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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支配者》 第三十四章 约克家族的“钞能力” 杰弗里站在原地，默默心想：那恐怕还要等很久呢！ 就在这时候，杰弗里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开口道： “对了，艾伦，今天早些的时候，你们家族的人给你送来了一件东西。那时候你不在，我就把它放在了你的桌子上。” 艾伦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在自己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体积不小、形状细长的包裹。 “多谢！” “举手之劳。”杰弗里笑道。 随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艾伦坐到了书桌旁边，开始拆包裹。 包裹里装着一根手杖。 这根手杖通体由紫檀木打造而成，雕刻着精美的纹饰图案。而在它的杖头，还镶嵌着白银和珠宝，似乎在以一种低调的方式向世人展示其主人的财富。 俗话说，“手杖是绅士最好的防身武器”。 艾伦提起手杖，试着掂了掂，发现其重量和韧性都刚刚合适，很轻松就能挥起来，在空气中发出“嗖嗖”的声音。 除了手杖之外，包裹中还装着艾伦父亲威廉伯爵寄来的一封信。 父亲在信中这样写道： “艾伦： “几周不见，你期末考试感觉怎么样？难度大吗？有没有遇到不会做的题目？…… “最近这段时间，外边局势可乱了。尤其是昨天晚上月全食发生后，光明教会就如临大敌一般，发布全面通缉令，要求逮捕所有信仰黑暗之神的异教徒。 “艾伦，你独自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话，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 “这根手杖是给你防身的。 “它由布雷登王国著名炼金师詹姆斯·瓦尔德先生亲手打造，全国限量十件，我买了三件，你们兄弟三人一人一根。 “它通过镶嵌秘银和魔力宝石，构造出了一个独立的魔法阵——不仅可以精准控制力度，还能发射风刃。哪怕不会魔法，也能轻松使用。 “倘若有人想要对你不利，你千万别一味容忍，拎起手杖打他就是，一切后果我帮你担着。 “反正世间大事小事，没什么是钱摆不平的。但不管怎样，你一定要让那些混蛋们知道，约克家族可不是能随便招惹的。 “……” 艾伦认真地读完了父亲这封信，只觉得难以置信。 他万万没有想到，威廉伯爵竟然会像批发大白菜一样，买了三根价格昂贵的限量版炼金手杖，只为了给儿子们拿来防身。 更何况，这根手杖的制作者，还是大名鼎鼎的炼金大师詹姆斯·瓦尔德。 要知道，这位瓦尔德先生，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身份——魔动蒸汽机的发明者，又因此被称作“蒸汽之父”。 如果说，布雷登王国日渐繁荣的魔法文明，离不开魔法师们一代代的不懈奋斗；那么炼金师这个人数稀少的群体，更是其中的中流砥柱。 他们把秘银、魔力宝石等材料炼制成魔法物品，在其上绘制魔法阵，使得普通人也能在炼金产品的帮助下，动用超凡力量。 与此同时，他们也可以为魔法师们炼制辅助装备——像法杖、魔法戒指等等，都是炼金师们的手笔。 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炼金发明，便是瓦尔德大师的魔动蒸汽机。 它可以持续不断吸收虚空中的魔力，将其转化为热能，对蒸汽机的锅炉进行加热。待其中的水沸腾后，便能持续不断产生蒸汽，推动机械进行活塞运动。 魔动蒸汽机的发明在整个王国的范围内引起了强烈轰动。 起初，它被运用在工厂中，在大规模取代人力的同时，也大幅提高了生产效率； 随后，伴随着蒸汽机车、蒸汽游轮、蒸汽浮空艇的发明，布雷登王国的面貌焕然一新，国力迅猛增长，很快便成为了位面第一强国，并拥有上百个次级位面作为殖民地。 也正是在魔动蒸汽机被发明出来之后，贵族、资本家、魔法师们才真正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与光明教会分庭抗礼。 这是一个开拓与扩张的年代，也是一个矛盾重重的年代。 作为这个年代的开创者，“蒸汽之父”詹姆斯·瓦尔德虽然仅仅只是七级魔法师，但他在魔法史上的地位绝不亚于任何一个传奇法师。 目前，他的每一件新发明，基本都能在市场上被炒到天价。 而这一回，十根由瓦尔德亲手打造的限量版手杖，就被艾伦的父亲威廉伯爵买来了三根—— “还真是财大气粗啊！”艾伦由衷感慨，对自家“便宜老爸”的“钞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随后，他便照说明书中描述的那样，右手握紧这根紫檀木手杖，心念一动，便听到“嗖”地一声，一道风刃破空而过，穿过了寝室的窗户，把窗外的树叶劈得粉碎。 杰弗里站在一旁，看到这样的一幕，默默叹了口气。 他想：魔法炼金物品果然比传闻中更可怕！唉，就算艾伦这混蛋不好好学习，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也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啊！ ………… 与此同时。 当艾伦在寝室里忙着研究新“玩具”的时候，坎布里奇大学的教授们、讲师们、助教们已经全部聚集在一起，开始批改学生们的期末考试试卷。 “这一回，法师塔那边说，希望我们批改试卷严格一些，”教微积分的老教授站在众人面前，声音洪亮地说道，“毕竟，在这批学生中，将会诞生十位未来的魔法学徒，甚至说不定还会有人成为真正的魔法师！” 众人点头称是。 怀着“骨头里面挑鸡蛋”的心态，教员们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开始审查学生们的试卷。 每一道题目，在第一位教员批改之后，还要交给第二位教员进行复查——如果两位教员的给分差距过大，还需要第三位教员来进行审核。 正如老教授常常说的那样，魔法师们是王国的未来，而身为教员，他们要对未来负责。 就这样，在之后的几天内，教员们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寸步不离，夜以继日地工作着。 而他们笔下的一个个数字，悄然间便宣判了学生们未来的命运—— 是加入法师塔一步登天，还是继续在社会上蹉跎岁月，都在教员们的一念之间。 ………… ps：第二更求推荐票！ 第三十五章 紧张的招生过程 一周之后，坎布里奇大学的教员们终于在精疲力尽中，批改完所有学生的考卷。 直到这时候，他们终于可以对照名册，查看每个学生的分数和排名，并从中挑选出一批排名靠前的，递交到法师塔。 “这回又有人要补考了。”一位教员拿起一份学生试卷，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谁？还是约克家族的那个臭小子吗？” 艾伦以前考试常常不及格，已经在学校出了名，以至于教员们刚一听到“补考”这个词，立即便想到他。 “不，这一回不是他，是个叫杰弗里的小子。” “哦，那艾伦·约克运气可真不错，竟然擦边上了及格线！看来光明女神是眷顾着他的。” “是啊，他可真幸运。” “那这回谁是第一名呢？” “第一啊，还没有排好。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八成又是霍华德了。” “霍华德啊……我记得自从入学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哪一次不是第一名。坎布里奇大学的奖学金，都快变成他一个人的生活费了。” “……” 教员们一边整理试卷，一边讨论考试结果。很快，他们便把前一百名的试卷整理出来，单独放作一堆。 “这一堆都得寄去法师塔？” “废话。魔法天赋这种东西，并不是考试考得好就会有的。接下来，法师塔还会给他们安排魔法天赋测试，在那之后才能决定最终的人选。” “唉，真羡慕这批年轻人，有生之年还有成为魔法师的机会。” 与此同时，有个教员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瞥了一眼摆在最上方的第一名的试卷。 “是谁？霍华德么？”旁边的人问道。 “不是，是……不，不对，该死，我一定看错了。”那人揉了揉眼睛，如是回答。 ………… 这批人的名单很快便被寄到了法师塔。 法师塔效率也挺高，不到一日，便对名单进行了确认。 随后，法师塔转告坎布里奇大学，他们将在三天后派遣招生团队过来，对学生们进行天赋测试。 法师塔方面还专门发布通告提到：“……默林斯阁下对这次招生非常看重。这一回带队的，是他的学生莱丝·罗斯女士…… “……另外，著名炼金大师、‘蒸汽之父’瓦尔德先生年岁已高，希望趁这个机会物色一名学生，作为传承者。因此，在天赋测试过程中，我们除了传统项目外，还会专门考察学生们在炼金术方面的潜力……” 毫无疑问，法师塔的通告令人深感震惊，很快便在坎布里奇大学校园、乃至于整个布雷登王国境内引起广泛讨论。 一方面，法师塔塔主默林斯刚刚晋升为传奇法师，而且是这个位面仅存的传奇法师，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对当前局势产生极大的影响。 而莱丝·罗斯作为其学生和得力助手，常常被视为默林斯对外的代言人。 她亲自来到坎布里奇大学，无疑传达了一个这样的信号：默林斯阁下对这次招生寄以厚望。 “默林斯阁下会不会为自己也找一个学生？” “也许吧……不过如果有谁能够成为默林斯阁下的学生，那可太幸运了！位面唯一传奇法师的学生……这含金量……啧啧………” “……” 另一方面，“蒸汽之父”詹姆斯·瓦尔德先生想要找一个传人的消息同样轰动了整个布雷登王国。 如果说，魔法工业成就了这个日新月异的兴盛时代，那么炼金师们便是这个时代的开创者和构建者。 只不过，成为炼金师对天赋的要求，要比一般的魔法师更加苛刻——精准的魔控能力，卓越的元素感应能力，以及远超常人的创造力、细致度和毅力。 毕竟，在绘制魔法阵过程中，所有图形与符号必须画在正确的位置，稍有错漏，便很可能功亏一篑，甚至魔力失控，酿成大祸。 比如几年前，一位老法师在绘制“火球发射法阵”时，因为少画了一个关键符号，被几个失控的熔岩火球轰死在自家院子，尸骨无存。 正因如此，炼金师的数量极为稀少。 每一位炼金师，都会成为资本家、贵族、乃至于王国政府争抢的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更是近乎成了财富的代名词。 “蒸汽之父”詹姆斯·瓦尔德先生在布雷登王国享有盛誉，但以前从来没有收过学生。如今，他亲口表示想要找一个传人，那是否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布雷登王国又将多出一名优秀的炼金师？ 就这样，整个布雷登王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一次招生上。 ………… 对于学生们而言，等待考试结果的日子极为难熬。尤其是在法师塔发布通告之后，他们更是心急火燎，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晚上躺在床上也辗转反侧。 就连艾伦，尽管他对自己的考试信心十足，但在周围人的传染之下，也感到有些紧张，脑子里常常冒出一些“我会不会没有写名字”、“我会不会忘记誊写答案了”、“我会不会少写了一个符号”……此类的问题。 唯一能够放宽心态的，是杰弗里。 反正杰弗里早就知道，自己这一回考试肯定不及格，根本不可能参与法师塔的招生。这样一来，他反倒心情格外轻松，整天溜去校外游山玩水，然后从外面搬回一大堆零食，跟艾伦一起分享。 “你肯定没问题的，”杰弗里对艾伦说道，“错过像你这样的人才，一定是法师塔的损失。” “承你吉言。”艾伦笑了笑。 就这样，在这紧张的气氛中，预选名单出来了。 因为坎布里奇大学对学生的隐私权非常看重，所以他们并没有张贴榜单，更没有在榜单上写学生们的分数和排名，反而仅仅只是给每个学生寄了一封信，在信中告诉他们结果。 “走吧，我们去信箱取信！”艾伦对杰弗里说道。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宿舍的一瞬间，便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喊叫： “啊！不！这不是真的吧！” 听到这声音，杰弗里摇摇头，默默评价道：“疯了一个。” ………… ps：求推荐票！ 第三十六章 结果 发出尖叫的那人叫做吉米。 艾伦和杰弗里沿着楼梯走下去，便看到吉米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失魂落魄地蹲在墙角，脸色白的吓人。 “和你一样，吉米也很想去法师塔，”杰弗里在艾伦的耳边小声说道，“他一直都在为之努力，但很可惜，他没有你这么幸运。” 艾伦默然。 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受到了竞争的残酷。 人们往往只会关注聚光灯下的少数幸运儿们，却忘了在他们背后，究竟还埋藏了多少失败者的枯骨。 他本想上前去安慰吉米几句，却被杰弗里阻止了。 “我亲爱的魔法师先生，”杰弗里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在这样的心境下，吉米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话音落罢，便拖着艾伦朝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在两人即将走到信箱旁边的时候，他们又因迎面撞上了另一个人。 “嗨，霍华德！”艾伦笑着打了个招呼，“看你这高兴的样子，又有好消息想告诉我？” 霍华德推了推眼镜，把手头的信封在艾伦面前晃了晃，说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嗯，让我猜猜……好消息是，你被选中去参加法师塔的天赋测试了？” 霍华德点了点头：“没错。” “那么坏消息呢？”艾伦接着问，“难不成是你反悔了？” “怎么可能？”霍华德摇了摇头，“唉，实话实说吧，这一回，我的第一名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变态抢了。” 说罢，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艾伦一眼。 艾伦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对于这个“变态”的身份，他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 穿过挤挤嚷嚷的人群，艾伦和杰弗里终于来到了信箱旁边。 “谁先？”杰弗里笑嘻嘻道。 不过，见艾伦没有理会自己，他便自顾自地拆开了信封。 “果然，补考通知单，”杰弗里自嘲一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就说这一回我会不及格。” 艾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随后，他便也打开信箱，拆开了属于自己的信件。 杰弗里凑过脑袋，和他一起阅读信上的内容。 但几秒钟后，杰弗里突然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似的，一动不动。 “怎么了？”艾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艾伦，你确定这封信是寄给你的？” “是啊，上面写着我名字。” 听到这话，杰弗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过身来，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艾伦，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么，恭喜你了，大魔法师艾伦·约克先生——从倒数第一到正数第一，你的经历可以拿去写成小说了。” ………… 与此同时，法师塔。 当坎布里奇大学的学生们正在为考试结果或是欢喜、或是忧虑的时候，魔法师莱丝·罗斯和她的团队正在为招生工作做最后的准备。 此时此刻，莱丝来到了“蒸汽之父”詹姆斯·瓦尔德的魔法实验室，打算对他找传人的要求做最后的确认。 她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听到这话，莱丝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极为凌乱的实验室，堆满了奇形怪状的机械设备、魔法材料和五颜六色的药剂罐子。 不远处，一个烧瓶正在魔法火焰的烘烤下喷吐着紫色的烟雾，弥漫在整间实验室里，使得莱丝的视野变得朦胧起来。 而在地面上，还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破烂的金属零件和打碎的药剂瓶。因为实验室的主人懒得清扫，就任由它们变成了行走的障碍物。 莱丝一边小心翼翼地迈步，一边默默心想：看来传闻是真的，瓦尔德老前辈果然已经几个月没有出过这间实验室的门了。 只见瓦尔德老头子坐在实验台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一个烧瓶，就算莱丝走到他的身边，他也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他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法师袍，灰白的头发像是干枯的稻草，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洗过了。 “你再等一分钟，让我把这个小试验做完。”瓦尔德开口道。 莱丝点了点头，听从他的吩咐，默默站朝一边。 然而，五分钟后—— “砰！” 瓦尔德面前的烧瓶突然像沸腾一样，涌起大量气泡，随后骤然炸开。 顿时，液体飞溅，火光四射。 在强光的照射下，莱丝一时睁不开眼睛。 不过，她仍然记得给自己施了个魔法保护罩咒语，避免火星和药剂贱到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身边传来疯狂而兴奋的喊声： “我成功啦！我成功啦！” 只见瓦尔德老头子从火光中蹦了起来，像个孩童似的，开心得不能自已。 看到老头子的袍子上又多了几块污渍，莱丝默默摇了摇头，心想：老前辈真是醉心研究，居然连魔法护罩都不弄一个，也不怕自己出事儿。 想到这里，莱丝不得不默默感慨，瓦尔德先生能在一次又一次危险实验中活到现在，还真是运气逆天啊！ 待瓦尔德终于冷静下来，莱丝便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瓦尔德先生，非常抱歉，尽管我和我的团队都很想帮您找到一个合适的学生，让您的知识得以传承下去，但是我们不得不遗憾地说，您对这个传人的魔法天赋要求实在是太高了。恐怕我们就算找遍整个位面，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符合您要求的。” “可我感觉我的要求并不高啊，”瓦尔德皱起了眉头，“‘优秀’及以上的魔法天赋，不弱于我的魔控能力和创造力。我觉得这并不过分。” “可是……所罗门公爵的小女儿，天赋评级为‘优秀’的赛琳娜，连她都被您否决了。我真想不出有什么人比她更优秀。” “赛琳娜·所罗门的魔法天赋确实不错，”瓦尔德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但她缺少一种敢于打破常规的勇气。” “可是您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 “我确实没有见过她，”瓦尔德承认道，“不过，当我得知她愿意服从父亲的命令、与比她年龄大二十五岁的斯科特侯爵签订婚约时，我就知道，她除了天赋高一些之外，和其他的贵族少女并没有什么两样。” ………… ps：求推荐票！ 第三十七章 艾伦的崇拜者 实话实说，对于瓦尔德这番话，莱丝其实并不赞同。 在她看来，赛琳娜·所罗门作为一个贵族女孩，在享受了家族带给她的诸多便利与特权之后，她也有义务为家族服务。 而联姻，便是她能够给家族创造的最大价值。 至于那些平民小子和贵族女孩爱得死去活来的故事……抱歉，莱丝只在剧院里见过。 但是，介于瓦尔德老头子的身份，她仍然很礼貌地说： “瓦尔德先生，贵族之间的联姻，是布雷登王国数百年来的传统。作为一个普通女孩，赛琳娜是无力反抗这样的传统的。” 但瓦尔德仍然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我要的传人，可不能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我要的，是规矩的粉碎者，是技术的变革者，是敢于无视一切传统和规矩的勇士！他要有超越时代的眼光，他要有挑战权威的决心，他要有献身魔法的精神。我希望，他可以继续我未完成的事业，从根本上改变魔法界的观念，让魔法能够真正为大多数人服务——” “——先生，我理解您对自己的传人有很高的期望，”莱丝很无奈地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但是，像您这样能够以一己之力开创一个时代的人才，可能一百年都不会有一个啊！” “但是——” “——但是，我还是真心建议您，再考虑一下赛琳娜小姐。只要您肯选择她，她和她的父亲都会永远铭记您的恩情。” 瓦尔德仍然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实验室里一片沉寂。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瓦尔德终于从身旁的抽屉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匣子。匣子里光影交错，看上去如梦如幻。 “好吧……这东西叫做‘元素魔匣’，里面装着等量的光元素和暗元素，可以通过用意念来控制，”瓦尔德把匣子递给莱丝，同时说道，“你招生的时候，记得把它带着去，拿给学生们自由发挥。 “如果有人能够折腾出令我满意的结果，我就选他作传人； “如果所有人都不能令我满意，那么……我就听从你的建议，选择赛琳娜·所罗门。” 莱丝接过匣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替法师塔和赛琳娜谢谢您！”她说道。 随即，她转过身，小心跨过地面上的各种障碍物，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瓦尔德疲惫地坐到椅子上，望着莱丝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先贤说的对，思想太过超前，就会没有朋友。 世界这么大，却根本没有一个同道中人能够真正理解他想法，更别说能够继续他未完的梦想了。 “唉，人生真是寂寞啊！” 瓦尔德苦笑一声，再次忘情地投入到魔法实验之中。 …………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在万众瞩目之下，魔法天赋测试的日子终于到了。 莱丝·罗斯把自己的助手派去了奥斯福德大学，自己则亲自来到了坎布里奇大学——毕竟，默林斯阁下曾经亲自交代，要重点关照那个叫艾伦·约克的学生，不管他的测试结果怎么样，都把他招进法师塔。 默林斯当时是这么说的：“如果他的天赋能达到‘良好’，我就非常满意了；如果能达到’优秀‘的话，我就倾尽全力教导他；如果能达到’天才‘级别………” 说到这里，默林斯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那么我的预言魔法后继有人了。” 莱丝把默林斯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她知道，默林斯在担任法师塔塔主这些年，虽然收了不少学生，但因为天赋的局限，默林斯从未把自己的绝学——“预言术”，传授给这些学生们。 比如莱丝自己，就算在默林斯的教导下，把火系魔法臻至化境，也从未得以窥见预言术的真谛。 她曾经一度以为，默林斯的预言术要失传了。 “也不知道艾伦·约克那小子能否符合要求，”她暗暗心想，“虽然说他写了一篇五星评价的论文，但‘天才’级别的天赋，可是几百年才会有一个的啊……” ………… 艾伦并不知道，默林斯究竟在自己身上寄予了怎样的期待。 此时此刻，他和杰弗里一起，按照信件上的指示，来到了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 魔法天赋测试将在这里进行。 在这之后，十位幸运儿将在万众瞩目之下，成为法师塔的新学员。 “紧张吗？”杰弗里笑着问道。 “有一点。”艾伦诚实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他现在已经成了魔法师，但魔法天赋这东西，毕竟决定了他未来的发展潜力。 在魔法师们的指引下，学生们排成一列，耐心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安排。 然而，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名穿着长袍的年轻魔法师大声喊道： “你们谁是艾伦·约克？” 听到这话，艾伦感到有些纳闷，并不知道这位魔法师为什么突然找上他。 不过他还是走出队伍，说道：“我就是艾伦·约克。” 他本以为，这位魔法师之所以叫住他，是因为想给他进行天赋测试。 但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艾伦的预料。 只见那名魔法师仿佛见到偶像一样，露出一脸狂热的表情，闪电般地冲到了艾伦的面前，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了纸和笔，递给他，同时激动地说道： “偶像，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是法师塔的三级魔法师莱斯特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求帮忙签个名吧！身为魔法学徒，却能写出五星评价的论文，甚至得到了默林斯阁下的关注，那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位魔法师喋喋不休，让艾伦耳朵都快起了老茧。 直到这时候，艾伦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那篇关于精神力魔法的论文，竟然在法师塔掀起了难以想象的惊涛骇浪。 他苦笑一声，接过莱斯特斯魔法师递过来的纸和笔，默默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来，等他通过测试，去了法师塔之后，真的没法像现在这样继续保持低调了。 ………… ps：求推荐票！ 第三十八章 不一样的测试 莱斯特斯魔法师在拿到艾伦的签名之后，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但他的这一番举动，却让艾伦的同学们目瞪口呆，感到难以置信。 “什么？那个魔法师居然认识艾伦·约克？还找他要签名？我怕是在做梦吧！” “不……不可能……我一定看错了……” “我觉得……换做艾伦去找魔法师要签名，那还比较正常。” “听那魔法师的话……似乎艾伦之前写过一篇论文，还在法师塔得到了很高的评价？他……他真的是我认识的艾伦吗？” “实话实说吧，当艾伦那天在微积分课上回答问题的时候，我就怀疑过，真正的艾伦·约克已经死了，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 众人议论纷纷，望向艾伦的眼神，也变得与以往不太一样了。 “对了，艾伦，”就在这时候，霍华德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你以前在家的时候，做过一次天赋测试？” “没错。”艾伦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流程？” “这个啊……”艾伦想了想，回答道，“帮我做天赋测试的魔法师拿出了一个水晶球，叫我把手放在上面。过了几秒钟，水晶球没什么反应，魔法师便告诉我父亲，我的精神力太弱，没有学魔法的天赋。” “听上去并不复杂的样子，”霍华德评价道。然后他话锋一转，接着问，“只是……你连魔法论文都能写出来，怎么可能没有天赋呢？” 艾伦笑着回答：“这是秘密。” ………… 几分钟后，莱丝·罗斯魔法师走到了大礼堂的最前方。 看到她的身影，学生们很快便停止议论，安静了下来。 “天赋测试马上开始。你们中最优秀的十个人，将拥有进入法师塔的资格。” 她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学生们无不屏息凝神，静静等候着她接下来的指令。 至于霍华德，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等待着她从怀里掏出传说中的水晶球。 但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因为现实往往比想象更加离奇。 只见说完这番话后，莱丝向前走了一步，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学生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这一场景感到无比震惊。与此同时，对魔法的渴望也更胜往昔。 不过，接下来他们发现，消失在他们面前的，并不仅仅只是莱丝一个人。 而是整座大礼堂。 以及大礼堂中的所有人。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孤零零地站在一片乳白色的雾气之中，周遭白茫茫的，看不见周围的环境，更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仅有一串长而狭窄的石阶，飘浮在雾色之中，延伸至远方。 一切如梦如幻，仿佛仙境。 这时候，莱丝·罗斯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他们的耳边： “出发吧，年轻人们。台阶一共三千级。法师塔将选择率先登顶的十个人。” ………… 谁也没有想到，法师塔今年会突然改变测试的规则。 对此，很多学生们一时不知所措。 尤其是不少富家子弟，曾经针对性地对水晶球测试做过准备，私下里了解到不少或真或假的技巧—— 比如“在测试时回忆一些愤怒的事情，可以使精神力的测试结果偏高一些”。 他们好不容易把情绪酝酿好，就等着测试的时候集体飙演技，结果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见鬼的事情。 “水晶球呢？水晶球呢？” “我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故事都编好了，你居然叫我爬楼梯？” ………… 与此同时，大礼堂中。 围观的师生们同样对此瞠目结舌。 刚才的一瞬间，他们眼睁睁地望着身边一百个学生凭空消失在自己面前，仿佛化成灰一样，彻底不见踪影。 像杰弗里，刚刚还跟艾伦和霍华德勾肩搭背，但转眼之间，大礼堂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们去哪里了？”杰弗里忍不住大声问道。 莱丝·罗斯仍然站在大礼堂最前方，举起一只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大家不必担心，”她解释道，“他们都很安全，不会有事儿的。 “按照默林斯阁下和瓦尔德先生的要求，我们对今年的招生规则做出了一些改变。这些候选人们只是暂时被送到了默林斯阁下的半位面，去那里参与一系列考核。等考核结束之后，他们会被重新送回来。” “半位面……” 听到这个词，众人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啧啧称奇。 在这个位面，已经太多年没有传奇法师了。对于这个词儿，众人都感到有些陌生了。 “真想知道半位面中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少人忍不住想道，“肯定很新奇呢……”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内心的想法，莱丝魔法师右手在空中一挥，便凭空变出了无数悬浮的光幕。 在每一块光幕中，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位候选者的身影，以及他们面前长长的、通向云雾深处的阶梯。 “真是不可思议……” “魔法真是太奇妙了……” 众人再一次忍不住连连感叹。 不过，就在这时候，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光幕中人影的数量，并不止一百个。 反而翻了两倍，甚至还更多一些。 “那些人是哪里来的？”有人指着几张陌生的、并不属于坎布里奇大学的面孔问道。 莱丝魔法师解释：“按照默林斯阁下的要求，为保公平公正，今年坎布里奇大学、奥斯福德大学和贵族子嗣将会在相同的规则下，一起进行考核。” “看来这场大戏越来越精彩了……”杰弗里望着光幕，在心里默默念叨，“艾伦，祝你好运！” ………… 半位面中。 进入法师塔的名额，是先到先得。 因此，候选人们仅仅迟疑了片刻，便按照莱丝的要求，大步流星地朝着石阶走去，生怕落在别人身后。 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进度。 但正因为看不见，气氛才更加紧张。 第三十九章 彭罗斯阶梯 在莱丝宣布了规则之后，霍华德几乎没有犹豫，便直接踏上云雾中的台阶。 他的目的一向很明确。 毕竟，在布雷登王国，作为平民子嗣，学习魔法是他出人头地、并进入上流社会的唯一途径。 既然只有一条路，那他走便是。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能一路向前。 ………… 另一片光幕上，另一个年轻人同样健步如飞，引起了大礼堂里观众们的注意。 “这人是谁？”有人问道，“我怎么不认识？” “是奥斯福德大学的加里布·埃加德，”另一人回答道，“我听说，这人的老家在殖民地，因为父辈立下军功，才得以搬迁到布雷登王国本土。” “殖民地的人也能进奥斯福德大学？还有，他付的起学费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据说，这位加里布·埃加德，在一次出门买东西的时候，碰巧遇见了擅长风系魔法的海斯特魔法师。海斯特魔法师看其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便打算收他为学生。 “因此，对加里布来说，不论是在奥斯福德大学读书，还是今天的考核，都只是走个形式而已。等他进入法师塔，他就会正式成为海斯特的学生。” “真羡慕他这运气！走路都能撞见魔法师。” “不过……既然他今天只是走个形式，为什么还这么拼命呢？” “殖民地的人，因为原本一无所有，所以一切都得拼命争取。拼啊拼啊，也就习惯了。” “唉，虽然听上去很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希望最先登顶的人，是我们坎布里奇大学的。” “别担心，我们有霍华德。再说，现在走在最前面的，也并不是他。” “那么是谁？霍华德吗？” “应该是吧……等等，不对！” “那是个女的，不可能是霍华德！” 听到这话，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把目光转向另一块光幕。 只见此时此刻，在悬浮的光幕上，一道人影一骑绝尘、遥遥领先，把暂时排在第二位的加里布甩开了近百级阶梯。 “她又是谁？” 看到这样的一幕，出于集体荣誉感，坎布里奇大学的学生们都感到有些不快——很明显，这个遥遥领先的少女也同样不是他们所认识的同学。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看她这身价格不菲的衣服，还有远超常人的魔法天赋，在同龄人之中，除了所罗门公爵的女儿赛琳娜之外，还可能是谁？” “原来是她呀！” “就说……除了赛琳娜，这个传说中天赋为‘优秀’的可怕女人，谁还可能领先这么多？” “‘优秀’魔法天赋，竟然如此恐怖！” “可问题是……赛琳娜·所罗门不是已经做过天赋测试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你们应该知道，炼金大师瓦尔德打算从这批新生中，选一个作他的传人。赛琳娜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她对这个名额志在必得。” “唉，看她这势头，我真想不出什么人能比得过她。连霍华德都被她远远甩在后面了。” 说到这里，围观的学生们默默叹了口气。他们真的不想第一的位置旁落人家。 “或许艾伦·约克可以？”沉默许久之后，杰弗里见没人开口，便小声说了一句，“连魔法师都找他要签名了，我想或许他有几分本事？” “艾伦那家伙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他？”