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演义 - xp1024.com
《游侠演义》


第1章 雨夜奇袭

阳光像月光一样羞涩地爬上床脚,月牙用最后一口气,粉刷了洛阳城下的万里阡陌交通,唤醒了窗外的梨花,唤醒了沉默的候鸟。

悠扬的鸟鸣就像娓娓道来的琴声,少年渐渐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过多少日出月落,在这战火硝烟不散的年代,这样的清晨是那样的奢侈。

少年微微直起腰,不愿吵醒睡在身旁的弟弟。轻轻推开木窗,待愈加聒噪的蝉鸣,徐徐送来夏至的暖风,擦去了他眼中的倦意。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迫不及待了,每天都要朝着出色的游侠前进啊。

和往常一样,他蹑手蹑脚地滑下床榻,踩上母亲刷过的靴子,一脚蹬上。

少年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熟悉的稻香,他走进庖厨,看到还在冒着热气的大米。今天母亲竟醒的比自己更早。

“母亲,今日为何醒的这么早?”少年坐到桌前,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边望着角落里的母亲,问道。

母亲抬起头,年已三十有余,却仍貌美如花。跪坐在炉灶旁,犹如梨花带雨,散落的黑发里,朦胧着剪水双瞳,恰似粉黛生媚的妙龄少女。

“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

哐当,筷子掉在地上。

少年的双手滞在胸前,脸上失去了表情,任由食物堆积在鼓满的嘴巴,噩梦般的记忆像铁屑扑向磁铁一样灌进他的大脑。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原来,才刚刚过去一年。

“莫非母亲想去汉中为家父扫墓?”

母亲缓缓地点了点头。

“母亲,秦岭道路崎岖,艰难险走。况今汉中形势如暗礁险滩,蜀魏两方在定军山对峙百天有余峙,已是剑拔弩张,现在经过,怕会奏响四面楚歌。”

“我意已决,纵然万马千军!”

母亲扣上灶门,站起身。双手合在胸前,凝视着远方。

“母亲,我也去。”少年也站起身,他听到了母亲潺潺流水般的目光,目光顺流而下,滴在她的脚下,直抵剑阁草庐中昏黄闪烁的灯火。

“欧阳萧,你不许同行。”母亲转过身,色厉内荏地说道。

“一年前,战无不胜的蜀国丞相器满则覆,刚愎自用,无视军师谏言,致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悔不当初,却为时晚矣。踏着战友的尸体,丞相回到汉中,当晚便来访家父,欲上书自贬为庶人,举家父为丞相。父亲作为汉中郡太守,是蜀汉最杰出的游侠之一……”

少年凝视着母亲的背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父亲却百般推辞,他是一个不愿杀死一只知更鸟的善人,不愿看着丞相就此陨落。丞相三顾草庐,父亲皆没有答应,始终在安慰和鼓励着丞相,因而受到了追逐名利的族人的鄙夷和唾弃。”

“欧阳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母亲惊讶地问道,却没有回头。

少年也没有回应,仍死低着头,把目光埋在最深的心房,继续说了下去。

“朝廷中有一中郎将,心怀鬼胎,闻知东吴夺了荆州,蜀国损失惨重,顾盼自雄的丞相定无颜见人,寤寐思服地想要取而代之。又得知丞相欲举荐父亲代行其位,应接不暇地来访丞相,并用恶毒的语言加以侮辱,丞相心如刀绞,切腹自尽。后又伪造奏议,继位丞相,又担心走漏风声,污蔑父亲才是欲篡权夺位之人,汉中王听信谗言,连夜下令诛杀……”

少年说着,母亲的眼里已满是泪水充盈,但他没有停止,继续说道:“军临房檐之下,数名刺客深夜潜入,父亲毫无防备,为了保护我们,身中毒箭,流亡途中命丧于秦岭……”

“够了,不要再说了。”母亲兰疆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早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打湿了她黑色的长裙和鞋履。整整一年过去了,她一刻都未曾停止对夫君的思念。

窗外的蝉鸣愈加聒噪,鸟儿不再打搅,静下来倾听,已分不清是知了的宣泄还是母亲的哽咽,终像是滂沱大雨砸向静默的大地,在这万里无云的阳光下。

兰疆双手拄着灶台,哽咽着近乎抽搐,紧闭着双眼,却仿佛看到了一切。炉灶中残余的青烟,肆意蔓延在空荡的草庐,那是过往的流云。未成死灰的炉火,是昔日的记忆在跳动,牵引着她,走近一年以前,那个月黑风高之夜。

荆州地处荆江北岸,上镇巴蜀之险,下据江湖之会,扼守长江天堑,交通便利,物产丰富。几度春秋,瓮城敌楼稳如磐石,几度风雨,战屋炮台岿然不动,防御体系完备,历来易守难攻,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对于三国之中领土最少的蜀国,荆州一失,实在雪上加霜。本已事处蒸蒸日上,转眼皆为郁郁寡欢,举国上下万念俱灰。然而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无法抗拒的时间。

司马捷,那个曾经战无不胜的丞相,也终究敌不过风雨催人。聊发少年狂盛,千里走单骑,只为一杯温酒;过五关斩六将,只为一世红颜。单刀赴会,名传千里之外;水淹七军,盛气直捣九霄。

“被习惯的征服,就成了规则。被统一的谎话,就成了真理。”

这是司马捷最常说的一句话。这个无数次化腐朽为神奇的丞相,荆州一战却被拉下神坛,为自己的心高气傲付出了永远无法偿还的代价。

穷极一生,立下汗马功劳,出生入死,万劫忠贞不渝,人们歌颂你,信奉你,神化你。可一旦犯下某些错误,没人还会慷慨地送出留恋,你的昔日恩情不会被忘却,但你的崩塌终究无法遏止,这就是确切的人性。

有些错误,你就是不能犯的。女人可以粗心,男人不行。

这样的想法,像条冷血的毒蛇,终日缠绕在司马捷的喉咙,越束越紧,越紧越束。终于被的图谋不轨的中常侍逼得切腹自尽。

那晚,一切安静如故,窗外的小雨,熄灭了喧闹不已的蝉鸣,敲打在房檐上,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兰疆侧卧在榻边,藉着忽暗忽明的烛光,为不肯睡去的儿子哼着童谣。旁边的欧阳萧已经睡得正甜。

他的父亲,欧阳煦,此时正在庭外挑灯夜战,时而奋笔疾书地笔墨横飞,时而心事重重地徘徊庭前。

得知荆州之后,欧阳煦完全变了一个人,往日长久栖息在他脸上的笑容从此销声匿迹。一家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却仿佛隔着条无法横渡的长河。家人们在这边,欧阳煦在那边。

几天来他一直在不断书信各诸侯。兰疆知道,如果她不是在坐月子,欧阳煦早已远离家乡,奔赴战场,她不愿成为限制丈夫出征救国的红颜祸水,但好在,今天过后,他们的第二个儿子,欧阳河就已经满月。如果没有猜错,此时欧阳煦正在提写的就是他明日出征的奏表。

伴随着天籁般的歌谣,半夜三更,欧阳煦熄灭庭外灯盏,走近温暖的床榻。看着儿子面带笑容地睡去,他终于笑了。

他像柳叶抚过湖面一样抚摸着儿子的额头,随后疲惫地走向床榻边缘,轻轻躺在兰疆身边。

窗外的细雨渐渐停下了下来,怀中的微风也略带倦意,心不在焉地吹吹停停。

过了许久,草丛中一阵窸窣,数个黑影一瞬间从中跃起。最后站起一个蒙面人,在寒冷的月光中注视着一切。

已经几天未睡的欧阳煦显然没有察觉,直到6名刺客拔出他们的尖刀,才料事不妙。

6把尖刀一齐砍向欧阳煦,欧阳煦没有任何防备,武器也不在身边。

“再见了!”

刺客齐声大喊,刀刃却被忽然起身的欧阳煦单掌接住。

只见欧阳煦手掌冒着金光,赫然一个“金”字耀眼不已。刀刃死死切在他的手掌,他却根本没有受伤。

“难道说……”刺客们被吓得动弹不得,纷纷打着冷颤。

“我的金行侠术,可以随意改变武器的硬度,你们的刀刃现在和河边的芦苇别无二致。”说罢,欧阳煦用力一握,刺客们手里的尖刀瞬间粉碎,随后三拳两脚,打昏了6名刺客。

“快逃!一定还有其他刺客!”欧阳煦大喊。

被吵醒的欧阳萧还蒙在鼓里,兰疆已经回过神来,单臂抱着次子,手忙脚乱地收拾行囊,并打上死结。随后看了一眼席上的竹简,那是欧阳煦几个时辰前所写,恐是北伐的奏表,兰疆跑去,重新拆开行囊,把竹简卷起后放了进去。

再回身一看,欧阳煦已经手握三叉戟,披上了久违的游侠披风。

第2章 细雨中的呼喊

他靠在窗边的墙上,用手指在窗户纸上轻轻戳出一个小洞,暗中观察,发现三条岔路都堆满了士兵,简直就是攻城拔寨的阵势。

“煦郎,后门空无一人,我们从后门逃吧!”兰疆站在后门,急切地说道。

“空无一人?”

欧阳煦不敢相信,亲自来到后门发现确实如此。短暂地思考后,说道:“眼下先帝已崩殂,丞相司马捷也已殒命,蜀汉上下已然人心涣散,李晓只要除掉我,就可挟天子以令诸侯,迈出篡权的第一步。后门方向有条小路,直抵剑阁南门,穿过层峦叠峰即是蜀道。蜀道难行,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泱泱大国找不到比这更适合伏击的地点了。”

“可正门亦有大队刺客,切其三条大路均通向魏国。”

“眼下之势,暂时投奔魏国是唯一出路。曹鸿鹄一直想与我共谋天下,定会出手相救。”

听到这一番话,兰疆愣住了,热恋十余有年,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欧阳煦对国家的热爱和忠诚,之死靡它地辅佐汉中王,三拒丞相于草庐之中,受到族人鄙夷也在所不惜。夜夜克己奉公,为的就是歼灭曹魏与东吴,匡扶汉室,还国家一片和平的复兴。

以欧阳煦的实力,即便众军埋伏,也完全可以突出重围,只要把司马捷的亲笔书信送到天子手中,一切即真相大白,便可粉碎逆贼篡权的阴谋。

可蜀道难于上青天,铤而走险会让妻儿身陷囹圄,如果身中埋伏,只怕会重蹈丞相败走麦城的覆辙。在家与国兴亡之中,欧阳煦选择了守护家人,哪怕因此投奔敌国,违抗自己的内心。

兰疆深受感动,怀中的欧阳河从梦中醒来,大声啼哭。

“跟我来!”

欧阳煦手持三叉戟,一马当先地冲出正门,三路人马围在庐外,却没有任何惧色。

草丛中的蒙面人见到破门而出的欧阳煦,眯着眼睛,心中窃喜,果然如他所料。

他故意将兵力全部堆在前门,把后门完全放空,这样欧阳煦反而会更加坚信其中的阴谋,一定会为了妻儿放弃蜀道,逃往秦岭。而实际上后门是完完全全的阳关大道。

计谋显然是多算一步的蒙面人赢了,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对抗了。一方是蜀国五虎上将之首的欧阳煦,一方是蒙面人的三千精骑,究竟哪一方会更强呢。

蒙面人眯起他小到几乎消失的双眼,仍伏于草丛,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纹丝不动。

欧阳煦面对三路骑兵,深吸了一口气,怒视着前方。三千精骑也做好姿势,各个屏气凝神。双方已是剑拔弩张。

忽然,欧阳煦竟将他的三叉戟当做标枪,掷向中路的骑兵。骑兵们严阵以待,凝视着三叉戟判断落点。

“这戟不能接!只能躲!欧阳煦八成是用金行侠术是改变了三叉戟的重量。快闪开!”一骑兵慌忙大叫。骑兵们听闻都战战兢兢。

正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飞来的三叉戟时,只有蒙面人一人注意到,欧阳煦已摆出九字真言中的智拳印。

“那是……智拳印!集风之力,欧阳煦使用的不是金行侠术。”蒙面人忽然想到,正欲通知部队。

可就在眨眼的一瞬间,眨眼之前还在百米开外的欧阳煦,再次睁开眼睛,竟然已近在骑兵部队眼前。

“好快!”

欧阳煦跃至半空,抓住了空中的三叉戟,单臂舞动,身后游侠披风随风摆动,上面的牛相图腾忽然闪烁金光,三叉戟也冒着白光,白光越来越强,范围越来越大,就像三颗巨大的牛角,包裹在三叉戟之上。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转眼间,三条路上的骑兵被全部击飞。

“这……就是集风之力的牛相侠术吗,欧阳煦果然名不虚传。”蒙面人看得瞠目结舌。

正在这时,欧阳煦忽然朝着蒙面人方向径直冲了过去。

蒙面人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冷颤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了,心脏如同擂鼓,狂跳不止,近乎窒息。

“此地不宜久留。兰疆,萧儿,你们只管前行,我来殿后。”

原来没有暴露,蒙面人心有余悸地一点点睁开眼睛。见不远处的欧阳煦牵走了骑兵的三匹马,并扶着兰疆坐上马鞍。

天空中再次飘来细雨,兰疆搂着襁褓中大哭的次子,深情脉脉地注视着马下的夫君。

“快走!”欧阳煦大声呼喊道,后扬鞭抽向兰疆的马。

秋风四起,骏马一声高呼,拔腿向前飞奔,欧阳萧驾马紧随其后。

北上途中,一行人遭遇数次伏击,均被欧阳煦轻松化解。仅仅一天,一家人就抵达了秦岭。距长安仅一步之遥。

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四面八方传来的战鼓,好似千军万马,浩浩汤汤,久久回荡在山领。

第3章 万矢之的

一家人刚刚踏入崎岖的山路,四面八方的山洞里鼓角齐鸣,万根乱箭齐头射来。

山间的飞鸟顷刻间逃窜到空中,撒下纷纷扬扬的羽毛。

嗖嗖嗖。成千上万的利箭像大雨般袭来,如同飞蛾疯狂地扑向黑夜中唯一的篝火。

最高处的山洞深处,统领刺客们的武将,躲在暗处观察。果然如李晓所料,欧阳煦为了妻儿的安全,放弃了蜀道,北上逃亡,途径秦岭,而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取他首级。

形势危急,千钧一发之际,欧阳煦突然下马,随后大喝一声,手掌再次闪烁金光,出现“金”字。他双手合十,掌间搓出一个闪耀的球体。

“金行侠术-万矢之的!”

球体飞上天空,逐渐膨胀,所有的箭矢都被吸附到这颗带有磁性的球体上。箭矢越吸越多,磁球越来越大,恍然间简直变成了一颗陨石。

箭与箭之间极速摩擦,球体瞬间火光四射,锵锵撞击之声响彻云霄,萦绕荡在山谷之中。

兰疆左手抱着刚刚满月的欧阳河,右手扬鞭。

“驾!”欧阳萧也挥手扬鞭,抽向马匹,整个峡谷的刺客目送着他们突出重围。

拖在后面的欧阳煦,从行囊中掏出一张符咒,卷在三叉戟的握柄上。

“通灵侠术-雷嗔电怒!急急如律令!”

念过咒语,他奋力跃起,瞪大双眼盯着磁球,咆哮着掷出三叉戟。

电光火石之间,三叉戟刺入磁球,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青蓝色电流一触即发,吸附在其表面的箭矢剧烈晃动。

轰的一声,巨大的磁球瞬间炸开,万根箭矢刹那间被弹开,向四面八方以极快的速度飞去,三叉戟也被崩飞。

欧阳煦再次跃起,接住三叉戟,立即赶回兰疆和欧阳萧的身旁,动如脱兔地挥舞长戟,一根不剩地挡住飞来的箭矢。

而与此同时,山谷里尽是惨绝人寰的叫声,山洞中不及藏身的刺客全被乱箭刺中。一具具尸体从山间坠入万丈深渊。

“原来如此,使用金行侠术制造磁体,化解万箭齐发,同时又利用磁体的引力,将粘有通灵符咒的三叉戟插进磁球,召唤大量的同性电荷,利用巨大的斥力,弹出吸附在磁球上的箭矢。”

山洞中的武将分析着欧阳煦的战术,不禁感叹道:“这就是欧阳煦的实力……不愧为五虎上将之首,真是可怕!”

“全军听令,此役只许胜、不许败,斩杀欧阳煦者,赏钱万两黄金,决不能让他归降魏国!”

群雄轩然响应,现磁球已破,众人再次将箭矢挂在弦上,准备放箭,却发现根本箭矢如同树叶一样软,根本撑不起弓弦。

“这……难道说……”

“看来欧阳煦将侠术融合了在三叉戟中,在刺中磁球的瞬间,侠术已经传给了吸附在其表面的箭矢。磁球炸裂,箭矢飞向四面八方的山洞,将洞内的铁器全部被软化。”

再次分析战术,武将似乎彻底被欧阳煦的侠术折服,大赞道:“欧阳煦远比想像中得更强,我们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他对于金行侠术的理解已经超过了金行本身。我们决不能放虎归山!”

“可是……要怎么办呢?远程攻击不奏效,近战的话,就是全军出击,也只怕会全军覆没。”一名刺客颤抖地说道。

武将大笑:“五行之道,相生相克,乃万物之法则。”

“对啊!将军乃火行游侠,火能克金,金遇强火,必见销熔!”

“不仅如此……”说着,武将从行囊中掏出一张符咒,放在地上。

嘴里默念着什么咒语,随后用力将手掌拍向符咒,使出通灵侠术,符咒闪出耀眼金光。

一团黑色的火焰徐徐从天而降,停在术者身前,漂浮在符咒上空。

黑炎不停吞噬着周围的空气,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黑炎悬浮于空……难道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众将皆目瞪口呆。

“正是。这是丞相赠予我的克敌之宝,我们能谋善断的丞相早就预料到,欧阳煦会使出万矢之的对抗弓箭伏击。早在赤壁之战中,他就曾利用这个术盗来曹军的十万只箭矢,才有了后面的铁索连环和火烧赤壁。”

“纵使欧阳煦的金行侠术再强,将军的三昧真火也一定能将其融化!”

由于黑炎的吞噬,山洞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众将感到呼吸困难,纷纷痛苦地扯住喉咙。

“受死吧!逆贼!看我的最强绝技!”

武将的掌心忽然闪出金光,出现“火”字。身后披风上的蛇形图腾也发出刺眼白光,蛇的舌头逐渐变成血红色,越伸越长。

“火行蛇相组合侠术-炎蟒之舌!”

武将向后一跳,猛吸了一大口气,双手摆出九字真言中的普贤三昧耶印,随后喷出一股炽热的火柱,火柱穿过三昧真火,瞬间被染成黑色,穿透层层磐石与峰峦,摧枯拉朽地向前飞驰。

黑炎化作一条巨蟒,巨蟒张开嘴巴,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射出黑炎之箭。直插欧阳煦的心脏。

时间在此刻仿佛静止,世界也变得鸦雀无声,兰疆和儿女们感觉到了异样,缓缓回头。

兰疆拼命地喊着夫君,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拼命地牵住狂奔的马,却使不上任何力气。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犹如梦魇一般,但这真真切切的感觉告诉她,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第4章 欧阳煦之死

躲在山洞暗处的武将,使出火行侠术,融合了通灵出的三昧真火。

火柱直插欧阳煦,他的全身瞬间被火焰覆盖。烈火也点燃了崎岖山路中的大片草木,领下一片火海。

“将军,为何不见三昧真火的黑炎?”

手下的刺客问道。武将大笑:“三昧真火的黑炎一旦接触人体,会直接钻进五脏六腑,瞬间吞噬掉人的体液,致人死地于无形之中。中了这招,欧阳煦已是强弩之末,就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他。”

兰疆转身,见茫茫大火中的欧阳煦,身体已如枯木一般僵硬,山间一阵狂风,把他的身体吹倒在火海之中。

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即刻,环山周围烟尘四起,如同滚滚而来的海浪,千万刺客蜂拥而下,为了抢夺欧阳煦价值万贯的首级。兰疆和欧阳萧瞬间被刺客们包围。

“丞相有令,诛杀欧阳煦全家!”

