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凤凰 - xp1024.com
《浴火凤凰》


第一章

飞机在云端穿行,四周云雾变幻。

机舱内,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躺在宽敞的头等舱的座椅上,微闭着双眼。从老太太的脸上看来,已经是七八十岁的年纪了。满脸的皱纹似乎在向飞机上的其余乘客诉说关于岁月的沧桑和历练。岁月如同一把切玉的刀子一般,在她的脸上刻下了这许多的沟壑。但是透过这些沟壑,依稀能够看出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即便岁月如此的摧残,也无法磨灭她本来的美丽。

老太太似乎刚从甜梦中醒来,头等舱内的空中小姐赶忙走上前去。

空中小姐带着谦恭的微笑,轻启双唇:“段老太太,我们就快降落了,您需要喝点儿什么吗?”

从空中小姐职业化的笑容背后,透露出的更多信息却是对于段老太太的熟悉和尊重。老太太的背景一定颇为不平常,居然可以使得英美航空的空中小姐对其相当熟悉。

段老太太透过飞机的玻璃窗,看到云彩依旧在下方漂浮。她坐正了身体,微微点点头,“好吧,给我一杯热茶好了。”

“铁观音?可以么?”

段老太太再次颔首,略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空中小姐退着离去。热茶转瞬即至,老太太却似乎失去了喝一口的兴趣,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空中小姐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悄悄地退到一旁。

老太太的脸上,开始有情绪的变化,似乎有些紧张,又似乎有些神往。

恍惚间,空中小姐似乎听到老太太暗自嘟囔了一句:“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还没忘记他?”

飞机终于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上,段老太太走下飞机,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房车。奔驰呼啸而去,留下淡淡的白色的尾气……

桌上,一只小巧的手机鸣响起来,带着震动,兀自在桌面跳舞。

teresa不满地放下手中的鼠标,停止了跟网络情人调情的文字,口中嘟囔着:“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她去洗澡的时候打。”她嘴里和脸上虽然都带着强烈的不满,但手还是伸向了桌子那头的手机。

“嘿,无暇大小姐,您的手机在跳舞,您是现在出来接,还是待会儿再回过去呢?”

浴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伴着滴水的声音,一个清亮的女声从门缝中生生地挤了出来,“你说什么?”

“你奶奶来的电话!”

浴室的门彻底打开了,一个身着浴袍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虽然是披着简单的白色浴袍,依旧难以遮挡女孩的美丽。湿漉漉的头发和被热水蒸汽氲红了的双颊,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和性感。女孩一边跳着脚,一边冲了出来,歪着脑袋用右手不断地拍打自己的右耳。

伴随女孩同时抵达宿舍主房的,还有她那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teresa无奈地摇摇头。“不至于那么激动吧。”她将手机递到女孩的手中,坐回到电脑前,满脸春色地继续刚才的调情。

“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奇怪了一些,但是没办法,耳朵里进了水。”女孩说着道歉的话,但是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歉意,她接通了电话。

“喂,是奶奶么?”

电话那头是段老太太的声音,平稳中似乎藏着一丝戏谑。“无暇!我看我是赶不过来瑞士了——今天我会派欧洲那边的鲍叔叔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原来女孩叫做无暇,果然是人如其名,似乎上天想要将所有的恩宠集于她一身。

无暇听到电话中的话,表情呆滞了一下,随即有些许的愤怒挂在娇红的双颊之上。“您言而无信!”原本应该是愤怒的话,从无暇的口中说出来,依旧是一派撒娇的口吻。

“你怎么讲话那么像我年轻时候?”

“那当然,谁都说我长得像您!”

“enjoy yourself,my dear。”

“奶奶,您的英语大有进步嘛!”

“我请的洋老师挺贵的。”

“老师还是男朋友呀?”无暇促狭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祖孙两人感情极好,平素里这样的玩笑一定是开惯了的。

“呸!你以为我是你呀?那么滥!我很挑的!”

“看照片爷爷倒是挺帅的,比您强!”

“你看来想打屁股!”

无暇得意到有些忘形,“来呀!——来打我的屁股呀!——您来我就让您打屁股!”边说还边手舞足蹈地跳上了床。

就在同时,宿舍的大门突然被敲响,无暇跳着下了床,“奶奶,您等会儿,有人敲门。”

电话那头不再说话,似乎在等待无暇开门后再聊。

门打开了,无暇却愣在了那里。段老太太轻轻拨开傻傻看着她的无暇,满面慈爱的笑容,走进了宿舍。

“快趴下打屁股!”这下轮到段老太太用促狭的语气说话了。

“您骗人!又言而无信!奶奶您好坏!”无暇开始还有些声色俱厉,到了最后一句,已经完全变成撒娇了。

段老太太呵呵笑着,目光里满是对于无暇的疼爱。“我骗你是不错,可是我言而有信,来看你毕业啦!”

无暇跳下了床,抱着段老太太的脸就是一个响亮的吻:“我就知道奶奶疼我。”

毕业典礼千篇一律,无非是这长那长的讲话过程,外带着学生代表的心情表述。无暇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段老太太却在保镖的陪同下,一直微笑地看着典礼中的无暇,不时报以赞许的轻微颔首。

枯燥的典礼终于结束了,无暇和同年级的同学一起将四方的硕士帽高高抛向天空,高声叫喊着,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学生生涯随着硕士帽一同抛向蓝天。无暇将帽子扔出去,迅速跑向身边站着两个保镖的段老太太。

祖孙俩在校园里缓缓散步,两个保镖恪尽职守地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至于在遭遇突发事件的时候来不及援救,也不至于听到祖孙俩的低语。

虽然两个保镖十分乖巧地保持了恰当的距离,无暇还是稍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习惯被两个保镖跟随着。

“奶奶,您不是不喜欢让保镖跟着的么?”

段老太太敏锐地把握到了无暇的不悦,微微笑了笑,宽厚地轻拍无暇的后脑:“是你鲍叔叔硬要派给我的,他说‘须防人不仁’。”

“又是那个王滔?他还一直在跟我们家作对么?”

“大家做生意风格不一样,我们段家的生意做了近百年,讲究的是守信、品质、对得起客户;而他是偏重财技,把一个个气球吹得大大的拿去换钱,气球破了,就只剩一层皮。”

“前些年他不是一直被查么?怎么没把他抓起来?”

“常在河边走,迟早会湿鞋,不必为这样的人操心。无暇呀,你珠宝鉴定的硕士学位已经拿到手了,是不是考虑回来帮奶奶管理珠宝那块儿?”

无暇狡黠地一笑,“您只让我管珠宝一块啊?我还以为您打算将整个‘连城’都交给我呢,那样的话,您也可以不用那么累!”

“‘连城企业’是国内的百强之一,你的经验过于匮乏,暂时还管不了。我打算用五年的时间,慢慢地交给你。”

无暇将嘴一噘,似乎在撒娇,又似乎有些不开心:“那我还要嫁人不?”

段老太太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那么体贴奶奶呢,原来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哈哈。无暇,你听我的,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没用。缘分这种东西,需要去撞,而不是苦苦寻找。”

“那您除了爷爷之外,有没有爱过其他的男人?”

无暇的无心一问,段老太太却站立在那里,似乎想起了遥远的往昔发生的许多事情,脑子里尽是那辆脱轨的火车和那枚熟悉的玉戒指……

无暇也发现了段老太太的不对劲,用手轻推她:“奶奶……”

段老太太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并不熟悉的校园:“奶奶在飞机上睡得不好,有些发呆。”

无暇听到这句话,却高兴地跳了起来:“那好吧,我们到意大利玩几天!”

“又想去米兰买衣服,你小心我停了你的信用卡!”段老太太佯怒。

无暇再次将嘴一噘,无限娇媚地说:“什么嘛,米兰的服装早就吸引不了我了,我想去威尼斯看玻璃。”

第二章

圣马可大广场上,一个美丽的少女追赶着落在地上的鸽子。

显然,这些鸽子平素里跟游人戏耍惯了,对于扑来的少女并不感到多少惊怕,仅仅是挪动两条笨拙的短腿,躲避着少女的追赶。

不远处,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被店铺里闪着精致光芒的玻璃器皿所吸引。

少女发现老太太离自己有些远了,停止了追赶鸽子的脚步,三蹦两跳地来到了老太太身边。

“奶奶,有时候我觉得玻璃比钻石漂亮得多,钻石除了当切割刀之外,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

“我还是比较喜欢玉。”

“段家三代都是云南的大玉器商,所以虽然今天‘连城企业’主要业务已变成地产和能源,您还是保留了珠宝玉石这一块。”

“我们因玉起家,不可忘本呐!”

“是呀,而且我们还有传家之宝‘白玉凤凰’。”

“你看你这个丫头,连自家的传家宝都不知道,那叫‘浴火凤凰’,哪里是什么‘白玉凤凰’。”

“您就知道嘲笑我!”无暇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惹得段老太太一阵大笑。

一个高大英俊的亚洲男子手持一台微型的摄录机,向着祖孙的方向走来,手里似乎还在调着焦距。

无暇有些不高兴,无缘无故被陌生的男人拍摄,任何人都可能有些不高兴。无暇几步走上前去。“喂,你拍什么呢?”口气很不友善。

那个男子一愣,段老太太连忙拉住即将发作的无暇:“算了,可能是个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无暇犹自不信,又试图用英语跟那个男子沟通,没想到刚刚说了一句“hey”,男子便用标准的中文说道:“我是中国人。”

“你为什么要拍我们?”

“我觉得你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很美,尤其是这位老太太,很雍容。”男子指着段老太太。

“可是你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就私自拍摄,不光很不礼貌,我还可以告你侵犯我们的隐私权。”

“对不起……”男子微微弯了弯腰,没等他将道歉的话说完,无暇就警觉地伸出了双手:“把里边的带子给我。”

男子一愣,随即笑了笑:“这不太合理吧,带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我只是看看就还给你,谁稀罕你那个破带子!”

男子再次笑了笑。无暇突然心里一动,觉得男子的笑容迷人极了。无暇很快收敛了散乱的心神,看着男子递过来的摄录机。

“很野蛮,很不讲道理,但不讲道理是女性的特权,这一点我明白。晚上七点我会在这餐厅吃晚饭,我希望你赏光,同时还给我摄录机。”男子从上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连同摄录机一起塞到无暇手中,便自顾自离去了。

无暇被男子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男子已经走远了。无暇只得看着手中的名片,轻轻念出了名片上的名字——“随想,好怪的名字!”

无暇只顾看着渐行渐远的随想,没注意到身边的段老太太脸上露出了微微迷惑的表情。

随想身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打着一条银灰色的领带,坐在餐厅里。看到无暇从门外被侍者领了进来,随想向无暇挥挥手,打了个招呼,随后对着手边的电话机里说:“没关系,她不愿意就算了。”

无暇将手中的摄录机往桌子上轻轻一放,故作冷漠地说:“好了,摄录机还给你,我走了。”

随想一愣:“怎么?连一起吃顿饭都不赏脸?”

“我看你很忙,约了我吃晚饭还一直在谈事情,我不愿意做人家时间表中间的小节目。”

随想摇摇头,轻笑一下,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无暇身后一名侍者捧着一大捧香槟色的玫瑰,随后餐厅里响起了《小夜曲》的乐声。三名小提琴手正在全神贯注地演奏着。无暇这才稍稍缓和了脸上的冰冷,但是依旧站在桌边不肯就座。

随想说:“有些女孩适合做头盘,有些就只适合做甜点。”无暇投来挑衅的目光,随想随即读懂了无暇眼中的意思:“你是想知道你适合做什么?”也不等无暇回答,随想又自顾自地说,“你像年份恰好、刚冰过的香槟,永远都可以独当一面。”

另一名侍者恰到好处地将手中的香槟打开,啵的一声,在无暇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点儿,让无暇试味。

无暇此刻已经无力抵挡香槟、鲜花的魅力,不由得坐在了随想的对面,伸出纤纤手指,轻轻夹住了酒杯,在嘴边轻轻一呡。

无暇用意大利语对侍者说过“可以”之后,转过脸对随想说:“看在你出色的花言巧语份上,我跟你一起吃饭,可是,不要存任何幻想。”

“我这人做事一向实际,绝不幻想,只会把它们变成事实。”

“口气不小。”

“没办法,我的工作就是把有好资产但管理差的公司买下来,分拆,裁员,把苹果烂的一块挖掉,把好的一片片切下来卖给人家。干我们这行的要是学会了幻想,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是?”无暇不禁有些疑问,但是随想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本来今天晚上可能要跟一位亚洲女强人谈生意,但是没约到,如果不是碰上你,我会很可怜。”

无暇随之有些失落:“原来我还是大后备,你就不能骗骗我?”

“从我的工作角度出发,我不能够欺骗任何人。可能你不信,我从来都没欺骗过女人。”

无暇轻蔑地笑笑:“呵呵,扯淡。”

“时间会证明的。”

“谁说过我还会见你?”

“我说的!”

“你?凭什么?”

“你的眼神已经把你出卖了。”随想自信满满地说出来,无暇不禁有些生气了。无暇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的。

无暇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从现在开始永远不会再见到我。”

随想依旧坐在椅子上,看着拿着包向餐厅门口跑去的无暇,一点儿追上去的意思都没有。无暇冲到了门口,口中不住地喃喃:“你这混蛋,还不来追我?我这样走了你不追,我多没面子!臭男人!混蛋!”可是身后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无暇不禁停下了脚步,朝着餐厅里再次跑进去。

“我们又见面了!”随想脸上带着捉弄的微笑。

无暇狠狠地一顿足,伸出手在随想脸上扇了一个耳光:“你不是个男人!”说罢,疾步离开。随想微笑着抚摸着被打的左脸,眼神中透出一丝成功的喜悦光芒。

回到酒店,无暇气鼓鼓地换了衣服上床睡了。段老太太觉察出了孙女的不对劲,可是没有去问她。段老太太这样的年龄,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的,对于小儿女之间的把戏早已洞察得一清二楚。

段老太太帮无暇盖好被单,轻轻摇摇头:“无暇这个鬼灵精的丫头居然被一个仅仅见了一两次面的男人所迷,唉!”老太太随即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仅仅见了随缘一两面就彻底被他征服了,不禁又陷入对于往事的回忆之中……

第三章

厉无暇和段老太太一行人终于回到昆明,三辆豪华的房车相继驶近段家大宅。宅子外边的路上,两侧都是无边的花田,天然地装饰着段家庞大的宅院,使得段家大宅在花海之间宛若电影中的城堡一般。

段老太太拉着无暇的手,刚刚走进院子的大门,管家石头和其妻乌鸦率众列队表示欢迎。乌鸦凑上前去,对着段老太太说:“小姐,鲍总、梁总和朱总一直在屋里等着您呢!”虽然现在段老太太已经七十五岁,乌鸦也早已年过七十,但是几十年前的称呼依旧不变。

段老太太没有回答乌鸦的话,放开了无暇的手,径自走进大厅。她刚刚走进来,三个西装笔挺的男子立即躬身问候。段老太太很威严地挥挥手,示意不用多礼,三人坐下。

“老鲍……欧洲那边的事,前几天你不是已经向我汇报了吗?怎么又赶在我前头回来了?”段老太太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没有一点废话。

“美国那家公司的代表,一直想跟您碰面,上次在意大利碰不上,特地赶来昆明,要跟您会面。”中间那名男子连忙做答。

“约他明天中午吃饭。”说罢,段老太太不再理会众人,拉着无暇就朝楼上走去。

右边那个男子见状,连忙喊出来:“总裁,明天中午的饭局我已经替您安排好了。”

段老太太有些不悦地停下脚步:“哦?你安排的是谁?”

“王滔特地从上海赶来,非要见您不可。”

“不见!”

“他很想跟我们合作浦东那块地皮,提出的条件极为吸引人。”

“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王滔这个人除了坏事还会干些什么?”老太太说完,再也不理会众人,自顾自上楼去了。

上楼之后,无暇就看见奶奶为自己重新装修的房间,欣喜地跳了起来。段老太太含笑看着这个孙女,无奈地坐在床边。无暇跳了一阵,伏在床边,抱住了段老太太的腿。

“从小我就喜欢抱着您的腿,把脸挨上去,觉得这样心里头会很踏实。”

“可是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让你这样抱着我的腿。这是一种依赖的心理,我的腿是你的避难所,你抱着,外面的风风雨雨,仿佛就与你无关了。可是,从明天起,我会逐步把‘连城企业’交给你。”段老太太忽然露出疲倦的神色,让无暇心中一凛。一直以来,无暇都觉得奶奶是自己的保护伞,奶奶也一直保持着保护神的形象,今天突然看见奶奶脸上居然有了疲倦的神色,无暇开始感到心里有了一些沉重的东西。

“我知道你会觉得你自己还小,也会担心自己无法承受那么大的工作压力。可是,我在比你还小的时候,就是那么突然的一天,要背起整个濒临破产的家族生意,我不希望你会像我当日一样彷徨无助。所以我要用五年的时间好好培养你,让你逐步接手‘连城’的所有工作。今天你好好休息一下,调整好时差,明天跟我去跟美国公司的代表吃午饭。”

世界总是让人觉得不顺心,越是不想遇见的人越是会不期而遇。

段老太太到了跟美国代表约好的酒店大厅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在大厅里恭候多时的王滔。

王滔腆着肥硕的肚皮,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大声叫着段老太太。

段老太太皱皱眉,但是多年的修养让她不好当众拂袖而去。

“我专程来此恭候老太太多时了,咱们长话短说,我只耽误您五分钟。”

段老太太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手表开始计时。“好吧,你说,只有五分钟。”而后转身对着无暇说:“无暇,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就来。鲍总应该已经在了。”

王滔嘿嘿一笑:“孙女儿都那么大了,真好福气。”

老太太依旧看着表:“你只剩下三分钟了。”

王滔收敛了笑容,“好吧,我们开门见山。在浦东——您的一块地皮跟我的两块相连,我想大家合作发展,或者是您干脆卖给我,我绝对给好价钱!我的出价已经在老朱那里了。”

“左边的一块地本来是老胡的,你不断带他去澳门跟东南亚赌钱,他输惨了,你就强迫他用超低价卖给你——右面一块地本是张顺的,你跟他在香港炒股票,挖了一个洞让他去踩,自己套现了就走,留给他一个烂摊子,那块地也只好给了你来抵债。”

王滔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做生意么……”

“老胡现在中了风,走路都有困难,张顺在香港还被证监会调查,我如果把地卖给了你,你根本不会发展,已经有台湾买家让你多赚一倍了,对不对?”王滔不禁脸上一红,段老太太接着说,“想不到你这个人还会脸红。好了,时间到了,我要上去赴约了。”说罢,在保镖的护送之下,翩然而去。

王滔站在大厅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火中烧。

段老太太走到楼上,就看见迎面而来面有不悦的无暇,老太太忙问:“怎么了?”

“那个美国公司的代表居然是那个该死的男人!”无暇忿忿地说。

段老太太微微一愣,明白了无暇为何面露不悦,但是她不动声色,依旧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对无暇说:“哪个该死的男人呐?谁得罪了我们的厉大小姐,要不要叫保镖进去收拾他一顿?”

无暇拉住了老太太的手臂,摇晃着撒娇:“奶奶!你就会逗人家!”

看着无暇嘟起的小嘴,段老太太呵呵笑了:“好了,乖孩子,跟奶奶一块儿进去吧。你不是正盼望着再见到他么?”

无暇随着段老太太走了进去,随想已经站在门旁恭候。

“在威尼斯的时候,我就觉得段老太太雍容华贵,没想到却是相逢对面不相识了。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了。”

无暇恨恨地看着随想,一手拿起桌上的叉子,凌空叉了两下,随想立即做出受伤的样子。无暇不禁笑了出来。

段老太太眼中投出一道精光,早已将一切收入眼底。“随先生谈生意的本事我还没见着,哄女人的本事我倒是略知一二。”

“抱歉,太不庄重了。”

“跟你们年轻人谈生意,倒也不需要过于严肃。你们的计划书我看过了,还算比较合理,但是五年才能转售,我这么大年纪可没什么精力再跟新股东打交道了。”

“您有个这么聪慧美丽的孙女儿,不如就让她跟新股东打交道好了,也可以替您分忧。”

随想一句话就点中了段老太太的心思,段老太太不由微微颔首。

“看来我们的协议基本已经达成了,真是要好好庆祝一番。”随想见到段老太太颔首,立即乘胜追击。

“你想的倒美,我还没答应呢!”无暇毫不客气地还击,随想露出尴尬的神色,鲍总和段老太太不由发出会心的微笑。

正当饭菜基本上齐,大家在和谐的气氛中打算大快朵颐的时候,门外走进来几个身着公安制服的人。

为首的走到桌边:“请问您是‘连城企业’的厉段胜男女士么?”

众人一愣。还是段老太太久经历练:“我是,阁下……?”

“我们俩是市公安局11处的,就是经济犯罪案件调查处。根据举报,‘连城企业’有些税务上的问题,我们想请您跟我们回去做个调查。”

鲍总立即走上去:“不会吧,是不是搞错了?”

对方几人并不答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段老太太站起身来,掸掸衣角:“我跟你们去。”然后转身对无暇和鲍总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行的正就不怕人查,帮我通知徐律师。”说罢跟着几个公安走出门去。随想嘴角扬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微笑。

“连城企业”的所有高层都参与了研究如何应对的会议,其中还有一个不属于“连城企业”的人,那就是随想。

段老太太跟公安走后,鲍总急忙召集公司高层研究对策、分析事态,没有注意到随想已经悄悄地跟在他们之后,一同去了段家大宅。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随想开口了。

“段老太太有没有什么长期的疾病?”随想突然提出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让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鲍总沉吟半晌:“总裁患有糖尿病已经多年。”

“那就好办了!”随想一击掌:“公安局不让任何人探视,为的是防止串供。并且他们一定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刚才就该出示拘捕令而不是请段老太太去协助调查。那么我们可以以给老太太治疗为名,让段家的私人医师去找老太太了解情况。”

此话说完,大家先是一愣,随即纷纷点头,鲍总和朱总异口同声地说:“哎呀,我们怎么没想到找顾医生呢?”

第四章

段老太太不在期间,无暇接手了奶奶所有的工作。

无暇来到奶奶办公室的门口,秘书赶忙走了上来。无暇对秘书挥挥手,推门而入。身后,秘书紧张地叫了一声,“厉小姐……”

话音未落,无暇已经推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是阵阵花香,办公室里竟然摆放着一大堆玫瑰花,大概总有一千朵吧。

无暇惊愕地问秘书:“谁送来的?”

“是一位姓随的先生。”

无暇凝视那些玫瑰良久,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真是个坏男人!”随即拨响了随想的电话,久久没有人接听,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无暇放下电话,打开了房门,意外地看到了随想。

“怎么样?美丽的小姐,这些花儿还合你的心意么?”

“谁有心思看你这些花!”无暇心中虽喜,脸却还板着。

“嗯,也对,段老太太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难怪你没有心思。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助你们将段老太太安全接回来的。”

“我是怕奶奶受不了这种羞辱。”

“那你太小看你奶奶了。我听过她的传奇故事,今天这件事,同她过去大半生所遇到的狂风巨浪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她是我奶奶,别假装你比我更熟识她。”

“绝对不是吹,我肯定会比你更熟识她。我计算机里有一张磁盘,一共有一百五十页她的资料,是一家国际著名侦探社提供的,花了三个月时间。”

“难怪你昨天就知道我奶奶有长期疾病,”无暇突然变脸,声色俱厉地说:“你凭什么调查我奶奶?”

“我们公司的惯例,对每一个收购对象,都会作详细调查,过程完全合法,我还有一个关于你的报告,也有五十页。”

“下流!你给我出去!”

随想嘻嘻一笑:“好的,我就出去,不过你放心,虽然你对我非常不礼貌,但我还是会帮你接回你的奶奶!”

“我们绝不需要你的帮助!”

“话不可说绝,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而你又需要我帮忙的话,代价是你给我当一天的司机。”说完,随想毫不迟疑地离开了办公室。

顾家谦去过公安局为段老太太特别准备的拘留室之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向众人一一说明。

“公安局为老太太特别准备了一间客房,里边的设施不比宾馆的差,应该没什么问题。老太太的精神也挺好的,让我转告大家不必担心。另外,我见到了失踪的会计小潘。”

顾家谦话音刚落,鲍总等人一起点头:“果然是他!”

无暇立刻紧张地问:“会不会和王滔有关?他用钱收买那会计来陷害奶奶,要挟我们把浦东那块地让给他。”

“关键在那会计如果推翻口供,也一样会坐牢,而且年期不会短,他会为一笔钱坐牢吗?”鲍总回答。

“谁跟那个会计比较熟?”

朱总回答道:“我,小潘这个人平常不太讲话……也很诚实,不赌不嫖,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拿坐牢来换取一大笔钱。”

无暇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响了。

随想在电话那头用轻松的语调告诉无暇,他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六菜一汤,是段老太太经常去的那家饭店做的,已经在楼下,随时可以送上来。无暇没好气地说,“这就是你帮的忙?”

“算是其中一份吧。吃饱了,你们如果要开会到天亮,请便;万一想轻松一下的话,我在一家叫‘曾经’的咖啡馆,地址已经告诉你的司机了。”

无暇冲着电话说:“曾经?我看你是神经!”

鲍总和朱总用颇堪玩味的眼神看着无暇。无暇有些羞恼,随即拿起电话:“保安部么?是不是有人送饭菜来?叫他上来吧!”

鲍总笑着说:“他还替我们安排吃的?”

无暇来到那家叫做“曾经”的咖啡馆,随想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无暇单刀直入,问随想到底有什么主意。

“我打过电话给鲍总,分析下来,发现那人根本没有动机去诬蔑你奶奶。这个人不是诬蔑你奶奶,他是有精神病,可能是妄想症。”随想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不!这个人一定是王滔收买的。”无暇满脸的不信。

“别把王滔想得那么厉害,他才没有那么深谋远虑。每天晚上都在卡拉ok喝醉的人,我都不会把他看得太高。”

“你有什么证据?”

“在来这里之前,我花了两个小时查了市里的医院,看有没有那会计的资料,幸运的是找到了。他果然是精神病患者,医生要他停止工作,但他骗了医生三个月,说没上班,其实每天都回连城。”

“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医生愿意证明么?”

“你以为我那么刻意去为你们安排晚饭吗?我和市立医院精神科的石医生在那里吃饭谈这事,顺便叫他们弄点吃的给你们,他答应作证。”

无暇已经开心得不能自持,一把抓住了随想的手:“谢谢。我们只是见过几面,你却帮了我们这么个大忙,谢谢。”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我已经约了那个医生明天早晨去公安局。希望明天下午段老太太就可以回家了。”

段老太太安全归来,让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举家上下大摆宴席,一来庆祝总裁平安归来,二来感谢那个作证的石医生。

晚餐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开始、在欢声笑语中结束,段家全家上下都表示了对于石医生的感激之情。

曲终人散之际,无暇帮着段老太太送各位出门。随想将无暇拉到一旁,轻声对无暇说:“大小姐,请记得你要给我当一天的司机的哦!”然后笑着离去,根本不管无暇答应与否。

无暇本以为随想第二天一定会约自己的,可是没想到直到下班,也没接到电话。

下楼之后,无暇却一眼就看见了随想的车子,停在大厦门外。随想一脸坏笑地站在车门旁,等待着无暇的到来。无暇此刻心里充满了欣喜和被突然袭击的快乐,但是小妮子的矜持却让她依旧沉着脸。

“你怎么又来了?”无暇问。

“我今儿可不是来讨好大小姐你的,而是来请你兑现给我当司机的承诺。”随想依旧一脸坏笑。

“你……!”无暇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原本以为这只是随想的玩笑,没想到对方这么当真。“当就当,我们‘连城’一向以信誉取胜,我绝不会丢了奶奶的脸。”说罢,她真的帮随想拉开车门:“随先生,请上车。”

随想也不客气,一猫腰钻进了车,无暇坐在驾驶位上,车子呼啸而去。

无暇也不问随想想去哪儿,而是将车子开得飞快,见车就超,见缝就钻,随想吓得紧紧拽住车门上的把手。

不多会儿,车子停在了郊外一片花田之间,早已面如土色的随想在车上稳定了一会儿心神,等到差不多恢复了才走下车子。无暇站在花田之间,用嘲笑的眼光看着随想。

“一个大男人,还没我一个小女子胆量好,车子稍稍开得快点儿,你就不行了?”无暇的口吻之间充满了报复的揶揄。

“你觉得你这样是一个司机应有的对待主人的态度么?”

“你可以行使解雇我的权力!”

随想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无暇:“你对于有好感的男人一向这样咄咄逼人么?”

无暇并不挣扎,内心升腾起一股喜悦:“你在暗示说我对你有好感?”

“如果你否认,我会看不起你!”随想的嘴唇靠近了无暇的脸。

“你……!”无暇本能地挣扎,毕竟她还是个少女。

两人的嘴唇要贴在一起了,无暇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这时随想却松开了无暇。

“算了,我从来不强迫别人!”

无暇有些失落,想用激将法激他:“你敢!”

“那么我跟你打个赌,有一天你会主动吻我!”随想彻底摆脱了刚才车上那种不适的感觉,脸上又换上了最初的那种坏笑。

石医生驾车来到一家酒店的大厅内,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相识的人,才走进电梯。

房门是虚掩着的,石医生推开房门,房内的沙发上坐着的竟然是随想。

“石医生,你迟到了!”随想的声音很低沉。

“我兜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着,才过来的!”

“哈哈,你果然很小心,我喜欢这样的人!”随想递过去一包东西,石医生满脸欣喜地接过去,打开一角,里边是厚厚的一摞钱。石医生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已经快退休了,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放心吧,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嘴一直很紧。不过我还真的很佩服你的催眠术的造诣,居然可以将我要说的话让小潘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你不用担心小潘,一个妄想症的病人,在精神病院里说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哈哈,那就好!好了,你先回去吧,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随想伸了个懒腰,下了逐客令。

石医生刚刚离去,门铃又响了。

随想过去拉开房门,门外是王滔。

随想满面堆笑,给了王滔一个拥抱:“哈哈,王总,欢迎你!”

王滔阴险地笑着,与随想相拥进房:“随先生果然年轻有为,做事如此滴水不漏,找你合作看来万无一失了。”房内传来两人得意的笑声。

第五章

随想所在的nib公司传来消息,告诉段老太太他们已经将王滔手中的那块位于上海浦东的地皮买了下来,希望段老太太能够亲赴上海谈一谈合作的细节。段老太太虽然感到十分意外,但还是欣然前往。

在nib公司派来的专机上,无暇闲来无事,一定要让段老太太给她讲年轻时候的故事。无奈之下,段老太太顺从了孙女儿的要求。

“你猜得不错,在你爷爷之前,奶奶的确曾经对另一个男人有着极大的爱慕之心。”段老太太缓缓道来。

“那你为什么后来又嫁给了爷爷呢?我看爷爷的相片,是个极帅的男人,应该也是极其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

“是呀,你爷爷的确很帅,可是奶奶却先一步把心交给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脸上,总有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却又令人陶醉的笑容。”

“那你为什么没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你和爷爷后来又是怎么认识并且结婚的?”无暇不间断地提出几个问题,令段老太太险些招架不住。

“这个故事说起来会很长……”

五十多年前,段胜男还是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是当时昆明最有名的连城玉石行的段长智老板的独生女,深得段长智的宠爱,从小被当作男孩子养大,骑马,开枪,什么都懂,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每天在马上的时间比走路还多。很小的时候,段长智就经常带着胜男走南闯北,四处买卖玉石。

段胜男第一次见到向随缘就是在一次前往缅甸的途中,偶经一片花田,看到向随缘拔枪射击几个拦路抢劫的劫匪。向随缘干净利落地干掉了三个劫匪之后,把胜男也当成了劫匪的同伙,可是当看到帽子跌落散乱了一头长发的胜男是个女孩子之后,他露出了笑容。一个垂死的劫匪拔枪欲向随缘射击,随缘机敏地推开胜男,俯身还击,胜男见到那个劫匪死去之后才大叫一声,拔腿就跑,连马儿都不要了。

胜男没有想到这个惊吓自己的男人日后会与自己再度相逢,并且影响自己几乎一辈子。

在此之前,段长智帮助好友蒋叔勤担保了一批原玉,没想到蒋叔勤这次走眼了,那几块原玉切开之后,不要说玉,居然连水口都没有一个。蒋叔勤羞愤之间选择了自杀。由于段长智的入股以及担保,其余小股东们纷纷逃走,导致债权人将所有的债务强加到他的头上。段长智无力偿还,被关入牢中。

胜男盘点了连城所有可以动用的资产之后,发觉远远低于债务。她只得去寻找其父极其信任的老玉石匠祥伯。祥伯详细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提出了两个方案。

祥伯说:“一,把房子卖了,带了钱,马上走,他们也不敢把你父亲怎么样!”

胜男自然不会同意这个办法,她决不会置自己父亲的安危于不顾。

祥伯接着说:“二,拿着你仅有的三十根金条,再去买块原石,赌一把!”

虽然祥伯自己也曾经说过干玉石不能孤注一掷,但是此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胜男选择了。最终,她只能带上全部家当去缅甸挑选可能让其翻身的原石。

在缅甸的玉石市场,一个英国人对胜男产生了好感。胜男明白,自己要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时机,打响昆明连城的招牌,这样,才可能让自己日后挑选到更好的原石。

那个英国人买走了一块并不出色的原石,胜男挑了一块质地远胜过那块的原石,催着马车追赶那个英国人。不料,路上再次遇见了向随缘,向随缘提出要购买这块原石。胜男说:“对不起,这块石头不卖!”向随缘出到三十根金条的价格,胜男依旧不为所动。胜男也明白这块石头根本不值三十根金条,但是她宁愿少赚一点儿,也要完成跟玉石店老板的赌约:将原石卖给那个英国人。

最终,英国人在请来玉石师父打开自己的原石以及胜男拿来的原石之后,用二十根金条的价格买下了胜男的原石。胜男当着许多看热闹的人,说出自己看玉石用的是心眼而不是肉眼,引起许多人的注意。此举虽然打响了段家在缅甸的名气,但是也引起了劫匪的注意,幸好向随缘一直跟随着他们,一番激战之后,将劫匪击毙,救下了胜男。

玉石店老板魏正对于胜男的眼光心服口服,胜男乘机提出让其带自己去山上的黑市购买原石的想法,魏正欣然允诺。

魏正向胜男详细介绍了山上的交易情况,也告诉了她关于交易应该知道的规矩,但是自己的玉石店还需要做生意,只能让胜男自己上山了。胜男没有强求,只是让家人段武做好上山的准备。

这天一大早,段武到胜男的房间找她,两人准备上山。

段武说:“小姐,咱们先去电报局给家里发个报平安的电报吧。”

胜男点点头,打算跟段武一同去发电报。可是段武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喊疼。胜男关切地问:“武叔,你怎么了?”

“肚子有些疼,一定是水土不服,从前也是这样的,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要不这样吧,我自己去发电报,您在前院等我,我们用过早饭再一起上山。”

段武点点头,捂着肚子向茅房走去。

胜男刚刚走出院门,段武就折返回来,推开了胜男的房门。段武进去后,将屋内的东西翻了个遍,却什么都没能找到。段武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妮子,还挺小心的,居然将金条随身带着。”眉目之间有些懊恼,但是很快又笑了起来:“幸好我另有准备!”

胜男从电报局出来,隐约觉得身后有人在伺探自己,但是扭头看了几次,什么都没发现。恍惚之际,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又是向随缘。

“怎么又是你?”

向随缘有些孟浪地一笑:“段小姐,看来咱们真是有些缘分呢!”

“是缘分,还是你总是跟着我?”

“甭管是不是我跟着你,能见到那就是缘分。段小姐,你能听我一句话么?”

胜男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你不如早些回云南去!”

“我是来做生意的,我想,无论如何,这里的人也不会拒绝给他们送金子来的朋友吧?”

向随缘还想说些什么,不曾想被路边的一盆水兜头浇下,连同身边的胜男也被浇了个浑身湿透。

“不是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只是我们如此模样,还是先回客栈各自换了衣服再说吧。”胜男说完,自行离去。

向随缘在她身后大叫:“看来真的会有好运气伴随你了,这里泼水节的传统是说谁被水泼到就会有好运气的!”

