙神。 人在前，山在后。 早在千余年前，隐流就知道，所谓的仙人同样是人，同样会死，同样会被杀。 与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一切有我。” 顾天泽说道，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却自有一份令人信服的气度。 “来了。” 白虞兮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右岔道口，数量，十三。” “来得及规避吗？”门罗问。 “来不及，这里很接近地竜眷属的核心区，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安全路线。”白虞兮答道，“右岔道只是其中相对安全的一条。” “可一旦战斗爆发，我们还是会陷入围攻之中。”门罗说道。 “跟紧我。” 顾天泽没有理会门 第一百五十章杀出 敌众我寡。 拖不得。 这是顾天泽之所以选择正面突破的原因所在。 在这时候越是犹豫，越是迟疑，越是想着退让、妥协。 就越容易泥沼深陷。 顾天泽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明知道白虞兮最开始给他指的路是最安全，也是最稳妥的那一条，他也得一意孤行。 必须速战速决。 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然后出剑。 一剑。 又快又狠又准。 血流如雨，怪物那高大壮硕的身体栽倒在地。 但就在下一刻。 通道中的所有怪物，齐刷刷的看向了这里。 没有怒吼。 没有嘶鸣。 它们一拥而上。 踏步。 大地震颤，狂风呼啸。 完全铠甲化的身体如战车一般冲撞而来。 顾天泽没有退让，更没有闪避。 持剑向前。 毫无高手风范的就地一滚。 又一剑。 “呲” 微妙的一顿。 怪物的身体被自下而上的剖开，一分为二。 然后才是。 岩石碰撞的声音。 “轰隆！” 数只同时朝顾天泽发起攻击的怪物撞在了一起，厚重的岩石甲胄彼此撞击，发出了震荡耳膜的巨响。 “烦死了，你们也太吵了吧！”隐流的门罗紧随其后，身子高高跃起，手掌翻动，一根根又细又长的丝线从他的袖口吐出，“给我好好的安静一会儿！” 他跃过一头怪物，手中若隐若现的丝线拉开，宛若活物一般浸入怪物脖颈附近的薄弱处，而后 轻轻一拉。 大好的头颅悄然落地。 无头的尸体倒下。 “继续。” 当白虞兮也趁着这几头怪物撞得头晕脑胀之际穿梭而过后，顾天泽说道，他没有理会身后这些个随手可以宰杀的怪物，径直向着前方冲杀而去。 门罗与白虞兮自然能感受到他的紧迫。 不发一言，紧随而上。 “报告它们的动向。”顾天泽说道。 “正在向我们包抄而来，”白虞兮微微停顿，“四面方。” 意料之中。 顾天泽心中很是平静。 他点头：“随时警戒我们的周围，报告它们的动向。” “前方三百米。” 白虞兮说道：“请务必小心，是主脑的直系卫队。” “顾哥，”门罗挑了挑眉，“这可不是像刚刚那种三下五除二就能干掉的杂鱼，我看还是见好就收吧。” “有什么区别吗？”顾天泽没有停下脚步。 “区别很大，”说话的是白虞兮，“地竜的眷属，都是因地竜气息侵染而形成的怪物，它们之中有动物，也有植物，但在极少见的情况下，也会有人。” “人？” “应当是武者。”门罗接过话茬，“加固地竜封印时，各大流派都要派人入场，与地竜眷属做一番较量，而在这过程之中，难免死伤。” “而乱战之中尸体不总是有时间处理掉的。” “久而久之，它们自然也会如同动物、植物乃至昆虫一般，受到地竜气息的侵染，成为祂的意志的代行者。” “直接对各大眷族的主脑负责，也就是俗称的直系卫队。” “他们很强？”顾天泽微微皱起眉头，“有多强？” “堪称举世无敌，”门罗说道，“哪怕是流派的门主、宗主、第一人也很难在单打 第一百五十一章太阳之子 隐流。 并不是专精暗杀的流派。 但这并不意味着门罗不会战斗，不会杀人。 恰恰相反。 副职是杀手的门罗，远比同是百流传人的白虞兮更精擅战斗。 因此。 在察觉到机会到来后便是一动。 缠 袖口吐出大段大段的白丝，而后在门罗的操纵之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怪物绑成了粽子。 “你这能困住它吗？” 真正的交手只存在于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等到白虞兮反应过来，施以援手之际，尘埃已然落定。 “我可不是莽夫。”门罗答道，“如果连关节都被锁死了，它还能凭空发力的话，我真没话说。” “果真刀剑难伤。”顾天泽平复了翻涌的气血后，也走了过来，“继续前进的话，这类怪物多吗？” 他打量着面前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怪物。 与先前所见的眷属不同，它比起蜥蜴更接近人，只有大约两米高，浑身上下也没披着岩石一般的甲胄，而是有着一层细密的鳞片。 脑袋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看不出任何曾生而为人的痕迹，奇形怪状，同样布满了墨色的鳞甲，远远看上去倒有几分形似恶龙之颅。 顾天泽拎起千钧剑对着它的脑袋随手砍了几剑，虽然没用全力，但力道可不然而纵使如此，也未能划破它的表皮。 “还有必要继续吗？”门罗问道。 “不多，却也不少。”白虞兮面色凝重，“保守估计，我们一路上至少还会碰到七个和它一样难缠的对手。” “嗯。”顾天泽低低的应了一声，“那你们觉得，它有没有俘虏的价值？” “没有。” 门罗抢先答道：“它们因地竜气息而生，不可能背叛地竜，我们绑回去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更糟糕的是，主脑铁定会下大力气追杀我们的。” “为什么？”顾天泽问，“只是一个侍卫，值得吗？” “因为珍贵。”