众人齐头大喊,挥舞着兵器向他们冲去。

九鼎一丝之际,眼前忽然卷来一阵旋风。

旋风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总角之年的少年。

老人须髯如戟,满脸皱纹,双眼几乎萎缩成一条线。身披显有羊相图腾的游侠披风,褴褛的白色青衫下系着条蓝色腰巾,左手握着手杖,右手手掌向上,发出闪闪金光,最终定格成了“水”字。

老人忽然睁大双眼,露出瞳孔。众人惊奇地发现他的瞳孔竟印有八卦阵中的三爻卦象。

他的掌心不断冒出大小不一的泡沫,在阳光折射的下映得五颜六色,泡沫逐渐团聚,越积越多,渐渐形成一股不断旋转的水涡。

水涡纵向翻滚在老人的掌心,席卷了周遭的滚滚风尘。兰疆的视线被遮,不得已紧闭双眼,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人从后面抓住。

她拼命反抗,疯狂挥舞右臂,用脚向后乱蹬,同时左手依然死死地搂住怀中的欧阳河。

“水行侠术-水龙卷。”

哗得一声,老人手中的水涡瞬间向外散开,水量巨大,简直是一片大海,围在四周的数千兵马弹指之间被巨浪全部冲飞,满耳尽是惨绝人寰的叫声。

巨浪刹那间淹没了山间的熊熊烈火,天空中浮现一道波澜壮阔的彩虹。

没过多久,周围的环境似乎已经平定,兰疆感到那人放开了自己的柳腰,睁开双眼,见欧阳萧就站在自己身旁,四周云雾缭绕,隐绰缥缈,原来他们已站在高山之巅。

回头一看,竟是刚刚旋风中忽然出现的少年。

正迷惑不解之时,眼前又一阵旋风,是刚刚的老人。

老人的手杖被插进腰巾里,双手托着欧阳煦和他的三叉戟,轻轻放在地上。

兰疆赶紧走上前去,失声痛哭,跪在地上,颤抖地将耳朵伏在他沾满鲜血的心脏。

此时天空中再次飘起细雨,轻轻地拍打在兰疆的背上,而她感到的却是万根锋利的针尖。

老人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身旁的少年默默注视着,一言不发。

“父亲!”

欧阳萧也涕泪横流地跪下来,撕心裂肺地大声呼喊,声音像箭矢一样穿透层层浓云,却唤不醒父亲冰冷的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兰疆终于醒来。原来她不觉中昏了过去,即使是在昏迷中,左臂依然紧抱着儿子。见欧阳萧也疲惫地睡在地上,两侧脸颊的泪痕已经风化。

环顾四周,救他们一命的老人和少年已经不见踪影。又一看,原本空无一物的不远处,立有一块石碑。

兰疆艰难地站起来,踉跄地走近,发现石碑旁的土地有一个半米深的凹洞。

这凹洞的尺寸和去丈夫的躯体大抵相同,想必是那位老人和少年为他准备的坟墓。

她不知道萍水相逢的两位高人为什么要出手相助,她也没有心情去思考,陪伴自己十年有余、茫茫尘世中唯一能读懂她内心全部秘密的男人,为了保护妻儿,违背自己的内心,潜逃出国,却在途中溘然长逝。想起那些年一起淋过的雨,和那些他未了的梦,兰疆再次涕泗流连、泣不成声。

“父亲的遗志,由我来继承。”

不知何时,欧阳萧也醒了过来。兰疆回头,她从未听过欧阳萧如此坚定的语气,仿佛变了一种声音。

看着年仅11岁的儿子沧海一样的眼神,她攥起衣袖擦去眼泪,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欧阳萧双手托着父亲的尸体,已是冰一样的寒冷、煞白、坚硬。

从那以后,兰疆就带着儿女来到西北,离开那片生活了三十年的土地。

第5章 焉能道我非男儿

欧阳煦死去的场景,像电影一样反复循环在兰疆的脑海,不知何时,晴朗的蓝天忽然暴风骤雨,而她沉浸在记忆中,全然不知。

窗外的黄鹂,和房中的两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房间也变得夜晚一样漆黑无比。

桌上的早餐,热气渐渐消失。炉中的熏烟,也越散越淡。

“母亲,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愿让你一人承受这生死离别之痛。家父殒命之时,我立誓接过家父的遗志。虽六尺不足,焉能道我非男儿!”过了许久,欧阳萧终于开口。

焉能道我非男儿,兰疆听到这句话,在泪中困难地睁开双眼。

房门大敞四开,暴雨戛然而止,一缕阳光射入,打在欧阳萧的身后。欧阳萧一拳重重锤在自己的胸前,露出比阳光更阳光的笑容。

母亲瞪着模糊的泪眼,在逆光之中望着自己的儿子,恍然之间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良人,儿子继承了父亲阳光一样温暖的微笑,和那坚定的眼神。

兰疆在欣慰的笑容里渐渐停止了哭泣,窗外的知了也平静了下来,鸟儿重新开始她们的歌谣。

两人饭后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兰疆将欧阳萧的弟弟欧阳河托付给跟随相公戎马一生的侍郎,随即策马上路。

欧阳萧母子越过高山低水,突破层层阻碍,终于在次日清晨来到秦岭。

此地果然重兵把守,众将纷纭,军事重地岂是庶民走亲访友之路。

兰疆不甘示弱地与众将激烈对峙。几回合的言辞交换,众将无奈,纷纷举起弓箭,欧阳萧大惊失色,急忙劝告母亲,想想家中的孩子,但母亲早已失去理智,誓死不屈。

魏国讨伐汉中的武将听到城外有女子招摇过市,怒不可遏地来到阁楼之上,正欲下令放箭,可在看到兰疆沉鱼落雁的美貌后,立即下令放下弓箭,打开城门。

“敢问淑女为何去向秦岭?”武将小跑而来,色眯眯地盯着兰疆,眼睛忽上忽下,扫描着她曼妙的身体,问道。

“为我死去的郎君扫墓。”

“哦?那淑女如今是无夫之妇?”武将露出淫笑,兰疆点了点头,他继续说:“我可以送你出城……”

“可以吗?多谢将军!”兰疆一直低沉的头颅忽然抬起,用清澈如玉的双眼,凝视武将肮脏如泥的双眼。

跟在身后的欧阳萧正紧攥着拳头,时刻准备着教训这个居心叵测的好色之徒。

如其所料,一路走着,武将便出其不意地握住兰疆的玉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武将答应送母子二人去往秦岭,但开出的条件是和她共度一夜。

“我心有所属,肉体不过是心灵的仆人,阁下死了这条心吧!”

武将三番五次地尝试全被拒之门外,见兰疆毫无动摇之意,他不得不放弃了龌龊的念头,但仍旧护送两人到达秦岭。

三人来到高山之巅,武将看到了欧阳煦的墓碑,惊出一身冷汗。

魏国千万诸侯武将,无人不知曹鸿鹄对欧阳煦的尊敬。还好兰疆拒绝了他无礼的条件,不然魏王知晓此事,贬为庶人是小事,怕是性命都难以保全。

兰疆迈着缓缓的步伐走近墓碑,触景生情,想到了一年以前的今天。哭得地动山摇,歇斯底里。

兰疆与欧阳煦的初次见面,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还是少年的她被黄巾军围困在墙角。临危之际,少年欧阳煦及时出现,三拳两脚击退了为非作歹的恶人,随后拍了拍胸脯,露出微笑。

那一时刻,兰疆仿佛感到一颗太阳,暖暖地挂在自己眼前。

跪在夫君的墓前,她仿佛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不停回荡在耳畔。

兰疆亲启

请恕余近日于卿之怠慢,盖今蜀汉危若累卵,荆州已失,益州疲弊。先帝崩殂,丞相遇害,逆贼当道,蒙蔽少主,统领诸侯。丞相生前授臣于败军之际,命臣于危难之间,若托付不效,天理难容。待臣讨伐汉贼,匡扶汉室,还于旧都,吾等便迁至幽僻之林。与卿看云、看雪、看日出与日落、看蜘蛛结网、看破茧成蝶;与卿听风、听雨、听潮起与潮落、听黄鹂低吟、听燕语莺啼。旦不复兵荒马乱,唯高山流水;夜不复刀剑锵锵,唯皓月星空。以其日也,臣此表出,再出祁山,定早归来。临表涕零,不知所言。唯以余生令卿知吾之尽心。

欧阳煦谨启

这是欧阳煦被刺前夕在庭院里写下的,兰疆本以为是出师的奏表,在他与世长绝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写给自己的书信,终成了他一世英雄的绝笔。

一旁的魏国武将,骄奢淫逸,妻妾成群,又怎能明白这永世不得再见的相思之苦,爱所以刻苦,只因其深也。

欧阳萧背对着母亲,他又何尝不心如刀割,但他不能哭泣。从父亲死去的那一天起,他便立誓接过父亲的衣钵,继承父亲的意志,平定江湖战乱,诛杀天下恶人,又不伤一只知更鸟;武艺盖世无双,习得天下侠术,又不独揽天下大权。

这才是那个说出“焉能道我非男儿”的、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做的。

第6章 家鼠安知猛虎之心

兰疆母子回到洛阳草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而欧阳萧即刻恢复训练,此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和往常一样,第二天清晨,便拿起那陪伴了父亲十余年的三叉戟,来到三里外森林,铿锵有力地挥舞。他每天要在这里练到太阳下山。

没过多久,蜀汉的军师用计断了曹魏的粮草,武将不得已退兵,暂时放弃南下。

随后的日子,平静的像是海面,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天气渐渐变得寒冷,曹鸿鹄派人送来御寒用的裘皮衣裤,又在草庐中修了一个燎炉。这大概是洛阳城里最温暖的草庐。兰疆很是感动。

一年前,兰疆拖家带口来到魏国,他不仅没有把兰疆一行人当做累赘,反而城门大开、设宴款待。

诸侯们都觉得这样不妥,那时蜀国政权已经被心狠手辣的李晓控制,他出兵万余,虽然杀掉了欧阳峰,却没有取得首级,甚至连他赢弱的妻儿都逃出生天,一定怀恨在心。如今兰疆拖家带口迁居魏国,很有可能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家鼠安知猛虎之心!”

曹鸿鹄一声巨吼,纷扰的朝廷立即鸦雀无声,诸侯们都规规矩矩地坐地很端庄,一动不动。他这一嗓子把一部音乐剧吼成了一幅画。

但曹鸿鹄绝不是刚愎自用之人,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的从谏如流,才能在官渡之战中以弱胜强,击败袁军,终在知天命之时成为一代枭雄。

相比于那样白捡一块徐州的蜀王刘泣、和子承父业的吴王孙制衡,曹鸿鹄实在算不上好运。从弱冠之年的洛阳北部尉,他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仗也都是自己一场一场打出来的,蓦然回首,一将功成万骨枯。

今日与欧阳峰的妻儿相遇,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曾让他夜夜觊觎的蜀国猛将,侠术名扬四海、谋略横行九州、丹心至死不渝。要问曹鸿鹄为何善待他的妻儿,只因最本真的欣赏。

欣赏,永远是掠夺的第一步。就像接受,永远是否定的第一步。不懂虚怀若谷,谈何招贤纳士。不懂自愧不如,又谈何超群越辈。

曹鸿鹄始终坚信,骄傲与嫉妒,可以成全一代猛将。而谦卑与赞佩,则可早就一代国王。为达心中的乌托邦能伸能屈,才能真正意义的骄傲。

宴会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曹鸿鹄酒至半熏,又想起欧阳煦的生平,情不自禁放声高歌。

一别累月,思何可支?

秋寒料峭,心甚系念。

今见君妻,溢于言表。

愿以为故,供以宜廷。

嗣值风华,继君之坚。

愿以为子,言传身教。

忽闻讣告,盖君长辞。

恸泪满襟,万醉不复。

洛阳秋水,不尽萧萧。

夷贼三族,方消我恨!

尤记初见,英姿飒爽。

德宏才羡,心折殊深。

侠肝义胆,梦寐神驰。

未尝共谋,甚为遗恨。

继以君志,诺以君言。

拔奸复汉,天地共鉴。

次日,洗盏更酌,杯盘狼藉。曹鸿鹄没有借醉食言,供以兰疆一家人妃子级别的待遇,却被其婉言谢绝,数次推拉后,曹鸿鹄无奈,只能尊重兰疆的意愿。

曹鸿鹄承诺,定亲率军马为欧阳煦复仇,诛杀李晓三族。随后派人将兰疆母子送至洛阳城南的草庐之中。就是他们现在的居所。

第7章 命运的邂逅

又一年后,欧阳煦逝世已两年有余。当年那个躲在襁褓中大哭的欧阳河也已两岁有余。

他的哥哥,欧阳萧,在这一年间闻鸡起舞,焚膏继晷地练习武艺,成长神速,训练也越来越刻苦。

起初每天中午都会回家休息一刻钟,渐渐地就变成了披星戴月,从那以后,母亲每天中午徒步三公里送去午饭。

结束一上午的训练,看着笑意满盈的母亲和弟弟,是欧阳萧每天最欣悦的时刻。

这天晌午,欧阳萧在林中吃完午饭,跑去附近的小溪饮水。

他像只小犀牛一样埋头喝水时,忽然察觉到对岸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赶紧慌忙站起身,攥紧手中的三叉戟,向前方凝视。

隐约中见对岸渐渐浮现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影,和一个身材与他相仿的身影。

“您……爷爷!”

两人越走越近,欧阳萧终于认出了他们。

“爷爷!爷爷!”

少年拔出靴子,跳进小溪,边跑边喊。

两人还没认出来欧阳萧,见状便停下脚步。

“爷爷!您还认得我吗?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少年跑到长者身前跪了下来。

长者睁大双眼看着伏地的少年,瞳孔里三爻卦象清晰显现。这位长者正是两年前在秦岭出手相助的那个老人。

“认得,快起身吧。”老人扶起欧阳萧。

“爷爷,请收我为徒吧!我想成为像您一样的游侠。”

老人听闻此句,摇了摇头,“罢了,我已是风中残烛,强弩之末,无力收徒了。这是我的关门弟子,东方穆。你可以向他学习,如果他愿意的话。”老人指了指他旁边的少年。

欧阳萧抬起头,打量着这位年纪相仿的少年。

那少年鼻梁高耸,眼眸乌黑深邃;肤色白皙,轮廓棱角分明;两肩的肌肉撑起了宽松的布衣,清澈的长发和身后的白色侠袍随风飘荡,袍上的龙相图腾依稀可见。

“爷爷!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愿和这位前辈共同努力。”

从这句话后,老人便没有再理会过欧阳萧,但欧阳萧的执着超乎他的想象,一直跟在身后走了数十里,天色已经暗到看不见路了。

“够了,你该回家了,如果不想母亲为你担心的话。”老人转过身,严肃地说。

欧阳萧当即跪下,声泪俱下:“恳请您收我为徒!我的父亲也是一名游侠,两年前,蜀国丞相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身败名裂,本欲自贬庶人,荐家父继位丞相,但家父百般推辞。奸贼李晓借机恶言相加,郁郁寡欢的丞相怀恨自杀,奸贼又伪造丞相遗嘱,自封丞相,欲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怕家父坏事,便捏造谎话散谣,少主听信谗言,下令诛杀我们全家。家父为了保护我和家母,放弃蜀道,前来投魏,却途中残遭暗杀。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去,我紧握着他的双手,立誓接过父亲的遗志,平定战乱,兴复汉室!我需要您的指点。”

一旁的东方穆在夜色中抬头望着师傅,却看不清师傅的表情。

“三日后的晌午,我在林间小溪等你,若你能一字不差地背下道德真经,我就收你为徒。”

少年猛地站起身,又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谢师傅!”说完便转身跑去。

东方穆和师傅目送着欧阳萧疾驰的身影,站了良久。时值初秋,缠黏的晚风送来蝉鸣和草香,一天远足百里,该休息了。

一道金光闪过,师傅的左手上出现一个“土”字,一闪一闪地像星星一样,点亮了万籁的草原。

“土行侠术-沟壑!”

只见前方平坦的草地突然裂出一道缝隙,又迅速向两侧延展,活生生地出现一条数十米长的沟壑。

“师傅还会土行侠术?”东方穆呆呆地看着沟壑,跟随师傅四年有余,第一次见到这个术,他看傻了。“你不是水属性吗?”

“东方穆,先休息吧,明天跟你解释。”

两人跳进沟壑,拿出行囊中的席子,躺上去。枕着黄土高原,盖着一夜星空,两人渐渐睡去。

次日黎明,一阵兵荒马乱,两人都被吵醒了。

第8章 游侠之力

数万大军高举“魏”的旗帜,向南方行军,这已是一年里曹鸿鹄第五次挥师南下,前四次南征不仅寸土未得,还接连折损大将,其中不乏这位老人的得意弟子。但正如曹鸿鹄所说,惧怕失败的人永远不会成功。

几次跌倒,几次卷土重来。这两年间,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当年对兰疆许下的诺言。

“前方不远处有座小山,我们去那里修行吧。”

两人拾起席子,拍了拍尘土,扬长而去。

“东方穆,你昨天问,我既然命里属水,为何能用土行侠术。”一路上,师傅向东方穆解释了侠术与五行的结合机制。

世间的日月星辰和混沌万物的本质都是运动与转化,金、木、水、火、土即是构成物质本质的基本元素。想要成为游侠的人,须有强大的意念,通过内家的修炼,提升体内的“易”,获得游侠之力。

成为游侠的标志,是身后的白色侠袍中游侠对应属相的图腾,不同的属相与基本侠术结合能产生生肖组合侠术。

这些基本的侠术能让游侠和普通的武者拉开足够大的战斗力差距,只有少之又少的游侠能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修行获得五行之力,战力会增强数倍。

修完一行后可继续修炼剩余的四个行,难度和危险也成倍增长,多少游侠为了追求力量而丧命。

习得同种属性的游侠,能掌握此种属性的基本五行侠术,也可能根据个人“易”的不同,获得不同的特殊侠术,师傅昨天使用的土行侠术,改变了地形地貌,就是他独有的特殊侠术。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在修完本命属性的水行之后,又修行了土行。这样就可以因地制宜,在特定的情况下施放更有针对性的侠术。”

“是啊,当年我……也是险些……死在梼杌的利爪之下啊。”师傅拄着手杖,一边登着山,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东方穆的师傅自小是个活泼言多的孩子,直到二十岁那年,他的一位好友去世。从那以后,师傅变得少言寡语。只要他举起茶杯,无论是谁对他讲话,他都会喝完一口之后再开口讲话。

而今却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忙着回应东方穆,大概是因为他已很久未见到自己的关门弟子用如此崇敬的眼神望着自己了。

“梼杌?那是什么?”

“是守护在蜀南竹海的凶兽。游侠五行的修炼,是在九字真言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

“更上一层楼?”

“是的。道家的九字真言可以汇集九大自然元素之力,增强自己的侠术。而一旦游侠掌握五行之力,即可以超脱自然,自己创造五行元素,使出五行侠术。在修行最后,战胜五大流派的掌门人方可下山,而途中却有五只凶兽分别拦截,多少游侠都丧命于此。凶兽是憎恶的集合,会无理由的对自想要走出这里的游侠们进行攻击。它们各个凶悍无比,拥有动摇天地的力量,却无法被杀死。”“无法被杀死?为什么?”高处忽然袭来一股强烈的山风,东方穆停下脚步问道。

师傅也停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道:“凶兽能给你真实存在的伤害,但凶兽本身却并不真实存在。”

“就是说凶兽是虚体。”

“更准确的说是虚实相生的幻境,恶念存在每个人的意识中,恶念越强的人,凶兽也会来的愈加凶猛,凶兽与游侠内心深处的憎恶同在。”

“师傅是上善若水之人,应该碰不到凶兽才对。”

“哈哈哈!”师傅捋着他那半根手杖一样长的山羊胡,大笑起来,又说道:“此言差矣!”