胜男头也不回,嘴里说了声“谢谢”,消失在客栈门内。向随缘低声喃喃:“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一点儿都不知道身边潜伏的危险,看来我还必须暗中跟着她才行。”

胜男换完衣服出门,看到段武身边站着一名缅甸男子,胜男问:“这个人是谁?”

“魏老板说山上的黑市并不好找,虽然告诉了我们路径,但总不如有人领路的强。这个人叫山查,以前我跟着老爷来缅甸的时候见过几次,他对于山上的黑市比较了解,不如让他带着我们去吧!”

“如此甚好!”

三人准备车马,出门而去。

行到一个三岔路口,山查停下来,手持地图,像是在寻找正确的路径。段武早已看到左边那条路口的小树上绑着一根布条,他轻轻碰碰山查,山查心领神会:“是左边的这条路,不会错的。”胜男不疑有他,挥鞭拍马前行。

行不多时,山查和段武突然慢下来,让胜男的马走在最前。胜男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是看见两人紧紧跟在身后,也不以为然,继续拍马向前。突然,胜男的马被脚下的绳索绊倒,连人带马摔在地上。胜男爬起来后,发现段武和山查早已拍马扬鞭向着来时的路逃窜而去。正当胜男诧异之际,耳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留下钱财!”回头一看,是几个彪形大汉。

胜男心知不好,自己遇上山贼了,可是犹自镇定:“小女子是从云南来探亲的,素闻绿林中人有三不劫的规矩,一不劫老人、二不劫官兵、三不劫妇孺。对吗?”

“哈哈,你是打算让我们兄弟放过你啰?”为首的大汉说到。

胜男忙从身上掏出一些银钱,递上前去:“小女子初来探亲,身上带的银钱并不多,这些全都给你们,让兄弟们喝口水酒吧!”

为首的大汉再度大笑:“哈哈,你在打发要饭的么?段小姐,别装蒜了!”

胜男知道这次是被人算计了,情急之下,掉头就跑。那些山贼哪里会放过她,只见他们迅速散开来,形成包围之势。

就在胜男即将被擒之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段小姐莫怕,我来了!”向随缘犹如天神一般骑着马出现在不远的地方。

山贼们看到向随缘的出现,皆是一愣,向随缘趁着他们发愣的一瞬间,纵马冲进了包围圈,他一伸手,捞着胜男的胳膊,用力一拽,胜男就势一跃,翻身上马,坐在向随缘身后。向随缘低声说了一句:“坐稳了!”便扬鞭催马,欲冲出包围圈。

为首的山贼急忙大喊:“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可别怪爷等不客气了!”

向随缘边向外冲边回答:“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不管!”说话间,马儿已经冲出了包围圈。山贼见状,忙拍马追赶。

眼见山贼们越来越近,向随缘喃喃自语:“只有一个办法了!”然后转过头对胜男说:“段小姐,委屈你抱紧我,我要冲到悬崖那边去!”胜男虽然有些害羞,可是命悬一线,也不得不照办,她抱紧了向随缘的腰。

向随缘向右前方的悬崖奔去,手中马鞭又是狠狠几下,马儿跑得越发快了。当马儿腾空而起向悬崖对面跃去的时候,胜男虽然不知道自己将生将死,可是心中却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为手中抱着的男人怦然心动。

马儿稳稳地落在了悬崖对面。几个山贼眼见如此,不敢学向随缘的样子纵马而跃,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缓步而去。

“段小姐,危险已过,不用再害怕了!”

“我哪有怕?”胜男嘴上依然强硬。

“那你还抱我抱得那么紧干吗?”说完,向随缘促狭地干笑几声。

胜男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忙推开向随缘,口中道:“我,我只是有些冷而已!”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骑我的马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抱我抱得那么紧的!”

“无赖!”胜男从马上一跃而下。

向随缘跟着胜男也下了马,三两步超过胜男,挡在她的面前:“你这人真没良心!”

胜男柳眉一竖:“我怎么没良心?”

“我刚救了你的命,你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居然还骂我无赖!”

“我才不要你救,只是事出突然,我才一时失措,我正想跟他们拼……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会遇上山贼?”

向随缘嘻嘻一笑,指着自己的胸口:“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胜男不解,茫然问道:“什么?”

“你过来听听!”向随缘故作神秘。

胜男凑上前去,将耳朵贴近向随缘的胸口。向随缘哈哈大笑:“听到没有?我的心感应到我未来的心上人有危险,所以马上来奋力相救!想不到却是你——真失望!”

胜男知道被他耍了,气得直跺脚:“你真无赖!”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吧!”向随缘见胜男急了,忙正色说:“你被你的家人给算计了!”

“不会的,武叔从小看我长大,怎会干出这种事?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的忠告只有一句,这里凶险至极,不宜久留,还是早点动身回云南老家吧!”

“不行,我有重任在身,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空着手回去。”胜男表情坚决。

向随缘沉吟了一会儿:“那好吧,既然你这样说,看来山上的黑市对你真的很重要。反正我也要上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不如我带你上山吧,也好保证你的安全。”

第六章

向随缘指着前边,告诉胜男,那里就是黑市了。胜男一看,不远处的山头上,建有一山寨,围绕山寨前有好几根木杆,高高的木杆上,绑有一条一条的红旗。守望木台上,亦有守卫站哨岗,方圆数里皆在眼底。山寨前,旗帜在风中飘扬,山寨周围守卫众多,五步一人,十步一小队,个个荷枪实弹,煞是威风。

“看见木杆上的红旗了没有?那是代表今天是墟期,可以做买卖!”胜男闻言点点头,心想如果没有人指引,自己万万找不到这个所在。

两人步入寨内。内里竟然人头涌动,市场的规模远比胜男想象的要大,场内虽然陈设简陋,却是一档一档的摊位。每个档口内,也有人主理,招待前来看石的客人。

场的中央,有一个魁梧的男子,身上用布从头到脚包得密密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闪烁的眼睛,前来的人皆向他招呼点头,十分恭敬。向随缘说:“这个人叫做莫格,黑道中颇有声名,是这帮人的老大,也是这个黑市的领袖。你看场内每个摊档前有一个铜铃,要是场内发生事故,一摇铜铃,莫格就会出面处理!”

“这人怎么从头到脚包得牢牢的,他身体出了什么状况,见不得人吗?”

“别乱说话,这里的人都把他当神!此人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你少惹他,免得节外生枝!”

此刻,莫格正好也望向胜男,胜男只觉此人眼神有异别人,有点不寒而栗,连忙回避。之后,胜男跟着向随缘在各个档口之间轮流转,寻找中意的原石。最终,在顶靠里的一个摊位上,胜男看到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直觉告诉胜男,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原石。胜男甚至可以看到原石内部有两块闪闪发光的美玉在召唤自己,不错,就是两块,整整两块上好的玉正等待着她的开采。

胜男向档主直接询问:“这里买石头什么规矩?”那人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反而跟向随缘打起了招呼。

胜男低声询问向随缘:“这人怎么回事?没看见我么?”

向随缘也压低了声音:“这里重男轻女比国内还盛,还是我来问他吧。”说完,他向前跨了两步,指着胜男看中的石头:“请问这块……”

档主连忙接话说:“你真有眼光!这石很特别,别看它外表平平,可是块旷世难得的好玉!你来摸摸。”

向随缘拉着胜男的手,一同摸向那块石头,两人的手心传来阵阵温热。胜男信心更盛,确定自己的眼光不错。

档主看到两人的神情,心里有数,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出个价吧!”

向随缘望向胜男,胜男翻腕,悄悄在向随缘手心写了一个数字。向随缘心领神会,把手掌伸进档主递过来的黑布之中,出价。档主收回黑布,满脸欣喜,向随缘出的价格远远高于他所能承受的底价。就在双方即将钱货两讫的时候,场子中间那个叫莫格的家伙突然走了过来。

“按照规矩,高价卖出的原石,我是要抽取一定的佣金的!”

胜男心中一惊,自己刚才的出价已经是倾囊而出,再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孝敬这个黑市的老大了。向随缘见到这个情形,连忙迎上前去:“好说好说,莫格老大说个数目,我们照给便是。”

“你们成交的价格,我要三成。”莫格倨傲地说。

胜男几乎要气炸了。刚才的出价是三十根金条,三成就是几乎十根金条。若是身上有,别说十根,就是二十根,胜男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因为胜男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块原石里的玉如果打磨好了,价值何止二三十倍?可是身上别说十根金条,就是一根也没有了。正在为难之际,向随缘再次开口:“好吧,就按莫格老大说的办。”说完在胜男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已经没钱了,就算我趁人之危,连同给莫格的十根金条,一共是四十根,你我各半,日后开出玉来也是每人一半,若是开不出好玉,损失自然也是一人一半。”胜男此刻心中只剩下了感激。原本就算是向随缘一分钱不出,自己在开出玉赚了钱之后,也打算封个大大的红包答谢这位救命恩人以及引路者的,此刻他肯入股,自然是求之不得。

胜男点点头,同意了向随缘的建议。

“那好,我们就这么成交!”向随缘对着档主说。

“那个叫什么莫格的人真是黑透了,居然要抽十根金条的佣金。而且不知道哪里的规矩,哪儿有向买方收取佣金的?”路上,胜男愤愤不平地发泄。

“既然你确信这块石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那么多十根金条也便无所谓了。何况,莫格也答应了在缅甸境内出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将来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向随缘倒是显得心平气和。

“可是……”

“别可是了,你该明白,不用两个小时,你买下这块原石的事情就会在山上山下传个遍,你以为会少了觊觎者?万一真的遇上麻烦,有他这句话,基本上就可以保平安了。”看到向随缘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话,胜男也不作声了。

过了一会儿,向随缘又说:“一会儿,我要让你看一场戏。”胜男本想问问什么戏的,可是看到向随缘神神叨叨的样子,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干脆不去理会。

回到客栈,段武早已经站在门口迎接。向随缘将胜男扶下马车之后,对着点头哈腰的段武说:“听说马贼一到,你和带路的就连忙跑掉,你心里还有你家小姐吗?”

“是我不好,不该贪生怕死,对不起,小姐,小姐,你打我骂我吧!”段武装模做样。

胜男看到段武如此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原本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算了吧。”便进房去了。

天色已黑,一个人影蹿上了胜男的那辆马车。

客栈里走出一个人,竟然是段武。马车上的人冲段武招招手,段武走上前去。原来马车上的人是山查。

山查说:“就是车上这块石头么?”

“是呀,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不是你吩咐我要晚些来的么?为了掩人耳目,我特意等到天黑才来!”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赶紧把石头弄走。”

两人正欲赶着马车离开,背后却响起了鼓掌之声。暗处,胜男和向随缘走出来,向随缘道:“段小姐,这出吃里扒外的好戏精彩么?”胜男一脸寒霜,直盯盯地看着段武。山查和段武一对眼色,齐齐跳下马车,挥拳就向向随缘打来。不过三两个回合,山查便被向随缘一脚踢翻在地。段武一看情况不妙,连滚带爬逃窜而去。向随缘想要追赶,却被胜男拦住了。

“算了,他总算跟了我爹爹几十年,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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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二日,向随缘请来玉石师傅,小心翼翼地在那块原石上开了一个水口,里边露出了一块白玉。

“果然,真是一块难得的好玉。”向随缘由衷赞叹。

胜男微微有些得意:“不,不是一块,我能感觉到,是两块,两块上等的好玉!”

“你一再证明了你的眼光,我想不相信都不行了!”说罢两人哈哈大笑,庆祝终于寻到好玉。“不过,我看我们还是将这块玉暂时寄放在那个英国人robinson处,否则极易遭到黑手。”

“那个英国人可信么?”胜男不无担心。

“放心吧,我跟那个robinson打过几次交道,应该是个信得过的人!”

“那好吧,就依你说的办!反正你也拥有这块石头一半的股权。”

两人将原石送往英国人办公室,robinson见到此石,也赞叹不已,答应帮忙暂存。向随缘为了表示感谢,请robinson一同吃饭。

饭局上,他们叫来了魏正魏老板,几人杯觞交错,其乐融融。晚饭过后,robinson有些微醉,胜男便让向随缘送他回去,自己则同魏正一同回客栈。

四人分头而行,不知为什么,向随缘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妙。

胜男和魏正边走边聊,没走几步,突然听到魏正一声闷哼,自己的头上也被蒙上一层黑布。转眼间,手脚也被人绑了起来,胜男挣扎了几下,知道遭了小人暗算。

胜男头上的布套被揭开,她看到段武和山查领着头天那几名山贼正对着自己嘿嘿奸笑。胜男气极,破口大骂:“武叔,我段家一向待你不薄,我爹爹更是把你当作兄弟般对待。你居然几次三番暗算我,你还算个人么?”

段武期期艾艾,不知如何作答。

山查说道:“不要跟这个丫头废话,找个人去通知那个姓向的,让他拿那块石头来换这个丫头!”

送完robinson的向随缘在回来的路上见到被打昏的魏正,心知不妙,连忙将魏正背回客栈。魏正醒来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时,传来敲门声。向随缘打开房门一看,却是客栈的小二。小二递上来一封没有封口的信,说是刚才有人指定要送给他的。向随缘打开一看,全都明白了。

“我当初就说不要放那个段武走,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说完,他就想按照信上留的地址去找那些山贼拼命,魏正死死拉住了他。

“你现在一个人去,简直就是找死。段小姐救不回来,你恐怕也要死在那边。他们人多势众,你根本就不是对手!”

“可是如果拿原石去换人,即便救回来了,她也一定活不下去。她就指望着这块石头回去开出了好玉,能够还了债务,救回她的父亲呢!”

魏正沉吟半晌,忽然一拍脑门:“刚才酒桌上,我记得你说过莫格答应过你有事可以找他的,何不去找他帮忙?”

向随缘也随之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没想到,看来真是急糊涂了!”说完,拔腿去找莫格。

莫格听完向随缘的话,问清了是哪些人搞的花样,果然很重承诺,答应立即帮向随缘救人。两人来到信上所说的地址。山查以及那几个山贼一见莫格来了,吓得浑身发抖。

莫格大喝一声:“放了她!”

山查咬咬牙,恨声说道:“大哥,这里不是你的山寨,这事儿你管不着!”

“我答应过他们,保他们在缅甸的平安,这事儿我管定了!”

“客气才尊称你一声大哥,你要继续和我作对,就别怪我!”

“你敢动我吗?”莫格再次大喝。

山查半晌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莫格。莫格的手下见状,纷纷掏出怀里的火枪,对准了山查以及那几个山贼。向随缘走到胜男身边,替胜男解开了身上的绳索。胜男眼中投出感激的光芒。

两人就此想走,山查却一把按住向随缘,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朝向随缘捅去。向随缘一个急转身,躲开山查的刀子,劈手把刀抢了过来,反而在山查脸上划出一道血口。莫格上前两步,用枪指着山查,低声说:“不要胡闹了,你们走吧,我已经兑现了承诺,还了你们的人情。”向随缘闻言,丢下了手中的刀子,带着胜男出门。

莫格说:“山查,今天的事算是你给我一个面子,我们日后再谈此事。”说罢,就要跟着向随缘和胜男一同离开。不想,山查从背后突放冷枪,一枪打在莫格的后心上,莫格应声而倒。

“谁挡我发财,谁就得死!”山查阴沉着脸。

莫格的手下纷纷开枪,山查却只是朝着向随缘的方向不停地放枪。向随缘躲避不及,手臂上中了一枪。幸好,他和胜男此刻也到了门口,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良久,两人才从刚才的惊险之中回过神来,却发现马儿已经将他们带到了山上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天有不测风云,刚才还好好的天气,突然就下起一场暴雨。向随缘牵着马儿,向不远处的山洞走去。

“这个时候我们肯定是回不去了,山查人多势众,莫格带来的几个人一定都被他们杀了。他们回去之后一定说是我们将莫格杀害,我们先在这儿避避,等合适的时间再找robinson拿回原石,赶紧回国。”向随缘跟胜男分析着眼下的形势。

胜男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她将自己的身体靠得和随缘更近一些。在这样的寒冷的夜里,两人用对方的体温取暖。

许久之后,两人已经相拥在一起,炽热的双唇缠绵交织,除了洞外的雨声,就只剩下随缘的低语:“我答应你,有我在,决不会让你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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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明,两人向山下走去。

道路被一夜的大雨淋得泥泞不堪,马儿也无法扬蹄疾奔了,两人只得下马慢行,举步维艰。

看到了下山的熟悉的路,胜男的脚步开始迅速起来,随缘牵着马,努力追赶着胜男的步伐。

“胜男,小心一点儿,路滑!”随缘在后头叫喊着,但已经来不及了。胜男脚下一滑,落到路旁一个猎人捕兽的陷阱之中。

随缘大骇,连忙走到陷阱口。幸好,这是个废弃已久的陷阱,里边的竹刃早就没有了,否则,胜男此刻就算不死,也必然身受重伤。随缘宽慰着胜男,走到树下,想要扯下些树枝来将胜男从陷阱中拉出来。胜男虽然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但是她知道随缘不会弃她而去,因而一点儿都不害怕。

随缘正拉扯着树枝,脑后却被一个硬物抵住。

随缘刚想转身,却听到脑后一阵狞笑。“别动!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个女的呢?”

原来是山查#烘缘慢慢转过身来,提高了声音说:“我们吵了架,各走各的路——她早上就下山了!”胜男在陷阱中听到,自然明白随缘的用意,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山查等人自然不信随缘的话。“四下搜搜!”几名手下开始在四处搜索,可是半天都没发现陷阱中的胜男。

“早跟你们说了,她很早就下山了。”随缘傲视着山查,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随缘的挑衅惹恼了山查,山查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在随缘的身上。陷阱中的胜男听到马鞭的抽响,心里疼得一紧,就像是抽在她自己身上一样。

“先把他带回去,那个小妮子回头再说!”说罢,几人几马,扬长而去。

胜男在陷阱中焦急万分,四下乱抓,无奈阱壁又湿又滑,根本没有办法爬上去。

“他们不会把随缘杀了吧?”胜男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

随缘被山查带回去,吊在了梁上,几经拷打,连抽打他的手下都已经累了,随缘只是说跟胜男吵架了,不知道她的去向。至于那块原石,更是在胜男手上,自己完全不知。

山查无奈,让手下先去休息,吩咐要看好随缘。段武端来一盆水,帮随缘擦拭着伤口,然后又拿来些食物,喂随缘吃着。随缘原本对于段武是不屑一顾的,但是看到他如此这般,觉得此人多少还算有些良心。

“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一定想让我放了你,可是放了你我就活不成了。对不住了!日后你若有跟我们家小姐团聚之日,也替我向小姐说声抱歉,就说我对不起段家,对不起老爷!”

随缘不吭声,段武摇摇头,端着已经染红的水离去。

段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随缘开始缓慢地挣扎,不久,绑着手的绳子开始有了一丝松动……

胜男在陷阱里困了许久,一直在用手指慢慢抠动阱壁,挖出一个一个的小坑。胜男顾不得自己的十根手指已经破得几乎连指甲都没有了,借着挖出的几个小洞,爬出了陷阱。

大致相同的时间,山查的手下慢慢醒来,发现原本吊着向随缘的那根绳子,已经空荡荡地在风中摇摆。

胜男沿着山道慢慢走着,泥泞的路况让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胜男走得更加缓慢。远远的,胜男看到对面的山头上有几点火光,那是发现随缘逃走后紧急出来搜索的山查等人。胜男并不知道这些,但是直觉告诉她火光的位置有危险,她向着火光相反的方向走去。

火光近了一些,胜男提起最后的力气,一路狂奔,脚下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绊倒。胜男挣扎着爬起,那堆软绵绵的东西却发出一声闷哼。胜男仔细一看,又惊又喜,那人正是向随缘。胜男抱祝烘缘,大哭起来:“他们居然把你打成这个样子,都是武叔惹出来的事情。”胜男的声音不禁有些恨意。

随缘挣扎着说:“段武已经死了,我逃出来的时候,听到山查开枪打死了段武。”

两人眼见后边的火光越来越近,相互搀扶着,向山下走去。

终于,两人走到了城内,借着夜色的掩盖,他们来到了robinson居住的地方。

robinson一见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robinson找来医生,替随缘取出了手臂上的弹头,随后帮两人包扎完毕,两人才向robinson讲述了这两天的际遇,robinson惊诧不已。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你们下一步怎么打算?”

“即便他们知道我们在你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毕竟你是英国人,缅甸的山贼虽然厉害,但是还是不敢惹你们英国人。看来我和胜男要多打扰你几日了,等我们伤势稍微好一些之后,还要你帮忙护送我们回国。”随缘虚弱地将这番话讲完,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robinson毫不犹豫地说:“没有问题,我的朋友,你们就在我这里安心养伤吧!”

胜男想要起身道谢,却被robinson拦住:“不用客气,向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为朋友做事是不需要感谢的!”

经过了这场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共同遭遇,胜男和随缘的两颗心早已紧紧交缠在一起,随缘的心里却荡漾着另外一种情绪——愧疚。随缘知道,虽然自己也深深爱着眼前的这个女孩,但是他们并不能在一起。这一切,他无法对胜男说明。

第二天醒来之后,胜男在下人的搀扶下,去看望伤势更严重的随缘。胜男久久地抚摸着随缘身上的伤口,唏嘘不已。随缘这才感觉到胜男手指上的伤,一看之下,想起初见胜男时她那倔强高傲的身影,又想起这一路亡命的情形,不禁流下了眼泪。

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随缘轻轻抚摸着胜男的头发。

“我此生此世永远不会忘记你……”随缘深情地说。

“我知道。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忘得了你。”

随缘用力拥抱住胜男,心中无限感触,眼角又开始湿润。

第九章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逝去,随缘和胜男的伤势逐渐好转,身体开始复原。

robinson告诉两人,现在外边的形势非常不妙,山查的手下到处散布谣言,现在全缅甸的人都认为是随缘杀死了莫格。

胜男想说些什么,却被随缘用眼光制止了。“那我们现在在你这儿,会连累你么?”

robinson哈哈大笑:“你不是已经说过了,缅甸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惹我们英国人么?我只是告诉你们不要外出,万一碰到山查的人就麻烦了。”

胜男和随缘除了感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今天已经打听到七天后可能会有火车来,但到底是不是准时也很难说!能不能弄到火车票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我会尽力的,还好你们只有两个人,相对比较容易。”robinson继续说。

随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坚毅地说,“mr.robinson,我很感激你的大力帮忙,不过,我请求你,你只要弄来一张车票就行了。”

robinson和胜男惊愕地看着随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要这么吃惊,我说一张的原因是因为我暂时不走了!”

胜男失声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走?随缘,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我绝不会一个人离开!”

“胜男,你要听话!”

“我不管,你不走,我哪儿也不会去!”

“就算是我求你好不好?”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留下不走?”

“好吧,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你会了解我的。我就告诉你好了。我要去办的事,是非去不可的,否则,我就对不起莫格!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吧?”看到胜男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随缘接着说:“我不能让他死得这样不明不白#蝴为了帮我们而死,他是个朋友!要是我不还莫格一个公道,我还算人么?”

胜男沉吟半晌:“那么,我更加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了,我留下来等你!”

随缘见到此番景象,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胜男都不会答应的。这个倔强的女孩子,一定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于是,随缘无奈地说:“既然你一定要这样,那好吧,你等我七天!七天之后,我一定回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缅甸。”

胜男点点头,随缘又说:“要是七天后我没有回来,那就是我已经死了。你依旧要自己返回云南。”

“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会安安全全的。”

“你答应我,要是七天后我没有回来,你就自己走!”

“不会的!”

“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

胜男思虑良久,最终不得不微微地点了点头。

robinson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心中无限感动……

七日之后,胜男跑到书房找robinson。

“robinson先生,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随缘被山查一枪打中了胸口。虽然这只是个梦,但是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robinson眉头紧锁,好言安慰:“段小姐不要多想,那只是个梦而已。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一定是白天的时候想的太多的缘故。”

“我也知道,可是……”

“你不要担心,一有向先生的消息,我就会立刻通知你的。”

“那你现在有什么消息没有?”胜男还是有些不放心。

“确切的消息没有,谣言倒是很多。外界有传言说山查出了暗花,一定要抓到向先生,活的没有,死的也要。”

“那随缘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坦白地说,是的。因此,段小姐,我希望你还是按照他的意思,早些离开的好。”

胜男一呆,旋即抓住robinson的手:“你的意思是……他不会回来了?”

robinson知道此刻如果说出这种话,对于胜男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如果不说,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都已经第七天了,要回来的话,早该回来了。”

胜男看着robinson,目瞪口呆,嘴唇翕张着,似乎已经失去了言语的功能。

“段小姐,我这两天都在密切注意着火车的班次,明天会有火车,你还是赶快离开吧,越早离开越安全!明天不走,可能一个月内也不会再有火车了!”

“我说过我要等他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我要等到今天过了再做决定。”

胜男在忐忑不安之中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寻找robinson,可是robinson已经出门了。胜男只得坐在客厅里等待robinson的归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robinson急匆匆地归来,递给胜男两张火车票。

“这两张火车票我弄来非常不容易,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胜男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robinson。robinson何尝读不懂胜男眼中的语言,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没有打探到任何确实的关于向先生的消息,请你相信我,如果我有哪怕任何一点消息,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robinson突然抓住了胜男的手,紧紧捏住:“答应我,也是你答应过向先生的,你今天一定要离开。火车票是下午三点的,你可以等到最后一刻,但是当汽笛鸣响的时候,你一定要离开。好么?”

看着满脸真诚的robinson,胜男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汽笛最终鸣响的时候,胜男依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坏坏的笑脸,在robinson的一再催促下,胜男无可奈何,只得登上火车的舷梯。

火车发出最后一声长嘶,下边的铁轮已经开始转动。胜男扒在门口,看着月台。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月台的尽头冲上来,发出熟悉的叫喊:“胜男!”胜男刹那间热泪盈眶,嗓子如同被人捏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火车依旧在不断地向前加速,胜男只能在心中祈祷:“一定要让随缘上车。”胜男的祈祷还没有结束,身侧已经感受到一只手的重量。原来随缘从火车后部的车厢跳上了车,穿过几节车厢来到了这里。

胜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了随缘,痛哭失声。

“我以为你赶不上了!”

“我是赶不上了,因此才跳上了最后一节车厢。”

胜男将头深深地埋在随缘的怀里,双手环紧了随缘的胸膛。

“对了,你怎么会在最后时刻出现在火车站的?”

“我终于杀了山查,虽然以后再也回不了缅甸了,但是我已经替莫格报了仇。我一得手,就赶到robinson的家里,他的家人告诉我你已经到了火车站,我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差点儿赶不上。”

胜男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好险!”

“真的好险!”随缘将胜男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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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段长智躺在床上,担心着自己的女儿,原本已经虚弱的病体,由于担忧显得更加虚弱。

丫头乌鸦跌跌撞撞冲进房来,一站定,就大声对段长智说:“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段长智喜不自禁,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

看着抱病在床的老父亲,胜男心中涌起一股伤恸的情绪,她立即走上前去,跪在父亲面前,哭泣出声:“爹,我回来了,我还带回来一块很好的石头。”

“只要你平安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你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段武呢?”

“他在路上出卖了我,我差点儿死在他的手上!”

段长智一惊,立刻追问:“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咱们先不说这个,日后容女儿慢慢再给爹爹说。爹爹还是先看看女儿带回来的石头吧,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对了,他们怎么会放你回来的?”

“这地方的势力在不断改变,刚好负责的人换了,他跟我以往有点交情,就让我保外就医。”

“嗯,等那块石头开出玉来,咱们的问题就解决了。”

“很难说,大债主跟一些军阀很有关系,这些军人之间的势力,此消彼长,下一个月谁当家作主,都没有人能猜得到,照现在的形势看来,厉军很可能会接管这里。”

“厉军?”

“是一个很特别的军人,听说是黄埔出身,文武双全,能舞文弄墨,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但听说他很有正义感。”

“哦!不管这些不相干的人了,我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若不是他,我这次就回不来了。”

随着胜男的话音,随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胜男随即扶着段长智坐起。

随缘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段老先生好!”

“小女一路承蒙照顾!”

“老先生言重了,我们其实是相互照顾,胜男也救过我的命!”

“看起来你们一路的经历是十分险恶了,不如先去稍事休息,洗个澡,晚饭之时再详谈如何?”

随缘听完,向段长智告辞,随着乌鸦走出房门。

随缘走后,段长智含笑对胜男说:“看来,你这次是出门遇贵人!”

胜男笑而不答,段长智早已看出两人之间已经有情,于是伸出手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

“你觉得他怎么样?”胜男终于熬不住,主动询问段长智。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哈哈!人长得不错,也挺有礼貌,看得出受过不错的教育。其他,就不知道了。”

胜男显然有些失望:“就这样?”

“是呀,我一分钟之前才认识他,还能怎样?”

“那你对他有好感么?”

“呵呵,我倒是能看出来你对他有好感!”

段长智拿着一盏大灯,照着胜男带回来的那块原石,不住地伸出手抚摸,又凑到原石跟前细细地看。良久,段长智发出一声唏嘘。

“怎么了?这里边有玉么?”胜男连忙问。

“我在玉石行有四十年经验,如果这块石里面还没有玉,那我这几十年就是白活了!依我看,这里面的不是绿玉,而是白玉!好的白玉,在西北出产较多,缅甸却是不常有。我在二十多年前有过一块这样的石,也是我的发迹石,我的第一桶金,就是从那儿来的,可惜当年那一块石含的玉,并非一大块,而是很多中块,否则,就价值连城了。”

“那这块呢?会是大块的玉么?”

“等祥伯来了,我们一同研究!”

正说着,乌鸦搀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祥伯来了!”

祥伯稳稳地走到桌边,口里跟段长智打着招呼,眼睛却一直停留在桌上的原石上。

“老板,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快来替我看看这块石头!”

祥伯的手早已摸在了石头之上,突然精神一振。

“好家伙,是胜男带回来的?”

“怎么样?”胜男问。

“我要好好钻研几天,这块石头好归好,可是恐怕有缺憾!”

“怎么了?”段长智和胜男同时问道。

“玉中有裂缝。我三十几岁的时候,还没跟你爹,在省城就遇过这种石,里面有好大一块白玉,可是白玉中早就有了裂痕,轻轻一敲,就四分五裂,令物主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也无法在省城中再呆下去,只好隐姓埋名来到这里,才遇到你爹这个好老板。”

随缘急急插嘴问:“那得用什么法子去开?”

祥伯看到是个陌生人,并不回答。段长智连忙解释:“这块石头这位向先生有一半的股份,祥伯你但说无妨!”

祥伯这才缓慢地开口:“我要好好想几天。不过如果能找到那个人?他一定有办法开!”

“你是说谢肖山?”段长智心里一沉,说出了这个名字。

“除了他还能是谁?”

“可是他绝不会帮我!”段长智一声长叹。

“我知道,我会尽我的全力!”

胜男好奇地问道:“谢肖山是谁?”

“是一位跟我有着太多恩怨的故人!”段长智停顿了一下:“还是不要提他罢!”

胜男跟随缘商量,说祥伯这几天都呆在工场,面对那块石头冥思苦想,担心祥伯的身体受不了。“我们带点儿吃的去看看祥伯吧!”

“我怕你不是想去看祥伯,而是想问问祥伯那位谢肖山是什么人吧?”

“你怎么知道?”

“说实话,我也有些好奇。但是既然你父亲不愿意说,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们还是不要去问的好。”

“祥伯是我们行里数一数二的老师傅了,所有人都很尊重他。既然他那么推崇谢肖山,想必那人是高手中的高手。而我的爸爸又是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得罪朋友的人,我实在想不出跟那个人会有什么过节。我非要去问问祥伯不可!”

随缘知道,胜男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付诸实施的,否则她永远都不会安心。随缘只得陪着她一同去工场。

当随缘和胜男走进工场里的时候,看到祥伯躺在那块原石旁边,昏迷不醒。胜男两个大步向前一跨,扶起祥伯,大声叫着:“祥伯!祥伯!”

祥伯在胜男的摇晃之下慢慢醒转,他睁开眼睛,缓慢地问:“我怎么了?”

胜男带着哭腔说:“你昏过去了!”

祥伯微微一笑:“不用急,还死不了,老天爷一直对我很刻薄,我想两脚一伸什么都不管,他也未必答应。”

“我带你去看医生!”说罢,胜男就要扶着祥伯往外走。

“没事,我只是三天对着这块折腾人的石头,才会睡着的。现在睡醒了,也就没事了。这块石头太玄了,里边有很大的玉,要是一旦开坏了,我会后悔莫及的。”

“那你估计这块玉有多大?”

“很大很大,估计一半石头一半玉。”

胜男几乎跳了起来,大声欢呼着:“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翻盘了?”

“开对了,整块玉出来,就是旷世奇珍;开错了,把玉弄得四分五裂,就是一堆碎玉。可是,即使我拼了老命,也没把握就能开对了!”

“你那天不是提起有个叫做谢肖山的人么?那人到底是谁?”

“在云南玉石行中,这三十年没人比他本事大。如果拿唱戏的打个比方,如果我是个走码头的小青衣,他就是梅兰芳。”

“那就请他出来帮忙,无论什么代价!”胜男满脸的坚毅。

“唉,若不是因为你妈……”祥伯警觉地收住了嘴。

“我妈?”胜男满脸疑问。

“我真不该多嘴,可是既然说了,那我就说完吧。你妈的乳名叫青青,是我们玉石行中的大美人,你外公是玉石行中的第一把手。当年,你爸爸跟谢肖山,都是你外公的徒弟。青青本来是谢肖山的未婚妻,可是谢肖山恃才傲物,一直不甘心只留在云南,想去上海发展,青青跟你外公都一直想把他留下。但谢肖山终于在你妈跟上海中间选了上海。三年后,他跟上海的老板闹翻了,被人封杀,而且把右手打残了,潦倒地回到云南。那时你妈己经跟你爸爸结婚了,而且有了你。”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他并不这样想,他觉得你爸爸是他的好兄弟,不应该趁他不在,乘虚而入抢走你妈,从此就跟你爸爸不相往来。”

随缘此刻插嘴说道:“这个谢肖山人品真的不怎么样。”

“是呀,很自私。但是手艺真的没话说!”

“祥伯你现在的健康状况,真的已经应付不了这个工作了?”

“向先生你不用安慰我,我不是因为健康的原因,而是手艺根本不足以应付这项工作。”

“那看来,我们只能去找那个谢肖山了!”

胜男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此刻却开始犹豫了。

“上一代的恩怨,也隔了这么久了,何必一定要挂在心上?如果有机会化解,也未必不是好事。”随缘说完,也不管胜男,径自做了决定:“祥伯,谢肖山住在哪儿?”

第十一章

第二天,胜男偕同随缘一同来到了谢肖山居住的小镇上,找到了山脚下那间小屋。小屋破旧不堪,木板上已经破了不少洞,屋前有个小伙子,头上长着许多疮。

小伙子正在晾衣服,洗好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布满了破洞。

随缘走上前去,问道:“小兄弟,这里是不是谢肖山师傅的家?”

小伙子带着点儿云南本地的口音说:“你们找他什么事?”

“想请谢师父开石!”

小伙子一愣,随即说:“已经很久没有人找他开石了。”

“他现在人在家么?”

“到墟上买酒去了。”

“那么请问你是?”

“我叫石头,你们进来等我爹吧!”

原来这个小伙子是谢肖山的儿子。两人随石头进屋。进屋后,胜男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居然连一张完整的椅子都没有。

胜男找了块稍微干净点儿的地方站定,然后问到:“你是谢师傅的儿子?”

“爹说我不是他生的,是捡回来的,不过我就把他当亲爹了。老天爷真灵,昨天晚上我刚朝着天拜,叫老天爷赐点活给爹干,不然他的酒钱都没了。没酒喝,爹会发疯,结果一大早,你们就来了!”石头说完,夸张地擦了擦正在流下的鼻涕。

胜男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胜男和随缘转头一看,一个头发蓬松、外貌潦倒的中年男人拿着一瓶酒,站在门口,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那个男人口中喃喃地叫道:“青青!”向胜男走来。

胜男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她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谢肖山,他把酷肖母亲的胜男当作了从前的恋人。

胜男没有躲闪,反而迎上前去。

“谢先生,我不是青青。青青是我的母亲,我叫胜男。”

谢肖山听到这句话,酒立马醒了一半。“胜男?青青自己怎么不来看我?”