听到他的话，学生们开始在众多光幕上寻找艾伦的身影。 不过，当找到艾伦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考核开始多久了？” “五分钟左右吧！” “但……但是，如果我没有看错，艾伦这混蛋，居然还站在原地……还没有出发？他……他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真是浪费名额！” “干脆换我上吧！我就算没有魔法天赋，上一级台阶还是可以的。不管怎样，至少比他强些。” 学生们捶胸顿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 替艾伦着急的，并不仅仅只有坎布里奇大学的学生们。 莱丝·罗斯站在大礼堂一侧，望着光幕上停步不前的艾伦，默默摇了摇头。 默林斯对艾伦寄以厚望，可艾伦的表现却让人着急——这让莱丝深深怀疑，默林斯的预言术可能真的要后继无人了。 “臭小子，你倒是往前走一步呀？”她攥紧拳头，冷冷哼了一声，甚至巴不得钻进光幕里，取而代之。 怀着这样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她也在大礼堂里往前踱了好几步。 ………… 与此同时，法师塔也同样在关注这件事情。 和坎布里奇大学一样，每个魔法师面前都有一块光幕，把半位面中正在发生的事情展现在他们面前。 默林斯慵懒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盯着自己面前的光幕，嘴角微微上扬。 “默林斯，你眼光也太差了吧，”巨嘴鸟站在他肩膀上，言辞一如既往犀利，“随便挑个学生，居然就挑到了倒数第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默林斯呵呵一笑，回应道：“巨嘴，要不我们打个赌？赌我这位学生最后能不能拿第一？” “呱，怎么赌？” “如果他最后拿了第一，你就给我闭嘴一个月。” “如果他没有拿第一呢？” “如果他不是第一，我保证一个月不动用那根法杖。” “一个月不欺负鸟？” “没错。”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和巨嘴鸟定下赌约后，默林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未来的日子真美好。 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享受一个月的安静了。 ………… 半位面中，万众瞩目之下。 艾伦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仿佛神游天外。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赛琳娜·所罗门差不多领先了五百多级阶梯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竟然是彭罗斯阶梯！默林斯阁下可真会玩儿！”他摇了摇头，吐槽了一句。 随后，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在他面前，出现了一条一路向下的阶梯。 延伸至雾色深处，不见尽头。 ………… ps1:求推荐票！另外感谢书友20181121153446788的打赏！ 顺便建了个书友群299958817，欢迎大家来催更（划掉）愉快聊天！ 第四十章 顺流而下 霍华德一口气爬了六百多级台阶后，终于感到精疲力竭，双腿一软，便瘫坐在石阶。 周围云雾飘渺，景色如画，但他却根本没有观赏的心思。 他闭上眼睛，试图尽快恢复体力和精力。 在登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霍华德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威压迎面而来，直接作用在他的精神上，仿佛在排斥他，催促着他放弃。 越往上走，这种威压就越强烈。 于是霍华德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力考核——如果精神力强度达不到成为魔法师的要求，就会在台阶上止步不前，最终被淘汰。 “我不会放弃的，”他在心里反复暗示自己，“我现在已经是魔法学徒了。相比其他竞争对手，我很有优势。” 三分钟后，他的精神力状态已经基本恢复如初。 于是，他便重新站起身来，继续前进。 阶梯上的威压越来越强大。 但霍华德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霍华德那样的精神力潜质。 在考核开始二十分钟后，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选择中途退出考核。 “砰！” 只见光幕上，一个人影再也无法在阶梯上站稳，踉跄着跌倒在地，往下滚了好几级台阶，方才停下来。 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模样，围观的学生们都感觉心疼。 待那人好不容易在台阶上坐稳后，他看了看四周的云雾，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丽莎……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我真的上不去了……”他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他的哭声无疑影响了周围的气氛。 围观的学生们也收敛了戏谑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就在这时候，莱丝·罗斯的声音在白色云雾之中响起：“你确定要放弃吗？如果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你将失去进入法师塔的资格。” 那人缓缓站起身，再次看了眼延伸至远方的阶梯，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不过最终，他咬了咬牙，态度坚决地说道：“我确定。” 话音落罢，那人便消失在了默林斯的半位面中，重新回到了外边的世界。 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幕，也永远地消失了一块。 ………… “咚！” 默林斯的半位面中，一声钟声悠然响起，向众人宣告，有人退出了考核。 听到钟声的人，无不心神紧张，顶着强大的威压，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不过，这钟声只是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几分钟后，它又不断响起，连绵不绝。 “咚！” “咚！” “咚！” ………… 赛琳娜·所罗门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接连不断的钟声，并没有对她的心态造成任何影响。 凭借“优秀”级别的魔法天赋，这条“死亡之路”，对她来说难度不算太大，尚且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大约休息了两三次之后，她终于在众人之前，顺利登上了第一千级台阶。 不过，正当她要继续向前行走之际，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了。不论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再向前行进一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正当她感到疑惑不解之际，一张薄薄的纸从天空中飘落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手心。 赛琳娜接住了这张纸，将其展开，仔细阅读。 然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嘴唇也近乎失去血色。 不知不觉间，她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早已失去了贵族小姐应有的优雅从容。 这是她在参与这次考核后，第一次真正失态。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只有克服恐惧，才能继续向前。”那个声音说道。 毫无疑问，这张薄薄的纸，便是赛琳娜最恐惧的东西。 那是一纸婚约，写着两个名字。 一个是她。 一个是比她大二十五岁的斯科特侯爵。 ………… 不过，赛琳娜遭遇的事情，并没有在围观者中掀起太大的波澜。 因为观众们的目光早已被另一件事情吸引。 “天呐，他怎么在往反方向走？“ “你说谁？“ “还会是谁？当然是艾伦·约克了！“ “他怕是疯了吧！“ “他是不是看见别人领先太多，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希望了，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决定？“ “可能吧……不，等等，不对！这个台阶有问题！“ “什么问题？“ “噢，天呐，我的老伙计！这简直不可思议！在相反的方向上，居然也有台阶！默林斯阁下的半位面可真是神奇！“ “看艾伦走的那么轻松，这相反方向上的阶梯应该没什么阻力吧？“ “何止轻松？简直就是悠闲！如果说其他人是来参加测试的，那么艾伦·约克就是来度假的。“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这个问题的。“ “我早就说过，艾伦很不一般，”这时候，杰弗里再一次以炫耀的口吻说道，“他的论文能够被法师塔看重，证明他肯定有不同凡响之处。” 看他那吹牛的口吻，就仿佛光幕上的并不是艾伦，而是他自己一样。 ………… “在拿到一道考试题时，你需要先知道出卷人的想法，知道他想要考查你什么。“ 这句话艾伦早已烂熟于心。 毕竟前世的时候，从小学到大学，各科老师都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早就让艾伦形成了条件反射。 因此，当他来到默林斯的半位面时，他并没有忙着出发。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纵观全局，先想办法搞懂出题人的心思。 于是，他一直站在原地，凭借强悍的精神力，试图看清楚整个位面的真相。 然后他发现，默林斯竟在自己的位面里搞了一个彭罗斯阶梯！ 彭罗斯阶梯是前世著名的数学悖论，是指一个始终向上或始终向下的阶梯，在此阶梯上无法找到最高或者最低的一点。倘若沿着它向上攀登，会无限循环，一次又一次回到原来的位置。 按理来说，在正常的三维空间中，彭罗斯阶梯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这里毕竟是默林斯的半位面。一切规则都可以由默林斯随意制定。 既然如此，那不论是向上攀登，还是向下行走，都可以到达最后的终点。 就这样，当别人逆流而上时，艾伦顺流而下。 其他人遇到的阻力，对他来说就成了助力。 他步履如飞，速度飞快。 转眼之间，便也快接近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千级阶梯。 第四十一章 恐惧 “这样也行？“ 莱丝的助手是一个叫做约翰·史密斯的魔法师。此时此刻，约翰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艾伦那轻松随意的步伐，只觉得不可理喻。 “实话实说，我也没有想到竟然还能这么操作，“莱丝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既然默林斯阁下这么设计，自然有他的用意。 “况且，如果要看穿迷雾中的真相，那么精神力至少需要达到‘优秀‘水平。对于优秀的人才，我们是允许他走捷径的。” ………… 与此同时，在围观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片片惊讶的呼声。 原因很简单。 因为整整十分钟内，之前遥遥领先的赛琳娜·所罗门竟一直站在第一千级阶梯上，驻足不前，若有所思。 那份婚约是只有赛琳娜一个人才看得见的幻象。所以旁观者们并不知道她忽然停下脚步的原因。 “今年的测试……真有这么难吗？” “连赛琳娜都停下了，肯定难得要命。只是……难道法师塔今年其实根本不想招生，只是想把我们找来玩玩？” “只是玩一玩，需要花这么大的手笔吗？” “默林斯阁下是传奇法师。或许这样的手笔，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 ………… 赛琳娜站在台阶上，听不到观众们的议论。 当婚约落在她手中的时候，她的双手一直在轻轻颤抖。 很多关于过去的记忆，都宛如潮水一般涌向她的心头。 “你是一个淑女。要学会做淑女应该做的事情。”父亲严厉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时候赛琳娜五岁。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趴在窗子上，看见两个哥哥正在练习击剑。她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便偷偷摸摸溜出了屋子，缠着哥哥们教她练剑。 哥哥们一向喜欢欺负她，看她哭鼻子，便把剑抛给她，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但这一切都被她的父亲所罗门公爵大人看在眼里。 公爵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夺走了她手中的剑，把她带回卧室，并冷冰冰地抛下了这样一句话： “永远记住，你是一个淑女。你应该拿着丝绸和鲜花，而不是刀剑。” 年幼的赛琳娜哭得梨花带雨，但父亲却没有理会。 从那以后，那间贴着粉红色墙纸、摆满了漂亮衣服和洋娃娃的卧室，永远地成了她冰冷的囚笼。 ………… “你是一个淑女。要待在淑女应该待的地方。” 十二岁那年，赛琳娜卧室的窗外出现了一座工厂。它有高高的烟囱，常年喷吐黑烟，把蔚蓝的天空染成了灰色。 赛琳娜迷上了那个地方。 她喜欢坐在窗边，听楼下路过的工人们描述工厂中的各种机械——喷云吐雾的蒸汽机，呼风唤雨的鼓风机，炽热耀眼的炼钢炉，声若雷鸣的搅拌机……不知不觉间，便对那乌烟瘴气的工厂、那神乎其神的机械心生向往。 因为好奇，她曾经背着父母，拆了屋子里的自鸣钟，但没有能把它装回来。 因为好奇，她趁着父母不在家，偷偷溜到了隔壁工厂，就想亲自看一眼那些神奇的机器。 在那里，她弄清楚了魔动蒸汽机的运作原理，开始对魔法心生向往。 但工厂的看门人向所罗门公爵泄露了她的行踪。 “这不是淑女该来的地方。”父亲厉声训斥。 从那以后，她便被换到了城堡另一侧的房间。 她的视野中再也没有喷吐黑烟的工厂，只剩下玫瑰花园和青青草地。 社交，舞会，下午茶……便成了她的全部生活。 ………… 光幕上。 就在这时候，众人忽然惊讶地看到，赛琳娜忽然一下子坐到了台阶上，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像一只怕冷的猫一样，蜷缩着，瑟瑟发抖。 “这测试太凶残了！”这是他们此时心头唯一的想法。 他们忽然觉得，之前就被淘汰，似乎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 法师塔。 “蒸汽之父”詹姆斯·瓦尔德停下手中的实验，默默看了光幕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我猜的果然没错。”他自言自语道。 随后，他便再度一头扎进手头的实验中，生怕浪费一丁点时间。 ………… 第二个抵达一千级台阶的人，不是艾伦，而是加里布·埃加德。 正如旁观者们所言，这个出生在殖民地位面的学生早已习惯了通过拼命去争取一切。 因此，在攀登阶梯的过程中，他就像疯了似地，不要命地往前冲。哪怕大汗淋漓、肌肉酸痛、脸色苍白，他仿佛也浑然不觉。 不知不觉间，他登上了神秘的第一千级台阶；然后和赛琳娜一样，他也发现自己不能继续向前了。 “什么鬼？”他暴躁地说，同时狠狠跺了跺脚，“狗屎，坑人啊！” “只有克服恐惧，才能继续向前。”神秘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装神弄鬼的……哼，去特么的恐惧！本人无所畏惧！” 他骂骂咧咧，抬起腿来便打算继续攀登，却重重地撞在一道无形的壁障上，鼻青脸肿，跌倒在地。 然后他听到了云雾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浑小子，跟你说过多少遍，做事要三思，待人要讲礼貌！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暴躁，这样只会跟人拼个两败俱伤、头破血流！” 加里布心头一惊。 他抬起头，看见白茫茫的雾气中，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拎着擀面杖，脸上挂着愤怒的表情，匆匆朝他走来。 然后，擀面杖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砰！” 很疼。 但加里布没有躲。 他怔怔望着云雾里那个中年妇女，眼眶湿润，却忍着没有哭出来。 “妈，我错了……” 他低下头，诚恳地认错。 离开家这么多年，他早已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忘不了小时候母亲用来收拾他的擀面杖。 那感觉，疼在身上，疼在心里。 可他却很难再体会到了。 ………… “天呐，加里布也停下来了！”看到加里布止步不前，围观的人群中再度传来惊讶的呼声。 “见鬼，这楼梯不会是有问题吧！” “还好我没有参加！” “你这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 在这之后，霍华德也站在了第一千级阶梯跟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提步走了上去。 “只有克服恐惧，才能继续向前。”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来吧，我准备好了。“霍华德神色从容，语气平淡。 然而下一刻，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突然开始惊慌失措。 因为他脚下的悬浮台阶突然消失了。 他宛若自由落体一般，在云雾中不断向下坠落。 在强烈的失重感作用下，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丢人的尖叫声。 他默默心想：没错，我最害怕的，确实是“坠落”。 毕竟，他这一辈子，都在努力地向上爬——从贫民家庭，到坎布里奇大学，到法师塔，再到上流社会。 可他却从来不敢想，万一失败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坠落的感觉，太糟糕了。 ………… “真有意思。” 望着面前的光幕，默林斯仍然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面带笑容点评道。 “呱，默林斯，你猜猜你的学生最怕什么？”巨嘴鸟问道，“他已经在第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站了三分钟，就是不肯向上再走一步。我觉得他拿不到第一了。” “嗯，我猜啊，或许他最怕意料之外的变故？”默林斯猜测道，“看他这谨慎的样子，似乎不做够缜密周全的准备，决不肯开始行动。” “有道理，”巨嘴鸟点了点头，“就跟你一样，胆小怕事，优柔寡断。” “我那叫深思熟虑，谨言慎行。” “呸！不要脸！” 默林斯懒得理它。 他仍然聚精会神地盯着光幕。 ………… 光幕里，艾伦摇了摇头，终于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又停下了。 ………… ps：求推荐票！ 第四十二章 人在恐惧中方能勇敢 因为拥有黑色晶石，艾伦的精神力要比一般人强上很多，所以，当他即将踏上第一千级台阶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很可能，他会在这里遇到一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我可以暴力破解吗？”他自嘲一笑。 想到这里，他开始像之前研究“照明术”一样，试图在脑子里建立数学模型，寻找出规则的漏洞，以此破解默林斯的魔法。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 默林斯的魔法实在太过于复杂，可能就算是换作超级计算机，都需要花费好几天才能构建好法术模型，更别说艾伦自己了。 于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选择登上了第一千级台阶。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默默告诉自己。 随后他便听到那句冷冰冰的话：“只有克服恐惧，才能继续向前。“ “恐惧，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考验……只是，我最害怕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艾伦对此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难道是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加班？“ 他自嘲一笑。 预想中声色俱厉的上司并没有出现。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零零星星的小白花点缀其间，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熠熠。 草地上，一群孩子笑嘻嘻地跑来跑去，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空气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艾伦发现自己回到了童年。 他站在草地一侧，默默看着这群愉快玩耍的孩子，内心不由自主升腾起向往的情绪。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他听见自己用稚嫩的嗓音问道。 没有人回应他。 阳光灿烂依旧，孩子们笑声依旧。 只有他独自待在一旁。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显得很冷。 直到这时候，艾伦才意识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是孤独。 ………… 与此同时。 赛琳娜·所罗门仍然沉浸在回忆之中，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作为一个淑女，这是你应该为家族尽到的义务。” 父亲所罗门公爵把婚约放在她的面前，冷冰冰地对她说道。 赛琳娜低下头，望着婚约上写着的两个刺眼的名字。 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今后的人生：结束少女生涯，和一个比她大二十五岁的老头子走进婚姻的殿堂，为其生儿育女，然后在那个老头子死后，早早地戴上寡妇的黑面纱。 她想：原来所谓“淑女”的一生，和坟墓也没什么两样。 “我拒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人生第一次鼓起勇气对父亲说道。 “拒绝无效。”父亲回答。 她自嘲一笑，提起裙摆，朝父亲行了个优雅的屈膝礼，把婚约紧紧攥在手中，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她脸色白得吓人，但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 茫茫白雾之中，霍华德仍然在不断向下坠落。 “年轻人，振作！”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云雾深处低声呼唤。 但在失重状态下，霍华德早已分不清方向。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坠落的速度很快，或许下一秒钟，自己将与地面接触，然后摔个头破血流。 “我做不到。“他答道。 “可你还没有试过。”那声音说。 “不。” “你这是自暴自弃。” “我已经失败了，”霍华德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无力，“我从出生起就在一直向上爬，但山巅太过于遥远。是时候歇歇了。” “记得那句歌谣吗？就是你母亲经常在你身边哼的那一句。” 霍华德思索了片刻，轻声哼了几句：“……树会倒，剑会折，雄鹰亦会从天空坠落；风很急，地很滑，一路大雨滂沱；跌倒了，不用怕，擦干眼泪从头……“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道，”歌谣毕竟只是歌谣，说起来轻松，但究竟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对方沉默了很久，方才缓缓说道：“你要不往下看看？“ “往下？“ “是的。你以前只会一味地盯着山顶看。或许回头看看，你会有些收获。“ “可我害怕，“霍华德声音微颤，”我害怕我一回头，就会回到原点。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总比摔死好。” 说完这句话，对方便再无声息。 于是，霍华德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往下看，只觉得肾上腺正在急速燃烧。 雾气渐渐淡去，地面上的风景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仿佛一张彩色的地图，朝他迎面袭来。 他看见了自己出身的贫民区，母亲穿着灰蒙蒙的裙子，在纺织厂中辛勤劳作； 他看见了自己读书的那所学校，数十名学生分享一本泛黄的教材，流露出渴望知识的眼神； 他看见了坐落在河边的坎布里奇大学，微风吹拂，柳枝摇曳，仿佛一片与世隔绝的仙境； ……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他发自内心深深感叹，“似乎……再从头走一次，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然后他张开双臂。 一阵风吹过，他飞了起来。 ………… 加里布·埃加德跌坐在石阶上，和自己的“母亲”面面相觑。 “妈，你还好吗？”他问，“没人找你麻烦吧？” 母亲拿着擀面杖，摇摇头：“我很好。先管好你自己。” 加里布只觉心头一沉。 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遇到事情只会自己担着，绝不会跟任何人——尤其是加里布说。 “你等着，”他眉头微皱，说道，“等我成为正式魔法师，我就把你从殖民地位面接过来。” 母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先管好你自己。” 想到母亲一个人待在殖民地位面，无人照看，加里布又气得想跺脚。 狗屎！这见鬼的关卡，居然要求他克服恐惧！ 可这样的恐惧，他真的能克服吗？ 呸！ 你这样逼迫我，本大爷拼命给你看！ 加里布站起身，望着那无形的壁障，跃跃欲试。 ………… “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害怕孤独，”艾伦脸上挂着苦笑，站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自言自语道，“毕竟这些年来，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习惯不代表喜欢，”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你渴望朋友，享受被人关注的感觉。“ “说的也是。“艾伦没有否认。 “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声音接着说道，”当你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之后，你的朋友将会被你远远甩在身后，前进的道路上将会只剩下你一个人？“ “那太遥远了，“艾伦摇摇头，“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就请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话音落罢，阳光灿烂的草坪和捉迷藏的孩子一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空旷宽敞的巨大殿堂。 粗壮的立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配上精致的壁画和浮雕，宛若神话传说中神明的宫殿。 殿堂中没有光。 在大厅尽头高高的阶梯上，摆放着唯一一把椅子——居高临下，造型狰狞，令人望而生畏。 艾伦坐在上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围一片安静。 孤寂，是这里永恒的旋律。 “这就是力量的尽头，“脑海中那个声音说道，”你喜欢吗？” 艾伦低着头，神色凝重，没有回答。 但几分钟后，他忽然站起身，眉宇也舒展开。 随即，眼前这沉寂而肃穆的景象，骤然如镜子一般碎裂开来。 “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他问。 “没有，”那个声音回答，“这是唯一的路，你别无选择。” “不，你说错了，“艾伦反驳，”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有人愿意去尝试，自然会有新的路。“ “这样做的人基本都死了，”那个声音戏谑地笑道，“不然，我们怎会称他们为‘先烈‘？“ 艾伦也笑了。 “那还早着呢！”他以轻松的口吻说道，“总而言之，今天我得谢谢你。” “谢我干嘛？”那声音困惑地问道，“我又没有帮你。“ “谢谢你帮我看到了我的恐惧，“艾伦放缓语速，认真说道，“让我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和勇气。” “可是……恐惧和勇气，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 “人在恐惧中方能勇敢，“艾伦回答，”因为心怀畏惧，才会奋力拼搏。“（1） 话音落罢，一切幻象都消失了。 艾伦重新回到了云雾中的阶梯上。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壁障能够阻挡他了。 他迈开步伐，轻快愉悦。 ………… 法师塔，光幕旁。 默林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艾伦的身影，嘴里跟着默默念叨：“没错……人在恐惧中方能勇敢。“ 在他身边，巨嘴鸟“呱呱“叫了几声，问道：”默林斯，你猜对了吗？他最害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默林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默林斯回答，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实话实说，幻境中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见。” “呱，你终于肯承认自己不行了？半位面不是你的吗？你怎么也看不见？”巨嘴鸟以一如既往的嘲讽口吻说道。 “我把‘心灵之镜‘放在了第一千级阶梯，”默林斯解释道，“那是远古时期诸神留下的神器，位阶甚至在传奇之上。每一个靠近它的人，都将获得一次和自己内心对话的机会。如果没有迷失在幻像之中，精神力和意志力都会被大幅度提高。“ “但是，默林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这位学生的精神力强度似乎没什么变化啊……“巨嘴鸟疑惑地问。 “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精神力就已经够强了吧！“默林斯苦笑着摇摇头，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 与此同时，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 围观的学生们同样聚精会神地盯着光幕，仿佛参加考核的就是他们自己一样。 “我们要不来赌一下？“杰弗里忽然小声说道，”目前有四个人站在第一千级阶梯，我们来赌一下谁能率先突破这一关？不用赌太多，几便士就好。“ “好啊，“旁边几个人笑呵呵赞同道，也想找一点乐趣，”你赌谁赢？反正我押赛琳娜。漂亮的女孩子，总得支持一下。” “为了坎布里奇大学的荣誉，我赌霍华德。” 杰弗里想了想，道：“那么我选艾伦·约克。“ “真是个好室友。”其他人笑着拍拍他肩膀。 杰弗里嘿嘿一笑。 他只是觉得，其他人押艾伦的肯定不多。如果艾伦真能领先，那么他将大赚一笔。不过如果艾伦输了……管他呢，大不了叫艾伦自己来付钱就是，反正他有的是钱。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大吃一惊。 就在他话音落罢的一瞬间，他看见艾伦突破了障碍，开始继续健步如飞朝前行进。 “哦，见鬼！“杰弗里在心里骂了一句，”艾伦你这个混蛋，还真是说走就走啊！“ 与此同时，周围几个人都把硬币狠狠地塞进他手里，同时骂骂咧咧，发誓以后坚决不跟杰弗里对赌。 杰弗里摇了摇头。 他暗暗后悔，为什么自己刚才不把赌注说高一点，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发财了——虽然比不上艾伦那个坐拥亿万家产的有钱人，但至少每天在餐厅的时候，不必对价格斤斤计较。 ………… “抱歉，妈，我得先走了。” 加里布·埃加德回过头来，最后再看了“母亲”一眼，便鼓起勇气，大步流星向着那无形的壁障奔去。 作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远在家乡的母亲称得上是加里布唯一的弱点，也是他最为恐惧和担忧的。 但即便如此，他暂时还不能回家。 因为他知道，只有留在布雷登王国，他才可能变得更强；只有他变得更强，母亲才能不被人欺负。 因为恐惧，他必须变得更勇敢。 想到这里，幻境悄然破碎，母亲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加里布终于得以跨过这一级台阶，继续向前。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就算是在幻境破灭之后，他的脑海中仍然回荡着母亲的声音： “臭小子，一定要管好你自己！” 他眼眶骤然湿润。 ………… 霍华德张开双臂，宛若雄鹰展翅，在白色雾气中高高飞起。 因为害怕坠落，他必须高高飞起。 因为害怕坠落，他必须不畏挫折。 转眼之间，他便飞回了原先的阶梯。 他稳稳地落在上面，心有余悸。 幻境消失了。 ………… 赛琳娜站在自己粉红色的、堆满洋娃娃的卧室里。 婚约被她拿在手中。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非常脆弱，只要她轻轻一撕，就会变成碎片。………… （1）出自《冰与火之歌：权力的游戏》。 ps1：二合一大章，四千字，不好断章，就放一起了。 ps2：求推荐票！同时感谢书友火星板栗的1100打赏！ 第四十三章 芝麻开门 赛琳娜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叫做威尔伯特的魔法师突然找上门来，给她做了魔法天赋测试，并发现她的天赋达到了万中无一的“优秀”水平，那么这张薄薄的婚约将会变成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着她今后的人生。 那无疑是她极为恐惧的。 但现在，她终于有了逃脱宿命的机会。 魔法是她唯一的选择。 如果她能顺利地学习魔法，提升等级，成长为能够跟父亲平起平坐的大人物，那么从此之后，任何人都无法主宰她的命运。 她默默上前一步。 婚约变成了万千碎片，宛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在白茫茫的云雾中构成了一道绝美出尘的风景线。 幻境消失，枷锁破碎。 