东方穆严肃地凝望着师傅。

“我曾经企图平定这乱世中的纷纭战争,所以创立了侠道馆,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一心向善的游侠。他们入道仪式上都曾立下誓言,愿做和平的拥趸,就像昨天那个少年一样,可一点一点地,或出于被诱惑的贪欲,或出于被威胁的无奈,最后都被各诸侯操纵,游侠反而丈量成为各国的军备力量的不可或缺的标尺,才造成了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

东方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师傅继续说道,却被又一股倾泻而来强劲的山风打断。

狂猛的风暴把林中几十寸粗的小树都被拦腰折断,树枝像是醉汉胡乱摇摆的胳膊,叶子像倾盆骤雨一样落下。

东方穆把胳膊交叉地挡在脸前,就连他沉重的行囊也被大风刮了起来,头发早已被完全吹在脑后,身体像是被万根针尖刺着一样麻痹。

伴随呼啸不止的山风隐约夹杂着远方烽火连军的嘈杂声,许是哪支奇袭部队欲趁着振聋发聩的风声行军。

第9章 师傅景儒

良久后,山风渐渐消散,行军的脚步声也随之消失,大概是被大风吹乱了阵型。

“东方穆,做得好。”师傅见东方穆和自己一样站得很稳,称赞道。

这是几天前师傅刚刚传授的侠术,名为“侠术-御”,这个术是比较高级的基本侠术之一,只有毫厘不差地运用体内的“易”,才能使出。可使神经中枢进入假寐状态,以降低外界环境对于身体的影响。

这本是用来格挡对手攻击的侠术,东方穆将其巧妙地运用,抵挡了大风。

“你教过我,最强的游侠不是掌握最多的侠术,而是合理地运用掌握的侠术。”说罢,两人拍下身上的枝叶和灰尘,继续朝着山顶前行。

两人在山顶修炼了三天三夜,第四天黎明,师傅带着东方穆下山,去往和欧阳萧约定会晤的森林。

“师傅,近年来多少人怀着一炷心香向你求师,有甚者风雨无阻地在门前叩拜了几度春秋,你都没有丝毫动摇。为何为了一个孩子通权达变?”下山途中,东方穆问道。

师傅陷入沉默,良久后,答曰:“他有点像我一位过世的朋友。”

两人来到林间小溪旁,见到了守株待兔的欧阳萧。

“爷爷!您来了!”

“背下来了吗?”

“背下来了,我这就向您背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从晌午到下昼,欧阳萧竟真的一次不差地背完了《道德经》,还能颇有见解地重读和断句。师傅和东方穆都看得目瞪口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爷爷,请收下我吧!”欧阳萧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快请起,我答应你。”老人搀起欧阳萧,欧阳萧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难掩欣喜地纵情大笑起来。

向来笑比清河的东方穆,也在一旁露出嘴角的微笑。失去父母的他,孤身自傲的他,好像终于见到自己认可的朋友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景儒的弟子了。”

“谢师傅!请受徒儿一拜。”欧阳萧又一次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只有心存道德之人才有机会继承太上老君的意志,获得游侠之力,你已经具备了这个最基本的要求。剩下的……”

景儒说着,从行囊里取出三本书,分别为《连山易》、《归藏易》和《周易》:“万物相生相克,世间阴阳交织,其中的玄妙全部在这三本书里,掌握了三易,便掌握了一切变化的本源,从而汲取大自然的能量,成为游侠。”

“谢师傅!”欧阳萧双手接过书籍,想要叩谢,却被景儒用手拦住,便转而深鞠一躬。

欧阳萧带着师傅和师兄回到家中,母亲兰疆早已为救命恩人备好酒席。

热气升腾的炭火烤鱼,香气扑鼻的药膳仔鸡,晶莹剔透的川北凉粉,汤醇汁浓的温炖白鸭,再配上曹鸿鹄不久前派人送来的杜康,可谓好酒配硬菜。草屋虽略有简陋,但伙食已是宫廷级别。

兰疆邀请隔壁的侍郎作陪,侍郎携女儿共同赴宴。

由于欧阳萧往日都是早出晚归,除了偶尔来放的住在隔壁的侍郎,大多数时间,家中只有两岁的次子和兰疆相依度日。

往日清冷不已的草庐,终于浮现了久违的生机,往日只有飞蛾知了游走的庭院,今夜多了几只逢场作趣的青鸟。

第10章 上路

几个时辰后,酒过三巡,杯盘狼藉。

兰疆搀扶着侍郎,艰难地把他和他的女儿送出庭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侍郎醉酒。

作为欧阳煦生前的随从,侍郎是向来少言寡语。醉酒后判若两人,张嘴闭嘴要收复江东,统领乱世。

起初兰疆还应声附和,后来没人再理他了,他却依然滔滔不绝,且变本加厉,简直进化成了一部复读机,丝毫不在意身旁女儿的嫌弃的目光。

随后兰疆回到家中,也就一转眼的功夫,东方穆和欧阳萧竟都已经睡着了。

这晚,景儒借宿在草庐中的正房,正房往日都是空出来的,这是兰疆留给亡夫的房间,墙的正中央挂着欧阳煦的画像。今夜兰疆为这位救命恩人特别搭建了一张木床。

东方穆也独自在侧房入寝,也就是兰疆的房间。

兰疆则来到欧阳萧和他弟弟欧阳河的房间,三人挤在一张床榻。

许久,兄弟俩睡得正甜,兰疆却悄悄走下床榻,来到庭前。

苍白的月光乘着飒飒秋风,抚摸着兰疆低垂的眼眸。满地落叶随风起,发出沙沙的响声。

想想再过几个时辰,欧阳萧就将踏上遥远的修行之路,她的一生所爱,两年前已与世长辞,今陪在她身边同生死共患难的长子,又当远离。她便无法入睡。

她不舍得,又舍不得,此行是为了完成先父的遗志,纵使万般绞痛,又怎能阻拦。只能连夜织出厚实的围巾,冬天就快来了,以表心意。从此一别乱世,下次相见谁知要再过多久。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

“欧阳萧跟我讲了尊夫之事,还望您节哀。”

原来是景儒,捋着垂在胸前的白色胡须,慢步走近。

“谢先达。先达之厚恩吾等没世难忘。”

兰疆转过身,双手抱拳,向景儒鞠了一躬。

“不必言谢。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战争当是男人的事,妇人和童叟不该被牵连。”

“明日就将启程,先达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入睡?”

“秋风飒爽,皓月当空,齿间残香,麦味四溢,这样的夜晚,入睡未免太过可惜。”景儒扬起右手,挥向天空,又挥向大地,抑扬顿挫地说道。

次日清晨,东方穆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发现师傅和兰疆正坐在庭前,原来两人一夜都没睡。

随后欧阳萧干劲十足地打开房门,身后已经背上了父亲的三叉戟。

兰疆为三人煲了热汤,以之送行。她试图多讲些什么、多做些什么,能延缓儿子背井离乡的脚步,哪怕一分一秒。

母子一场,终将化作一条不断目送的背影。

临行前,兰疆强忍着泪水,紧握住景儒的双手。

“先达,求求您,照顾好我的孩子。”

景儒后退一步,朝兰疆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昨天说生命的意义在于守护,我既已收欧阳萧为弟子,定会用生命守护他。”

临行前,景儒从行囊里掏出八张符咒,令二位弟子置于茅屋外的八个角落,自己盘坐在八边形的中央,不知口中默念了什么咒语,只见坑洼不平的土地上闪出耀眼无比的绿光,光柱排成八卦阵的影像,随后瞬间消失。

“我已对这座草庐设下道家的八宫结界,任何心无道德的邪恶之徒都无法靠近您的居所。”

两人相互道谢后,景儒带着欧阳萧和东方穆踏上修行的征途。第一站,位于晋阳与长安之见的、五岳之一的华山。

第11章 抵达华山

天下五岳,有四岳都位在魏国境内。山,以岩石为骨,以土壤为肉,以草木为帽,孕育江海,滋生草木,看似岿然不动,实则波涛汹涌,是感受自然变化的理想地点。

三人来到华山脚下,丘陵高低有致,连绵起伏,在云雾缭绕中若即若离。

“自然变化的核心,就是我们常说的‘三易说’。”

“师傅,我知道了,是您昨天送给我的《连山易》、《归藏易》和《周易》。”

“不,‘三易说’,即是简易、变易、不易。”

欧阳萧毫无反应,景儒继续说了下去。

“简易,是指世界上的事物再复杂、再深奥,但若你拥有足够的智慧,就可以把它们转换成容易理解和处理的问题;变易,是指世间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发展着,没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如果离开这种变化,宇宙万物就难以形成;不易,是指在宇宙间万物皆变的前提下,还有唯一不变的东西存在,就是能变出万象之物的东西不变;即是说万物皆变的规律是永远不变的。”

见欧阳萧已是呆若木鸡,不明所以,一旁的东方穆解释道:“所谓不易,就是基本平衡;变易就是发展变化,就是不平衡;简易就是世界上所有最复杂的事物可以用最简单的符号来概括。发展变化、不平衡是绝对的、永恒的,平衡是相对的、暂时的。”

听完,欧阳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显然,他仍然蒙在鼓里。

“游侠之所以称为游侠,一是因游,二是因侠。游,即是游走,即是变化,即是易。侠,即是忠义,即是道,即是德。”

欧阳萧这才知道游侠的真正含义。一路上,景儒向弟子传授自然之力的理论知识。

数天后的清晨,三人终于到达华山。三人决定先去吃早饭,再去登山。

山脚下的拐角处,一面巨大的锦旗随风飘荡,再一抬头,一扇松木牌板映入眼帘。

“西、岳、面、馆。”

欧阳萧一字一顿地念道,他从未见过这样阔气的面馆,只看牌匾就知道定是规模十足。

“我儿时常来这家面馆吃面,想当年这里寸草不生,千里无烟。我和一位老友,每天翻山越岭、徒步十余里,只为一口热面。那是我们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再回家已是天色漆黑。如今,种着小麦的大地已长出了村庄,面馆也扩大了,只是,那个陪着我吃面朋友,也不见了。”

远处的四面村落,飘来万缕轻烟,烟雾散漫地游荡,白云绿水相见,真乃祖国大好河山。

景儒左手拄着手杖,右手捋着胡须,在叹息的风中,欣赏着壮丽风光。

三人走进面馆,要了三碗面。

小二很快把面递到桌上,景儒看着碗里的面,有鸡蛋,有辣椒,有豆腐,有牛肉,不禁感叹:“当年的面里只有青菜,伴着黑土颜色的大酱,我们都将之视为山珍海味,发誓要奋发图强,吃一辈子那样的面……”

碗里不断冒着哆哆逼人的香气,东方穆又一次在拜倒在美食前,狼吞虎咽。

呲溜呲溜,欧阳萧也忍不住了,把筷子插在碗里,再翻转两周,半碗面已经被卷在筷子上,一口塞进嘴里,把脸撑成了一个皮球。

隔壁桌的两位壮年还在等着面,不停地嘀咕着什么。两人都把脸深藏在草帽下,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脸。

不知道听到了哪句话,沉浸在唏嘘中的景儒,忽然拍案而起。

第12章 西岳面馆

“两位所言可是真的?”

听到邻桌的交谈,景儒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来到邻桌前,惊喜欲狂地问道。

可两人并没有理会。景儒又问了一遍,过了一会,其中一位壮年用手把草帽推了上去,微微歪着头,扬起一根眉毛,不屑地看着景儒。

这眼神令东方穆很不爽,他轻轻放下筷子,愤怒地盯着这壮年。

而那人毫不在意,用极其污蔑地口吻说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正在寻找神器的下落,阁下请告诉我吧。”景儒依然心平气和地说道。

那人听后狂笑不止,前俯后仰,直拍大腿。不断有人从过道经过,小二应接不暇地招呼顾客,大概送了有几十碗面,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你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是听不懂话?”

壮年又说道。语气中流露的却不是刚刚的嗤之以鼻,转而恶劣的侮辱。

“注意语气。不要无礼。”对面的壮年训斥了这位壮年,却没有抬起头。

“一个瘸子,走路都走不利索,还要找八神器,真是夸父逐日,让人贻笑大方!”

可他却没有听取意见,再次出言不逊。东方穆终于抑制不住,用力捶向桌子。

一声巨响,旁人还以为是地震,桌子上的碗全都被振起,汤撒在桌上。

西岳面馆里的无数眼球都被这雷鸣般的巨响吸引来,有的人已是大惊失色,有的人反而略显欣慰地在看着热闹。

这两位壮年常来这里吃面,其他的常客早就厌倦了他们的蛮横无理,只是出于畏惧,没人敢真正地找他们的麻烦,而今天终于等到了替天行道的人。

东方穆走到那人面前,跳上餐桌,怒不可遏地掐住那壮年的脖子,一点一点向上提。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这个六尺不足的少年竟然只用一只手就举起了身修八尺的壮汉。

这时另一位壮年想要反击,刚刚站起来就被东方穆一拳轻松打飞。直接倒在几十米远的柜台下。

被掐住脖子的壮年双脚已经离开地面,身体悬空,手脚乱甩。极其痛苦地瞪着眼睛,张着大嘴,舌头伸出来,表情夸张。

其实没有那么疼,只是他想装得更疼些,好让东方穆放过他。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错了,对不起!放了我吧,大人!”

“回答我师傅的问题。”

“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也是道听途说,求您放了我吧,大人!”

“谁是老不死的?”

“我我我我……”

“谁是走路不利索的瘸子?”

“我我我……我是……”

砰地一声,东方穆将壮汉摔在椅子上,他双手紧握在脖子上,咳嗽不断,满脸已经涨红,痛苦不已。

这时,另一位壮年已从地上爬了起来。

“侠术-猪突豨勇!”

那壮年忽然起身,却没有站直,半弓着腰,径直冲了过来。他身后的白色侠袍上的猪相图腾闪烁起白光,猪的鼻孔喷出白色蒸汽,一层极其浑浊的气流笼罩在他庞大的躯体外,途径的桌子全被强烈的气流推翻。

他使出全力力气,横眉怒视,面目狰狞地冲向东方穆。

砰的一声,又一声惨叫。一口鲜血撒在他的肩上,他喘着粗气,露出嗤笑。

可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嘴中鲜血直流,呲牙咧嘴,浑身颤抖,痛不欲生地不停呻吟。

壮年回头一看,东方穆的身影竟然是幻象,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施展的侠术,竟然穿过了他的幻影,撞在同伴身上。

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余光里突然伸来一双筷子。

“你太弱了,不配做我的对手。”

东方穆真身出现在壮年的身后,握着一副筷子。用比刚刚那位壮年更加污蔑的语气,说道。拇指轻轻一按,筷子被折成两半,露出锋利的木齿,直指壮汉的脖子。

一片目瞪口呆之中,面馆里传来阵阵欢呼,和对两位壮年的叫骂。

第13章 八神器

东汉末年,朝廷不利,民不聊生,黄巾军起义。为了镇压全国各地气势滂沱的起义军,天子不得不放权散兵,将领土与军队交给各诸侯。

如此乱世,必出英雄,有野心的诸侯开始企图瓜分天下,天下呈金革之世,大国战乱不断,百姓颠仆流离。

相传,八位武功盖世的高人,被世人称作八豪侠。东方穆和欧阳萧的师傅景儒,就在其列。

八人约定共赴天水。卦台山翠拥庙阁,渭水环流,钟灵毓秀,气象不凡。登临其上,犹如一巨龙从群峦中探出头来,俯瞰三阳川,古老的渭河从东向西弯曲成一个蛇形,把椭圆形的三阳川盆地一分为二,现阴阳鱼之象。

走进昏黑阴冷的钟乳洞,八豪侠围成一圈,站在伏羲纪念碑前,共同打破了纪念石碑。

按照当时的位置,他们的手中持着的八个兵器,因打破石碑而获得了八卦阴阳之力,即是传说中的八神器。其中就包括景儒手中的填海巨锤。

为了寻求力量或者财富,听闻传言的世人,都费尽心思地寻找散落在世间各地的神器,但从没有人真正找到。

今听闻邻桌的两人的交谈,八神器之一的斩风之斧,似乎就在此山之中。

景儒当然惊讶不已,多年以来,他不惜放下侠道馆,任由一批又一批的徒弟被诸侯操控,成为丈量权势的标尺;任由馆内气氛的日渐乌烟瘴气,坚守侠道馆里的几十位游侠,也多半是为了继承侠道馆下一任馆主的位置。除了为了给东方穆提供最好的修行条件,更重要的原因正是寻找剩余的四个神器。

四年外出,基本上跑遍了三国十三州的各个角落。如果真能在此地找到神器的线索,那绝对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就就……就在南边山脚下的峡谷里。东侧的村庄有……有一条土路,顺着土路一直走,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峡谷最……最深处有一个密道,斩风之斧就藏在密道里……求大人放过我们吧!”

狼狈不堪的两个壮汉,你一句我一句地轮流说话,半晌时间,终于配合着道出了神器所在的位置。

一旁的欧阳萧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也无法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根本不晓得八神器的事情。

随即,东方穆收手放下了筷子,跳下餐桌。仍若有所思地盯着两名壮汉,仿佛在告诉他们,事情还没有完。

景儒不禁笑了起来,又扭头问道。

“吃饱了吗?欧阳萧。”

“师傅,弟子吃饱了。”

一场风波,打碎了景儒对过往的怀念。他回到座位,表达了对打扰欧阳萧吃饭的歉意,随后拿起搭在墙角的手杖,带着两位弟子离开面馆。周围的看客全都起立鼓掌致敬。

热烈的掌声中,三人推开门帘,迈出门槛。

而他们却没有直接去往东侧的村庄,反而朝着西边茅房的方向走去,许是去上厕所。

两位壮年偷偷跟在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三人走进茅房。但过了许久都没有出来,两人靠近,也没有察觉到里面的任何动静,再一探头,三人竟然离奇地消失了。

第14章 识破

当晚,天空中再次下起细雨。麦穗般的雨滴拍打在树木的枝叶上,嘀嗒,嘀嗒,发出时钟般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如果你们两个敢骗我,你们就死定了。”

“不敢!不敢!大人,不敢啊!千真万确!那个老头肯定朝着东边走了!”

“那怎么现在还没有来?这座村落通向南方峡谷的路就只有这一条。”

“大人……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草地上渐渐朦起浓厚的白雾。冰雪一样的月光下,三个黑影在草丛中潜伏。

“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这群人的身后,拍打在他们身上的细雨像是瞬间化作锋利的针尖,他们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感觉到心脏在狂跳。想要作出反应,却动弹不得。

月光下,一阵反光,一把尖刀伸到他的脖子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没想到是你。蜀国的五虎上将之一,黄伏枥。”

刚刚训斥那两名壮汉的武将一顿一顿地转过身,直到他看见身后的人正是景儒。

他和景儒现有三爻卦象的瞳孔四目相对,嘴巴不停地颤抖,却说不出话。

原来景儒当时就已看穿这两位壮汉是别人计谋的棋子,想利用八神器的幌子,把自己引到深不见底的峡谷,再想办法加以杀害。

欲擒故纵,他决定将计就计。为了不让两位弟子卷入其中,景儒带着欧阳萧和东方穆,从面馆出来后直奔茅房,随后利用侠术迅速脱身,来到十里以外的客栈。

可几个时辰前,景儒正要离开客栈前往村落,抓捕幕后黑手,东方穆突然敲响了师傅的房门。

原来东方穆也早已识破了两人的诡计,前来告知。随后两人一同前往伏击地点,将欧阳萧一人留在客栈。

这时黄伏枥已经缓过神来。不远处的山路中有千名精兵等待着他的讯号,可他自己现在已是刀俎上的鱼肉,援军形同虚设。

他语气低沉地说道:“我的计谋被看穿了,要杀要剐请便吧。”

“听起来,你好像并不服气。”

“当然不服!虽然你是八豪侠之一,但我也是蜀国五虎上将中的一员!此刻是你从背后偷袭,倘若正面交锋,年事已高的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好。那么你告诉我,你来此地有何意图。我便放了你。”

师傅的话音刚落,东方穆收回了手中的短刀。

黄伏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雨水,又晃了晃脖子,显然轻松多了。

“我奉丞相李晓之命,对长发发动奇袭。长安是魏国的腹地,而兵力却集中在首府洛阳,是北伐绝佳的突破口。但勘探地形时忽然发现了你,心想如若不除掉你,此次奇袭恐怕难以实施。”

“李晓,就是欧阳萧的杀父凶手吗。你们都被他给利用了。”

“少在这里跟我说教!李晓虽不及前丞相司马捷武艺高强,但他精通兵法、懂得用兵之道。在他的手下,我能找得到武将的尊严。而在司马捷的手下,永远都只是吃干饭的。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事天下人尽皆知。但我志在一统天下,讨伐汉贼无可非议。”

“汉贼?魏主曹鸿鹄怀有猛虎之心,海纳百川,招贤纳士。夷陵之战,如若不是他集结游侠联军,击败逆贼董卓,天下百姓岂不仍生灵涂炭?官渡之战,如若不是曹鸿鹄以弱胜强,击溃袁军,六合苍生岂不将哀鸿遍野?”