门罗呼出一口气，“战死在大地深处的武者虽然不少，可各个流派也会处理战死者的尸体，就算陨落在眷属的围攻之下，大多也是力战而死，难有全尸，地竜气息有机会侵染的终究只是其中极少极少的一部分，或许翻遍整个地下世界，也找不出一百具来。” “好，我知道了。”顾天泽眸光低垂，看向身边的少女，“白虞兮，报告周围怪物的动向。” “四面方都有，”白虞兮顿了顿，“数量众多并且，和刚刚那家伙类似反应的还有三个。” 三个？ 那样的怪物再来两个的话 门罗想了想那样的画面，不寒而栗。 “看来是打算收口袋了。”顾天泽却没太在乎，只是了然的点了点头，“既然事不可为，那就杀出一条退路。” 他深深的看了眼前方幽深不知归处的地道。 眷属的主脑他是真的想看看，但事到如今，想要继续深入下来，完全就是搏命。 没必要急于一时。 他沿着原路折返，并将各自的职责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我在前面开路，门罗你拎好这家伙，虞兮你确定路线、补刀。” 末了，他的声线微微拔高：“有问题吗？” “没有。” 两人自是无疑。 “好。” 顾天泽颠了颠手上已坑坑洼洼的千钧剑，只身一人杀向前去。 自四面方涌来的怪物为数不少。 可地道复杂，狭隘，怪物的数量优势在此间发挥不出来。 更何况神流的白虞兮堪称全方位的雷达，有她在，顾天泽每每都能找寻到怪物 第一百五十二章挑拨 关于太阳之子顾天泽了解不多。 德雷克虽然从不会防范已被他彻底改造成杀戮机器的安娜，可也同样不会多费口舌去解释。 顾天泽只能根据前世的常识，将之理解为氢弹nn一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而既然知道，德雷克掌控了这么一件同归于尽的大杀器，他自然不打算强行出头，置身于十死无生的绝境。 但梁子既已结下，又从安娜的记忆中得知了这位博士在星罗到底攫取了多么巨大的权力，他可不敢放任这么一条毒蛇隐匿在暗处，择人而噬。 因此。 他将主意打到了地竜的眷属身上。 利用它们，让它们当这个趟雷先锋。 这才有了地底之行。 而现在。 足够引动地竜眷属的饵食既然已经到手，就不用在这里冒险停留。 趁早将这泼脏水洒到德雷克身上才是正理。 只是这些 暂时没必要和他们解释清楚。 “跟我来。” 理了理思绪后，顾天泽开口，并先一步迈开了脚步。 三人沿着地道一路向上，虽然也遭遇了数次敌人的围追堵截，可相比之前那番血战，充其量也只能算上正餐后的小甜点。 无惊也无险。 不多时，三人重新回到了地表世界。 有白虞兮这个人体雷达在，他们倒不至于一头冲进星罗政府军与地竜眷属交战的核心地带。 他们眼下处于两方交战的，入目的虽是成片成片的城市废墟，可周遭却只有零星几声n响传出。 “呼。” 久违的重见天日，顾天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连带着紧绷的心弦也随之舒缓了少许。 “我们接下来该去哪？”白虞兮问道，罕见流露出了急迫的神色。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顾天泽答道，他并不打算卖关子，也不想弄什么玄虚，“给我们的德雷克博士送上一份大礼。” “借刀杀人”门罗领悟了他的意思。 “虽然很对不起，”顾天泽点头，看向了身侧的少女，“但我不能让你手刃仇敌，因为那家伙实在是太危险了。” 尚未登临地境的武者，生命的本质与凡人无异。 而德雷克那个自我流叛出的家伙，在数十年的时间里早就把他的老巢打造的固若金汤，其中还不乏专门针对武者的特殊手段。 纵使集结他们三人之力，想要强闯，也非是易事。 更何况 德雷克还真不乏同归于尽的手段。 并且以他那半疯的性子，怕是真有可能情绪一激动就引爆地下埋藏的那颗太阳之子。 到了那时。 就算有金刚不坏之身与天涯咫尺两大绝学傍身，他也在劫难逃。 所以，他现在就趁这个难得的喘息良机，将利害与两人陈述清楚。 门罗倒还好，他与德雷克本就没有厉害关系，对顾天泽的决定自然毫无异议。 关键是白虞兮。 对这位师门尽数因德雷克而被屠灭，自幼成长在仇恨之中的少女来说，能将德雷克亲手诛灭自是最好，倘若不能，至少也要亲眼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而现在这无疑也是一种奢望。 她的拳头握紧然后松开，然后又握紧，又松开。 良久之后。 她才点了点头，艰难的自唇齿之间挤出一个字。 “好。” “放心，”顾天泽拍了拍白虞兮的肩膀，宽慰道，“我保证，他会死并且会死的很惨。” “我相信你。”少女再次点头。 得到白虞兮肯定 第一百五十三章并未结束 如此多怪物的到来，德雷克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他早就通过遍布下水道的监控，发现了这群怪物的动向。 可发现问题并不代表能够解决问题。 他看到了怪物的大军如潮水一般涌来，却拿它们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拨通了一个电话一个能够联络到军方最高层，大将军的电话。 同时，那也是他的半身之一。 可以信任。 通过电话，他对军方下令，让他们全速开拔，朝他这边驰援。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怪物的威胁近在眼前，而军方的支援却远在天边，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起到作用。 所以他还有第二套方案。 解冻。 他决定解开这些年他研究出来的危险生物的束缚。 只有怪物才能对付怪物。 这点毋庸置疑。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专注人体实验，联邦众多的超级战士都经由他之手创造。 而那些，远远称不上他最强、最优秀的作品。 只是在稳定性、可控性上值得称道而已。 那些被他冰冻、封存的实验品之中，有很多都比联邦的超级战士更强大、更凶暴、更可怕，尽管曾经身为人，但现在却全部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渴血野兽。 