“我妈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谢肖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着:“死了?嗯,青青真的死了很多年了。你真像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胜男站到谢肖山的身后:“我想请你帮我们开一块石头。”

谢肖山惨然一笑,伸出不断颤抖的手:“就我这双手,还能开石么?”

胜男仔细看了看谢肖山的手:“你这是因为酗酒。如果你把酒戒了,相信很快就能复原。手艺是不会丢掉的。”

谢肖山突然眼中精光闪现:“你跟段长智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女儿!”

谢肖山立即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像是换了个人。“滚,你们立即给我滚!”

随缘好言相劝:“谢师傅,你目前的处境,我看是已经撑不下去,为什么还要拒绝我们呢?”

“段家的人不许踏入我房门半步,你们给我滚出去!”

“你可以不吃饭,可是小石头怎么办?”

“他的命是我救的#蝴饿死也已多活了十几年,怎么算都赚了!”谢肖山大叫,状若疯癫。

随缘再也忍耐不住,拉着胜男就要走。胜男挣开随缘的手,反而更加走近了谢肖山:“你说段家的人不许踏入你房门半步,可是如果是我的妈妈你该怎么办?你就把我当作我妈妈,难道不可以么?我们真的找到一块极好的石头,祥伯说了,除了你,没有别的人有能力开。”

谢肖山听到这番话,神情又委顿下来,半晌之后,他才重新开口:“是有缺憾的石头?”

“是的。”

“走吧,不是因为你姓段,是我已经没本事开石!请回吧,求求你们,走吧。”

路上,随缘对胜男说,“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让祥伯拼一拼了。”

胜男似乎在想着什么:“不急,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胜男独自坐在镜子面前,想着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谢肖山恢复斗志。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突然灵机一动。

“对,就这么办!”

胜男叫来乌鸦,让她帮着自己打扮。她将头发高高绾起,做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套民国初期的女子服装,脸上含着促狭的笑容,跑去找段长智。

段长智看到跑进来的女儿,先是一呆,然后笑着问:“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

胜男并不回答,反问到:“爸爸,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一愣,是不是觉得妈妈回来了?”

段长智脸上现出了一丝哀伤:“是呀,你妈妈死了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你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像妈妈从前的样子?”

段长智搞不懂自己的女儿想干些什么,犹疑了一会儿,说:“是的,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段长智轻轻抚摸着胜男的头发:“女儿啊,你是越来越像你的妈妈了。”

胜男得意地笑了,似乎看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实现。

胜男从家里拿了两坛好酒,让乌鸦提着,打算出门再去找谢肖山。迎面刚好撞上随缘。随缘看到胜男这身打扮,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你想要装成你妈妈的样子,去激起谢肖山的斗志?”

“你真聪明,一看就知道我想要干吗。”

胜男再次来到那间小屋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开门的依旧是石头,他看到胜男,问道:“段小姐,你怎么又来了?”

“你爸爸在里边么?”

石头点点头:“在,但是已经醉倒了。醉前还要叫我去帮他弄些酒来。”

胜男向石头摇摇手中的酒坛子:“你看,我这不是给你送酒来了么?”

“送给他他就会醉得更加厉害,他根本没办法帮你们开石了。”

“石头,你想不想让你的爸爸振作起来?”

“当然想!”石头毫不犹豫地说。

“那好,你听我的,我一定会让谢师傅重新振作起来。如果他愿意帮我们开石,他又会是整个云南最好的玉石师傅,你们的生活也会好起来。”

石头抱着酒坛走到床边,拍碎了泥封,霎时间,酒香四溢。谢肖山闻到酒香,人也振作了许多,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抢过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好酒好酒!”谢肖山只顾喝着酒,根本没有想过这些酒是从哪儿来的。

没多久,谢肖山彻底醉了,歪歪斜斜躺倒在床上。石头见状,走出房门,对着在门外等候的胜男说:“成了!”

胜男点点头:“好的,你先离开一会儿,我保证还你一个健康的爸爸!”

石头让胜男进了屋,自己离去,走得不远,又回头看看,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胜男进去之后,走到床边,轻轻坐下,拍着谢肖山的肩膀。

“肖山!”

谢肖山缓慢地睁开双眼,醉眼迷离地看着眼前的胜男。

“青青?”

胜男点点头,握住了谢肖山颤抖的手。

“青青,真的是你么?”胜男点点头,沉默不语,含笑看着谢肖山。“青青,果真是你?你到底回来了?我就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等到你的。”谢肖山激动得不能自持。

“肖山,你好么?”

“我不好,我怎么会好呢?你都已经离开我了……”

“肖山,不要怪我……”

“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我一向疼你都来不及。我只怪那姓段的……要不是他,你是不会离开我的。我们自小就在一块儿长大,但是那姓段的从外地回来以后,他就横刀夺爱……”

胜男打断了谢肖山的话:“肖山,不能这么说……”

谢肖山有些激愤地坐直了身体:“难道不是么?他要是不出现,你一定会跟我好的!”

“肖山,你该明白,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可是,你不也喜欢我吗?我知道我去上海是错的!可是我以为你会等我!我相信要是没有他,你一定会等我!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光有一双雕玉的手。”

“你是很了不起的,肖山,在我心中,你一直很了不起。”

谢肖山已经激动万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可是我不懂得珍惜你。所以,你终于嫁给他了。我不怪你,青青,我真的不怪你,我只怪他……”

“不要这样,肖山,我嫁了他很幸福,难道你不想看到我幸福吗?”

“我当然想……可是我受不了失去你,我、我只能够不断喝酒,喝醉了,就没那么痛苦!!”

“你不应该这样的。肖山,你振作起来吧,你这样毁了自己,我会很难过的。”

“我就是没法忘记你,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更好.至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头上常常绑着的那根红头绳。可是,你知道吗?我不能再雕玉了。”

“肖山,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情意,可是……”

“可是什么?”

“你听着,肖山,人会老,情会逝,只有玉能够长留人间。我知道你有一双巧手,能比任何人都把玉雕得更美。你不应该这样自暴自弃,把一身好本领都埋没了。你这样怎么配爱青青?她只会尊敬有本领的男人。”

谢肖山眼中充满了迷惑:“那我该怎样?”

“振作起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只要你心里还有青青存在,只要你还想尊重她的意愿,你就该振作起来。”

谢肖山已经傻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胜男。

“肖山,我会祝福你的,你要记住,一定要振作起来!”说完,胜男从头上解下红头绳,替谢肖山绑在手腕上。

“肖山,我走了,你要记住,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那样,才是我喜欢的那个肖山!”胜男从床上站起,渐渐退出门外,谢肖山想要下床追去,却挪不动身子,终于歪歪斜斜地躺下,睡着了。

早晨,谢肖山醒来,依稀记得昨晚梦中曾经见过青青,他大声呼喊着青青的名字,最终发现自己只是一个人睡在床上。谢肖山心中充满了哀伤,窗外却早已阳光明媚。谢肖山低头一看,看到手腕上的红绳,不知道昨夜究竟是否在梦中。想了许久,谢肖山再次叫出:“青青……”依稀有些重获新生的意味。

第十二章

段长智和胜男等人正坐在厅上吃早点,乌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叫着。

“小姐小姐,外边有个贼头贼脑的家伙要见你!”

胜男觉得奇怪,“什么贼头贼脑的家伙?”

“他说他叫石头!”

胜男喜形于色,她知道,昨晚的攻心战术起到了作用。

石头见到厅上这么多人,有些扭捏,期期艾艾地说:“我爹想见你!”

胜男心花怒放,立刻回答说:“好的,我一会儿就过去!”

石头听了此话,却没有离开:“不,他就在外边!”

胜男犹豫了一下,看着满面疑云的段长智:“爸爸,我瞒着你去找了谢肖山。”

段长智沉吟半晌,“那么就快请你谢叔叔进来吧!”

胜男明白父亲已经许可了自己的先斩后奏,马上跟着石头出门迎接谢肖山。

走到门口,胜男立即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谢肖山。但是此刻的谢肖山已经与之前见到的他完全不一样了,神情矍铄,衣着整齐,整个人清清朗朗的,大不同以往。胜男心中暗喜,明白此刻的谢肖山已经摆脱了几十年的心结、再度为人了。

胜男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谢肖山见到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段小姐,你好!”

“谢叔叔不要客气,叫我胜男就好了!”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谢肖山抬起手腕,给胜男看那段红头绳:“我想了许久,你是对的,你母亲也一定不喜欢看到我之前的样子。你看,我现在的手已经不抖了!”

胜男一看,果然,谢肖山本来不断颤抖的手,现在竟然一点儿也不抖了,稳稳地伸在胜男面前。手洗得很干净,指甲也修剪一新,又是一双完美的手了。胜男点点头,所有的关于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双手上。

谢肖山看到那块原石的时候,抑制不住自己的喜爱,连声称好,说至少数十年没有见到如此质地的好玉了。

“果然是块旷世奇珍,胜男,你的眼光很出色。”

“可是这块石中有瑕疵,工场里的所有师傅都没有足够的把握,就连经验最多的祥伯也对此无能为力。”

“我知道,作为一个手艺人,一辈子能够见到一块这样的原石,也是一大幸事啊!我一定竭荆葫能,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谢肖山说完,再也不理会其他人,围着石头不断转着圈。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细心研究,从什么方位开始下刀。良久,谢肖山又将原石捧在手里,把脸贴了上去,感受原石的温度。

“石头也是有生命有感觉的,你对它好,它一定会知道。”众人明白,这是一个艺术家对于自身工作的热爱之情。

最终,谢肖山将原石放到了桌子上。

“我需要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你们给我准备一间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房间!”

三天之后,谢肖山带着红肿的双眼,捧着两块硕大的白玉走出了房门。

“你们看,这块石头里有两块如此巨大的玉。我已经想好了,虽然玉上有些许的瑕疵,但是如果能够顺着这个瑕疵下刀,可以将这两块玉石雕成一龙一凤。你们看这玉的形状,已经隐隐有龙凤之态,简直就是浑然天成啊!”

众人看到那两块硕大的白玉,已经目瞪口呆了,再听到谢肖山这一番话,群情振奋。

“爸爸,我们再也不必为那些债务犯愁了,有了这块玉,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回到我们的掌握之中。”

段长智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频频点头,对自己的女儿投去赞许的眼光。

谢肖山却露出了一丝疲态:“我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我要休息休息。我已经想好了这两块石头该如何去雕刻,等我睡醒之后,再闭关刻石吧!”

谢肖山闭关刻石期间,随缘叫来乌鸦,让其帮自己在附近找一处房子。“不必太大,两间睡房足矣。”

乌鸦欢天喜地地跑去告诉胜男:“小姐,恭喜你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

“向先生让我帮他在附近找房子了!”

“那又如何?”

“你想啊,他在这儿住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找房子?而且吩咐我,不用太大,两间睡房足矣。显然他是想要向小姐你表明心迹,打算求婚了!”

胜男听了,喜不自禁,可是隐隐又有些担心:“可是我还不知道爸爸的意思如何呢!”

“小姐放心,老爷既然愿意让向先生在家里住下,自然不会反对你们的事情!”

胜男听到这话,才将跳动的心放了下来。

晚饭之后,胜男将随缘拉到一旁:“听说你要找房子?”

随缘有些惊讶:“这你也知道了?”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干吗怕人知道?”

随缘只得傻傻笑着,却不吱声。

“你为什么要找房子?是不是我们段家照顾你不周到?”

“我……找房子,是……是……我想,也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是时候做什么?”

随缘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不语。胜男却不想放过他,不断地追问:“随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傻笑可不解决任何问题。”

无奈,随缘只得说道:“是时候有个决定!”

胜男暗笑,却不露声色:“有个什么决定呀?”

随缘再次陷入沉默之中。显然,他也看到了胜男脸上的笑意,知道胜男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胜男,这件事情我想先见了你的父亲再说!”

胜男以为随缘要征得父亲的同意,更加喜悦,含羞带怯地望着随缘。

随缘知道此事不能再拖,立即来到段长智的房门外。

段长智见到随缘和胜男,满脸含笑:“随缘呀,来来来,坐!”

“有几句话,我想跟段伯伯说。”

“什么事儿?你说吧。”

随缘看一眼胜男,似乎有些不便开口,胜男依旧一副含羞的表情,浑然不觉。随缘等了一会儿,只得开口。

“是这样的,我在府上打扰了不少日子了,在这段时间里,承段伯伯的多方照顾,又为我请了最好的医生,这份深情厚谊,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

“随缘,你这样说就太不够意思了!”

“我说的只怕还表达不出我心意的百分之一。现在,我的伤已经好了。所以,有一件事,我想征求段伯伯的同意,我在这儿长住下去,实在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我始终是个单身汉,而胜男,又是位未婚的小姐,我怕,会影响胜男的清誉。”

“所以你觉得还是搬出去比较方便?”

随缘看看已经目瞪口呆的胜男,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是的。”

段长智显然有些不解,看到两个人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矛盾的样子,并且胜男还有些女儿的羞态,原以为会有个好消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确考虑得很周到。胜男,随缘是你的好朋友,你认为怎么样?”

胜男咬紧了嘴唇,恨恨地说道:“爸爸,既然向先生这样为我着想,我还能说什么?”说罢,转身离去,眼中似乎有泪。

随缘积极地找房,每天早出晚归。乌鸦拿着一封电报来找胜男。

“小姐,向先生有一封电报!”

胜男觉得奇怪,随缘明明说自己没有什么亲人的,怎么还会有人给他发电报呢?拿到手上一看,是从香港打来的。只得帮随缘把电报收好,等他回来。

随缘接过电报,脸上略微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就复原了。

胜男早将他脸上的变化看在眼里:“你怎么也不看看?”

“哦,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回头再看吧!”

胜男不语,随缘想了想又说:“我有个朋友要从香港过来。”

“你的朋友,你对我说过么?”

“先告诉你一声,有个心理准备!”

胜男十分不解。

两日之后,随缘果然去火车站接人了,胜男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火车停在月台上,随缘的表情尴尬至极,胜男则在他身边想着心事,两人都沉默不语。车门打开之后,从车上下来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子,看到随缘便是一声娇呼:“随缘!”随缘强做笑容,迎上前去。胜男看到那个美丽的女子,呆住了。

女子看到胜男,笑容更盛:“随缘,这是你的朋友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随缘尴尬无比:“这是段胜男段小姐,我前段时间刚到云南的时候就是住在她家的,多亏了他们全家的照顾,我的伤势才能复原得如此迅速。”

胜男不解地看着随缘,不知道随缘为何如此介绍。

随缘又说:“这是我的未婚妻,晓彤!”

胜男彻底呆了。她来得时候想象了一万多种可能性,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残酷的现实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在胜男的头顶,让她彻底茫然,不知所措。半晌,胜男才从呆愣之中醒过来,强笑着,对着晓彤伸出了右手。

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晓彤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胜男的脸上也同样挂着微笑。只是两人的微笑却是那么的不同,一个是久别重逢的甜蜜,一个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最终还是随缘先开了口:“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三人这才离开火车站。

三人一前两后进了大厅。段长智坐在桌边喝茶看报,抬头看见三人,讶异不已,不知道随缘身后的女人是什么人。

“爸爸,这是向先生的未婚妻,杜晓彤小姐!”

段长智听了女儿的话,手里的报纸差点儿跌落在地上。但是段长智毕竟久历江湖,很快收敛了心神,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哦,那快请坐#烘缘,你也真是的,未婚妻要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给她接风么!”

晓彤微微一躬身:“段伯伯客气了,不必麻烦的#烘缘这段时间麻烦伯伯照顾了!”

“没事没事!”段长智嘴里说着,眼睛却一直细心地观察着胜男的反应。

胜男虽然有些局促,还是显得非常有大家气度:“乌鸦,赶紧给客人上茶!”

看到胜男面上并没有显现出太多的伤心,段长智这才稍稍放心。几人落座,胜男乖巧地挨着段长智坐下,晓彤却凑到了胜男的身边。

“段小姐,我早就听随缘提起过你,闻名不如见面,你果然美丽得让女人都会心动,难怪随缘一提到你的时候脸上总是笑盈盈的。”虽然是在夸着胜男,晓彤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胜男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原来随缘早就同晓彤说起过自己,而自己还傻呵呵地不知道原来有个晓彤的存在。看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我是一看到你就很喜欢你了,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我想,我们一定会很快就成为好朋友的,你说是么?”

胜男心痛如绞,但是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回答一句:“是呀,我也一看到你就很喜欢你了,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说完站起身来:“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我想我还是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回到房中,泪水争先恐后从眼眶之中汹涌而出。胜男一头扎到床铺上,把脑袋深深埋进了被褥之间,口中喃喃自语:“他居然有个未婚妻,他居然有个未婚妻!!!”

第十三章

这天,胜男正和段长智在厅内坐着闲聊,石头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石头一进门就冲着胜男和段长智大喊大叫,激动万分。

胜男情急,抓住了石头的膀子:“怎么了?”

“玉已经基本雕好了,一龙一凤,只是我爸爸他……”

“谢师傅怎么了?”

“他吐了好大一口血,全吐在那块雕成凤模样的玉上了,怎么擦也擦不掉!人也昏了过去。”

“快带我去看看!”

与此同时,工场的大门外,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趴在门缝上向里偷看。

一个人看完之后说:“果然,我说么,能够请得动谢肖山出山,此石一定不同凡响。”

另一个人回答:“看上去,这两块玉至少价值一百多根金条以上。”

“要是等他全部完工再出手,还给我们那八十根金条的钱,他还有富余的了。千万不能让连城翻身。”

“他们翻不了身!嘿嘿!那新来的厉师长前天已经到了!这人出名的厉害,六亲不认,我早就找人搭上了关系#蝴新官上任,也少不得要拉拢我们!要是段长智乖乖把玉拿出来,我们就前债一笔勾销,要是他不肯,那就请这位厉师长出马,还怕段长智不就范?”

“这一回,连城死定了!”

两人正打算离开,石头带着胜男急匆匆地赶到。

胜男大喝一声,“你们俩想干吗?”

两人扭头一看,急忙跑掉。

“没想到大白天的也有人来偷东西。”

胜男听到石头的话,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说:“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工场里能有什么好偷的?他们恐怕是冲着那块玉来的。”

说着话,两人进屋,谢肖山果然一动不动地躺在临时搭的小床上。

“石头,你先去请大夫,我再看看!”

胜男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那块被谢肖山的鲜血染红的玉,仔细端详着。胜男试图用手拭去玉上沾染的血迹,却发现,那血迹已经深入了玉的纹路之中,无论如何也擦拭不去。胜男只得顺着那些血迹去观察,却发现由于这些血迹,那玉雕成的凤凰,有了展翅欲飞的模样,为原本冷冰冰的玉石凭添了几分生动的感觉。胜男一声长叹:“谢叔叔果然鬼斧神工,这无心之失也是恰到好处。”

不一会儿,大夫随着石头来了,检查之后,开了几味凝神补气的药材:“没有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你们要让病人多加休息才是。”

谢肖山醒来之后,胜男嘱咐他不必急于一时:“玉石慢慢雕不迟,谢叔叔你一定要注意休息。”

谢肖山看过那块凤凰上的血迹,面露喜色:“没想到我这口血喷上去,倒显得浑然天成,难怪古时候的炼剑师在宝剑出炉之时都要自咬舌尖喷血以祭剑魂,看来万事万物无不有其魂灵所在。”

胜男在段长智房内喂段长智吃药,却听见门外传来争吵之声。

胜男放下药碗,走到门外,看到三个男人正围着乌鸦,要进屋找段长智。

“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打量胜男半天,其中一人说道:“我们找段长智有事。”

“我爸爸重病卧床,你们有什么事情跟我说罢!”

“你?”

“是!”胜男沉下脸来,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

三人面面相觑:“你还是叫你爸爸出来吧,我们谈的是大事,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做得了主?”

“我说我做得了主就可以做主!”

“小姑娘,你用不着这么凶,我们是你爸爸的债权人,那一共八十根金条的债,已经拖欠多时,连利息在内,已经变成了近九十根金条了!”

“欠债还钱,我们会还你们的!连城的招牌还在!”

“不过已经不值钱了!你以为连城还像过去在玉石行业中那么响当当?”

“我说过我们会还钱就一定会还。如果你们只是为了这个事情,请回吧,恕我不奉陪了!”说罢,胜男转身就想进屋。

中间那个男子赶忙上前一步拦住了胜男:“我们知道你们最近买进了一块还可以的原石。所以就来跟你们商量,你们就把那块还没雕刻完的石给了我们就算了,我们三个人已经不想再拖下去!”

胜男冷冷一笑:“那块玉是我拼了命换回来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贱卖给你们!再说,那块玉也不是我们段家独有的,你们没权拿走它!请回吧!”

“段小姐,你别以为你买了一块好点儿的玉就能解决一切!现在是乱世,这些身外之物,可不是容易找得到买家的,还是乖乖地听我们的话吧!”

“怎么?威胁我?本小姐不吃这套!再说一遍,你们最好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无礼了!”

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我们倒要看看段小姐能怎么无礼!”

胜男就要发作,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正是向随缘,身后跟着晓彤。

随缘简单地向胜男了解了一下情况,转过身对着那三个债主说:“你们三个听好,我姓向,叫向随缘,段家的债,我也有份!你们今天先回去,债,我们会还的,我说一句是一句!但要是你们不讲理,我也可以奉陪!”

三人见随缘出来撑腰,知道无法力敌,商量了几句,悻悻离去。离去之前留下一句话:“你们等着瞧吧,我们会请新来的厉师长出面,三天之后,只怕你段家是死路一条!”

三人走后,胜男异常担心,在客厅之中走来走去。段长智显然听见了厅前的对话,在后屋不断咳嗽。随缘暗示晓彤进去照顾段老爷子,自己则留在客厅之中,安慰不安的胜男。

“胜男,不要担心,就算是个师长又怎么了?我们之前那么大的风雨都闯了过来,现在眼见着要看到成果了,难道反而退却了不成?”

胜男看着随缘:“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现在这样的乱世,军人就跟土匪没什么分别,甚至更加残暴。我真怕……”

随缘伸出手,将近在咫尺的胜男轻轻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脑:“好了,我说过,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任何苦!”

胜男把整个脑袋深深地埋在随缘的怀里。随缘心中感慨万千,恍惚间,觉得这样才是自己的幸福,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己作为男人的一面。而在晓彤面前,则少了这许多的柔情,可是……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后门处,晓彤正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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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随缘走后,胜男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她平生第一次觉得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了。

许久许久,胜男自言自语:“不行,先下手为强,与其等他找上门,不如我先行去会会他!”

胜男进屋换了身衣服,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出了门。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石头,胜男犹豫了一下,让石头跟着自己一起去。

到了军部门口,胜男不由分说就往台阶上走,两个士兵立即将手中的步枪一横,挡住了胜男的去路:“干什么?”

胜男梗起脑袋:“我要见你们的厉师长!”

“厉师长不在,赶紧走开,这里不许女人进入!”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他,请你通报!”

“我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叫你走开就赶紧滚!”说罢,其中一个士兵竟然伸出手想将胜男推下台阶。紧跟在胜男身后的石头见到两个士兵居然对胜男动手动脚,不禁气得哇哇大叫,冲上前去就要跟两个士兵理论。

石头一伸手将那个士兵推在胜男肩膀上的手打开了,口里还叫着:“喂,你们两个找死?竟敢动手推我家小姐?我跟你们拼了!”

士兵不禁火冒三丈:“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本大爷动手!”

说话间,两个士兵同时拿起手中的枪托,冲着石头就是一阵乱砸,不用两三个回合,石头就被打翻在地,头上也流下了鲜血。胜男见状,赶忙推开两个士兵,蹲在石头身旁,将石头扶起,转身冲着两个士兵大喊:“你们居然敢胡乱打人,我要向你们的上级投诉!”

胜男怒不可遏,大声骂着两个士兵,这时门内传来了一声大喊,“什么事?”

两个士兵闻言一个立正,打开了门,门内走出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胜男以为这就是厉师长。“你就是厉师长?我有事求见,你手下这两个人不讲理,胡乱打伤我的人!我倒想请问一下,是不是当兵的就可以蛮不讲理?”

军官一听,并不回答胜男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这位小姐是?”

“我是本地人,姓段!”

“哦,段小姐,请问你找我们厉师长有什么事情?”

“你不是厉师长?”

“我是他的副官,小姓徐。”

“那么劳烦徐副官为我引见厉师长吧!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对不起,段小姐,师长很忙,他不会为芝麻绿豆的小事见客的。”

“我的家就快被毁了,这算不算是小事?”

徐副官笑了,透露出对胜男的欣赏,但是他仍旧说:“厉师长作为一支队伍的领导,管的都是跟国计民生有关的大事。你们这个人的家要毁了要来找他,那个人的家毁了也来找他,那么他岂不是用不着带兵打仗了?”

“那你们打伤了我的人,就这么算了?”

徐副官立即给了那两个士兵一人一个耳光,大声呼喝着:“还不赶紧去拿些药品来给这位小兄弟包扎一下?”然后又和颜悦色地对胜男说:“段小姐,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就算我有心为你引见,怕是也见不到了,厉师长今天的确不在府上。”

胜男看看徐副官,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只得扶着包扎好了的石头离去。

胜男扶着石头去了工场,谢肖山一见石头的模样,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直在想,这个厉师长,跟当年我认识的厉军长有什么关系?”谢肖山突然说。

“什么厉军长?”

“三十年前,我认识一个姓厉的军长,总觉得这个师长跟那个厉军长有什么关系。”

胜男明白了谢肖山的意思,连忙阻拦:“谢叔叔你不用管了,就算有关系,三十年都过去了,人家还能记得你么?”

谢肖山见到胜男阻拦,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暗暗做了决定。

胜男走后,谢肖山将两块即将完工的玉石用一块红布小心地包好,交到石头手上。

“小心,拿好了!”

石头点点头,将地上一块木板揭起,露出一个早已掘好的小洞。石头将包好的两块玉石小心翼翼放进洞中,父子两人齐心在洞口弄了些浮土,遮掩住洞口,然后将木板盖上了。石头吭哧吭哧地搬来一口大水缸,压在洞口之上。

早晨一起来,胜男就隐隐觉得不对。昨晚谢肖山的态度,让胜男觉得他一定会去找厉军长。想了半晌,胜男连忙跑到随缘的房中。

“随缘,我昨天从谢叔叔那边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还是觉得他会去找厉军?”

“是呀,而且现在越想越觉得他昨天的那个样子就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找他似的。”

随缘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要不这样,既然你担心,不如我们一同去一趟谢师傅那边。”

胜男没有搭腔,直接拉着随缘的手就往工场跑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晓彤正好捧着相机走了进来,一头撞在随缘身上。晓彤问:“随缘,你们去哪儿?”随缘及胜男都没有心思回答她,很快消失在门外。晓彤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眼眶中开始有了泪水。

到了工场,没看到谢肖山,随缘二话不说:“一定去了军部,我们要快!”两人马不停蹄,改道赶往军部。

到了军部门口,正看见一辆回来的黑色汽车。

“这一定就是厉军的车子,我们上前问问!”

两人刚想上前,却看见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两个头缠绷带的人。两人一看之下,惊诧万分,车上下来的人原来是谢肖山父子俩。胜男冲上前去,指着跟在父子俩后边下来的徐副官就骂:“原来又是你!我认得你的,你就是不让我见那个姓厉的,今天你又作威作福了?我倒想问问你,你们这些军人,是这样保护老百姓的吗?”胜男没有注意到徐副官后边还有个模样很威严的军官正含笑看着自己。

徐副官遭了抢白,也不解释,反倒是向后说了一句:“这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那位姑娘!”

厉军从车上笑着走下来。胜男却好似没看见似的,继续对着徐副官说:“你以为你带了整队军队来,我就不敢说话?你们这些军人,凶残成性、滥杀无辜,对我们这些小民的痛苦,却是视而不见。还……”

厉军找了个空档,插话进去:“这位姑娘,并非所有军人都是凶残成性、滥杀无辜的!”

胜男瞥他一眼,又掉过脸去。厉军有些尴尬:“看来你是不信!”

“哼,要我信就难了!”

徐副官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厉军却已经涨红了脸。谢肖山赶忙走上前去,拉住胜男的袖子:“胜男,你错怪人了!”

胜男惊愕地转头看着谢肖山,谢肖山说:“我跟石头,并不是他们打伤的。”

他接着说:“我们俩听说厉师长去了校场,就跑去校场外等他。不想来了一辆卡车,把我们给撞了。幸好厉师长出来,救了我们。”

胜男闻言,倒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不分青红皂白骂了人家,没想到对方不是仇人却是恩人,因此有些扭捏地说:“哦,那么便不好意思了,是我不对!”

厉军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位小姐倒是敢做敢当。请教芳名?”

“我叫段胜男!”

“原来你就是那位段小姐!那这位一定是向随缘先生了?那天门口的两个守卫将石头打伤,我已经按军法处置他们了!”

随缘惊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久闻大名啊。这样吧,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今日就不请各位进去坐了,后天段小姐来府上,我为我的手下那日对段小姐不礼貌设宴道歉。另外也烦劳两位将谢老伯父子送回去。”

说罢,厉军也不管他们,带着徐副官走进了府内。

路上,谢肖山告诉胜男:“厉军不但跟一般大老粗军佬不一样,而且还很有学问,他答应跟你爹谈连城债务的事,而且表明了他跟那几个债主没有关系。”

“这倒是个好消息。”

“你还是多想想后日去军部赴宴的事情吧!”

“难不成是龙潭虎穴?就算是龙潭虎穴,本小姐也要闯上一闯!”

第十五章

厉军坐在书房里看书,堂堂师长的书房居然简陋得就像是随处可见的一间民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厉军将手中的书放在案上,是一本《资治通鉴》。

厉军扬起脑袋,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快。“谁?”

门外传来声音,“是我!”原来是徐副官。

“我不是说过我看书的时候不要打扰么?算了,你还是进来吧!”

徐副官推门而入,站在厉军身侧。

“什么事儿?”

“我想问问,您知道那个段长智是什么人么?您居然愿意帮他!”

“我查过了,是云南玉石行业有名的君子。”

“可是我听说他负债累累,连城就快倒闭了。”

“你听谁说的?”

徐副官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是连城的三个债主。”

厉军笑了:“他们现在已经在外边了吧?你不如让他们进来找我吧。”

徐副官讪讪一笑:“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话,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招呼门外的三个人进来。三人进来之后,先是对着厉军献媚地一笑,厉军微微皱了皱眉。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中间的那个人说话了:“这是我们对您的一点心意……”说着话,另外两人送过去一个小小的盒子。

厉军打个哈哈,将桌上的盒子打开,金光闪闪的,晃人眼目。“原来是条子,呵呵,十根,出手倒是不低了!”说完,厉军又重新回到桌后坐下。

“还希望师长多多扶持!”

“我能扶持你们什么?”

那人干笑两声:“师长,这里的玉石店老板段长智欠我们一大笔钱,我们知道他弄来了两块好玉,而且已雕琢成形,相信价值不菲。希望师长协助我们,让他把这两块玉来抵债;事成之后,我们会再送上三十根条子孝敬师长您。”

“啧啧,四十根,看在这些金子的份上,我不帮你们就说不过去了。你们说呢?”厉军虽然像是在策划一个阴谋,脸上依旧淡淡的,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第二天,段长智偕同胜男、随缘一同上门造访。徐副官将三人迎到厅内,吩咐手下看茶,三人入座。段长智的目光被墙上两个大字书法所吸引,一个“忠”字,一个“义”字。

“徐副官,这两个字是你们师长的手笔么?”

“正是。”

“你们厉师长倒是文武全才呀!”

徐副官点头称是:“厉师长是军中有名的才子。”

“你们有一位有如此文采的领导,倒是件好事。”

徐副官还没来得及答应,却从身后传来了厉军的声音:“这倒不然,有文才的人,不一定能为人民带来幸福,反之,有可能带来的是灾难,秦桧就是个文才很好的人,李后主更是诗才惊世,但他们时代的人民,都受着苦难。”

胜男忍不住出言讥讽:“看来厉师长的意思是我们也会受苦了。”

“呵呵,吃顿饭应该不算受苦吧!”厉军吩咐手下上菜,不一会儿,酒菜已经摆了满满一桌。

“听说段老先生有病在身,今天晚上我们浅酌一下就是。我先敬您一杯,您随意就好!”段长智举杯同厉军喝下。厉军又说:“厉某喜欢开门见山,就不兜圈子了,有几句话想向您求证,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但说不妨。”

“听说在一年前,‘连城玉石’因为与人合伙担保一批原石,结果发现里面玉量极少,蒙受了巨大损失,因此负债累累,无力偿还。昨夜你们的三个债主来见了我,说你赖账不还,明明又弄来了两块上好的玉,却东收西藏,不肯拿出来抵债。是也不是?”

段长智还未开口,胜男抢着说:“果然是开门见山!可是你是否知道,我们那两块玉的价值远远高于我们的欠债,是他们想要强占我们的东西。”胜男显得很激动。

段长智挥手制止了胜男:“胜男,不要说了。我想听听厉师长的意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债我们一定会还。”

厉军微微一笑:“请问你们的债还有多久到期?”

胜男和段长智的眼神立即灰暗了下去,半晌,段长智才说:“十天之后。”

“那么十天之后如果你们还没有钱还债,债主真的有权变卖你们的东西了。”

一直沉默的随缘此刻插嘴说:“如果那样,我可以将我那条龙卖掉。”

胜男急忙阻止随缘:“不行,这一龙一凤浑然天成,如果拆开来,其艺术价值就完全不一样了。”

厉军微微一笑:“这位是?”他指着随缘。

“向随缘先生是那条龙的主人,当初买这块原石的时候,他拥有一半的股权。”段长智解释。

“他跟令爱的关系……?”

“我们是朋友!”胜男自己回答。

“哦!”厉军意味深长地一笑,挥手说:“徐副官,带他们进来吧!”

徐副官叫了一声,连城的三个债主脸上有些尴尬地走了进来。

“我说呢,为什么五个人要坐这么大的桌子,原来还有三个人。果然是鸿门宴哪!”胜男愤愤不平地站起,几乎要拍案而去。

厉军并没有发怒,反而再次一笑:“他们昨天来找我替他们主持公道——本来,要债没什么不对,大家协商一下,解决事情不难。可是,他们却居然想贿赂我!”厉军突然脸色一变,转向那三个人:“全给我跪下!”

三人没想到厉军突然发威,心里一惊,脚下发软,当场跪了下来。

“贿赂军人,你们知道我可以枪毙你们么?”

三人早已吓得浑身簌簌发抖:“师长饶命!”

“你们昨天送我的四十根条子,我收了,现在还给你们!”说罢,把三人送他的小盒子扔了回去:“还剩下四十根,十天之后,段家会给你们送过去。你们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

三人面面相觑,还想争辩,徐副官大吼一声:“你们还想讨价还价么?贿赂军人,没有枪毙你们已经算便宜你们了!”三人这才灰溜溜地离去。

“厉师长高义隆情,段某真的不知如何感谢。可是十天之后,四十根金子我们可能还……”段长智躬身说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胜男还是有些怀疑。

“钱的事情不要担心,要是真有困难,我厉军给你们担保。至于为什么对你们好,第一,我也爱艺术品;第二,谢肖山师父是我爹的故人;第三,我觉得你总把我当坏人看,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把我当好人!”

回家之后,段长智父女在一起回忆刚才的情景。

“胜男,你就是太冲动,厉师长明明是帮着我们的,你却一再出言顶撞。”

“谁叫他故弄玄虚的!”

“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们真要送份礼物给人家才是。”

“唔,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送他钱财他肯定不会要,不如我画一幅画送给他好了!”

段长智沉吟半晌:“也好,厉师长本是风雅之人,想必这个礼物他也会喜欢。而且,从饭局上他的表现来看,只要是你送的礼物,他都会喜欢。”

胜男也察觉到了吃饭的时候,厉军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爸爸你胡说什么啊!”

“女儿啊,厉军倒不失为一个好男人啊!”

过了几日,胜男拿着完工的油画,到军部去找厉军。

胜男走进厉军的书房,发现书房的布置素雅简单,心中暗暗赞许厉军倒真的是个品位不错的人。守卫告诉胜男厉军出门了,要过一会儿才回来,让胜男稍等一会儿。

不大会儿,门口传来说话声,似乎还不止一个人,胜男连忙躲到屏风之后。

随着厉军走进门的还有徐副官。厉军一走进来,就对徐副官不满地说:“我早说过不见那个丛先生,你怎么还让他来了?”