景儒的语气越说越激动,猛地把手杖插到地上,继续大声说道:“曹鸿鹄始终坚信乱世用人,论才不论德,察纳雅言,一步一步统领了北方十州。你可以理解为篡夺汉权,但篡夺汉权为的又是什么?以他的身份,想建国称帝易如反掌,那么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难道你在等待乐不思蜀的少主光复汉室?还是在期盼上位不惜杀害救命恩人的李晓破家为国?究竟谁才是汉贼,身为汉室老臣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黄伏枥低沉着头,无言以对。

细雨越下越大,烟雾也越来越厚,两名壮汉就蹲在他们的脚下,如同两棵年迈的树桩,一动不动。

“今天我放你一条生路。如果我刚刚的一番话让你有所思考,明日清晨,我就在此地等你,我们来一次正面交锋。”

话音未落,嗖地一声,景儒和东方穆便消失了烟雨朦胧的茫茫夜色中。

一阵狂风袭来,呼啸而过,一片片枝叶铺天盖地般坠下。轰隆,天空电闪雷鸣,点亮了这树影绰绰的丛林。

两位壮年不知何时已经逃跑。

风雨中,黄伏枥独自伫立。

第15章 七擒伏枥(上)

景儒和东方穆再回到十里外的客栈中,已是半夜三更。

“客官!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此地常有兵马奔波,注意安全啊……”

“嘘。”

客栈店家上前问候,却被景儒打断。他伸出食指,示意老板不要喧哗,又小声说道:“老板才要注意安全。蜀国派出上将来偷袭长安,我们去峡谷和他们过招了。”

几句寒暄后,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长廊,生怕吵醒了隔壁房间的欧阳萧。

东方穆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先来到师傅的房间,共同商讨明天的战术。

走进客房,却透过窗户,看到隔壁的欧阳萧的油灯还没熄灭。

师傅便敲门走进他的房间。

“师傅!您回来了!”

只见欧阳萧半跪在油灯前,双手捧着《连山易》,石桌上堆满用石子画的八卦阵的痕迹。

“这么晚了,还在学习三易?”

“不晚。我必须尽快学会控制体内的‘易’,感受自然之力,这样才能成为游侠。”

师傅欣慰地笑了,从行囊里掏出一张白色的侠袍,“若能读懂三易,你将学会感知自然的变化,只有静下心来,领悟其中的变化,直到将其为己所用,就能成为游侠。到那时……”景儒将侠袍搭在欧阳萧的肩上,继续说道:“这张侠袍会和游侠体内的‘易’产生共鸣,而成为游侠标志,即是侠袍上出现游侠对应的属相图腾。”

欧阳萧瞪着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注视着东方穆的身后,发现他侠袍上的龙相图腾好像变得和以前几天前不大一样。

“侠袍上的属相图腾会随着和游侠体内的‘易’变化而变化。游侠体内的‘易’越强大,属相兽的图腾就越大;游侠对‘易’的掌握越精,属相兽的图腾就越加精良。”景儒指着东方穆侠袍上的龙爪,继续说道:“如你所见,东方穆的侠袍上的龙爪变得比几天前更加细腻了,这是因为他对于‘易’的把控比几天前更上一层楼。”

目瞪口呆的欧阳萧不禁对东方穆赞不绝口:“不愧是穆师兄,短短几天的就……”

欧阳煦惊讶到不知所言,景儒继续说:“游侠使出与其属相相对应的属相组合侠术时,图腾上的属相兽对应的部位就会泛起金光,如果是在战斗时,要当心了。”

直到凌晨,景儒一直在为欧阳萧苦口婆心地讲解游侠的机制,欧阳萧也乐此不疲倾听。东方穆则早就回房休息了。

待师傅离开房间,欧阳萧还在挑灯奋笔疾书。这一切景儒都看在眼里,欣慰地睡去。

次日清晨,景儒带着东方穆如约来到东侧村庄的林间。

“东方穆,你猜他今天会来吗?”

“一定会的。”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来吗?”

“一定不会。”

景儒听闻大笑,却被东方穆打断。

“以前的我,一定不会来。但自从认识了欧阳萧,我不确定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妩媚的阳光楚楚动人,拥抱着整个大地,和土地以上的万物。扫去了瑟瑟秋风的阴冷,昨夜一场大雨,今天却温暖如春。

虽然相识不久,但欧阳萧身上那股坚持不懈的精神一直在触动着东方穆,即使他看上去冷峻严肃,但心底里已经把这个武艺和自己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少年视作重要的朋友。

两人站在丛林之中,等待着伏枥的到来。被问及是否知道昨天没有杀掉伏枥的理由时,东方穆斩钉截铁地给出肯定的回答,激起了景儒的兴致。

景儒又问道:“说来听听?”

“攻心为上,攻军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

景儒听后,愣住了。过了许久,再次放声大笑,笑声充满欣慰。

尽管东方穆早就被师傅称为百年一遇的人才,但他的成长又一次超出了师傅的想象。

年仅十岁,虽没有习得五行侠术,但跟同龄人相比已是超轶绝尘。

更难得的是,他对于兵法的理解,这便来自于天赋。

东方穆的战争观已远远甩开同辈精英,连天下诸侯都难以望其项背。他早已有能力胜任任何一个国家的军师。若是如此,那对于其他两个国家便是毁灭性的灾难。

“愿闻其详。”景儒抚摸着山羊长胡,慢慢说道。

“就像他昨天说的,长安是魏国的腹地,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被攻下,北国十州都会受到牵连。而曹鸿鹄战略意义如此重要的军事要地,兵力却被不断派遣至临近的首府洛阳。”

东方穆分析道,景儒连连点头,随后接上说道:“况且,时值秋末初冬,临近铜雀台的竣工纪念日,本就薄弱的防线再次削减,这样的大好时机,蜀吴一定心怀鬼胎。”

“一时的退兵手到擒来,却不是长久之计。用不了多久还会再次卷土重来。这次我们碰巧来到华山,如果下一次奇袭,我们不在长安,洛阳调兵不急,长安很可能失守。”

听完东方穆的分析,和师傅所想的如出一辙。景儒睁大双眼,露出现有三爻卦象的瞳孔,注视着东方穆的脸颊。

光影忽明忽暗,是远方的流云,是徜徉的过往。景儒想起了许多陈年旧事,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远方敲响一声战鼓,紧接着又传来阵阵气势滂沱的战鼓声。

第16章 七擒伏枥(中)

浩浩汤汤的一队兵马向前行走。在明媚的阳光下,扬起满天尘土。

一千精骑和景儒师徒两人相聚在林荫小道。

“昨夜谢豪侠不杀之恩,今我重振旗鼓,率一千精骑,与你在阳光底下再战。”

伏枥侧身下马,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说道。

“好。那我们就在前方的平原交手。”

两队徒步三里,穿过丛林,来到一个十亩有余的平原。分别站到南北两侧。

话不多说,东方穆直接先下手为强,长驱直入,向前冲去。

伏枥带兵迎敌,也朝着东方穆冲去。

“土行侠术-土流长枪!”

伴随一声大喝,伏枥双手冒出金光,掌心闪出耀眼的“土”字。

天地间卷起沙尘,尘土飞杨。

砰!他又将双手合十,空气中的沙尘霎那间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把锋利的长枪。

长枪无比巨大,简直就是一颗横向的参天老树。

伏枥用左手牵着马绳,右手控制着长枪,一马当先,顶在队伍最前面。

短暂的瞄准,伏枥奋力将身体和胳膊后倾,再猛地向前,借用惯性将土流长枪掷向东方穆。

东方穆迅速跃起,躲过长枪,飘在空中。再一抬头,前一秒还在远处的伏枥已近在咫尺。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打的不分上下,落在地上。东方穆瞬间被精骑围住。

精骑一拥而上,东方穆前俯后倾,躲过一次又一次攻击,又打翻一名有一名骑兵。

可奈何双拳难敌千手,他渐渐失去优势,越来越被动。

电光火石之间,东方穆使出“侠术-迅”。

“侠术-迅”是一种基本侠术,可以瞬间激化体内的反射神经元,同时加速血液流动,激活所有运动神经元,游侠的反应速度和身体机能增强数倍。

但侠术效力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待其失效,游侠会变得衰弱无比。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术的强度堪比五行侠术,却又易于修行。这是一把极其危险的双刃剑。

形势所迫,尚未习得五行的东方穆,被逼无奈,只能拿出这把双刃剑。

他随即闪转腾挪,突出重围,向后逃跑。伏枥带领整支部队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

就在伏枥的部队士气正旺之时,忽然,平坦的大草原发生一次震动。

“土行侠术-沟壑!”

景儒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令东方穆前去诱敌,只许败、不许胜,自己则在后方守株待兔,趁敌军追击之时,使出土行侠术。

骑兵部队,在平原的地形下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速度无可比拟,机动性强,冲击力也凌驾于其他兵种。

但如果在平原上开出一道沟壑,后果会怎么样呢?

一阵剧烈震动,林中的黑鸟结伴而飞,一声声惨叫,回荡在空荡无垠的大地。

一千精骑毫无防备地全部掉进深沟里,东方穆向侧方高高跃起,在地面上着陆。

骑兵全部身陷囹圄,但伏枥凭着一匹的卢,轻松闪出了侠术的范围。

可再一抬头,景儒半蹲在沟壑的顶端,掌心朝前,闪着金光。

“水行侠术-水炮连弹!”

数个巨大的水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袭来,即便是的卢,也躲不过一颗又一颗陨石一样的水炮弹。

伏枥被水弹击中,和的卢一起被冲飞几里开外,撞在丛林边缘的树干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刚睁开眼,景儒和东方穆已站在自己身前。

“这回服不服?”

“不服。”

“为什么?”

“昨夜我们约定在林间正面交锋,我制定了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而你今天却临时把战场改为平原,你这是使诈。”

“好,那我们明天在林间再战。”

话音未落,两人便转身离开。

第17章 七擒伏枥(下)

景儒和东方穆在回去客栈的路上,为欧阳萧带了早点。

回到客房,发现他仍在研读《连山易》,石桌上又多了无数新的卦象。

“学的怎么样?有哪里不理解吗?”

景儒一丝不苟地为弟子欧阳萧授业解惑,随后三人吃了早餐,回到各自的房间。

次日,景儒师徒两人按照约定,再次和伏枥部队在林间相遇。而这一次他们又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了伏枥。

同样的事情又在随后一天再次发生,每一次,伏枥都会讲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要求重赛。

这一天,景儒已是第六次生擒伏枥。

“我猜,你这次还是不服。”

景儒和东方穆再次站到伏枥的面前,此情此景每天都在发生。

“豪侠,请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明天你仍能将我击败,我必打道回府,余生再不进到长安境内。”

起初伏枥还是会略带羞愧地低沉头、等待两人走了之后再站起身。

但现在他的这套业务已经很熟练了,直接站了起来,说道:

景儒大笑:“好。那我再给一次机会。那么明天我们怎么个打法?”

“明日清晨,我在村南的峡谷等你。”

就这样,两方终于约定了最终一役。

第二天,双方都信守诺言来到村南峡谷。六天前,伏枥率领的千名精骑,现已只剩下一半不到。

而六天连续的作战,让东方穆学到了大量的实战经验,加上他积累多年的理论知识、和无与伦比的智商,现在的战斗力已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今天的战斗,景儒带来了在客栈沏好的茶,准备袖手旁观,看看东方穆成长到了哪般境地。

东方穆也没有让师傅失望,最大化地利用峡谷蜿蜒曲折的地形,隔断了敌军阵型,逐个击退了蜀军的近百名骑兵。

与此同时,伏枥登上峡谷上的山坡,来到景儒面前。景儒还在品着茶,两人共同俯视着下方战场。

“真是个百年一遇的旷世奇才!”伏枥不禁感慨道:“敢问豪侠在哪觅到如此人才?”

说着,在景儒身旁席地而坐,拿起茶壶,为他斟满茶水。

景儒没有立即回话,但已经显露笑靥。过了许久,才笑着说道:“这是个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两人聊得正起劲,忽然,数百米下的峡谷里涌出一股寻梦无比的气流,飞沙走石,山峰上的树木被刮地剧烈颤动,两人的发髻和胡须被刮地凌乱不堪,景儒的茶壶也被吹飞。

景儒大惊失色,再转头,看到了伏枥阴险的笑脸。

原来骑兵部队中藏有游侠。

伏枥大笑:“最后一战了,我也该拿出王牌了。”

“如此强的集风之力,莫非……”

“你猜对了。我的骑兵阵中,一直藏有一名游侠,我令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出侠术。而这名游侠,正是和你同为八豪侠的嘉澜的贴身护卫,上官南枫。”

景儒听闻大惊失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惊恐,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碎成两半,凝视着伏枥,身体不停打着冷颤。

“上官南枫?难道说……”

“是的,和你一样,拥有三爻卦象的瞳孔。”

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东方穆会没命的!景儒赶紧转身,正要跳下峡谷和东方穆并肩作战,却发现自己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这种感觉,难道是……低头一看,果然,腿上贴着一张束缚符咒。大概是伏枥在倒茶时偷偷贴上的。

景儒紧咬牙关,为自己的大意深深自责,但为时已晚,上官南枫的瞳孔能出现三爻卦像,说明他已经找到了八神器中对应的神器,继承了阴阳之力。

此时,谷底再次涌起一股强烈的风暴,飓风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如同锋利的刀刃,撕裂天地间的万物,竟然连山顶的树都都拦腰折断。

景儒顶着烈风站在山顶,他从未见过如此摧枯拉朽的风行侠术,心急如焚地注视着下方战场。

毫无防备的东方穆将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可面对刀锋一样风暴,肉体之躯又何异于牛皮纸屑!

第18章 蓄易符

一道飓风袭来,东方穆再次被迫使出““侠术-迅””,疾驰着躲进侧面的山洞,才在迅猛的飓风前逃过一劫。

这位骑兵装扮的人,手握巨斧,踏着缓慢的脚步,朝着山洞前进。

他的面部全被面罩遮住,头部也佩有钢盔,只能看清两只流露凶光的大眼,瞳孔上有和景儒类似的三爻八卦卦象。几百名铁骑紧随其后。

他每走几步,便挥动手中的巨斧。斧柄长度堪比马腿,却极其轻佻,斧头宽大,斧刃又无比锋利。斩击摧枯拉朽,似乎连空气都能斩断,故名为斩风之斧。

东方穆被困在山洞中,不敢行动,敌人不断朝洞窟攻击,洞中的石柱一根接着一根地断裂,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石头从上方落下。

照这样的态势,洞窟用不了多久就会垮塌。必须想点办法了,东方穆想到昨夜师傅交给他一个锦囊,万不得已之时方可使用。

东方穆打开锦囊,见内有一张符咒,写着“水”字。

原来如此,这张符咒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蓄易符,术者可以提前释放侠术,储存在这张符咒里,只要调整体内的“易”,还原那时那刻的自然能量,符咒中的侠术就会即刻施放。

蓄易符是最高级的符咒之一,许多游侠精通多种侠术,但由于体内的“易”不足,一场战斗中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侠术,蓄易符能够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再或者,各别的特殊侠术威力巨大,但却需要较长的施法时间,在正面交锋中使用,会暴露出致命的破绽,这也是蓄易符的用武之地。

许是师傅事先将水行侠术贮存在这张符咒里。东方穆攥紧符咒,立即思考出了对策。

前方不远处是低洼之地,蜀国的前任丞相司马捷,就曾利用低洼的地形水淹七军,东方穆准备复制这个战术。

东方穆即刻冲出石洞,不料刚一露头,就被一道锋利的飓风击退,身旁的石柱瞬间被截断。

他又迅速转移到另一洞口,这一次成功躲过了巨斧的空气斩击,逃出生天。上官南枫和骑兵部队见状,赶紧加速,紧随其后。跑着跑着,东方穆感到身体逐渐变重,动作也越来越迟钝,这是““侠术-迅””的效力在慢慢消退。待术效消失殆尽之时,恐怕再难躲避敌人的攻击。如此强度的斩击,一次命中便是致命的。

山顶上的景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方战场,他知道东方穆已经打开了自己的锦囊,想要利用地形展开反击,这也是东方穆最擅长的战术。

“不要再东张西望了,你的对手是我。”一旁的伏枥掏出尖刀,说道。但景儒丝毫没有理会,忐忑不安地看着这场漫长的追逐战。

数百人马排成一条直线向前疾驰,纷纷举起了各自手中的兵器,齐声呐喊,震耳欲聋地回荡在山谷。地上卷起滚滚烟尘,如同即将引爆的火线。

随着时间的流逝,侠术的效力逐渐下降,东方穆的优势在逐渐缩小。

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只要将追兵引进近在咫尺的谷底,再伺机跃至高处使出蓄易符,东方穆就可以复制水淹七军的神迹。

可在即将进入谷底的时刻,背后却突感一阵微风,再一回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第19章 父与子

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一位少年,出现在东方穆的面前。

山顶上的景儒瞬间惊愕失色。黄伏枥也愣住了,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这少年忽然站到铁骑面前,张开双手,挡在东方穆的身前。

“欧阳萧!”

“什么?”

景儒大声叫出少年的名字,伏枥听闻大惊失色。

不明所以的上官南枫也停下脚步,身后的骑兵部队也随之驻足。

“欧阳萧?他就是欧阳煦的儿子?”

“是的。他就是欧阳煦之子。”

“不可能!丞相说过,两年前欧阳煦企图篡夺汉权,行迹败露之后,丞相下令诛杀全家,一家人在逃往北魏的途中全被乱箭射杀。”

“死去的只有欧阳煦。看来是武将为了自保而谎报军情。”

“不可能!”

伏枥用色厉内荏的语气颤抖着喊道,仍不敢相信。

“两年前,战无不胜的蜀相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踏着同伴的尸体,返回汉中。本想把后事托付给和你同属五虎上将的汉中郡太守欧阳煦,然后自贬庶人,以表惭愧。三顾其于草庐之中,而欧阳煦却一直没有答应。他不忍看着一代开国元勋就此陨落……”

“不许胡说!”

伏枥大声吼道,掏出尖刀架在景儒的喉咙,但景儒丝毫没有理会,闭上眼,继续说道:“谁知心怀鬼胎的中郎将李晓,借势夜访丞相,并恶语相加,丞相被逼到不得不自刎的境地。随后又伪造遗书,举荐自己为下任丞相,就这样,他迈出了篡权的第一步。而能阻止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绊脚石,就只有唯一知道真相的欧阳煦。”

“不要再胡说了!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击败逆贼,他为什么不走蜀道上报陛下?”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样会令他的妻儿身陷囹圄。”

“不要胡说!”

伏枥再次吼道,声音却一次比一次更小,刀仍架在景儒的脖子上,但渐渐发出颤抖。

“看看那孩子吧!”