释放它们。 借用它们的战力，是他为这群入侵者所准备的第一份礼物。 他调开了所有监控的视频，仔细的观察着怪物的动向如果他此时将监控的录像一一查看，不难发现顾天泽的踪迹。 但在这种危机关头，谁还有心思会一个个录像的翻找过去？ 他严阵以待。 看着被他投放出去的实验体们与这群来自地底，并且很有可能是生物兵器的怪物拼杀在一起，面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一帮乌合之众。 仅仅支撑了数分钟的时间，就被这群来自地下世界的入侵者斩杀了个干净。 数量上的劣势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败亡之因。 但更重要的还是 它们完全没有一点智力，而敌人却像身经百战的军队一般，令行禁止，充分利用了它们在数量、在配合度上的优势，将这群没有脑袋的蠢货一一绞杀。 “果然，”德雷克低低呢喃，“我的思路是正确的，真正的生物兵器绝不能是单纯的野兽。” 然后，他抬起头，注视着步步紧逼的怪物大潮。 “不过这样也好。” “这么多年下来，我一直在对这里的防御体系进行加固，如今也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德雷克博士自言自语。 他站在操作台前，点开了一个个操作系统。 神经毒气。 激光防御系统。 机械狗大军。 自走炮。 以及各式各样，在数十年的时间中，经他之手不断填充、完善的陷阱。 被一一启用。 一时之间，各类警报声齐齐作响，但德雷克却恍若不觉，只是死死的盯着监控系统传来的画面。 战斗正酣。 而在另一边。 凭借着隐流混淆气息的能力，与白虞兮洞敌先机的先知优势，顾天泽三人无惊无险的脱离了战场的中心。 并且还在逃离。 是的，逃离。 以他对德雷克这个疯狂科学家的性格推断，若是事不可为，他毫无疑问会启动他埋藏的太阳之子，而到了那时，纵使不能令安兹塔克的所有人替他陪葬，也足以摧毁大半个安兹塔克。 继续停留在这，百害而无一利。 “ 第一百五十四核融 天空中升起了第二枚太阳。 在顾天泽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炽烈的光芒已将漫天的云霞吞没。 随之而来的。 是一阵携裹着大量沙石与粉尘的狂风。 “砰。”“砰。”“砰。” 车身摇晃个不停，钢化玻璃上甚至被砸出了清晰可见的裂纹。 …… 好一阵子后，一切才宣告平息。 三人久久没有言语。 顾天泽率先推开残破不堪的车门，踏上被狂风摧残过的荒芜大地，眺目远望。 所见的唯有一片烟尘。 “刚刚……”门罗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那是什么？” “太阳之子。”顾天泽给出了答复。 “真是可怕。”门罗喃喃道。 对于绝大多数追求个体超凡的武者来说，刚刚那场爆炸已经算得上是能够冲击三观的神魔伟力了。 只是顾天泽关注的重点，却与此世的武者不尽相同。 他所注意的是。 随着【太阳之子】被引爆，而绽放的光。 无处不在的光。 或者说…… 顾天泽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将心神沉入丹田气海。 然后。 他，开始了呼吸。 丹田气海如如潮水一般起伏涨落，吞吐着天地间的元气。 异化的元气。 或可称呼为辐射？ 顾天泽的思维发散开去。 《大日如来真经》（核融版） 他还记得这门功法的名字，以及系统在这门功法的后面的备注。 果然…… 知识就是力量。 这不是一门严格意义上的佛门功法，更接近于科学修真这一概念——他后续的道路没落在别处，恰恰就在这个世界，就在核聚变之上。 等此间事了，或许有必要去这个世界的大学深造一番，恶补一番物理学知识。 思绪及此，他沉下心神。 专心抓住这难得的机遇，壮大着他的丹田气海。 约莫一刻钟后， 周遭因【太阳之子】的引爆而异化的天地元气已被他吞吐一空。 到底只是些许余波。 他睁开眼，若无其事的扫了身边的两人一眼。 “你们后续有什么打算？” 顾天泽问道。 “打算？”白虞兮抿了抿嘴，“我打算回安兹塔克去看看，亲眼确定他的生死。” “怕不是尸骨无存吧。”门罗喃喃道，但旋即回过神来，绝口不提刚刚那句话，生硬的岔开了话题，“我？我自然是跟着顾哥混啦，不然我家那个老头子指不定还会给我发布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 “那好，”顾天泽点点头，“我们回安兹塔克。” “哎？”门罗一脸懵逼，“还要回去？” “有些事情必须要确认一下，”顾天泽说道，“更何况，你该不会真以为【眷属】就这么被消灭了？” “难不成这都没办法将它们消灭干净？”门罗瞪大了眼。 “当然。” 顾天泽说道“可别小瞧你的敌人啊。” 这话他说的一点不腰痛，核武器的威力自然不容小觑，但它对地下掩体的杀伤力一直很成问题，德雷克的那枚【太阳之子】或许能够重创地竜的【眷属】，可想要将盘踞在地底的它们尽数消灭，无疑是一件极其不现实的事情。 “喂喂喂，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超凡之力哎！”门罗叫了几声，神色微苦的举起了手，半开玩笑的问道，“请问，我现在能退出吗？” “随你。”顾天泽轻笑一声。 “唉，但我放心不下你们。”门罗故作深沉的叹息一声，旋即笑出了声，“谁让你们都没考到驾照呢？” “行吧，”顾天泽也不介意他的突然皮这一下，重新坐回副驾驶的位子，“麻烦发车吧，司机先生。” “好勒，走起。” 他踩下了油门，已经破败不堪的车子这才摇摇晃晃的起步。 约莫在半个小时之后。 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抵达了已完全看不出原貌的目的地。 残垣断壁？ 并不存在。 眼前所见的只有一个偌大无比的深坑。 “这里的元气有问题。”