漫长的阶梯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愉快前进。 ………… 法师塔。 在天赋测试开始的这段时间里，“蒸汽之父”瓦尔德一直沉迷魔法研究，不可自拔。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盯着光幕中的画面看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默默感叹道：“这一届的学生似乎挺不错啊。” “乒呤乓啷“地，他手中的烧瓶掉落在地，可他却浑然不觉。 ………… 接下来的道路几乎畅通无阻。 一千级台阶之后，艾伦终于得以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朝着终点前进。 默林斯坐在法师塔的办公室里，静静看着光幕上那道身影，有些期待，又有些欣慰。 在他身边，巨嘴鸟又忍不住开口嚷嚷道：“呱，默林斯，你有没有在后面的台阶上设置什么关卡？” “你猜呢？”默林斯调侃道。 “哼，故弄玄虚！”巨嘴鸟忿忿道。 当然，尽管巨嘴鸟表面上嘴硬，心里却虚得很。望着艾伦遥遥领先的身影，想到自己即将一个月不能说话的悲惨鸟生，巨嘴鸟只觉得无比惆怅，不知不觉便把脑袋埋进了翅膀里。 就在这时候，默林斯轻笑一声，添油加醋地又来了一句：“好吧，我确实还设了一道关卡，不过对于我这位学生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总而言之，巨嘴，你可以死心了。下个月就给我安静点儿吧！” 话音落罢，办公室里发出了一声巨嘴鸟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 几分钟后，艾伦登上了第两千级台阶。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扇厚重而华丽的青铜大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显得古朴而雅致。 此时大门紧闭，仿佛在告诉他“此路不通”。 艾伦微微眯起眼睛。 显然，这又是默林斯设下的另一个关卡。 那么，他该如何打开这道门呢？ “芝麻开门！”他笑了笑，开玩笑似地开口道。 结果如他所料，青铜大门毫无反应。 他自嘲地摇摇头，上前一步，开始仔细研究这道大门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 “默林斯阁下说过，这扇门名为‘智慧之门’，考察的是学生的悟性。在魔法领域里，如果想要成为一位伟大的魔法师，悟性的重要性绝不亚于精神力本身。” 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莱丝·罗斯魔法师向她身边的助手侃侃道。 “一扇门也能考察智慧？”助手显然觉得难以理喻。 “默林斯阁下身为传奇法师，他的手段自然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莱丝说道，“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会要求学生们试着编写一条能够打开大门的咒语。” “编写咒语？正式魔法师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吧？” “凭空写咒语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默林斯阁下肯定会在大门上给他们一点点提示。当然，就算有了提示，这也是个艰巨的任务。我想……他们中最快的一位，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通关吧！” “但我偶像——不，艾伦·约克，他不是已经研究出一条咒语了吗？这对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你听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芝麻开门？这肯定不是最后的答案吧！” “当然不是，”莱丝摇摇头，“就算换做是我老师默林斯阁下，编写一条咒语，至少也要花费十分钟时间。你想想看，艾伦·约克作为一个初学者，肯定再快也快不过默林斯阁下。”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看到了吗？艾伦……他，他已经穿过这道门了！他……他只用了两分钟！” 助手忽然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伸手指着艾伦所在的那块光幕，显然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莱丝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艾伦只花了两分钟，就通过了‘智慧之门’。”助手用颤抖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莱丝不再说话。 她想，默林斯阁下可是五百年一遇的“天才”级别的魔法天赋，但现在看上去……那个叫艾伦·约克的小子看上去似乎还要更强一些。难不成在“天才”与“天才”之间，还有强弱之分？或者说，难道在“天才”之上，还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天赋等级？ 想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良好”天赋，莱丝的心头忽然涌起了深深的自卑感。 ………… 如莱丝所描述的那样，艾伦很快就找到了青铜大门上隐藏的提示。 在大门上门环上，雕刻着很多造型复杂的魔法符号。它们顺序错误，看上去杂乱无章，但艾伦拥有编写咒语的经验，自然知道，如果把它们按照正确的顺序排列，便是青铜大门的开门咒语。 这就需要候选的学生们从这串符号中找到其中暗藏的规律，并与相关的数学模型联系起来。 当然，学生们也可以选择用穷举法暴力破解，把所有可能的排列方式都尝试一遍。 不过，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他们可能需要花费好几个小时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等到那时候，竞争对手们估计已经全部抵达目的地了。 不过正如莱丝的助手所说，这件事情对艾伦来说轻而易举。 他仅仅只是看了这些符号一眼，思忖片刻，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正确的咒语。 他轻声念咒。 青铜大门豁然洞开。 他径直穿过大门，继续向前。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任何障碍能够阻挡他前进的道路。 ………… ps：在飞机上码了一章。还好在十二点前降落了，没有让我断更。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另外，感谢书友吔穌的500点打赏！ ps2：今天临时接到实习公司的通知，要求我明天早上去体检。明天中午应该来不及更新，就两章一起晚上发了。 第四十四章 终点 两千级台阶之后，周围的雾气渐渐淡去，露出了藏在背后的漆黑夜幕，以及点缀在夜幕上的点点繁星。 艾伦沿着台阶，一路向下，只觉豁然开朗，仿佛拨云见日。 每个传奇法师，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的规则。 他知道，周围这片光辉灿烂的星空，便是默林斯的星象法则在半位面中的投影。 万千星辰汇聚成命运长河，象征着芸芸众生各自的宿命。 “快到了。”他暗暗对自己说道。 随即，他加快了步伐。 ……两千九百九十级……两千九百九十五级……两千九百九十九级…… 在此之后，便是终点。 当他登上第三千级阶梯时，强烈的星光顿时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几秒钟后，星光渐渐淡去。 艾伦回过头来，望着自己刚才走过的路，似乎盘曲而上，又似崎岖而下，周而复始，看不见尽头。 整个考核的过程，其实持续不到一个小时。但在艾伦的感知中，却仿佛经历了一生。 他忽然明白，默林斯之所以今年忽然改变了魔法师天赋测试的形式，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半位面，更是希望入选的学生们在测试的过程中，学到一点东西，得到一些历练。 但不论如何，相比往年，这绝对称得上是大手笔。 不知不觉间，艾伦再一次回忆起自己在第一千级阶梯时看见的关于恐惧的幻像，一时感慨万千。 半位面的星空很美。 艾伦笑得也很灿烂。 但他知道，这对于他的人生来说，仅仅只是开始。相比他未来漫长的路途，完完全全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 光幕之外。 坎布里奇大学的师生们静静望着站在路途终点的艾伦，同样也感慨万分。 对于谁能成为最后的胜出者，他们曾经猜测过很多次；但直到现在，他们都很难把这个荣誉和艾伦联想在一起。 一是因为艾伦当年实在太过于劣迹斑斑，二是因为艾伦跟他们朝夕相处，早已跟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或许在他们眼里，只有像赛琳娜·所罗门这样的印象中高踞云端的天才，才是正常情况下应该拿到第一的人选。 正因如此，当艾伦在浩瀚星空中临风伫立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保持沉默。 “竟然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这是他们目前心中仅存的想法。 不过，短暂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 只听见杰弗里忽然懊恼地大声说道：“该死的，我实在太蠢了！我应该跟他们再赌一局的！唉，就是因为少赌了一局，我失去了一次成为百万富翁的机会……” 其他人默默瞥了他一眼，不做评价。 此时在他们看来，以后宁可做十套微积分试卷，也坚决不再跟杰弗里对赌。 杰弗里这个混蛋，刚才已经靠着打赌，把周围人的零花钱都剥削干净了。 ………… “他胜出了。” 莱丝·罗斯望着光幕说道，话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既有意料之内的感叹，又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想，默林斯阁下的眼光真是不一般，随便挑个学生，就挑到了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天才。 至于莱丝的助手，对此则表现得很淡定。 他的想法很简单：偶像这么厉害，这么努力，他不拿第一，谁能拿第一？ ………… 至于默林斯，则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未来的学生。 与此同时，他顺手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根细绳，在巨嘴鸟的嘴巴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以使它保持安静，避免他又说出什么扎人的嘲讽话语。 “呱，默林斯——哦不，默林斯阁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命啊！阁下饶命啊——” 巨嘴鸟凄厉地哀嚎着，但都被默林斯无视了。 “愿赌服输。” “可是默林斯啊，你堵了我的嘴，我会饿死的！” “哦，抱歉忘了这一点，”默林斯笑了笑，“不过这个好办。” 话音落罢，他便取下了拴在巨嘴鸟嘴上的绳子，然后念了个缄默咒——除非默林斯亲自解开，否则巨嘴鸟这个月说不出一句话。 “安静的感觉可真好！” 做完这一切后，默林斯向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只觉得心情舒畅，甚至忍不住发出了哈哈哈的响亮的笑声。 他这辈子，就算是晋升传奇，也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毫无顾忌，这么酣畅漓漓。 毕竟，他的预言魔法，终于后继有人了。 ………… 正当艾伦站在路途终点、眺望浩瀚星空之际，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艾伦·约克先生，恭喜你成为第一位踏上终点的学生。我很高兴代表法师塔邀请你加入我们，与我们一起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不过，除了你走过的这段台阶之外，‘蒸汽之父’詹姆斯·瓦尔德先生为了给自己寻找一名传人，专门在这次测试的最后设下了一个特别的考验。 “你可以选择是否参加这个考验。 “倘若参加并且胜出，你将有机会跟随瓦尔德先生钻研炼金术的真谛，甚至创造出不亚于魔法蒸汽机的伟大发明；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这个机会，这对你接下来在法师塔的学习和研究不会有任何影响，你仍然可以与其他的导师进行双向选择。 “你可以思考一会儿，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艾伦低下头，陷入沉思。刚才波澜起伏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艾伦知道，自己之所以学习魔法、并努力进入法师塔，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想要探究清楚黑色晶石中隐藏的奥秘。至于想要学习哪种魔法、想要选谁做导师，他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那么……他是否有必要参加詹姆斯·瓦尔德的考验呢？ “或许我可以试试，”艾伦心想，“瓦尔德先生虽然只是七级魔法师，但地位极其尊崇，想必他在法师塔中，能够接触到一些常人接触不到的资源；况且，炼金术堪称这个时代最赚钱的魔法——钱这种东西，谁都不会嫌多的。” 想到这里，他果断回答道：“我可以试试。” ………… ps：第一更求推荐票！另外感谢书友20190511181602197的打赏！第二更会比较晚，大家可以明早上再看。 第四十五章 元素魔匣 “很好，”那个声音回应道，“那么你继续往前走，走到前边那个小凉亭里。凉亭中有一个透明的匣子，里面盛放着等量的光元素和暗元素，可以直接用意念进行控制。 “你可以随意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操纵这些元素，打造出你自己的发明。詹姆斯·瓦尔德先生将根据你和你竞争对手们的成果，来挑选一位传承者。 “因为‘元素魔匣’只有一个，所以你可以率先去尝试，也可以等你的竞争对手到达终点后，再和他们商量先后顺序。” 话音落罢，艾伦的前方出现了一条笔直平坦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白色的小凉亭，在镂空花纹和浮雕的装饰下显得精致典雅。满天繁星之下，倒颇有一种浪漫的氛围。 艾伦迅速沿着这条道路朝前走去，很快便到了白色小凉亭中，看见了摆放在凉亭正中央的“元素魔匣”。 匣子忽明忽暗，光影交错——就仿佛是像童话故事中提到的那样，一位举世无双的强者摘下了满天星辰，将其装在匣子里，送给心爱的人作为礼物。 “真是漂亮。”艾伦评价道。 他围着匣子绕了几圈，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试着在脑子里捕捉灵感的火花。 几分钟后，艾伦的大脑中大致冒出了几个思路，但最后还是被他否决了。 尽管这几个想法行得通，也有各自的亮点，但是要从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并牢牢抓住詹姆斯·瓦尔德的视线，暂时还是不够的。 “或许我应该等等别人，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灵感。” ………… 法师塔中。 当看到艾伦盯着“元素魔匣”冥思苦想的时候，默林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该死的，艾伦竟然对炼金术产生了兴趣！ 这无疑意味着，艾伦这个他早早就看上的学生，很可能被詹姆斯·瓦尔德那个整天泡在机械和药剂里的糟老头子提前抢走！ “见鬼！”默林斯忿忿骂了一句。 此时此刻，他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答应瓦尔德，要在这次招生中替他找一个传承者。 这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自己硬生生地跳了进去。 “我可以反悔么？”他自嘲地笑道，“比如说，用塔主的特权暂停瓦尔德的考验，然后将其延迟几天，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赶在瓦尔德前面，提前抢走我的学生。” 看到默林斯这懊恼的表情，巨嘴鸟扑扇着翅膀，眼睛露出了嘲讽的神色，仿佛在说“真是个自作自受的蠢货”。 当然，默林斯毕竟是个爱面子的人，最后还是没有做出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情。 他思索片刻后，毅然决定：“等到瓦尔德的考验结束之后，我就立即赶去坎布里奇大学抢人。我是传奇法师，瓦尔德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艾伦如果不是傻子，应该也不会拒绝一个传奇法师的好意。” 想到这里，默林斯的身影突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这里，然后一步踏入虚空之中。 ………… 与此同时。 第二个抵达第三千级台阶的，毫无疑问是赛琳娜·所罗门。 她天分极高，悟性不错，不论是后边的台阶，还是“智慧之门”都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障碍。 待她到达终点之后，她不假思索，便选择了参加瓦尔德的考验。 毕竟，赛琳娜从小就好奇心旺盛，对于工厂中机械的原理非常感兴趣。成为“蒸汽之父”瓦尔德的学生，是她一直以来都渴望实现的梦想。 和艾伦一样，她也来到了道路尽头的白色小凉亭。 然后她惊讶地站在原地——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有人竟然在她之前抵达了终点。 毕竟威尔伯特魔法师在测试完她的天赋后，对她说过一句话：“以你这种万中无一的天赋，今年应该不会有人比你更强了，想要进入法师塔，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一个活生生的反例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身材清瘦、容貌俊朗的年轻人，黑头发，蓝眼睛，气质文雅，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亭子里的“元素魔匣”。 赛琳娜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但她明白，一个魔法天赋比自己还要强的人，一定值得与他交朋友。毕竟，那很可能是一个未来的九级魔法师，甚至是未来的传奇强者。 于是，她没有摆公爵千金的架子，反而友好地走上前去，向那个人自我介绍道： “你好，恭喜你拿到这次考核的第一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赛琳娜·所罗门。要不我们交个朋友吧？以后我们都是法师塔的学员了，在探索真理的过程中，可要多多互相帮助。” 艾伦终于抬起头来。 眼前，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孩正向他友好地微笑着，并朝他伸出手来，表达善意。 “原来她就是所罗门公爵久居深闺的女儿，怪不得没多少社交经验，”他暗暗在心里评价道，“听她这番话，就跟背台词差不多，肯定是在礼仪老师的压迫下一字一句地背出来的。”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赛琳娜的好意。 他露出礼貌的微笑，握住赛琳娜伸出的手，答道：“我叫艾伦·约克。很高兴认识你，赛琳娜小姐。能拥有像你这样天资出众、而且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听到这话，赛琳娜感到心情愉悦。 以前，当她参加各种社交活动的时候，见到她的人，只会换着花样夸她“漂亮”——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花瓶似的，除了容貌之外一无是处。 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忽视了她的容貌，而直接关注到她的内在了。 这让赛琳娜感到非常开心，也更加期待今后在法师塔中的生活。 等到那时候，自己应该会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个人也抵达了白色的小凉亭中。 相比艾伦和赛琳娜的从容不迫，那人看上去气喘吁吁、狼狈至极。 刚一进来，他便大声嚷嚷：“狗屎！怎么又来一个考验！我特么要累死了！” ………… ps：非常抱歉，我错了，昨天因为太累，码到一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天早上醒过来，发现昨天晚上写的自己都看不下去，于是删了全部重写，现在才赶完qaqqaq 然后弱弱地求一下推荐票（捂脸）……毕竟在试水推上…… 第四十六章 瓦尔德的标准 听到这声音，艾伦和赛琳娜一起转过头来，不约而同望向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一番强烈的对比之下，赛琳娜不得不深深感叹：相比这个粗鲁的家伙，艾伦真的算得上是非常彬彬有礼了。 这个一来就骂“狗屎”的家伙，自然就是加里布·埃加德。 自从突破了一千级台阶这个大难关之后，加里布便继续发挥拼命战术，一路莽了上来。 就算是“智慧之门”这种考验脑子的关卡，他都直接暴力破解了。 好在加里布运气不错，用暴力破解法简单地尝试了几次后，他就试出了正确的排列方式。不然的话，他可能要等到明天晚上，才有可能到达终点。 于是，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尴尬至极。 最后，还是艾伦干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了沉默： “要不，新来的这位，你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我们再来商量先后顺序？” “这种简单的事情还需要商量，猜拳不就行了？”加里布反驳道。 艾伦和赛琳娜愣了一会儿，只觉得这家伙的思维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 加里布看到两人一脸茫然的表情，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觉得猜拳不行的话，干脆我们打一架，输的先来？” ………… 与此同时，法师塔，瓦尔德的实验室。 “蒸汽之父”詹姆斯·瓦尔德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幕了。 他摇了摇身边的一个铃铛。转眼之间，他的助手便匆匆地赶到实验室。 “瓦尔德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助手问道。 “你去拿个传送卷轴，替我跟莱丝·罗斯说一声，”瓦尔德吩咐道，“告诉她，像那个叫加里布的家伙那样做事情不带脑子的人，根本不是学炼金术的料，还是让他直接出去吧！留在里面参加我的考验，完完全全就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没问题。”助手很快就离开了。 几分钟后，助手又回来了。 这一回，助手低着头，眼睛盯着地板，似乎因为没有很好地完成瓦尔德的任务而感到歉疚。 “抱歉，瓦尔德先生，”助手惭愧地说道，“莱丝·罗斯女士说，强制要求一个学生中途退出考核，似乎并不太符合规矩。” “规矩，又是规矩，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瓦尔德低声骂道，“你再去告诉她，这是我设置的考验，规矩自然由我来定。一个连‘智慧之门’都要暴力破解的人，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炼金师。” “好的。”助手转身离去。 这一次，当助手重新回来的时候，他面带笑容告诉瓦尔德，莱丝·罗斯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 瓦尔德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光幕，以期待的眼神关注着学生们的表现。 “希望他们能给我个惊喜。”他暗暗念叨道。 ………… 就这样，在白色凉亭之中，加里布·埃加德正忙着夸夸其谈，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拽出了默林斯的半位面。 艾伦和赛琳娜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幕，一时搞不明白其中的究竟。 艾伦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可能这家伙太一根筋了，连法师塔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两人的思绪很快便被另外一件事情打断了。 因为就在这时候，霍华德也来到了白色的凉亭。 他步履匆匆，呼吸急促，显然对于他来说，走到终点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待抵达凉亭之后，霍华德的目光很快扫过赛琳娜，然后落在了艾伦的脸上，有些诧异，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恭喜！”他很真诚地对艾伦说道。 “你也是。”艾伦笑着回应。 然后霍华德问道：“你们有决定谁先来吗？” 艾伦和赛琳娜一起摇摇头。 “那你们是否介意我先来试试？”霍华德恳切地问，“刚才从那边走过来的路上，我大致有了一点点想法。” 艾伦看了赛琳娜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点了点头。 霍华德感激地笑了笑，便朝前走了一步，右手放在“元素魔匣”上，闭上眼睛。 顿时，白色凉亭中大放光芒。 ………… 法师塔中。 瓦尔德再一次把助手叫到身边，吩咐道：“你再拿个传送卷轴，去跟莱丝·罗斯说一声，排在霍华德后边的学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来参加我的考核了。凭他们的魔法天赋，学不好炼金术的。” “遵命，先生。” 助手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在心头默默吐槽道：炼金师果然财大气粗，一个传送卷轴市场价值上千磅，可这位瓦尔德先生仅仅只是叫自己传个话，就接连用了三个传送卷轴！这简直就是视金钱如粪土啊！ 想到这里，助手的心开始滴血。 当他撕开卷轴的时候，他感觉无数金磅在他手中付之一炬。 ………… 就这样，后面的学生刚一抵达终点，就跟加里布·埃加德一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传送到了半位面之外。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围观的人群中间。 “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有一轮吗？”在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旁观者们看到这样一幕，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那是巅峰级别的对决，”淘汰者们遗憾地摇摇头，同时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光幕上仅剩下的三个人影，“我们可没有资格参加。” 听到这话，众人唏嘘不已。 这些被淘汰的学生，原本已经是众人中的佼佼者，但此刻面对那三个人，仍然只能抬头仰望。 “不愧是著名的‘蒸汽之父’瓦尔德先生，连招学生的标准都这么严格！”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何止是严格？我想……可能只有非人类，才能满足他的要求吧！” “……” 几分钟后，围观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因为就在这时候，霍华德终于睁开了眼睛。 ………… ps：抱歉，因为最近在忙实习入职和租房的事情，最近更新时间可能不太稳定，但至少可以保证一天一更，时间宽裕我会尽量两更。等下周一切安顿下来，我会恢复定时两更。 第四十七章 理想与现实 光幕之中，霍华德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元素魔匣”，将其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光元素和暗元素从匣子中飘了出来，在空中组成流光溢彩的幻像—— 那是一盏煤油灯，在漆黑的夜幕之中，照亮了整片天际。 “各位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霍华德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又极为郑重地开口道，“这就是我在‘元素魔匣’的基础上所做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构想。非常感谢’蒸汽之父‘瓦尔德先生能够给我这个机会。 “这个东西，我称之为’永不熄灭的明灯‘，可以自行从虚空中汲取魔力，并取代煤油灯，作为照明工具。在光元素和暗元素的作用下，它的亮度会根据周围环境自动变化……” 霍华德向众人做着介绍，思绪则在不知不觉间飘回了几年以前—— 那时候，他还在读中学，因为家里穷，付不起煤油灯的费用，只能用蜡烛照明。劣质的蜡烛光线忽明忽暗，使屋子里充斥着难闻的油脂气味，也让他的眼睛视力大幅下降。 时至今日，如果不借助单片眼镜，霍华德恐怕连书本上的字迹都没办法看清楚。 正因如此，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永不熄灭的明灯”能够真正广泛地投入使用，那么比他更年轻的孩子们，或许将再也不必重复他曾经的悲惨遭遇…… 就这样，怀着最美好的期望与祝福，霍华德以最真诚的口吻和最质朴的语言，陈述着自己心中的构想。 听到霍华德这番陈述，艾伦感到很是敬佩。 像霍华德这样的人，在自己经历苦难之后，首先想到的却是后来人——这样的心态，显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 与此同时，法师塔，瓦尔德的实验室。 “这个叫霍华德的学生怎么样？”助手指着光幕问道，同时好奇地等待着瓦尔德的评价。 “一个理想主义者，很聪明，天赋也不错，但眼界还差了一些，”瓦尔德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有几分欣赏，又有几分遗憾，“他将来若要做一个优秀的魔法研究者，绝对是绰绰有余；但若要做我的传人，却还差着一些。” “眼界……这话怎么解释？”助手似乎对此有些不太理解。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在大部分时候，眼界这东西是受限于出身的，”瓦尔德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或许再过几年，他会知道，‘永不熄灭的明灯‘这种东西，其实法师塔十多年前就已经研究出来了。 “但贵族与资本家都不是做慈善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宁可砸钱修位面传送门，去一万个位面开拓殖民地，也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给贫民点灯。 “所以，你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一个最优秀的炼金师，他不仅仅要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要学会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就算该死的现实把他拽回地面，他也能够展翅高飞。” “您的要求真严格。”助手又一次重复道。 “我这辈子就收一个学生，要求不严格一点，怎么行？”瓦尔德的笑容苦涩依旧，“不过实话实说吧，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如此完美的炼金师胚子……” 瓦尔德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不自信。 助手甚至怀疑，瓦尔德之所以执意要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弟子”，只是因为不愿意向外界压力妥协罢了。 这是一个炼金大师一生中最后的倔强。助手尊重他的想法，但对此并没有信心。 “瓦尔德先生，您看，轮到赛琳娜·所罗门了！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她吗？”助手再一次指着光幕，对瓦尔德建议道，“我知道，您一向喜欢顺自己心意做事，不想受别人安排。 “但是，瓦尔德先生，如果您愿意收赛琳娜为学生，教她炼金术，法师塔和贵族将就此成为利益共同体，这样一来，才能在光明教会的压力下……” “别说了，我看着呢！” 瓦尔德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抬起头来，望着光幕，微微眯起眼睛。 ………… 霍华德结束了这番陈述之后，便也被传送到了半位面之外。此时此刻，在默林斯的半位面之中，只剩下了艾伦和赛琳娜·所罗门两个人。 赛琳娜盯着“元素魔匣”，看了几分钟，神色有些凝重，似乎霍华德刚才的展示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然后她上前一步，对艾伦说道：“我先来？” 艾伦笑着回答：“当然没有问题。” 就这样，和霍华德刚才一样，赛琳娜也把右手放在“元素魔匣”上，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下，凉亭，少女，小路，魔匣，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霍华德想到了自己寒窗苦读的少年时代，赛琳娜则想到了自己被禁锢在粉红色卧室里的童年时代。 那时候，父亲请来了光明大教堂里面的修女来教她女红。父亲告诉她，这是她作为一个淑女，必须掌握的技能。 从那天开始，纤细的针，纤细的线，就充斥在她的生活中，无趣，却又无处不在。 有一天，为了短暂地逃离这种乏味的生活，赛琳娜故意用针扎破了自己的手，然后低着头来到修女面前，希望修女给她放一天假。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偷偷溜出城堡，去看看隔壁的工厂。 但修女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请求。 然后修女伸出了她自己的手。 那双手伤痕累累，满是老茧，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就是我们的命。”修女微笑着说道。 那笑容有些怪异，又透露出惨淡，以至于时至今日，赛琳娜依旧印象深刻。 ………… 想到这里，赛琳娜睁开眼睛。 万众瞩目之下，她以暗元素为针，以光元素为线，以这辈子最为精湛的女红水平，穿插缠绕，纵情编织。 她知道，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做女红了。正因如此，她的神色格外专注。 就这样，几分钟后，一件光辉璀璨战袍应运而生。 ………… ps：感谢淡然系、咯嘣、书友20170518001944892的打赏！另外求推荐票！ 第四十八章 艾伦的发明 “它的名字，叫做‘告别’。” 赛琳娜以平静的语调介绍道，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告别……”围观的人们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望着那件光辉灿烂的战袍，开始思索其中是否蕴含着什么深刻的含义。 “或许，一件战袍，象征着战士与亲人的生离死别吧！”有人猜测道。不知不觉间，气氛也变得悲壮起来。 但只有赛琳娜自己明白，所谓“告别”，其实是她与过去生活的一刀两断。 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 “不愧是‘优秀’级别的魔法天赋！” 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莱丝·罗斯望着赛琳娜面前的璀璨战袍，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可我看不出来这件战袍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在莱丝的身旁，她的助手似乎对于这话感到不解，“它上面只有一点点最简单的防御魔法罢了。在法师塔，哪怕是最普通的炼金师，无需借助‘元素魔匣’，都能轻轻松松做到这一点。” “可你要知道，赛琳娜·所罗门现在连魔法学徒都不是，”莱丝反驳道，“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接触过魔法咒语。” “可是……” “你知道她战袍上的防御咒语是从哪里来的吗？”莱丝问。 助手摇摇头。 “是她从‘智慧之门’上学来的，”莱丝解释道，“她把开门的咒文稍作改动，反向运用，就成了基本的防御咒语，可以把敌人拒之在外。这种现学现用的能力，我承认我自己是比不上的。” 听到这话，助手不再反驳。 他想，连莱丝·罗斯女士都对赛琳娜自叹不如，那么“优秀”级别的魔法天赋究竟是有多么恐怖啊！ 不过他转念又想：不就是修改咒语嘛，我偶像艾伦·约克几周前就能做到，还写了一篇五星评价的论文。区区“优秀”，怎可能是我偶像的对手？ ………… “以元素为针线幻化万物，这思路确实厉害，”詹姆斯·瓦尔德盯着光幕，以客观而真诚的口吻赞叹道，“虽然我不喜欢受人安排，但是如果收到一个像她这么优秀的学生，似乎也不亏。” 在他身边，他的助手默默在心里感慨道：老头子脾气就是倔，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到头来见识了“优秀”级别的天赋，还不是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想到这里，他面带微笑向瓦尔德祝贺道：“恭喜瓦尔德先生找到理想的传人！” 听到他这话，瓦尔德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道：“你这话说的太早了。等看完最后一个学生的表现再做决定吧！” 助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老头子又在耍小脾气了。 毕竟，他刚才从小道消息得知，这个叫艾伦·约克的学生已经被法师塔塔主默林斯阁下盯上了。瓦尔德先生虽然声名显赫、威望崇高，但遇上一个货真价实的传奇法师，他真的抢得过吗？ ………… 与此同时，半位面中。 赛琳娜在做完这一番简短的介绍后，便也和霍华德一样，被传送出到了半位面之外。 此时此刻，在半位面的无垠星空之下，只剩下了艾伦一个人。 艾伦也不着急。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干脆抱着金光闪闪的元素魔匣，闭上眼睛，盘膝坐在地上。 半位面内外一片安静。 在今天一天内，艾伦已经给众人带来了太多的惊喜——在他登上阶梯之前，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不起眼的学生；在他抵达终点之后，他已经是舞台的焦点。 不论是天纵之资的赛琳娜，还是一向耀眼的霍华德，都无法夺走属于他的光彩。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对他此刻的表现充满了期待。他们总觉得，或许几分钟后，艾伦将再一次以神乎其神的骚操作震惊全场。 ………… “要不我们再来赌一下？”围观的人群中，杰弗里又一次开口道，“看看瓦尔德先生最后是否会选择我室友做传人？” 周围人默默看了他一眼，表示拒绝。 今天杰弗里这混蛋，几乎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了自己室友身上，然后赚了个盆满钵满。 其他人都怀疑杰弗里知道什么内幕了。 “艾伦·约克一定还有底牌，”他们不约而同地心想，“不管怎样，千万不能跟杰弗里打赌，否则必输无疑。” ………… 只有默林斯的反应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幕上的艾伦，甚至无比期待艾伦在展示过程中出岔子。 毕竟，好东西是要藏起来的。 这样一来，瓦尔德那个老家伙将永远也发现不了这棵好苗子，艾伦·约克将理所当然地成为他一个人的学生。 ………… 不知过去了多久，艾伦终于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笑了笑，从容不迫地站起身，然后轻轻拍了拍身前的“元素魔匣”。 顿时，数千个黑白二色光点从“元素魔匣”中飞了出来，在空中排成了整齐的队列，然后伴着统一的节奏，一齐挪动位置、变幻色泽。 毫无疑问，这些黑白二色的光点就是光元素与暗元素。 虽然旁观者们对艾伦精准的元素控制能力深感震惊，但他们却搞不懂艾伦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只听见艾伦开口道：“莱丝女士，我能否从法师塔获取几组数据，来检验我的创造成果？” 然后他听见莱丝的声音在半位面中响起：“你先说吧！只要在我的权限范围内，自然没有问题。” “非常感谢，”艾伦回应道，“我想知道熔岩位面、深渊位面和风暴位面的相对坐标，以及它们的距离、大小、力量上限等相关参数。” “没问题。”莱丝点了点头，然后把这些数据一一告诉艾伦。 艾伦一边在脑子里记住这些数据，一边稍微调动了黑白光点的位置。 众人望着飞速变幻的元素光点，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 “艾伦这家伙，他究竟在搞什么鬼？不会是故弄玄虚吧？”这是他们心中的想法。 几分钟后，黑白二色的光点终于停止了跳动。 在众人的注视下，艾伦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介绍道： “这就是我的发明。我称之为‘诺曼’，或者是‘计算机’。 “在刚才几分钟内，它借助莱丝女士提供的几组参数，计算出了一个从未被开拓过的全新位面的坐标。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照法师塔的规定，我可以用我的名字给这个新位面命名。” …………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同时感谢飘过的恒星的600打赏、书友20171125224743183的500打赏、书友20170518001944892的角色礼物！ ps2:最近编辑要求我改个书名，建议不要出现“神”、“邪神“之类的字词。但肃冬作为取名困难症，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了，只能众筹了qaq如果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跟我留言一下。 ps3:求推荐票！ 第四十九章 抢人大战的开始 听到艾伦的话，众人都沉默不语。 他们都不敢相信，艾伦能够在刚才短短几分钟内，计算出一个全新位面的坐标。 要知道，一个新位面的勘探、测量和定位，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那需要为数众多的魔法师结合大量的原始数据进行分析推算，夜以继日趴在草稿纸和算盘上，进行反复的计算和验证，才能得出正确的结果。 正因如此，对新位面的开拓和殖民成本是非常高的。除了布雷登王国的王室和少数有钱的贵族之外，其他人都很难承担起位面勘探所需要的财力物力。 而根据法师塔和王室联合签署的协议，任何一个发现新位面的人，都可以获得该位面的命名权和优先开拓权，甚至有可能获得“开拓者”头衔和终身制爵位。可以说，这是一种极高的荣誉。 然而，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艾伦竟能以一己之力，完成十多名正式魔法师耗时一个多月才能完成的事情！ 这一切，完完全全地颠覆了魔法师们的想象！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望着光幕中神色自若的艾伦，他们只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艾伦是不是在夸大其词。 “这真是他现场算出来的吗？会不会是他为了应付考核瞎编的？”更有人开始怀疑这个计算结果的真实性。 法师塔可以容忍学员们犯错，但绝不容忍学员们弄虚作假。倘若艾伦在考核中有作弊和欺骗行为，那么不论他的天赋有多么优秀，他都将被永远被记录在黑名单上，终身不得踏入法师塔半步。 许久之后，还是莱丝·罗斯率先打破了沉默。 “抱歉，艾伦·约克先生，”莱丝的声音在半位面中响起，“你当然拥有这个新位面的命名权。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验证位面坐标的真实性。” “当然没有问题。”艾伦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随即便把测算出来的结果告诉了莱丝。 莱丝·罗斯迅速把团队中的魔法师全部召集在一起，拿起铅笔和草稿纸，按照流程，对艾伦计算出来的坐标进行检验。 随后，他们手持法杖，齐声吟诵咒语。 顿时，一座金光闪闪的魔法阵出现在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而在魔法阵的正中央，出现了一座用符文勾勒出来的金色大门。 “天呐！这就是传说中价值数十万镑的位面传送门吗？我竟然在有生之年亲眼看见它了！” “不，这只是一道临时的传送门，是依赖于魔法师的魔力存在的。魔法师一旦停止念诵咒语，它就会立即消失。” “我不管。这样壮观的场景，哪怕只是临时的，也足以用‘神迹’来形容。唉，可惜我不会作画，否则我一定要把它用画笔记录下来！” “……” 外行人们看着热闹，议论纷纷。 内行人们则不约而同眯起眼睛，以一种震惊的眼神盯着这座临时的位面传送门。 “真是不可思议！艾伦·约克计算的坐标竟然是正确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计算出一个新位面坐标……艾伦·约克，他究竟还是人么？” “我早就说过一百万次，我偶像无所不能。当他还是个魔法学徒的时候，他就能改进魔法咒语；现在他能计算位面坐标，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这……这不一样。” “所以说，按照规定，这个新位面将要被命名为‘艾伦·约克位面’？” “没错。” “唉，这真是令人羡慕。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拥有一个和我同名的位面，我就连做梦都会笑醒的！” “那赶紧去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 片刻之后，莱丝·罗斯抬起右手，金光闪闪的传送门魔法阵很快消失不见，整座大礼堂重又恢复了安静。 “恭喜你，艾伦·约克先生，”莱丝开口说道，“你刚才所推算出的位面，确确实实是一个真实存在、而且从未被开拓过的全新位面。我们会尽快将其告知女王陛下，将其备案在册。你是布雷登王国的大功臣，我相信女王陛下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亏待你的。” “那就多谢了。”艾伦面带微笑，礼貌地回答道。 随即，他也跟前面的霍华德和赛琳娜一样，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传送出了默林斯的半位面。 待他的视野再度变得清晰起来后，他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或是羡慕，或是钦佩，或是崇拜，让艾伦情不自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得不默默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抬起手，朝众人打了个招呼： “嗨！” ………… 这场考核的结果似乎变得不再有悬念。 不论是霍华德的“永不熄灭的明灯”，还是赛琳娜那件名为“告别”的战袍，都仅仅只是一个初具雏形的想法。 只有艾伦这台名为“诺曼”的“计算机”是一个货真价实、可以直接被运用的产品——哪怕所有人都搞不懂它的运行原理，它也确确实实计算出了一个新位面的坐标，证明它具有巨大的潜在价值。 一个新的位面，不论何种属性，无疑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财富与资源。 况且，谁知道拥有一台“计算机”的艾伦，以后究竟能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再发现几个新的“艾伦·约克二号位面”、“艾伦·约克三号位面”？ 众人不约而同地心想：如果我是瓦尔德先生，不论为了钱，还是为了传承，都会选择艾伦·约克的。 至于莱丝·罗斯，则更是对此深感焦虑：万一瓦尔德先生也盯上了艾伦·约克，那么我的老师默林斯阁下岂不是尴尬了？ 但不知为何，时间过去了好几分钟，莱丝却迟迟没有收到来自瓦尔德的答复。 她甚至想派人去趟法师塔，去看看瓦尔德老头子是不是沉迷做实验，连收学生这种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不过，就在这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大礼堂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六芒星形状魔法阵，随后，一个穿着脏兮兮袍子的老头子从魔法阵中走了出来。 “哦，天哪，这人竟然跟报纸上的瓦尔德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瓦尔德先生亲自来我们大学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一定是艾伦·约克的‘计算机’惊动他了！实话实说，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计算机’究竟是什么东西。” “……” “艾伦·约克在哪里？”老头子突然大声吼了一句，压过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一齐用看戏的眼神，望着站在礼堂一角的艾伦。 然而，还未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一位法师从虚空中一步踏出，出现在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 “我的天，默林斯阁下竟然也来了！” ………… ps：求推荐票！ 第五十章 传奇法师的嘴炮 默林斯，数百年来魔法天赋最高者，魔法师协会主席，法师塔塔主，新晋传奇法师，位面最强者之一。 在坎布里奇大学的师生眼里，他无疑是一段活着的传说，向来只会出现在报纸上和教科书上。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可能有生之年都很难见到他一面。 至于瓦尔德，则同样以炼金大师、“蒸汽之父”之名享誉全国。据说，他为了一个新的炼金发明，已经把自己在实验室关了好几个月。魔法师们甚至开玩笑说，“伟大的‘蒸汽之父’打算在实验室里养老了”。 可是此时此刻，两个传说中的大人物竟然同时出现在了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之中，其间甚至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种向来只会发生在小说里的场景，竟然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使得在场众人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知不觉间，他们再一次望向站在墙角的、努力保持低调的艾伦——不管怎样，今天两位法师塔的大人物都因为他来到了坎布里奇大学，艾伦足以在大学校史上留名千古。 当然，与此同时，不论是默林斯还是瓦尔德，也同样因为对方的到来而深感惊讶。 两人刚一碰面，便眉头紧皱，以一种活见鬼的眼神望着对方。 “默林斯阁下，身为传奇法师，您难道不应该去探索无尽位面吗？怎会有闲情逸致来到这里？”瓦尔德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 “瓦尔德先生，您最近不是在忙着研究爆炸试验吗？是哪一阵风把您给吹来了？”默林斯模仿着他的语气，以牙还牙。 “我……我有个炼金术方面的问题，想问问那个叫艾伦·约克的学生。” 瓦尔德显然没有料到，堂堂传奇法师，说起话来竟会这么不要脸，以至于他险些接不上话来。 毕竟，默林斯斗嘴的能力可是在每天与巨嘴鸟的唇枪舌剑中被磨炼出来的，根本不是瓦尔德这个长期一个人待在实验室、以至于语言能力退化的死宅能比的。 “您做的很好，瓦尔德先生，不耻下问确确实实是一种法师塔应该提倡的美德，”默林斯接着语速极快地说道，根本不给瓦尔德打岔的机会，“不过，在您向艾伦·约克提问之前，能否由我先宣布一下这次考核的录取结果？这里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默林斯提的要求合情合理，瓦尔德实在挑不出什么漏洞，无奈之下，便只能点头答应。 看到瓦尔德这憋屈的模样，默林斯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随即，他再一次跨过虚空，直接来到了大礼堂最前端的讲台上。 莱丝·罗斯和她带来的魔法师团队早已退让到了一边，把正中央的位置让给了默林斯。 默林斯也不客气，直接念了一个放大声音的咒语，连台词都没有酝酿，便直接宣布道： “经过几个小时的激烈角逐，这一次法师塔的招生考核也有了结果。现在，我宣布，在这次考核中获得第一名的是艾伦·约克先生。嘿，艾伦，你在哪里？” 听到这话，艾伦默默叹了口气，不得不在万众瞩目之下，从墙角走到了大礼堂的中央。 在天文塔上，艾伦曾经很多次伪装成“神秘传奇法师”，与默林斯书信来往。而默林斯之所以能够突破多年来的瓶颈晋升传奇，也有艾伦一句指点的功劳。 但直到今天，才是艾伦与默林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艾伦抬起头来，望着这位大名鼎鼎传奇法师，只觉得对方和自己想象中有些相像，又有些不太一样。 相似的是长相——黑色齐耳短发，深邃的绿眼睛，不显衰老的面貌，衣袂飘飘的长袍，很像前世影视作品中的经典魔法师形象。 不同的是性情——艾伦万万没有想到，在纸条留言中对待“神秘传奇法师”极为恭敬尊重的默林斯，在现实中斗起嘴来竟然这么厉害，这么不要……不在意形象。 “阁下，我在这里。”他礼貌地回答道。 同样，这也是默林斯第一次与艾伦面对面的交流。 望着面前这个容貌俊朗、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回忆起他刚才极为耀眼的表现，想到他难以揣测的命运轨迹，默林斯越看越是欣赏。 “艾伦，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默林斯瞥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瓦尔德，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 默林斯这个问题来的实在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艾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至于旁观的师生们，则更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说，艾伦刚才率先抵达阶梯的终点，并计算出一个新位面的坐标，已经足以使众人震惊不已；那么此时此刻，当众人听到默林斯准备收学生的消息时，他们的神经已经近乎麻木了。 但就在这时候，瓦尔德却巧妙地把握住了这短暂的空隙时间。 “等等，默林斯阁下，按照规矩，应该由我来先挑选传人啊！”瓦尔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艾伦和默林斯的中间，急匆匆地说道，“还有，艾伦，你可千万别听他的，预言术那东西听上去很玄乎，但实际上半点战斗力都没有，一点都不炫酷。还是跟我来吧，以你这非同一般的创造力，如果不学炼金术，将会是整个王国——不，整个位面的损失。” 瓦尔德必须得承认，刚才在光幕中目睹艾伦捣腾出“计算机”的一瞬间，他就已经认定，这就是他寻找多年却求之不得的传人。 艾伦手中的“元素魔匣”并没有使用什么花哨的技巧，也没有超出魔法学徒水平的魔力波动，仅仅只是最简单的对元素的排列与变幻，就能达到如此神奇的效果，实现如此强悍的计算能力。这让瓦尔德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有炼金术领域的专业人士知道瓦尔德此刻的想法，定会震惊得目瞪口呆。 毕竟，瓦尔德这辈子作为炼金术领域最顶尖的人物，称得上身经百战；他参加了每一年的“万国博览会”，比这更奇葩的炼金产物他都见过。但唯有艾伦手头的“计算机”，令他看不透，猜不透，就算是冥思苦想，也想不通其中的玄妙之处。 但不知为何，瓦尔德隐隐感觉到，这所谓的“计算机”里，藏着一个他寻找了很多年也没有找到的答案。 那就是……未来的炼金术将会何去何从。 ………… ps：求推荐票！ 第五十一章 成年人的选择 “你这是瞧不起预言术？”默林斯眉毛一挑，针锋相对。 他物色了这么多年，就只找到艾伦这么一个有学习预言术天赋的学生，自然不会在瓦尔德面前拱手相让。 “我只是想客观地告诉艾伦，预言术不适合他，”瓦尔德回答道，“像他那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应该拎着武器搓着火球，直接冲上去战斗——哪能像你们一样，整天在背后算计来算计去，憋屈得要命，还时时刻刻得担心着命运长河的反噬？” “你们搞炼金术的也好不到哪里去，”默林斯反驳，“别人都说你活着的时候把实验室当养老院，死了还要把实验室当棺材用。艾伦年纪轻轻，怎能跟你一块儿去养老？” “我才不会带他去养老，”瓦尔德抬起下巴说道，“我会带他去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默林斯呵呵一笑，就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如果艾伦真想见见世面，那么任何方法都比不上能够回顾历史、窥见未来的预言术。星空可以告诉他一切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可是，默林斯阁下，你以前可收了好几个学生，也不缺艾伦这一个。而我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连一个传人都没有。如果艾伦跟了你，我的炼金术可能很快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啦。” “我虽然已经有了几个学生，但有学预言术的天赋的，就艾伦一个。瓦尔德啊，你身为法师塔的一份子，难道你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一门可以直达传奇的法术就此失传？” “……” 就这样，在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默林斯和瓦尔德就艾伦的归属问题产生了激烈的争执，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在场众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切，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敢走神——毕竟，传奇法师和知名炼金师当众吵架这种事情，称得上是极为稀罕，可能几百年都不会发生一次。 这样一来，多年以后就可以跟别人吹牛说，“我曾经亲眼目睹法师塔的大人物像街头混混一样吵架”，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至于故事的另一个主角，艾伦·约克，则更是成了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他的竞争对手们，比如霍华德，虽然表面上沉默不语，但内心却无比期待两位大人物中的一位能够放弃争执，把目光投向自己—— 在霍华德等人看来，这叫做充分利用资源。毕竟，让艾伦那混蛋一个人占据两份魔法界最顶尖的资源，简直太不像话了。 当然，他们也就只敢在脑子里想一想而已，根本没有胆量上前去给两位法师提意见。 他们都还年轻，不想死。 …………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家伙干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位法师无止无休的争吵。 “两位尊敬的先生，或许你们可以考虑一下艾伦·约克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声音，在场众人面露异色，一起转头望向说话的人。 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坎布里奇大学的校长爱德华·林恩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礼堂中，正面带微笑朝着两位法师劝说道。 林恩校长年纪轻轻，但身份非凡——他既是海峡对岸费朗王国的王子，又是光明教会的神眷者，还是玛格丽特女王陛下的未婚夫、布雷登王国的准亲王。 此时此刻，恐怕也就只有像林恩校长这样身份显赫的人，才敢给默林斯和瓦尔德劝架。 对于林恩校长，默林斯和瓦尔德还是非常尊重的——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身高贵，还因为他为人谦逊、谨守本分、做事情决不僭越。 “我们确实疏忽了，”默林斯歉疚一笑，然后抢在瓦尔德之前向艾伦问道，“说吧，艾伦，你是想跟他一起在破铜烂铁堆里度过余生，还是跟我一起在命运长河中放眼世界？” “呵，破铜烂铁？你特么搞的才是破铜烂铁！”瓦尔德忿忿说道。 嗅到空气中持久不散的火药味儿，林恩校长无奈一笑，随后站到了艾伦的身边，对两位法师说道：“你们两位，说话还是和气点儿吧！小朋友都被你们吓坏了。” 望着年纪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林恩校长，艾伦很想说一句“我才不是小朋友呢”，但碍于形势，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随后，林恩校长笑着拍了拍艾伦的肩膀道：“艾伦，你自己做决定吧！遵从你内心的想法就好。别害怕得罪他们，我会帮你撑腰的。” 艾伦眉头微皱。 实话实说，他猜不透为什么林恩校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看似在对他示好，实际上则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两位泰斗级的大人物任他挑选”，这话听上去似乎非常风光，就像走上了人生巅峰一样，但艾伦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凶险暗潮。 只要选择中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尽深渊——不仅仅会得罪两位法师中的一位，还会在无数人面前落下话柄。 所谓“捧杀”，便是如此。 只是……林恩校长与他何怨何仇，要跟他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身体原主人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从坎布里奇大学退学？ 艾伦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虽然他搞不懂林恩校长的用意，但一个陷阱摆在他面前，他可不会傻乎乎地跳进去。 不管怎样，他必须先破局。 于是，艾伦咧嘴一笑，看了看默林斯，又看了看瓦尔德，最后对林恩校长说道：“校长先生，下个月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马上就要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真的么？”林恩校长微笑道，“那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校长先生，”艾伦礼貌地颔首致意，“只是，校长先生，您的问题让我很为难啊！默林斯阁下的预言术玄妙无比，瓦尔德先生的炼金术同样博大精深——不论放弃哪一个，我的心都会滴血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恩校长叉起腰，笑呵呵地看着他。 艾伦思忖片刻，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回答道：“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既然我马上就要成年了，能不能选择……全都要？” ………… ps：感谢璃月猫的1000打赏！另外求推荐票！ 第五十二章 归属 听到艾伦这话，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在他们看来，艾伦这家伙一定是膨胀了——不论是成为默林斯的学生，还是成为瓦尔德的学生，都是众人昼思夜想却求之不得的机会。能得到其中之一，就能称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可艾伦这混蛋，竟然想两个都要？ 他可真是痴心妄想！ 众人在心中满满酸意地评价道。 不过，当众人都觉得艾伦异想天开的时候，林恩校长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想：艾伦不愧是两位法师都看重的传人，不仅魔法天赋远超常人，而且比狐狸还狡猾。看上去，他似乎是在夸夸其谈、忘乎所以，但实际上，却不声不响把这个烫手山芋又抛了回去。 其实艾伦的直觉没有错。 林恩校长之所以突然出现在这里、并把他捧高到风口浪尖，完完全全是在为布雷登王国王室的利益考虑。 几分钟前，在得知艾伦以一己之力轻松发现新位面后，林恩校长深感震惊。 作为布雷登王国未来的亲王，他自然明白，每一个未经开拓的新位面，都意味着数量众多的资源和财富。 但他敏锐地意识到，再多的新位面，都比不上艾伦这个人所具有的价值。 只要艾伦能够为他所用，那么新位面、新资源，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可问题是……艾伦即将成为默林斯或是瓦尔德的学生，在法师塔有大好前途等着他，倘若叫他来效忠王室，他恐怕也会自恃身份，不肯低下头来、尽心尽责地帮忙干活。 正因如此，林恩校长方才出面，亲自把艾伦推到这个进退两难的位置。这样一来，不论艾伦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注定会让另一位法师心中不快。 一旦艾伦在法师塔难以立足，那么他能够仰仗的，也就只有林恩校长和布雷登王国的王室了。 但是林恩校长并没有因此生气。相反，他笑了笑，接着说道： “艾伦，或许你以前不知道，根据法师塔的规矩，每一位学员只能选择一位导师。” “可是，校长先生，”艾伦反驳道，“规矩并不是不可以改变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自从法师塔创立至今，塔规已经修改过了不下十次。唯独‘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作为法师塔的箴言，却从来没有变过。 “或许我的话有些冒昧……但是，当所谓的‘规矩’束缚了学员们追求知识的决心，那么这些规矩究竟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艾伦的话仿佛一记惊雷，响彻在众人的心头。 在场众人无不胆战心惊，心想艾伦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当着两位法师和校长先生的面这么说话。 唯有“蒸汽之父”瓦尔德，在听到艾伦这番话后，激动地开始鼓掌，同时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学生！规矩这东西，就该是用来打破的！” “可是，艾伦，”林恩校长仍然不打算就此放弃，“规矩之所以存在，定有其合理性。我虽然不会魔法，但我也知道，魔法的每一个领域都浩如烟海，都值得我们耗费一生去探索。倘若贪多，那么每一个领域你都将浅尝辄止，最终一事无成。 “我希望你能对此慎重一些。” “但这个结论只针对普通人，”艾伦的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对于少数天才而言，或许特殊情况特殊考虑才是更好的做法。比如说尊敬的默林斯阁下，他在除了用于进阶传奇的预言魔法之外，在火系、风系、精神系等魔法领域都有很深的研究。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够给我们这些学生们撰写不同领域的魔法教科书，引领我们登堂入室。 “我的天分虽然比不上默林斯阁下，但多学一种魔法，我想我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默林斯认真地听着艾伦夸自己的这番话，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同时还在心里暗暗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学生！这自信满满的模样，很有我当年的……一半的风范啊！ 听到艾伦这番似乎很狂妄的话语，林恩校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看了看默林斯，又看了看瓦尔德，见两位法师都没有生气，反而在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艾伦，便默默叹了一口气，放弃了继续推波助澜的打算。 他虽然很希望艾伦能够为自己所用，但是他并不是傻子。 这件事情做到这里刚刚好。再接着做下去，不仅艾伦会察觉出端倪，而且也会彻底惹恼两位法师。 等到那时候，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就不再是艾伦，而是林恩校长他自己了。 想到这里，林恩校长默默退朝一边，把舞台的中间留给艾伦和他的两位“准导师”。 “我毕竟是个外人，”他说道，“我的建议仅供参考。最终的决定，还是要交由默林斯阁下和瓦尔德先生来做。” 艾伦默默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位准亲王殿下这些年所积攒的“做事谨慎知进退”的好口碑果然不是无中生有的。 然而，尽管这时候，默林斯和瓦尔德再一次成为了众人注意力焦点，可他们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默林斯眼睛里的焦点渐渐消失，仿佛在透过时间长河观测未来； 瓦尔德则玩弄着手中的怀表，就像是在聚精会神地思考一个炼金术难题。 不知过去了多久，默林斯终于回过神来，转过头对瓦尔德说道：“众所周知，你我各自是预言术和炼金术方面的权威。但在此之前，我们都是法师塔的一份子。做出任何决定之前，我们都要先考虑法师塔的利益。” “没错。”瓦尔德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瓦尔德先生，你要知道，艾伦的魔法天分非常优秀，甚至比我还要强……强一点点，”默林斯接着说道，“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一生被局限在同一个领域里。我想，如果他以后既能进阶传奇，又能成为炼金大师，那么法师塔今后何愁不能复兴壮大？” “那我们该怎么做？”瓦尔德问道。 “艾伦说得对，天才就应该被特殊对待，”默林斯笑着回答，“今后的每一个月，就让他前半个月跟你学习炼金术，后半个月跟我学习预言术，不就两全其美了？” ………… ps：感谢术鸦的打赏，感谢吔酥的1000打赏！