随着景儒一声叱咤,谷中一阵山风从南至北呼啸而过,飞沙走石,欧阳萧背后空白的侠袍随风飘扬。

看着欧阳萧羸弱却坚定的背影,伏枥终于想起了为何自己从始至终都觉得这一情景如此熟悉。

二十年前,正值壮年的黄伏枥奉命南下,作为主将,率领五千精兵讨伐黄巾军。而此次出征的副将正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欧阳煦,起初两人配合默契,屡战屡胜。

但随着时间推移,黄伏枥渐渐发现,比自己小几十岁的欧阳煦在战场上有着比自己更大的价值,便毫无意识地开始嫉妒。

是以,黄伏枥变得越来越贪功,两人的合作也越来越脆弱,渐渐演变成单打独斗。他不认为这是出于嫉妒,但嫉妒是人类挥之不去的天性,谁又能克服呢。

终于,在一场战争中,黄伏枥马失前蹄,中了敌人的陷阱。

临危之际,欧阳煦忽然出现,用身躯挡住了千百名黄巾骑兵,自己才得以逃出生天。

此役过后,黄伏枥立即上书推举欧阳煦为安阳县令,两人同时被封为五虎上将成员,成为莫逆之交。

伏枥看着欧阳萧那目光如同亘古的磐石,横展着短小的双臂,却犹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手握着欧阳煦生前使用的三叉长戟,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时代的欧阳煦。

今天,他的儿子欧阳萧又做出了和他父亲当年一样的动作。

一阵秋风吹过,片片枫叶坠入深谷,伏枥想起了一言难尽的往事,沉浸在悲痛与自责中,深埋着头,任由长发和衣襟被风吹乱。手中的刀早已掉在地上,被大风刮到看不见的远方。

“欧阳煦是不想杀死一只知更鸟的忠仁之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相识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忠贞和善良。是我错了……”

景儒腿上的束缚符咒也渐渐失去了失效,他仍站在原地,空气如此安静。

忽然,上官南枫松开手中的巨斧,以若眼看不见的速度向前一跃,一把擒住了欧阳萧,人已经平稳着陆,斧头竟然还没有落在地上。

他迅速用左手小臂扼住了他的喉咙,同时右手熟练地从背包中抽出了一只短刀。

痛苦不已的欧阳萧,听见耳边的缕缕微风,是上官南枫在不停拨弄手指,短刀在他的手中一圈又一圈地飞快旋转。

第20章 万里穿杨黄伏枥

被勒住脖子的欧阳萧,双手死死握住上官南枫的小臂,却纹丝不动。他连呼吸都困难,却依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穆师兄……快走!我……我没事!”

上官南枫不屑地摇了摇头,对弱者的同情是对弱者最大的侮辱,他扬起短刀。

伏枥见状立刻使出““侠术-迅””跳下山谷,景儒也即刻飞驰而去。一代忠臣欧阳煦已经丧命于奸贼之手,绝不能让这悲剧在他的儿子重演。

但是,山谷实在太高了,两人根本来不及。

“快收手!”

他们瞪大双眼,在风中咆哮,却被谷下众铁骑的助威声淹没。

手起刀落,一泼鲜血喷涌而出,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所有人都愣住了,居然是东方穆。

没人能够想象,东方穆竟能克服“侠术-迅”的副作用带来的剧痛,拖着极度虚弱的躯体,飞速闪到上官南枫的身前,夺回了他手中的欧阳萧。

短刀的挥击,重重地落在东方穆的肩膀上,连同衣服一起被割出一道接近两尺的深深伤口,瞬间被染成了红色,血流成河。

东方穆和欧阳萧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滑出滚滚烟尘,和一道血红的痕迹。

“穆……穆师兄!”

欧阳萧立即起身,身体狂颤不止,用手轻轻握住他受创的手臂。却被东方穆一把甩开。

“你这个蠢材!我的诱敌之计就快成功了,你给我添什么乱!”

东方穆摁住伤口,愤怒地吼道。欧阳萧被吓得不知所云,惊恐万状地看着东方穆。

上官南枫面罩之上钢盔之下的双眼,露出嗤之以鼻的嘲意。他弯下腰,拿起插在地上的巨斧。

太快了。仿佛上一秒刚刚触到斧柄,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他跃在空中,双手用力扬起斩风之斧,瞄准,重重砍下。

千钧一发之际,黄伏枥忽然手冒金光,在空中抽出一只挂在背上的箭矢,拉弦及放,没有经过任何瞄准,箭矢却不差丝毫地射中上官南枫的斩风之斧,顶住了他用尽全力的斩击。

“干得好!”景儒长舒了一口气,大赞道。随后又继续说:“在急速的下坠中不经过调整,竟能射出如此精准的一箭,同时又将金行侠术传入箭中,抵住了八神器的攻击,不愧是万里穿杨黄伏枥!蜀汉第一箭手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萧被吓得魂飞魄散,紧闭双眼,再睁开,师傅景儒已站在自己的身前。伏枥也出现在上官南枫的身边。

见两人露出破绽,东方穆立即从背包里抽出两只飞刀,刚要掷出,却被景儒拦下。

“他们已经不是敌人了。”

原来,黄伏枥在得知了欧阳煦真正的死因后,决定归降魏国,共讨逼死司马捷、残害欧阳煦的奸贼李晓。

伏枥下令,部队放下武器,双方握手言和。景儒用水行医疗侠术为东方穆的伤臂止血。这是景儒获得阴阳之力加持后产生的专属水行侠术,可以操纵一切液体的流向。

蒙在鼓里的众将不知发生什么,总之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想想六天以来的六次战争,当初的千人精骑已仅存不到一半。他们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和平之歌响彻谷底,独有欧阳萧一人,摊在地上一言不发。

忽然,人群中爆发一阵狂猛的烟雾,所有人都被困在滚滚浓烟中,睁不开眼,也无法呼吸。

第21章 魏侠道馆

滚滚浓烟渐渐消散,众将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上官南枫已随着烟雾一起消失了。

交战数回合,上官南枫没有说过一言一语。军中也没有人见过他的长相,实为神秘莫测。

“那孩子……罢了。”

景儒缓缓摇着头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而这却是黄伏枥意料之中的,上官南枫本就并非他麾下的武将,而是孔晴的贴身侍卫。

作为蜀汉的巾帼英雄,孔晴为汉室的延续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各路武将对她的尊敬甚至高过了先帝。

孔晴和景儒一样,同为八豪侠之一。也同样创办了侠道馆,为蜀汉输送了一代又一代驰骋战场的优秀游侠。

年轻时的孔晴,拥有清水芙蓉的容颜、艳如桃李的身材、和大家闺秀的气质,回眸一笑,粉黛无颜,迷倒万千众生。

东汉末年,董卓叛乱,权倾朝野,迁都进京,横征暴敛,祸乱天下。

孔晴不顾众人反对,只身前往朝廷,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便将董卓迷的神魂颠倒。

遂用连环计策使董卓和其手下武将反目成仇,最后抓住机会,亲手杀死了这个飞扬跋扈的乱汉之贼。

一夜之间声名鹊起的孔晴,却在万家灯火之夜独自乘舟南漂,隐居于益州的深山。

如今孔晴已年过八旬,确实需要人来保护,更需要人来继承。侠术卓尔不群的上官南枫便是最佳人选。

黄伏枥称,几天之后,蜀军将会利用魏国调兵至长安的破绽,派出强力军队和吴国共讨侠道馆所在的许昌。

于是便把和自己出生入死十余年的的卢马赠予景儒,自己则和余下的精骑留下镇守长安。景儒带着东方穆和欧阳萧,火速赶往许昌。

途中,东方穆问景儒:“你为何对他如此信任?依我看,这有可能是那老贼的调虎离山之计,如若蜀军里应外合,长安将不攻自破。”

景儒看了一眼欧阳萧,依然闷闷不乐,许是还沉浸在自己想要帮忙却反而弄巧成拙的自责中。便没有回答,只留下一句:“我相信他。”

三人快马加鞭地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回到许昌的侠道馆。

夕阳落山不久,远方的晚霞,点燃了片片流云,万物被这霞光染成红色。初冬的微风袭来,院前的花草像海浪般涌起、攒动,像是宫女们在峰峦叠翠前舞蹈。

马蹄声渐渐停下,草木也放慢了脚步。

欧阳萧缓缓抬起头,看到这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月牙一样的悬梁,翡翠一样的斗拱,庭院的一排排桃树,梦幻般的美丽。他从未见过如此良辰美景,而此刻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上次回家,还是一年以前。”景儒感叹道。

“是啊,院子里的桃树又长高了一截。”东方穆也满怀深情地说道。

忽然,东方穆感到心脏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变得一片昏暗。但即刻后又恢复了,许是刚刚上官南枫的攻击导致的创伤,他没有放在心上。

三人下马,把马拴在院子里的树上。

“爷爷!穆!你们终于回来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温婉甜美的女声,如同嘈嘈切切的涓涓流水。

门里先是飘出一张粉色的长裙,女孩然后踏着欢愉的脚步跳出前院,沐浴在暖暖的夕阳之下,院子里的落叶仿佛变成了楚楚动人的樱花。

女孩柔顺的黑发散落左右两肩,乌黑锃亮的双眼就像两个闪烁的星星,眉宇间尽是活力与纯真。

这个女孩叫景桃,是景儒的孙女。她和东方穆同岁,比欧阳萧小两岁。

景桃跑到爷爷的面前,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双眼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身旁的东方穆。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但东方穆完全没有注意。

“你又长高了,穆哥哥。”景桃偷偷地看向东方穆,见东方穆直直地看着自己,又迅速背过身去。

“你也是。”东方穆冷冷地答道,一马当先走进侠道馆。

一年多未见,师兄们看着东方穆,却没有一人迎来打招呼,直到师傅出现,大家才放下手中的兵器跑来叩拜。

鹤立鸡群之人,倘若没有披上虚伪的外套,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东方穆年仅十岁,在侠术上的造诣却和诸位正直壮年的游侠不相上下。师傅对他也宠爱有加,抛下上百人的侠道馆,带着东方穆一人去游历修行,这怎能让人不心声嫉恨。

而东方穆完全明白这些师兄的心理,他知道被人嫉妒的不是他得到的,而是他拥有的。师兄们当然对他的侠术甘拜下风,而心悦诚服和妒强愧贫是两个并不相关的命题。

他们在背后议论东方穆,甚至是侮辱。但东方穆终将成为乱世之中的英雄,一个要成就大事的人,怎会有闲暇顾忌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第22章 感知法阵

“距离上次回来,已有一年……”景儒打量着众人,继续说道:“侠道馆里又少了几十人啊。”

魏国的侠道馆是三国侠道馆中最早成立的。不同于蜀国和吴国的侠道馆,魏国的侠道馆不是由一名豪侠单独创立,而是由景儒和颜文共同创建。

颜文也是几十年前于卦台山共同打破伏羲纪念碑的八豪侠之一,几年前因身患重病,离开了侠道馆,隐居西凉的山林。

两人的初衷,是组建一支和平之师,安定战乱纷争的天下。无数爱好和平的英雄豪杰慕名而来,以《道德经》为侠道,为和平而战。

可出于贪婪和欲望,久而久之,游侠们渐渐被诸侯所操纵,身不由己地成为魏国的军事武器。

蜀国和吴国的豪侠因此以为魏国的两名豪侠背离了初衷,也分别创立侠道馆与之对抗,天下逐渐成为如今的三足鼎立之势。

各国诸侯挑起的大大小小的战争,都会从侠道馆调集武艺高超的游侠,馆里的学子一年比一年少,气氛也变了味,侠道馆早已和当年的初衷背道而驰。

景儒想到这些,缓着脚步走近道馆正中央的墙壁,当初的“道德”二字已变成如今的“曹魏”二字,不禁唏嘘长叹。

弟子们欲设宴欢迎师傅返乡,却被景儒拒绝。

“眼下形势岌岌可危,吴蜀两国正谋划合力攻打许昌,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确认。”

侠道馆中有一暗室,准确的说也不算是个暗室,因为它是实心的。

暗室没有门,只有四周的墙壁,也没人知道这个房间是干嘛的。

景儒来到暗室前,默念着什么咒语,他所面对的墙上渐渐闪出紫黑色的微光。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微光范围逐渐扩大,最后竟然定格成一扇椭圆形的门。景儒走进光门。

进入暗室,其四周墙壁和地面是一片虚无缥缈,宛如不断流动的流体。

从外面看,极其狭小的房间,进入其中却放眼望不到边界,如梦似幻。

虚无的空气中漂浮着各种文字和符咒,这些文字和咒语可以阻隔外界一切的自然能量。

广袤的地面上摆放着数十盏烛灯,排成巨大的灯阵。

景儒走在灯阵之中。每走一步,地面都泛起湖水一样的波澜。

他来到灯阵的中心,坐下。又念起了什么咒语,只见四周的文字和符咒徐徐发出金光,点亮了漆黑的密室。

这是景儒布下的感知法阵。景儒的水行侠术,在阴阳之力的加持下得以进化,能感知周围一切水的流动。

通过感知细胞内的体液中不同量的自由水和结合水,感知结界中一切生物的动向。

年轻时的景儒可随时随地布下巨大的结界。但现在他的年事已高,只能借助感知法阵发动结界。

在这金光熠熠的空间中,景儒紧闭双眼,双手在腹前结下九字真言的手印,静静地盘坐在地上。

整整一刻钟,他才从暗室走出。

走出光门,发现人们的表情和姿势和他走进光门之前一摸一样。

原来,自己在感知法阵中逗留了一刻钟,外面的世界才仅仅过去了一瞬间。

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看着师傅走进一面实实在在的墙,一瞬间又走了出来。

“传令诸位,蜀汉东吴两国联合北伐,今日晚餐之后,游侠们听令驻守要塞。”

“是!”大家齐声答道。

第23章 四军出击

侠道馆共有在编游侠87名,景儒饭后埋头沉思,将其分为四个部队,分别是刘凌率领的城东护卫队,赵擎率领的城西护卫队,李营率领的奇袭部队,和东方穆率领的游击部队,自己则独自留守在侠道馆。

刘凌,身着灰色的锦衣,游侠披风上清晰可见犬相图腾,虽然身材羸弱,但阵中论土行侠术无人可出其右,可克制江东大都督的水行侠术。

赵擎,英姿华发,身修八尺,背佩长棍,乃景儒最得意的门生之一,熟悉城西地形,精通木行侠术,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可以此延误蜀国北伐的战机。

李营,褴褛的蓑衣,长沿的草帽,从不佩戴游侠披风,这身打扮和师傅景儒有几分相似。两人的年纪也相仿,是阵中年纪最大的游侠。虽年事已高,李营的速度却是阵中最快的。因其精通速度侠术,多次奉命暗杀,他的术被魏主曹鸿鹄称为“无声杀人术”。绝对是奇袭部队队长的最佳人选,率领4人组成5人奇袭分队。

年纪轻轻的东方穆战斗经验明显不足,但智商却过于常人,尤其善于利用地形,能在顾此失彼的选择中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率领10人分队伺机支援。

“传令各部队,出击!”

师傅一声令下,一大片树叶飘落,人满为患的庭院瞬间悄无声息。一股凉风袭来,卷走了树下的落叶。

景儒回首,看到角落里的欧阳萧,独自坐在厅堂里深埋着头,不禁长叹一口气,显然,欧阳萧还沉浸在几天前弄巧成拙的自责中。

也许成长的意义就在于独自面对吧,景儒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缓缓走进家门,微笑地看着欧阳萧:“真正强大的游侠并非在于屡战屡胜,而是明知有可能失败,依然拼尽全力。”

欧阳萧没有回应,师傅的这句话着实让他安心了不少,但这样的安心来自于自身的弱小,与其说是鼓励,在他看来却像是怜悯。

“我在你的年纪,几乎没有打过胜仗。我想说的是,胜利只是一时的,失败才是人生的主旋律,但如何面对失败,却把人分成了不同的等级。有的人百折不挠,终成乱世英雄。有的人一蹶不振,便被埋没在乱世之中。”

说完,景儒用手拍了拍欧阳萧的肩膀,紧接着来到庭外,修书魏主曹鸿鹄,请求支援。

他把竹简交给了游走于许昌和洛阳间的驿使,随后又一次来到暗室前,重新念出咒语,走进光门。

不久前门庭若市的的道馆已经变得如这般黑夜一样寂静,只剩下欧阳萧一人,独自倚着硬邦邦的墙壁,双腿有气无力地摊在冰冷的地面上。

忽然身体一滑,碰到了搭在身边的父亲的三叉戟。

长戟重重地摔在地上,回声久久萦绕在空荡的道馆。

欧阳萧注视着躺在地上的三叉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每次下雨,她都会在熟悉的树下伫立。每次生病,她会像疯子一样拉着自己去看郎中。每次回家,她都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微笑着给自己热饭。她的身影,是多么憔悴、多么瘦小。每当身处迷茫、每当遭受挫折,她总是陪在身边。

欧阳萧低头看到,自己的肩上还披着临行前夕母亲织出的围巾,想到了她临行前颤抖地握住师傅的双手,祈求照顾好自己。秋去冬来,不知道母亲的近况如何呢。

他想起两年以前,自己跪在父亲的遗体上痛哭,立誓继承父亲的意志。一年以前,自己在父亲的忌日,对母亲拍着胸脯,胸有成竹地呐喊:“焉能道我非男儿!”。

是啊,我曾向父亲立誓接过他的遗志,我曾向母亲保证自己已成长为参天男儿,我曾向师傅许诺无论多少艰难险阻奋勇直前。平定乱世,光复汉业,是我终将完成的使命,也是我生命的意义,路还没开始走,怎能在这里停滞不前!

庭外的月光,照进空荡荡的侠道馆,见证着欧阳萧重燃斗志的决心。

第24章 桃园情

重拾斗志的欧阳萧,拾起三叉戟,走出侠道馆,在月光和寒风之中,铿锵有力地挥舞。

许久,他已练得大汗淋漓。吱的一声,道馆的门忽然被推开,欧阳萧放下长戟,转身看去,一丝明澈的微光射进庭院。

微光之中,一条黑色的长裙渐渐地、悠长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浮现。

长裙随萧萧的寒风飘荡,欧阳萧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故乡的河,在初升的晨曦下流淌。

那姑娘从道馆中走出,举手投足间,月光也为之变得柔软。

“少侠,时候不早了,进来休息吧。”

少女这珠圆玉润的声音,像一条和暖又轻柔的丝绸,包裹在欧阳萧的全身,庭外寒风呼啸,他却全身充满温暖。

馆内的烛光撒进庭院,门彻底打开,欧阳萧慢慢地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景桃。两人对视,婉兮清扬,语笑嫣然。

欧阳萧点点头,随她走进道馆。

这才知道,其实景桃早已从师傅的口中听闻了欧阳萧的事情,几次想从卧房走出,又几次回房,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欧阳萧。

而现在这尴尬的局面已经化解了,她便问起了峡谷的战争。

“那天,在师傅的悉心解惑下,我终于研读完了《归藏易》,便在席上打坐。隐约中仿佛感觉到了身边的自然能量,于是喜出望外地想把这消息分享给师傅和师兄。可我敲了两人的房门,都没有响应。正巧在长廊中遇到客栈的店家,他告诉我两人正在村南的峡谷和蜀军交锋。”

欧阳萧说着,仍然情不自禁地垂下头,他仍旧没有完全从这个阴影中走出。

“哦。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自己一个人前往六里以外的峡谷了吗?”

“听到消息,我很不甘心。作为景儒的徒弟、东方穆的师弟,我要和他们并肩作战!”

欧阳萧攥紧拳头,目视前方,瞳孔中只有勇气和坚定,继续说道:“我便按店家所指的方向,独自前往峡谷,发现果然正进行战争。走近一看,穆师兄正被数百名人马追击。”

“所以你就用肉身挡在他的身前?你就不怕死吗?”