在下车的第一时间，门罗眉头一挑，“我们最好立即离开这里。” “什么问题？”白虞兮问道。 “说不清，”门罗摇了摇头，“我感觉这里的元气非常反常的充沛，但一反常态的极具侵蚀性、腐蚀性，即便是我们武人，在这里也不宜久留。” “或许我可以试着解决。”沉默片刻，顾天泽说道。 两人都露出了惊奇之色。 但没有多问。 毕竟—— 是降世仙人，有这般手段，也不足为奇。 “劳烦两位替我护法。” 顾天泽说道，装模作样的盘膝坐下，再一次将心神沉入了丹田。 呼——吸—— 他鼓动着丹田，贪婪的吞食着周遭的异种天地元气。 一点一点壮大着他的丹田气海。 一直到丹田气海大了整整一圈后，他才睁开眼，流露出几分困顿“不辱使命，它们已经被我尽数封印了。” “顾哥好手段，”门罗竖起了大拇指，“还真是点滴不存了。” 顾天泽没有搭他话，先一步迈开了脚步“走吧，我们到东区那边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可有点难啊……”门罗环视一周，目光在那被削平的土地上稍稍驻留，不由苦笑出声，“这里尚且如此，爆炸的中心怕是……” “总得给白虞兮一个交代。”顾天泽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况且我所料不差的话，要不了多久，地竜的【眷属】也会再一次破土而出。” “那我们是不是做了一件坏事？”白虞兮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帮助地竜的【眷属】消灭了星罗国的守军。” “没有我们它们也能做到这一步，”顾天泽摇摇头，“往好一点方面想，我们也帮助星罗国最大程度的重创了那群地底的怪物。”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并且也算为之后到的百流传人开辟了一个相对清净，相对不易被打扰的战场。” 言尽于此。 至于白虞兮到底能不能甩开这个心理包袱就看她个人的了。 就这么走走停停。 在顾天泽将安兹塔克中的辐射吸纳的干干净净之后，三人终于抵达了东区，抵达了曾经名为安兹塔克的深坑的最中心。 那里理所当然的一无所剩。 “结束了。” 注视着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顾天泽说道。 “是啊。” 白虞兮也喃喃道“一切都结束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未完待续 出乎顾天泽的预料，地竜的【眷属】并未出来作乱。 虽然与乐观到有些过了头的两人不同，他不认为仅凭【太阳之子】就能歼灭一个扎根在地底的族群，但不管是【太阳之子】重创了它们也好，【主脑】因此错估了人类的实力也罢，它们终归没有再对地面发起攻势。 而顾天泽自然没办法在已沦为连废墟都称不上的荒芜之地和它们僵持下去，在安兹塔克又停留了一日后，三人终于踏上了归途。 一路上风平浪静，三人的心态也和缓了许多。 门罗一边开着车，车载音响中一边放着极具异域风情的小调。 “顾哥，之后有什么打算？”他问道。 “打算，”顾天泽看了他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门罗说道，“以后打算跟着顾哥混了。” “你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顾天泽挑了挑眉头，“按理说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我的身边了。” “只是暂时的。”隐流的当代传人苦笑，“这操蛋的世道，就算我们借着【太阳之子】彻底摧毁了一支【眷族】，可地竜的【眷属】又不是只有一族，过不了多久，战斗肯定会再一次的爆发，我依然还是炮灰命。” “所以你打算扯我的虎皮？”顾天泽问。 “不愧是顾哥！”门罗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好好开车，”顾天泽顿了顿，“与你想的肯定有出入，我暂时可不想卷入什么风波之中，我打算先好好了解一下你们的世界。” “我们的世界？”白虞兮问。 “你们的历史，你们的文明，还有你们的社会。”顾天泽点头，“我很感兴趣，在之后或许也能派上用场。” “你打算周游世界？”门罗一脸的惊奇。 “并不。”顾天泽摇头，“我打算读书。” “读书？”门罗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读什么书？” “更确切的说，”顾天泽再次摇头，“是上学。” 星罗高等学府。 他打算利用武者那超人一等的大脑，混入这所星罗合众国排位第一的高等学府，深入学习、了解关于核的知识。 这可以对他的武道形成补充。 “上学啊……”门罗呻1吟一阵，好一会儿后才说道，“算我一个吧。” “？”顾天泽看着他，“你确定？” “当然，”门罗点头，“想当年，我也是是个学霸。” “小学还是初中？”冷不防的，白虞兮问道。 “嘛，嘛，”门罗移开视线，“别在意这种小事，斤斤计较的女孩可不会有人喜欢。” “要你管！” 在三人时不时的闲聊中，破烂不堪的吉普车一路扬尘而去。 而另一边。 星罗合众国的首都，也是星罗高等学府所在地，有着大陆最美之星之称的赞卡尔。 地下。 某秘密实验室中。 “哗啦啦——” 随着维生舱的打开，营养液倾倒而出。 然后。 一个光头的男子踉踉跄跄的从中走出。 “不管经历了多少次，”男人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件科研人员常穿的白大褂，披上，“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透顶。” 任谁也不喜欢死。 但男人已不止死了一次。 至少，他拥有不止一次的死亡记忆。 【德雷克网络】。 这是初代德雷克博士的研究成果，通过这个网络，任何一个【德雷克】都能通过这个网络上传、下载自己的记忆。 