推荐票快到碗里来！ 第五十三章 原理 听到默林斯这番话，瓦尔德感到有些道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如果艾伦的天赋真的比默林斯还强上一些，那么让他同时学习预言术和炼金术，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这样一来，或许十多年后，法师塔将会拥有一位传奇级别的炼金师。 要知道，历史上著名的炼金师们，因为长时间沉迷于锻造所谓的“破铜烂铁”，几乎没有能成功晋升传奇的。 不过，倘若艾伦能够打破这一诅咒，那么无疑将为停滞多年的炼金术打开新的局面。而这也是瓦尔德乐于看到的。 只是…… “那这样一来，我就只有半个传人了，”瓦尔德老头子倔强地说道，“你有三个半，这不公平。” “瓦尔德先生，没有人强迫你一辈子只能收一个学生，”默林斯笑着说道，“这是你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 瓦尔德听得出，这是默林斯一句善意的调侃。 毕竟，瓦尔德一生都在宣扬“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这样的观点，到头来却被自己定下的规矩束缚住，岂不是成了笑话？ “那好吧，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人选？”瓦尔德自嘲一笑，“先跟你说清楚，我现在的眼光已经被艾伦·约克养刁了，一般点儿的学生我可看不上。” “我当然知道你这个老家伙有多么挑剔，”默林斯说道，“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再给你推荐一次赛琳娜·所罗门小姐。刚才她在我半位面中的表现，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就算比艾伦·约克差一些，但也比大部分人强太多了。” “就知道你会说她。”瓦尔德不置可否，但态度不再像之前那么强硬了。 显然，赛琳娜在半位面中展现出来的魔法天分，尤其是她用“元素魔匣”编织出来的战袍，给瓦尔德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而且我刚才也说，我们两人身为法师塔的一份子，关键时候还是要以法师塔的利益为重，”说到这里，默林斯悠悠地叹了口气，“瓦尔德先生，我知道你热爱自由，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安排。但是像赛琳娜这样的优秀学生，不管她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我们都不应该错过啊！” 瓦尔德沉吟了片刻。 “那好吧，”他答应道，“那现在，我有一个半学生了，只比你少两个。” 默林斯呵呵一笑，不作评价。 至于艾伦本人，则一直站在一旁，静静观望着两位法师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做出最后的决断。 实话实说，他更希望自己成为瓦尔德的学生。 先不说炼金术更有利于他赚钱。 至少，艾伦之前曾经伪装过“神秘传奇法师”，和默林斯在天文塔上传纸条。现在，默林斯晋升传奇了，万一他哪天心血来潮，试着用预言魔法探究那天发生的事情，那艾伦岂不是就暴露了？ 这样一来，恐怕纸条上那些恭敬谦逊的话语，会成为默林斯一辈子的黑历史吧！ 不过，当艾伦听到自己成了两位法师共同的学生的时候，他的神思有些恍惚，仿佛这些话都是他脑海中的幻觉一样。 尽管他拥有神秘的黑色晶石，也知道自己的魔法天赋非同一般，但是同时被两位大名鼎鼎的魔法师争来抢去，不惜针锋相对，也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实，甚至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但他很快抑制住了心里自满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进入法师塔只是自己的第一个阶段性目标。接下来，他不仅要尝试探索清楚黑色晶石中隐藏的秘密，还得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让自己在这个暗潮汹涌的世界中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 而对于在场的学生们来说，更是连嫉妒的心思都没有了。此时此刻，对于艾伦，他们只能崇拜和仰望。 短短一日之间，一个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相互调侃的普通学生，竟突然一步登天，获得了两位法师的青睐，成为法师塔未来的中流砥柱——也就是说，艾伦从今以后，和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互之间可能再难有交集。 这让他们心情有些复杂。 唯独杰弗里，仍然是往日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踮起脚尖，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到处嚷嚷着“艾伦真是厉害！不愧是我的室友”，兴奋得就好像是他自己进入了法师塔一样。 但喧嚷声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在最终决定了艾伦的归属问题之后，瓦尔德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问题要问艾伦，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上前一步问道： “对了，艾伦，你介意跟我解释一下你那台‘计算机’的运行原理吗？它究竟是如何算出位面坐标的？” 此时“元素魔匣”已经回到了莱丝·罗斯的手中。不过，瓦尔德挥了挥手，它便再一次飞来到了艾伦身边。 艾伦接过“元素魔匣”，并没有立即回答问题。 “瓦尔德先生——” “——叫我老师。” “好的，老师，”艾伦很听话地改了称呼，“在我做出解释之前，我能不能先给‘计算机’申请专利？” 今天，当艾伦注意到众人的反应后，他就大致预感到“计算机”在这个位面将会有极为广阔的前景。于是，趁着默林斯、瓦尔德和林恩校长都在大礼堂中，能够给他做见证，他决定尽快把专利申请的事情确定下来。 “申请专利？当然没问题。”瓦尔德痛快地答应道。 艾伦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随后，他闭上眼睛，沉下心思，开始再一次尝试控制手中的“元素魔匣”。 待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魔匣中飞出了三粒光点。 “三个元素粒子就能解释清楚？怕是不行吧！”在见识过“计算机”的恐怖威力后，瓦尔德显然对艾伦此时的举动不太理解。 “老师，再复杂的结构都可以分解为最简单的单元，”艾伦很自信地解释道，“对于这个问题而言，三粒元素足以把它讲明白。” 瓦尔德耐心听着，不置可否。 在艾伦的控制下，三粒元素排列成了一个三角形，在空中闪闪发光，色泽变换不定。 “您看，老师，”艾伦指着它说道，“假设暗元素是1，光元素是0。如果三角形底边上出现的都是暗元素，那么根据我设计的魔法咒语，顶点上出现的元素也会是暗元素。除此之外的其他情况下，顶点上将会出现光元素。” 在他说话的同时，三角形的色彩变了几次，晃得瓦尔德有些眼花缭乱。 “这个东西也太简单了，随便一个魔法学徒都能轻松做到，”瓦尔德摇了摇头，“我真不相信你光是依靠它，就能计算出一个位面的坐标。” “当然不是，”艾伦笑着说道，“它只是‘计算机’的一个部件罢了。我称之为‘与门’。” ………… ps1：抱歉今天晚上加班肝代码，这章有些晚了。计算机这段灵感来自于《三体》，但感觉要把它讲清楚，还是挺难的。所以多纠结了一下。 ps2：感谢书友不是正太是骚年的打赏！另外求推荐票！ 第五十四章 万国博览会的邀请 “与门……”瓦尔德把这个词默念了一遍。 尽管在他看来，这个词的语法构成有些奇怪，但在见识了“计算机”的神奇之后，他仍然努力把它记在脑子里。 “继续吧！”他向艾伦吩咐道。 “下一个部件叫做‘或门’，”艾伦接着介绍道，空中的元素光点也随之发生色彩变幻，“您看，在这个三角形中，只要底边上两点中有一个是暗元素，那么顶点上将会出现暗元素。” 瓦尔德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部件，叫做‘非门’，”说到这里，艾伦挥了挥手，顿时空中的元素光点只剩下了两个，“在这两个元素粒子中，如果左边是光元素，右边就出现光元素；反之，左边若是暗元素，右边就出现光元素。” 瓦尔德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则对此感到一脸茫然，仿佛艾伦说的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种语言。 “所以说，依靠这三个部件，你就能构建出所谓的‘计算机’？”瓦尔德问道。 “准确来讲，是成千上万个这样的部件排列组合，”艾伦回答道，“比如说，这三个部件可以构成‘与非门’、‘异或门’、‘或非门’等等，以及更复杂的组合逻辑结构。 “除此之外，我还专门用一部分光元素和暗元素，以二进制的形式，记录每一个阶段的计算结果，并反复迭代更新。 “这样一来，只要把初始参数输入进去，就可以解出用于计算位面结构的微分方程。我想，其中涉及到的魔法咒语应该并不复杂，任何一个魔法师、甚至是魔法学徒都可以做到，就是有些枯燥罢了。” 瓦尔德沉吟了几分钟。 虽然他还是不太能跟得上艾伦的思路，但他已经大致把握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此时此刻，在他望向艾伦的眼神之中，除了最初的欣赏之外，还多了一些志在必得的狂热……甚至是饥渴的神色，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艾伦拐进自己的实验室。 至于在场的其他魔法师们，则目瞪口呆地望着艾伦，心想：这人的脑子究竟还是不是正常的人脑？竟然能够凭空想到这些东西？ 对于正常的魔法师来说，谁会无聊到去给成千上万个光元素和暗元素做这种最简单的排列组合？ 也就只有疯子和真正的天才，才会去做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 就这样，在艾伦介绍完计算机的基本原理后，在场众人一片沉默。 隐隐之中，他们似乎有一种预感：这所谓的“计算机”，很可能将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炼金术发明之一。而艾伦·约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也将会成为一位成就不亚于瓦尔德的炼金大师。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历史上最著名的炼金大师，比如瓦尔德，似乎都有些神经兮兮，思维方式和常人不太一样。艾伦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实际上也很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疯子。 最终，还是默林斯干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艾伦，等我会法师塔后，立即会叫人把你这个专利登记在册。等到那时候，只要有人在外盗用你这项发明，法师塔就会立即知晓，你也可以及时维权。” “多谢阁下……老师。”艾伦感谢道。 听到“老师”这个词，默林斯心里喜滋滋的，心想这个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天才，最后还不是到了自己碗里来。 而瓦尔德则别过脸去，似乎不愿意听到艾伦喊别人“老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响起了迟来的的掌声。 “啪，啪，啪。” 林恩校长站在大礼堂的角落里，一个人孤零零地鼓起掌来。 “真是幸运！我竟然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一件如此奇妙、如此具有创造力的发明！”他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望着艾伦夸奖道。 艾伦心头一慌，不知这位校长先生兼准亲王殿下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只听见林恩校长以诚恳的语调接着说道：“艾伦·约克先生，很抱歉，我之前所说的话或许冒犯到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校长先生。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艾伦尽管搞不懂林恩校长的用意，但仍然很客气地说道。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并嘉奖你今天优秀的表现，”林恩校长像是没有听见艾伦的话似地，仍然自顾自地继续讲道，“我今天就以布雷登王国未来亲王的身份邀请你，在明年七月份的时候参加下一届‘万国博览会’。你将在‘万国博览会’上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展位。 “我想，等到那时候，你就可以把‘计算机’展示给布雷登王国的居民、外国的来宾和殖民地位面的代表。我相信，有你这样杰出的炼金师坐镇，布雷登王国一定可以在‘万国博览会’上大展威风。” 听到这话，艾伦感到很是惊讶，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幻听。 毕竟，几分钟前，林恩校长还在刻意地针对自己。 可现在，他不仅仅诚心诚意向自己道歉，而且还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份礼物。 艾伦作为伯爵的儿子，自然知道万国博览会上的展位意味着什么。 工厂主们希望把自己的产品在万国博览会上展出，从而打通针对其他国家或是其他位面的销售渠道，获得数倍于之前的订单和利润。 炼金师们也希望拥有一个这样的展位，展出自己的作品，获得赏识与名望——甚至可以把技术专利卖给工厂主，从中得到大笔收益。 名气更大些的炼金师，还能在“万国博览会”上召开个人专场发布会，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 瓦尔德发明的‘魔动蒸汽机’，就是在当年的万国博览会上一举出名，继而影响了整个王国、乃至于整个位面。 但是，万国博览会上的展位数量并不多，每一年都会抢破头皮。 倘若王室愿意把展位拿出来拍卖，有时候甚至可以被炒到数十万金镑的天价。 可以说，林恩校长此时送给艾伦的礼物，分量相当的重。 只是艾伦有些不解：为什么林恩校长现在突然改变了态度，要对自己示好呢？ 他沉思片刻，觉得林恩校长之前应该确确实实想要针对自己。 不过现在，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了两位法师共同的学生，拥有很大的发展潜力，那么林恩校长自然明白，继续和自己作对显然将会得不偿失；选择与自己交好，反而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想到这里，艾伦微微颔首说道：“定不负殿下的期望。” ………… ps：感谢书友家财万贯克莱恩的打赏！顺便求推荐票！ 第五十五章 别人家的孩子 此时此刻，在场的坎布里奇大学师生已经没有震惊的力气了。 他们用麻木的表情，看着艾伦从林恩校长手里接过“万国博览会”的邀请函。在他们看来，就算几分钟后，艾伦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我简直怀疑他以前那不学无术的表现是装出来的，”有人吐槽道，“只为了今天看我们的笑话。” “伙计，别想太多，”杰弗里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调侃道，“我室友以前是真的颓废。只是有一天，他父亲对他说，‘你不努力，就得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他就突然醒悟了。” “呵呵。”周围人冷笑一声，表示不信。 “不过你们也别太沮丧，”杰弗里接着说道，“我室友现在是默林斯和瓦尔德共同的学生，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传奇法师、炼金大师、以及新一任法师塔塔主。你们想想，等你们以后跟别人吹牛的时候，谈起‘我曾经和法师塔塔主在同一间教室听课’，或者‘我亲眼看见著名传奇法师艾伦·约克因为上课不听讲被老教授点名批评’，或者‘炼金大师艾伦·约克曾经被微积分考试吓晕了’，是多么令人得意的一件事情啊！” 其他人点了点头，觉得杰弗里的话很有道理。 “那你呢，杰弗里？是不是还要说‘我曾经和法师塔塔主在同一间屋子睡过觉’？”有人调笑道。 “我倒是想说啊，”杰弗里也没有生气，反而开玩笑道，“只是艾伦那混蛋，总是深夜一个人跑去天文塔，把我一个抛在宿舍，真是够狠心的。” “哈哈哈。”周围人终于笑出了声，使得大礼堂内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就在这时候，魔法师莱丝·罗斯再一次走到了大礼堂前方，低声吟诵了扩音魔法的咒语，然后开口道： “艾伦，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那你就先准备一下行装，一周后来法师塔报到吧！至于具体的教学计划，我相信默林斯阁下和瓦尔德先生都有自己的安排。” 艾伦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至于其他人，”莱丝·罗斯接着宣布道，“请留意你们的个人信箱。法师塔会在一天内把录取结果和后续安排以信件形式寄到你们的信箱。如果你们收到录取通知书，也请一周内到法师塔报到。到时候会安排你们和导师进行双向选择。” 听到这话，其他学生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放在平时，他们也是坎布里奇大学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可今天，他们却统统沦为了陪衬——似乎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把那个人衬托得更加优秀。 “艾伦·约克……” 他们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很好奇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名字是会继续像今天一样耀眼下去，还是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至于今天的主角，艾伦·约克，则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今天的考核很顺利，或者说收获远远超出了预期。 他对自己很满意，也对人生下一站——法师塔，充满了期待。 ………… 与此同时。 布雷登王国，肯特郡。 坐落在王国东南的肯特郡是约克家族的领土，也是全王国最富裕的地方之一。这里依山傍海，拥有大量的金矿资源和全国最繁忙的海港。布雷登王国的第二大银行——“鸢尾花银行”，也同样将总部设立在肯特郡。 不难想象，艾伦的父亲威廉·约克伯爵作为肯特郡的领主和鸢尾花银行大股东，究竟有多么有钱。 然而实际上，不论是肯特郡的税收，还是鸢尾花银行的收益，都不是约克家族的主要收入来源。 在约克家族的海滨豪华城堡旁边，有一片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空地，常年由家族士兵把守，避免外人闯入。 在这片空地上，矗立着七座光芒闪烁的位面传送门，分别通向七座布雷登王国的殖民地位面。 按照布雷登王国的法律，因为这七座位面的开拓权属于约克家族，所以来自这七座位面的收益——不论是税收还是开采的资源，约克家族只需上交百分之十给王国，剩下的收入都可以自己保留。 正因如此，艾伦所说的“不好好努力读书就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绝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就算他身为次子，不能继承爵位，也至少分到一两个位面的遗产，养活他——不，养活整整一个郡的人口都绰绰有余。 今天，驻守在位面传送门旁边的，是约克家族的侍卫队队长、女剑士伊诺·塞尔维亚。 伊诺自幼习武，剑术精湛；而约克家族也财大气粗，用各种魔法炼金装备把她武装到了牙齿——以至于哪怕是魔法师和她打起来，下场也不一定好过。 但伊诺并不敢因此掉以轻心。 她紧紧握着手中泛着紫色光芒的双手重剑，目不转睛地盯着位面传送门。 就在这时候，七座位面传送门中的一座突然泛起五颜六色的光芒，随后，艾伦的父亲威廉·约克伯爵从里面走了出来。 “伯爵大人，您在‘灰岩位面’的巡视结果如何？”见到威廉伯爵的身影，伊诺急忙迎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基本顺利。除了有一些土著居民想逃税，不过最后都被我发现了，”威廉伯爵说道，“伊诺，你可以帮我拿一份最新的《布雷登晨报》吗？我想看看布雷登王国最近的新闻。” 伊诺作为约克家族的侍卫队队长，知道威廉伯爵每一次从其他位面巡视回来，都有读报纸的习惯，便把早已在身边准备好的报纸递给了威廉伯爵。 威廉伯爵接过报纸，一眼便看见报纸头条上写着这样一个标题： “某坎布里奇大学学生在法师塔招生过程中表现突出，竟引起传奇法师默林斯和炼金大师瓦尔德激烈争抢！” 看到这话，威廉伯爵想到了自己某个不争气的儿子，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 “唉，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厉害！比不得，比不得……” 第五十六章 艾伦的零花钱 报纸上，在这个粗壮显眼的标题下边，还配了一张黑白照片。 因为记者们被禁止进入大礼堂，所以这张照片只拍下了大礼堂的外观，以及数量众多的挤在大礼堂窗户外围观的学生，引人无限遐想。 威廉伯爵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以艾伦那小子对魔法的狂热，法师塔来招生的时候，他一定也在里面吧！只是……作为陪衬，陪“别人家的孩子”走个过场，对艾伦来说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想到这里，威廉伯爵不禁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 他只希望艾伦能够在这件事情中保持平常心态，不要因此而意志消沉、一蹶不振。毕竟，路有千万条，魔法这条路走不通，还可以换别的啊！ 按照往常的习惯，威廉伯爵并没有急着翻开报纸，而是把首页的标题顺着浏览了一遍。 只见上面依次写着： “黑暗神殿的邪神信徒死灰复燃，以游击战形式与光明教会周旋。” “所罗门公爵的女儿魔法天赋极为出众，并且即将以学员身份进入法师塔学习。” “坎布里奇大学学生以一己之力计算出新位面坐标。” “某坎布里奇大学学生获得明年万国博览会参展资格，由爱德华·林恩殿下亲自授予。” “‘计算机’的诞生：从今天开始征服星辰大海。” “……” “看来今天发生了很多大事啊！”威廉伯爵一边默默感慨，一边把报纸翻到了下一页。 然后下一秒钟，他突然愣住了。 “什么？坎布里奇大学数学系学生艾伦·约克在魔法天赋考核中脱颖而出，不仅获得了法师塔的录取资格，计算出了一个新位面，还被默林斯和瓦尔德同时收为学生？我不会看错了吧！” 他揉了揉眼睛，又认真看了眼报纸的标题，确定自己看的是正版的《布雷登晨报》，而不是以虚假恶搞新闻闻名的《烂洋葱周刊》。 而且他非常确信，在坎布里奇大学数学系，只有他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名字叫做“艾伦·约克”，没有同名同姓的。 “难道……那小子突然醒悟了？还顺便觉醒了几百年一遇的魔法天赋？ “不可能！这不可能！” 威廉伯爵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僵硬，只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便抬起头来，向身边的女剑士伊诺·塞尔维亚问道： “艾伦这件事情……你听说了吗？” 伊诺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答道：“恭喜伯爵大人。” 听到这话，威廉伯爵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过往的事情，比如年幼的艾伦捧着魔法书籍挑灯夜读的痴迷，比如坎布里奇大学劝自己让艾伦退学时的沮丧，比如亲友们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善意的调侃——“伯爵大人，您得多赚点钱囤在家里，这样您的儿子今后才不会被饿死”，比如妻子逝世的时候躺在病榻上说的那句又是期盼又是遗憾的话——“亲爱的，相信我，我们的儿子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想到这里，威廉伯爵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心情，拿报纸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竟忍不住对着天空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以后谁再敢说我的儿子不成器，我就拿手杖敲他脑袋！对了……伊诺？” “我在，伯爵大人。” “你待会儿去趟鸢尾花银行，帮我把‘灰岩位面’这个季度的税收全部汇过去给艾伦。那小子最近表现还行，给他一点点零花钱奖励一下。” “可是……” “可是什么？” “‘灰岩位面’一个季度的税收……那可是三十万金镑，够买下上百座庄园了！伯爵大人，您确定您要一次性全部汇给艾伦？”伊诺的声音微微颤抖。 “那小子马上就要成年了。总得提前锻炼一下他的理财能力。” 听到这话，伊诺不再反驳。 她以为自己侍候了约克家族这么多年，应该早已对这个富豪家族的做事风格习以为常。可现在，威廉伯爵挥一挥手就汇款三十万金镑当儿子零花钱的豪气，再一次令她心头战栗。 她觉得，有钱人的生活，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理解。 ………… 考核结束之后，默林斯、瓦尔德，以及由莱丝·罗斯带领的法师团队，都很快用传送魔法回到了法师塔。 默林斯回到了自己办公室里，开始思考对新学生的教学计划。 瓦尔德也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打算趁着这一周尽快搞定自己的爆炸试验，这样之后才能腾出更多时间来教导学生。 和默林斯不同，瓦尔德常年待在实验室里，从来没有教过学生。正因如此，每当想到即将到来的两个——不，一个半学生，他竟会不由自主感到有些紧张。 至于莱丝和她的团队，则更加忙碌了。 此时此刻，他们仍然聚在法师塔一间会议室里，各自盯着一摞文件，正在对这一批参加考核的学生们进行天赋评定。 “按照默林斯阁下的交代，”只听见莱丝开口道，“一千级台阶之下就坚持不下去的，都是‘不合格’的。把他们的资料扔废纸篓吧！” 其他人点了点头，照做了。 “在一千到两千级台阶之间弃权的，定为‘合格’，暂时先放到待定区。” “走到两千级台阶，却无法破解‘智慧之门’的，也定为‘合格’，放到待定区域。不过，顺序在刚才那一堆前面。” “在两千级台阶到三千级台阶之间弃权的，还有走到三千级台阶，却被瓦尔德先生踹出去的，都定为良好。如果我没有数错的话，这批人的数量应该不超过十个……嗯，准备给他们发offer吧！” 这时，有人突然举起了手，说道： “莱丝女士，像加里布·埃加德这样用暴力破解法通过‘智慧之门’的，我们该如何处理？” “那个暴躁的莽夫啊，”莱丝思考片刻，笑了笑，答道，“理论上，他的魔法天赋只算得上‘合格’，但是他的意志力却比一般人强大得多。默林斯阁下曾经说道，意志比天分更容易创造奇迹。看在他凭借意志力走到终点的份上……我们给他一个‘良好’评级又何妨？” 众人皆以为然。 然后莱丝接着说道：“至于赛琳娜·所罗门，我们就不用说了。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优秀’的潜质。” “那么霍华德呢？”有人问道，“他在这场考核中的表现，并不比赛琳娜差太多。” “显而易见，他当然也是‘优秀’，”莱丝笑着答道，“毕竟，尊敬的瓦尔德先生已经用他挑剔的眼光帮助我们提前筛选了一遍，帮助我们减少了不少工作负担。” 听到这幽默的话语，众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同时在霍华德和赛琳娜两人的资料上做了“优秀”的标记。 但快活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在会议桌上，还有一份资料静静躺着，等待着他们进行天赋评级。 资料上的名字很简短，却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艾伦·约克……我该如何评定他的魔法天赋呢？”莱丝微微皱起眉头。 ………… ps：求推荐票！(*^_^*)以后的更新时间就定晚上0:00吧！如果时间充裕，能码出第二更的话，应该会中午12:00更新。方便大家追更。 第五十七章 未来的塔主 根据艾伦在考核中的表现，以及默林斯对他的评价，在场的魔法师们自然看得出，艾伦的魔法天赋水平早已远远超过了“优秀”。 像赛琳娜和霍华德的天赋，虽然稀罕，但也在众人可以理喻的范畴内，也有不少可以作为参考的先例。 可艾伦……虽然不确定是否“后无来者”，但在莱丝的印象中，至少“前无古人”。 这让莱丝感到有些头疼。 按道理来讲，“优秀”之上也确确实实还有一个等级，叫做“天才”，在过去的五百多年来，仅有默林斯一人。 似乎，把艾伦同样归为“天才”一类，也并不算过分。 但莱丝却记得默林斯在考核过程中说过这样一句话：“艾伦的魔法天分非常优秀，甚至比我还要强一点点。” 以默林斯的性格，凡是他说的“比我强一点点”，都可以理解为“比我强太多”。 这让莱丝不禁开始考虑，在“天才”之上，是否还需要设置一个更高的等级，从而把艾伦这个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变态给区分出来。 就在魔法师们都在低头沉思之际，会议室的空气中忽然荡漾起了层层涟漪，紧接着，默林斯跨过虚空，突然出现在了会议室中。 “艾伦·约克的天赋等级评价，你们定了吗？”默林斯问道。 “还没有，老师。”莱丝回答道。 “没有就好，”默林斯松了一口气，“把原先那套标准用在艾伦这样的人身上，是行不通的。” 听到这话，莱丝庆幸自己刚才多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草率地下结论。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她请教道。 “在来这间会议室之前，我去了一趟藏书阁的禁书区，竟然还真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案例，”默林斯笑了笑，说道，“你们听说过暗影法师达克尼斯的故事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同时心想：这不是废话吗？禁书区可是只有塔主才可以进去的地方。那里面的案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那我也就不跟你们讲太多了，”默林斯接着说，“你们只需要记得，这个叫达克尼斯的魔法师，天赋很强，精神力不在艾伦之下，还是很纯粹、很罕见的黑暗元素亲和。 “很多年前，法师塔为了评定达克尼斯的天赋，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最终，那时候的塔主一锤定音，专门给他设置了一个天赋等级，叫做‘传说’。” “传说……”众人在心头把这个词默念了一遍，心想这样的人果然不在正常人的范畴之内了。毕竟，如果说“天才”仍然具有一丝人间烟火气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那么所谓“传说”，便是高高在上、只能仰望。 “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们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莱丝好奇地问道。 按照常理来讲，像达克尼斯拥有这么出众的魔法天赋，理论上应该在魔法领域颇有造诣，哪怕没有晋升传奇，也应该赫赫有名。 可现在，达克尼斯的事迹却彻底湮灭于历史之中，被众人所忘却，成了法师塔禁书区中尘封多年的禁忌。 这……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变强了，也疯了，据说是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东西，”默林斯叹了口气，解释道，“至于更详细的内容，就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了。” 众人不再说话。 此时此刻，望着孤零零躺在会议桌上的艾伦的资料，他们心里除了羡慕与感慨外，又多了几分担忧的情绪。 他们忍不住心想：达克尼斯之所以能够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是不是因为他拥有“传说”级别的天赋？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这样的天赋，究竟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诅咒？而艾伦……他在不久的将来，是否会重蹈达克尼斯的覆辙？…… 想到这些问题，众人心头的波澜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默林斯终于再一次缓缓开口道： “我今天之所以专门来跟你们提起艾伦的天赋评级问题，不仅仅是出于魔法师应该具有的严谨态度，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传说’这个词能够常常提醒你们，关注艾伦每时每刻的状态。一旦他的精神上出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即告诉我。他今后是要成为法师塔塔主的，可千万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达克尼斯。” 什么？塔主？ 默林斯的声音很轻，但在众人的耳中，却宛若雷声轰鸣。 刚才，“传说”级天赋虽然罕见，但尚在意料之中，并没有让他们太过于惊讶。 可现在，在场任何人都无法保持平静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默林斯，根本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艾伦之前，默林斯总共有包括莱丝·罗斯在内的三个学生，每一个都是各自领域内的佼佼者。可这么多年来，默林斯从未提起过继任者人选的事情。 可现在，艾伦尚未来到法师塔，默林斯就已经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了？ “传说”级的天赋真有这么可怕？ 或者……默林斯又在命运长河中看到了不为人知的未来？ 他们不敢问，也不知从何开口。 只有莱丝·罗斯想到了其他的一些事情。 在她的印象中，默林斯一向很讨厌讨论关于继任者人选的话题，因为他觉得这会使学生整天去勾心斗角，搞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可现在，默林斯却主动说起了这个问题，简直出乎莱丝的意料。 望着默林斯那张从不显衰老的面孔，她不禁默默心想： “老师，您是不是再也抑制不了探索行程大海的欲望，打算像传奇法师先辈们一样，离开这个位面，去探索无穷宇宙？ “确实，以您的能力和眼界，不应该被束缚在这片狭小的空间。 “只是……您真的舍得就此离开家园、离开法师塔、离开我们这些学生吗？ “就算您舍得，我们也舍不得您啊……” 似乎察觉到了莱丝的心思，默林斯嘴角上扬，笑着对她说道： “放心，莱丝，我还不走的。就算真的要走，也不是现在就走。” 随后，他转过身，朝众人道：“我今天在这里说的话，你们别说出去。尤其是，不要让艾伦本人知道。” ………… ps：今天终于不上班了。两更求推荐票！同时感谢书友20180213094224892的打赏！ 