欧阳萧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说道:“怕。当然怕。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但你清楚,你还没有习得游侠之力,以你一人之力对抗数百兵马,如同以卵击石。”

“我清楚。但是……”欧阳萧垂下头,他身旁的景桃在瞪着星星一样的大眼睛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说着,欧阳萧忽然抬起头,嘴角露出微笑,双眼仿佛泛着光芒。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人有时候就会傻到这种地步……”

景桃的眼皮缓缓垂下,烛光之中,睫毛的阴影落在卧蚕上,仍微笑着,继续说:“自己比谁都更清楚事情的结果,却仍不顾一切地向前……”

景桃同样双眼泛光,她为欧阳萧这种精神所感动,但同时她也想到了他的师兄,东方穆。

四年以前的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大海一样碧蓝的天空,翠绿色的崇山峻岭,一片祥和安定的景象。

这一天没什么特别,六岁的景桃依然像往常一样,坐在道馆中的卧房里作画。

道馆的外面是一片广阔的桃园,每逢春季,万紫千红的桃树伸展出无数枝条,花苞花蕊练成一片,宛如天边的彩霞,挤满整个枝条。

拉开窗户,沁人的花香便飘进卧舍,那是让人忍不住美好遐想的桃花清香。

东边是白色吊顶的马厩,一匹匹健壮的骏马在吃草。西边一片晴空,横看是岭侧是峰,徐徐微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蒲公英的花瓣。

她要用画笔记录这片桃园的成长。

这天,道馆中的数百游侠像往常一样,随着夕阳一起归来。景桃轻佻地出门前迎,爷爷依然走在最后,却发现他的手中牵着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一阵夏至的微风缠绵而来,粉嫩的桃花随风翩翩起舞,枝头上的青鸟也忽然开始歌唱。

摇曳的藤蔓中,那位少年的身影渐渐走近,直到走进景桃不再安分的双眼,和那像天边的晚霞一样涌动的心。

少年身着紫黑长衫,腰佩黄铜短剑,隐约中浮现那文竹一样挺拔的鼻梁,锋利的剑眉下那双忧郁的杏眼,仿佛在他的世界下了一场大雪,让人情不自已地想要保护。

这位少年就是东方穆。他从景桃的身旁徐徐走过,没有留下一寸目光。可这转过身后的几分钟,在她的心上已走下一百年。

直到现在,春去秋来,尘世凡俗如此,微风纵容依然,每当清晨拉开橱窗,看到这片锦绣的桃园,景桃的双眼总会泛起和东方穆初次相遇时的霞光。

每当这时,她的嘴角都会露出幸福的微笑。

第25章 蜀汉三杰

四大部队同时出征。东西两方边疆护卫队直奔两边城门;

奇袭部队在李营的率领下首先来到一片深林之中,此处月黑风高,是绝佳偷袭之地;

东方穆则选择率队北上,洛阳城南有一座寺庙,庙中有一神器,名为玉净瓶,瓶中有神水,只需一滴,可瞬间治愈一切外部损伤,若能借来一用,可抵一个医疗部队。

数天之后的一天深夜,吴国率先来犯,首当其冲不是东吴大都督,而是东吴名将宋喆——东吴数一数二的金性游侠。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掠过,黑暗的庇护下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负责夜巡的游侠赶紧叫起队长刘凌和其他队员,还以为是敌军来犯,其实只是一支弓箭。

他们莫非想在劣势的地形下采用远程攻击攻破城池?不,绝不可能,东吴大都督不是什么战术大师,但也绝非有勇无谋。这一定是声东击西的计谋,敌军欲利用乱箭吸引我方注意力,伺机靠近城防。刘凌想道。

嗖嗖嗖嗖,又一阵乱箭袭来,护卫队已摆好防御阵型,立即伏在城墙之下。

“这是吴军的计谋,不要分心!留心注意敌人。”刘凌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刘凌旁边的城墙瞬间被箭矢射穿,沙土碎石屑掉落一地。

刘凌看着墙上的大窟窿,惊出一身冷汗,众将使出的土行御敌侠术竟被弓箭击穿。

“什么?”众将不敢相信,这是什么兵器,距离几里开外竟能有击穿城墙的冲击力。

说着,又砰的一声,城墙又被穿出一处窟窿。

“原来如此。看来敌阵有能使用金行侠术的游侠,金行侠术可以使武器的抗张强度和拉伸强度提升数百倍,足以击穿顽石。”

刘凌继续分析道:“既然敌人可以击穿城墙,再在此地死守已毫无意义,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地势的优势反而成了劣势,全队听令,出城!”

一声号令,城东护卫队在刘凌的带领下,大军出城,来到长江的边缘。准备在岸边迎击吴军。

与此同时,李营带领的奇袭部队也遭遇蜀国的奇袭部队,而敌方阵营有三名游侠。

“身长九尺、髯长二尺、持青龙偃月宝刀;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持丈八蛇长矛;两耳垂肩,双手过膝、左右手持鸳鸯双剑。”

看到蜀军的三人分队,不善侠术的李营惊出一声冷汗:“很久没有参加国战了,没料到出山第一战就遇到这样的对手。”

“这……难道是……”

“东汉末年,黄巾之乱气焰猖獗,三位本能各自独挡一面相聚于桃园,结拜为同生共死的三兄弟,三人骁勇无比,立下赫赫战功,战斗经验和默契程度远在我们之上。”李营继续说道:“更可怕的是,他们三人分别掌握火行、金行和木行侠术,而木又生火,火又生土,三人合璧,五行俱全。换言之,不可战胜。”

“站在最前方的就是自由操纵烈火之外焰的犬相游侠,排在第二的公仲义;身后的是精通几十种金属武器的牛相游侠,呼延忠;位于最后的大概就是排在三杰之首,相传为皇族至亲的羊相游侠子桑仁了吧,相传他能支配大自然一草一木。不会错了,这就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蜀汉三杰。”

“我们的对手……是蜀汉三杰吗……”说着,他便摇起头,笑了起来,表情却如同一颗畸形的石头。

阴森的月色之下,李营率领的奇袭部队又开始不停地窃窃私语,语气时而惊恐时而绝望。不过蜀汉三杰对此早已习惯,他们不无享受地静静看着猎物为求生所做的徒劳之功。

“快逃!”李营一声令下,四人共同朝着后方一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杰紧随其后,翻跃在树枝之上,借着云散的月光追击。

“队长,要不我们分开行动?至少不会被歼灭,一定要尽快把情报告知师傅!”

李营思考片刻,答道:“若我们分开逃命,公仲义十有八九会使出犬相追踪侠术,必定会被逐个击破。眼下我们能做的只有全速撤退,伺机执行我刚刚布置的战术,准备反击。”

其实远在侠道馆中的师傅,已经在感知法阵中觉察到了各个战场的形势。

水行侠术的感知结界,感知的载体是游侠体内的‘易’,所以术者尽管无法得知游侠的具体身份,却可以知悉千里之外的战场局势。

但是,越强的术,必然会承担越多的风险。感知侠术的感知对象是游侠身体的反射神经,速度极快,导致现实世界的一秒钟发生的事情,要在感知法阵内花费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才能破解。

感知侠术的本质是精神世界的漫游,所以术者的身体机能和寿命并不会随着法阵中时间的流逝而衰老,但精神上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换言之,术者待在法阵中,不会饿死,却要忍受饥饿的感觉。

感知的范围越大,受到非目标生物的干扰就越多,术者必须花费更多时间和体力去寻找。景儒已经把感知范围从许昌扩大到了长安,虽然现实世界仅仅过去了几天,但他却已经在法阵当中煎熬了几十年。

得知城东护卫队和奇袭部队都遭遇了也许是他们此生从未触及的强敌,景儒也只能寄希望于各部队的队长。

空空如也的侠道馆,就只剩下还未修得游侠之力的欧阳萧、和自己那只是普通人的孙女。

魏主从洛阳紧急调来支援的部队,恐怕已经中了蜀国军师的计谋,已经被困在官渡几天之久,眼下已无人可用。

第26章 虎视眈眈

追击战进行了许久,蜀汉三杰忽然发现魏国四人失去了气息,停下了脚步。

月光袭袅着这片安详的丛林,夜晚的微风也在月色中销声匿迹,三人站在树的枝干上,空气一下子变得如此安静。

忽然,一阵嘈杂,枝叶剧烈抖动,三人立即看了过去。却看到前方的丛林中突然发出太阳一般的强光,耀眼的光轮让蜀国三杰根本睁不开双眼,三人跃至高空。

“虎相侠术-虎视眈眈!”

虎视眈眈是虎相游侠的高级控制瞳术,必须有2名虎相游侠配合打出。以游侠自身为顶点散发出带有辐射的激光射线,在短时间内麻痹对手的中枢神经,使其无法动弹。

李营阵中有2名虎属相的游侠,分别在左右两边奋力一跃,浮在相互平行的半空,恰如猛虎两颗令人窒息的瞳孔。配合李营早有准备的通灵符咒,瞬间召唤太阳一般的巨大光轮,成功封锁了三杰的行动。

“就是现在!”

其余三人共同出击:“侠术-迅!”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斩获蜀汉三杰之时,子桑仁终于使出侠术:“木行侠术-野蛮生长!”

话音未落,奇袭部队的三人所站的树枝瞬间变得又粗又长,简直是一颗横向生长的大树,死角里无数藤蔓与枝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刺出,这样的速度,即使是柔软的藤蔓也能轻易刺穿血肉之躯。

三人不得已放弃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创造出的机会,迅速闪开。

巨大的光轮如同昙花一现般的渐渐消失了,林间之夜重新回到最深的深邃,奇袭部队的心也再次跌进寒冷的谷底。蜀汉三杰已经恢复了知觉。

“本想通过用通灵符咒配合虎族瞳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这稍纵即逝的破绽竟轻易被化解了,这样的偷袭只能趁着老虎打滚之际使用一次,我们大概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可恶!”

队长李营含恨说道,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树上,一大片树叶掉落,叠在地上,发出哗啦呼啦的响声。

蜀国三杰,就站在不远处的树梢,已交战了一回合,三人仍没有说过一句话。

忽然,公仲义感到身后一股微风袭来。

“看招!”

这是李营的连环计策,对手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蜀汉三杰,第一次偷袭不成,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李营和虎相游侠故作垂头泄气,让敌人放松警惕。出拳击落的树叶都是为阵中一直寥寥无声的张弩做的掩护。

张弩是鼠相游侠,潜心多年习得了最高等的鼠相侠术——止水潜行,将自己的行动隐匿到极致,水面都不会因此产生涟漪,故而得名。

他借着掩护悄悄地使出残像符咒,在原地制造出一个自己的幻影,本人借机潜入敌人身后,从暗处发动奇袭。奇袭的对象是三杰中武义最强、同时也最轻敌的公仲义。

“计策不错,但是……还是太天真了。”

横向斩去的一刀,却被公仲义纵身一跃轻松闪过,刀刃卡在树的内部,反而被术校仍在的枝条锁住,无法拔出。悬在空中的公仲义飞起一脚,毫无防备的张弩瞬间被踹向数米高的地面,砰得一声,把土地砸出一个深陷的坑穴。

“大哥、三弟,我又被人小看了呢,你当真以为我公仲义是目中无人的狂妄之徒吗?认为敌人轻敌,才是真正的轻敌。真正目中无人的是你,鼠辈!”

公仲义恼怒地拔出插在树上青龙偃月刀,猛地屈下膝盖,想要径直地朝李营冲去,却被见势赶来的子桑仁拦住。

子桑仁摇了摇头,说道:“二弟,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公仲义怒气丝毫未消,和子桑仁对视了几秒,还是放下了宝刀。他桀骜不驯的半生,只有子桑仁一人让他放下已经提起的大刀。

“蜀汉三杰,你们深夜来犯我境,有何目的?”李营向前一跃,跳到三杰前方的树枝上,大声喝道。

“我本汉室宗亲,捉拿汉贼匡扶汉室乃义不容辞。但今夜来犯君境,并非要剑拔弩张,我承诺本次行动不伤及魏国一草一木,不杀一人,请君不要拦路,我们三日内必将撤出魏国,若三日内在魏国境内再次相遇,我们愿意奉陪到底。”

李营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三人的气息已完全消失不见。深黑中只剩丝丝微风在狡诈的月光下徘徊,劫后余生,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第27章 东吴大都督

顷刻间,蜀汉三杰的气息已完全消失不见。但奇袭部队的五人仍不敢放松警惕,过了许久,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如若子桑仁没有制止公仲义,想必公仲义只需一击便可以轻松歼灭我们整个小队。”

李营整个人摊倒在树枝上,队员们紧忙赶来。

“队长,没事吧?”

“没事,这次幸免于难是我们走运。”

“蜀汉三杰为什么放过了我们?说是要北伐,又说避免战争。”

“我猜这是蜀国军师,诸葛卧龙的计谋,看似出动强援蜀汉三杰,实际旨在等待我军和东吴鹬蚌相争,不知为他们下达了什么秘密任务,待魏吴两败俱伤之时,渔翁得利,一石二鸟。”

“原来如此,那看来眼下东吴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在李营的带领下,奇袭部队经过短暂的修整后决定支援刘凌率领的城东护卫队。

眼下,城东护卫队正集中精力部下感知结界,刘凌命6人驻守许昌东门,自己率其余20人来到长江沿岸,设下第一道防线。

果然尽如李营所料,几天之后的黎明,账外兵荒马乱,他被众将唤醒。

还未走出营帐,便听到外面隆隆的浪声,像是丛林中的野兽在咆哮。

只见江面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一层又一层的巨浪滚滚而来,汹涌的波涛打碎了礁石,卷起了海鸥,寒风凛凛。

冰冷的海水弥漫着渐渐浓厚的迷雾,浇熄了天边的初阳。

巨浪涌起,迷雾中徐徐浮现一个魁梧的身影,踏在万丈的海浪之上,威风凛凛。

“手持羽扇,头戴纶巾,身披磷甲,乘风破浪,难道是……”

众人见如此来势汹汹的敌人,纷纷手足无措,用颤抖的语气喊道。

“看来没错了,我们的下一位敌人……东吴大都督,独孤焱。”

刘凌上前一步,来到众将最前面,紧咬着牙关,紧锁着眉头,紧攥着拳头,凝视前方。

“东吴大都督独孤焱,和师傅同为水性游侠。多年以前两人曾交过手,身为八豪侠的师傅却没占到任何上风。我们还要继续打吗……”

看到来势汹汹的独孤焱,众将皆是满嘴丧气话,人心涣散。

是啊,虽然刘凌善用的木行侠术从属性上能克制大都督的水行,但两人实力差距悬殊,加之战斗地点发生在长江沿岸,水行侠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刘凌下令,阵中所有的土行游侠共同使出御敌侠术。江边竖起八面厚重的城墙。

谁知大都督仅凭一击,就冲垮了其中的七面。随后又接连使用水行侠术攻打魏军,江边的黄土地已经变成了冰冷的沼泽。

奇袭部队赶来的途中遭遇卧龙用计设下的三番五次伏击,没有及时赶到城东。

“怎么办?队长,我们最后的城墙也要被击垮了,我们撤回城东吧!再派人去寻找支援。”

“绝对不行!城东地势陡峭,若我们隐匿深处,伺机突袭,大都督会用他的水行侠术水淹大军;若我们驻扎峰顶,则敌暗我明,破绽百出,定被歼灭,且城东的防线历来薄弱,我方退的一小步,对敌方而言就是阔海空天。”

刘凌说罢,环看着周围的战友,无一不精疲力竭,自己的左肩也被上回合巨大的海浪冲脱臼了。但他只能咬牙坚持,如果放弃了此地,许昌就将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其他地方捂得再严实,若漏了一处,也将前功尽弃。

到那时,吴国若再想来犯,通过城东大门就将如同通过清晨的马路一样简单。

“可眼下东吴的水军就要到了啊!这样下去……”

话没说完,只见能量已经恢复的大都督独孤焱再次站在涌起的海浪之上,像统领万马千军一样踏风破浪,径直袭来。

“简直就是一片大海扑面而来,连长江都臣服于独孤焱了吗……这仗还怎么打?”

城东护卫队的各个队员见状都身子一软,斗志全无地跪在地上,焦急地等待着汹涌的波涛拍在自己的身上,好让他们沉入万丈海底,脱离这徒劳无功的抵抗。

不善鼓舞人心的刘凌,独自来到城墙之上,强烈的海啸带来了迅猛的台风,发髻和衣履被拍到身后不断抖动,似乎连肌肉都被狂风刮出身体,只剩一具干枯的骨架忍着剧痛支撑他的轮廓,城外飞沙走石,硕大的砖头像根羽毛一样被卷入空中。

“师傅,对不起,为了曹魏,我不得不破戒了。”

第28章 拓土开疆

“师傅,对不起,为了曹魏,我不得不破戒了。”

顶着凛冽的海风,刘凌紧闭双眼,说下这一番话。上一次他使出这个术,险些摧毁了整个侠道馆。

一声大吼之后,刘凌双手的掌心再次闪耀金光,闪耀的金光最终定格为“土”字,他准备再次使出土行侠术。

“土行侠术-拓土开疆!”

和以往使用的防御系侠术不同,这一次,孤身奋战的刘凌决定以攻代守。以刘凌为守的魏国土行游侠,更擅长的是防御系侠术,虽然拓土开疆并不算土行侠术中的高等侠术,但也是他能运用的最强进攻侠术。

城墙下的游侠们就像街中看客,嘈杂不停,耻笑刘凌的自不量力。

刘凌的左臂已经脱臼,只能将右手停在胸前,猛地睁开双眼,随着一声大喝,城下的土地缓缓发生震动,尘土拔地而起,又瞬间被台风推开,砸向那些看客。

由于浑身的能量聚集在侠术上,削弱了本来用来抵御台风的能量,刘凌险些被吹下城墙,但他并没有停止施法,尽管他的半只左脚已经悬空。

他突然奋力将右臂抬起,松动的土壤全都升至半空。霎时间,东吴大都督和看客们全都看呆了,只见他掌心又闪出金光,“土”字渐渐变成了“水”字,半空中的尘土也吸收了长江之水卷成沉重坚固的水泥。

水泥渐渐积聚,组合成一道新的城墙,抵御住了大都督的水行侠术。

城下的看客见到这个术,态度全都变了样,他们不再眯着满带困意的双眼袖手旁观,转而起身高呼,或奔走相告,死灰般的斗志转眼间重新燃烧起来。连大都督都为此惊叹。

“原来如此,拓土开疆本是攻击性土行侠术,可以将大地上游离的尘土聚集成一根尖锐的标枪,而刘凌在途中终止了术,恰恰利用空气中的尘土,混入水行侠术。土克水,抑制结合水的浓度,水又生土,增强术的强度和面积,难道说……”

忽然,一股迅猛的泥石流汹涌奔腾而来。

灰棕色的泥石流化作一头狰狞的狂犬,他才知道刘凌是狗相游侠,巨犬竟然吞噬自己脚下的长江,吸收了他的侠术并转化成自身的能量。

“水行侠术中混入土行侠术,又融合了属相侠术吗……这个刘凌,真不简单,只可惜……”

独孤焱的嘴角露出狂妄的嗤笑,双手掌心再次闪烁出耀眼的金光。

“水行侠术-反射镜力!”

大都督张开双手挥向身前,迅速汇集成一面水墙,水墙渐渐停止了流动,一道反光掠过,水墙结成了冰,一道冰镜挡在大都督身前。

巨犬形的泥石流奔涌而来,冰镜中竟也跑出一条泥石流做的巨犬,将士们被吓了一大跳,刘凌也大惊不已。

两条巨大的狂犬撕咬在一起,场面完全五五开,凭借反射镜力制造出的假体丝毫不占劣势,最终双双坍塌,沉入海底。

看到这,游侠们又重新丧失了斗志,而这一次,就连刘凌也似乎放弃了挣扎。

“这是我的最强杀手锏,能复制一切五行侠术,水土组合侠术也不例外。能逼我使出这个术……刘凌!你是个令人敬服的对手,你是个出色的游侠。只可惜你遇到了我。我作为江东大都督,领命前来北伐。若你愿意前来归降,我封你为江东副都督。你我二人珠联璧合,定能统领乱世。”

独孤焱说着,不停地用手向前方挥舞,他脚下的长江也跟着他的手臂卷起海浪。

“痴心妄想!我生在魏国、长在魏国,承蒙魏主的恩惠,岂能以身侍贼!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刘凌生是曹魏之人,终亦曹魏之魂!”

刘凌已毫无拒敌之力,却仍尽力挺直胸腔,不甘示弱地吼道。

独孤焱摇了摇头,双拳击在胸前,叹息地说道:“我本以为辽阔苍茫的北国,人才济济的北国,定有像你一样的奇才能与我共同谋取大业!今好言相送,汝不领情,大都督只有斩将过关!”

站在城墙上的刘凌,和站在长江之上的独孤焱四目相对,凝视许久。

弹指间,惊涛骇浪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独孤焱径直冲了过来,速度极快,刘凌抱着受伤的手臂,没有任何防备。

独孤焱的双手再次发出金光,脚下的江水汇聚到手中,掌心相对,合向肋部,将巨大的水压和旋涡气流压在手中。

“像你这般优秀的人才,如若不能为我所用,只能取你性命,否则日后必成大患!”大都督闭上眼睛,唏嘘地摇了摇头。随后忽然猛地瞪大双眼,向前冲来。

“看招,水行侠术-水冲波!”

话音未落,长江忽然卷起巨浪向岸上冲来,这次的攻势比上一次更强。

海浪还未触及最后的城墙,席卷的飓风就已将其折断,风暴与巨浪呼啸而来。众将呆呆地摊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骇浪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数个黑影忽然从天而降。

第29章 蛟龙出海

千钧一发之际,数个黑影忽然从天而降。

“虎视眈眈!”