“师长,这一次,他说只求见你一面,给全师弟兄送来了一百根条子。这事下面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师长不见他,我怕闲言反而会说是师长把条子吞了。”

厉军沉吟了一会儿,无奈地让徐副官带丛先生进来。片刻之后,徐副官带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一进来就冲着厉军哈腰:“师长好!”

“你花了大钱要见我,到底什么事儿?”

“厉师长文韬武略,在军中都是上上之选,到了昆明,又仁威并施,丛某又怎能不结识结识。”

“哦?呵呵,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可以走了!”厉军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丛先生有些尴尬,进退维谷,半晌,还是腆着脸凑了上来:“不知师长如何看眼下的局势!”

“丛先生有话就直说吧!”

丛先生微微一笑,给厉军分析了一下当下的形势,说日本人的军队已经占据了中国许多地方,意在劝厉军跟日本人合作。最后还许诺事成之后给厉军两千根金条的厚礼。胜男在屏风之后听得毛骨悚然。厉军听完,微微一笑,也不表态,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丛先生。

“师长如果首肯,那真是珠联璧合呀!”

“丛老兄,我厉军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君子,我这人爱钱、爱酒、爱女人、爱艺术,怕穷、怕闷、怕没好吃的!我这辈子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事干了不少,心里头数一数,也没什么勾当是我不敢干,没什么臭名是我不敢背的!”厉军突然发怒:“但是还是有一件事我不敢干,那就是当汉奸!”说完,一脚将丛先生踢翻在地。“你这个王八蛋,自己当汉奸就算了,还敢来劝我卖国?”说完,从腰间掏出手枪,指着丛先生。

丛先生吓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头磕得如同鸡啄米:“师长,有话好说!”

“说你个娘!”说罢,厉军扬手就是三枪,全打在丛先生的腿上。胜男在屏风后头听得真切,不禁尖叫一声。

厉军一把推开屏风,看到是胜男之后,垂下了枪口。胜男吓得抱住了厉军。厉军有些愕然,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还是让他感到十分受用。丛先生见两人沉醉在拥抱之中,艰难地张口说道:“师长,求求你让我看看医生吧,我流了太多的血。”

厉军这才轻轻推开胜男,将其按在椅子上,然后冲着徐副官说:“徐副官!把这王八蛋带出去包扎一下送回家,以后我不要看见他在军营出现,否则我连你一起毙了!”徐副官哆哆嗦嗦地将丛先生扶起,送出门去。

厉军这才转过头对着胜男,口气温柔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你怎么来了?”

“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说着就把靠在墙角的画架子取了过来,厉军看到画纸之上自己的绘像,赞叹不已。

“没想到你还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面对日本人的诱惑,居然一点儿都不动心。”

“哈哈,不动心那是假的,但是如果遭万人唾骂,就不值得了。”

“我觉得你很有男子气概!”

“军人本来就需要有男子气!”

“你的副官就不怎么样!”胜男不屑地撇撇嘴。

“日本人的爪子真长,居然伸到我这儿来了。”

胜男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担忧:“他们能打到云南来么?”

“只要有我厉军一口气在,决不会让日本人打过怒江。”厉军这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完全是一种气宇轩昂的大丈夫姿态。

胜男看了厉军两眼,心中对这个男人有了新的评估。

第十六章

“原来你跟爷爷是这样认识的!”无暇恍然大悟地点头:“后来你们又是怎么在一起的?”

段老太太却露出了疲态:“飞机已经快要降落了,我们还要去见nib的总裁呢!”

飞机停在了虹桥机场,段老太太和无暇刚刚走下飞机,就看到一辆蹭亮的奔驰房车停在舷梯之下。

段老太太见到站在车前的秘书模样的年轻女子,问道:“你们是怎么安排我们的行程的?”

“我们先送段总裁去酒店休息,酒店定在了黄浦江边,可以俯瞰上海最好的景色。明天再带您去公司见韩德逊先生。”

“如果现在你们的韩德逊先生有时间的话,不妨现在就去公司。我不想浪费时间!”女秘书听完,立即跟公司联系,在得到公司的认可之后,请两人上车,车子向浦东的nib上海分公司驶去。过了南浦大桥后不久,车子停在了一幢大厦前。

随想早已站在大厦门口迎接两人,没有寒暄,一行三人乘着观光电梯向楼上走去。到了韩德逊的办公室内,随想先向双方介绍了各自的身份,然后说:“我不打扰两位了,我先出去了。”说完,用眼神暗示无暇也跟出来。

“去会议室坐坐?”随想提议。

“你的创意真的不错!”

“那就去一个能抽口烟的地方。”

“总算有点儿新意了!”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一个小平台。

小小的平台布置得十分有心思,不但有花草树木,上边的小亭子也设计得很有些意思,而且可以俯瞰整个浦东。

“想不到铜臭味这么重的大厦,还有如此的精心设计。难得难得!”

随想哈哈一笑:“你还在生我的气?”

“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被人欺负,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哪里还敢生气哟!”

“我哪敢欺负你!”

“你的确不够格!”

“嗯,我不够格,那么欺负你的就另有他人了!是顾医生么?”

“你……!”无暇渐渐将脸色低沉了下来。

随想围着无暇绕了两圈:“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要你管!”

“好吧好吧,我以后尽量顺着你,不惹你生气了。”

“你要是不想让我生气,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现。”

“可是我怕你会想我!”

“哈哈,你就做梦吧!”无暇干干地笑了两下。

“你知道吗?我前后跟你见过五次面,发现你生气的时候——最美。”

无暇心中一甜:“所以你就一直惹我生气?”

“好像真的是这样!”

“那好,我以后不生气了。”

随想立刻夸张地扭曲了面容:“千万不要啊,你笑起来的时候最难看了!”

无暇被随想逗笑了,伸手欲打,随想又说:“你看,就是这个样子,丑死了!求求你还是赶紧生气吧!”无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你欺负人!”

“这是顾医生的任务吧?那我打电话给他。”

“你这人真讨厌,以后不许你提到他。”

“那好吧,我再也不提。”无暇再次被逗得哈哈大笑。

门被推开了,秘书小姐告诉两人韩德逊和段老太太已经谈完了,此刻在一楼大厅里等着两人下去。

依旧是那辆奔驰房车,祖孙两人先后上车。随想站在车门外,问:“段总裁,您晚上有空么?”

段老太太笑笑:“我累了,要休息,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约会了。你带着无暇好好玩玩吧。”

“其实我对上海也不熟悉,无暇小姐如果跟朋友一起出去玩,能不能也带上我?我的电话你应该有的吧?”

“那好吧,本小姐今天心情不错,就带着你吧。我要是出去就打电话给你!”随想笑笑,挥手让司机开车。

“你看人家随想,做事多么得体,给足你面子!”

“咱们不说那个臭男人。奶奶,跟那个老外谈得如何?”

“他们买下了王滔的地,跟我们连城合作。”

“那被王滔骗过的人呢?岂不是同样不公平?”

“nib答应把发展总收益的一成捐给国内环保机构,我也会把连城收益的百分之二十补贴给老胡和张顺,虽然未必能完全弥补他们的损失,但也比完全损失好得多。这些都是随想的主意,这个年轻人做事还是挺妥当的。”

无暇沉默不语,越发觉得随想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男人。

到了酒店,无暇的手机响了,她原以为是随想,没想到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这个坏女人,来上海也不告诉我,多亏我消息灵通,才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

无暇喜笑颜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从前的死党丁丁了。“我今天刚刚到上海,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呢!”

“好了,电话里不多说了,见面再谈吧。晚上电话联系。”

“我可能有个跟班要跟着!”

“男人?”

“是呀,屎壳郎似的,讨厌死了!”无暇挂上电话,段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来就跟屎壳郎一样讨厌么!”这话说得连无暇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本来段老太太打算在上海稍稍呆几天就回云南的,可是没想到准备要返程的时候,她突然病倒了。随想得到消息,立即赶到了医院。

“你奶奶怎么样?”

“心脏病,医生说她心脏主要血管中的一条堵塞了。”

“那得马上动手术啊!”

“还是等我们的家庭医生来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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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与此同时,顾家谦下了出租车,急匆匆地向病房走来。冷不防横里冲出一个女孩,两人猛地撞在了一起。顾家谦连连道歉,捡起被撞掉在地上的眼镜。女孩看了顾家谦一眼:“看在你是个帅哥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说罢,向电梯走去。不想两人一前一后都来到了段老太太的病房前。

无暇看到顾家谦,又发现紧跟在他身后的丁丁:“咦,你们俩怎么会一起来的?”顾家谦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丁丁,回头一看,原来正是跟自己撞在一起的女孩。

顾家谦还没开口,丁丁抢着说:“啊?原来你也是无暇的朋友啊?真巧。”

“你们怎么认识的?”无暇不解。

“我们不认识,只是刚才在楼下撞在了一起。不说这个了,你奶奶怎么样?”

“你还是问撞了你的人吧,他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

丁丁看着顾家谦,“原来你也是医生,居然还那么不小心会撞到人。”顾家谦已经没有心思跟丁丁打趣了,径自进了病房,跟主治医师聊了起来。不久,两人相顾而出。

“奶奶心脏三条大血管中的一条已经差不多失去功能,要做通血管的手术。”顾家谦向众人解释。

“什么时候动手术?”

“马上。”

“那就赶快安排。”随想和无暇一前一后向办公室走去,留下刚刚认识的顾家谦和丁丁。

“你好,我叫顾家谦!”

“我叫丁丁,是无暇的中学同学。”两人这才算是正式认识了。

一会儿,随想和无暇安排好了手术的事情,回来了。丁丁告诉无暇自己还要去赴约,知道无暇此刻不能离开,于是要求随想送自己一程。随想无奈,只得出门送丁丁。到了disco门口,丁丁邀请随想一起进去玩,随想拒绝了。

“里边有很多漂亮女孩哦,全是我的朋友。”

“呵呵,我对漂亮女孩有恐惧症。”随想说完,开车离开了。

丁丁站在门口,咬着嘴唇,看着车子的尾灯:“随想?有意思……”

手术灯终于熄灭了,房门打开,段老太太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无暇睁着惺忪的睡眼,和顾家谦、随想一起上前询问情况。护士告诉他们手术异常成功,只是这个手术很大,老太太需要到后天早晨才能醒来。三人皆长出一口大气。

“我送你回家休息吧!”随想关切地低声对无暇说,无暇轻轻点点头,却听见手机响了。

无暇见是丁丁的号码,无奈地叹口气:“看来你不能送我回家了,丁丁一定喝醉了,你还是去接她吧!”一接电话,果然是丁丁喝醉了,让无暇去接她。

“那你怎么办?而且她说她有朋友在的,不用我去了吧?”

“家谦跟我们住同一家酒店,他会送我回去的。我实在是太累了,否则就跟你一起去接丁丁了。”

随想无奈,只得去disco接丁丁。

丁丁果然醉得很厉害,随想只得将她一路扶到房间里。进屋之后,丁丁却不肯放开随想,嘴里胡乱说着不要回家还想去玩。随想摇摇头,将其拦腰抱起,放在床上。不想丁丁却趁机抱住了随想的脖子,拉着他不让他起身。随想一根根掰开丁丁的手指,帮她把被子盖上。

“陪陪我,不要走!”丁丁发出声音。

“我答应了无暇,把你送回来我就回去的。”

丁丁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幽怨:“为什么永远都是无暇最重要?为什么她永远都是公主?就陪我五分钟都不可以吗?”

“好吧,那就五分钟。”

“你跟无暇认识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

“我永远都迟到……为什么好男人永远轮不到我呢?”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好男人,只有笨男人。女人都以为会赚钱、不花心、什么都听她的就是好男人,对不对?”

“难道不是么?”

“那你就太不了解男人了。第一流的男人,都不会以一个女人为他生命的中心,他会尊重女人、爱女人,可是他生命的中心却永远是事业。”

“你大男人……”

“也许是,所以我并不适合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随想没有犹豫,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丁丁突然从床上跃起,紧紧抱住了随想。“我喜欢你!”

“我是一个大男人,而且我们认识才一天!”

“喜欢就是喜欢,留下来陪我!”说着,丁丁像蛇一样缠上了随想的身体,嘴唇贴在随想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吻。

“我不想做一个你与无暇比赛的场地,”随想看着丁丁有些愕然的脸:“你觉得自己永远输给无暇,所以不惜一切,好歹也要赢她一次,对不对?”说完,他再也不管丁丁,扬长而去。

丁丁反复思考此事,拿起了电话。

“无暇,在我的强力诱惑之下,随想居然都没有上钩。恭喜你,你找到了一个好男人。”无暇在电话那头嗤嗤地笑,对于随想的印象分又增加了许多。

段老太太恢复得很快,没有几天精神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伤口还需要时间复原,因此还住在医院里观察。随想等人看过了老太太之后,各自离去,无暇一个人陪着她。

无暇自然是缠着奶奶给她讲年轻时候的故事:“等你病好了又要开始忙了,故事讲的没头没尾的,我要到哪天才知道结局啊?”

“傻丫头,结局不就是我嫁给你爷爷吗!”

“可是中间的过程完全不清楚,奶奶你就讲讲么。”无暇开始施展无敌撒娇功,段老太太无奈,只得再次回到回忆之中。

第十八章

谢肖山终于完成了两块玉石最后的打磨任务,一龙一凤,浑然天成,神态相互配合,果然是大师手笔。

“果然是极品!尤其这凤凰上的几丝血痕,更是将它们点缀得栩栩如生,好似要飞起来的样子!”厉军由衷赞叹。

“那是谢叔叔在打磨之前喷上去的血,谢叔叔已经跟这块玉血脉相通了!”

段长智看着两块玉,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我们还是给这两块玉取个名字吧!不如这样,龙的那块是属于随缘的,那么便由我们帮着取名;而凤这块属于连城和厉师长共同拥有,便由随缘取名好了!”

“我已经想到龙的名字了,你看它通体洁白,不如就叫傲雪玉龙!”

大家齐声赞好。

“随缘,你就替那块凤取个名字吧!”

“既然厉师长给龙取的名字如此不同凡响,不如都由师长代劳!”随缘见厉军意犹未尽,有意成全他。

“洁白的玉凤之上,有几丝血痕,不如就叫浴火凤凰!”厉军毫不客气,脱口而出。

“好,浴火凤凰,遇火重生,越烧越美!正合连城的处境!好名字!我喜欢!”看到胜男喜欢,厉军和随缘皆是一笑。

“好,那便如此说定了!”段长智最后说了一句。

厉军显然在追求胜男。胜男无意于厉军,只得装作不知。厉军干脆登门造访,对段长智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其实段长智何尝不想为胜男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并且通过多日的观察,发现厉军也的确是个可以放心托付终生的男人。只是段长智知道,胜男的全副心思都在向随缘的身上,而且他也不愿过多干涉女儿的感情生活。但是最后段长智还是表示会跟胜男侧面说说,正好胜男进来了,厉军就知趣地告退了。

随缘自然也看出了厉军正在追求胜男,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他不想放弃自己的真爱,另一方面,晓彤家族对于他的恩情却无法割舍。晓彤的父亲是上海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叶成开,当初随缘在上海打拼的日子里,得罪了不少当地有势力的人物,幸亏叶成开很欣赏他,多次相救,甚至肯牺牲全部家当来搭救,随缘视叶成开为再生父母。叶成开在随缘离开自己的时候,将晓彤托付于他,随缘根本无法背弃与晓彤之间的婚约。

晓彤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随缘和胜男之间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嘴上不说。她在思考一个以退为进的方式,她知道,如果逼得太急,结果会适得其反。

谢肖山送给胜男两枚戒指,是用傲雪玉龙和浴火凤凰的碎玉做成的。

依靠厉军的帮助,连城还清债务之后正处于蒸蒸日上的时期,可是段长智的病却一直没能完全康复,胜男独自撑着大局,终于不堪劳累,病倒了。胜男病了之后,厉军和随缘都表达着对于胜男的关心,可是胜男的心却只挂在随缘一个人身上。

“我知道在胜男的心中,我一辈子也比不上向兄弟,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又何苦去当一个不识趣的第三者?”厉军在探视胜男的病房外偶遇晓彤,对她说道。

晓彤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这哪里是在说自己不识趣?分明是说他们两个人都不识趣么。

“放手吧,强扭的瓜不甜。”

晓彤满眼是泪,几次走到病房门口,虽然知道随缘就在里边,却没有勇气推开房门。最终,晓彤还是含着满眼的泪水离开了医院。

晓彤左思右想,知道随缘的心思都在胜男身上,虽然自己一直是随缘名义上的未婚妻,可是跟胜男比起来,实在没有胜算,倒不如以退为进、主动离开,或许随缘觉得愧疚,事情会有转机。决定之后,晓彤先找胜男谈了很久,胜男听说晓彤要回香港,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毕竟,虽然自己跟随缘是真心相爱的,而随缘跟晓彤在一起更多的是责任,可是看到晓彤这样一个美丽柔弱的女子决定成全他们,跑到一个政局十分不稳定的地方,自己还是觉得对不起她。胜男几次挽留,可是晓彤却似去意已决。

对于晓彤的选择,随缘更加愧疚。无论如何,晓彤的父亲都是自己的大恩人,如果没有叶成开,他可能早已经死了八遍了。但是叶成开给自己唯一的托付,自己却无法完成。随缘挽留了晓彤很久,晓彤坚持要离开云南回香港。

晓彤走后没几天,随缘越发感到放心不下,遂向胜男说明,打算去香港找晓彤。

“你听着,我随缘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我这次去香港,纯粹是因为担心晓彤一个人有危险,她不像你这么坚强能干。我会当她是一个好朋友一样带她回来,我不会再在感情上跟她有任何的纠缠不清。相信我。”

胜男何尝不明白随缘对于自己的感情,对于随缘这样的心理,她完全能够理解。

“胜男,等我从香港回来,你要嫁给我。”胜男听完随缘这句话,甜蜜的羞涩涌上心头,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许久都不曾分开。

段长智的身体日渐衰弱,段家上下一片哀泣。弥留之际,段长智找来了厉军。厉军赶来之后,段长智却让除了医生之外的其他人都退出房间。

“师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答应,您吩咐就是。”

“我要把胜男交托给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厉军闻言一愣,段长智却似早已洞悉他的心思,继续说到:“你是不是觉得随缘足以照顾胜男了?但是根据我几十年的经验来看,随缘虽然心是挂在胜男身上,但他也是个极有责任心的男人,因此他一定不会舍弃晓彤。他欠晓彤家族的,实在太多。男人,有时候更多的是为了责任而生活的。”

厉军恍然大悟:“我答应你,以后的日子里,有我就有胜男。”

段长智含笑仙逝,段家举家哀悼。胜男站在段长智的灵位前,足足哭了三日,直到出殡。葬礼的一切都是厉军帮着完成的。

头七过后,胜男请求厉军帮她买去香港的火车票,她决定去找随缘。厉军百般挽留不得,只得顺从胜男的意愿。

厉军将胜男送到火车上,递给胜男一个布包,布包里有一个像是锦囊的东西,还有两双布鞋,还有一把银色的手枪。胜男天性不喜欢跟杀戮有关的东西,坚持将手枪还给了厉军。

“这个布囊里是什么东西?”

“就当它是一道小锦囊吧,你可要好好保管,别让人偷去了,别小看它,看上去不起眼,当你有难的时候,你就拆开来看,可能会救你一命的。”

“谢谢你,厉师长!”

厉军有些懊恼,但还是深情地看着胜男:“到了这样的时刻,你还非要坚持叫我的军职而不是我的名字么?”

胜男一呆,突然觉得心中竟然也有一丝对于厉军的不舍。两人就这样痴痴对望着,直到火车鸣响了最后一阵汽笛。

胜男走到车厢里的时候,吃了一惊,她看到乌鸦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车厢里。

“你怎么跑来了?”

“厉师长不放心你。但是他实在没办法陪你去,你一个姑娘家的身边添几个卫兵又太惹眼了,他就嘱咐我陪你来。怕你不同意,所以安排我先上了车。”乌鸦老老实实作答。

胜男心中一紧,觉得自己欠这个男人的越来越多了,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还他的这些情。

火车向前进发,胜男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香港。

第十九章

随缘到了香港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到晓彤的住处。

门打开的时候,晓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下子泪水模糊了双眼,紧紧抱住了随缘。

当晓彤得知随缘来香港的目的之后,激动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落寞。随缘要晓彤跟自己回云南,晓彤淡淡地说:“就算回去,也要再等几天吧,至少你先休息休息,一路上辛苦坏了!”

随缘本以为稍事调整几天就该启程回云南了,没想到就在他来到香港的第三天,日军开始了疯狂的轰炸。数不清的炸弹在天空中炸响,似乎任何地方都不是安全的。

“随缘,虽然外边炮火连天,但是有你在,我还是感到幸福。”

就在随缘和晓彤惶惶不可终日地躲避日本军队轰炸的时候,胜男和乌鸦也到了香港。没想到她们刚刚走下火车,手里的行李箱就被小流氓抢走了。乌鸦跟在后边一通好追,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追不上。

“幸好,还有厉军给我的这个小包裹。”胜男拍拍胸口,暗自庆幸:“要不是有这个小包裹,我的钱就都放在那个箱子里了。总算钱没掉。”

乌鸦一脸沮丧地回来了:“对不起,小姐,没能把东西夺回来。”

“都说了只是些换洗衣服,没什么值钱的,我们还是早些找到随缘比较好。”

乌鸦依旧闷闷不乐,低着头往前走,突然又尖叫一声:“呀,小姐,你的鞋子似乎坏了。”

胜男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的鞋子已经几乎看不到边了,磨损得很厉害。胜男赶忙从背上解下布包,从里边拿出那两双布鞋,套在脚上一试,居然大小刚刚好。

“小姐,你怎么会带鞋子的?”

“这是厉师长在送我上火车的时候给我的。”

“小姐,这个人是真正的关心你哪!不单是口里说说的……想不到那么样的一个大男人,竟然那么细心、体贴!”

胜男心中一动,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找到晓彤家的时候,胜男刚想敲门,却听到里边随缘和晓彤正在争吵。胜男站在门外,不知道是不是该敲门。

正在此时,门忽然打开了,原来是女佣宽姐见两人争吵,不知如何是好,打算出门买东西。胜男只得装出一副笑脸,对着晓彤热情地大喊:“晓彤!”正在争吵的两人一看到胜男,脸上露出不同的表情。随缘是纳闷兼有欣喜,而晓彤是震惊加上目瞪口呆。随缘刚想走上前来迎接风尘仆仆的胜男,晓彤却一下子气急攻心昏了过去,随缘大惊,忙伸手抱住晓彤。

胜男和随缘即便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只好等到以后再说,先得照顾晓彤。医生来后为晓彤把了脉,告诉随缘:“没什么大碍,只是她一直身体都很虚弱。原本只要开些维他命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是战时,我也没有维他命了。你最好能够找些牛奶肉类的食物给她吃。”

医生走后,大家都在犯愁,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给晓彤买营养品。现在连白米都不容易找到,更不要说肉类和牛奶这样的奢侈品了。

胜男看到宽姐已经无米为炊,就拿了用金子换来的军票,让乌鸦出去买些米面回来。

乌鸦拿了钱出门,没想到门一打开,却发现门口站了一队日本兵。带头的军官模样的人一把将乌鸦推了回来。胜男大声质问他们,并且说这里是民居不得乱闯,那个军官却嘿嘿一笑:“我们是大日本皇军,想怎么样都可以!”说着就闯了进来。

最后终于明白,这队日本兵是奉命来检查有没有霍乱等传染病的。

一场麻烦终于平息,没想到晓彤却病情加重了,开始发烧。胜男看着为难的大家,终于将所剩不多的一些金子拿出来,让宽姐出去换些军票,然后买些食品回来。她知道,医生来是不会要钱的,只有食物才是这个时候最好的流通货币。

医生又来了,给晓彤打了一针。“她患的是肺炎,我已经打了针,如果退烧就没事,如果不退恐怕就要送到医院了。我也无能为力!”宽姐早已准备好两斤白米,递到医生手上,医生满意地走了。

第二日,晓彤似乎情况转好,可以下床吃饭了。胜男拿出最后一点军票让乌鸦去买了两个鸡蛋,煮了之后送给晓彤。晓彤不明就里,合着稀粥吃完。但之后发现胜男他们已经好些天没有尝过米味儿了,一直在吃番薯。晓彤心里感动万分,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晓彤也开始后悔,当初要是跟着随缘在第一时间离开香港,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即便是晓彤也开始控制饭量,他们的存米还是越来越少。胜男突然想起厉军那个所谓的锦囊,冲到房里打开一看,原来里边是黄澄澄的三根金条。胜男不禁泪水滂沱,感叹厉军想得周到。

随缘知道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有些沉闷。晓彤洞悉了随缘的心思。

“我知道,你是有些吃醋。”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

“那为什么得到了意外之财,大家终于不必为钱财犯愁了,你却闷闷不乐?”

“我只是有些惭愧。”

“因为你没有钱?”

“因为我在这种危难的时候,竟然一无是处!非但帮不了她,就是该陪她一道去卖金条也不能去!当我看着她一个人下楼的时候,我、我的心很痛。”

晓彤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安慰随缘说胜男如此坚强,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我非但保护不了她,还受着她的照顾,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晓彤,我心里实在……你不会了解的。”随缘说着,居然有些哽咽。

晓彤忍不住抱住了随缘:“随缘、随缘,别这样!这是非常时期,我们大家都很无奈!你又能做什么呢?难道出去为日本人做事?你不能这样,你也不屑这样!大家撑着点吧,度过了这段时期就会好的了,战争总会过去的!”

可是,他们不知道,此刻的胜男正在一场危难之中。

胜男从米店出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一个人跟踪了。她开始担心那人将她刚刚换到手的军票和白米抢走。胜男开始带着那人兜圈子,可是她忘记了,她对于香港也是一个陌生人,根本不认识香港的道路。等到她终于将身后的人影甩得看不见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也迷路了。

胜男开始一点点地摸索回去的方向,等到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

胜男在阴暗的街道上碰到一个酒醉的日本哨兵,“花姑娘的干活!”哨兵说着,就要伸手撕胜男的衣服。

胜男一脚狠狠踹在哨兵的肚子上,趁着哨兵弯腰的时候,赶紧向前跑。她原以为哨兵会开枪的,可是没有,哨兵此刻只想活捉,而不是将其打死。就是因为这一念之差,才保住了胜男的性命。眼看胜男就要被哨兵赶上,但斜刺里突然伸过来一只大脚,将哨兵踢翻在地。那人手中扬起一道寒光,直刺哨兵的心窝。哨兵挣扎了没两下,就不再动弹。胜男抬头一看,居然是厉军。胜男再也忍受不住,一头扎进厉军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厉军安慰了胜男几句,动手将哨兵的尸体挪到阴暗处。胜男此刻惊魂甫定,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实在受不了了,就跑来了。”

“那你的军队怎么办?他们能抵挡住日本人的进攻么?”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胜男回过神来,拉着厉军的手往晓彤家赶。

到了晓彤家之后,厉军和胜男简略地将发生的一切对随缘晓彤讲述了一遍。

“我杀了日本兵,他们很快会发现尸体,一定会挨家挨户地搜查。我们今晚一定要离开香港!”

随缘满脸担心:“可是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走得了!”

“载我来的船还在等着,我们先从香港下船,到澳门,澳门是葡萄牙的地方,日本人还管不到。然后,我们从澳门向西航行,到广州湾的湛江。湛江市当中有一条小桥,叫寸金桥,桥的南面属于安南,安南是法国的属地,眼前是法国贝当政府管治,日本人势力到不了那里;桥的北面,则是属于中国政府的,目前日本的魔爪也还没伸到那儿。我们从南面登陆,然后,过了寸金桥,到时候我的人会在北面的山区接应我们,然后一直回云南。我保证大家都会很安全的。”

一路躲避日本人的搜查,几人赶到海边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幸好,船还在,几人用尽最后的力气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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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到云南之后,胜男陷入更大的矛盾之中。一来她已经完全感受到了厉军对于自己的百般情意,心中割舍不去;二来晓彤也很难让她放心,看到晓彤的样子,就多了一份愧疚。随缘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面是自己爱怜至极的胜男,另一面是于心不忍的晓彤,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晓彤也沉浸在两难的境地之中。思虑良久,她叫来了胜男,跟胜男商量两女共侍一夫,并且表示宁愿做小。胜男听完晓彤的话,被震惊了,她虽然深爱着随想,但也不想伤害晓彤,可是两女共侍一夫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她来到了段长智的灵位前,想向父亲讨一个办法。

“爸爸,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么?”

她对着段长智的灵位倾吐心思的时候,厉军正好站在门外,将这番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厉军心中千头万绪此起彼伏,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他几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将永远失去胜男。但他还有一丝幻想,因此决定第二天备齐了所有的礼数,上门向胜男求婚。

前次被厉军打了三枪的丛俊杰从徐副官口中得知了厉军打算向胜男求婚的事情,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原来他跟徐副官早已私下勾结,想要置厉军于死地,从而放日军过怒江,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丛俊杰派人连夜在胜男家门口埋上了地雷,还准备了几个人、带上轻机枪,要干掉厉军。

随缘也知道了厉军要向胜男求婚的事情,自己必须有些举动了,否则真的可能让心里产生了徘徊的胜男嫁作他人妇。他连夜准备了一封信,打算交给晓彤,对晓彤说明他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随缘从租住的房子向段宅赶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踩上了丛俊杰布好的地雷。随缘听到耳边一声轻响,心知可能踩上了地雷,随缘明白,只要自己不动,地雷就不会爆炸。无奈之余,随缘大声地喊叫,胜男闻声而出。

随缘对胜男深情地问道:“胜男,你愿意嫁给我么?”

胜男想要走近些跟随缘说话,随缘却紧张地大叫:“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胜男不明就里,但还是听从了随缘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身后,同样听到随缘叫喊的晓彤打开了窗户,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两人。

“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嫁给我么?胜男,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如果我有命的话,嫁给我好么?”

胜男又是惊喜又是迷惑:“什么叫做有命的话?”

“你先回答我!”胜男坚定地点点头。随缘接着说:“那就好,就算是死了,我也死而无憾了。”随缘将手中的信交给胜男:“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晓彤。”

“你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她?”

“我现在有些麻烦,但是你不要害怕。”胜男点点头,“我脚底下可能踩到地雷了,现在不能动,一动地雷就会爆炸。”

胜男大惊失色,屋内的晓彤尖叫一声跑了出来。

晓彤大声喊叫随缘的名字,想要朝着随缘跑去。胜男连忙拦住了她:“晓彤你不要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

此刻厉军开着车来了,他原本是打算来向胜男求婚的。胜男看到厉军的车,脸上露出喜色。

“厉军来了,他是个军人,他一定有办法阻止地雷爆炸。”

厉军了解情况之后,立即吩咐手下的士兵回去找扫雷专家来拆雷。

士兵刚走了没一会儿,又一辆车子疾驶而来,胜男喜极而泣:“扫雷专家来了!”

厉军却面露狐疑之色:“不可能这么快的!”

车子停下,车窗摇了下来,从里边伸出一挺轻机枪,原来是丛俊杰的手下!厉军见状大叫“小心”,说话间他已经一个纵身,将胜男按倒在地。机枪开始横扫,晓彤一个飞身,推开了随缘,自己却落在了那枚地雷边上。

大约过了两秒钟的时间,地雷爆炸了,三人见状同时惊呼:“晓彤!”

晓彤并没有死。她醒来的时候,看见身边有一双关切的眼睛,是随缘。随缘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已经守护了晓彤许久。

“我这是在哪儿?”晓彤虚弱地问随缘。

随缘一惊,看到醒来的晓彤,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的微笑:“在医院!”

“医院?我不是做梦吧?”

随缘不知道该怎么跟晓彤开口,只是关切地看着晓彤,晓彤甜蜜地闭上了眼睛,扭动身体想要往上坐起,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膝部以下已经不翼而飞。晓彤惊愕地张大了嘴,沙哑着喉咙说:“我的腿……”

随缘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必须说清楚了:“你的双腿炸烂了,医生替你做了截肢手术,能捡回性命已是奇迹。”

晓彤的心猛一阵地收缩,泪水瞬间从眼眶滑落下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晓彤,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随缘抱紧了晓彤。

“不要,我已经是个残废了,我不要你的可怜,我不要你在我的身边。你走吧!”晓彤撕心裂肺地大喊。

“不,我不走,我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我要跟你结婚,照顾你一辈子,永远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夜色如水,清凉的微风轻轻吹过,虽然已经是隆冬季节,但是云南独有的气候使得段家门外的花田依旧花团锦簇。

胜男独自一人站在花田之间,看着随风摇摆的花儿,心里如同乱麻一般。

随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胜男的身后,胜男只是假装不知道。随缘轻咳一声,胜男只得转过身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随缘伸出手,想要将胜男揽在怀里,胜男却微微将身子一侧,躲开了。“胜男……”

胜男打断了随缘的话:“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啊,月如银盘,清辉皎洁,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胜男……”

“嘘!不要打破这么好的夜色!”

“胜男,有些话我必须跟你交代一下。”随缘坚持要说出那些话来。

“唉,”胜男幽怨地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只是,在这样的夜色之下,我实在不想听到那些话。”

随缘坚持伸出手,将胜男揽在怀里:“胜男,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但是晓彤现在这样,我绝不可能弃她而去了。如果我放弃她,我还算个男人么?”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切都明白。其实你根本不用跟我说的,只要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够了。”胜男倚偎在随缘怀内,喃喃低语,像是对随缘说的,更像是告诫自己。

晓彤终于康复的时候,随缘宣布不日将和晓彤完婚,胜男心如刀绞,厉军在一旁看到,却无能为力。他明白,这样的伤痛,只有胜男自己才能走得出来。

郊外,石头和乌鸦大声笑着捉着迷藏。他们的快乐影响着胜男,让胜男的心情好了许多。乌鸦邀请胜男一同加入他们的游戏,胜男笑着说:“你要是能把厉师长也拉到你们的游戏中,我就参加。”没想到厉军听了之后,欣然加入,胜男只得按照自己的承诺,跟着乌鸦石头一同玩这个游戏。

轮到厉军捉他们的时候,厉军根本不管其他人的踪影,只是照着胜男藏身的地方找去,胜男见厉军找来,急忙逃走,却终究不如厉军的速度,被厉军逮个正着。

厉军一把将胜男拉入怀中:“胜男,我这次捉住你,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胜男当然明白厉军的弦外之音:“一场游戏而已,何必认真?!”

厉军却不依不饶:“你知道,我是认真喜欢你的!”

“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那么你告诉我暂时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也许等到我变成老太婆。”

“胜男,我只想好好爱你,疼你,呵护你,嫁给我吧!”

胜男再次陷入思考之中。

胜男终于抬头,看着厉军:“你说的是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胜男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要一个盛大的婚礼!”

第二十一章

随缘走了,带着晓彤。

胜男和厉军站在车下,看着随缘抱着晓彤走上了火车。在阳光的照耀下,胜男看见随缘的左手上,戴着那枚谢肖山送给他们的玉戒指。这让胜男觉得一丝欣慰。

随缘走后的第二天,也是胜男和厉军的婚礼之日。

一大早,厉军就早早起床。

教堂里的一切都按照胜男的要求准备停当。

胜男身着洁白的婚纱,而厉军则按照军人的传统穿着崭新的军装,一对璧人,伫立在了神坛之前。厉军看着眼前美丽万分的胜男,心中道:“你就是给我全世界,我也不会放弃这个女人!”

“厉军先生,你愿不愿意一生一世,无论贫、富、健康、疾病,甘苦与共,爱你的妻子段胜男女士?”

厉军毫不犹豫地朗声回答:“我愿意!”

“段胜男女士,你愿不愿意一生一世,无论贫、富、健康、疾病,甘苦与共,爱你的丈夫厉军先生?”

胜男想要回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胜男在心里问着自己:“我真的愿意嫁给这个男人么?”

厉军显然看出了胜男的犹豫,抓紧了她的手,希望她快些说出那三个字。没想到就在此时,石头脸色苍白地跑进来。

“小姐,小姐!”胜男转过头,奇怪地看着石头。

“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快说,什么事?”

“向先生的那列火车出事了。昨天傍晚他们上车后,火车开到中途、接近凌晨的时候出了事。日本人和美国人打起来了,那列火车上被放了炸弹。我一听到这消息,就跑来告诉你了!”