第五十八章 告别宴 考核之后，艾伦仍然待在坎布里奇大学，根本不知道法师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早已被人不声不响地定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正和杰弗里商量着，今天晚上要不去趟坎布里奇小镇，去找家酒吧，背着家长偷偷喝几杯。 他俩都是未成年人，因为家教很严，以前从来没有沾过酒精。 但今天毕竟是个特殊的日子——一方面，艾伦成功被法师塔录取，成了两位法师共同的学生，不管怎样总得以特殊的方式庆祝一下；另一方面，艾伦即将远行，杰弗里却仍然将留在坎布里奇大学，之后可能很难再见一面了。 正因如此，两人入学时曾经定下的“成年后一起一醉方休”的承诺，也只能提前履行了。 “说好的，今天你请客。”杰弗里笑呵呵地拍了拍艾伦的肩膀。 “没问题。”艾伦爽快地答应道。 今天，他的富豪老爸心情不错，一口气汇了三十万镑到他的账户上。请杰弗里喝杯酒，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不过，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大学校门之际，一个人突然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去哪里？”霍华德问道。他看上去气色不错，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去坎布里奇小镇，”艾伦说道，“听说有家新开的酒吧，我们打算去那里尝尝鲜。” “霍华德，要不跟我们一块儿去吧，算是你和艾伦的庆功宴！”杰弗里又一次发挥了他堪比交际花的自来熟天赋，热情洋溢地邀请道，“艾伦请客！” “这……不太好意思吧！”霍华德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杰弗里见他踌躇不定的态度，知道这家伙是心里想去、但死要面子，便把他直接拽上了艾伦叫来的公共马车上，说道，“艾伦这一回大出风头，法师塔最好的资源都被他这混蛋占完占尽了，他不请客，谁请客？如果你真过意不去，等以后你俩到了法师塔，你再请回来不就行了？” 霍华德拗不过他，只得被迫答应。 至于艾伦，则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车窗边的位置上，默默思考着“如果那个自称埃里尔的醉汉再度找上门来，见我就喊‘使者大人’，我该怎么办”。 就这样，马车很快抵达了坎布里奇小镇。 此时天色已晚，湛蓝色的月光宛如流水，匀匀洒下，使小镇的气氛静谧安详。 但三个年轻人却依旧精神抖擞，对此生第一次偷尝酒精充满了期待——尤其是杰弗里和霍华德，还没有进酒吧，就感觉动脉中的血液在隐隐发热。 新开的酒吧叫做“橡树林”，规模不大，顾客也不多。 一个流浪歌手站在酒吧中间的高台上，正在用独特的沙哑嗓音忘情歌唱着著名歌曲《逝去已久的日子》。 “你们随便点吧！”艾伦找服务员要过菜单，然后递给杰弗里和霍华德。 杰弗里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想着艾伦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便挑了本店相对较贵、口感也不错的鸡尾酒——“西岛冰茶”。 霍华德也同样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想着既然别人请客，就不能挑太贵的东西，不然轮到自己请客的时候会还不起，便挑了本店最便宜的蜂蜜啤酒。 艾伦笑了笑，连菜单也没看，便随口道：“马丁尼，摇匀，不要搅拌。” 服务员一一记下。 待服务员把酒送上来之后，杰弗里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然后激情澎湃地提议说，今天晚上大家要喝个痛快，谁先倒下，谁就回去跟教微积分的老教授表白。 霍华德脸皮薄，本想拒绝这个荒诞的提议，却看见杰弗里已经自顾自地开始灌酒，便也没有反对。 至于艾伦，则不急不缓细细品着，心想这酒味道不错，确实比前世最爱的肥宅快乐水更劲道。 夜色渐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喝完一杯，又添一杯，杰弗里已经脸颊泛红，摇摇晃晃，霍华德也同样酒意微醺，意识模糊。 唯有艾伦，仍然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警觉，仿佛他喝下的不是酒精，而是果汁一样。 几分钟后，杰弗里连人带椅子，“砰”地一声倒下了。 又过了几分钟，霍华德也趴倒在了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可艾伦还是很清醒。 他知道，这是因为黑色晶石赋予了他强大的精神力，使得酒精对他的意识完全没有作用。 只是…… 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却让他心中再一次升起了孤独的感觉。 他抬起酒杯，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再也没有斟新的。 月光、灯光、烛光，交相辉映，在墙上映照出了三个一动不动的影子。 ………… 与此同时，“橡树林”酒吧门外。 埃里尔站在黑暗之中，望着孤独坐在吧台边的艾伦，默默叹了口气。 今天早些时候，他在报纸上看见了“坎布里奇大学成为默林斯和瓦尔德学生”的新闻，一眼便认出了照片上的年轻人，就是月全食那天见到的“使者大人”。 “所以说，使者大人的计划是，以学员身份混进法师塔，接触法师塔的大人物，获取尽可能多的权限，然后借助法师塔的力量，复兴黑暗神殿？”埃里尔思考了一会儿，暗暗猜测道，然后颇为佩服地感慨，“使者大人果然深谋远虑啊！” 至于艾伦在考核过程中的惊人表现，则被埃里尔视为理所当然。在他看来：使者大人就该有这样的能力。 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只希望“使者大人”计划顺利，黑暗神殿早日复兴。 随后，在今天晚上，当艾伦的马车靠近坎布里奇小镇的时候，埃里尔就感觉到体内的神眷气息又一次沸腾了。 他兴奋地心想：一定是使者大人有下一步的安排，需要由我来完成，所以专程来跟我交代。这证明，使者大人是器重我的。 他还想：这一次，我一定要告诉使者大人，我已经戒酒很多天了，瘦了两磅！ 可埃里尔万万没想到，“使者大人”竟然根本不理会他，反而和两个年轻人一起去酒吧了。 那两个年轻人什么身份？竟值得使者大人专程陪他们喝酒？ 埃里尔想不明白，心头升腾起一阵挫败感。 不过，此时此刻，当他望着艾伦月光下孤零零的身影，以及他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酗酒那段时间，能够喝得酩酊大醉，似乎也是一种幸福。 ……… ps：抱歉今天整理细纲，晚了一点点。 第五十九章 礼尚往来 就这样，艾伦在“橡树林”酒吧里静静坐了一个通宵。 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那两个醉鬼才悠悠醒了过来，但仍然还有些神智不清。 “嘿嘿嘿，艾伦，咱们三个中，是谁要去跟老教授表白啊？”杰弗里含含糊糊地问道。 “你。”艾伦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听到这话，杰弗里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认真看了艾伦一眼，确认对方没有在开玩笑，便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只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该死的，我现在可以反悔吗？”他问。 “你说呢？”艾伦微微一笑。 “见鬼，”杰弗里忿忿骂了一句，“只希望老教授别把我打死。” “他不会打人。他只会罚你做题。”艾伦淡淡道。 “那比死还可怕。”杰弗里郁闷地说道。 待霍华德也彻底清醒过来，三人便再一次坐上公共马车，在旭日的光芒照耀下，回学校去了。 在马车上，杰弗里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艾伦，昨天晚上，你真的一点醉意也没有？” 艾伦点了点头。 “唉，那真是遗憾，”杰弗里摇了摇头，然后开玩笑道，“你知道吗？艾伦，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你对微积分的热爱，如果换做是你去跟老教授表白，说不定他真会答应呢。” “滚！” 听到这话，艾伦突然有了一种想把这混蛋一脚踹下马车的冲动。 ………… 这天下午，艾伦和霍华德一起去了趟火车站，去买次日前往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的火车票。 虽然法师塔给他们预留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但两人还是决定早一些前往都城。这样一来，便能提前熟悉一下环境，顺便还可以参加一些社交活动，拓展人脉关系。 于是，此时此刻，霍华德站在火车站售票亭外，盯着车票的价目表，犹豫不决。 火车票共分三等： 一等座有独立包厢，提供餐食，且有专人服务，价格两镑； 二等座是普普通通一个座位，价格十八先令； 三等座……好吧，不能称之为三等座，应该叫三等车厢——因为它里面根本没有座位，条件极差，常常人满为患，挤得根本站不下脚。 不过当然，它很也有优点，那就是特别便宜，仅需五先令。 霍华德在思考：我应该像往常一样买三等座车票，还是买二等座来奖励一下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开始像做数学题一样，条件反射地在脑子里计算二等座和三等座的性价比——他试图计算出，二等座的多出来的那个座位，是否值得他多花十三先令。 然而，还未等他做出决定，便看见艾伦拿着两张车票，从售票亭走了过来。 “明天上午九点，两张一等座，”艾伦一边说着，一边把其中一张票递给了他，“如果火车准点的话，预计明天午夜时分能抵达首都。” “这……”霍华德盯着车票，眉头微皱，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艾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知道，霍华德这家伙从小穷惯了——就算现在成了法师塔的学生，拥有了来自王国的丰厚补贴，做事风格却仍然和以前一样抠。 于是他说道：“霍华德，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加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但是，如果你想让那些人接纳你，你就必须拥有那个圈子该有的体面。一个坐火车三等座的人，就算拥有万贯家财，也是不可能跟贵族和银行家谈笑风生的。” “可这太昂贵了，”霍华德盯着车票上的数字，仍然感到有些过意不去，“我不能让你替我付这么多钱。” 艾伦摇了摇头。他一向最忍受不了这种傲娇固执的混蛋。 而他也知道，对付这种人，耐心劝说是没用的，只能来硬的。 于是他刻意冷下脸，假装不满，绞尽脑汁努力编了一句足够霸道的台词，说道：“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如果你是故意想激怒我，那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感觉到艾伦话语中酝酿的怒意，霍华德只能认怂，默默接过了那张一等座火车票。 然而就在这时候，艾伦眉宇间的阴霾却突然一扫而空，再次露出了熟悉的灿烂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霍华德，等我们到了首都后，可千万不要再为了几个先令亏待自己了。你要记住一句话，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花钱的速度是永远比不上赚钱的速度的。 “说不定，等你以后发达了，我还得来找你借钱呢！” 霍华德被他阴晴不定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竟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点了点头，同时暗暗在心头发誓，等到了法师塔后，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还清欠艾伦的债。 至于艾伦，则一向秉持人脉比金钱更重要的观点。他知道，父亲汇给他三十万金镑的零花钱，不是为了给他吃喝玩乐，而是希望他广交朋友、学会投资。 而魔法天赋和才学同样出众、却受限于出身和财力的霍华德，便是他盯上的第一支潜力股。 只是……当艾伦想到自己要把一个锱铢必较的穷小子，培养成一个眼界开阔、行事大气的上流社会绅士，便感觉任重而道远。 ………… 按照约定，次日清晨，艾伦和霍华德一起拎着行李，来到了蒸汽弥漫的火车站。 刚一见面，艾伦就看见霍华德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拎着两个三明治，站在深红色火车车厢旁边的站台上。 “霍华德，你忘了吗？一等座车厢是会提供餐食的。我们没必要自带食物。”艾伦眉头微皱。 “但是不提供早餐，”霍华德微微一笑，见艾伦没有反对，便接着说道，“艾伦，今天是星期日，学校餐厅不开门。 “我猜，以你的脾气，宁愿饿着肚子挨到中午，也绝不会自己动手做早餐。所以说……你要不尝尝我的手艺？虽然可能比不上你家的厨师，但我自己感觉……至少比学校餐厅的好吃。” 话音落罢，他便放下箱子，把其中的一个三明治递给艾伦。 艾伦接过三明治，闻见它扑鼻而来的香味，一时语塞。 然后他听见霍华德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这叫做礼尚往来。以我的方式。” ………… ps1：今天生日，被允许提前下班了。两更庆祝一下，顺便求推荐票。 ps2：这几章试着练习写日常剧情。日常剧情一直是我最大的短板，以前都不怎么敢尝试。如果感觉剧情平淡、用力过猛，或者其他写的不好的地方，大家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努力改进的。 第六十章 恐怖的法师塔 就这样，艾伦拿着行李和霍华德的三明治，伴着震耳欲聋的火车汽笛声，登上了这列造型古朴的火车。 在列车员的指引下，两人很快便找到自己的包厢，安放好行李。 艾伦必须得承认，霍华德确实厨艺不错。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三明治，但不论是烘烤的时长，还是配料的添加，都恰到好处。 鲜红的番茄，翠绿的菜叶，散发香气的培根，口味独特的酱料，配合清新酥软的口感，令艾伦欲罢不能。 “霍华德，如果你去开店，我相信一条街上所有其他的卖三明治的店铺都会倒闭的，”艾伦赞叹道，“只可惜你要去学魔法。不然，我都想聘请你做我的私人厨师了。” “谢谢。”霍华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他锻炼厨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省钱。一个三明治，店里卖八便士；换做他自己来做，成本只需要两便士。 省出来的钱，攒上几个月，就够他买一本二手教科书。 久而久之，霍华德便渐渐锻炼出了一手如何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最好吃的饭菜的厨艺。 当然，如果换做是海参鱼翅等食材，他就无从下手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中午。 这时候，乘务员推着小推车，把午餐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蔬菜沙拉作为前菜，炖牛肉和通心粉作为主食，黑糖布丁和水果馅饼作为餐后甜点，配上伊特利蘑菇汤和锡兰红茶，令两人大饱口福。 霍华德很少有机会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便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 可对于艾伦来说，这种程式化的午餐，他早已在肯特郡约克家族的城堡体验过了很多次，反倒觉得霍华德做的三明治更具有新鲜感。 吃完午餐后，距离火车抵达终点仍然还有很长时间。 于是，艾伦从行李中取出《法术建模》，霍华德从行李中取出《魔法入门指南》，不约而同地开始专注阅读。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霍华德抬起头，推了推单片眼镜，指着《魔法入门指南》向艾伦问道： “艾伦，我很想再问问你，之前在《魔法入门指南》这本书上做了很多笔记的人……是你吗？” 听到这话，艾伦沉默片刻，想到了自己曾经写在《魔法入门指南》上的、声称”这本书一定有问题“的吐槽，不禁尴尬一笑，然后坦诚地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 “当你抢了我的期末考试第一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你了，”霍华德微笑着说道，“不过，直到你在天赋考核上大出风头，我才敢完全确认，那个人真的是你。毕竟，你是唯一一个魔法天赋强到让默林斯阁下都自叹不如的人。” “那我必须得向你说声对不起，”艾伦说道，“那些都是我胡乱写的笔记，想必当初给你带来了太多的困扰。” “不，艾伦，你不必道歉。其实我还得感谢你留下了那些笔记，”霍华德答道，“如果没有它们，我可能还处在沾沾自喜与狂妄自大中，根本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艾伦没有说话。 只听见霍华德接着问道：“艾伦，你昨天晚上收到法师塔的天赋评定结果了吗？” “收到了。”艾伦点头道。 “我也收到了，”霍华德说道，眉宇间浮现出愉悦的笑意，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封早已被拆开的信件，“感谢法师塔，感谢默林斯阁下，感谢莱丝女士！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给了我‘优秀’的评价，这简直太幸运了！” “恭喜你！”艾伦真诚地祝贺道，“我想，你很快就会变成法师塔的重点栽培对象了。” “那你呢？”霍华德好奇地问，“让我猜猜看……嗯，继默林斯阁下之后，法师塔又出了一位‘天才’级学生？” “不是。”艾伦摇了摇头。 “难道他们只给了你‘优秀’评级？这不应该啊！”霍华德眉头微蹙。 “也不是。” 随后，在霍华德一脸疑惑地注视下，艾伦也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指着信上显眼的“传说”二字无奈地说道： “法师塔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名字叫做‘传说’的等级。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信件格式一样，而且都盖了法师塔的邮戳，我简直怀疑自己收到了诈骗信。” “诈骗信？“霍华德对他的脑回路感到有些不解，“一封录取通知书可以用来诈骗？” “当然可以呀，”艾伦回答道，“瞧瞧，信件末尾写的那行字——‘每一个抵达法师塔的新学员，需先在首都银行xxxx账户以汇款方式缴纳五金镑，用于购买魔法研究意外死亡保险、魔法实验意外致残保险、个人魔法财产损失保险等一系列必要的保险’。这简直就是骗子们骗钱常用的套路啊！” 不过霍华德的关注重点并不在这里。 他望着那一连串保险的名称，什么“意外死亡”、“意外致残”、“财产意外损失”……只觉得毛骨悚然，突然对未来在法师塔的生活充满了恐惧。 “艾伦？” “嗯？” “你说……在法师塔，真有人在做魔法实验的过程中意外死亡，或是意外伤残吗？”霍华德问道。 “当然有啊，”艾伦回答道，“霍华德，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默林斯阁下收的第一个学生，空间魔法大师，詹姆·斯坦先生，曾经在魔法实验中把腿弄瘸了。据说，他那天起床晚了。为了赶上开会，他不得不使用一个尚不成熟的咒语，试图把自己传送到会议室。不过因为魔法出了点差错，他把自己传到了十米高的高空，然后摔了下来，摔瘸了一条腿。” “那他真惨。”霍华德同情道。 “但是，”说到这里，艾伦话锋一转道，“正因如此，他成了全位面传奇之下跑的最快的人。我想……等我们到了法师塔后，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 ps：感谢搞事公鹿的500打赏！感谢书友20190209215335005的100打赏！另外求一下推荐票！(^^) 第六十一章 万城之城 瘸子跑得快？这怎么可能？ 霍华德感到非常纳闷。 不过他转念一想，詹姆·斯坦先生可是鼎鼎有名的空间魔法大师，哪怕他坐着不动，说不定空间都会自己动起来。 就这样，艾伦和霍华德两人一边翻看着各自的魔法书，一边谈论着法师塔的八卦，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便到了日落时分。 此时此刻，火车已经行驶进了首都的地界范围之内。 车窗外，常青树林逐渐变得稀疏，变成了零零星星的灌木和建筑，以及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而在铁轨的尽头、遥远的地平线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片密集堆在一起的建筑，浓缩成压抑的黑色剪影，宛若血色落日余晖下的一团乌云。 “所以……那就是有‘位面中心’、‘万城之城’之称的隆德城吗？可真是气派！”霍华德在心里由衷感慨道。 但随着距离渐渐拉近，两人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火车穿城而过。 视线所及之处，民居、谷仓、市集、酒馆、墓地……密集而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就算蒸汽火车噪音巨大，艾伦和霍华德也能听到来自城市中的喧嚣。 车水马龙的大街，碎石铺成的小巷，勾勒出复杂曲折的交通网络。 宽阔的布恩河从北向南穿城而过，把城市分割成了东西两个城区。 在河的东岸，工厂的烟囱夜以继日喷云吐雾，遮挡住了蔚蓝的天空，也朦胧了人们的视野； 而在河的西岸，一幢幢豪宅鳞次栉比，宛若众星捧月似的衬托着依山傍水的王宫、高耸巍峨的法师塔，以及雄伟瑰丽的圣索菲亚大教堂。 两岸的对比如此之强烈，令艾伦不禁想到了布雷登王国的居民们经常挂在口中的一句俗语——“宁在西岸做狗，不在东岸做人”。 待到火车在隆德城的火车站停稳之际，天已经完全黑了。 车站外上雾气氤氲，煤油灯散发着昏黄光晕，把冰凉夜色晕染成了暖色调。 “这么晚了，我们还找得到旅店吗？”霍华德提着行李，面色凝重地问道。 “你觉得我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吗？”艾伦笑着反问。 话音刚落，还未等霍华德反应过来，便有一辆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由两匹高大的白马拉着，从道路的尽头朝着二人驶来。 车夫穿着正式而严谨的制服，恭恭敬敬地从车上走下来，朝艾伦鞠躬说道：“少爷，请上车。” “上车吧！”听到这话，艾伦转过头，对愣愣地站在一边的霍华德说道，“我父亲虽然更喜欢待在肯特郡的领地，但为了应付每年的社交季，他也在首都购置了几套房产，平时由管家和仆人代他打理。 “不得不说，我父亲真的很有眼光。比如，布恩河边那幢别墅，是他去年买下的。然而还不到一年，那里的房价就涨了一倍。” 霍华德“嗯”了一声，不做评价。在他看来，凡是能够在首都买下房产的人，和他都不是一类人。 待二人坐上马车之后，车夫回过头来又问了艾伦一句：“少爷，您打算去哪一处府邸？” 艾伦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记不全自家的房产，便反问道：“西城区，靠近市中心，闹中取静，交通方便的……有哪几处？” 车夫倒背如流地回答：“丹宁顿街5号，国王大道399号，圣光街32号。” “丹宁顿街……如果我没有记错，首相阁下似乎也住在那里？” “没错，首相阁下住在丹宁顿街10号。” “那就去国王大道吧！”艾伦决定道。他既不想被搅进各种政治漩涡，也不想离光明教会的地盘太近。 霍华德坐在一旁，听着两人像挑大白菜一样挑房子的对话，只觉得好不真实，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很快，马车便沿着布恩河畔的林荫大道，来到了约克家族的豪华别墅。 这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面积虽然比不上约克家族在肯特郡海滨的城堡，但装潢却格外华美。 门外的喷泉，墙壁上的浮雕，天花板上的壁画，组合成了一副精致典雅的画卷。 “这几天，我们就住这儿了。”艾伦微笑道。 霍华德麻木地点了点头，早已对周围的环境感到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随后，艾伦唤来仆人，叫他们把霍华德带去二楼的客房卧室。 霍华德看到，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屋子，有一个弧形的小阳台，还有一张被深紫色帐幔笼罩的大床。 他疲惫不堪地换下衣服，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原因很简单，床太软了，他不习惯。 就仿佛睡在棉花上，随时都可能陷下去，毫无安全感。 他思索片刻后，便重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裹着被子，蜷缩着躺在地板上——就像很多年前，裹着被子躺在自家坑坑洼洼的火炉边，听着母亲哼着童谣，然后进入梦乡一样。 几分钟后，他酣然入梦。 ………… 艾伦没有去睡觉，也根本不需要睡觉。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摇了摇铃铛，叫来了管家，然后问道：“在首都，找最好的裁缝专门订制一套礼服，包括双排扣长外衣、衬衣、马甲、黑色长裤等，需要多少钱？” “让我算一下……衬衫九磅十五便士，双排扣长外套十五镑三先令……嗯，一共是六十镑，”管家回答道，“不过，少爷，在您来到这里之前，伯爵大人已经提前帮您订制了八套衣服，现在就在您的衣柜里，足够您在各种场合使用了。” “不，这回不是帮我自己订制，是帮霍华德，”艾伦笑着说道，“他马上就是一个魔法师了，总得穿得体面些。瞧瞧他现在穿成那样子——如果带他去参加阔太太们下午茶派对，别人恐怕还以为约克家族破产了。” “遵命，少爷。”管家鞠了一躬，不再反驳。 夜色渐深。 ………… ps：感谢书友放空寄己的1000打赏！求推荐票！（抱歉今天加班晚了一点点） 第六十二章 洗礼 不论多好的裁缝，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把一整套衣服做好。 正因如此，按照艾伦原本的计划，他打算先在自家屋子里休息一天，预习《星象与预言》，顺便再和霍华德探讨一下法术模型构建方面的问题。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这座府邸的管家竟给他提了一个意料之外、而且很难拒绝的建议： “少爷，今天是您来到首都的第一天。在您做其他事情之前，我建议您最好先去一趟圣索菲亚大教堂。” “为什么？”艾伦感到不解。因为神秘黑色晶石的缘故，他并不想跟光明教会走得太近。 “少爷，您难道忘了吗？在您出生后的第十五天，就是在首都圣索菲亚大教堂受的洗礼啊，”管家回答道，“当时为您主持受洗仪式的，正是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神父，亚克·奈尔加。不过现在，奈尔加神父已经成了布雷登王国教区的大主教。于情于理，您都应该去拜访一下他。” 艾伦眉头微皱。他最近的精力都放在魔法上，竟然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儿。 事情还得从很多年前说起。 自从光明教会战胜了黑暗神殿、成了位面第一大教派之后，一时风头无两。凭借强大的武力，光明教会迅速扩张，成功说服了本位面的所有国家都把光明教会定为国教；要求每一个国民出生后，都必须到教堂中接受洗礼，算是皈依光明教会，成为光明女神的——至少是名义上的信徒。 没有人敢反抗光明教会的威势。 就算是每个国家的国王，都必须得到光明教会教皇的加冕，才能登上王位，在自家的王座上坐稳。 为了管理各个国家的信徒，光明教会把每一个国家视为一个“教区”——比如布雷登教区，费朗教区，等等。教区的最高管理者被称为“大主教”，由教皇亲自任命，负责该教区内的所有事务。 而教皇本人作为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则拥有一片独立管辖、不属于任何国家的领地，被称作“教皇国”或是“教皇领”。雄伟壮观的光明大教堂就矗立在那里，被称作“神与人最接近的地方”。 艾伦作为布雷登王国的国民，出生后的第十五天，自然也被父亲抱到了圣索菲亚大教堂，接受了亚克·奈尔加神父洗礼，成了光明女神一位光荣的信徒。 可以说，亚克·奈尔加神父是他的“引路人”。 而现在，奈尔加神父平步青云，成了布雷登王国这个教区统筹一切宗教事务的大主教，艾伦当然有必要去拜访一下他了。 “真的必须今天去吗？”艾伦问道。他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提前装病。 “这是上流社会应有的礼貌。”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 艾伦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转念一想：在我参加法师塔的考核时，黑色晶石就算到了默林斯的半位面，都没有被人发现，很可能它的来历要比我想象中更加神奇；再说，圣索菲亚大教堂只是一座教堂罢了，又不是光明女神亲自坐镇，连传奇法师都发现不了的东西，一个大主教想必也束手无策。 于是，他点了点头，答应道：“准备马车吧！我这就出发。” “遵命，少爷。”管家答道。 约克家族的仆人们分工明确、训练有素，很快便准备好了马车，停在了豪宅的门口。 在仆人们的服侍下，艾伦披上黑色长礼服外套，戴上半高丝绸礼帽，手持父亲赠送的昂贵木杖，足蹬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靴，迈着矫健的步伐，径直登上马车。 “少爷，记得替伯爵大人向奈尔加主教问声好！”管家站在马车外大声道。 “没问题。”艾伦答应道。 不过，当艾伦关上车门、回过头来的时候，竟发现马车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霍华德，你怎么跟来了？”艾伦皱眉道，“昨天旅途劳累，我还希望你多休息一会儿呢！” 霍华德仍然穿着昨天那套寒酸的衣服，打着哈欠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首都。我想见见世面。” 艾伦看了看窗外，见马车已经开始前行，便放弃了把他赶回去继续睡觉的打算。 “而且……艾伦，请原谅我偷偷看了你的《法术建模》，”霍华德继续说道，神色中饱含歉意，“你改进的精神力版隐形术咒语，真的非常实用。” 艾伦回过头，认真看了霍华德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能够不声不响登上马车，自己和仆人们却毫无察觉了。 “那个咒语只是个半成品，还不能用。”艾伦道。 “今天早上，我把它补完了，”霍华德笑了笑，语气谦逊，眼神中却透露出自豪的情绪，“不得不说，你这项用精神力代替魔力的发明，真是具有跨时代的意义——现在，像我们这样的魔法学徒，都可以自由使用咒语了。” “是像你，不是‘像我们’，”艾伦调侃道，“以偏概全，扣五分。” “为什么？“霍华德感到疑惑不解。 但几秒钟后，他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种可怕的猜测：“难道你已经成为正式魔法师了？” 艾伦点了点头，笑道：“总不能被你给赶上吧。” “恭喜！”霍华德真诚地祝贺道。 与此同时，他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被艾伦这个变态甩开太远。 ………… 因为清晨的道路尚未开始拥堵，所以马车很快便到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门外。 “少爷，到了。”车夫恭敬地从座位上走下来，替艾伦打开车门道。 艾伦走出车门，微微眯起眼睛，只见阳光照射在通体由白色大理石堆砌成的大教堂上，显得格外刺眼。 “真亮啊！”他默默感慨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意识世界里的黑色晶石突然不受控制地颤动了起来。 ………… ps：感谢舵主多姆雷特的10000打赏！今天或者明天加一更表示感谢！另外感谢浮生奶奶的打赏！顺便求推荐票！ 第六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招揽 正如艾伦所感叹的那样，圣索菲亚大教堂很亮——每一块大理石砖，每一片彩色玻璃，还有高高的圆形穹顶，都在清晨的太阳光底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以一种极为高调的方式向世人宣告着它的存在。 这让艾伦——准确来说，应该是黑色晶石，产生了一种天然的、发自本能的排斥，似乎想要把这些耀眼的光芒全部毁灭干净，将其转化为无边夜色。 他微微皱眉，伸手捂住太阳穴，试图让躁动不安的黑色晶石平静下来。 “艾伦，你还好吗？”霍华德来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 “有点头痛，但还能忍。”艾伦答道。这种脑子里一跳一跳的疼痛感，让他想到了前世因为熬夜写电脑程序而长期遭受偏头痛折磨的日子。 “需要找个神父帮你看看吗？”霍华德问道，“你应该知道，光明教会的神父都掌握着圣光术。圣光术对疾病的治疗效果，可要比医生们一般的医疗方法好得多。” “别。”艾伦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待到黑色晶石的躁动稍稍平歇下来，两人便穿过高耸的拱门，走进了圣索菲亚大教堂。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早已等候在了女神像之下。 刚一见到艾伦，他便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毫无架子地迎了上来，向艾伦问候道： “年轻的约克先生，咱们真是好久不见！我上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小婴儿，没想到现在竟然长成了一个这么俊的小伙子！伯爵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主教大人谬赞了，一切都是女神的厚爱，”艾伦礼貌地说道，“此外，家父还让我代他向您问声好，希望您在布雷登教区的工作一切顺利。” “也代我向你父亲说声‘谢谢’，”奈尔加主教笑呵呵地回应道，“光明教会这些年之所以能够顺利发展，除了仰仗女神的光辉之外，也离不开像您父亲这种虔诚信徒的倾情奉献。 “约克先生，我必须得承认，你父亲是女神所有信徒中最慷慨的，没有之一。” “为什么这么说呢？”艾伦有些疑惑地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威廉伯爵的信仰谈不上有多虔诚，反而更像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连肯特郡教堂日常举行的弥撒，他都几乎不参加。 “他或许没跟你说过，”奈尔加主教回忆道，“大概是在几个月前吧，当你父亲得知你想学魔法却没天赋的时候，他连夜赶来了圣索菲亚大教堂，一次性给教堂捐赠了五万镑，并虔诚地向女神祈祷了一晚上，只希望女神能够帮助你实现梦想。 “现在看来，他似乎如愿以偿了。” 说到这里，奈尔加大主教认真地看了艾伦一眼，眼神中透露出“果然如此”的意味。 艾伦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奈尔加大主教对他表现得这么热情了——敢情自家父亲竟然是光明教会的大金主？ “对了，这位年轻的先生是谁？”直到这时，奈尔加大主教才发现艾伦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他叫霍华德，”艾伦介绍道，“是我同学。因为我们都要去法师塔报道，便正好一起结伴同行了。” “见过主教大人。”霍华德微微颔首。 