虽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但既然拥有相同记忆，又何尝不是真正的重生？ 德雷克晃了晃脑袋。 将无意义的杂思从脑袋中丢出。 他走向控制台，打开操作系统，调出卫星地图。 放大。 放大。 再放大。 安兹塔克的深坑已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还真是一场华丽至极的葬礼。” 这么说着，德雷克轻轻的拨动时间轴，从头到尾浏览了一番大爆炸的始末。 “想不到我也能成为英雄的一天。” “不过。” 他顿了顿。 “太阳之子的威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上不少，看来可以着重往这方面研究，以后可以往其他国家投上几颗试试，这样国际上烦人的声音应该会少上不少。”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胡子。 可惜却只摸到了光洁如新的下巴。 “说起来，那群地下世界的入侵者，它们具备非常高研究价值，如果能吃透它们身上的技术，或许我也能创造出如它们这般的生物兵器。” 他的语气多少有点惋惜。 因为事发突然，他不得不引爆太阳之子。 这虽然消灭了地底的入侵者，却也将那些宝贵的研究素材一道抹去了。 可谓得不偿失。 当时也是急了一点，要是早想到这一点，根本就不该引爆太阳之子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人到底会怎么样，与他无关。 说到底，他在意的只是他的技术。 而这个国家充其量也不过是实现他技术的一个工具。 “果然。” “当时太不理智了。” 他反思着，一时也忘记观点卫星地图。 可偏偏正是因为这个意外，他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却异常明显的黑点，出现在了安兹塔克的深坑之中，然后……一点一点的向着深坑深处移动。 “这是……” 他的眸光惊疑不定。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时间点还这么的凑巧？ 放大。 再放大。 德雷克博士调整着显示屏上的画面。 然后…… 他看到了一辆老旧的吉普车。 车内空无一人。 显然，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再次将时间轴往回拨，从头到尾看着这辆车驶入安兹塔克，然后停下。 看着车上的人走下车。 他们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人盘膝坐下…… 等等—— 盘膝坐下？ 他们是武者！？ 碍于分辨率的关系，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这不妨碍他根据他们的动作，将他们与流派武者联系起来。 随后不断调整了图像，追踪着他们的脚步。 看到他们…… 在原地图上的东区停下了脚步。 并折返。 “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德雷克皱起了眉头，“但东区……该不会这么巧吧？” 东区。 正是前任德雷克实验室的所在地。 联系到地底怪物突如其来的攻势，以及这几位来历成迷的武者，新生的德雷克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思忖再三。 他点开了前任防御系统上传的录像。 逐一审视。 “找到你了。” 他说。 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冰冷残酷的笑容。 。 第一百五十六章异动 星罗高等学府。 这所位于赞卡尔的高等学府，建校虽只有三百年，却是名符其实的世界一流名校，自此处走出的军政要员、商界精英与科研大咖不胜枚举。 被誉为星罗王冠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顾天泽在这儿已经待了快半年了。 与预料的多少有些出入。 他没能以学生的身份入学，反倒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图书管理员。 毕竟。 作为星罗合众国排位第一的学府，星罗高等学府并不好进——至少，无论老杰克，还是安东尼都没有这个门路。 顾天泽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它的图书馆谋求了一个职位。 ——挂名，但不上班。 他只是以这个身份出入星罗高等学府，随着这一届的学生一道蹭课。 偶尔还可以去图书馆翻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他日后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充裕。 顾天泽一直有关注已夷为平地的安兹塔克。 但出乎预料的，地竜的【眷属】并未卷土重来，先前那番来势汹汹的入侵仿佛只是孤例，只是一个偶然，太阳照常升起，世界也依旧和平。 可那与顾天泽其实关系不大。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学习，学习更多、更深奥的知识。 物理学、化学、天文学…… 尽管在这个世界，称呼多少有些不同，但学科的划分大抵相近。 他一面蹭着课，一边埋头于书海之中。 如海绵一般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一切能够吸收的知识，然后理解，然后消化，然后循环往复。 虽然单调、乏味，但却很充实。 顾天泽从不奢望这样的生活能一直继续下去，但他没有料到，转变的契机会如此突然的送到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天晚上。 