胜男只觉得霎时间天旋地转,乱了手脚。厉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他大声叫着:“你们这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没有人知道?”手下的那些兵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胜男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向教堂外奔了出去,再也不管什么婚礼。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随缘!

胜男赶到火车爆炸现场,看到的是一片焦土。火车的前几节车厢已经完全脱离了铁轨,横在路面上。铁路两边,布满了尸体,胜男一声大叫,不顾自己还穿着婚纱,冲到了尚在冒烟的火车旁,低头寻找。

胜男口中不住地叫着:“随缘,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泪水滂沱而出,脸庞上满是伤痛。

厉军一直跟着胜男,任由胜男翻看那些尸体。

靠近救援队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用白布盖住的尸体。胜男在火车附近找不到随缘,又跑向那些已经冰凉的尸体。胜男细心地一具具翻看着。到了第五具尸体旁边,胜男刚刚蹲下,就看到了伸出白布的一只手。那只手上,戴着一枚晶莹透亮的玉戒指!胜男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自己送给随缘的戒指。胜男感到天旋地转,想要大声叫出来,嗓子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胜男张着嘴,几乎崩溃。

“向随缘真的就这样死了?”无暇问奶奶。

“我也不知道,多半是死了吧,那枚带着玉戒指的手绝对不会错。我把戒指从那只手上脱了下来,一直保留到今天。”

“那后来呢?”

“哪儿还有什么后来?我万念俱灰,是你爷爷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他不厌其烦地开导我,终于让我从那死灰般的回忆中逐渐走出来。再后来,我就嫁给了你爷爷,实现了我的承诺。”

“就这样?那你跟爷爷之间岂不是一点儿都不浪漫?浪漫全都让向随缘带走了?”

“呵呵,你爷爷真的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总是没有好下场。”

“爷爷是怎么死的?”

“还记得我说过丛俊杰跟徐副官勾结么?”

“记得!是他们害死了爷爷?”

“丛俊杰跟徐副官一直在寻找机会置你爷爷于死地。可是丛俊杰也发现,徐副官渐渐不想再跟他合作了,毕竟徐副官跟了你爷爷那么多年,一时的利令智昏或者可能,可是长此以往,终究还是感情占了上风。于是丛俊杰就找到你爷爷的司机小马,发展了他的第二个合作对象。丛俊杰几次三番要杀害你爷爷,多亏了徐副官,才能化险为夷。可是,小人始终躲在暗处,让人防不胜防啊。况且还有你爷爷极为信任的司机相助,最终你爷爷还是死在了小马手上。”

“啊?”无暇惊讶地张大了嘴。

“不过就算没有小马,可能你爷爷也活不长。他是一个极有荣誉感的军人,战场上的连连失利早已让他心力交瘁。小马杀害了你的爷爷,却也死在徐副官手上。徐副官最终接掌了你爷爷的军队,继续跟日本人殊死战斗,最后,死在日本人的手上。”

“该死的日本人!”无暇握紧了拳头。

“都过去了,过去了……”段老太太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已经闭上了。无暇知道奶奶累了,于是悄无声息地站起,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

段老太太身体恢复得很快。顾家谦替段老太太彻底检查过之后,向大伙儿宣布,老太太可以出院了。

“血压、心跳、脑电图都很正常,您的身体根本不像八十岁。”顾家谦说。

不曾想段老太太和无暇齐声说了一句:“像一百岁!”众人一愣,都随着这祖孙俩的默契笑了起来。病房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其他病房的病人似乎也受了他们的感染。

出院之后,无暇担心奶奶的身体又出问题,打算在上海多住些日子。

“唉,你哪里是替我的身体考虑,明明是想着那个随想!”段老太太在租下的新居里俏皮地开着孙女的玩笑。

无暇撅高了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就在此刻,门铃响了,无暇跑去开门。原来是随想,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无暇脸腾地就红了,刚想用手接,随想却避开了她。

“这花可不是给你的,康乃馨,是送给长辈的!”说着,绕过了无暇,把花递到段老太太手里。无暇在随想身后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呵呵,多谢了。对了,你会下棋么?”老太太不知道哪儿来的雅兴,突然想起下棋。

“围棋还是象棋?”

“都可以。”

“嗯,我象棋下得比较好一些。”

“好智者下围棋,好斗者下象棋!”

“哦?这我倒不知道,我只晓得任何棋类都主杀戮!”

“有没有兴趣陪我这把老骨头下盘棋?”

“乐意奉陪!”

两人居然跑去拿棋了,把无暇晾在一边。

几步棋之后,段老太太发觉随想手下棋路过于刚烈:“随想,你的棋路很火猛,一开局就抢攻,速战速决,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吗?”

“可惜遇上你的稳打稳扎、只守不攻,我真是没办法了。”

“年轻人的好胜之心我能够理解,不如这样,我们加个赌注:我赢了,你替我做一件事;你赢了,我也替你做一件事。”随想考虑都不考虑就答应了。随即段老太太开始了反击,你来我往之下,终究输给了随想。

“之前你就进了我的陷阱,可是你却提出要加赌注,我就觉得你是想要赏我点儿什么。”

“呵呵,是么?好吧,你说说看,想要我做什么?”

“一时间还真想不到。”

“老太婆年纪大了,恐怕明天会忘记哦!”

“那……我要……”

段老太太看见无暇此刻并不在屋内,估计是去了其他的房间:“要我把孙女嫁给你可不成哦!”

“呀,我刚想要这个呢。那算了,我要求另外一件事情。”

“说吧。”

“我想看看你们的传家宝——浴火凤凰!”

此言一出,段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了,随想的脸上反而露出了微笑,一如他方才棋盘上布下陷阱看着段老太太撞进来的表情。

让随想没有想到的是,浴火凤凰居然不在云南,而是放在上海的某家保安公司里。段老太太答应随想,再过两三天,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就带他去看。

第二十二章

随想伸出手,浴火凤凰上传来一阵寒意,随想居然一个哆嗦,缩了回来。段老太太微笑地看着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

“果然是极品。”

“怎么说?”

“玉石被誉为吉祥、辟邪之物,它象征权力。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说:玉,石之美有五德者。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而不忮,絜之方也。从造型、纹饰、色泽及触感四方面来看,这座浴火凤凰都是上上之选,而且有谓良玉生寒,越寒越是极品。所以称它为宝物,真是当之无愧!”

“想不到在国外念书长大的随先生,对我国的玉石文化有这样丰富的认识。”

“过奖了,平日里看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书罢了。”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会提出一个跟无暇有关的要求。”

“对我来说,感情和事业一样重要。感情的事很讲缘分和感觉。该是你的,跑不掉,不该是你的,就是再怎么拼命,可能也会擦身而过。”

“年轻人,无暇跟浴火凤凰,都是我的宝;我一样重视,你明白吗?我为浴火凤凰挑了这地方来安顿,要它永无后顾之忧,当然也要为无暇挑一个好男人,让她幸福快乐,不用被风吹雨打。所以,你得努力点。”

“我会争取做好那把雨伞。”

段老太太刚刚康复,无暇却好像要病倒的样子。连续几天,无暇都感到有些头晕,胸口经常感到闷,伴有口干想吐的感觉。顾家谦将一切看在眼里,询问无暇,无暇恍惚地回答说可能是这段比较辛苦、觉没睡够的原因。顾家谦劝无暇最好有空去做个全身检查,没想到话刚说完,无暇就两眼一黑,晕倒了。

顾家谦赶紧抱起无暇送到医院,没想到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奶奶,无暇的情况非常不好。”

段老太太看到家谦一脸沉重,不由得抓住了家谦的胳膊:“无暇她怎么了?”

“检查报告验出无暇体内的尿素氮和尿肌酐都处于一个很高的水平,而肾小球滤过率每分钟低于50毫升。也就是说,无暇患的是严重肾衰竭。”

段老太太两眼一黑,几乎要昏倒。家谦赶忙扶住老太太。过了许久,老太太才回过神来:“给我说说详细情况。”

“肾衰竭一般发生在各种肾病发展至晚期的时候,那时肾脏已遭到严重破坏,逐渐失去功能以至衰竭。我们身体内的废物和毒素,经由血液带到肾脏,过滤后的血液会回到身体,没用的东西则留在肾脏,然后排出体外。当肾脏没法工作时,血液中的废物和毒素便无法清除,便会损害其他重要器官。无暇很可能是急性肾衰竭,成因是免疫性问题引致的急性肾小球炎,这种病无明显症状,一般是容易疲累、头痛、恶心,跟无暇目前的状况一样。”

“你告诉我最坏的可能性。”

“现在要等专家的意见。”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无暇的肾功能现在是在一个衰竭期,如果情况再差、肾小球滤过率低于正常的10%,就容易引起尿毒症的并发症,如心膜发炎、骨质病变,治疗方法就只可进行肾功能替代治疗,就是洗肾或者换肾。”

“那就一切从速,不管任何代价我都要无暇健健康康的。”

家谦沉重地点点头,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无暇知道自己的情况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家谦和段老太太担心她精神方面会出什么问题。幸好,随想跟无暇单独谈过之后,无暇逐渐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决定一切配合医生。

治疗的初期,无暇的脾气变得很坏,经常无故发火,家谦和随想被她弄得异常尴尬。但是他们都明白,换做任何一个人,突然知道自己有这么严重的毛病,都会不正常的。他们都以自己的宽容面对无暇,家谦更是一次又一次地找无暇谈心。无暇不久就接到医院专家的最后诊断书,确认患上的是急性肾衰竭,需要留院观察,并且需要尽快找到肾源,否则情况不容乐观。

段老太太闻讯赶到医院。医生告诉他们,手术成功的关键在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肾。段老太太立即表示可以把自己的一个肾脏捐给无暇,但没想到检查之后发现她的肾脏跟无暇的并不合适。

“我是无暇唯一的至亲,居然连我的都不合适,这该怎么好啊?”段老太太几乎绝望了。

“其实,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肾脏,无论是不是近亲,手术成功率都达到85%。所以,奶奶你不用担心。”家谦好言相劝。“其实,我也偷偷做了检验,但是也不合适。”家谦劝着老太太,自己的脸上也全是沮丧。

就在这时,家谦的电话突然响了。家谦听完电话,满脸笑意,激动得不能自持:“医院来电话,说找到了合适的捐肾者,无暇有救了!”

段老太太拉着家谦来到医院。医院证实了这个消息。但是医院方面说捐肾者要求保密,不肯告诉他们到底是谁捐出了自己的肾脏。还是家谦起到了作用。家谦认为,反正捐肾者到时候要跟无暇同时走进手术室,无暇一定可以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医院的隐瞒毫无必要。医院方面这才安排了捐肾者跟无暇等人见面,令大家大吃一惊的是,捐肾者居然是随想!没想到,随想的肾脏居然跟无暇的完全合适。

随想和无暇同时进入了手术室,然后同时麻醉。手术的进行过程中,随想和无暇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要一同渡过这个难关。手术很成功,几乎没有任何的障碍,手术之后,无暇的身体对于那只新的肾脏接纳良好、没有排斥。无暇恢复得很快,精神也好了起来。

虽然随想将自己的一只肾脏捐给了无暇,段老太太对于随想依旧有些怀疑。她找了一个单独的机会,要跟随想谈谈。

“随想,你现在可以算是无暇的救命恩人了,你说吧,想要我给你什么报酬。”

随想着急地说:“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什么报酬。”

“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浴火凤凰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错过了。”

随想暗暗一笑:“不,我想要得到的,比浴火凤凰重要得多,我想要得到你的允许和祝福!”

“你的意思是……?”

“奶奶,我希望你能接受我成为无暇的丈夫。我知道你曾经怀疑过我,认为我接近无暇是别有用心。但是,如果我这样无条件地为无暇付出,依旧不能得到你对我的信任,我无话可说!”

段老太太陷入了沉思。她的确找不到反对无暇和随想在一起的理由,也无法怀疑随想对无暇的真心。

段老太太终究不放心,请了私家侦探去调查随想的背景。可是传回来的资料还是让段老太太感到吃惊:随想十八岁在美国读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纽约工作,但是十八岁之前的是一片空白。段老太太的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她不明白,一个普通人的档案为什么如此神秘。又过了些日子,私家侦探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老太太决定,如果一周之内再查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不再阻止无暇和随想的感情,一切听天由命。

段老太太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一个陌生女人却主动找上门来。

“我们好像并不认识。”段老太太打量着这个女人。

“是的,但是我的儿子跟您的孙女关系很好。”

“哦?那你是?”

“我是随想的母亲!我叫白露露。”

“随想,他最近好么?”白露露问段老太太。

“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反而问我?”

“他……他一直不肯见我!”

段老太太十分奇怪,看着对方,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随想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是跟我之间一直有很深的芥蒂。自从他去了美国念书之后,就再也不肯见我了。的确,谁愿意接受一个曾经当过艳星、拍过三级片的妈妈?!”

段老太太恍然大悟:“难怪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眼熟,原来你拍过戏。”

“我年轻时候,在香港曾经拍过几部片子,都是做些闲角。随想出生以后,我需要钱,刚巧有个小导演找我拍艳情片,我就答应了#轰然要脱,好歹也算是个机会嘛!我拍了几部三级片,红了一阵,有一个台湾米商追求我,让我跟他回台湾,我当然一口答应;可是,我从来没有对那个男人说过,我有个儿子,我不想错失这个机会,打算先送随想到美国读寄宿学校,再跟那个男人回台湾。我是想过一两年再接他回来,可是,他以为我为了那个男人而遗弃他,一直不肯见我,连大学毕业时也不肯让我去看他!”白露露说着,居然红了眼眶。

“唉,你们的误会真的很深!你看看,我能帮你些什么。”段老太太嘴里叹气,心里也在叹气:难怪,随想十八岁之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原来是这样的原因,无怪他要隐瞒了。

“其实我也很矛盾,一方面很想与他母子团圆;另一方面又怕影响了他的前途,毕竟有个这样的妈妈,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也许,我能帮你安排一次见面……”

白露露抓住老太太的手:“真的么?太好了!”

第二十三章

随想走进上岛咖啡的时候,段老太太早已坐在那儿了。随想觉得有些奇怪,老太太有事要跟他说,直接去她家不就得了?干吗费这么大的劲儿到这里来?

“奶奶,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一会儿还有个人要来,我想让你们认识认识。”随想坐下后,段老太太如是说。

“哦?”随想没有多问。

白露露从门口走进来,段老太太招手让她过去。随想扭头看到来人是白露露,原本微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你来这儿干吗?”看得出来,随想的情绪有些激动。

白露露看着段老太太,段老太太便说:“是我的意思,我想,你们之间的误会还是解开的好。”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误会,反倒是太过于明白了。”随想一副冷冷的样子。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如何难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何必那么偏执呢?”

“现在大家都挺好的,干吗还要再来找我?你不是已经在香港有个家了么?”随想问白露露。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再看看你……”白露露眼角挂着一滴泪水。

随想没有等白露露说完,冷冰冰地打断她:“现在你已经看到了,我生活得很好,不用你操心。你可以走了!”

“你就那么恨我么?”随想沉默不语。白露露接着说:“我从来没有奢望你原谅我,只要看到你生活得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既然你不想再见到我,我留在这儿也没什幺意思。”白露露转脸对着段老太太:“谢谢您的安排,以后,随想就交给您啦,请您替我好好照顾他吧!”

随想站起身:“你不用走,我走!”

段老太太站了起来,威严地说:“你们都给我坐下。”两人面面相觑,只得坐下。“有话好说,到底你们也是母子,为什幺要弄成这样子?随想,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如果你妈妈不关心你,就不会从香港来上海找你,如果你不是关心你妈妈,又怎会打听到她在香港的消息?我也年轻过,也曾经做过错误的决定,可是,谁没犯过错?随想,听奶奶说,给大家一次机会吧!”

随想被这一番话触动了,眼角开始湿润起来,白露露也早就流下了泪水。逐渐地,随想在老太太的劝说下,似乎重新认可了这个母亲。

“妈,你想喝点儿什么?我去帮你点!”随想说。

白露露听到这一声“妈”,再也控制不住,抽泣起来。段老太太在一旁暗暗高兴,终于让这母子重归于好了。

没几日,白露露向段老太太辞行,说要回香港有事。

可是就在白露露辞行的当晚,随想却来到了白露露住的酒店。开门后,白露露一反常态,一副妖艳的样子,歪在随想身上,荡笑着伸手去抓随想的领带,随想伸手将其挥开。

“哟,乖儿子,这么快就不认我这个妈了?”

随想一脸的寒霜:“我警告你,不要跟我妈长妈短的,否则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我看你现在已经很无情了。”白露露说着,身上披着的浴袍往下滑落,露出了粉嫩的胸脯。

随想看都不看一眼,满脸的鄙夷,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答应给你的钱,拿好之后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将信封丢在白露露脚边,转身出了门。

无暇康复后,回到家里,家谦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她。

看到奶奶基本上已经接受了随想,无暇十分高兴,趁机提出让随想到连城来帮忙。段老太太此刻对于随想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并且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帮助无暇慢慢接管业务,便答应了。

随想来到连城之后,没过多久,就对连城的业务了如指掌,让连城上上下下都很满意,尤其是对待一个来自福建的重要客户,随想居然可以用闽南语跟对方交流,让那个客户非常开心,当场就签下了一份大合约。随想趁着大家高兴,向无暇求婚,无暇当下就答应了。段老太太虽然有些犹豫,但是为了孙女的幸福,也表示同意。她明白,不让无暇跟她最爱的人在一起,无暇一辈子都不会真正的开心,就如同自己一样!

家谦得知这个消息后,深受打击,人也憔悴了许多。看见随想和无暇幸福甜蜜的样子,家谦十分嫉妒,但是多年的涵养让他只能选择祝福他们,自己经常去夜店买醉。没想到,在一次买醉过程中,遇见同样酒醉的丁丁,两颗孤寂的心撞在一起,居然产生了火花。当晚,家谦去了丁丁的家……

不久,丁丁发现自己怀上了家谦的孩子。家谦知道后,欣喜异常,表示愿意对丁丁负责,跟她结婚,可是丁丁却一再犹豫。丁丁犹豫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随想,而家谦,只不过是随想的一个替代品而已。她借口出差,跑到医院把孩子偷偷打掉了。家谦知道这个消息后,很是郁闷,觉得无暇不选择自己就算了,丁丁也不选择自己,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丁丁看到家谦的样子,于心不忍,两人重新和好。逐渐地,丁丁发现家谦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不但负责而且细心,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丁丁觉得,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也是好事,终于答应嫁给家谦。

无暇本来有意让两对婚礼同时举行,可是家谦跟丁丁共同表示他们想一切从简,出去旅游一趟就当婚礼了,不想搞那些排场。无暇无奈,只得随他们去。

无暇和随想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丁丁和家谦都没有参加,他们此刻正在太平洋不知哪个小岛上度蜜月呢。新婚之夜,无暇幸福而甜蜜地睡着了,睡梦中似乎还挂着笑容;随想却睁大双眼,看着漆黑的夜,冷冷地笑,轻声对自己说:“你身体里有我的肾脏,但是你真正认识我么?”

随想以为一切事情都在按照自己的安排稳步前进,没想到出了个岔子,白露露又回来了。这个贪心不足的女人觉得上次要价太低了,看到随想得到了几乎整个连城,就回来找随想再次勒索。随想不甘心被这个女人控制,在给了她一笔钱之后,找了黑道朋友,要让白露露在人间蒸发。不久,黑道朋友传来消息,告诉随想已经顺利地将白露露弄到了南美,从此不会再见到她,随想这才放下心来。

由于在上海浦东的那块地皮,段老太太做主把连城的总部迁到了上海,并且在浦东买了一处别墅,安顿下来。

随想跟无暇去欧洲度完蜜月之后,段老太太做了一个决定,任命无暇为连城的新ceo,而随想则成为连城的执行董事、掌管一切业务。

做执行董事后,随想忙了起来,几乎没什么时间陪无暇了。无暇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有时有心问问随想,随想却借口公司业务太忙,让无暇不要多心。再问,随想干脆连回答都没有,只是满脸的冰霜。

家谦和丁丁的婚姻也出现了问题。丁丁跟家谦说要到香港公干,却一去不返。家谦重新变得颓废,经常跟无暇在一起相互倾诉。

连城进入稳步发展阶段,但是跟美国一个叫做诺比尔的供货商的代理合同今年年底就要到期,段老太太让随想加紧与对方联系,务必将合同续签十年,否则连城公司要损失惨重。随想表面上答应,私底下却跟王滔联系,有意让王滔取得代理权、从而搞垮连城。段老太太和无暇都被蒙在鼓里。

随想跟王滔接触频频。随想表示会把对诺比尔开出的条件锁得死死的,从而让诺比尔不得不选择其他公司合作。而他又将诺比尔跟连城之前合同的底线告诉了王滔,并帮王滔做好了计划书,表示会全力帮助王滔拿到那份代理权。王滔高兴坏了,表示会给予随想极高的酬劳。

╔──千·秋·网 勘 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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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随想的计划一步步进行得异常顺利,却没有想到在一次跟王滔密谈的时候遇见了丁丁。

“还以为随先生真的与众不同,把我们无暇小公主视如珍宝。原来,每个男人都是一样的。”丁丁看到随想身边的小姐,冷冷地说。

“至少我把珍宝放在家中,小心看管!”

“这么快就厌了?你们这些男人呐……”

随想伸手拨开丁丁,丁丁反而一扭腰,又挡在随想身前。

“你怎么这样的不耐烦呀!你该好好对待我才是,否则,今天晚上的事,很快就会传到无暇那里。”

随想笑了起来:“我看你还未搞明白,就算你跑到无暇面前把事情说一遍,她都不会相信!因为她是个骄傲的人,不会让自己感觉到失败,她宁可把你想象成为妒忌她家庭幸福的女子,不跟你做朋友!”

说完,随想再也不理丁丁,径自走进了洗手间。丁丁站在外边,看着随想的背影,深深失落,随想还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男人!

就在此时,传来王滔跟诺比尔签约成功的消息。连城上下都很震惊,随想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说要引咎辞职。

“和诺比尔接触的过程都是愉快的,虽然他们的要求与我们有点距离,可是一切都在磋商中,本来还约好汉斯先生今天再商谈一些细则,这事已经和鲍总商量过。可是今早已接获通知,对方临时变卦,一切不用再谈!我觉得是我的错,低估了王滔的能力。我愿意承担后果,引咎辞职!”

没等段老太太开口,无暇抢着说:“是你高估了连城和诺比尔的合作关系和互相信任的程度!”

段老太太看了看天真的无暇,叹了口气,只得说:“无暇说得对,也不能全怪你!对方看准机会,行动迅速,开出的条件一定很优厚。这教训我们,须防人不仁!如今首要任务该是部署日后如何应付王氏在珠宝业上对连城的影响和威胁,不是追究谁失职!合作关系只是一种互利的关系,没有永恒不变的道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很欣赏你能站出来承担责任的态度,可是比辞职更积极的态度是如何化危为机、扭转颓势!”

随想和无暇点着头,如释重负.

丁丁向家谦提出离婚,家谦的心情降到谷底,跑去夜店买醉。结果耽误了第二天一个病人的手术,病人的家属将家谦告上了法庭,家谦无奈,辞去了医院的工作。

就在这时,段老太太突然接到一封信,是白露露寄来的。里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从前段老太太送给白露露的支票。当初,段老太太觉得白露露很凄惨,因此瞒着大家给了她一张支票,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收到她寄回来的支票。更让段老太太吃惊的是,支票的反面赫然写着:随想是向随缘的孙子,真名叫向随想。段老太太立即差人到香港寻找白露露,却得到白露露失踪已久的消息。

随想听说了这个消息,等到众人下班之后,跑到段老太太的办公室,想要找到那张支票。随想在办公室里翻找的时候,段老太太打开了门走了进来,手里正拿着那张支票。

“你在找什么?”

随想听到段老太太的声音,一愣,随即回答说:“我忘了一份文件,回来拿一下!”

老太太举着支票放在随想眼前:“哦,我还以为你在找这个呢!”

“这是什么?”

“不要再装了,你看看支票反面吧。”

随想接过支票,看到反面的字,冷汗从脑袋上流下来。他甚至不明白,白露露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世的。

段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我致电过香港,白露露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你接近无暇,究竟有什么目的?说!你有什么阴谋?你想把连城怎样?”

随想听到这些话,反而不再吃惊,嘿嘿冷笑起来:“不错,我是向随缘的孙子。我策划了整整两年,处心积虑要打进你厉家,要成为你的孙女婿。”

“你的目的是什么?”

“取回我爷爷应得的东西。”

段老太太一方面得知随缘和晓彤并没有死,感到由衷的高兴,一方面又觉得非常奇怪,自己和随缘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恩怨?

“我们段家并没有欠你爷爷什么!”

“你的丈夫实在太狠毒了,在火车上放置炸药,如果不是老天有眼,我爷爷跟奶奶死了八回也不止呢!”

“你一定误会了,厉军他绝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想要害他们,他们根本上不了火车。当时,整个昆明都是厉军的势力范围。”

“呵呵,那就要问你那个早死的丈夫了!老天果然有眼啊,坏人总是命不长!”

“你打算怎么对待无暇?”段老太太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知道去解释那些没有任何用处,眼前更重要的是无暇。

“这个么,我还没有想好。是呀,我该怎么对待我的妻子呢?”随想一脸坏笑。

“你敢伤害无暇一根头发,我绝……”段老太太突然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随想先是一惊,随即捂住了想要求救的段老太太的嘴,老太太渐渐昏迷过去。

随想拿起飘落在地上的支票,一把火烧了,阴险地一笑:“看来,老天还是站在我这边!老东西居然中风了!”然后拿起电话,打到医院,要救护车。

家谦得知段老太太中风的消息之后,赶到医院,随想却拦祝蝴。

“你究竟为什么不让我见奶奶?我是厉家的家庭医生。”家谦大声质问随想。

“亏你还说你是厉家的家庭医生,如果不是你,奶奶的心脏病怎会拖了那么久、还没有治好?!”

“你怎能强词夺理?奶奶已经一把年纪,身体机能当然会退化,况且心脏病是长期病,怎能一时三刻就医好?!”

“你这个庸医,就是会找借口,掩饰自己的过失!”

随想和家谦吵了起来,无暇在一旁很苦恼,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随想强调他已经帮段老太太找了一个业内口碑很好的医生,家谦也听说过那个医生的名字,只得悻悻作罢,黯然离去。

随想对无暇说:“看来家谦对你是完全不死心,听说他跟丁丁要离婚了,我不想你再见到这个男人!”

“随想,你怎么了?家谦是我的好朋友。”

“你明知道丁丁和家谦闹离婚,更加不该理他,谁不知道他以前追求你,你想给人话柄吗?!”

“你怎么突然那么不讲道理,家谦他现在很需要朋友的扶持,我觉得没有问题,是你太敏感……”

随想暴躁地打断无暇的话:“够了!三更半夜,抬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回家,还要理直气壮。我没说错吧?不要以为那次他喝醉了你抬他回来我不知道。你自己说说,给下人看见了,在外面乱说话,我怎么替你解释?即使奶奶醒了也要给你气得晕倒!”说完,随想不再理会无暇,转身走了。

无暇陷入两难的境地,默默向上苍祈祷:“奶奶,我该怎么办?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我的丈夫,为什么他们两个不能共存?家谦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到大、情同兄妹,我不想在这个时候不理他,让他消沉下去。可是,想不到随想竟然向我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刚才那个样子,真是把我吓坏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听随想的话,不再见家谦呢?”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随想是你的丈夫,你当然要依他!”

无暇一惊,转头看到乌鸦走了进来。“乌鸦婆婆?你怎么在这儿,差点儿给你吓死了!”

“唉,孩子啊,听乌鸦婆婆的话,准没错!男人紧张自己心爱的女人,才会吃醋!”

“你的意思是随想在吃家谦的醋?”

“那还用说,傻孩子!”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半夜,随想找到无暇,向她道歉。

“我昨天发那么大的脾气,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吗,鲍总在这儿等了你一整晚,也等不到你回来,连城有很多重要的文件,需要你马上签署,而你却去了酒吧喝酒,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很失望!”

无暇感到有些愧疚,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自从奶奶出事以来,我独力撑住连城,已经尽心尽力了,可是,连城是厉家的产业,无论我干得多投入、多卖力,始终没有实权,鲍总事事都要先请示你。有时候,我想代你做决定也不能,看着不少合约被其他对手公司抢走了,实在太可惜!”

无暇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提议——我签授权书,让你全权代表我,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反正我对做生意的兴趣不大,你比我更有生意头脑,更适合处理连城的业务!”

随想采用欲擒故纵的战术:“不行,我担心有人会反对!”

“谁反对?”

“鲍总、朱总及梁总他们,都是连城的老臣子,思想比较保守,他们始终觉得你是董事长的孙女,是姓厉的,要是由我来管连城,他们一定会反对!无暇,连城真的很需要你,无论多辛苦,你也绝不能退下来!”

“可是……”

“放心吧,我会在背后支持你!”

随想坐在车里,觉得自己离设定的目标越来越近。这时,手机突然响了,随想接听。随想请来的那个卢医生电话里告诉随想,段老太太醒了。

“你想办法让老太太长期昏迷,少不了你的好处!”随即挂断电话,脸上再次浮现出阴险的笑容。

王滔得知段老太太中风的消息,立即找到了随想,问下一步的计划。

随想告诉王滔自己即将取得连城最大的权限,但是王滔很担心那帮老臣子,随想哈哈大笑:“他们不过是些雇员而已,能有什么能耐?而且如果我是要把连城做得更上一层楼,当然会受他们牵制,可是我只想把连城最好的资产分拆出售,他们能影响得了什么?”

一向狠毒的王滔听了这个计划,也不觉有些侧目:“你真的那么狠?”

“哈哈,无毒不丈夫!我在美国干的就是这个,买公司、分拆,把不赚钱的部份关掉,再重组,从中取利……连城有什么你看中的,告诉我。”

无暇天天奔波于公司和医院两头,几乎坚持不住了,在董事会的前一天晚上,她再次向随想提出签署授权书,让随想掌管公司的一切。

“随想,你比我胜任十倍,我不能够揽着权力不放,白白让连城亏蚀,我决定在明天的董事会上,授权你做连城的总裁,我现在所有的职务,也全权交给你!我实在胜任不了这些事情。”

“我不想要什么权力,免得鲍总和朱总他们不高兴!”

“管他们高兴不高兴,连城是奶奶的产业,我当然要好好管理它。现在我是最高决策人,我有权选择我认为最有能力的人,把连城搞好,总之,明天的董事会上,我一定有办法说服鲍总和朱总他们!”

随想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推辞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背后,全力支持你!”

无暇软软地倒在了随想的怀里:“随想,你对我真好!十年、二十年后,你也会对我像现在那么好吗?”

“不会!”无暇一惊,随想又继续说:“十年、二十年后,我只会对你更加好!”

第二天的董事会上,无暇以代理董事长的身份,向各位股东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让随想成为段老太太住院期间的代理董事长,掌管公司所有业务。鲍总虽然提出了反对,但是无暇一意孤行,让随想接替了自己的位置。

几乎与此同时,家谦告诉无暇,自己跟丁丁已经离婚了,打算一个人到欧洲去散散心,远离这段失败的感情。

随想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更换了公司的公关经理,虽然无暇对于随想居然会请丁丁来做公司的公关经理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尊重了随想的决定。

自从随想接掌连城之后,根本没有时间跟无暇在一起。开始无暇还以为是因为工作太忙,并且自己也要照顾奶奶,没有时间理会。渐渐开始发现随想根本不是因为生意忙才忽略了自己,而是有意无意在疏远自己。

丁丁在连城的工作中,逐渐发现随想根本不是想把连城做好,而且对于无暇的感情也是假的,又开始重新燃起希望。丁丁几次三番想要勾引随想,都被随想挡了回去,丁丁决定从无暇那边打探一下他们之间的近况。丁丁假装关心无暇,询问无暇的生活,无暇告诉她,随想最近虽然和自己天天见面,但是觉得距离越来越远了。

“你说随想在外边会不会有了别的女人?”丁丁假装关心地问,一来假意安慰,二来也想打探一下无暇对于自己有没有戒心。

“应该不会吧,他天天都去连城上班,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去见其他女人?!”

丁丁神秘地一笑,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胜利了:“也对!女人对这种事情最敏感,如果随想在外面真的有其他女人,你迟早会知道!”

这天是无暇跟随想第一次见面纪念日的前一天,无暇约丁丁一起去商店,帮随想挑选礼物。丁丁借口说自己有了新的男友,跟无暇挑了同样的一条领带作为礼物。

可是当第二天无暇将领带交给随想的时候,随想却连拆开看看都不愿意,而是往玄关里一扔,匆匆出门了。临出门前,问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当知道是见面纪念日后,顺口说晚上一块儿吃饭。

当无暇晚上去了旧霞飞路上的那家餐厅,却左等右等等不来随想。打他的电话也被告知是留言信箱,餐厅快要打烊的时候,随想的电话才打了进来。无暇刚刚接通电话,随想就劈头盖脸地发了火。

“不是说好晚上一块吃饭的么?现在都快几点了?你死到哪儿去了?”

无暇非常委屈,说不出话来,随想又说:“我不是说了九点在霞飞餐厅见的么?现在人家都快打烊了,打你的电话又没有人接听,你到底想干吗?”

“你不是说约在霞飞路的餐厅么?”

“连约会的地点也会记错了,你这人还有什么用?!”

“随想,我……”无暇的话还没说完,随想已经挂断了电话。无暇看着手上的电话机,委屈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发生,无暇眼看着自己离随想越来越远,却从未怀疑过这是随想的蓄意安排。她只能跑到医院,坐在段老太太的身边跟她诉苦。可是段老太太依旧是昏迷的状态,根本没有一点儿清醒的迹象。

这天深夜,无暇从医院回来,看见随想匆匆出门。无暇问他去干吗,他也不回答。无暇心情沮丧,走到客厅的时候,却意外看见沙发上随想扔下的领带跟自己送他的那条一模一样。但是当无暇打开玄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送给随想的领带原封未动地放在玄关里,就连外边的包装纸也没有撕开。无暇开始怀疑,莫非自己跟随想之间的问题出在丁丁身上?正当无暇想要给丁丁打电话询问的时候,丁丁却主动来了电话,说是心情郁闷,想要找无暇谈谈。

俩人约在一间酒吧,丁丁告诉无暇,自己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无暇心头一震,不知道丁叮旱的是不是随想。

“可是,我这回是认真的,我感觉到他对我也是认真的!”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是认真的?”

“他宁可跟我约会,和我吃烛光晚餐,也不愿意陪他的老婆!”

“他可能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玩玩而已,这样的关系,厌倦了就会分手,一定不会长久的!”

“现在开心,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你不怕他的老婆发现,把事情闹大吗?”

“怕是怕,可是,我和他都控制不了!”

“你和他是怎样搭上的?”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们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朝夕相对,发生了真感情!当然,还发生了亲密的关系!”

无暇刚想追问,丁丁的手机却响了:“他要马上见我,我走了!”说完,拿上包就出了门,却把手机留在了桌子上。

无暇拿起手机追了出去,看见丁丁已经上了出租车。无暇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但是手中的手机再次响了,无暇从来电显示中看到是随想的号码。无暇再不犹豫,上了出租车,吩咐司机追了上去。

半路上,无暇就知道最后的目的地是家谦跟丁丁离婚后留给丁丁的那套房子。看到丁丁下车上楼之后,无暇也下了车,从另外一部电梯上去。站在丁丁的家门口,无暇的心中充满了矛盾,有心敲门,又不想看见随想正在屋内;不敲吧,又心有不甘,总想将事情弄个清楚。无暇在门外怀着忐忑的心情徘徊了许久,原本真的想要退缩,却意外地发现门没有上锁。

房门刚刚打开,就听见从卧室里传来的淫声浪语。无暇听出了男人的声音,分明就是随想的,她脚步缓慢地向卧室移动。房门被推开,无暇看见了床上赤身裸体的随想和丁丁。无暇夺门而逃。

无暇走后,丁丁一声嗤笑:“笨女人!”

没想到随想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你有什么资格骂她?”

第二十六章

无暇回到家中,之前跟随想相处的一幕一幕涌上脑海,如同电影回放一般,在脑海中翻滚。

终于,泪花滴滴滚落,热得烫手……

随想回到家中,无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在厨房替随想煲着汤。

随想走进厨房,用愧疚的语气向无暇表达歉意。

“无暇,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应该跟你最好的朋友……”

“别说了!”