听到这话，奈尔加主教的目光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把霍华德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然后开口说道： “霍华德先生，你有兴趣加入光明教会、成为一名侍奉女神的光荣的教士吗？” 艾伦微微眯起眼睛，搞不懂为什么奈尔加大主教明明知道霍华德要去法师塔，还偏偏开口提出要招揽他的请求。 于是，还未等霍华德自己开口，艾伦便果断代替他拒绝道：“很遗憾，主教大人，霍华德已经在法师塔的录取通知书上签了字了。” 霍华德也点了点头，道：“非常抱歉，主教大人。我很乐意接受您的邀请，但我已经答应了法师塔那边，可不能出尔反尔。” 奈尔加大主教显然没想到两人为什么拒绝得这么果断，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仍然客客气气地说道：“那没关系。不过，霍华德先生，如果你今后反悔了，圣索菲亚大教堂随时都会向你敞开欢迎的大门。” “多谢主教大人！”霍华德再次颔首致谢。 “还有你，艾伦·约克先生，”主教转向艾伦，对他说道，“光明教会对你那个可以计算位面坐标的新发明非常看重。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叫‘计算机’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多多合作，这样才能把女神的光辉传播到更多的位面。” “这是我的荣幸。”艾伦礼貌回应道。 之后，在一番短暂的废话似的寒暄后，艾伦和霍华德便向大主教提出告辞。 毕竟艾伦的脑袋疼得厉害，他可不想在光明大教堂待上太久，以防止黑色晶石真出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 大主教也没有做挽留，只是热情地一路把他们送到大门之外，同时反复嘱咐说，最近信仰黑暗之神的异教徒活动猖獗，提醒他们注意个人安全。 “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大主教自豪地说道，“光明教会的护教骑士团已经在极北冰原的东部山麓秘密驻扎下来。明天夜里，他们就会发起突袭，力图把黑暗之神的信徒们一网打尽。我想，在女神的庇护之下，任何邪神信徒都不可能猖狂太久的。” “赞美女神。”艾伦敷衍地应和道，同时再次伸手捂住太阳穴。 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在周围耀眼光芒的刺激下，神秘的黑色晶石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本能意识在悄悄觉醒，混杂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似乎在催促着他去做一些事情—— 更准确的表述应该是，让他潜意识产生一种想法，觉得“我应该立即去做一些事情”。 待到大主教转身离开后，他再也抑制不住黑色晶石的躁动。 于是，在身边霍华德的惊呼声中，他“砰”地一声，重重地向后晕倒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前的台阶上。 ………… ps：感谢一奇袁方的2000打赏，感谢有事没事要找事的打赏！另外求推荐票！ 第六十四章 神谕 看到这样一幕，霍华德急忙上前几步，同时挥手叫来约克家族的马车夫，一同把艾伦扶了起来，扶到了马车后座上。 “霍华德先生，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儿？”车夫问道。 “我也不知道，”霍华德眉头紧皱，“但我觉得，还是得先尽快把他送回去，叫医生来看看。” 他当然清楚地记得，艾伦对光明教会的“圣光治疗术”持有坚决拒绝的态度。 “确实。”车夫点了点头，便挥起马鞭，驱车前行。 霍华德则把马车车厢里仅有的几个天鹅绒抱枕垫到艾伦脑袋旁边，防止他在马车颠簸行进的过程中脑袋被震伤。 ………… 与此同时。 极北冰原，黑暗神殿。 和往常一样，大祭司德尔菲带领着黑暗之神的众多信徒们站在祭坛之前，一边向黑暗之神献祭，一边吟诵着赞美诗。 然而就在这时候，祭坛上那面造型古朴的镜子，竟在不知不觉间涌起淡淡的黑雾。随后，黑雾渐渐散去，镜子上浮现出了一幅清晰可见的画面。 黑暗之神的信徒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的动静，心头都不自觉地被狂喜的心情所充斥。 “天哪，那是吾主的神谕！” “伟大的黑暗之神仍然关注着我们！” “赞美吾神！” “……” 德尔菲抬起手，示意信徒们保持肃静。 他们很快看到，在这面被称作“神赐之物”、据说留存着黑暗之神一部分意志的镜子上，出现了一座闪闪发光的教堂的画面。 那座教堂有高高的圆形穹顶，精致的浮雕，雪白的墙壁，彩色的玻璃，看上去格外刺眼，令在场众人眼睛微痛。 “这是哪里？”有人忍不住问道。 “这里是圣索菲亚大教堂，”大祭司德尔菲回答道，“它是光明教会在布雷登王国内所建造的最大的教堂，目前由大主教亚克·奈尔加进行管理。” 听到这话，信徒们的目光变得警觉起来，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在他们看来，这一定是黑暗之神呼吁他们去战斗的信号。 至于大祭司德尔菲，则更是神色凝重。他在镜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伏了下去，亲吻着地面的尘埃，等候着伟大的黑暗之神的指示。 在他的记忆里，这一定是黑暗之神这些年传达给他们的最清晰的一次谕示。 换做以往，要么是一句含糊不清的“你好，世界”，要么是一句含糊不清的“我这是在哪里”，都需要信徒们去想方设法做解释，尝试各种可能性，从而来理解神谕中的真谛。 可这一回却截然不同——黑暗之神传来的神谕不仅清楚明确，而且竟然还有了画面！ 这使得大祭司德尔菲心情激动，暗暗猜测“或许是吾主的力量在渐渐恢复了”。 但镜子上的画面仍然在不断变换， 几分钟后，一个身穿素白色神袍的光明教会教士出现在画面的中央，脸上挂着极为标致的、故作友好微笑——拿黑暗之神信徒们的话来讲，叫做“光明教会式皮笑肉不笑”。 “这个人就是大主教亚克·奈尔加吗？”有信徒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的，”德尔菲回答道，“我以前见过他。” 只听见镜子上的奈尔加主教站在高高的光明女神像之下，自信满满地说道：“……光明教会的护教骑士团已经在极北冰原的东部山麓秘密驻扎下来。明天夜里，他们就会发起突袭，力图把黑暗之神的信徒们一网打尽。我想，在女神的庇护之下，任何邪神信徒都不可能猖狂太久的……” 听到这话，黑暗之神的信徒们心情又是紧张，又是庆幸。 紧张是因为光明教会的护教骑士团不声不响驻扎在了他们的身边，可是他们却竟然一无所知！ 庆幸则是因为伟大的黑暗之神提前一天通过神谕提醒了他们，使得他们拥有了准备的时间，不至于会在明天晚上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光明教会宰割。 待奈尔加主教的身影在黑雾之中渐渐消失，信徒们都怀着前所未有的挚诚态度，像德尔菲大祭司一样，匍匐在祭坛之前，亲吻着地上的尘土。 “感谢吾神！”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头念道，眼睛里也有不由自主饱含热泪。 此时此刻，在他们的眼中，伟大的黑暗之神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就连发生在光明教会大教堂内部的事情，他能够都了如指掌，仿佛视光明女神为无物。 只可惜，黑暗之神最近才刚刚苏醒，力量尚且不足。否则，就凭光明教会那个伪神，怎可能是伟大的黑暗之神的对手？ “所以，尊敬的德尔菲大祭司，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信徒中有人问道，“是撤离这处据点，还是主动向他们发起反击？” “当然是发起反击，”德尔菲大祭司站起身，以慷慨激昂的语气面向众人说道，“我们现在所置身的地方，已经是这个位面上最后一座黑暗神殿了。如果要退的话，还能退到哪里去？很显然，除了背水一战，我们别无选择。 “你们要相信，吾主与我们同在。他绝不会亏待每一个虔诚的信徒。” 见识了刚才的神迹后，众人深以为然，更是确信黑暗之神已经从沉睡中苏醒，正在以一种不为他们所知的方式，悄悄庇护着他们。 “吾主与我们同在。”他们在心头重复了一遍，同时则握紧拳头，信念无比坚定。 ………… 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约克家族的马车上。 马车尚未走出多远，艾伦便重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霍华德惊喜道。 但艾伦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坐直身子。 直到这时候，霍华德才注意到，艾伦那双宛若天空般澄澈的蓝眼睛，竟不知何时变成了纯粹的漆黑，仿佛无边夜色，深不见底。 ………… ps：这一章是感谢舵主多姆雷特的加更。稍后还有一更，但可能比较晚，大家可以等到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另外感谢书友半包薯条、紙千鴦的打赏！求推荐票！ 第六十五章 记忆碎片 而艾伦的气质，也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气势，没有刻意释放的威压，也没有佯装的怒意，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视众生为蝼蚁。哪怕是王侯将相、国家兴衰，似乎都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只要望向他，霍华德便会不由自主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甚至心中会萌生出向对方匍匐膜拜的冲动。 “艾伦，你还好吧？”他又担忧地问了一句。 艾伦没有立即回答。 几秒钟后，艾伦眼中的黑色渐渐地褪去了，重新变成了霍华德所熟悉的、澄澈明亮的湛蓝色，就像万里无云的天空一样。 “我很好，”艾伦嘴角微微上扬，以轻松的语气回答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但霍华德却轻松不起来。 艾伦刚才那睥睨一切、充满压迫感的气势，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绝不是常人应该有的气势。 在他读过的《光明教典》里，曾经有人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与传说中的邪神做了交易，代价则是献出自己的灵魂。 不过，由于“邪神”沉寂多年、杳无音信，《光明教典》中的这个例子也变成了小孩子的睡前故事，令人们开始怀疑它的真实性。 但此时此刻，看到艾伦身上发生的奇怪现象，联想到他在学习成绩上突飞猛进的进步和极为强大的魔法天赋，霍华德不禁怀疑，艾伦是不是把灵魂出卖给了邪神，才获得了这种远超常人的天资。 “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想到这里，霍华德急切地问道。 艾伦想了想，回答道：“可以理解为一个失败的魔法试验吧！” 霍华德将信将疑，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艾伦不愿意多讲，他也不再多问。 他只是默默祈祷，希望艾伦今后能够一直是艾伦，不要成为所谓邪神降临世间的容器。 毕竟，蓝眼睛的艾伦，可比黑眼睛的要更容易相处。 至于艾伦，则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神色恍惚。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很多零散的记忆碎片从黑色晶石中涌进他的脑海，让他瞬间明白了——准确来说，应该是“想起了”很多东西。 “诸神以信仰为源。” 这是他潜意识中自然而然地涌现出的一个想法。 于是，在潜意识的影响下，他开始借助黑色晶石，做一些从来没有下意识做过的事情——可以简单地描述为，这是黑色晶石带给他的一种本能。 待艾伦清醒过来之后，他才开始凝神思考，这些零碎的想法究竟意味着什么。 “信仰”、“诸神”、“黑暗神殿”、“邪神笔记”、“召唤仪式”……一个个关键词串联在了一起，结合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艾伦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真是……有趣啊！”他暗暗在心里评价道，笑容中透露出几分自嘲的意味。 古往今来的穿越者，可能没几个比他的身份更刺激的了吧！ 至于他的猜测是否正确，还有待他去法师塔的藏书阁查找资料进行确认。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 与此同时，极北冰原。 林·比尔顿作为光明教会护教骑士团的副团长，此次负责带领光明教会的骑士，对黑暗神殿的余孽进行围剿，试图把他们一网打尽。 比尔顿副团长对这一次行动很有信心。 一方面，护教骑士团作为光明教会最顶尖的兵力，不仅武器装备精良，而且每一个骑士或多或少都有来自光明女神的神眷力量，曾经一度驰骋疆场，纵横位面，让整个位面的所有国家都臣服在女神的光辉之下。这一回，护教骑士团出动了一半兵力，对付一群毫无准备的邪神信徒，完完全全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 而另一方面，比尔顿副团长自身的神眷气息也极为浓厚。凭借虔诚的信仰，他从光明女神那里获得了一项对于打仗而言极为有用的特殊能力——“圣光祝福”。 这项能力可以广泛地作用在骑士团的士兵们的身上，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发挥出远远超过平时的力量，使得士兵们的战斗力在短短一瞬间提高三到五成。 当然，“圣光祝福”也有一定的局限性：一是持续时间不长，五分钟后便会恢复原状；二是发动时间过长——每一次使用时，比尔顿团长都需要花很长时间向光明女神祈祷，直到获得光明女神的回应后，他才可以酝酿能力。 正因如此，比尔顿带领骑士团作战的风格一向是事先做足准备，然后像闪电一样速战速决，短短一瞬间，便可以结束战局，绝不会陷入胶着状态。 “今天大家先休养精神，保持体力，”此时此刻，他站在营地前高台上，朝着护教骑士团的众人大声喊道，“我现在已经大致查清楚了邪神信徒们所在的地方。等到明天晚上，我们便集合出发，力求把黑暗神殿余孽彻彻底底地毁灭于圣光之下。愿光明女神庇护我们。” “为了女神！”众人齐声高呼。 之后，他们便如比尔顿副团长所吩咐的那样，开始在营地里烧水做饭、养精蓄锐去了。 在他们看来，黑暗神殿已经是注定会覆灭的了；而黑暗之神的信徒们，也早已被他们当成了一群死人——只待比尔顿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去，把那群异教徒的脑袋砍下来，作为自己功勋簿上光辉灿烂的一页。 正因如此，今天的晚餐他们吃得格外痛快。哪怕比尔顿禁止他们喝酒，他们也以茶代酒、谈笑风生，似乎早已把今天这顿晚餐当成了庆功宴。 然而，就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旁边的山峰上忽然出现了一团明艳的火光。 “那是什么？” ………… ps：我错了，昨天晚上太累了，写到一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天早上醒来才继续把它写完，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鞠躬道歉）。 第六十六章 野火 听到惊呼声，光明教会护教骑士团的士兵们不约而同转过头去，望向夜色中的山峰。 只见在漆黑的夜幕笼罩之下，一团炽烈明亮的烈火自山顶滚落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护教骑士团的营地猛烈袭来。 隐隐约约间，他们勉强可以看得出，那是一个装满易燃物的木桶，被敌人从山顶推下来，一路滚落。 至于敌人的身影，则完完全全被掩盖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他们的人数和隐藏的位置。 这样的场景，显然远远超出了光明教会士兵们的预料。 他们在慌乱中仓促起身，把手中的饭碗扔朝一边，一脚踹到眼前的烧烤架，扭头就跑。 不过，护教骑士团毕竟是光明教会的精锐势力，平日里受过专门的训练，逃跑时仍然记得捡起仍在地上的武器，也没有推推搡搡。 随后，就在他们尽数撤离的一瞬间，山峰上滚落的木桶重重地砸在那片营地上；帐篷、烧烤架、板凳、饭碗……都在这一刻全部化为灰烬。 “好险！” 士兵们深感后怕，衣服也在逃跑过程中被冷汗所浸湿。 哪怕他们每天都被灌输类似“虔诚的信徒应当敢于为自己的信仰献出生命”这样的观念，可当他们真正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仍然会感觉到来自于身体本能的恐惧。 但噩梦并没有就此终结。 在之后的短短几分钟内，数十个燃烧木桶从各个方向滚落到光明教会的营地，将营地化为一片火海。 尽管极北冰原气温极低，近乎滴水成冰，可这火焰却似乎具备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就算寒风呼啸，也愈燃愈烈，绝不熄灭。 “天呐，那是野火！” “什么？野火？传说中黑暗神殿的秘密武器？” “该死的！不是说野火很稀有吗？为什么它到处都是！” “见鬼！黑暗神殿来突袭我们的营地了！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驻扎在这里的？” “……” 野火，是黑暗神殿独有的一种易燃液体，其火焰温度极高，是借助黑暗之神神眷力量打造的一种秘密武器。一旦将其点燃，它就绝不会熄灭——甚至可以在冰川和水面上燃烧。 这些年来，黑暗神殿在失去神眷力量的情况下，仍然可以在光明教会的围剿下苟延残喘，野火功不可没。 不过，野火虽然强大，但是制作难度极高，数量也稀少。就算是黑暗神殿，也没有多少库存。 因此，这一回黑暗神殿的攻势，绝对称得上是大手笔。 此时此刻，骑士团的士兵们已经在烈火的包围中彻底迷失了方向。四面八方都是火焰，他们根本不知道可以逃往何方。 至于此次行动的指挥官比尔顿，则仍然站在高台上，脸色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极为震惊的神色。 “不！这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 “我在接到大主教的指示后，就一路秘密行军来到这里驻扎。行进的路线，扎营的地址……这些信息，我甚至没有跟我侍从说过。黑暗神殿那些人……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难不成……正如那些异教徒所说的那样，他们信仰的邪神是全知全能的？ “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策划的围剿方案……其实根本瞒不过那位邪神的眼睛？” “而且……他们居然储备了这么多野火？” 想到这里，比尔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面对一位未知的邪神，就连对光明女神的虔诚信仰，都无法压制他内心深处涌起的恐惧。 至于比尔顿一直引以为傲的“圣光祝福”能力，他根本来不及使用，也根本无法使用。 毕竟，敌人都藏在黑暗中，看不见，摸不着。就算用“圣光祝福”加强了士兵们的战斗力，他们也总不能去跟野火干架吧！ 最后的结果，恐怕只会是加快他们在混乱中相互踩踏、自相残杀的速度。 比尔顿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他知道，自己轻敌了，大主教和教皇也轻敌了。而轻敌的代价，便是丧失主动权，攻守易势。 他完了。 护教骑士团完了。 漆黑的夜幕下，烈火忽明忽暗，变换着色彩。青灰的烟雾在空中飘动，肆虐的火舌在天际蔓延。空气中混杂着鲜血的腥味和脂类烧糊的焦灼气味，像是炖了的肉汤。而士兵的呐喊声，火焰的嘶鸣声，也在呼啸的风中此消彼长。 “伟大的女神啊！愿您降下慈悲，让您虔诚的信徒们能够从痛苦中解脱，不再受火焰的折磨……” 望着眼前这宛若人间地狱的一幕，比尔顿双手合十，轻声吟诵。 他无力解救这些曾经无数次并肩作战的战友，只能默默祈愿他们在走时少受些痛苦，在光明女神的神国中获得安息。 至于他自己，也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不知过去了多久，火光渐渐淡去。 余烬好似萤火虫，伴着滚滚热浪，在空中翩翩起舞。 “我居然没死……” 比尔顿抬头看了一眼无边夜色，又低头看了看满地尸骸——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随后他看到，茫茫无尽的黑暗中，一个人迈着缓慢的步伐，踏着满地焦灼的血水，朝他从容不迫地走来。 这人身边黑雾弥漫，令比尔顿看不清楚其真正的面容。 “我是黑暗神殿大祭司德尔菲。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一命。”只听见那人以冷冰冰的口吻说道。 “我不怕死。要杀便杀。”比尔顿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每一个光明教会骑士都会条件反射式给出的答案。 “那么……死于吾主的神眷力量之下如何呢？” 比尔顿沉默了。 他之所以不怕死，是因为他知道，作为光明教会的虔诚信徒，在他死后，他的灵魂会回归光明女神的神国，获得应有的救赎。 但如果对方凭借黑暗之神的神眷力量，直接抹杀他的灵魂…… 那意味着，他将彻彻底底不复存在。 “伟大的女神啊，对不住了……”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随后，比尔顿缓缓举起双手。 “你问吧。”他惨淡一笑道。 这一刻，看着笼罩在黑雾中的德尔菲，他甚至有些羡慕先前死在野火中的战友。 他们是光荣牺牲的烈士，自己却成了光明教会的叛徒。 “很好，”德尔菲淡淡道，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态度，“我的第一个问题是……” ………… ps1：战斗场面描写借鉴了《冰与火之歌》黑水河之战的侧面描写手法。表示大场面真的好难写，今天写了两三遍才写出了一个稍稍满意的版本。 ps2：感谢书友飘过的恒星的打赏！另外求推荐票！ 第六十七章 黑暗圣女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光明教会这一回除了你之外，还派了其他人来吗？”德尔菲语气冷淡地说道，“不要试图对我撒谎。吾主洞察一切。在他的注视下，你是藏不住秘密的。” 比尔顿副团长打了个哆嗦。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撒谎。 自从目睹了刚才那突如其来、裹挟毁天灭地之势的野火之后，比尔顿就对黑暗神殿背后那位邪神充满了发自骨髓的恐惧。 “没有，”比尔顿喉咙僵硬地回答，“亚克·奈尔加大主教认为，凭借护教骑士团大半的兵力，足以彻底剿灭你们这些邪……伟大的黑暗之神的信徒。” “那他可真是个蠢货，”德尔菲评价道，“我很好奇，在他因为自己的愚蠢损失了光明教会这么多精锐兵力后，他是否还能在大主教的位置上坐稳。” 比尔顿没敢说话。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该议论的事情。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两年前，在你们教会中，杀了伊莎贝拉的凶手是谁？”德尔菲沉吟片刻，接着问道。相比刚才，德尔菲的语气听上去更加冰冷，也更加决绝。 “伊莎贝拉……是你们的那位圣女吗？”比尔顿嘶声说道。 “没错。” 比尔顿低下头，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他知道，在这个问题的背后，有一个光明教会隐藏多年的秘密。一旦自己说出这个秘密，就意味着彻彻底底地背叛了光明教会，再也回不去了。 “伊莎贝拉还没有死。”几分钟后，他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德尔菲突然提高音量，似乎难以继续保持淡定。 “伊莎贝拉还活着，”比尔顿抬起头，正视着德尔菲解释道，“她……她被关在北境审判所的地牢里……最深处的那间牢房。教皇冕下曾经想简单干脆地把她烧死在火刑架上，但奈尔加大主教却认为，她身上应该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涉及黑暗之神本身的秘密——只要获取这些秘密，他们就有机会将黑暗神殿彻底覆灭。” 德尔菲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认真地看着比尔顿，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他们成功了吗？” “没有，”比尔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黑暗圣女守口如瓶。不论光明教会使用怎样的手段，都无法从她口中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有些时候，我们甚至怀疑，她根本不是人，而是黑暗之神炼制的傀儡……否则，她怎么可能在哪种刑讯下坚持下来这么久？” 德尔菲没有说话。但比尔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起来，压迫得他喘不过气。 不知过去了多久，德尔菲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光明教会在北境审判所部署了多少兵力？” “一整支审判骑士团。”比尔顿回答。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秘密想告诉我吗？” 比尔顿的呼吸再一次变得急促起来。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在狮子大开口。 不过，在强烈求生本能的催促下，他脱口而出道：“有，我有！在之前那场月全食发生的时候，女神在光明大教堂降下了神谕。至于神谕的内容，目前只有教皇一个人知道。” “神谕啊……”德尔菲若有所思，“还有吗？” 比尔顿摇了摇头，回答道：“这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很好，”德尔菲轻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可以在吾主的神眷下安息了。” 话音落罢，他便伸出一只手，手心黑雾升腾，包围了比尔顿，穿透了他的身体，然后从外向内腐蚀着他的灵魂。 “可你分明答应过我……” 在灵魂即将湮灭的刹那，比尔顿瞪大眼睛，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比尔顿，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会违背刚才的承诺？ “你可记得当初，在伊莎贝拉被你们光明教会杀死……不，抓走的时候，腰腹部被刺了三刀，”德尔菲的语气听上去平淡无波，似乎只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当时动手的有三个人，一个是奈尔加，一个是你们团长，一个是你。 “自从那一天起，我便在吾主神坛下立下誓言，不教你们三个人魂飞魄散，我死不瞑目。” 听到这话，比尔顿盯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他的身体变成了万千碎片。 就像漫天飘飞的纸屑，迎着凛冽寒风，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德尔菲则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这时候，其他黑暗神殿的信徒才从夜色的掩护下走出来，汇合到了德尔菲的身边——他们的人数全部加起来，竟然不足百人！ “尊敬的大祭司，我们赢了，”有人兴奋地说道，“感谢吾主！这一回，我们只出动了几十个人，就让光明教会全军覆没！” “是啊，我们赢了，”德尔菲淡淡道，“但我们库存的野火也全部用完了。我们最忠诚的信徒伊莎贝拉，现在还在光明教会的审判所地牢里遭受折磨。” “什么？”信徒们大吃一惊。 这句话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力，绝不亚于黑暗之神降下神谕。 “那我们该怎么办？”信徒们急切地问道。 在黑暗之神的力量尚未完全复苏之际，野火可以说是黑暗神殿最强大的杀手锏。 没有野火，他们根本不可能攻破审判所，更别说救出圣女伊莎贝拉，光复黑暗神殿了。 “除了祈求吾主降下神眷、帮助我们制造新的野火之外，还能怎么办？”德尔菲回答道，“赶快滚回去吧！去祭坛前跪好，献上最丰盛的祭品。唉，只希望伟大的黑暗之神能一如既往悲悯我们。” ………… 与此同时，布雷登王国都城，约克家族的豪宅。 艾伦和霍华德坐在书桌旁，一起翻看着《法术建模》，研究新的魔法咒语构建方式。 然而就在这时候，艾伦再度感觉到脑袋微微胀痛，隐隐约约听到有无数呓语声从神秘黑暗晶石中悄然传来。 ………… ps1：感谢多姆雷特的10000打赏，成为本书的堂主！这一章是加更，表示感谢！同时感谢书友20170518001944892的打赏！ ps2：凌晨那章照常更新，求推荐票！ 第六十八章 信徒的祈求 “霍华德，我先去趟盥洗室，”艾伦起身说道，“这个法术模型，你先照刚才我们研究出来的公式继续算着，我稍后回来验算。” “没问题。”霍华德答应道。 随后，艾伦便伸手捂住阵痛的脑袋，朝着书房隔壁的盥洗室走去。 盥洗室墙壁上挂着一面镶嵌珠宝、做工精致的镜子。 艾伦静静走到镜子面前，本能地伸出右手，触摸镜子正中央的位置。 只见在他的触碰之下，镜子似乎化作了液态的水面，以他的手指为中央，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几秒钟后，镜子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此时此刻，镜子中已经看不见艾伦自己的倒影；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巍峨、充满哥特式奇诡气氛的黑暗神殿。 在昏暗的大厅里，数十名穿着黑袍的信徒虔诚地跪在祭坛之前，歌颂着黑暗之神的名字，祈求着黑暗之神的恩赐。 望着这样的场景，艾伦眉头微蹙，眼睛的颜色也渐渐变得漆黑。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量似乎又隐隐约约地增强了一些；而神秘的黑色晶石也在以某种特定的节奏微微颤动，似乎在与信徒们的吟咏声遥相呼应。 艾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他眼睛的颜色恢复如初，嘴角也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自嘲的微笑。 “野火……这东西，以我现在的能力，我也给不了你们啊！”他自言自语。 话音落罢，他便转身离开。 镜子中黑暗神殿的画面也随之消失了，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倒映着这间装修精致的盥洗室，也倒映着艾伦愈行愈远的背影。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艾伦和霍华德仍然宅在别墅里，没有出门。 一方面是因为裁缝刚刚给霍华德量了尺寸，但还没有做好他的衣服；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在研究精神力魔法的过程中有了一些新的突破，觉得有必要在这上面多花一些时间来刨根问底，便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艾伦就不说了。凭借强大的精神力，他已经不眠不休了很多天。所幸他的头发还很茂密，丝毫没有因为熬夜而脱发的迹象。 至于霍华德，则更是忙于学习，忘记了自己之前答应的“要好好展示一下厨艺”的承诺。 每当艾伦问起“霍华德，你今天不是说好要做芝士蛋糕吗”、“霍华德，你答应好的蓝莓慕斯呢”、“霍华德，我记得你说过今天要给我尝尝你做的蘑菇鱼汤，怎么又放鸽子了”……这类问题的时候，霍华德便只能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先欠着，以后会补的”。 不过正因如此，两人在魔法研究方面进展飞快。 在他们看来，艾伦所创造的“以精神力代替魔力进行施法”这种方式，完完全全可以拓展为一门新的学科。不仅仅可以帮助魔法学徒施展咒语，甚至还可以在正式魔法师中间推广。 虽然在目前状况下，对于大部分魔法师而言，精神力的强度远远不如魔力，其作用也相当鸡肋；但艾伦和霍华德却大胆猜测，或许在未来，他们可以研究出一种类似冥想法的方法，可以帮助魔法师们来磨炼精神力。 当然，对于两个连冥想法都还没接触过的法师塔学员来说，这一天还非常遥远。 与此同时，艾伦也谨记父亲的嘱托，遵循上流社会的行事规矩，主动联络和约克家族的关系友好的权贵们，积极主动地融入他们的圈子。 像不少贵族和银行家的子辈们、万国博览会的负责人、约克家族资助的议员们……艾伦都写了邀请函，希望他们来约克家族的宅邸做客。 等到这周周末的时候，他就可以用“首都新住户”这样的身份在家中举办一场舞会，把所有人凑到一块儿跳华尔兹，顺便拓展人脉关系。 艾伦并不喜欢这样的社交活动。但他知道，如果不遵照这样的规矩，就会被排斥在圈子之外，在王国首都寸步难行。 这些人也很快回了信，或是爽快答应，或是委婉拒绝，但都彬彬有礼，充满布雷登王国标志性的绅士风度。 “霍华德，你会跳舞吗？”艾伦一边写信，一边问道。 “不会。”霍华德果断摇头。 “看来我还得帮你请个舞蹈老师。跳舞……这可是一位绅士必备的能力啊！” “那你会吗？”霍华德反问。 “在零花钱的诱惑下，被父亲逼着学会了，”艾伦笑道，“但我跳得不好。当初在和我姑姑跳舞的时候，我曾经一不小心在大庭广众之下踩掉了她的鞋子，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刚刚拿到的零花钱也被没收了。” “那你可真惨！”听到这话，霍华德愉快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别墅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叮当！叮当！” “是谁来了？”艾伦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叫来管家问道。 在布雷登王国，不提前预约就登门拜访，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因此，艾伦很好奇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 “少爷，来人是《布雷登晨报》的实习记者，名字叫做罗德·格里奥西，”管家回答道，“这位格里奥西记者先生说，他想给少爷您做一次专门的访谈。” “原来是记者啊，”艾伦笑着评价道，“果然跑得比谁都快。我才来到首都两天，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少爷，您要答应他的请求吗？” “他打算问我一些什么方面的问题呢？” “他没详细说……但应该和魔法有关。” “那好吧，”艾伦点了点头，“你这就去把他请进来，让他在会客厅等我。” 在艾伦看来，适当增加一些正面的媒体曝光度，也可以加快他融入首都社交圈的进度。 “遵命少爷。” 几分钟后，实习记者罗德出现在了会客厅里。 刚一见到艾伦，这位记者便恭恭敬敬地起身，摘下帽子，朝艾伦鞠了一躬。 “尊敬的约克先生，很荣幸能够有机会采访您，”罗德作为一个实习记者，说话时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打着官腔，不敢正视艾伦的眼睛，“您……您作为布雷登王国有史以来最具天赋的魔法学徒，我已经崇拜您很久——” “——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吧！”艾伦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时间有限，咱们还是长话短说。” 听到这话，罗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紧张不安的心情，拿出准备好的稿子，问了艾伦第一个问题—— 一个艾伦预料之外的问题。 ………… ps：感谢书友赤月墨的1000打赏！感谢书友空想之心的200打赏！又到了新的一周了，求推荐票~~ 第六十九章 采访 “尊敬的约克先生，”只听见罗德记者以颇为拘谨的口吻问道，“我们报社想要邀请您作为本季度增刊的封面人物进行专访，不知您是否同意？” “我？” “没错。”罗德记者回答道。 艾伦有些诧异。 