临近九点——临近图书馆关门的时间。 顾天泽正在看书。 书名是《论太阳能量的起源》，作者是不是别人，正是德雷克。 然后…… 耳边传来了少女间的低语。 “听说了吗？”其中一人说道，“拜龙教的圣使即将抵达赞卡尔。” 赞卡尔是星罗合众国的首府，也是星罗高等学府的所在地。 “拜龙教？”另一名少女的声音透露出少许的疑惑不解，“那是什么？某种新兴的宗教？” “我也不是很清楚，”最先说话的少女摇了摇头，“但听说很灵验。” “灵验？” “嗯，据说拜龙教的圣使有非比寻常的力量，甚至还能将这种力量赐予其他人？” “一听就很假。” “但这可是真的哦，我婶婶亲眼所见——那位圣使带着一个一个重病垂危的病人进入了屋子，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那个病人已经能下地走了，并且身强体壮。” “那是托吧……” “谁知道，所以才想去看看啊。” “陪你去看看倒是没关系，但那不会是什么邪教吧？我听说，有些邪教就是喜欢对女学生出手……” “应该不至于吧。”最开始提议的那个女声迟疑了一会儿，“他们宣扬的是统御一切的主将从地下苏醒，予以此世的一切以最终的审判，唯有信者方得救赎。” “这不是标准的邪教套路嘛！” “唉？也是……嘿嘿嘿。” 两名女生渐行渐远，她们或许只是闲聊，甚至连她们自己都没有将刚刚的谈话放在心上，可对顾天泽来说，即视感略强。 什么自地下苏醒。 什么最终的审判。 什么信者方得救赎。 这套路有点耳熟，尤其是那个自地下苏醒——除了地竜那货，还有谁会从地下苏醒啊？ 再联系下拜龙教这个名字。 嗯。 这个新兴教派的幕后黑手呼之欲出。 但与他暂时没有关系。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尤格尔的道场出乎预料的火爆，已初步在星罗具备了一定的能量。 手头下的老杰克和安东尼，也是门路众多。 但他现在要找的不是他们。 而是门罗。 顾天泽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顾哥。”电话中传出了对门罗的声音，“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件事情需要你去打探一下。”顾天泽说道。 “包在我身上。”门罗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有劳了。”顾天泽顿了顿，“我需要你去调查一个叫做拜龙教的教派，我怀疑这个教派与地竜有关。” “好。”门罗说道，“等有结果了我会联系你。” “静候佳音。” 顾天泽挂掉了电话——他刚刚打的是门罗的电话，门罗跟他一样，没有渠道入学，只能在学校里找个打下手的岗位。 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给他找点事做。 省得这家伙一直无所事事。 事情安排下去了，这件事情差不多也就过了。 顾天泽不打算在这方面劳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比如自身的修行。 他从没有把自己当做真的救世主，也不会将主要精力放在拯救世界上。 倒不是他缺乏怜悯之心。 而是…… 这个世界不需要他拯救。 毕竟。 三千流所崇敬的道祖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偶像，而是……真真正正、切切实实的存在。 他的意志便是天意。 这颗星球的文明昌盛与否，地竜意志能不能破封而出，都取决于这位的意志。 他的努力，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无关紧要。 而且他《大日如来真经》的修行也修行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关头，这时候他首先要谋求的是突破，而不是这些杂事。 顾天泽合上了他手头上的这本《论太阳能量的起源》。 几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他虽然靠着超人一等的神魂，死记硬背记下了大量的知识，可真正能理解、能吃透的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 他也才刚刚找到更进一步的门路。 《大日如来真经》这部天级武学乃是与白云界截然不同的异域武学，对异种真气、对丹田气海的挖掘堪称做到了极限。 而若是打算更进一步的升华这门功法。 则必须着手于丹田气海，着手于这门功法的立意。 大日如来。 大日在前，如来在后。 比起佛学禅理，这门功法更重视的是科学。 想要突破，想要升华，自然也要从科学的角度着手。 比如 核聚变。 。 第一百五十七章冰山的一角 当然，他不可能往自己的身体里装一个可控式的核反应堆。 这也太不武道了。 核聚变的本质其实没有很多人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在超高温、超高压的环境下，令原子核发生聚合反应。 从而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顾天泽在深入阅读了苍鸾星关于核聚变理论的书籍后，对《大日如来真经》的升华已有了自己的感悟。 那就是凝练，压缩。 《大日如来真经》所修炼出的异种天地元气，与普通的天地元气有很大的差别，抛开属性不谈，单单在凝练程度、质地方面就高出了不止一个量级。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更进一步。 谋求质变。 顾天泽回到自己的宿舍，关好门窗，而后盘膝坐下。 气沉丹田。 于心中观想天地熔炉。 熔炼。 这是他现在要做的事情。 在安兹塔克引爆的那颗太阳之子，某种意义上成就了他——将原本需要数年之久的的积累，浓缩在了短短的数月。 现如今的他，丹田气海早已完满。 