随想伸出手,强行将无暇揽入怀中:“无暇,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工作压力太大,一时之间,把持不住,整个人都迷失了……”

无暇再也无法伪装,大声哭了出来。

“求求你,无暇,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跟她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求求你……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无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依旧是从前那副让自己沉迷的脸,可是,似乎缺少了点儿什么。

“看在奶奶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也不想奶奶醒来的时候再受到什么刺激吧?”

这番话彻底打动了无暇,无暇抹干眼泪,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随想将其拦腰抱起,走进了卧室……

一大清早,随想偷偷起床,走到客厅的时候,特意嘱咐佣人不要吵醒无暇。

无暇醒来,发现随想不在身边,心里一惊,连忙走到客厅里。佣人见无暇醒了,告诉她随想已经出门了,无暇心里再度起疑:这么早,难道他又去找丁丁?这时,随想拿着豆浆和油条从外边回来了。

无暇笑了,灿烂如花,满心欢喜,随想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随想到公司之后,召集所有高层开会,丁丁却没来。随想挥挥手表示不用再等。丁丁赶来的时候,会议进程已经过半。丁丁气喘吁吁地解释是由于堵车,没想到随想却板着脸发了火。

“堵车?我早就通知了你们今早要开会。知道上海交通状况不好就该提前出门!”丁丁没想到随想会真的发火,怔怔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随想按响了通知警卫的铃:“上来两个人,监督着丁丁小姐,让她收拾自己的东西马上离开公司。”说完之后,转过脸,面无表情地对丁叮旱:“我代表连城宣布,你被解雇了!”

丁丁没有想到随想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件事情解雇自己,但是眼前的现实让她无可奈何。

可是当丁丁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现随想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画报。

“你这个臭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开除你啊!”随想仍旧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前天借着我把无暇气个半死,今天又在公司如此羞辱我,你是不是变态?”

“羞辱?那好,就算是羞辱,我已经在你户头里打进了五十万羞辱费,相信可以令你平衡。”相比丁丁的激动,随想显得异常冷静。

“随想,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真的很好奇,这出戏的下半部如果没有我,我会很失望。”

“你这么有用的人,怎么可能没有?”

“我只知道,你想反反复复地去折磨无暇,要她一会儿在天堂,一会儿又掉到地狱去,但我不知道理由。”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用这种法子对付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她是不是会更难受呢?”

丁丁停顿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跳起来:“随想,你这个坏东西!我们俩才该是一对,都够坏。”

“是的,我坏,但是我不贱!”随想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样子,想了想,又丢下一句:“你去办个公关公司吧,我出钱,两千万够不够?”

随想告诉无暇,她生日的时候要办一个很大的生日派对,让所有的朋友来做见证,她是一个最最幸福的女人;并且提前送了一条珍珠项链给无暇,亲手戴在了无暇的脖子上。无暇觉得幸福终于实实在在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还没等到无暇的生日,珍珠项链却不见了。无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把家里的佣人叫来问了个遍,弄得那些在厉家干了十几年的佣人们很难受,从前段老太太从来不会怀疑他们的。最终还是随想帮着无暇在梳妆盒里找到了那串项链,无暇觉得自己冤枉了佣人,很过意不去。随想看到无暇这样,借口说可能无暇的睡眠太不好了导致精神恍惚,请了个医生来给无暇做检查。检查之后,医生按照随想的吩咐给无暇开了一些安眠药,无暇不疑有诈,开心地接下。

无暇生日那天,随想安排好了生日派对的一切事宜,自己却去了香港,还事先安排丁丁也去了香港,住在同一家酒店里。无暇见到盛大的派对场面很高兴,可是左等右等随想都不出现,又开始觉得郁闷和不解。到了十一点,随想的助理小刘急匆匆地赶来,交给无暇一盒录影带。

“老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无暇把录像带放进录像机里,电视上出现了随想的画面:“无暇,我临时有急事,要出差到香港谈合约,不能来参加你的生日派对,真的很抱歉。无暇,我想在这儿,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祝你永远都那么漂亮,回来再跟你庆祝,我爱你!”无暇看了,脸上又露出甜蜜的微笑,众宾客也齐声夸赞随想是个好丈夫。

看完录像带,无暇走到阳台上给随想拨电话,可是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

这个时候,随想正在丁丁的酒店套房里。丁丁见到电话响,问随想为什么不接,随想微笑一下回答:“如果你丈夫为你开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请了所有朋友到高级会所庆祝,你等了一整晚,也等不到他的出现,你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很生气,大发雷霆,然后把所有宾客赶走。”

“那很好!”

“你脑袋里究竟有什么鬼主意?我真的猜不透。”

“我向来都不喜欢让人猜透。”

“那我就不猜。”

丁叮旱着话,坐到随想的腿上,手开始不安分地解随想的衣扣,随想却拨开了丁丁的手:“我一会儿还要跟鲍总去和一个客户签合同。”

随想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丁丁,告诉丁丁十二点给无暇拨过去,并且一定要让无暇相信自己跟丁丁在一起。

十二点,大家开始张罗着让无暇切蛋糕,无暇的手机却突然响了。无暇看到是随想的电话号码,很开心地接听,没想到听到了丁丁的声音。丁丁极其夸张地告诉无暇,她此刻正跟随想在一起。无暇突然失控,将手机从窗口扔了出去,将桌上燃着蜡烛的蛋糕拂到地上!所有的宾客都很吃惊,无暇却不管不顾回房了!

第二十七章

随想回到家里,无暇冷冷地看着他。随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上前关心地对无暇表示自己的歉意。

“对不起,我昨天临时有事要出差,到香港去了,不能陪你庆祝生日!”

“你还回来干吗?”

“你不要生我的气,看我买了什么回来?”随想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无暇将礼物打翻在地:“我不要你的礼物!”

随想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你怎么突然那么大的脾气?”

“你不要再演戏了,你昨晚根本不是出什么差,而是跟丁丁在一起!”

“我昨天和鲍总一起到香港签合约,根本没有见过丁丁,怎会和她在一起呢?”随想装得更加无辜:“你可以打个电话给鲍总问一下。”

无暇随即致电鲍总,在得到了鲍总的认同之后,无暇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你真的没有骗我?”

“就算我骗你,鲍总你总不会信不过吧?他没有必要帮着我一起骗你。”

“可是丁丁昨晚用你的电话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们在一起的!”

“自从上次解雇了丁丁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是不是你想得太多,无中生有?”

无暇感到疑惑,自己也不确定了:“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声音迟疑而且缓慢。

“无暇,”随想关切地蹲下身,抱紧了几乎趴在地上的无暇:“你睡得不好,情绪不稳定,又常常头痛,我觉得你可能患上了抑郁症!我们找个心理医生来给你看看吧!”

无暇不语,只是不住地哭泣。随想劝她找个心理医生,无暇渐渐开始神思恍惚,担心自己是否真的精神出了问题。

无暇对心理医生诉说了自己婚后的一切变化。医生初步判断无暇可能患上了轻度的初期抑郁症。

“你不要过于担心,早期的抑郁症,只要常常吃药,病情还是能够控制的!”

“黎医生,我要吃多久的药才会好起来?”

“基本上,你这个病不会好起来,长期吃药,尽量控制住,使它发作的几率降到最低!”

“为什么?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为什么不能治好我的病?无论花多少钱,我也要把这个病治好!”无暇感到痛苦。

“你现在不要再胡思乱想,否则会导致神经衰弱,影响健康!”

“神经衰弱?我不要患神经衰弱!不要患抑郁症!黎医生,你一定要替我想想办法!”

“我现在开一些药给你吃,你要定时吃药,多睡一点,还有,一定要保持心情开朗,不要让情绪波动!”

“嗯,我一定听医生的话。”

无暇养病期间,随想借口说要带她出去透透气,参加一个老朋友举办的私人派对,无暇本不想去,可是架不祝烘想百般劝说,还是同意了。

派对上,无暇意外地见到了丁丁!

看到无暇,丁丁花枝招展地扭着腰肢,向无暇走来。“无暇,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看来很憔悴,你是不是有病?”

“你走开!”无暇竭力控制着自己,可是端着酒杯的手依旧在不断发抖。

丁丁一把抓住想要逃避的无暇,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到:“告诉你一个秘密——随想他不但没有跟我一刀两断,反而给了我一笔钱,开一家新的公关公司,开幕那天,你一定要来啊!”

无暇看着眼前的丁丁,四下寻找随想的身影,口中喃喃道:“随想,你在哪儿呢?你在哪儿呢?……”百般寻找,却看不到随想的身影,无暇终于失控,伸手给了丁丁一个耳光!

耳光十分响亮,惊动了大厅内的所有宾客,他们好奇地看着失态的无暇。更有好事的记者,举起相机开始拍摄无暇的丑态。随想见到这边的动静,冷静地笑了笑,大步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让大家受惊了,无暇她有神经衰弱,可能是因为厉老太太有病,她感到压力太大,一时失控了!”

记者当然不会就此放过无暇,追问到:“她有没有看医生呢?”

“有,无暇现在在看心理医生,正在接受治疗,每天也要定时吃药!”说完,随想抱住无暇,同她一起走出了大厅。

第二天,无暇找来了黎医生,向其倾诉自己昨晚受的委屈。黎医生先稳住了无暇的情绪,然后让无暇给他叙述所有的经过。

“我在酒会碰到我跟你提过的丁丁,我发现过她跟随想在床上,想不到,昨天她竟然对我说,随想对她有多好,我气上心头,当众打了她!那些记者知道了我有这个病,竟然大肆报道,乱写一通,说我有精神病!”

黎医生装出一脸愕然的表情:“无暇,你知道么?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丁丁这个人。”

无暇登时从沙发上站起来,情绪又开始激动:“我讲过好多次了!你是忘了吧?”

“我怀疑你患上了思觉失调,以致产生幻听!”黎医生平静地说。

无暇噔噔噔往后退,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傻了。

“这样吧,我再多开几种药给你吃,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的话,我建议你考虑入住疗养院,那儿的环境,比较适合你养病!”

无暇这才回过神来,大声叫着:“我不要住疗养院!我不要住疗养院!我不要人家把我当疯子!”

随想这时刚好走进了门,看到无暇的样子,生气地说:“你在外边尽失颜面不说,回到家里还如此歇斯底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丁丁那个贱人先挑衅我!”

“什么丁丁?”

“昨天晚上,是丁丁挑衅我,我才打了她!”

随想怒道:“什么丁丁?她根本没来,你打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你还想骗我?你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她#糊有什么好?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无暇此刻已经是连哭带闹了。随想向黎医生表达了歉意,上前捉住了无暇的手,反剪在身后,然后拦腰抱起无暇,往楼上走去。一路上,无暇不住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随想一下子将无暇扔到床上:“如果你再失控,我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把你关起来!”然后转身出了门。只留下无暇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断说着:“随想,我恨你#烘想,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无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随想锁在了房门之内。无暇心里害怕极了,她想打个电话求救,发现手机被收走,屋内的电话线也被切断了。佣人们似乎都不在家,无暇越发疯狂,打开了窗户,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幸好楼下是一片草地,柔软的草没有让无暇受伤,她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爬了起来,向院外冲去。

无暇冲到马路上,跌跌撞撞地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向前跑。跑到一个巷子口时,一辆小车冲了出来,幸亏刹车及时,无暇才没有被撞伤。可是无暇已经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车上的人下来了,居然是家谦从前的同事林医生。林医生将无暇带到了医院里,做了详细的检查,分析了无暇这段时间的反常行为。

“刚才我找精神科的专家给你做了个彻底的测验,测验结果显示,没有确实的证据显示你患了思觉失调。”

无暇稍稍放了些心,可是仍旧不明白:“那么是黎医生的诊断错了?”

林医生抖了抖手中的诊断报告:“我不敢这样说,根据这个测验你的确没有思觉失调。不过,无可否认,你是有点神经衰弱。”

无暇看着林医生,口中喃喃自语:“我没有思觉失调?那么随想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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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回到家里,随想仍旧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关切地问无暇今天怎么会跑出去的。无暇已经恢复了冷静,冷冷地看着随想,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告诉他自己今天差点儿被车撞死。

“我今天被人反锁在房里,大声叫也没有人理会我,只好爬窗出去,差点被车撞死!”

“好端端的你干吗要爬窗出去?”

“我不想被人困在房里,我又不是犯人,干吗像坐牢一样?”

“难道我想把你困在屋子里么?如果不是你思觉失调越来越严重……”

无暇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够了,我没有思觉失调,我很清楚。”

“喝醉了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如果是医生说的呢?”

“你去看医生了?你去看的哪个医生?”

看到随想紧张的样子,无暇多了一丝警觉:“没有,只是自己的状况我自己清楚,不需要看医生我也知道自己最多只是有些神经衰弱,根本不是什么思觉失调。”

“我看是你的病又发作了,我去找黎医生!”

无暇一下子跳起来,大声叫喊着:“我不要去看医生,我没有病!”

随想看了看无暇,走上去温柔地说:“好吧,我们不去。但是你要乖乖养病,不然以后如果更加严重的话就要到疗养院去了,那会比在家中更加难受。”

无暇听了此话,觉得随想真的有问题,但是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得装作茫然地随他进了房,可是心里暗暗有了打算。

由于无暇的坚持,随想只得将段老太太从医院接了回来,但是在医院一直照顾老太太的卢医生和周护士也跟着一同住进了段家,美其名曰照顾老太太比较方便。无暇寻找机会跟卢医生对话了几次,假装不经意地询问卢医生是哪个医学院毕业的,卢医生没有想太多,告诉了无暇自己是爱尔兰皇家医学院毕业的。

无暇立即去找林医生,让他帮忙查查这个卢医生到底是不是所谓的脑外科专家。林医生此刻正好拿到了无暇的精神报告,他告诉无暇:“你完全没有思觉失调,只是由于长期处于紧张焦虑状态之中,有些神经衰弱,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彻底恢复。”

无暇回到家里,发现奶奶的门口多了一个保镖,那个保镖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无暇进去探望奶奶,说这是随想的安排。

无暇立刻给随想拨了电话:“你为什么不让我探望奶奶?”

“卢医生说奶奶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可能跟亲友的打扰有关。血管爆裂的病人最忌再次受到刺激,为了奶奶的安全着想,我才做了这个决定。你要理解我!”

“你说谎!”无暇提高了声音,但是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暴躁:“我不管,我一定要见到奶奶,奶奶只有我这一个亲人,她需要我经常陪着她。”

“无暇,你是不是又发病了?你如果一直这样,不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真的会让黎医生把你送到疗养院去的!”说完,随想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挂上电话,随想开始盘算,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快行动的速度了。

差不多相同的时间,连城企业内,鲍总、朱总等人凑在一起开碰头会。他们发现这几个月来,随想居然购买了十八家莫名其妙的空壳公司,价格是市价的十倍左右,不由让人不起疑心。

朱总拿着一叠文件:“老梁,老鲍,你们看看,真不知道那个姓随的搞什么名堂。自他接管连城以来,一点点往连城渗透他自己的势力,那些什么小刘老邓,无一不是他的心腹。现在公司上下,几乎每个部门都有他的人。幸好啊,会计部和业务部还有不少是在连城工作超过十年的老人们,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哪里看得到这些资料?”

梁总一脸沉重,翻看着这些材料:“随想这段时间居然购买了十八家公司,几乎每家公司都是空壳,即便有些盈利的,价格高得也让人吃惊。你看看这个证券公司,年营业额不过两千万,随想却用了整整两亿去收购他们。”

鲍总一掌拍在那些文件上:“难道他想要搞垮连城?”

就在三人迷惑不解的时候,门铃响了,小刘走了进来。

“三位在开会么?我没有打扰你们吧?”虽然说着打扰,可是小刘却没有一丝退让的迹象,反倒逼近了一些:“鲍总,随总想让您立即过去一趟,他有事要跟您谈谈!”

三人知道一定有什么变故产生,相互对视,鲍总跟着小刘走了出去。

随想准备好了一封通知信,交给鲍总,还假装关怀地说:“鲍叔你是连城的开国功臣,一直都是鞠躬尽瘁,为连城打拼了大半辈子。不过,现在连城一切都上了轨道,我认为你不必再这样辛劳,将重担交给我们这辈年轻人好了,公司给你放一年大假,薪水照发,补偿你多年的辛劳。”

鲍总心中一惊,随即明白了随想的意图:“我这副老骨头打拼惯了,一下子要我放假,反而不习惯呢!”

“慢慢的你就会习惯,到时候你会多谢我也说不定呢!”

鲍总还想说些什么,随想伸手阻止了他。鲍总无奈,只得选择屈服,毕竟随想现在是代理总裁,有绝对的执行权。

“那好,我回去把工作向梁总朱总交接一下就放假。”

“不用了,梁总朱总他们年纪也大了,我正想让你们一起都放假呢!”

鲍总知道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恨恨地说:“姓随的你不要太得意,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鲍总摔门而去。随想的眼睛里露出冷冷的光,似乎要射穿门板。

鲍总离开后,立即给无暇去了电话,告诉无暇自己被随想强迫退休的事情,并且还告诉无暇,随想买了那十八家空壳公司,并且把买卖合同的影印本交给了无暇。无暇看后,大为震惊。

林医生此刻正好也传来消息,说已经调查过那个卢医生,的确在爱尔兰皇家医学院深造了五年,但是没有任何记录显示他读过脑外科,而且查了包括香港、英国、法国、美国在内的十几个国家的资料,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他具备脑外科专家的资格。

无暇感到天旋地转,她似乎看到自己一步步走进一个陷阱,而这个陷阱居然是她唯一爱着的男人一点点挖出来等着自己掉进去的。

随想晚上回来后,无暇决定先下手为强。

“随想,我想跟你谈谈。你今天为什么要让鲍叔退休?”

“我就知道他会来找你的。你听我说,鲍叔他们都老了,根本无法适应现代商场的快节奏,我让他们早些退休回家享福,也是为他们好。”

“那好,我再问你,你最近是不是买了十八家公司?”

“呵呵,这又是那几个老东西告诉你的吧?公司经营,买卖分拆,都是很合理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起过?”

“是你自己把执行权交给我的,如果事事依旧要向你请示,那么你给我这个执行权干吗?”

“我给你权力不是让你去买这些垃圾回来!”

“你又思觉失调了吗?你忘了我在nib的时候,专长就是捡破烂:把潜质好,但管理差的公司买下来,分拆,把苹果烂的一块挖掉,把好的一片片切下来卖给人家。”

“只怕这次是买了一箱已经烂透的苹果!!鲍总说那些公司全部是没有实质业务的,有的只有一个概念。”

随想听完哈哈大笑:“我还以为那几个老鬼是因为年纪大了才无法接受新事物,你这么年轻怎么也不明白?现在是网络时代了,原本就是概念最为吃香最为赚钱啊!”

“可是……”

“你不必再说了!现在晚了,我倦得很!明天还有一整天的会议要开!我不想跟你再瞎扯!总之,一句话,你既然把权力交给我,就要相信我,不然,你自己收回权力好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蛮不讲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随想冷笑一声:“你看你!你现在像什么?像个整天在丈夫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女人!哪里是个瑞士学成归来的珠宝专家?”

无暇一下子冷静下来:“那好,你尽可以侮辱我。但是,另外一件事我想让你解释解释。你请来的那个卢医生我找人调查过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脑外科专家,我要替奶奶更换医生。”

“你又在胡搅蛮缠了,卢医生从一开始就是奶奶的医师,现在只有他最了解奶奶的身体状况,如果更换医生,导致奶奶的病被耽误,你负得起这个责么?”

“不要再说了,我一定要给奶奶更换医生!”

“看来我真的有必要让黎医生起草将你送入疗养院的报告了,你的思觉失调真的是很严重了!”随想冷冷地说完,扭头出了房门。

第二天,无暇来到连城,找来了朱梁鲍三位老总,说是要查最近的账目。可是三人出去不多时就折返回来,告诉无暇,随想那边的人不肯交出账目。

无暇自己去找小刘,小刘两手一摊,表示没有随想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可以查询账目。无暇打电话给随想,随想不肯接。无暇要求小刘去把随想找回来,小刘表示爱莫能助。

“你是随想的助理,连你都找不到他,就是你的工作失职。根据公司规定,我现在就可以开除你!”

小刘听了这话,才起身去找随想。他向随想汇报了情况之后,随想只得赶到了公司。随想刚刚走进会议室的大门,无暇立刻发难。

“我想要查查公司的账目,但是你聘回来的那个姓刘的整天在敷衍我,不让我看账!我现在要开除他!”

“你查个什么账?你懂会计么?”

“难道我连查账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连城正在洽谈几宗大生意,我不想账目资料泄漏了出去,连城会有很大的损失!”

无暇气极:“难道我会把自己公司的资料外泄么?”

随想冷冷一笑:“谁知道?万一你忘了吃药,又思觉失调……”

“你……”无暇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好,你要查账是吧?我一会儿让会计准备准备,让你看个够!”

“随想,我授权你管理连城,并不表示你可以把连城当作是你的私人王国!”

“你一定又是听那三个老家伙唆使了!别忘记你现在应该姓随,你是随厉无暇。你既然授权给我,我便有权用我的方法去管理连城。你不同意,你不喜欢,你可以随时到律师楼去取消你的授权,我即刻不再踏入连城一步。但只要一天我还是连城的总裁,我就要用我的方法去管理连城,任何人不可以干预。”

既然公司这边走不通,无暇觉得只有把奶奶弄醒才有最后的希望。

无暇请来了林医生,让其帮忙。然后又让石头想办法引开那个保镖,自己则趁着周护士睡着之后去偷她的钥匙。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天的缓慢推进,终于一切都布置妥当。石头打探到那个保镖害怕老鼠,这简直是个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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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天一早,无暇拿着配好的钥匙,早早地躲在了奶奶的房间外边。石头则弄了两只前夜准备好的老鼠,将其朝着保镖站立的方向放下。从石头的位置到走廊的另一头,乌鸦早就在地毯上滴了许多香油,形成一条直线,确保老鼠会朝着保镖的方向跑。

果然,老鼠一放到地上,就循着香油的路线向保镖跑去,保镖见到两只老鼠,尖叫一声,大步跑开,顺着楼梯就下去了。无暇趁着这个短暂的空当溜进了房门,躲在衣柜之中,乌鸦也跟了进去,跟无暇躲在一起。

这简直是无暇生命中最长的一天,跟乌鸦挤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还要保持全身绷紧,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免得来探视的周护士发现。天终于黑下来了,周护士等人都回房了,石头从外边给无暇发来了短消息,表示可以动手了。乌鸦躺到了床上,乌鸦的衣服都穿在了段老太太身上,林医生带着护士抬着担架来到段家。几人故伎重施引开保镖,迅速将段老太太抬到担架上,遮住了全部的脸,向大门口走去。周护士听到声音,从房里走了出来,见到几人抬着担架,神情紧张地问他们在干吗。

无暇平静地解释:“乌鸦婆婆突然昏倒了,我们送她去医院。”

周护士狐疑地打量着几个人,却看不出什么破绽,走到段老太太的房门口,打开房门看了看,确信段老太太依旧躺在床上,才令保镖放行。几人终于出了段家的大门。

几人将段老太太送到事先安排好的市郊的一处平房内,无暇打电话给已经闻讯从欧洲赶回来的家谦,让其过来给老太太检查身体。

家谦给老太太检查身体的时候,无暇接到了随想的电话。他们已经发现无暇等人偷龙转凤的事,随想在电话里大声喝问无暇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奶奶我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办,不需要你操心。”无暇冷冷地说完,挂上了电话。

家谦给段老太太做的全身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报告表明,卢医生和周护士给老太太长期服用降血压的药物,同时又给老太太服用葡萄柚汁,葡萄柚中含有类黄碱,跟降血压的药物一起使用会导致病人休克,甚至影响全身的机能。无暇立即回忆起周护士每天都为老太太准备的葡萄柚汁,自己还曾亲手喂老太太喝下,不禁哭了起来。

“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给病人服用的话,就等同于慢性毒药。”家谦告诉无暇。

“他要毒死奶奶!报警逮捕他!”

“不!降血压药及葡萄柚汁本身都不是毒药,医生开这两种药给病人一起服用,顶多只能说是疏忽,不能说是下毒!何况我们还不能证明是卢医生吩咐周护士给老太太喝葡萄柚汁的。”

“那就告那个卢医生疏忽。”

“无暇,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随想发现奶奶被你救出来之后,还会让那几个人留在上海么?”

此时,随想的助理小刘拿着几个信封,交给站在机场检票口的卢医生周护士保镖等人:“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在上海出现。记住,你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随先生。”几人打开信封一看,里边都是银行的本票,面露喜色,点头称是,转身checkin。

随想安排小刘让那几个人离开上海之后,自己去了公司,给朱总梁总各发了一封辞退信,打算强行逼走一帮老臣子。

“我发觉公司的人事架构很有问题,有很多职位都重叠了,是重组一下公司架构的时候了。你们跟鲍总的职位与公司新管理层有严重的重叠,我认为刘经理完全可以接手你们所有的工作。”

“你不是已经把鲍总赶走了么?”朱总冷冷地回答。

“我只是放了鲍总一年大假,报答他多年劳苦的功劳而已。”

“我们为连城付出了那么多血汗,你现在说一句话就要我们走?”

“你们要搞清楚,现在在连城做主的是我随想,不是厉段胜男!”

“除非段总裁赶我们走,否则我们绝对不走!”

随想冷冷一笑:“恐怕这就由不得你们了!”说完,摁响了保安铃。

经过紧急的治疗,段老太太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

“家谦,奶奶她怎么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复原?”无暇紧张地看着从房内出来的顾家谦。

“依我看,只要调养得宜,奶奶几天后就可以下床行走,但体质当然比不上从前。往后小心点,应该没事的。但要注意不要让她感冒,或受刺激!一旦再病倒,便麻烦了!”

无暇面露喜色:“几天?也就是说几天之后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家谦将无暇轻轻揽了过来:“好了,不要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无暇的电话突然响起,是朱总他们打来的。

“不行,我要回公司,随想要把朱总梁总他们全部赶出公司。”无暇说道。

“我陪你去!”

“不,你还是留下来帮我照顾奶奶,我担心他们会找到这里。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了解了随想的手法,公司那么多人,他不敢乱来的。”

无暇赶到公司,正好撞见保安押着朱总和梁总走出大门。他们一看到无暇,面露喜色,似乎看到事情有了转机。

无暇对朱总低声说:“你们先去看看我奶奶吧,打电话给家谦,他会带你们去的。我上去找随想替你们讨个公道。”朱总和梁总听完,纷纷点头,上车离开。

无暇上楼之后,直接去了随想的办公室。

“你凭什么开除了梁叔叔及朱叔叔?”无暇的火气很大。

“公司要重整内部架构,解雇了一些冗员。”随想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玩着一支笔。

“冗员?你说梁叔叔他们是冗员?!”

“对公司没有用处的,就是冗员。连城从来没有亏待他们,他们的薪金较其他公司高出两倍,但不见得他们会比别人能干两倍。连城要提高效率,就必须清除这些淤血。”

“他们为连城服务了几十年,是公司的老臣子,不是你讲的什么淤血。”

“几十年的寄生虫也还是寄生虫,你不要再跟我争论这个,我才是公司的总裁。”

无暇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不认识了的随想,终于恨声说:“别忘了,你这个总裁我可以随时让你滚蛋!”

“那好啊,你顺便让你的丈夫也滚蛋吧!”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是谁在我们之间挑拨离间,破坏我们的感情?是顾家谦吗?”随想看到无暇很坚定,口气稍稍软了一些。

“我只知道,奶奶差点儿被你害死!”

“你偷偷带走奶奶,被你害死才是真的。”

“你不要装模作样了,你根本一直在铺排阴谋,要害我和奶奶!你说说,奶奶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下毒害她?”

“你的思觉失调真的越来越严重了!你凭什么说我毒害奶奶?”

“要是有证据,我早就报警抓人了#烘想,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变得让我完全不认识你呢?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好了,这里是公司,如果你要跟我谈论私事,我们回家再说。我马上有客人要见!”说话间,门外有人敲门。

秘书带着周总走了进来,无暇看见周总,连忙装出一副笑脸。

“无暇你也在啊?呵呵,好久不见你了!”周总跟无暇打招呼。

无暇也跟周总打了个招呼,然后走了出去。

无暇回到平房的时候,段老太太已经醒了,虽然依旧很虚弱,但是精神看来已经恢复了。朱梁鲍三位连城的老臣子围坐在老太太身旁,陪着她说话,他们看见无暇回来了,便想要离开,无暇将他们送到门口:“三位叔叔,你们放心,等奶奶过几天能够下地走路了,我们就回连城重新掌权。到时候我再通知几位叔叔回来上班。”

三位老总含着泪水,与无暇握手作别。

无暇一夜未眠,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面容,几乎认不出自己来了。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骄傲的公主,像一个落魄的贵族还差不多。而这一切,都是随想所赐。一瞬间,无暇做出了决定。

无暇找来剪刀,剪短了长发,仿佛要让从前的阴霾跟着这些头发一起被剪掉一般。

第二天,段老太太告诉无暇,随想是向随缘的孙子,原名向随想。无暇大吃一惊。老太太说白露露可能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想必临死之前的话不会骗人。无暇虽然不敢置信,但是昨夜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出现任何的变故,她都不会改变主意了。无暇去了跟连城合作了许多年的郭律师那里,让郭律师帮助自己办理跟随想的离婚手续。

随想接到郭律师的通知之后,回到段家,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囊,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无暇跟随想办理了离婚前的分居手续。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无暇意外地昏倒了。家谦一直陪同着无暇,把无暇送到了医院。医院告诉无暇,她已经怀有身孕。无暇再次感到造化弄人,居然在这样的时候发现她怀上了随想的骨肉。

无暇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段老太太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精神很好。

“无暇,你打算如何处置你和随想的孩子?”

“我想了许久,孩子是无罪的,我打算生下他。”

“你还爱着随想么?”

“不,我不爱他,我恨他!”

“你恨他!但你恨的是他的所作所为,不是恨他的人!在内心深处,你还是对他有一份情。就像当年我对向随缘就是如此。他窝囊,不肯放弃杜晓彤来娶我,我恨他入骨,但说到底,我毕生最爱的还是他!”

无暇泪水滂沱,一言不发。

“你怎能真的停止去爱随想呢?所以你才悬崖勒马,不打掉孩子!”

“奶奶,你不介意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么?”

“不!你的决定很对!那个孩子流着一半厉家的血!从今天开始,你要专心把胎养好。”

“但是连城……”

“连城的事情就交给奶奶来处理吧,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经历过?相比当年连城要倒闭的困境,我拿着几十根金条,把连城撑到今时今日,这一趟算得上什么?奶奶一样可以从头来过。”

无暇抹干眼泪,站了起来:“有奶奶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只是奇怪,随想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们厉家。这件事情肯定跟当年的向随缘有关,但是我依旧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恨我们厉家。”

“奶奶,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段老太太陷入沉思之中:“嗯,我们去找随缘和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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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随想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他当初决定给丁丁两千万开一间公司,就是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之后会失去一切。现在终于被连城扫地出门,他开始张罗丁丁注册的那家公司,不日举行盛大的开业典礼。

随想以为一切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虽然在连城的事情败露,但是那边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商业决策即使失策,也不过开除走人罢了,不用负任何责任。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公安局接到报案,在海边发现了几乎腐烂的、不成人形的白露露的尸体。

随想以为白露露被他派去的人送到了南美洲,没有想到船开出去不久,白露露就找了个机会跳进大海。船上的人认为白露露必死无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随想,只是告诉他人已经送到了南美洲,再也不会回来。可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白露露的尸体居然随着海浪,漂浮回了上海。

公安局立即着手调查,几经波折,终于查明白露露的身份,公安局也开始关注随想的举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将他逮捕归案。

家谦这段时间一直陪在无暇身边,想用无私的爱来感化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无暇。在他看来,虽然饱经风雨,无暇还是他心目中那个纯洁的小姑娘。无暇虽然知道家谦的想法,却一直采取回避的态度,不给家谦任何机会。

段老太太再次请了私家侦探,调查随想的身世。由于这次有了比较确定的目标,很快便查出了随想小时候的地址。私家侦探还告诉段老太太,随缘和晓彤都还健在,只是随缘几十年前一次中风之后,再也无法自由行动,也无法开口说话。段老太太不禁老泪纵横,以为已经死去的人,没想到还有重逢的一天。

段老太太决定把公司先交给朱梁鲍三位老总,自己去马来西亚莎亚南市寻找随缘和晓彤,她想弄清楚随想报复自己的原因,更想再次见见她一生挚爱的向随缘。

家谦和无暇表示要跟段老太太一起去,一来担心老太太的身体,二来也想尽快解开谜底。无暇在这件事上有着切肤之痛,而家谦默默地爱着无暇这么多年,心中的痛楚并不比无暇少。

马来西亚。三人一行来到了随缘和晓彤居住的地点。家谦刚想走上去敲门,门内却出来了一位坐着电动轮椅的老太太。段老太太知道,这一定就是晓彤了。

段老太太饶有兴趣地观察晓彤。四十多年的时间,在晓彤的脸上留下了足够的痕迹,岁月在她脸上写下了一笔又一笔的账单。原本美丽端庄的晓彤,现在居然也满脸的皱纹,只是那股出自大家的华贵气质依旧。

晓彤显然也看到了造访的三人,她坐着轮椅迎上前去:“请问,你们找谁?”

段老太太激动地问:“你是晓彤么?”

晓彤显然惊讶了,可能她已经许久不曾听到有人如此亲切地称呼她:“你是?”

“我是胜男呀!”

段老太太原以为晓彤会表现出欣喜,没想到对方一下子震怒起来:“你找错地方了!”

“晓彤,你一定就是晓彤!”

“你来干什么?走开,我不想见到你。”晓彤伸手推段老太太,转过轮椅就想回房。

“晓彤,我今天千山万水地特地到这儿来找你,我无论如何不会空手回去的!”

“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想得到什么?”

“我何曾得到什么?我所得到的,只是四十多年来对你们的思念。我一直以为你们死在那场火车事故中。”

“你思念我们,我们当初受苦挨饿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们在火车上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晓彤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语气异常冰冷。

“晓彤,我们久别重逢,应该好好谈谈,你何必如此动气?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我?”

“哈哈,你不知道?也难怪,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么多年受过的苦难。”

“那你告诉我,从头到尾告诉我!我想要知道。”

“我不想再提起了。你现在能给予我们最大的帮助,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段老太太见晓彤如此,知道勉强不了,但是她依旧存有一丝希望:“好,我们走可以,但是请让我再见随缘一面吧!”看到晓彤脸上犹疑不定,段老太太凄然一笑:“晓彤,你还在怕什么?我几乎是八十岁的人了,难道还能抢走你什么?你让我见一见随缘吧。”

晓彤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你想见他是吧?你不要后悔!”

“能见到随缘是我最大的心愿,哪里还会有什么后悔的。”

“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这话说来长了,其实几十年来世界各地我都派人找过,我也不知道你们已经改名换姓。最后,我是从随想的身上得到线索的。而且,恐怕你还不知道,阴差阳错,随想竟然娶了我的孙女,咱们两家成了姻亲。”

晓彤听到这番话,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口中喃喃自语:“随想,随想,呵呵……”

段老太太拉拉无暇,让其给晓彤磕头,无暇不情愿地走上前,跪下。

“你起来,我不要你给我磕头。你们想见随缘是吧,好,我答应你们。不过,见他之前,我还是先告诉你们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吧!”

晓彤开始叙述当时的情况:

她跟随缘上了火车,火车开了没有多久,停在了昆明前方的一个小站。随缘说要下去买点儿吃的东西,便背着晓彤一起下了火车。可是刚刚走下火车,就被一个抢匪从身后用一把匕首抵住。抢匪抢光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财,包括胜男送给他的那枚玉戒指。幸好随缘之前将傲雪玉龙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包里,放在了晓彤的身上,才免于被抢。随缘刚打算带着晓彤上车,火车的前边几节却突然传来炸裂的声音,随缘大叫不好,扭头就背着晓彤向远处跑去。火车彻底爆炸的时候,气浪把晓彤和随缘冲开了,所幸两人都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受了些轻伤。

晓彤挣开双眼后找到了随缘,随缘随即醒来,迅速爬到晓彤身边。晓彤问他:“怎么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火车爆炸了!”