随着,天空中迅速浮现一条猛虎的幻象,巨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发出剧烈的咆哮,正欲睁开虎眼。

独孤焱见状不妙,立即发出水冲波,试图借着冲力的反作用力把自己向后推,趁机撤退。

虽然这个冲波没有蓄满能量,但被击中应也是致命之伤,独孤焱没想到竟有一位少年顶着水波向自己冲来。

“龙相侠术-蛟龙出海!”

这位少年就是东方穆,他突围冲到独孤焱的眼前。受虎视眈眈的影响,独孤焱的中枢神经被麻痹,身体不能自由移动,只能两个小臂紧紧护住头部,被动防守。

“蛟龙出海是龙相游侠特有的属相侠术,能抵御一切水行侠术。是极其少见的能凌驾于五行侠术之上的属相侠术,只有万分之一的天才才能习得。”

游击部队中的一名同样属龙的游侠继续说道:“我日夜刻苦修炼了六年,都未习得此术,而东方穆仅仅十岁就能把此术用到这般地步……真是后生可畏。”

“侠术-破!”

“侠术-破”是和“侠术-迅”相对的基本侠术,能使游侠体内的‘易’集中在某一身体部位,瞬间爆发出数倍的力量。但和“侠术-迅”一样,这个术对施术者而言是一把双刃剑,术效消失后术者会变得极度虚弱。

东方穆抓住机会,集中力量,一拳击中独孤焱的腹部。

砰的一声!独孤焱直接被打飞,像颗巨石一样噗通掉进海里,激起数米高的水花,江面荡起久久萦绕的涟漪。

悬在空中的东方穆,忽然再次感到心脏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又变得一片昏暗。

“可恶!又来了吗……”

从峡谷的战役之后,这种感觉就从没断过,偶尔还伴有幻听。

可剧痛再次转瞬即逝,东方穆紧接着从背包里掏出一捆绳索,朝城墙奋力掷去,挂钩准确勾在墙头。东方穆荡着绳索摆渡,在即将靠岸之时起跳,跳到城墙上。

“干得好!东方穆。这下他的气焰应该不会再嚣张了。”

“可是,你们两个部队怎么一起赶来?”刘凌问道。

“不要问了。”东方穆将其打断,又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只有拇指大的瓦罐,说道:“你先喝一滴,再分给下面大家每人喝一滴。大都督由我们对付。”

“可是……”

“放心吧,刘凌。我会独孤焱的把情报告诉东方穆队长的。”李营打断道。

刘凌接过东方穆递来的药水,喝上一滴,感到脱臼的左臂有些变化,再一动,惊奇地发现左臂竟然自动接上了。

他迅速把药水分给众将,大家全都都觉得忽然恢复了力量。

“真乃神仙之水,如此神奇,若非亲自试效,恐不将信。”刘凌感叹道。

恢复力量的众将见到两方援军已就位,欲前往前线,被刘凌拦下。

“我们就看看东方穆的实力吧。”

“对,咱就瞧瞧这小子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师傅单独带了他多少年,不然我们会这么没用吗!”

“你可能还是没什么用。”

“闭嘴!你不更没用?”

“不要说了!你们都没用!”

……

城下还在熙熙攘攘,大都督已经爬出水面,站在水上。紧攥着双拳,怒视着城墙上的东方穆。

第30章 李营

“看来只要有水的存在,想击败独孤焱是不可能的。”李营紧锁眉头,感叹道:“这次守城之战,遇到的全是劲敌啊。先是蜀汉三杰,再是东吴大都督。”

李营往前一步,冰冷的海水打在城墙上,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把他花白的胡须卷到颈后。

“你认识他?”东方穆问道,目视着前方。

“东吴大都督,独孤焱,自幼师从号称江东第一游侠的冉莲,冉莲和我们的师傅同为八豪侠,精通数百种水行侠术。东汉末年,黄巾之乱,二十岁的他独闯龙潭,只身一人前往黄巾军的根据地,仅凭一人之力,一夜之间淹没了一整个县,三万名黄巾军被当场生擒。一战成名,从此声名远扬。”

“一人攻陷了一个县?”

“是的,独孤焱命里属水,出身太尉之家,被父亲送至冉莲手下,成长飞速。”李营说着,见身旁的东方穆渐渐低下了头,大笑一阵:“穆切勿妄自菲薄,你的经历和独孤焱如出一辙,但他十岁时的才能远不及现在的你。”

东方穆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李营继续说道:“独孤焱年仅15岁就支身前往雁荡山瀑布,习得水行侠术,回乡后立即被封为中郎将。20岁迎娶了乔国老唯一的女儿,素有江东第一美人之称的小乔。他一直向往着揽尽天下之才,助他一统中原。”

“可无奈昏君当道,乐不思吴。”东方穆跟着说道。

“是的,所以这千载难逢的北伐,他必将全力以赴。”

李营说罢,巡视了周围的兵马,一阵萧瑟的寒风吹来,不禁感叹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本是和师傅同一年代的一介草民,师傅返乡后我便拜他为师,夙夜追随他的脚步,如今这把年纪,却没有习得一样本领。”

东方穆惊闻,作为四年的同门师弟,他直到现在才知道李营是个孤儿。

李营还在不停摇着头,东方穆说道:“品尝浪费的生命,是对生命最大的浪费。记忆固然美好,因为其一成不变,那是唯一能温润柏拉图理想国种子的土壤。立足今天,所有的昨天都是种子。我和前辈一样身为孤儿,感同身受那份孤独,今我愿助前辈一臂之力,在你生涯将近的晚年,写下赫然一笔的战功。”

听到“前辈”二字,李营惊住了,他印象里孤傲不驯的东方穆竟对自己如此尊敬。又看着东方穆坚定的眼神,李营不觉间泪眼充盈。

“可眼下魏国的大部队都集中于都城洛阳,侠道馆只剩下不足百人的二流游侠,要怎么对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东吴大都督啊!”李营控制不住情绪,颤抖地喊道,声音里满是对国家的一片赤诚。

城墙上下数十人马和大都督一人隔海相望,东方穆说道:“前辈可知现在大都督为何按兵不动?”

“独孤焱血气方刚,嗜战成性,今按兵不动,定是在等待吴国水军的支援。”

“前辈,你看。”东方穆指着脚下的江面。

刚刚刘凌的水土双行侠术制造的一片泥泞漂浮在江面之上,岸边的泥泞已经风化为坚固的水泥,依稀可见嵌在混凝土中探出身的野草,阵阵强烈的海风袭来,根部巍然不动。

“我有一退兵之策,但需要全体队员的配合,需要德高望重的前辈下达命令。”

东方穆说着,踮起脚,李营也弯下腰,两人轻声耳语。

片刻,不知道听闻了什么奇谋良策,李营双眼直冒亮光,喜出望外地喊道:“好!”

第31章 虎相游侠-欧阳萧登场

四军在外出征,师傅独自在暗室里感知战况,诺大的侠道馆就只剩下欧阳萧和景桃相依为伴。

景桃每天为两人生火做饭,虽然年仅十岁,厨艺却已登峰造极。

每天上午,欧阳萧在馆里研读三易,景桃这时便出去买菜。

到了下午,两人便一同前往道馆外的草原,欧阳萧凝神打坐,感受自然的变化。景桃则会拿起画板,静静画下这苍茫却美妙的景色。

深夜,景桃会拿出她白天的画作,向欧阳萧炫耀,秉烛夜谈。

这个甜美涓涓细流般温润的女孩,对他的鼓励、对他的理解、对他的支持,如同道馆内温暖的烛光,一直在照亮着欧阳萧彷徨的心。

这天,欧阳萧吃完午饭,正准备拾起三叉戟去庭外训练,景桃忽然请求他留在馆里陪她下棋。

这时天空正巧飘起细雨,犹豫片刻,欧阳萧还是答应了。

直到黄昏,雨停了,景桃开始准备晚饭,欧阳萧才独自冒着严寒来到草原。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熟悉的位置,默念熟悉的咒语,摆出熟悉的九字真言手印。草原上依旧是寒风凛凛,天空中依旧有候鸟展翅高飞,似乎一切都安适如常。

但是,欧阳萧却感到体内那不安的血液,在随着寒风不断颤动。

凛冽的寒风袭来,他的血液也加速流动;寒风渐渐消退,他的血液似乎也跟着平稳下来。不仅仅是风,他周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周围的一切生物的变化,似乎都和他的血液有着相同的步伐。

他感到身体逐渐充满力量,随着一声大喝,周围的野草开始慌忙地摇摆,数阵微小又杂乱的气流以欧阳萧为圆心向外一圈圈剧烈扩散。

顷刻间他背后的白色斗篷上忽现一阵微弱的金光,光芒如同萤火般弱小,不停地闪烁。

光影开始旋转,越来越强,越来越快,周围的花草抖动地也越来越剧烈。

忽然欧阳萧被一股剧烈的冲力击飞,落地时靴底和草地摩擦生起一股烟尘。

随着时间的流逝,欧阳萧身后侠袍上的金光渐渐消失了,昙花一现的草原又变得昏暗无比,温度仿佛也开始骤降,草木上残留的雨水已经凝结成冰。

欧阳萧确实地感到了身体的变化,他想迅速扯下侠袍确认自己的虎相图腾是否已经出现,却怎么也扯不下来。又把侠袍横着往前拽,扭头观察,也看不到。侧着身、扭着身、再躺下、不管他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侠袍的背面。他那笨拙的样子活像一只龟壳着地、翻不过身的乌龟。

最后,他到底是想到了办法,于是把背后的侠袍整个倒扣着翻到正面,完全挡住了他的脑袋和躯干。一片月光洒下,他终于看到了侠袍上的幼虎图腾。

这就代表着,自己终于成为了一名游侠。

欧阳萧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以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去。

他极快的速度飞奔在草原上,却丝毫不感觉疲惫。他欣喜若狂,一边跑着,一边想象着待会景桃得知消息后崇拜或肯定的表情。这已经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欧阳萧终于回到了侠道馆。打开大门,发现油灯还亮着,而却景桃已经消失不见。

第32章 消失的景桃

欧阳萧发现道馆内的油灯还亮着,景桃却在馆中。再一闻,空气中弥漫着米香。

他便来到灶房,发现灶台还是热的,菜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青菜。炉内的柴火还没熄灭,冒着灰黑的熏烟。

真是奇怪,景桃从不在烧饭中途离开,难道是去买菜了?去厕所了?不管了!总之先把菜热好,等景桃回来,给她一个双重惊喜。让我想想待会该说什么好呢……

欧阳萧一边想着待会的见面语,一边把切好的菜肉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回到厅堂。

原来这就是游侠之力,周围的一草一木、空气中的水分、细菌、甚至微生物,已经和人类的躯体融为一体。

欧阳萧站在道馆中央,闭上双眼,屏气凝神,感受着自然之易。

许久后,他终于睁开双眼,奋力一跃,竟然直接跳到了道馆十米高的横梁上。

但初获游侠之力,还不能精确的调整体内的易,脚下一滑,欧阳萧竟从横梁上掉了下去。

伴随着惊叫,砰的一声,他像只翻不了身的甲壳虫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

“痛!痛!痛……”

欧阳萧捂着屁股,不停揉动,却惊奇地发现,好像也不是很痛。

这就是游侠之力吗……欧阳萧还沉浸在惊叹之中,忽然灶房里飘来滚滚黑烟。

这个味道……糟了!忘记加水了!

熏烟已经呛的他睁不开,他赶紧跑到灶房,在满屋黑烟中,徒手掀开滚烫的锅盖,却感觉不到灼烫。

揭开一看,果然一片残垣断壁,连锅带菜都黏化在了一起。

欧阳萧立即把道馆南北两侧的门全都敞开,又拉开所有的窗子,呼啸的寒风从南吹到北,吹熄了壁上的油灯,道馆变得既漆黑又寒冷。可烟雾却许久仍未消散。欧阳萧坐在地上,不断抓挠着头发,崩溃至极。

从普通人变为游侠的瞬间,会吸收大自然庞大的自然能量,给游侠体内的五脏六腑带来巨大的负荷,甚至有的人因此受到了万劫不复的打击。

欧阳萧感受身体渐渐发烫,大脑一片混沌,不知不觉在又黑又冷的地面上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次日的太阳已是当空直照。欧阳萧擦着惺忪的睡眼,见道馆里的熏烟已经完全消散,但往常早早醒来的景桃似乎还在睡梦中。

昨夜想要和景桃说的话,已经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景桃。

欧阳萧蹑手蹑脚地来到景桃的卧房门前,想要推开房门却又不敢,犹豫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推开,却发现景桃不在其中。

真是奇怪!竟然又不在。昨夜的饭也是烧到一半就消失不见,现在竟然还没回来,还是说回来后又出去了?

欧阳萧心生疑虑,转身走开,景桃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正想着,忽然看到了门下有一张字条。他走近字条,将其捡起。

字条上写着:

“拿着补天之刃,来馆北的丘陵换这个小姑娘的命,我只等到今天太阳下山。”

欧阳萧读完,字条一下子从他的手中滑了下去,仿佛进了梦魇一般,他的身体不听使唤,眼睛不会眨,话也说不出,表情很不自然,似乎都忘记了如何表现自己的惶恐。

对于欧阳萧来讲,他清楚自己的相貌平平,武艺也无法和前辈们相提并论,但貌美如花的景桃却没有因此疏远自己,反而给予鼓励和安慰。

虽然相识不久,但两人相依为伴,如胶似漆。景桃就像那黑夜中的星星,每当他思念家乡、每当他妄自菲薄、每当他情绪低落,她总是让他的嘴角上扬。

她是一个可以让他笑的女孩。

欧阳萧狠咬牙关,攥紧拳头。轰的一声,一拳打在墙上,怒视着前方。

我决不允许景桃受到伤害!

第33章 补天之刃

得知景桃被绑,欧阳萧怒不可遏。是哪个无耻老贼!竟拿一个十岁的女孩做人质。

但同时又惶恐不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补天之刃。甚至他都没听说过。

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侠道馆里就只有自己一人。

师傅仍身在感知暗室中,这就代表他对此不知情。大概是为了集中精神感知战场,才把能量较小的‘易’全都屏蔽了。

但自己又不知道咒语,唤不出光门,没有办法把消息告知师傅。

眼下只有靠自己了,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珍惜的人!

欧阳萧想着,来到侠道馆最内侧的兵库,兵库上了锁,又找不到钥匙,只好徒手劈开。

打开一看,惊讶不已,满天琳琅满目的各种各样的兵器,简直就是一片兵器的森林。飞刀、屈刀、戟刀……单剑、双剑、短剑……尖枪、花枪、钩镰枪……斧钺钩叉、鞭锏锤镗应有尽有。光是刀就有几百种,究竟哪一把才是补天之刃。

欧阳萧已经看花了眼,仿佛所有兵器长得都一样,不管了,没时间了,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片刻观察,欧阳萧从兵器的森林中抽出了一把最为锋利的刀。随后立刻扭头跑出,连刀鞘都来不及架在身后。

欧阳萧边跑边把用绳子把刀鞘绑在侠袍后面,匆匆忙忙地冲出侠道馆,完全顾不上昨夜为了释放熏烟敞开的门窗。

获得游侠之力后,他的速度得到了质的飞跃,没过多久便已消失在一阵烟尘之中。

而这一切,都被道馆外草丛里的一双黑色的眼睛收入眼底。

原来,这是此人的连环计策。

此人名为陈欲,是许昌县赫赫有名的盗贼集团的一员。

陈欲为人谨慎,生性多疑,此次行动本应几天前就得意实施,硬是被陈欲一人拖到现在。

直到他确定了景儒、和他的几十弟子全已不在馆中,才开始行动。因景桃已经在道馆中生活多年,陈欲认得她。

但欧阳萧却是第一次见,虽然这仅仅是一个十岁的少年,但他认为人不可貌相,规劝首领采取绑架人质的策略。

先趁欧阳萧外出修行时,潜入道馆挟持景桃为人质,再用计调虎离山,趁机潜入空无一人的道馆。

陈欲同时又怀疑这个少年不会携带真正的补天之刃,遂出此连坏计策。

倘若欧阳萧把补天之刃佩在身上,那同伴定能将其歼灭。但如果欧阳萧佩在身上的并不是补天之刃,那么真正的补天之刃……就一定在这个侠道馆的兵库中!

魏蜀吴三个大国都分别设有侠道馆,侠道馆是各个国家的国防重地,馆中藏着稀有的兵器、失传的秘籍、众多的符咒……太多太多价值连城的军事情报。甚至还有传言称魏侠道馆中藏有八神器之一的补天之刃。

然而道馆中往日都有游侠昼夜把守,旁人一概不得入内。这次恰逢蜀吴两国派出猛将联合北伐,是千载难逢的趁火打劫的机会。

如果能如愿拿到补天之刃,将其赐予敌国,定能腰缠万贯,获得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作为许昌县赫赫有名的盗贼集团,这样的天赐良机怎能错过。

此人忽然跳出草丛,健步如飞地潜进桃园,顺着几米高的窗户,悄无声息地进入道馆,蹑手蹑脚地走近兵库。

陈欲不得而知,此时此刻,景儒就在道馆的感知法阵中施法。

第34章 菊池千穂理

景儒就在侠道馆的感知法阵内进行感知,可正如欧阳萧所料,为了排除对战场感知的干扰,景儒阻隔了感知范围内弱小的‘易’,就连已经获得游侠之力的欧阳萧也不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更何况仅仅只是普通人的陈欲。

经过仔细排查,陈欲确信此时的道馆确实空无一人,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侠道馆中搜罗。

另一方面,经过一个多时辰马不停蹄的飞奔,欧阳萧终于赶到了字条上提到的丘陵。

此时刚刚才过正午,阳光拥抱着大地,天气却依然寒冷刺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台地,欧阳萧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一阵凛冽的冬风袭来,丘陵上飞沙走石,一片萧瑟洪波涌起。

“无耻老贼快现身!还我景桃!”

他大声吼叫,却没有回应。喊声茕茕孑立地回绕在空气中。

忽然,背后感到一阵杀气。一把匕首飞了过来。

获得游侠之力的欧阳萧轻松闪开,看到了隐匿在台地下面的人群。

“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竟口出狂言!是时候教你点做人的道理了!”

人群中一人上前一步,大声喝道。

此人身着一套米白色长衫,腰缠锦带,头戴玉冠。他就是许昌县最大的盗贼组织——乔家帮的头目,人称乔爷。

“做人的道理?难道是人多势众、欺软怕硬、狡兔三窟?”

欧阳萧愤怒地喊道,咬牙切齿地看着乔爷。

乔爷也被欧阳萧激怒,怒吼着伸手指向欧阳萧,命令几名手下将其活捉。

一声令下,他身旁的一群黑衣人立刻径直向欧阳萧冲来,但普通人的力量是无法和已经获得游侠之力的欧阳萧相提并论的,他甚至不需要拔刀,轻而易举地躲过几人的围攻。

这些黑衣人的动作在欧阳萧的眼里就像是静止的画面一样。

闪转腾挪躲过敌人的进攻,随后简单的几个直拳,打得乔爷的手下人仰马翻。

“看来陈欲的预感果然没错,这个少年非比寻常……”乔爷感叹道,不停抚摸着缠在腰上的锦带,又笑着说道:“但是……”

忽然,砰的一声,欧阳萧脚下的土地竟然开始炸裂。

“土遁-升龙拳!”

顷刻间,土地的裂痕中的竟然似乎蹿出一条土黄色的龙,腾空直上。

欧阳萧的下巴直接被一记勾拳击中,弹指间被击飞到空中。

“出现了!乔爷,这就是我们从侠道馆重金招来的游侠。”乔爷旁边一人笑着喊道,但乔爷没有露出和他一样的笑容。

“一个女人?”乔爷质疑道。

“乔爷,可不要小瞧这个女人!此人的来头可不小!她名为菊池千穂理,曾任卑弥呼的贴身随从。”

“卑弥呼?难道是日本那个传奇女王?”乔爷惊讶地问道,刚刚充满怀疑的脸色立刻烟消云散。

“回乔爷,正是!卑弥呼在平定倭国内乱后,派遣难升米出使魏国,获赐亲魏倭王之金印,得以巩固日本政权,此后便久居宫中,从不露面。菊池千穂理因此选择久留在魏国的铜雀台。她虽未修得五行侠术,但她擅用五行遁术,正契合我们的战术需求啊!”