以神魂观之。 一片黄金之海璀璨夺目。 他的神魂投影端坐其上，宛若神祇，君临诸天。 “起！” 于神魂低喝一声，他开始了凝练。 出身白云界的他，精神方面的修为要远远凌驾于肉身、元气之上，因此，他从精神领域着手，压缩、凝练体内的异种天地元气。 观想。 观想一个大火炉。 而又有什么熔炉比得上这方天地？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灰，万物为铜！ 顾天泽眸光深幽，所谓的丹田气海本就不是完全真实的存在，当他以神魂观想天地熔炉之际，无穷无尽的火光将之整个丹田气海吞没。 热。 大热。 顾天泽的精气神尽皆投入了其中，整个人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铜炉，以丹田气海为核心、为中枢，无名火起。 聚变之道。 在于压缩、在于精炼、在于变化。 顾天泽的神魂投影如神祇端坐，不动如山。 脚下的金色大海，则在天地熔炉的炼化下，波涛暗涌。 呈现出一片赤红之色。 焚天煮海。 真正的焚天煮海！ 一个个气泡汩汩的冒出，整个大海一片动荡。 这只是开始。 顾天眸光微微垂落。 旋即—— 他缩小了所观想的天地熔炉的大小。 压缩！ 凝练！ 顾天泽很自然的感受到了阻力，但相较他强横的精神力量，这点阻力微不足道。 一点一点。 肉眼不可见却势不可挡的。 象征异种天地元气的金色之海，在缩小，在凝练。 似乎……可行？ 顾天泽心念一动，但也没有喜上眉梢。 现在才只是开始。 只有彻底将功法升华，才真正值得开心。 况且。 压缩与凝练异种天地元气也切实存在着风险。 端坐于丹田气海的神魂投影微微皱眉。 他能感受到，这片大海、这片天地在缩小，可与此同时，原本端坐于高空的他，却也随着天地的塌陷、浓缩，不断的下坠。 随着熔炼进度的推进。 他离滚烫的、宛若沸腾的油锅、甚至更甚的金色汪洋不过咫尺。 而更糟糕的是。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谋求到他所希冀的质变。 还要继续吗？ 他扪心自问。 一个个念头如春风吹过的杂草一般，丛生。 “会不会我猜想的道路有误？” “会不会我的机缘未至，所以才参悟不了《大日如来真经》后续的法门？” “会不会是我积累不足？底蕴太浅？” “会不会……我的神魂投影若是没入这‘沸水’之中，会不会连带彻底消融？” 顾天泽只感觉自己的思维被这一个个念头淹没，难以计数的杂思如惊涛骇浪一般拍打着他思维的小舟。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原本离沸腾之海就不远的神魂投影，在这时竟有些摇摇欲坠。 是心境不稳？内魔滋生？ 顾天泽心念一动，暂时摈弃了刚刚生出的那些杂思。 却也没有立刻拿定主意。 他在衡量得失。 ——左右不过是一个神魂投影，不过是一点修行进度。 认真思量起来，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他也能接受。 所以。 无须犹豫。 更进一步的压缩，更进一步的凝练！ 天地若一室。 沧海若一粟。 即便以顾天泽的神魂强度，在这时，也隐隐抵达了极限。 而他的神魂投影。 终于沉入了沸腾的金色之海中。 热。 烫。 以及痛。 顾天泽感觉自己的意识沉入了佛门经典中所言的苦海之中，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令他的牙关不禁咬死，冷汗直流。 但…… 虚实由来一张纸。 此间一切非真实。 顾天泽以此否决了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痛苦，整个人超然于佛家所言的六识之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神魂投影彻底被滚烫的、高浓缩的异种天地元气吞没。 彻底归于了无。 此谓寂灭。 顾天泽隐隐生出了明悟，一点灵光于心底闪烁。 随后—— 他所观想的那座天地熔炉散去。 原本广袤无垠的丹田气海，现如今只剩下了小小的一粒，金丹。 佛家的功法，修出了道家的金丹？ 当然不是。 所谓的金丹只是外表相近，而实际上，这仍然是异种的天地元气。 只是由“液态”转化为了“固态”而已。 顾天泽微微一笑。 “所谓如来，本就是一个人的本性真如。”他于心中低喃，“天级功法，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心念一动。 凝结成丹的异种天地元气再次化开，再次变成了一座一望无际的金色大海。 只是那上面已没有了一尊如神祇端坐的神魂投影。 这不是坏事。 相反。 这才是《大日如来真经》真正厉害之处。 它将“我”熔炼入了功法之中。 “我”的意识，“我”的神魂，就是《大日如来真经》的意识，就是《大日如来真经》的神魂。 这门功法与他，再也无分彼此。 以这门功法凝练出的异种天地元气就算脱离了身体，他也依旧能如指臂使。 更甚至。 哪怕打入了敌人的体内，他也能无视距离的进行远程操控、远程修炼。 因为—— 纵使分离，那依然是我！是我的一部分！ 天级功法的强大可怕与不讲道理，顾天泽直到此时才窥见了冰山的一角！ 。 第一五八章意外 功法的突破水到渠成。 但武道二重天的境界仍需打磨。 顾天泽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徐徐收功。 眸光掠过窗外渐渐昏沉的夕阳，在电子钟的数字上微微停驻，随后垂落 不知不觉。 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日夜。 他起身。 粗略的活动了一番身体后，打开了手机。 还有两格电。 有三个未接电话，与一条未读信息。 落款都是门罗。 事情有变？ 他的面色一沉。 来电时间是今天早上九点。 短信发送的时间则是九点一十二。 顾天泽点开短信。 有。 短信里只有一个字。 后面是一连串的感叹号。 其中还掺杂了一些别的符号。 