“是有人想炸死我们么?难道是厉军和胜男?”

“不会的,可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过,幸好我们没在车上。”

两人相视,犹有余悸,紧紧拥抱在一起。

随缘建议回去找胜男和厉军,晓彤誓死不从,她已经认定是胜男和厉军下的毒手。幸好晓彤在假肢里藏了一些钱,两人才几经辗转,来到了马来西亚。

第三十一章

到了马来西亚,随缘找不到工作,晓彤又有残疾,生活成了问题。所谓祸不单行,晓彤为随缘生下了一个儿子,却是个智障。夫妻俩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到二十岁,却由于一场暴病,死于非命。幸而,那个智障的儿子生下了随想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

说到这儿,晓彤又是满脸的恨意。段老太太知道,根本无法让晓彤轻易相信自己,她认定那场爆炸是厉军策划的,已经四五十年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你认定这件事情是厉军做的,我也无法可辩。只是,我求你,让我见一见随缘,然后我就回上海去,我此生无憾了。”段老太太几乎要哭出来。

“好吧,你跟我进来。我说过,你不要后悔!”

说完,晓彤拧开房门,示意段老太太进去。

三人鱼贯而入。进去之后,看到的是一个满脸痴呆的老人,坐在靠椅上,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他几十年前就这样了,当时我们一点钱都没有,我想要随缘卖了傲雪玉龙,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我们大吵了一架,我一时气极,拿起手边的拐杖向他扔了过去,没想到他下意识地一躲,跌倒了,后脑撞在门前的大树上,从此变得痴痴呆呆。”

段老太太已经是满脸的泪水,无暇和家谦听到这些,也暗自心酸。

段老太太让无暇拿出临行前准备的那个首饰盒,从里边拿出两枚玉戒指,将其中一枚略略被熏黑的戴在了随缘的手指上。没想到,随缘看着手上的那枚戒指,眼眶居然湿润起来,渐渐流出了眼泪。奇迹产生了,随缘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段老太太,微笑了起来。

“胜……男……?”随缘哆嗦着双唇,喊出了段老太太的名字。

屋内的众人惊讶不已,一个痴呆多年的人突然开口讲话了。随缘再次说了一句:“你真的是胜男?”

段老太太含泪拼命点头:“是我,是我!”

“我们都老了,真的老了,可是我同样可以认出你来,在我心里,”随缘吃力的抬起右手,指指自己的心脏:“你在这里!”

段老太太再也按捺不住,大步上前,握住了随缘的双手。

晓彤一脸羞恼:“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真的痴呆,你为什么几十年来都不跟我说一句话?你就是为了这样羞辱我么?”晓彤浑身簌簌发抖:“向随缘,你太狠毒了!”

随缘看着晓彤,满脸的羞愧:“晓彤,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羞辱你的,过去那几十年,我真的是当自己死了,我所以不死,就是等着眼前这一刻。”

晓彤觉得自己彻底失败了,不但败给了胜男,更是败给了时间,败给了自己。

在马来西亚,三位老人和两个年轻人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他们乘着租来的车子去郊外野炊,坐在草地上欣赏日落的美丽,连晓彤都感叹,几十年来,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快乐过。晓彤似乎已经不再记恨段老太太,忘记了之前自己对厉家的误会。

随缘在一次跟段老太太单独看日落的时候,悄然逝去。晓彤坚持不让段老太太等人帮她办理随缘的后事。

“你们走吧,心愿已了。随缘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了你们,在最温暖的时候死去了。我想一个人办他的身后事,这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等到办完这些事情,我也会回到上海,那是我最初认识他的地方,也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会一直在那里终老。”

段老太太不好再坚持,带着无暇和家谦一同回到上海。

几日之后,晓彤打来电话,说当日会到上海浦东机场,段老太太带着家谦和无暇去机场接她。乌鸦则留在家里收拾客房,供晓彤来了之后住。

晓彤对于热情迎接她的乌鸦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直到段老太太告诉她这是乌鸦,她才恍然大悟。随想恰好在这个时间跟王滔一同到美国去投资一个石油项目,不在国内。

“你把他爷爷的事情告诉他了么?”段老太太问。

“我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他本来想回马来西亚的,但是我也没什么事情要他帮忙,并且我已经打算好要来上海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总要对自己的奶奶有所表示吧?居然还在忙自己的事情。”无暇有些气愤。

晓彤连忙替随想解释:“你们不要误会,这孩子考上大学后一直没在家中呆着,可能对家庭概念有些疏离,但是你们千万不要以为他对我们不好,他很照顾我们的,经常寄钱回家……”

“我们从来没有认为他对你们不好!”段老太太赶忙说,可是厉家上下都为晓彤感到难过。

无暇为了寻找随想,跑到丁丁家中,却和丁丁发生了争执,撞在了电梯门上,一下子昏倒了。担心无暇出事的家谦跑到丁丁家找无暇,正好碰上这一幕,连忙和已经吓傻了的丁丁将无暇送进医院。

医生建议无暇留院观察,说大人没什么事,但是孩子可能会流产。厉家上下都很担心。随想此时刚好从美国回来了,丁丁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关于无暇的事情,随想大骇,没想到无暇竟然怀了自己的骨肉。

随想跑到医院看望无暇,先看到了病房外的家谦,非常嫉妒,几乎掉头就走,幸好家谦不计前嫌,拉住了他,告诉他无暇最近的情况。

“你不要误会!”

“我能够误会什么?”

“我不知道你误会什么,你跟无暇虽然分居,但你还是她肚里孩子的爸爸,怎能这样就走?”

“告诉你,我后悔赶来,我后悔忘了你的存在!你不要告诉我你在照顾无暇,看你刚才含情脉脉的样子,你的照顾可真周到!”

“我只是关心无暇,我跟无暇的关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肤浅的!”

“是呀,你们不肤浅,还很深刻呢!”随想坚持要走。

段老太太听到房外的争吵,走了出来:“随想,你别走,跟我回家。”

随想一愣:“回谁的家?”

“我的!”

“老太太,你开什么玩笑!”

“你的祖母杜晓彤现在在我家,你说你要不要去看看?她从马来西亚来上海,暂时住在我家。”

段老太太以为这下随想总会同意了,没想到随想眉毛一扬:“我没空!”

“什么?你连自己的奶奶都不理?她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怎能这样冷血?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不是不想理她,是暂时还不能!等我的事完了以后,我会去见她,到时候我会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段老太太还想说些什么,但随想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前丢下一句话:“谢谢你们对她的照顾。”

晓彤得知了无暇的事情之后,后悔得无以复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自责不已。

“如果真的保不住,那么就是上天在惩罚我!”晓彤埋低了自己的头。

段老太太惊诧不已:“为什么这么说?这只是个意外而已。”

“胜男,你不会明白的!”晓彤向天祈祷:“随缘,你保佑无暇吧!不能再祸延下一代了!你一定要带走,就带走我吧,我实在不想活下去了!”

段家上下都为无暇的事情感到揪心,他们没有想到,一场浩劫就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他们。连城即将崩溃……

随想当初离开连城的时候,无暇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手续撤销他的执行总裁授权,也就是说,从法律的角度来讲,授权书一天没有收回,随想就可以用连城总裁的身份进行商业活动。

随想带着跟美国石油公司合作的计划书和连城执行总裁的授权书到了银行,向银行贷款三亿。因为这是跟连城企业合作了多年的银行,对连城一向非常信任,再加上看到那份几乎完美的计划书,行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贷款。

随想十分得意,回到丁丁家之后,拿出一份授权书,交给丁丁。授权书上写明,随想将自己拥有的美国那家石油公司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授权给丁丁持有,作为利润分成,随想将每年划给丁丁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丁丁欣喜若狂,抱祝烘想一通狂吻。

第三十二章

段老太太这边接到公司电话,说连城企业内部现在人心惶惶,要她马上回去主持大局。段老太太立即召开紧急会议,随想列席。

会议之前,段老太太已经查出公司原有二十亿的银行存款不但一分不剩,而且还倒欠银行十二亿贷款。段老太太十分震惊!

“我今天召开这个紧急的临时会议,就只有在座的几位参加,我的用意,是希望你能够坦诚向我交待一些事,但恐怕当中会牵涉一些不名誉的问题,所以,我为存忠厚,不作记录。”

随想自然知道段老太太所指为何,他站起来笑盈盈地说:“董事长,我的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合法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

“董事长想问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么首先请你解释,在你出任总裁期间,为何连城的银行存款会从二十亿一下子降落到眼前的倒欠十二亿?这当中的这三十二亿,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大部分是投资到各方面去了,连城买了十八家公司,此外,其中有十亿投资在日本和美国的股票市场,有一部分是投资在期指的市场上,这些都通通亏了本。另外有十亿是投资在上海的地产市场上,其中一块地,因为发生了官司,事情又牵涉其中的一位高官、现正被‘双规’,所以这个投资现在正被冻结。董事长,这些投资都是有法律文件的,只是,恐怕董事长及在座各位要‘看懂’这些文件,也得花上几天时间,还得有劳劳动法律顾问解释才行。”随想不紧不慢地说。

“照你这么说,你个人对这些亏损,完全不用负责了?”

“做生意不是赚就是赔,赔了就得负责,还有人打工吗?”

段老太太及朱梁鲍三位老总听完都十分气愤,可是他们知道,这些的确都只是商业行为,争执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段老太太将话挑明:“好吧,随想,我知道你很聪明,又处心积虑,这些文件,我自会好好研究,恐怕再多的文件都难不倒我。”

“这个自然,我从来没怀疑过董事长的能力。”

“但是眼前连城的危机,却容不得我花这个时间,因为根据银行给我的紧急通知,连城连这个月的职员薪金都无力发出了,所以,眼前这个烂摊子,非得我这老太太出马不可!”

“董事长一定有办法的……”随想轻笑。

“我的办法,就是你!”

“您不是老糊涂了吧?”

“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既然有本领教连城亏损十二亿,你自然也就有义务解救它!”

随想不知道老太太玩的什么把戏,但是眼前她的样子让自己不敢轻视,随想小心翼翼地试探:“连城到这个地步,恐怕是神仙都难救了!”

“笑话#烘想!我现在命你立刻挪六亿出来!”

“我哪儿会有六亿?”

“我警告你,别再跟我玩游戏!你的把戏我都知道!现在我命你立刻拿出六亿来,因为这是今天银行给我的通知!除非我可以马上先偿还六亿,否则银行也会出事,到时候他们也保不住我们!到那个时候,连城就只有宣布破产!年轻人,你听好!连城是不能倒,也不会倒的!厉段胜男从你祖父那一辈开始,就经历过大风大浪!我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祖父祖母的情分上,我早已经把你宰了!你马上拿六亿出来!”

随想仔细考虑,也十分佩服老太太计算如此准确,因为这的确是他能够拿出的数目。

随想陷入沉思,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跟段老太太翻脸:“我可以筹措六亿出来,不过,这只是我私人借给你的,因为,我一没有亏空,二没有贪污,所以,你不能要我偿还什么!换句话说,也就是需要抵押!”

老太太一愣,随即答复:“你要什么抵押?浦东那块地?”

“浴火凤凰!”

段老太太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随想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终还是绕到了浴火凤凰上边。但是她还想挣扎一下。

“可是浴火凤凰并不值六个亿,恐怕连半个亿都不值。”

随想轻笑:“值不值在于我的估价,况且我看中的不是它的实际价值,而是它的象征意义。”

“象征意义?”

“没错。也许这个东西对于别人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你,对于连城,却是不败的象征。我……”

“你的意思是你拿到浴火凤凰就象征着打败了我?”

随想得意地点头:“是。”

段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好,我答应你!我给你浴火凤凰!”

随想原以为拿到浴火凤凰后会得意万分,没想到反而垂头丧气。为了这个象征性的胜利,他损失了自己的爱情,也损失了所有少年、青年时代的快乐,脑子里只充满了一个词——仇恨!如今大仇得报,他的心里反而空空荡荡的了。

随想捧着浴火凤凰来到段家,去见自己的祖母——晓彤。

“孩子,我一直在等你来,却没想到你现在才来。可能很多事情到了现在,都无法挽回了!”

“奶奶,现在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恐怕要付的代价也会很大!”晓彤唯有苦笑。

随想不明就里:“为了向家的尊严,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

看到两人打算长谈,段老太太等人打算离去,留给他们一个空间。

没想到随想阻拦了他们:“你们不必走开,我只讲两句话,然后马上就带我奶奶走。”

没想到晓彤却摆摆手:“我不走。孩子,你过来。”说着,从轮椅后边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边赫然是傲雪玉龙。

随想见到那条玉龙,满脸激动,立即将手中的浴火凤凰与其摆在了一起,满意地看着这一对历经波折的奇珍终于聚首。

“奶奶,我终于替向家报仇了!总算不枉您辛苦养育我二十多年!”

晓彤想要说些什么,却张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反倒是段老太太觉得奇怪:“报仇?我们厉家跟你们向家有什么仇恨?”

“厉段胜男!我自小就知道你们的故事,你当年如何叫人炸了那火车站,要置我爷爷奶奶于死地……”

“什么?我叫人去炸火车?”段老太太震惊万分!

“厉段胜男,你也许做梦也想不到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吧?可是我自从懂事的时候起,就梦想着今天了。我不妨告诉你,我青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当所有的男孩子都想着如何去打篮球、去追女孩子的时候,我只想着如何出人头地,然后有一天混进你的连城企业,一手摧毁你的王国!今天,我做到了!”随想重新回到晓彤面前,蹲下:“奶奶,连城已经彻底垮了,浴火凤凰我也已经到手,这六亿,就好像浇在沙漠上的水,根本救不了他们#蝴们厉家已经万劫不复了。”随想说到这里,一通狂笑。

晓彤痛苦不堪,她拉住了随想的手,缓缓地说:“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其实,你并不是姓向的。你只是我抱养回来的一个孩子!”

“什么?我不是你的孙子?那我是谁?我是谁?”

“我自己的独生子,本来叫向恕,宽恕的恕,名字是随缘起的。他天天提醒我,害我们的人不是胜男,要我心怀宽恕之心,可是,我就是办不到。后来,我发觉我的儿子原来是个有智障的人,我就恨上全世界了!由于他智障的缘故,我根本没有想过让他结婚。二十岁的时候,他死于一场大病。他死后,我从孤儿院收养了你,我收养你的目的,就是要你长大了为我报仇,因为,我一直都坚信炸火车,是胜男主使的。我一直相信她要置我于死地,因为她嫉妒随缘最后选了我,她也要随缘死。她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让我得到。我几十年来,都给复仇的念头蒙了心。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真的错了!”她的脸上除了羞愧还是羞愧。

“哈哈哈哈,”随想突然一阵狂笑:“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委屈、都有痛苦,而我呢?原来,我除了是一个工具之外,什么都不是……哈哈哈哈!”

“随想,我很后悔,你自小就被我灌输了仇恨的思想。我一直不知道我错了,直到最近重遇胜男,才知道了真相!我后悔教你长大了要娶厉家的孙女,要祸延他们三代,因为我见了无暇之后,才发觉她原来是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孩。”

随想接近崩溃的边缘,他像一头困兽一般,发出最后的悲鸣:“你骗我!你说的不会是真的!我姓向,我是向家的人!我是向家的人!我身上流的是向家的血……不!”

直到此时,众人才惊醒过来,纷纷叫着随想的名字,可是谁也没办法阻止随想向外冲去。无暇想要追上去,却被佣人们拦住了,他们害怕无暇再出什么危险。

╔──千·秋·网 勘 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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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众人得知随想撞车住院,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原本他们想给随想一个单独的空间,没想到随想会发生意外。

丁丁是第一时间知道随想撞车消息的。随想撞车后,挣扎着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想来想去只有丁丁。丁丁将随想送到了医院,趁着随想神志不清,成功地取得了随想的私章和银行保险箱密码。之后,丁丁径自跑到银行,把保险箱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奇怪的是,保险箱里除了现金债券珠宝等物,还有一张光碟。丁丁没有考虑太多,将光碟也取了出来。

随想醒来后,见到了前来探视的无暇和段老太太,他似乎记得自己将银行保险箱密码和放置印章的地方都告诉了丁丁,心里大叫不妙。保险箱里几乎是随想所有的财产,那张光盘里还有至关重要的东西。随想让无暇去问问银行,他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取走。

无暇跑到银行,银行方面给随想来了电话,随想表示可以授权给无暇查看,无暇发现保险箱里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丁丁取走。随想想要冻结户头,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分文。

随想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由于猛烈撞击,脑部残留了淤血,导致视力出现了问题。无暇打算将随想带回家中静养。家谦表示异议,无暇强调无论如何随想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随想跟着无暇回到段家。

晓彤见到受伤的随想,心里更加愧疚难当,想要亲近随想,却被随想冷冷地推开。

“随想,对不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害你的,要是有什么责任,该由我来负。”晓彤满脸愧意。

“你来负?你怎么负?你负得起吗?我的一生,还有无暇的一生,还有孩子将来的一生,这些责任,你怎么负?”随想暴怒。

“随想,你原谅我吧!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如今已经风烛残年,做什么都无所谓。”

“你不要再说!我不想再听!你做什么都无法补救!”随想一字一顿地说:“无、法、补、救!”

晓彤十分绝望。段老太太看不过去,呵斥随想:“你不要这样,她毕竟是你的奶奶!”

“哈哈,奶奶?我配当她的孙儿吗?我不配,我只是一个孤儿!”

“住嘴!”段老太太几乎要发怒。

“胜男,不要责备他,他说得对,是我真的不配。”晓彤突然显得十分平静。她从身后取出一袋东西,对着随想说:“孩子,我只求你息怒,我这就向你谢罪!”说罢,把手中的那袋粉末倒入口中。

几人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碰到这个东西,这是山埃!”晓彤绝望地推开众人,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晓彤抬起,往医院送去。

到医院的时候,晓彤已经断了气。医生告诉大家晓彤已死的消息,随想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随想醒来之后,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告诉大家,由于反复刺激,随想的眼睛机能出现了严重问题,目前无法治愈,会导致随想时而能看见、时而看不见。众人默默听着医生的话,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随想。

段老太太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一对玉龙玉凤亲手交给随想:“随想,中国传统的生意人有句老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谁对谁错,都算了。看在我跟你祖父母的情分上,我不会把你当作敌人的。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还是可以回来找我。这个世界是圆的,山水总会相逢。”

随想惨然一笑,接过那对玉龙玉凤:“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相信这样的机会是不会有的。因为从今天起,我跟你们厉家是恩尽义绝!不会再沾上任何关系。”

乌鸦第一个跳了出来:“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跟别人怎么样是你的事,但你怎么能对小姐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你忘了无暇还怀着你的孩子吗?我家小姐到底害过你什么?过去的事,你奶奶不是都在死前对你说得一清二楚了吗?难道她的死是白死的?你这个没有血性的人!”

无暇一阵晕眩,拦住了乌鸦:“乌鸦婆婆,你别再说了#蝴要怎么样就由他去吧!这个人,我跟他已经全无关系!”

随想缓慢地站起来,独自离去。离去之前,他回头看了无暇一眼,眼中饱含复杂的情义,有愧疚,有不舍,有无奈,更有决绝。

家事告一段落后,段老太太和无暇全力处理公司业务。

段老太太找来朱梁鲍三位老总商议,表示自己手中虽然有了六亿,但是也不过是暂时应付着,对于公司内部的运作,完全起不到作用。鲍总提议解雇随想请回来的那些人。

“那些人人数虽少,但是占了连城差不多百分之七十的工资支出。”

“也就是说,辞退他们之后,我们可以省下百分之七十的开销,可是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还是要支付的!”

“我今天已经召集所有的旧人回巢,大家都说以前董事长对他们很好,所以他们暂时愿意不支薪水,跟连城共渡难关。”

“跟大家说,我很感激他们,可是完全不支薪水是不能的。上海的生活也不容易应付,他们也有自己的负担。我只同意头两个月半数支薪,另外半数算是公司暂欠他们的。第三个月看情况再说,总之,我不能让大家饿肚皮。连城旗下还有些零售业,要是生意好,情况很快就会有改善。”段老太太双眼蓄满了泪水。对于这样的员工,她除了感激,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鲍总第一个站出来:“我看这样好了,低薪的职员暂时半数支薪,但是我的一份,可以不支。因为我的孩子都已经自立,老伴也有自己的退休金,日子还是可以过的。连城养了我一家几十年,我……”

段老太太打断了鲍总的话,“鲍总,谢谢你,你也半数支薪吧,我不能让连城的高层出去让人看着寒酸!”

几位老总还想说些什么,段老太太挥挥手,阻止了他们:“我意已决,不必多说。现在,让我们仔细谈谈连城的生意。”

王滔通过银行的朋友打探到随想借给连城六个亿的巨款,大为震惊,立刻跑去找到随想,向他发难。

“我听说你借给了厉段胜男六个亿!”

“那又如何?”

“你不是说要打垮连城么?居然暗地里又借钱给他们!”

“如果真的是暗地里,你就不会知道!”

“我警告你,我王滔可不是个乡巴佬,不会让你给耍的!”

“你何必这样动气?我给厉段胜男六亿可是有条件的。”随想转身进屋拿出那对玉雕。

王滔眼前一亮,但是很快就暗淡下去:“即使是这对玉雕,恐怕加在一起都不值半个亿吧?”

“这浴火凤凰是厉段胜男的骄傲和尊严,我要是不给她这个价,她肯抵押给我吗?拿到这个,就象征着打垮了连城。很快业内就会知道,连城已经穷得连传家宝都卖了。你说还有谁敢再跟连城做生意?”

“你有把握?”王滔半信半疑。

“你放心,这是我的计划之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打败连城,因为只要有连城在,你王滔永远只是个二流货色。你想要的,就是她在浦东那块地!”

“对!我要的是她那块地!我的地要是连上了她那块地,就可以建立一个庞大的王滔商业王国!我要在里头建起全亚洲最大、最先进的商场,我还要在里面建设备最完善的音乐厅、最环保的超级市场、最贵族的国际学校、最豪华的住宅区!赶在时代最尖端的金融市场!人们住进我的王滔王国,根本就不必到外面去!那时我就不光只在上海闻名,还在全中国、全世界闻名!可是就因为厉段胜男不肯卖那块地给我,我的美梦一直不能实现!现在你还要倒过来借给她六亿救急,这不是跟我作对吗?”王滔越说越激动,几乎跳了起来。

随想把脸一沉:“我一直都在按照计划行事!”

“光说有个屁用,我要看到的是结果!”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如果相信我,就继续合作,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选择滚蛋!”随想也发了火。

王滔看到随想发火,口气软了一些:“好!那我就再给你一点时间!不过,你也别以为我王滔非你不可!这个世界,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得到,连老子都可以买!我再警告你,一个月之内,你再想不出一个实际的办法毁掉连城,我就把你以前跟我合作的种种阴谋,通通向外界说出去!我要所有的人认清你随想,让你在上海无法立足!”王滔说完,摔门而出。

第三十四章

连城那边,段老太太积极地跟欠款的五家银行联络、谈判,希望银行方面能给他们一些时间来还清贷款。银行方面的代表听到段老太太提出十年的要求,大笑起来。

“请问老太太贵庚?”

“我快八十了!”

“十年之后段总裁就该九十岁了,且不说您是否可以活到十年之后,就算活到了,万一老年痴呆怎么办?或者到时候你就有把握偿还债务么?”

段老太太觉得十分难堪,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撑下去。她正在思索着如何开口,会议室的门却被推开了——无暇走了进来。

无暇朗声说到:“自一九一七年开始,连城至今已经维持了四代!这期间,世界发生过战争,连城也经历过危机!但是连城都挺了过来。大家是否也应该相信,连城到了我这第四代,也仍然能发扬光大、屹立不倒?事实上,不管厉老太太能活多久,她的身份都是董事长,是公司的最高决策人,可是今后真正执行业务的,是我厉无暇!我今年二十五岁!十年后,我才三十五岁!除非在座中有人坚持要我连城清盘,否则,连城都会像以往一样,延续下去!其实,把公司清盘是最简单的办法,我奶奶说分十年清还反而是她肯负责任的表现!我不相信大家的胆色,会连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都不如!”

在座的银行代表为无暇的话所震惊。最终,瑞士cps银行方面的代表最先表示可以延长十年的还款期限。随着瑞士方面的代表表态,第二家银行的代表也站了出来,表示可以延长,但是利息要随市场行情波动。随后是第三家、第四家,基本都达成了同意的共识。只有第五家银行的代表表示自己银行在周转上也有困难,提出不想清盘的话,至少要找人入股。一时间,其他银行代表也开始附和。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段老太太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段老太太无奈,只得去寻找愿意给连城注资的企业。连续找了几家从前有过生意来往的伙伴,大家都说原本注资连城是个很好的提议,但是以连城目前的状况,注资无异于水中捞月,纷纷拒绝。

家谦知道连城陷入困境,连工资都发不出来,默默地变卖了自己所有的资产,将本票交到无暇手中。无暇大惊,问家谦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我变卖了所有的资产,也只有这三千多万。无论如何,至少能给员工们发些工资,你让奶奶先拿着吧!”

无暇大为感动,但是执意不肯收下。

“呵呵,反正我一个大男人,也不需要用什么钱。你就先拿着吧。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可是要在你们家吃饭了,要知道,我现在除了几套西装以外,已经一无所有。”无暇接受了家谦的好意,她告诉家谦,这就算是家谦入股连城了,家谦表示同意。

就在大家四下寻找投资商的时候,瑞士cps银行方面给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告诉段老太太,美国一家银行对于连城企业很有兴趣,愿意注资给连城。连城上下听到这个消息都很开心,段老太太虽然明白对方注资二十亿之后自己就要变成小股东了,但是这样一来就可以保留浦东那块地。现在浦东的那块地不属于连城,而是属于厉家私人的,只要连城不垮,他日就有可能借着那块地翻身,将连城再买回来。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能够得到美国银行的投资,居然是随想跟王滔密谋的结果。

王滔寻找随想多日,随想不予理睬。突然有一天,随想自己找上了门。随想告诉王滔,对付连城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他找到一家美国银行愿意购买所有连城的债务,然后逼连城一次还清。连城想不卖那块地都不行了!王滔跟着随想去见了美国银行的代表,双方达成初步协议,王滔得意地哈哈大笑!

王滔和随想走出大厦,王滔在阳光下摇摇晃晃,几乎摔倒,随想将其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他们,王滔有非常严重的低血糖,必须随时注意补充糖分。

连城开始跟美国银行方面密切接触。美国方面表示愿意注资三十亿进入连城,从而成为连城最大的股东。他们要求重新架构董事局,希望由他们委任一个新的董事长。这个条件段老太太还勉强能够接受,可是接下来的条件就万万不可了。美国方面要求,将连城的员工更换差不多一半左右,看得出来,他们做足了功课,甚至开出了打算更换的员工名单。

“对不起,这个条件我万万不能接受。”段老太太拍案而起。“告诉你们,连城的员工是跟公司共存亡的,没有他们,就没有连城!”

“老太太,现代的管理不是这样的!”对方代表不紧不慢地说。

“这些员工没有一个跟我厉段胜男有直接的亲属关系#蝴们只是我的战友!我问你,你会在打仗的时候丢下你的战友吗?”

“我们在一个月内注资三十亿,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已经相当于你们连城的全部资产,连城得到这三十亿,就可以大展拳脚。难道你身为连城的创办人,不希望看到这个远景吗?”

“可惜这个跟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不是新董事局的成员!”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在幕后分享利益啊!”

“我连自己员工的饭碗都保不住!我要这份利益干什么?我做的虽是新式的生意,可是我的心却是一个旧式中国商人的心,我的宗旨是,有饭大家吃!”

“我们当然也很尊重厉老太太的宗旨,可是,我们现在进行的可是破纪录的买卖!你把股权卖给我们,我们当然也有要求!”

无暇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来,有意放缓了语速说道:“你们所要求的权力,是过分的!首先,你们入股三十亿,我们当然欢迎。可是,你们也别忘了,我们同时也有三十亿的资产的。”

“还以为厉小姐有什么高见,原来就是这个!”对方显然瞧不起这个黄毛丫头,“你要搞清楚,你们已经资不抵债了。”

“错了,我们已经还了六亿的债务。你们的入股,无疑会令连城变得财雄势大。但是,我的要求也很实际,第一,我的奶奶——也就是段董事长,绝不能离开董事局#糊是连城第三代的主人,没有她就没有连城!我们不过是让你们入股,不是让你们把连城吞掉!要是把连城全卖给你们,让你们全盘控制,万一将来你们把公司的名字改了,我们也不能反对,那我们还何必让你们入股?我们索性把它清盘不就完了?”无暇顿了一下,环顾四周,确信对方代表哑口无言,这才继续说:“合股的基础是互惠,但现在我完全看不到连城的利益在哪儿!”

对方代表在气势上短了无暇一大截,他期期艾艾地说:“照你们的意思,如何才算互惠互利?”

“生意的方针照旧、董事长照旧、全部员工保留!”

对方代表又笑了,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发现面对的只不过是个偶然爆发的孩子,但是孩子终究是孩子,没有持久的能量。“那么,我倒想请教一下,我们公司的利益又在哪里?”

“照你们刚才所说的,你们在幕后分享利益就是了。当然,你们也有权派代表出任公司高层职位,监察公司的运作。可以加入董事会。也有权投票。”

此话一出,对方代表又懵了,他们开始重新估量无暇这个黄毛丫头。

第三十五章

随想一直在寻找丁丁。他知道,丁丁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因为他的财产大部分都是投资项目,想要变卖,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

终于,丁丁又开始在这座城市里出现。可能是由于手里掌握了随想那张光盘,有恃无恐。随想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边多了两个保镖,随想索要财产不得,还被那两个保镖一通暴打。

随想痛定思痛,他知道通过正常手段是无法取回财产的。他突然想起有一次丁丁跟自己在电梯里的时候,电梯突然坏了,丁丁吓得浑身哆嗦。丁丁告诉他,小时候由于犯错,被母亲在大衣柜里关了一个多小时,从此对密闭的空间有极度的恐惧。

随想去找了黑道的朋友,就是送白露露去南美的那些人,授计给他们。

不久,丁丁就被那些人抓了起来,带到南汇海边的一个原始沙滩旁。沙滩上有一间小屋子,废弃已久,四周方圆几里路都没有人烟。他们将丁丁关在那个屋子里面,屋子里有一个大衣柜,他们将她绑上,放在大衣柜里,不告诉她出了什么事情,只是一日三餐正常供应。

两日之后,随想去找了丁丁。

丁丁被放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丁丁,丁丁……”随想的声音平静而且热烈。

丁丁睁开眼看到随想,一脸茫然的表情,她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随想。

“丁丁,我是来救你的!”

丁丁此刻已经无法分辨随想的话是真是假了,恐惧已经牢牢占据了她的心头:“原来你是来救我的,我才知道,原来你才是对我最好的……”说着,丁丁想要向前跨步,向随想伸出手去。

随想却向后一退:“我可以救你出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你说……”

随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一支笔,放在丁丁面前:“签了它,我就带你出去。”

“这是什么?难道是我的遗嘱么?”丁丁以为随想是在开玩笑。

“签吧,对你没什么损失。是你拿走我的东西,它们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我不过是把它们要回来。”

丁丁大骇,连连后退两步,瞪大了恐惧的眼睛:“原来是你把我抓来的,随想,你简直是个魔鬼!”

随想不生气,反倒嘿嘿笑:“究竟是谁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套出我的密码和私章的?跟你比起来,我纯洁得像是一个天使。”随想语气突然一变:“你到底签不签?我耐心有限。我还要告诉你,我明天就要去美国了,有可能要待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人会每天保证你一日三餐的,一定不会让你死去。我要让你在这个小屋子里住十年、二十年……”

丁丁听了这番话,一下子崩溃了,爬着来到随想的面前:“我签,我签,你放我出去……”她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想看清楚签名之后,继续冷冷地问:“那张光盘呢?”

丁丁这个时候已经克服了恐惧,她明白,如果把光盘交出去,随想一定会杀了自己。于是她开始装糊涂:“什么光盘?哦,那个东西,我从银行出来就把它扔了!”

随想恶狠狠地瞪着丁丁:“我告诉你,你最好老老实实把光盘交出来,否则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会照办!”

丁丁牙一咬,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真的丢了!我要那个光盘能有什么用呢?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随想狐疑地看着丁丁,挥手将守在门口的人叫了进来。

“再关她十二小时,然后送她走!”

说罢,他再不停留,拿着公文包火速离去。身后是丁丁恶毒的咒骂……

由于跟美国银行的谈判以失败告终,美国方面只能通过连城欠款的几家银行来对连城施加压力,不得已,段老太太带着已经可以看得出身孕的无暇去找瑞士cps银行的总裁洛先生。

段老太太希望洛总裁可以从连城的角度出发,对于连城大额债务重组期限进行延期处理。没有想到一向支持连城的洛总裁这次居然也表现出爱莫能助的样子。

“对不起,我们毕竟是一家公司,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此话一出,基本上就等同于直接拒绝了。

段老太太还不死心,希望能够打上友情牌:“你就看在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上,再通融通融吧。”

“我实在无能为力!董事局会给我压力。”

无暇眉毛一扬:“看来奶奶你看错人了,现在厉家只剩下老人和妇孺,在商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还说洛先生是热心人,不过,现在看来他和其他商场打滚的老狐狸也没啥分别!”

洛总裁微微一笑,洞悉了无暇的用心:“厉小姐,到了如今这样的时刻,激将法一点儿作用都不会有的。”

无暇被说破,脸上腾地红了起来。

洛总裁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们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更加积极地去寻找愿意合作的财团,而不是跟我们这些银行纠缠。要知道,商业行为是不可能讲人情的,否则我们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不然,索性放手,将连城交到债权人或者银行手里。”

无暇冲口而出:“不,连城不能没有……”

“那就赶紧加把劲吧,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祖孙俩面面相觑,知道这里不会有她们想要的结果,只得讪讪离开。

随想由于脑子里淤血未散,会经常性地发作,一旦发作,就头痛难耐,只有打含有吗啡的止痛针才能解决问题。于是随想跟家谦接触频繁,他只有这个途径才能弄得到止痛针。

家谦之所以愿意帮助随想,是想规劝随想回到连城,将自己的资产注入连城,帮助连城东山再起。可是无论家谦如何劝说,随想都不为所动。

丁丁又被关了十二小时之后,精神出现恍惚。随想将她送到精神康复中心。随想认为万一丁丁查看过那张光碟,知道里边内容的话,就太危险了。但是他又不想背上人命,不能杀死丁丁,因此把丁叮和进精神病院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无论丁丁将来说些什么,大家也可以将其认为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

网雅何须大,书香不在多

第三十六章

家谦为连城的事情日夜奔波,寻找可能的融资渠道。而连城上下此刻几乎陷入停顿状态,人心惶惶,不知道连城哪天就会突然被迫清盘,或者由他人执掌。

终于,在家谦的不懈努力下,通过他的老同学认识了美国亚历山大公司年轻的运营总裁。在几次并不涉及连城的接触之中,家谦发现wilsontong是个谦谦君子,为人处世相当有分寸,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连城或许可以走出困境。

很快,wilsontong通过家谦的牵线搭桥,跟连城开始了接触。无暇抓住wilsontong喜好中国古代字画的特点,专攻他的软肋,终于,wilsontong同意给连城一次谈判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随想又出现了,想要从中搅局。wilsontong看中了一幅唐寅的《夏日山居图》,无暇表示可以想办法帮助wilsontong让此画的主人割爱。wilsontong当下答应,只要无暇能帮助他购得此画,他将认真考虑注资连城的事情。

无暇一番辛苦,最后竟然发现段老太太居然是画主的恩人。二十年前,画主的妻子临盆,画主送妻子去医院,没想到天降大雨,车子又坏在半路,马路上连个能帮他们的人影都见不到。幸好此时段老太太驾车经过,二话不说将两人送去医院,母子才得以平安。最后由段老太太出面约见了画主一家,画主为报段老太太的恩情,割爱转让了那幅唐寅的《夏日山居图》。

无暇将此图送给了wilsontong。wilsontong当即表明已看过无暇给他的计划书,认为这个计划大有可为,表示愿意注资连城。唯一的条件就是注资之后,连城的最高决策人必须由注资方委任。无暇和段老太太为救连城于水火,不得不答应了这个条件。签约完毕,他们以为连城从此可以翻身了,却没有想到一个更大的噩耗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原来wilsontong跟随想是旧相识,两人在美国的时候过从甚密。这次wilsontong到中国挖掘市场,早早就通知了随想。随想跟wilsontong合作上演了唐寅古画的一出戏。

家谦趁着无暇情绪大好,向无暇示爱。无暇何尝不明白家谦的情意,只是她依旧对随想有不可割舍的感情,再次拒绝了家谦。段老太太劝说无暇,既然不能跟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就跟最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并且还拿出她爷爷的事情作为例证。可是无暇依旧坚持,不愿再草率步入第二次婚姻。

连城得到注资,开欢迎新股东的大会,没想到,一个极大的意外出现了。步入会议室的并不是wilsontong,而是随想和王滔。

随想和王滔告诉段老太太,他们已经买下了亚历山大公司中国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成为亚历山大中国分公司的最大股东。换句话说,他们也接手了连城的大部分股份,成为连城的最大股东。

段老太太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当场昏倒。

段老太太再次中风住院,医生表示情况不容乐观。此时随想追上门来,表示愿意跟无暇无条件离婚。

王滔多次在随想面前表现出低血糖的严重病情,随想提出要跟王滔签署一个补充协议。协议规定,如果两人之中有任何人出了意外不能再继续作为股东,其所有连城股份必须由另一方全部接手。随想告诉王滔,这是为了不分化他们的股份,免得一旦两人的股份分散之后,段老太太又成了连城的最大股东,必然享有决策权。王滔早已对随想车祸之后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自然不会反对这样的补充协议。

只是,王滔万万没有想到,随想回到连城,不是为了继续报复厉家,而是想要帮助他们东山再起,并且致王滔于死地。此刻,随想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随想本人,所有的人都被蒙在鼓里。随想早已得到了医生的证实,自己的情况每况愈下,即便是做手术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随想不敢冒险,他想要通过最后的努力,帮助连城,帮助无暇……

段老太太经过医生的全力治疗,又有无暇和家谦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醒了过来。

随想借口无暇要接段老太太出院,没有通知无暇会议改期。在会议上,随想提出要把浦东那块地的发展计划改为建立一个娱乐王国,虽然遭到了鲍总在内几乎所有公司老臣子的反对,随想却一意孤行。

无暇赶到后,更加激烈地反对随想的计划。

“你别忘了,那块地并不完全属于连城,还有一半的股份在厉家手上。”

“哈哈,这个不是问题。你们手上的那些股份也抵押给了银行,只要还款期限一到,就可以变卖。我们现在已经在跟银行接洽此事。”

无暇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阻止随想和王滔的疯狂行为,只得退出会议室另外想办法。

无暇郁闷地坐在办公室里,却看到电脑上传来一个陌生的邮件。邮件的主人叫做长腿叔叔:无暇,不用惊讶,我是你的朋友,连城的决策权转到他人手上,你心中难过,却又无能为力,请不必自责,你已尽了力。现时,你在公司的情况是进退两难、身不由己。可是硬碰,只会两败俱伤!无暇,想成功,先要学习放手,让时间去验证一切。保留实力!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会成功的!