“哦?遁术,和侠术有什么区别?”乔爷饶有兴致地问道。

“乔爷。这要从五行开始说起。五行并非依托于侠术,万物皆属五行。即五行侠术不过是五行万物中的一种。游侠的历史起源自道、扎根自德、发扬于易,皆属太上老君道学的继承者。但世间武艺,却不只道家一门。菊池千穂理使用的土行遁术,就源自于日本的忍术。”

“所谓遁术,望文生义,就是隐藏之术。是否如此?”

“乔爷所言即是!忍者的本质即是隐匿。”

“原来如此,我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才!”

乔爷听闻后拍手叫绝,喜出望外。

在乔家帮众人的注视下,菊池千穂理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

第35章 欧阳萧的侠道

这个异国他乡的女子,披散着柔顺的黑色长发,身着乔家帮的黑色长衫,尽显妙曼的身材。头系黑色护额,手着黑色护手,时值初冬,却依然踩着日本的忍靴,露出紫色的指甲,让人无法不浮想联翩。

乔爷眼都不眨地,双眼像两个铁球被磁铁吸住一样地盯着菊池千穂理,她每迈出脚走一步,乔爷的头也跟着扭一点。直到看见被升龙拳击中,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欧阳萧。

欧阳萧颤抖着想要爬起,却手肘一软,又摔在地上,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放弃吧,把补天之刃交给我。”

菊池千穂理慢慢走近欧阳萧,冷冷地说道。

看着这个女忍者的双脚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欧阳萧再次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用双手撑起伤痕累累的躯体,断断续续地说:“在救出景桃之前……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还没说完,菊池千穂理舞起黑色长衫,抬腿就是一脚,重重地踢在欧阳萧的侧脸。

欧阳萧再次飞到半空,再次重重地摔了下去。

他立刻再次试图站起,却又一次瘫倒趴在在地上。

“为什么明知没有胜算还要抵抗呢?”

菊池千穂理站在原地,俯视着仰身躺在地上的欧阳萧,仍旧面无表情。

“因为我……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必须要守护的东西?”菊池千穂理问道,仿佛听不懂欧阳萧的语言一样。

“用生命去守护那些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就是我的侠道!”

欧阳萧奋力吼道。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菊池千穂理嘴唇已经在略微颤动,双手不知所措地摆在胸前,看似冰冷无比的她明显已经有所动摇了。

“对你而言,难道就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不惜把肉体借给这样的无耻老贼,去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你难道就没有信仰吗?”

“住口!”菊池千穂理厉声打断了欧阳萧,一个瞬步闪到他的身前。

只见天上的阳光瞬间被阴影遮住,那是菊池千穂理的靴底,她扬起黑衫,抬起脚狠狠地踩在欧阳萧的头颅。

众目睽睽之下,她用脚左右摇晃地撵着,直到欧阳萧的头陷进土地里,也没有停下。

她正想拔出系在欧阳萧背上的刀,忽然感觉到欧阳萧的头在使劲向上顶,她便更加用力地踩下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已经伤痕累累、占尽劣势的欧阳萧,竟能用头颅顶开了菊池千穂理的脚,又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看着满脸沙土的欧阳萧,脸上还残存自己忍靴的鞋印,菊池千穂理感到不寒而栗,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跟随卑弥呼征战十余年,她从没见过有这般顽强意志的人。

“用我的生命去守护……永不放弃!”

欧阳萧再次道出他的侠道,声音虚弱了很多,但这一次,他终于打动了这个日本的女忍者。

“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菊池千穂理喃喃地自语道,看着这个浑身不停颤抖却依然挺直胸膛的少年,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抬起头,黑发散落在肩上,仰视天空,看着河流一样白云不断向前流淌,长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这个少年在用他的生命守护对他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人与信仰,我难道就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放弃自己的呢?

她又低下头,凝视着被冬风挂乱的草木。

丘陵上下的人们都陷入大海一般的深沉,空气是如此的安静。

忽然一阵狂躁的寒风袭来,欧阳萧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吹风吹倒。

菊池千穂理迅速上前,赶在欧阳萧摔倒在地之前,用手轻轻垫在地上。

一阵震动,欧阳萧倒在菊池千穂理的手中,陷入昏厥。菊池千穂理看着这个比自己年幼五岁、却仿佛充满魔力的少年,露出了许久未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

她抱起欧阳萧,慢慢朝着乔爷走去,乔家帮还以为菊池千穂理是前来献刀,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乔家帮建帮二十年,终于能干一票大的了。

只有乔爷和他身旁的随从注意到,菊池千穂理的眼神似乎不太对。

因为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他们为菊池千穂理下达的命令并不是夺下补天之刃,而是取得欧阳萧的首级。

第36章 歹人不足与谋

乔爷注意到菊池千穂理的眼神不太对,但依然大步上前相迎,他的随从跟在他的身后。

“乔爷。菊池千穂理向您献上宝刀。恳请您放这个少年一条生路吧!”

菊池千穂理走到乔爷身前,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个十恶不赦的老贼。

“放过?你觉得可能吗?他回去一定会禀告他的师傅!到那时,上百名游侠前来复仇,怎么办?派你去迎战?你打的过吗?”

乔爷愤怒地朝着她张牙舞爪地吼道。

菊池千穂理一时语塞,仍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乔爷一阵大笑,随后笑脸立刻变为凶神恶煞的嘴脸,喊道:“这两个孩子,都得死!”

菊池千穂理听闻,猛地抬起头,怒目而视。

“歹人不足与谋!”

她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她就和乔爷给出的荣华富贵彻底诀别了,那是她在铜雀台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现在已经找回真正的了自己,那个有血、有肉、有痛觉、有感情、有灵魂、有生命的自己。

她忽然睁开双眼,瞳孔仿佛波澜壮阔的海绵一样闪着光芒,在这耀眼的光芒中,她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曾经矢志不渝、永不言弃的少女。

我是终将复兴日本忍道的忍者,菊池千穂理!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烟雾,众人咳嗽不止,呼吸困难。

再睁开眼,菊池千穂理和欧阳萧已经消失不见。

乔爷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赶紧令手下朝着丘陵前方的树林追赶。

“你这是?”

剧烈的震动中,昏厥的欧阳萧忽然醒来,见自己被菊池千穂理抱在怀中,瞬间满脸涨得通红,大惊失色地问道。

“我知道那个姑娘的位置,我们现在就去救她。”菊池千穂理一边飞速向前奔跑,一边说道。

“什么?”欧阳萧话音未落,菊池千穂理从树上跳下,又一阵剧烈的震动,两人来到丘陵下的一间草屋。

菊池千穂理放下了怀中的欧阳萧,蹲下身,微笑地看着他,说道:“谢谢你。你让我找回了本真的自己。”

欧阳萧呆若木鸡地愣着,菊池千穂理又说:“你就在这里呆着,不要动。”

说完,菊池千穂理从腰包中抽出一把手里剑,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脚踹开房门。

忽然,一阵乱箭从房内射出,菊池千穂理动若脱兔地用手里剑一一拦截,轻松化解了危机。

草屋内几名身手不凡的护卫见状一拥而上,同样被菊池千穂理轻松治服。

她站在门口,挥手示意欧阳萧进来:“那姑娘就在最里面的房间,快去吧!”

欧阳萧向菊池千穂理行了一个重重的鞠躬礼,随后立即冲进房间。

他看到了景桃双手被绑在房间的石柱上,头死死地耷拉下去,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全部脸庞,已经出于昏迷之中。欧阳萧用双手不停地轻轻晃动景桃的身体。

“穆哥哥……”

过了许久,景桃在昏迷之中嘴里发出声音。

“穆哥哥,是你吗?”

欧阳萧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景桃一直在低声喊着东方穆的名字,欧阳萧一边为她解着绳索,一边在不停应和着她的呼喊,好像自己就是东方穆本人。

菊池千穂理就站在房外,默默注视着,心理五味杂陈。

忽然之间,远方竟突然飞来一只疾风般的利箭,箭矢穿透草屋,呼啸着奔向昏迷不醒的景桃。

欧阳萧纵然发现但为时已晚,来不及拿出兵器格挡箭矢的攻击,但他毫不犹豫地跳到景桃身前,用身体挡在景桃身前。

就在这手臂一样粗、矢尖却无比锋利的箭矢即将穿透欧阳萧身体之时,前方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一声巨响,欧阳萧感到滚烫的液体泼在脸上,他赶紧睁开双眼,只见箭矢的矢尖正对着眼前,不停有鲜红的血液滴落,鲜血溅满了整个房间。

第37章 命运与历史

粗大又锋利的箭矢即将穿透欧阳萧身体之时,前方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原来是菊池千穂理,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两人的身前。

箭矢的矢尖穿透了她的身体,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咳!”

菊池千穂理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这是……”

欧阳萧疯狂颤抖着身体,盯着被利箭刺穿身体的菊池千穂理,不知该说些什么。

菊池千穂理回过头,许久,微笑着说:“曾经的我和你一样,有着坚定的信仰,迈着坚定的步伐,守护着自己的忍道,不退半步。但时过境迁,我在这乱世中迷失了自己,是你让我认识到了,我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但是……”

菊池千穂理又咳出一口血,身体剧烈发抖。

“但是……从这一刻起,我找回了真正的自己。是你让我懂得,生命的意义在于守护。认准一个你认为对的意志,用余生守护下去!”

这时,草屋的门忽然被打开,一阵狂妄的笑声传来。

正是那时躲在庭外的陈欲,原来他在侠道馆中一无所获,从背后包抄到了草屋。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败类!无论是忍者或游侠,生来就注定成为战争的工具。历史会有罪人、历史会有英雄,但是否是罪人改写了历史、是否是英雄改写了历史,答案是否定的。在历史的长河中,你我都不过是一枚棋子,被摆放在时间的棋盘之上。这是从你成为忍者那一天就必须面对的命运!没有人能逃过此劫!受死吧!叛徒!”

陈欲肆虐地嘲笑着菊池千穂理,同时又从身后抽出一支箭矢,架在弦上,眯着左眼,用右眼对准菊池千穂理。

“侠术-迅!”

就在即将拉弦的一刹那,欧阳萧忽然出现在陈欲的眼前,他竟然没有经过任何修炼,单纯凭借意志爆发出了体内的‘易’,使出了侠术。

陈欲被欧阳萧的速度吓得魂飞魄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弓箭已经被欧阳萧夺去,欧阳萧接上一记直拳。陈欲瞬间被打出草屋,重重地撞在身后的丘陵上。

“历史是用每一个人类的每一滴血汗写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每一个有信仰的人都值得尊敬,你才是应该受死的小人!去死吧!”欧阳萧愤怒地吼道。

这时乔爷一行人终于赶来,见状后却抛下陈欲不管,纷纷撤退。

欧阳萧再次使用侠术,一瞬间来到陈欲身前。

“这一拳,是为了景桃报的仇!”

一声惨叫,陈欲的肚子挨了一拳。

“这一拳,是为了菊池千穂理报的仇!”

一声惨叫,陈欲的脸上挨了一拳。

“这一拳,是为了忍者与游侠的历史报的仇!”

手起刀落,欧阳萧这次使出全力的一击,直接把陈欲打飞。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欧阳萧还想继续追打,景桃忽然出现在眼前,拦住了欧阳萧。

“停手吧!他已经得到教训了。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欧阳萧仿佛失去了理智,一把推开了景桃。

“干什么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看着眼前的这个欧阳萧是如此的陌生,景桃走到他的眼前,用初次相遇时的目光凝视着他,说道:“如果被复仇蒙蔽了双眼,你和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们又有什么不同!”

听到景桃的一番话,欧阳萧恢复了理智,这才想起身受重伤的菊池千穂理,但发现她已经不见踪影。

景桃醒来时,菊池千穂理便已不在身边,她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就这样,两人共同赶回侠道馆。

“你是怎么找到补天之刃的?”

回馆的路上,景桃忽然问道。

“我当然不知道了。这把刀是我从兵库随便拿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把什么神刀啊?回去带我看看吧!”

“不行!爷爷说过,只有终将平定乱世的天选之子才能使用这把刀!”

“就看一下还不行吗?拜托了!”

欧阳萧反复相求,景桃也没有答应。两人一路走着,不久,景桃忽然停下脚步。

“欧阳萧,谢谢你。”

欧阳萧也停下,看着景桃,不知该说些什么。

“欧阳萧,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做梦,有一天我身陷囹圄,会有人身披游侠披风、手持宝剑、独闯龙潭来救我。”

欧阳萧听后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用生命守护着对自己重要的东西,这就是我的侠道。”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景桃对欧阳萧刮目相看。如果说东方穆的眼中一直在下着大雪,那欧阳萧的眼中则是不停川流的河水,每次的凝视、每次的微笑,就像河流一样不断地吸引着她,推动着她,给她力量,给她希望。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嬉笑打闹,无忧无虑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38章 阴阳之力

国战已经进行了十天之久,景儒在感知法阵中已经呆了二十余年,知悉了战况。

城西护卫队基本没有发生战争,奇袭部队在与蜀军的奇袭部队遭遇战后也无人员伤亡,洛阳的援军仍被困在官渡,但游击部队已经和奇袭部队在城东汇合,城东护卫队在苦战后进入僵持阶段。

忽然,景儒感到一股异常强大的‘易’瞬间出现,很近,非常近,不,就在侠道馆中!

太强了……这股‘易’……足以匹敌东吴大都督。

但是,为什么感到如此熟悉?

难道是……

公良齐?

公良齐是景儒儿时的老友,两人有着共同的志向与祈愿,那就是平定乱世,匡复汉业。

公良齐武艺高强,为人正直,被景儒誉为终将平定乱世的天选之子。

两人怀着同样的理想,不断为之努力,共同修炼了一身武艺。

六十年前,两人共同赶赴天水卦台山。公良齐手持巨刀,和其他七人共同劈开了钟乳洞中的伏羲纪念碑,获得了阴阳之力。

这八位武艺高强的侠客,被世人称为八豪侠。他们手中的兵器,在被赋予了阴阳之力后也获得了新的力量。

在伏羲纪念碑被打破的瞬间,站在最北方的公良齐,继承了象征着天空的乾卦,他手中的巨刀因此进化成了补天之刃。

作为从小就形影不离的老友,景儒对公良齐再熟悉不过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公良齐的‘易’。

但公良齐也早在六十年前,就确确实实地死在恶魔之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

景儒急忙走出感知法阵,进入空无一人的侠道馆。他火速冲进兵库。

见到了正用手触摸一个巨大石箱的欧阳萧,而那石箱里放着的正是补天之刃。

一旁的景桃大惊失色,爷爷曾多次叮嘱景桃,补天之刃是八神器之一,只有终将平定乱世的天选之子才能使用。

装着补天之刃的石箱上已被景儒设下阴阳封印,只有继承了阴阳之力的游侠才能解开封印。

而景儒却在结界内感知到了乾卦的‘易’,证明石箱上的封印已经被解开。

难道说欧阳萧……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正是公良齐阴阳之力的下一任寄主?

宝箱中渐渐闪出耀眼的光芒,他感到一股无比强大的‘易’即将喷涌而出,不会错了,就像峡谷之战中的上官南枫,欧阳萧正是阴阳之力的继承者。

在八豪侠打破钟乳洞中的伏羲纪念碑之时,八位豪侠的灵魂就已经和他们各自手中的武器合二为一。豪侠死后,武器的力量也将随之消逝,而他们的灵魂将重新寻找下一任阴阳之力的继承人。

但阴阳之力的‘易’强大无比,他们的灵魂在人类身上逗留的时间极其有限,若继承者在历尽九九八十一难之前,未能找到对应的八神器,打开武器的封印,阴阳之力的灵魂便会再度升天,重新寻找寄主。

继承者只有在豪侠的灵魂寄托在其身上时,解开神器的封印,才能真正地继承八卦阴阳之力,此时,瞳孔中会浮现八卦中对应的三爻卦象,就像景儒和上官南枫一样。

景桃三番五次地拒绝欧阳萧想要见到补天之刃的请求,但欧阳萧的毅力最终打动了她。她违背了和爷爷之间的诺言,惊恐地看着爷爷,却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

这股阳光一样温暖的‘易’,让景儒想起了他的逝去的好友。

为了找到公良齐的继承者,景儒鞠躬尽瘁苦苦寻找六十年,都没有任何收获。而这位萍水相逢的素人,却自己上门求师。

景儒早已闭关师门,不再收留弟子。在东方穆问及为何为欧阳萧破例时,景儒回答说这位少年很像他的一位朋友,指的就是公良齐。

公良齐和欧阳萧,两人有着相同的眼神,那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目光,渗出的只有坚定和毅力。

景儒感叹,还好那时自己收下欧阳萧,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但就在这时,景儒一个瞬步来到欧阳萧的身前,用手压在石箱之上。

“现在还不是时候。”

八神器中蕴藏着太上老君的八卦之力,如果继承者的意志不足以驾驭这个强大的力量,很容易就会被这份力量吞噬。

此外,除非是继承者本人,其他人一旦触及并非属于他的八神器,所触部位会立即被八卦之力腐蚀,很快便扩及全身。

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变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八神器,最终却葬送了自己的游侠生涯。

以欧阳萧现在的力量,完全不足以驾驭阴阳之力,所以景儒厉声制止。

欧阳萧和景桃像两只家猫一样灰溜溜地低着头离开,就在欧阳萧即将走出兵库之时,景儒忽然开口。

“欧阳萧,随我出征!”

第39章 3另一个灵魂

城东护卫战,三军联合击退了势如破竹的东吴大都督,正当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之时,一阵冬风吹过,东方穆忽然像一颗稻草一样倒在地上。

峡谷之战后,东方穆日夜被恍惚作痛的神经困扰,且随着时间流逝,间歇性的作痛就越来越频繁。

李营赶紧蹲下抱起东方穆,可东方穆已经陷入昏迷。

一定是太累了,李营从刘凌的手中要来了东方穆从洛阳带回的圣水,几乎被众人喝光了。他把残存的几滴全都滴进东方穆的嘴中。

“东方穆!东方穆!”

李营努力摇晃了东方穆的躯体,可不管他怎么叫,东方穆都毫无反应。

施放侠术,火速将这个令他刮目相看的少年送回城东的军营。

可几天过去了,东方穆仍未醒来。李营传来了魏国最声名显赫的郎中——华鹊。

第二天夜里,华鹊令所有人都离开营帐,独自来到东方穆的席前,设下八盏油灯,又在他的枕边,贴上一张符咒,念起了咒语。

许久,华鹊慢慢地走出营帐,李营赶上前去询问。

“神医!这孩子怎么样?”

华鹊摇了摇头:“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少年了。”

“神医!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躯体里拄着另一个灵魂。”

李营完全听不懂华鹊在说什么,一路跟在华鹊后面追问。

直到华鹊已经踏上返程的马车,李营仍没有停下,但华鹊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扬长而去。

在东方穆不省人事的期间,城东的三军一直没有掉以轻心,遵守李营的命令,驻守在长江北岸。

直到一星期后,刘凌见吴军没有反扑的迹象,才下令撤回许昌的侠道馆。

临行当晚,众将喜气洋洋地回到军营,熙熙攘攘地庆贺胜利,自说自话地吹嘘,我军战胜了东吴大都督。

在营帐里这片欢天喜地中,东方穆忽然爬起床榻,他仍处于昏迷,仍闭着双眼,却看到了前方的幽暗之中闪着一处月光般的微弱光芒。

一切仿佛梦境一般,他仿佛感受到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呼唤他、驱使他前进。

时值寒冬,营外已是漫天鹅毛大雪,凛冽的寒风如同摧枯拉朽的骇浪,席卷了整个辽阔的北方大地。

“你是逃不掉的……这是你终将面对的命运……”

可恶!又出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穆半昏半醒着,隐约中再次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心脏又传来一阵剧痛。

“我……就是你的宿命……”

这声音仿佛是从天儿降,既悠长、又空旷。东方穆迷离中紧紧地堵住双耳,声音却反而更加响亮,仿佛这声音并非是从耳朵传进来的,而是从骨髓、神经、他身体的每一条血管和每一个细胞。

帐内众将们花天酒地、载歌载舞,一片热闹中,没有人注意到,在这若即若离的月光下,东方穆已经一步一顿地、独自走出营帐。

鹅毛般的大雪转眼间覆盖了他离去的足迹,被一同覆盖的,是他过往的孤独、和未知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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