看上去 似乎很是紧迫。 连打字的时间都没有。 顾天泽合上翻盖手机 “拜龙教？” 他低吟出声。 事情的脉络其实很清晰。 昨天夜里，他曾听两个女生谈起过这个新兴的宗教，因为怀疑与地竜意志有关，他委托门罗这位隐流传人前去探听消息。 然后，第二天一早，门罗就遭遇了紧急情况。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所以是拜龙教出的手？ 顾天泽眯了眯眼。 门罗的实力，他是清楚的。 虽然不是他们这群天外降临之人的对手，可好歹也有着足以比肩人榜武者的战力，放眼苍鸾星，能令他栽这么大个跟头的，少之又少。 起码，他不认为一个新兴宗教里能有这种好手。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越发昏沉的天色，整理了一番衣冠，大步迈出。 乘坐电车来到了市中心的步行街。 看着往来的人潮，他拨通了门罗的电话。 “您好。” “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顾天泽沉默片刻，再次合上了翻盖电话。 门罗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他用力将手机捏碎，用一个黑色小袋子装好，丢入了路边的垃圾箱中。 然后。 他叫了辆车。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在空我流格斗道场附近停下。 顾天泽处理完手尾后，转身没入了其中。 通过指纹身份解锁。 直接通过电梯来到了道场的最顶层。 然后与安东尼撞了个正着。 顾天泽顺势问道：“老杰克在吗？” “在。” 这位微胖的前军人也不问找他做什么，径直给顾天泽引路。 在楼道尽头的最后一间办公室，他停下了脚步：“就是这。” “麻烦了。” 顾天泽道了声谢，而后推开了房门。 老杰克正在和人通电话。 见到来人是顾天泽后，这位曾在安兹塔克一手遮天的大人物简单的几句将对方应付了过去后，挂断了电话。 “老板，你怎么来了？”他问。 “有门罗的消息吗？”顾天泽开门见山的问道。 “巧了，”老杰克说道，“他今天早上来找我打探过消息。” “几点？” “点左右，或许还要更早一些。” “拜龙教的消息？”顾天泽的眉头微微皱起。 “没错。”老杰克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找出了一沓资料，“他问我的是，我这有没有拜龙 第一五九人榜第一！ 墨尔本大教堂。 站在教堂大厅最前方的，是一名形貌、仪表皆极其出众的男子。 他一身黑色西装，剑眉星目，漆黑如墨的长发就这么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虽然年纪尚轻，可形容举止却自有有一番堂堂然的巍峨气度。 而且，还不止如此。 顾天泽分明能从他那双深幽的眸子之中，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却又令人感到森然的魔意。 天心我意决。 不自觉的，顾天泽想起了这门功法。 上感天心，下行我意。 以我意代掌天心。 这门功法，魔性的厉害，堪称青云州最具魔性的一门功法。 但也因此造就了青云州当代的人榜第一。 在世魔君宗师范。 顾天泽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各位兄弟姐妹们。” 在宗师范的身边，一名同样裹着黑色兜帽的人说道：“很高兴我们今天能共聚一堂，一同拜谒我们拜龙教的创始人，伟大的创始神的神使，师范宗先生。” “哗啦啦。” 一阵掌声响起。 “各位，我是宗师范。” 站在大厅最前方，站在面目不清的神像之下的男人说道：“也是你们的主，在地上、在人间的代行之人。” “我知道，你们深陷穷困、苦厄之中。” “我知道，你们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 “我同样知道，你们憎恶着这个世界。” “但没关系。” “因为我来了。” “我带来的丰腴的膏，地下流淌着的奶与蜜。” “你们受过的苦都无需再受。” “我许下了福音。” “听着，你们都是有福的。” “你们是主在地上的眷属，是主威能的显现。” “你们无需与这腐朽的尘世一道毁灭。” “只需向主奉上忠诚。” “你们将是新世界的主人！” “无需害怕，无需顾虑。” “现在” “揭开你们的兜帽，显露你们的真面目。” “然后。” “尽情呼吸，尽情欢呼，尽情讴歌主之名吧！” “你们理应生活在阳光之下！” 以极具煽动性的言语，宗师范说道。 “嘶洛克嘶阿尔文。” “嘶洛克嘶阿尔文。” 在顾天泽的身边，类似爬行类动物吐目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仅仅是片刻之后。 声音渐渐齐整。 “嘶洛克！” 或早或迟的揭开了他们头上的兜帽！ 他们， 竟然全部是人类！ 畸形的人类。 有的人脸上长出了角。 有些人脸上长出了鳞片。 还有的人，满嘴都是尖牙利齿。 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但无一例外，都有着与蜥蜴不，应该说，传说中“竜”相类的特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师范又在谋划些什么？ 种种念头在顾天泽心中一掠而过，但他没有，或者没来得及深思。 因为， 轮到他了。 剩下的，没有揭开兜帽的人只有他一个。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异类。 “嘶” 顾天泽模仿着他们的叫声，然后当即出手。 拔剑！ 异种天地元气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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