无暇不解。这个人既然有心开导自己,为什么又要隐瞒身份?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进来的竟然是随想。

随想诚恳地对无暇说:“在公在私,我都想给你一个劝告。无论如何,怀孕期间,心理生理上都不能应付太大的压力。而且奶奶年纪大了,身体欠佳,也需要人陪伴。我觉得,你还是回家照顾她吧。”

无暇以为随想想要将其逐出公司:“谁是你奶奶?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叫她了!而且,你哪里会有什么好心,你无非想要赶我离开公司,不再跟你作对罢了!”

随想不气不恼,从容地说:“我们是真金白银入股连城,没必要搞破坏,弄垮它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叫你离开,只是想让事情进行得更顺利!”

无暇仔细考虑,觉得随想的话也有道理,并且自己和奶奶确实需要休息调整,于是答应了。

无暇不断猜测长腿叔叔的身份,认为极有可能是家谦。她跑去找家谦求证,没想到自己前次拒绝家谦,伤了他的心,家谦将她拒之门外。无暇得知长腿叔叔并不是家谦,迷惑不已。

回到家里,律师打来电话,告诉无暇前几日她跟随想办理完了离婚手续之后,随想去找了家谦,对家谦和无暇的关系极尽揶揄,家谦气不过,把随想暴打了一顿。后来,两人分别被带入公安局,调查清楚是家谦暴力伤人之后,公安局对家谦提出了公诉。公诉之后,家谦被斥有违医生的操守,被吊销了行医的执照。无暇这才明白家谦拒绝见自己的真实原因,她四下寻找家谦,却一直找不到……

无暇苦闷异常,想起长腿叔叔,主动给长腿叔叔写电邮:长腿叔叔:你好。近日心绪不宁,倾诉无门,才想起借用你的时间。事缘我的好朋友遇事意志消沉,突然失踪,我却爱莫能助,一筹莫展。此人在我最失意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照顾我,支持我。我欠他的相信很难偿还,希望他能渡过难关,重新振作,除出寄语祝福之外,我也不知如何能帮他。

很快,长腿叔叔回了电邮:无暇,很高兴能为你分忧解难,有些事,有些人,若不懂珍惜,将会是一生中的遗憾……

无暇追问: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如此重视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他当一个普通朋友看待的。

长腿叔叔: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无暇,你求什么?

无暇:从前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如今,是一个真正爱惜我的人!

长腿叔叔:那别再错失良机,你所关心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是要让他重新振作,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这封邮件显示有一个附件可以打开,无暇打开后,发现是一张家谦的照片,照片上,家谦满脸胡茬地躺在天桥上……

无暇再不犹豫,冲出门去,去天桥上寻找心灰意冷的家谦。

无暇取出了段老太太和随缘的那两枚玉戒指,将原本属于随缘的那只交给了家谦。

家谦虽然感到意外,可是也在情理之中:“你考虑清楚了?”

无暇认真地看着家谦的眼睛,使劲点点头。

家谦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伸出有力的臂膀,将无暇高高抱起……

第三十七章

无暇离开公司后,随想按照自己和王滔的决定,将浦东那块地作为游戏王国来进行开发。可是正当他们开始翻整那块地皮的时候,却传来了在工地上挖出唐三彩的消息。

随想大骇,急忙赶去工地。随想虽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王滔,可是王滔见到随想挂断电话后脸上露出的严峻表情,就知道一定发生了很大的事情。他跟随想接触这么久,还从未见过随想会大惊失色。

工地上挖出了几件唐三彩!对于一块正在积极动工的工地来说,这的确是个极其有害的消息。一旦在某个地方发现了文物,这块地皮就会被国家机关监控起来,所有的项目开发都要暂停。可是连城的工程已经立项,停顿的话会损失巨大,难怪随想要大惊失色了。

随想和王滔商量之后,决定将这个消息隐瞒起来,他们根本无法承担这样的损失。可是消息很快还是泄漏了出去,国家文物部门很快找上门来。

两个年轻人手持国家文物部门调查员的介绍信找到随想和王滔,告诉他们是来调查文物真伪的。

调查员小郭喝了一口秘书泡好的茶,慢悠悠地开口说:“听说你们工地上挖出了几件唐三彩?”随想和王滔只得承认。小郭又说:“听说数目不少啊,我们担心挖下去的话,会有更多的发现。”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在这期间,此处开发的工程需暂时全面停止,我们怕还有更多的文物会受破坏!”小郭一语定音,随想和王滔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调查员走后,两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商量对策。

“这事情有关部门已派人插手,没法不曝光。政府会封锁整个范围,然后做挖掘文物的工作,相信浦东发展项目将要无限期搁置了!”随想看着王滔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心烦气躁。

“我们几经辛苦,走了多少冤枉路,才夺得浦东那块地皮发展的项目,偏偏就好事多磨!”

“谁会想到那里竟有出土文物呢!”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事情的曝光。”王滔似乎胸有成竹。

“你说得轻松,怎么可能?!”

“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

随想看着王滔终于落进自己设计好的圈套,心里有一丝喜悦,但是脸上纹丝不动:“你的意思是……?”

“只是两个小小官员,看样子一年薪水也不多。”

“贿赂官员,罪名不轻啊。”

“这种事我又不是头一次干!”

“好,那你去办,我从来没做过,什么门道都不懂!”

两人达成一致,决定由王滔亲自出面去贿赂那两个调查员。

王滔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决定了贿赂的数额之后,立即致电给那两个调查员。

小郭和小杜很快赶到了王滔跟他们说好的酒店,三人进了一间包厢。王滔见两人到了,连忙起身让座看茶,吩咐服务员上菜。等菜上齐之后,他让服务员到外边去。

王滔站起来,给每人递过去一支香烟,陪着笑说:“实不相瞒,有件事情关乎我公司的生死存亡,恳请两位帮忙!”

小杜和小郭互相对视,眼中有些迷惑,又有些笑意。

王滔从身后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很大的文件袋,推到两人面前:“小小意思,请笑纳……”

小郭想要看看公文袋里是什么,小杜拦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请两位将报告略事修改一番,那些所谓的文物其实都是些赝品,也不知道什么人那么无聊,埋在工地上的。”

小杜这才拿起那个公文袋,打开一看,里边全是一叠叠的百元大钞。“呵呵,王老板很舍得花钱么!”王滔陪着笑脸,以为自己得手了。没想到小杜将公文袋往桌上一扔,包间的门突然打开,冲进来几个公安。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一张拘捕令:“王滔,你涉嫌贿赂政府官员,现在你被捕了。”

王滔见到此番景象,面色煞白!

随想知道了王滔被捕的消息,只是微微一笑,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计算得无比精密,他知道王滔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选择贿赂那两个调查员,而工地上出现的唐三彩其实是他自己放下去的。等到王滔被捕,他只要找个人出来认领,就说是之前自己为防被盗,埋在工地里的就可以了。而那些唐三彩其实是上个月在广东拍卖的那一批,只要认领者能够出示这些文物的证明材料,政府部门就会相信他的话,从而给工地施工放行。

在连城,随想单方面宣布将王滔开除,并请律师按照他跟王滔之间的协议,买下了王滔所有的股份。

无暇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即跟长腿叔叔通了电邮。长腿叔叔告诉无暇,这整件事情,十有八九出自随想的手笔,一定是随想设计的。长腿叔叔还说,这样一来,厉家便有机可乘。无暇不明白,虽然王滔被捕对于连城而言,是一个好消息,可是他们如何有机可乘,却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无暇跟家谦商量此事,家谦也迷惑不解,反而对长腿叔叔产生了怀疑。趁无暇不在,家谦偷偷跑到无暇的房间,无暇的电脑没有关闭。家谦扫了一遍无暇和长腿叔叔所有的邮件,没有发现这个人有什么阴谋。想了许久,家谦干脆跟长腿叔叔通上了电邮。

家谦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自己是谁,然后询问对方的姓名。长腿叔叔却不肯告诉家谦,只是说自己绝对是他们可信的朋友,等到适当的时候会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家谦还想再问,对方却不再回答了。

王滔被保释出来之后,左思右想,觉得最有可能就是随想陷害自己。他去公司找随想,却被随想的秘书拦在门外。王滔忍无可忍,拨开秘书,一脚踹开了随想办公室的门。

随想听到一声巨响,就知道一定是王滔进来了。他镇定地放下手中的电话,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王滔。

“王先生,干吗那么暴躁?”

“别来猫哭耗子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都是你干的好事!”

随想做出一脸愕然的样子:“我?哈哈,我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你约见那两个调查员之前我们一直在一起,而你去了之后我一直在和公司的高层开会。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安排这些事情。你自己想想清楚,不要因为被捕就跟我乱发脾气!”随想说着把脸沉了下来。

王滔无言,可是他还是不死心,还想试探随想:“我觉得你就是想将我一脚踢走,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连城最高决策人了!”

“好,既然如此,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你自己想好你自己的路,何去何从自己选择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赶我走么?”王滔有些气急败坏。

“这是你今天说的唯一一句正确的话,按照连城的规章制度和我们签署的协议,你现在已经不是连城的人了,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要是我偏不走呢?”

“那我只有请保安上来了!”

“你敢!”王滔的气势已经落了下风。

“你认识的随想难道还有什么是不敢的么?”随想冷冷地说,随即摁下通话器的按钮,“叫保安上来!”

王滔见此,恨恨地说:“你够狠!”说罢悻悻离去。

王滔刚刚走出去,随想就瘫软在座椅里,目光呆滞。

王滔回去之后,气急败坏地叫来自己的助手,问叫他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我们已经查到了丁丁的下落!”助手毕恭毕敬地说。

“找到了?她在哪儿?”

“我们从银行方面侦查,丁丁的所有财产都给了随想,原来她被随想弄进了精神病疗养院。”

“难怪不见她好些日子,随想真是神通广大啊!知道是哪间精神病疗养院吗?”

“知道。”

“好,马上去见她!”王滔自言自语:“她一定是抓住了随想什么把柄,随想才会这样对她!我要反客为主,必须从丁丁身上入手!”

王滔见到丁丁之后,几乎绝望,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丁丁早已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不但目光呆滞,而且连行动都有些障碍了。王滔不死心,试着在丁丁面前提起随想的名字,果然,丁丁有了一些反应。

王滔继续试探:“你不记得随想了么?他可是你的仇人啊,他欺骗了你,夺走了你的青春,夺走了你的财富,还将你送到这个鬼地方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丁丁的眼中逐渐射出了怒火:“对,随想是我的仇人!”

王滔看到丁丁有了反应,继续说到:“你想报仇吗?”丁丁点点头。王滔又说:“你知道他什么秘密,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丁丁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王滔,眉头紧蹙,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半晌之后,正当王滔几乎失去耐心时,丁丁却开口说话了:“找张江,1234……找张江,1234……”

王滔不明白,继续追问。可是丁丁始终就是这一句话,翻来覆去地在嘴边唠叨。王滔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得离开。

在回去的车上,王滔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句话,“找张江,1234……这是什么意思呢?”

开车的司机突然插嘴说:“是不是张江高科?”

王滔一拍大腿:“他妈的,老子光想着张江是个人,怎么没想到会是个地点呢?掉头,去张江地铁站!”

在张江地铁站1234号储物箱里,王滔取得了那张光盘。

看完整张光盘之后,王滔大惊:“这个家伙,居然将他和我之前那些不法交易的所有资料都存在这张光盘里,看来是早有预谋想致我于死地啊。不过现在子矛为我用,他凭借来要挟我的东西也可以成为我的武器。哈哈哈哈,真是天不绝我!老子要是没事就罢了,要是有事,我也要你随想给老子陪葬!”说完,王滔一通狂笑。

第三十八章

随想坐在办公室里,突然秘书电话进来,说王滔要见他。随想暗自想着,王滔这次不像上次那样暴躁了,似乎很平静的样子,按照他的性格,如果遇见没有把握的事情一定不是这样,难道他是有备而来?

王滔进来之后,果然一脸笑盈盈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王先生有何贵干?”

王滔不回答,只是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张光盘,在随想面前晃了晃。随想大骇,他知道,那张光盘里不光是自己那些非法交易的证据,而且还有关于白露露的一切,包括自己将白露露安排到南美洲的事情。前段时间发现了白露露的尸体,公安局正在调查此事,如果光盘泄漏,公安局一定会很快找上门的。

但是随想很快镇定了下来,想着自己反正也是赎罪之身、将死之人,也没有必要去管那张光盘上的事情了。想到这里,随想完全不怕了,但还是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你想怎么样?”

“嘿嘿,你怕了么?原来随想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不要太得意,要是你把光盘泄漏出去,你也难逃其罪。”

“没错,这上边记载的事情我多半都有参予,可是商业罪案最多关个十几年,而你呢?私下将白露露送到南美,而且白露露现在已经死了,恐怕等着你的将是谋杀的罪名吧?”

“你就痛快点儿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随想你就有这个好处,做事够爽快!你知道的,我年纪不轻,又重病缠身,我不想坐牢,一天都不想。你要是一定要我坐牢的话,那么我只有鱼死网破。”

“继续!”

“好!我跟律师商量过,我会否认知道此事内容,说一切都是你的计划,是你叫我去那里,交出贿赂对方的钱,我只是你的代罪羔羊!”

“哈哈,果然是老谋深算,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把所有的罪过推到我一个人的身上。”

“相信我,这对你也有好处,你还年轻,几年牢狱之苦,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总比被以谋杀罪名起诉的好。即使谋杀罪名不成立,数罪并罚,你就算不死也要判个无期。”

“看来我也没有反对你的筹码!”

“嘿嘿,知道就好!自己想想清楚,用几年的牢狱换来以后的平静生活。如果你同意,我明天会叫律师来办理股权的转让手续。你坐牢了,就不能担任连城的股东,这是你之前跟我说的。但是钱我会照样给你,等你出来了,不用工作也可以吃喝玩乐一辈子了!”王滔哈哈大笑。

随想脸上阴晴不定、青红交加。王滔更加得意,狂笑不已。不想,王滔笑着笑着,脸上却露出痛苦的表情,慢慢委顿下去。王滔开始伸手在西服口袋里乱摸,随想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找药。随想大步上前,从王滔的口袋里取出王滔的“回魂丹”,王滔绝望地看着随想。

王滔开始挣扎,嘴里不断向随想讨饶,让随想给他一颗药。随想不为所动,将手中的药从窗口扔了出去。王滔的表情渐渐开始绝望,完全是一副将死之人的木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想估计差不多了,就摁响了保安铃。等到王滔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公安局检查了王滔的尸体,证实是由于低血糖致死。但是法医同时提出了一个疑问——通常一个严重低血糖的病人,如果发病的时候能够及时补充糖分,就可以避免暴死。即便身边没有糖,如果旁边的人能够及时将其送到医院,也是可以避免死亡的。也就是说,低血糖病人从发病到死亡应当有一个相当长、足以送到医院的时间,按照随想秘书叙述的情况,王滔一直在随想的办公室里,随想也没有出来过,那么随想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将王滔送到医院。可是为什么随想将王滔送到医院的时候,王滔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呢?

为此,公安局的廖队长去了连城,找到随想,想要随想提供更加全面的材料。

随想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难道你们认为是我杀了他么?”

廖队长赶忙解释:“哦,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例行公事罢了。法医已经证实,王滔的确死于他的病,我们只是奇怪,为什么你送他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按说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的。”

“这个问题你最好不要问我,去问医生!”随想冷冷地站起,表示送客。

公安局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调查。他们从王滔的私人医生口中得知,医生曾经多次嘱咐王滔随身携带糖制品,以免发生不测。可是搜遍尸体全身,也没能发现任何糖制品。公安局不由得对随想产生了怀疑。

无暇、家谦和段老太太得知了王滔的死讯,一方面暗暗高兴,另一方面也替王滔悲哀。谁曾想到,一个曾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之人,居然说死就死了。

随想接手了王滔的股份,成为连城的最高决策人。但是出乎无暇意料的是,他暂停了浦东地皮的发展计划,而将其搁浅下来。

“随想居然会放弃娱乐王国的计划,不知道他又在转什么念头!”无暇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段老太太。

段老太太也觉得诧异:“不管如何,计划暂停,对于我们厉家总是有好处的。这个随想,真是高深莫测啊!”

“至少我们现在获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好人一边的。”

“随想……随想……”段老太太怎么都想不通,只能念叨着随想的名字。

医院打来电话,说段老太太的全身检查报告出来了,家谦连忙去取。

家谦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随想出车祸时的主治医师,家谦便向他询问随想的身体状况。

“情况非常糟糕。他脑子里有残留的淤血,我一直劝他及早动手术将淤血取出,可是他始终不肯。他自己不签字,我也无能为力。”

“他不肯做手术的原因你知道么?”

“我跟他说得很坦白,这个手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成功,或许他怕死在手术台上也说不定。”

“可是,他这样拖下去,万一淤血扩散,也有可能随时暴毙啊!”

“这个我也跟他说了,但是他依旧不肯动手术。照我的经验来看,通常只有两种病人不肯动手术,第一是有心愿没有完成,第二是一心求死。”

家谦不明白,如今的随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还要放弃自己?他将自己的疑问跟无暇说了,无暇也觉得莫名其妙。

家谦有个猜测,但是他没有告诉无暇。他担心无暇会觉得他的想法过于奇怪。他开始觉得那个长腿叔叔很可能就是随想,因为长腿叔叔对于连城、还有厉家、甚至家谦本人都熟悉异常,而他们身边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家谦觉得,随想是为了补偿厉家的损失,故意投向王滔那边,伺机帮助厉家夺回连城,之所以要化名,一定是担心厉家的人不肯接受他。

第三十九章

无暇和家谦的婚礼如期举行,本来他们打算办一个简单的婚礼就可以了,但是段老太太不同意。段老太太认为现在全世界都认为连城即将倾覆,如果婚礼再不铺张一些的话,外边的人肯定会认为无暇带着身孕偷偷嫁人了事。段老太太让无暇和家谦为了厉家的声誉着想,无论如何都要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让世人看到厉家可以屹立不倒。

教堂里,无暇再度穿上洁白的婚纱,牵着家谦的手,接受牧师和所有人的祝福。随想赶到婚礼酒席现场,想要献上自己的祝福。

无暇看到身着礼服的随想步入酒店,脸上立刻升起了怒色。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无暇手指门口。

“我只是想讲几句话,讲完我就走。”随想很诚恳。

“你会有什么话要讲?除了你那些莫可名状的谎话。随想,你要是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请你立即离开!”

随想显得很痛苦,但是他明白,所有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我这次来,只是想要为你和家谦献上我最真诚的祝福。我可能要永远离开这里了!”

无暇愕然,但是很快对随想的话嗤之以鼻:“你又在说谎了,你刚刚取得连城的绝对控制权,你会离开?鬼才会相信你的话。”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真的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随想低下头,看着无暇突起的小腹:“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这个用不着你管,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也不会告诉他有你这样的一个父亲。”

随想眼里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灰一般的孤独,还有绝望。“好吧,既然你如此恨我,那我不打扰了。”说着,随想指指身后摆放的一只皮箱:“这是我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无暇不肯要:“谁稀罕你的东西,拿走!”

“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结婚礼物,请一定收下。祝你们白头到老!”说完,随想也不管无暇要不要那个礼物,掉头欲走。

家谦不忍,走上前,握祝烘想的手:“谢谢你!”边握手便用眼神暗示无暇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无暇不为所动,她拉过家谦的手:“我们不要理他,走!”说罢拉着家谦欲往酒店内走。随想无奈,只得离开。走之前,他丢下一句话:“你们一定要把这个皮箱收好!”他走了,再不回头!

走出酒店大门,强烈的阳光照在随想头上,他一阵眩晕,鼻子里滴下几滴鲜血。随想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但强自撑着,靠在墙边。

“不行,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做。”随想倚着墙走到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开车而去。

酒店内,家谦走过去,拿起那只皮箱。

无暇依旧坚持不要这份礼物,她认为随想绝不会这么好心送什么礼物给自己,可能又是他的一个阴谋。可是家谦还是打开了皮箱:里边赫然是做了极好防撞措施的两块玉雕,向家的传家之宝傲雪玉龙和厉家的传家之宝浴火凤凰!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惊愕地看着这一对玉雕。

无暇注意到箱子里还有一个文件夹,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份授权文件,上边早已签好了随想的大名。这是一份将连城百分之六十股份全部无偿转让给无暇的授权书,授权书旁边,还有一张贺卡。

无暇心情沉重地打开贺卡。这是一张新婚贺卡,上边很漂亮地画着两个小人,一男一女,男的像极了家谦,女的像极了无暇,一看就知道是特意定做的贺卡。贺卡上有几行手写的文字:无暇,我知道我错了。但是,这不是一个可以用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过错,我已经不奢求你和奶奶原谅我,只希望可以将功补过。我知道自己错了之后,悔之晚矣,即便将我所有的财产都注入连城,也无法弥补连城的损失,连城依旧资不抵债。无奈,我只得假意跟王滔合作,来骗龋蝴的财产,只有这样,才能还清连城欠下的巨债并使得连城东山再起。幸而,这一切我终于做到了!这里有一份授权书,上边已经写明了我将我手上所有连城的股份都无偿转让于你,你只需要签上你自己的名字,这份授权书就生效了。另外,傲雪玉龙和浴火凤凰本来就是一对,现在,我将它们全部交付于你,希望它们可以永远不要再分开了。最后,祝你幸福快乐!后边的落款是长腿叔叔。

无暇看完,泪水无声地滑落,原来,自己一直在误会随想,想想刚才自己那样对待他,脑海里一片混乱。

“我前几天就猜到长腿叔叔可能是他,这是他借以赎罪的方式。”家谦无限感慨!

“这个孩子,知道错了就好,为什么不早跟我们说清楚呢!”段老太太也已老泪纵横。

无暇大叫一声:“随想!”,追出门去。

门外,早已没有了随想的身影。

随想还是没能走到公安局,半路上,他就觉得不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下了车,靠在车身上,掏出手机给公安局的廖队长去了电话。

“廖队长么?”随想的声音虚弱至极:“王滔的确是我故意拖延时间才死的,我还夺去了他身上用以救命的药。我现在愿意自首!”

廖队长连忙问:“你现在在哪儿?”

随想没等说出自己的位置,就昏了过去。廖队长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叫着,却没有了回音。

无暇冲出酒店,家谦追出来,开着车载上了无暇,沿着马路寻找随想的车子。

“他一定开不远,我们开快一些一定可以追上他。”家谦好言安慰着无暇,无暇却突然惊叫一声,她看到了路旁停着的随想的车子,也看到了靠在车旁昏迷的随想。

家谦将车子停了下来。无暇冲下车,大声叫着随想的名字,可是随想却什么都听不见。两人合力将随想送到了医院,经过紧急抢救,随想终于恢复了神志。

随想虽然醒了,可是他的视力几乎完全衰退了,眼前一片模糊。医生告诉无暇和家谦,必须马上给随想动手术,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无暇毫不犹豫:“医生,我是他的前妻,我可以替他签署手术同意书么?”

医生很为难,家谦连忙解释:“随先生在本地没有任何亲属,他的亲人早已不在人世了,我们是他最亲近的人。如果我们不帮他签,他的手术就永远都做不成了。”

最后医院考虑到随想的视力已经完全无法观看手术同意书,只得同意让无暇签署。

手术很快开始进行,无暇和家谦一直紧张地站在手术室外,等着消息。

手术很顺利,随想在阎王殿门口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但是由于拖延的时间太长,脑内的淤血虽然基本清除了,可是眼球后边依旧残留了一部分。也就是说,随想现在的视力几乎为零,什么都看不见。

无暇再去探望随想的时候,却被几个公安拦在了门外,廖队长告诉无暇,随想涉嫌谋杀,现在不能探视。无暇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老太太就像是预见到了一般:“我早就知道,白露露的死一定跟随想有关,只是没有想到,他为了帮助连城夺回之前的产业,居然还害死了王滔。虽然王滔罪有应得,可是他也不该搭上自己呀。像王滔那样的人,天会收他的!”

很快,随想的案件就公开审判了。一审判决随想谋杀王滔罪名不成立,谋杀白露露罪名不成立,但是误杀王滔罪名成立,过失导致白露露死亡罪名成立,私下拘禁丁丁导致丁丁精神失常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处随想死刑,立即执行。

随想心无所念,打算不上诉。但是无暇告诉随想,自己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随想想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为了拖延死刑执行的时间,他提出上诉。

一个月后,二审判决也下来了,维持原判,执行死刑。

此刻随想已经被转移到普通的监狱里看管,而且判决已下,亲属朋友可以探望。无暇和家谦一同去看望随想。

“你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无暇看着消瘦的随想,心有不忍。

“昨晚彻夜未眠,我彻底想通了。我这一辈子,都被仇恨二字牵着走了。我一生自恃聪明,却反被聪明所误,以为可以随意摆布命运,没想到却害了自己,更加害了深爱着自己的女人。”

“随想,你不要再说了。我和奶奶都已经原谅了你,你不要再想了。”无暇忍不住哭了出来。

随想转脸看着家谦:“家谦,你是个大好人。我这一生做错的事情实在太多,现在悔悟了想要赎罪,却已经太迟了。我给你提个要求,我想在我死后,将我全身的器官都捐献出来,留给那些需要的人们。家谦,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将此事办好!也算是我回馈给这个社会的一点点微薄之力!”

家谦使劲点头,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第四十章

“无暇,能让我听听孩子的声音么?万一我的时间不够,看不到孩子了,能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只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无暇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她腆着肚子走到随想身边。狱警本觉不妥,这是不允许的,可是看到此番情景,也不忍阻拦他们。随想跪在无暇面前,将耳朵贴在无暇的肚子上,认真地听着里边发出的声音。

“我听到了,听到了,是孩子的心跳声。这孩子,心跳得这么有力,一定是个顽皮的孩子。”随想想要笑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泪水不住地向下淌着。

“随想,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他永远都是你的孩子。”

随想沉思了半晌:“好吧,就叫他向善吧,不管男女,都可以用这个名字。希望他长大以后不要像他的父亲一样,要堂堂正正做个好人!”

经过无暇和家谦的不懈努力,加上郭律师的帮助,他们向法院提出了让随想死前看一眼自己孩子的要求。法院权衡再三,终于允许随想到医院做治疗手术,以帮助他恢复视力。

家谦嘱咐帮助随想做手术的医生,一定要尽全力帮助他恢复视力,这是他这辈子唯一可以见到自己孩子的机会了。

随想手术的当天,无暇和家谦都来到了医院,在离手术室二十米远的地方,他们神情紧张地等待手术室里的消息。这天,距离无暇的预产期不过三五天的时间了。由于过度紧张,无暇感到一阵头晕,家谦抱住了摇摇晃晃的无暇,却发现无暇的双腿之间流下了鲜血。

医生将无暇送到另一间手术室里,经过检查,确定无暇要早产。

最终,院方跟家谦和无暇达成了一致,立即进行手术,这样还有可能保住婴儿。

“医生,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个孩子,他的父亲就快被执行死刑了,他想要在死之前见到自己的孩子。”无暇躺在病床上,不断跟身边的大夫和护士说着。

医生沉重地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无暇,答应一定想办法让大人孩子都没事。

随想的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医生们用微创技术替随想清除了眼球后边残留的淤血。就在随想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无暇那边经历了艰险,也顺利地将孩子从子宫中取出。孩子被取出来的时候,呼吸微弱,全身青紫,被放进氧气箱之后,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呼吸,活了下来。

几日之后,法院准许随想和无暇在医院里见面,让随想见见自己的孩子。可是随想此刻眼睛上依旧蒙着纱布,什么都看不见。无暇便让家谦抱着孩子贴在随想的脸上,让随想感受自己孩子的温度。

随想轻声对无暇说:“无暇,你知道么?在我丧心病狂实施报复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我的设想稳步进行,可是,只有一点出了意外。”

无暇看着随想,不明白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说这些:“什么意外?”

“那就是,我真的爱上了你!”

说完,病房中的三人都已泣不成声。就连孩子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大哭了起来……

七天之后,到了随想可以拆除眼睛上纱布的时间,大家都很期待,期待随想能够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此时,距离随想被执行死刑的时间,仅仅剩下三天。

没有想到的是,随想眼睛上的纱布被拆下之后,却只能看到眼前一团模糊的白光。医生告诉他们,这是正常现象,多数病人在做了眼部手术之后,需要三天到半个月的时间来逐步恢复视力,几乎从来没有哪个病人能经过这样的手术之后可以立即看到这个世界。大家震惊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无暇和家谦又开始四下托人,希望法院能够再次延缓执行死刑的时间,法院却表示再不容情。家谦想要帮随想再次提出上诉,却被法院告知,这已经是终审判决,不能再上诉。随想开始感到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真的犯了这么大的错,老天要惩罚我,甚至都不让我在临死前看一眼自己的骨肉么?”随想绝望地在狱中大喊。

三天后,随想被戴上手铐脚镣,即将押赴刑场。就在被推上囚车的一刹那,随想却突然感受到了阳光的刺眼,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太阳,惊异地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模糊地看清这个世界了。虽然视线还是很模糊,就像是一个高度近视的患者没戴眼镜的状态一样,但是他可以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了。

随想一把推开搀扶的狱警,大叫着:“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快帮我通知无暇,我要看看我的孩子!我要看看我的孩子!”随想被三个狱警牢牢地按在地上,不住挣扎着,嘴里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最终,狱方还是决定通知早已等候在监狱门口的无暇,让其带着孩子到监狱里给随想看一眼。

随想接过无暇手中的孩子,凑到自己面前,仔细地看着孩子的脸。那是一张完美无暇的粉嫩的面孔,如天使一般纯净,不沾染世间一点尘埃!

“哈哈,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这是我的孩子,他长得很像我!不,应该说,长得很像我和无暇!这就是我的孩子!”随想几乎疯狂,抱着向善不住地亲吻,吻遍向善的全身。

随想平静下来,将孩子还给无暇。无暇已经流干了泪水,只是深情地看着随想那曾经让她如此深爱的脸。

“谢谢你们!我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

尾尾章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随想将所有股份都交还给了无暇,连城很快重振声威,再次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

连城企业的一切业务都已恢复到正常轨道。段老太太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功宴。宴会上,段老太太表示要宣布两件大事。

“各位同事,今天召集大家到这里,我要宣布两件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段老太太:“第一件事,我正式把董事长与行政总裁两个位置,交给厉无暇女士,我的孙女。”众人鼓掌。“第二件事,就是我,厉段胜男,在服务连城六十年后宣布正式退休。”众人再次鼓掌。

无暇在掌声中站起,面带微笑,环顾四周。

鲍总拿着一个小盒子,走到段老太太面前。

“我代表全体员工,向老董事长赠送纪念品。”

段老太太接过那个小盒子,看到在场的人都含笑看着自己,就从容地拆开盒子,看到一根纯金打造的小柱子。

“这是……?”

鲍总笑着说道:“这根柱子的意思是,老董事长您永远是我们连城的一根擎天柱!纯金的质地表示我们连城几十年来在业内创下的最为纯净的品质!”

会场内,掌声雷动,段老太太眼眶立刻湿润了。她将那根小小的纯金柱子紧贴在自己的胸口,神态安详,脸上挂着沉迷的微笑,思绪翻滚。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仿佛电影一般在老太太的眼前闪过,那里边,有向随缘,有段长智,有厉军,有杜晓彤,有谢肖山,有向随想,有段无暇,有顾家谦……还有许多跟连城有着割不断渊源的人们。如今,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良久,段老太太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走了出来:“无暇,奶奶对你有十足信心,你以后可以把连城领导得很好,风雨后的玫瑰,必定会长得更加茂盛。”

无暇微笑地看着自己年迈的奶奶:“奶奶,您永远是连城的精神象征。我一定不会令您失望的!”

“无暇,你对大伙儿说几句吧!”老太太让到一旁,坐在了椅子上。

无暇走到会场中央:“好。我由今天起接掌连城,为了一洗过去一年多连城的风风雨雨给外人一种积弱不振的形象,我决定重新执行当日我们的环保城计划。”

众人一愣,随即纷纷鼓掌。

“浦东那块地,我们要将其发展成为环保城,两年内完成。二十万平方米的实用面积,启用之日,将会成为我们连城的新总部与业务发展的里程碑!”

所有人都拼命鼓掌,段老太太赞许地看着无暇,满意地微笑,觉得这个孙女终于真正长大了!

两年后,一座崭新的环保城在上海浦东悄然竣工。没有过多的宣传,没有盛大的媒体报道场面,只有一个年轻女子,牵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抱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伫立在环保城的入口处。

女子久久眺望着城内的景象,脸上满是泪水。

许久,女子牵着那个孩子一同走进了大门,门口的警卫向这名女子致敬:“董……”女子挥挥手,牵着孩子向环保城内最高的建筑走去。

走到那幢最高的建筑的顶楼,女子放开了牵着孩子的手,跪在了地上。

她打开手中的盒子,将盒内的粉状物四处抛洒。

风吹过,那些粉末迎风而上,撒遍了环保城的每一个角落。

“来,孩子,向你的父亲问好!”

孩子乖巧地站在女子身边,好奇地看着母亲将盒子里的所有粉末都撒向空中。

孩子好奇地问:“是爸爸么?为什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来?”

“孩子,你的父亲他已经死了,他是一个好人!这是你父亲的骨灰,他将永远跟我们的环保城同在!”

孩子懂事地点点头,伸出小手,在盒子里抓了一捧骨灰,学着女子的样子,向天空抛洒……

天空湛蓝,蓝得没有一丝瑕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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