按照《布雷登晨报》以往的惯例，通常每个季度会出一期增刊，用于总结本季度之内发生的大事件。而增刊的“封面人物”，往往也是由本季度内最为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来担任—— 像王国首相、政党领袖、法师塔高阶魔法师、参与竞选的议员……便是《布雷登晨报》增刊封面上的常客。 相比于这些真正在布雷登王国范围内翻云覆雨的大人物，艾伦尽管身为两位著名魔法师的学生，分量上还是差了一些。也难怪他对于《布雷登晨报》的安排如此惊讶了。 “我以为你们会选择我的老师默林斯阁下，”艾伦笑着说道，“毕竟，通常情况下，在我们这个位面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会诞生一个传奇法师。他可比我稀罕多了。” “像默林斯阁下这样的大人物，早已超脱了世俗，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给高攀得起的，”罗德记者见艾伦态度友好随意，便也渐渐放松了心情，开玩笑似地恭维道，“况且，把您这样英俊帅气的年轻人的照片放在封面上，肯定能够为我们的报纸增加不少销售量。” “说的也是。”艾伦笑了笑，没有否认。 “既然您答应，那接下来，我会问您一些列问题。如果这些问题冒犯到您，或者是涉及您的隐私，您可以拒绝回答。” “说吧！” “首先，我相信布雷登王国很多人都很想知道，为什么几年前您在同龄人的表现中并不出众，但最近却突然奋起、一鸣惊人？究竟是怎样的原因，促使您身上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因为我爸对我说，如果我再不努力，就得回去继承亿万家产。我不想听他的。” “魔法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使您这些年来一直痴迷其中？” “女王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魔法是第一生产力’，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在法师塔考核的那一天，您被默林斯阁下和瓦尔德先生同时收为学生。我很想知道，在您心中，您究竟更喜欢预言术，还是更喜欢炼金术？” “这是一道送命题。我拒绝回答。” “……” 就这样，艾伦和记者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问了十多个问题。问题的内容，也渐渐由魔法相关，变成了一些更私人化、个性化的东西。 “听说很多显赫的贵族家庭，都喜欢给自家未成年的子女早早订下婚约。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告知您的家族在这方面对您有安排吗？” “在这方面，我父亲一向尊重我们的个人选择，从不强迫。我觉得我还是很幸运的。” “那您有意中人了吗？” “作为一个可怜的单身汉，还是不要跟我讨论这类问题了吧！” “我只是觉得，您即将进入王国首都的社交圈子。以您的身份和相貌，想必很多未婚的姑娘们都应该会很关注这件事情。” “相比社交，还是学习魔法更能让我感到快乐。我想……这或许就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的原因吧！” “……” 很快，艾伦预留给罗德记者的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罗德记者礼貌地起身道谢，同时对艾伦说，《布雷登晨报》的摄影师已经等候在了门外，想问问艾伦能否配合他们拍一张封面照片。 艾伦点了点头。 “你们等几分钟，我去楼上换一身更正式一点的衣服，”艾伦说道，“另外，还得麻烦你们帮我想想该摆怎样的造型，看上去能够稍稍显得帅气一些。” 艾伦前世不喜欢拍照，一旦拍照就是万年剪刀手。但是，如今毕竟要上知名刊物的封面了，可不能再表现得那么僵硬了。 “不必了，”摄影师带着相机推门而入，同时说道，“像您现在这样就很好。” 艾伦想了想，决定还是听专业人士的。 于是，他仍然以慵懒的姿态坐在棕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双排扣长外衣随意搭在肩上，领带也系得很松散。 黑发，黑外衣，白衬衫，略显苍白的皮肤，构成了一幅黑白分明的画面。 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墙壁，望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啪啪啪。” 摄影师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这画面，连着按了好几下快门，但他似乎觉得还不够，便换了个角度，继续快速按快门。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不瞒您说，约克先生，您简直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好的模特啊！”摄影师连连赞叹，“赞美女神！原来各个角度都没有死角的模特是真正存在于世的！” “您过誉了。”艾伦微微一笑，礼貌答道。 ………… 待到罗德记者和摄影师心情愉快地拿着照片和采访笔记离开之后，霍华德也从二楼走了下来，来到会客厅里。 “采访顺利吗？”霍华德问。 艾伦点了点头，答道：“那两个人说话特别诚实。跟他们打交道，我很愉快。” 霍华德默默看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评价。 就在这时候，管家突然走来，告诉艾伦，裁缝已经把霍华德的衣服定制好了，现在放在客房旁边的衣帽间里。 “去试试？”艾伦笑着问道。 霍华德点了点头，再次朝着楼上走去。 随后，艾伦也回到了自己房间里，望着那面落地穿衣镜，沉默不语。 在他印象中，自己以前虽然也挺英俊，但绝对没有帅到人见人夸的程度。 难道……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 ………… 与此同时，隆德城，圣索菲亚大教堂。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站在光明女神像下方，和往常一样带领教士们诵念祈祷词。 女神像面容精致，毫无瑕疵，全身上下都符合最为完美的比例。 人们都说，这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美貌。 此时，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射进来，洒落在女神像上，使其更显得光彩夺目。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教士打扮的人面带焦虑，匆匆闯了进来，打断了奈尔加大主教的祈祷。 “主教大人！我有急事要汇报！” …………… ps1:因为最初稿子被icloud吞了，不得不重写一遍，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ps2:感谢玫瑰路的江璃、viplzm的1000打赏，感谢书友20190620130802207的500打赏，感谢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的200打赏，感谢3424642、浮生奶奶、123123一二三的100打赏！ 第七十章 人脉与钱脉 “你说。” 奈尔加主教抬起手，示意众人保持安静，然后转过身，朝这位教士吩咐道。 “报告主教大人，您……您的护教骑士团……没了……”看到奈尔加主教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教士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说话也开始有些支支吾吾。 “你冷静点儿，慢慢说。”听到这话，奈尔加主教皱起眉头，心头升腾起一阵久违的恐慌感。 教士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缓缓道：“报告主教大人，您派往极北冰原的那队护教骑士团，不幸全军覆没。” 奈尔加主教脸色骤变。 ………… 这周周末，艾伦在自家豪宅举办的舞会如期而至。 虽然父亲威廉伯爵长期居住在领地肯特郡，很少来首都，但艾伦却意外地发现，约克家族在首都的人缘却出奇地好。 在艾伦发出的所有邀请函中，大部分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即便有少部分因为特殊原因无法参加，也在通过信件向艾伦致以深深的歉意。 因此，待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众多装潢华丽的马车早已停满了艾伦的院落。 穿燕尾服的绅士，穿蕾丝束腰长裙的淑女，成双成对聚集于此，等候着豪宅主人的接待。 艾伦早已换上了威廉伯爵为他专门订制的礼服，站在大厅门口，迎接客人。 第一个来到这里的，是一个叫做墨尔加·克里斯汀的年轻人——他的父亲是布雷登王国北疆诺丁郡领主克里斯汀侯爵，而他的母亲莉莲夫人，则是先王的姐姐、当今女王的姑姑。 按照常理来讲，墨尔加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身份最尊贵的了。哪怕是像艾伦这样的伯爵次子，如果没有魔法师身份，也得乖乖朝他行礼。 可艾伦万万没想到，两人刚一见面，墨尔加就激动得仿佛见到故人似的，匆匆走上前来，朝艾伦脱帽致意。 “你……” “约克先生，我是代表我父亲来道谢的，”墨尔加朝艾伦深深鞠了一躬，“最近这段时间，邪神教徒在我父亲的领地上作乱，导致大批居民流失，领地税收锐减。若非您的父亲及时伸出援手，说服鸢尾花银行贷款给我们，恐怕我们家族早就破产了。”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艾伦礼貌地说道，“约克家族和克里斯汀家族世代交好，遇到这种事情，当然得互帮互助。” 但墨尔加却仍然固执地站在原地，坚持送给艾伦一套祖传的、价值连城的碗碟作为礼物，称之为“聊表心意”。 直到艾伦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收下礼物后，墨尔加才满意地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厅。 第二个来的人，是隆德城第一大钢铁厂的工厂主格拉玛。 这位精瘦的中年人比墨尔加表现得还要夸张。见到艾伦的时候，他差点儿流下了激动的热泪，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微微打颤。 “……尊敬的约克先生，您的父亲简直就是我的大恩人啊！如果不是五年前他投资了我们两千金镑，我们一伙人恐怕早就变成街头乞讨的流浪汉了……” 艾伦看在他带来的礼物挺丰盛的份上，耐心听完了他滔滔不绝的唠叨，然后叫仆人把他领进屋子。 接下来，艾伦接待的客人更是形形色色——贵族、银行家、工厂主、两院议员……都在艾伦发出邀请函后聚集在了这里。 望着那些在华美灯光下翩翩起舞的人影，艾伦深刻感受到，威廉伯爵这些年来用金镑编织起来的人脉关系网究竟有多么可怕。 “人脉等于钱脉”这句话，显然被威廉伯爵诠释到了极致。 不过，由于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太多，当艾伦跟所有人都打了一遍招呼后，他已经感到有些身心疲惫。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忙着跟客人打交道的过程中，似乎把霍华德抛在一边了。 于是，他唤来仆人，询问了霍华德所在的位置，然后大步流星穿过人群，终于在大厅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霍华德的身影。 今天，霍华德换上了新订制的礼服，本应看上去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然而此时，他却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显得忧郁而落寞，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你怎么不加入他们呢？”艾伦指着人群，笑着问道，“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霍华德摇了摇头。 艾伦本以为，霍华德会义正言辞地解释说，“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可他却没想到，霍华德竟然无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艾伦，谢谢你替我操心。可是我从小就记不清人脸。在这样的场合，万一我认错人了，会很尴尬的。” “所以你宁愿一个人待着？” “是的。” “所以，你当初在学校里表现出一副高冷学霸的模样，不怎么跟人说话，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没错，”霍华德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刚入学那段时间，我曾一度分不清你和杰弗里，好几次差点叫错人。 “不过现在不会了。” ………… 与此同时。 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布雷登王国的王宫都一如既往极为安静，鲜少有客人来访。 在湛蓝色月光的照耀下，这座雄伟瑰丽的王宫显得格外地静谧安详，宛若童话故事里公主沉睡多年的古堡。 年轻的玛格丽特女王早已习惯了这种安静。 此时此刻，她正独自一人坐在自己华美的房间里，闭目沉思。 忽然之间，她的贴身女仆莉拉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尊敬的女王陛下，您要的资料送到了。” 女仆恭敬行礼，把一摞资料双手呈了上来。 “辛苦你了。” 听到她的话，玛格丽特女王睁开眼睛，伸手接过女仆递来的资料，随意地翻看着。 很快，她便从这一堆资料中翻出了几张照片，还有一份新鲜出炉的采访稿。 然后她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 ps：感谢吔穌的1000打赏！另外求推荐票！ 第七十一章 艾伦的秘密 “有趣，”玛格丽特女王淡淡评价道，“真是有趣。”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是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居高临下的口吻，听上去似乎没有掺杂任何情绪。 但熟悉女王性格的莉拉却知道，女王陛下今天心情很好。 因为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不再是往日里那种固定的、死板的、被礼仪老师训练出来的弧度，而是显得随意而自然。 “陛下，他是谁？”女仆莉拉凑上前问道。 或许是长期以来朝夕相处的缘故，女王和莉拉一向关系密切，相比主仆，更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叫艾伦·约克，”玛格丽特女王回答道，“是最近这段时间，整个布雷登王国风头最劲的人。 “今天早些时候，爱德华殿下写信给我，希望我能够给他一些封赏，最好是‘位面开拓者’的头衔，以及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爵位。 “爱德华殿下说，不论是扩张王国版图，还是处理王国内务，艾伦·约克都是其中的关键。就算不能把他变成我们的盟友，也千万不能与之为敌。” “爱德华殿下”自然是指费朗王国的王子、坎布里奇大学的校长、布雷登王国未来的亲王爱德华·林恩——虽然他早已与女王订下婚约，但是时至今日，女王依旧谨守规矩，客客气气地用“殿下”在称呼他。 “艾伦·约克呀，”女仆莉拉若有所思，“就是那个发现新位面、被两位地位尊崇的魔法师收为学生、家里还特别有钱的年轻人吗？” “没错。” “那我们确实不能招惹他，”莉拉点头赞同道，“他后台太硬了。” “确实，”女王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与三个人站在对立面上——一个是光明教会的教皇，一个是法师塔的默林斯阁下，一个是肯特郡的威廉·约克伯爵。 “如今，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愿意站在艾伦·约克背后，可见艾伦这个人的确很不一般。 “只是……对于艾伦本人，我现在还有一些疑问。” “什么疑问？”女仆莉拉好奇地问道。 “根据前段时间爱德华殿下送来的资料，几个月前，艾伦在进行魔法天赋测试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毫无魔法天赋的普通人。可现在，他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举世瞩目的魔法天才，被法师塔视若珍宝——” “——陛下，您应该知道，魔法天赋的突然改变虽然罕见，但确确实实可能发生，”莉拉回答道，“几年前，我就听一位魔法师说过，他年轻时是一个无法感应元素的废柴，可在他无意中捡到一枚戒指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不，莉拉，我感到奇怪的并不是这一点，”女王忽然收敛了笑容，“你看，艾伦从小就执着于魔法，不管遇到多少打击，或是受到多少人冷眼相看，他都不肯放弃，就好像他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拥有魔法天赋似的，甚至甘愿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理想放弃学业。这种行为，只能用‘愚蠢’来形容。” 莉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根据艾伦不久前的表现，不论是在法师塔招生考核中大出风头，还是考核之后的种种为人处事方式，却都很清楚地表明，这个人一点也不蠢，甚至很聪明。 “而且，其中最为巧合的，是几周以前，艾伦竟然真的如愿以偿，拥有了梦寐以求的魔法天赋。 “莉拉，你刚才说过，魔法天赋的突然改变，是一件极为稀有的事情。可这种事情，却偏偏发生在艾伦身上了，你觉得这真的是巧合吗？” 莉拉微微皱起眉头，一时没有说话。 “所以，我就悄悄派人暗示了《布雷登晨报》的编辑部，希望他们能够针对艾伦·约克做一次比较私人化的专访，并在稿子里添加了一些旁敲侧击的问题。” “那您找到答案了吗？”莉拉低头看了眼女王手中的资料，问道。 “没有，”玛格丽特女王摇了摇头，“艾伦·约克是一个很狡猾的人。在这份采访稿上，他根本没有一个问题是正面回答的。全部都是抖机灵的玩笑话。 “显然，他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玛格丽特女王说这话时，依然保持着上位者的庄重风范。但透过她的眉眼，莉拉却能看出，她骨子里依然是个好奇的、喜欢打听秘密的小女生。 “您似乎很想知道他的秘密？”莉拉笑着问道。 “从个人角度，我确实很好奇，”女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放在王国的角度上，这个秘密其实不重要，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现在，我们只需要知道他背后站着法师塔和威廉伯爵，就足够了。 “我想，有了他……或许我们能把首都这潭水搅得更浑一点。” 说到这里，女王再次微微一笑。不戴王冠的她，此时就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童。 “您说的对，”莉拉回应道，“那么，我们就按爱德华殿下的吩咐照做了？” “没问题。” 随后则是短暂的沉默。 不知过去了多久，女仆莉拉再一次抬起头，指着女王手中的文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陛下，能给我看看……艾伦·约克的采访稿和照片吗？” “当然可以。”女王回答。 说罢，她便将手中的文件稍稍倾斜，使莉拉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其中的内容。 莉拉盯着文件……准确来说，是盯着艾伦的照片看了好半天，然后双眼放光道： “他……他可真好看。” 女王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陛下，请原谅我的冒犯。不过……既然有这么多艾伦的照片，能给我一张收藏起来吗？”莉拉沉吟片刻，大着胆子问道。 “不行，”女王干脆地拒绝道，“《布雷登晨报》还等着要把它们全部收回去呢。”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艾伦和霍华德要去法师塔报道的日子。 这一天，不论艾伦还是霍华德，心情都有一点点兴奋，又有一点点紧张。 艾伦知道，按照法师塔的规矩，在自己进入法师塔之后，很快就将被允许进入藏书阁，挑选属于自己的冥想法。 等他学会了冥想，他便可以从虚空中汲取魔力，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魔法师。 而与此同时，在藏书阁中，他或许也将彻彻底底摸清楚黑色晶石的秘密，证实他脑海中那个听上去很荒唐的猜想。 至于霍华德，则将和其他的新学员们一起，进行导师和学员之间的双向选择，从而决定今后的魔法主攻方向。 “霍华德，你最希望你的导师是谁？”即将出门的时候，艾伦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我想，作为难得一见的具有‘优秀’天赋的学生，你一定很受导师们欢迎吧！” “当然是莱丝·罗斯女士，”霍华德笑着回答，“据我了解，这些年来，莱丝女士一直致力于研究如何更精确、更灵活地控制火焰。如果我能够学会这项技能，烹饪什么的会更方便的。” “好主意，”艾伦点头赞同，“记得，你还欠我三顿早餐、四顿午餐和两顿晚餐。” 然而就在这时候，还未等他们走到门前，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咚咚咚！” ………… ps：感谢无言的真理78的600打赏！另外求推荐票！ 第七十二章 挑战 “哪个混蛋，这么不讲礼貌？”艾伦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没看见我家的门铃吗？”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上前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孤零零的，穿着朴素的亚麻衬衫和短裤，没有手杖，也没带随从，与首都西城区富丽繁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怎么来了？”艾伦很快便认出了这个人，对他突然上门拜访感到有些不解。 他记得，当初在法师塔考核的时候，正是这个人紧紧跟在自己和贵族小姐赛琳娜·所罗门之后，成了第三个登上三千级台阶的人。 艾伦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一方面是因为这人肤色偏黑，头发微卷，像是具有殖民地位面的血统，而且性情直率得近乎暴躁，和讲究绅士风度的布雷登人截然不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人还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就被“蒸汽之父”瓦尔德先生一声令下，踢出了半位面，令艾伦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同情他的遭遇。 “他是谁？”霍华德上前一步，皱着眉头问艾伦道。 “我也不知道，”艾伦摇摇头，然后转头望向来人，尴尬一笑道，“要不……你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 “加里布·埃加德，来自赛博位面，”那人说道，“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魔法奇才艾伦·约克吧！” 艾伦谦虚地回答：“我是艾伦，但远谈不上奇才。不过是一个即将进入法师塔求学的普通学员罢了。” “没找错地方就行，”听到这话，加里布忍不住骂骂咧咧道，“该死的，你家在首都究竟是有多少处房产？害得我找了几十个人打听，走了无数冤枉路，才找到这里的。”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艾伦充满歉意地说道，“很抱歉给你造成了这样的麻烦。” “反正最后找到你就行，”加里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忿忿不平地说道，“艾伦，你知道吗？瓦尔德那老东西，连考核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把我踢出局，真是活见鬼了！ “暴力破解怎么了？凭什么我用暴力破解法破解‘智慧之门’，就注定当不了炼金师？这简直就是歧视！哼，我可是比霍华德那个该死的混蛋更早抵达终点的——” “——加里布，在当事人面前，说话还是委婉一点吧！”艾伦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干咳一声，打断了加里布的话。 直到这时候，加里布才注意到，艾伦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个头不算很高，身材消瘦，戴着单片眼睛，栗色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气质疏离而淡漠。 “你就是霍华德？”加里布皱着眉头问。 “正是。”霍华德点了点头。 “那好，”加里布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一只手套，扔在霍华德的脚边，“我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来找艾伦挑战的。不过，既然你也在这里，那我干脆就向你挑战好了。 “当然，我们无冤无仇，没必要搞个至死方休。只要把对方打倒，我们就结束决斗。 “我只是想证明一下，瓦尔德那个老头子的观念是错的——只要拥有绝对的力量，我就可以凭借暴力破解法，把你们这些玩弄技巧的家伙打得屁滚尿流。” 按照布雷登王国的规矩，把手套扔到对方的面前，意为“提出挑战”，是一种羞辱性的行为。被扔手套的一方，要么接受挑战，要么承认受辱。 一般情况下，绅士们为了自己的荣誉考虑，都不会拒绝这样的挑战。 而且，看今天加里布的态度，似乎只要霍华德不接受挑战，就会一直纠缠着他们不放。 想到这里，霍华德便准备去捡手套。 不料，他刚一弯腰，就被艾伦拦住了。 “让我来吧，”艾伦淡淡地说道，“他现在已经是正式魔法师了，而且学了冥想法，你打不过他的。” 正式魔法师？ 霍华德抬头看了加里布一眼，感到有些惊讶——这人还没进法师塔，就已经不声不响晋级了？像艾伦那样的变态，竟然不止一个？ 至于加里布，则冷冷哼了一声，对自己最大的底牌一下子就被人揭穿感到极为不快。 加里布在半年前，就在一次出门买菜的过程，偶遇法师塔著名的风系魔法师海斯特，并被对方看中并收为学生。因此，默林斯半位面里的法师塔考核，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走一次形式罢了。 随后，他刚一通过考核，海斯特魔法师就迫不及待把寻找命运主星的方式和冥想法一起传授给了他，使他提前成为了一位正式魔法师。而现在，他已经开始通过冥想从虚空中汲取魔力，并且学会了使用真正由魔力驱动的魔法咒语。 这也是他此次上门找茬最大的信心来源——艾伦的精神力魔法再强，能强过真正的魔力吗？ “你来就你来，别磨磨蹭蹭的！”加里布嚷嚷道，“毕竟你是瓦尔德的学生。你老师侮辱了我，就由你来还债吧！” “艾伦，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与此同时，霍华德笑了笑，对艾伦说道，“他虽然是正式魔法师，但最近几天，我也跟着你学了好几个精神力魔法咒语，而且我的魔法天赋还是‘优秀’。要打赢他，应该也绰绰有余。” “你确定？” “我确定。” 看见霍华德胸有成竹的模样，艾伦便默默站到一旁，不再拦着他。反正有他在一旁兜底，这场决斗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 “我接受你的挑战。”霍华德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捡起加里布扔在地上的手套。 “很好，”加里布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战意澎湃的微笑，“那我就出招了。” 话音落罢，他便一边念咒，一边抬起右手。 然后一个简单粗暴的风刃“嗖嗖”作响，朝着霍华德的脑袋径直飞去。 看到这样的场景，霍华德面色不改，从容不迫地念了一个词。 ………… ps：感谢书友我的弟弟中二期、残霄梦依稀的打赏！顺便求一下推荐票！ 第七十三章 教训 霍华德使用的魔法是护盾术。 虽然他的魔法是用精神力释放的，威力比魔力差了不少，但是好在咒语简短，大幅度提高了他的施法速度。 在加里布释放一个风刃术的时间里，他便接连使出了三个护盾，拦在两人之间。 于是，加里布的风刃被三个护盾依次削弱。 待抵达霍华德跟前时，早已化作一缕微风，除了轻轻拂起霍华德的头发丝之外，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看到这样的一幕，加里布瞪大眼睛，显然没有想到霍华德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使用三个咒语。 “这是艾伦的功劳。”霍华德谦虚地说道。 最近这段时间里，当艾伦渐渐熟悉了魔法符文的语法规则后，他便强迫症发作，开始对传统的、冗长的、复杂的咒文深恶痛绝，认为这严重影响了施法效率。 毕竟，在布雷登王国的历史上，很多强大的法师最终都是死于咒语太长——还未等他们念完咒语、憋出蓄势已久的杀招，就被骑士或是刺客一刀毙命。 正因如此，艾伦每编写一个咒语，都会不断优化它的数学模型和语法结构，在保证其效果不变的情况下，力求短小精干。 霍华德明白，在对方占据力量上绝对优势的前提下，自己唯有充分利用施法效率上的差距，才有机会战胜对方。 于是，趁着加里布还在震惊的刹那，霍华德又连续释放了“闪光术”、“粘连术”和“眩晕术”，都是极为简单的、不需要消耗太多精神力的魔法咒语。 “闪光术”使加里布一时目眩，难以继续关注霍华德接下来的举动。 “粘连术”则成功把加里布的上嘴唇和下嘴唇粘在了一起，使他在短暂的时间内无法念咒。 而最后的“眩晕术”，则正中加里布的脑袋。 加里布一脸茫然地中了招，摇摇晃晃好几下，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虽然几秒钟后，加里布便重新苏醒了过来，但按照两人之前订下的“倒下即输”的挑战规则，加里布已经毫无疑问地输了这场挑战。 “狗屎！”加里布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稍不留神，竟然被对方暗算了。 “霍华德，你这招可真够阴险！”与此同时，站在一边旁观的艾伦突然一边鼓掌，一遍微笑着说道，“能把没有等级的‘粘连术’当成三级魔法‘缄默咒’使用，除了你也没有谁了。” “实话实说，都是跟你学的，”霍华德诚恳地说道，“毕竟你以前说过，我们力量上不如人，就得多用用脑子。” “我那是在教你优化法术模型。你可不要随便污人清白，”艾伦虽然嘴上不承认，目光中却透露出欣慰的神色，“当然，不管怎样，你比旁边那个没脑子的家伙强多了。” “你说谁没脑子？” 听到艾伦这话，加里布火气又来了，竟再一次念诵咒语，打算朝着艾伦放风刃。 看到加里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艾伦仍然微笑着站在原地，似乎根本不打算抵抗或是防御。 直到风刃渐渐近身，他才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炼金手杖。 这手杖是父亲威廉伯爵送给他的礼物，由瓦尔德先生亲手打造，通过秘银和魔法宝石构造出法阵，可以迅速发射风刃——全国限量仅十根，艾伦和他的两兄弟人手一根。 于是，一道力量更强、速度更快的风刃从艾伦的手杖中“嗖嗖”射出，瞬间湮灭了加里布释放来的风刃。而它余下的冲击力，也再一次使加里布“噗通”倒在地上，捂着臀部“哎哟”痛哼了一声。 “我们走吧，”雷厉风行地做完这一切，艾伦转过头来对霍华德说道，“该去法师塔报道了。” “这不是你的力量！”加里布躺在地上，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服气地大喊，“有本事你把手杖扔掉，我们再打一场！” 艾伦没理会他，不想跟他继续纠缠。 在艾伦的观念里，魔力、智慧、金钱、装备……甚至是运气，都是实力的一部分。 加里布身为正式魔法师，却用魔力欺负霍华德这个魔法学徒，本身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么艾伦用炼金手杖来教训一下他，也没什么不对的。 况且，随着极北冰原黑暗神殿的信仰之源渐渐浓郁，艾伦的精神力也在日渐增强，甚至强到了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衡量的程度。 万一……他不小心下手重了，把加里布这混蛋失手打死了，导致他老师海斯特魔法师找默林斯告状，默林斯阁下岂不是要来找自己麻烦？ 想到这里，艾伦自嘲一笑，便跟在霍华德后面，登上了驶向法师塔的马车。 ………… 今天的道路莫名有些拥堵，导致马车行驶缓慢。平时五分钟就能驶过的街区，今天足足阻塞了他们半个多小时。 “怎么回事儿？”艾伦向马车车夫问道。 “少爷，内阁打算扩建明年‘万国博览会’的举办场地，把撒克莱斯街的中段封锁了，”车夫回答道，“您应该在报纸上看到过，他们打算用玻璃打造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叫做——” “——‘水晶宫’，我记得，”艾伦笑道，“这一届内阁很有雄心壮志。为了弘扬国威，他们似乎立志要打造历史上最宏伟的万国博览会会场。我可对此拭目以待呢！” “艾伦，”就在这时，霍华德突然开口插话道，“我记得林恩校长给你在万国博览会上留了个展位，需要你去展示‘计算机’？” “没错。” “到时候记得叫上我，我去帮你捧场，”霍华德笑道，“我想……那很可能会是我有生之年将见到的最宏大的场面。” “当然没问题，”艾伦爽快地答应道，“实话实说，我还挺担心，万一到时候没有观众，我岂不是尴尬了？” “那不可能。” 正当两人谈笑风生之际，马车终于抵达了法师塔门口。 待车停稳，艾伦便率先走下马车，抬头望着这座雄伟瑰丽的高塔。 法师塔和他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一座哥特式单体建筑，雕刻精美，造型华美。高高的尖塔直入云霄，尖形拱门井然排列。 而在高塔周围，五光十色的魔法光芒环绕其间，看上去格外绚烂夺目。 但不知为何，当看到这样的情景时，艾伦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 ps：感谢多姆雷特的500打赏！顺便求推荐票！ 第七十四章 斯芬克斯 那是一种冥冥中的呼唤，自法师塔传来，在艾伦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与他意识世界里的神秘黑色晶石相互呼应—— 仿佛在告诉他，这是他命中注定应该来的地方。 这让艾伦感到有些困惑。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黑暗之神会和法师塔牵扯上关系。 不过这样的感觉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便彻底消失了。 “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吧！”艾伦暗暗心想，“毕竟，最近那群信徒总是在我耳朵旁边唠叨着‘野火’、‘野火’、‘野火’……都快让我产生幻听了。” 与此同时，正当艾伦神色恍惚之际，一位魔法师面带笑容，径直朝他走来。 这位魔法师三十来岁，穿着漆黑的魔法长袍，胸前别着两枚徽章—— 第一枚徽章雕刻着一座高塔和六颗五角星，代表“六级魔法师”；第二枚徽章上雕刻着羽毛笔的图案，代表论文审核员的身份。 “很高兴见到你，艾伦·约克先生，”这位魔法师热情地朝艾伦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伍德，是法师塔的论文审核员。艾伦，你当初在法师塔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就是我审核通过的。” “那我必须得对您说一声‘谢谢’，伍德先生，”艾伦握住他伸来的手，微微颔首道，“感谢您愿意给一个微不足道的魔法学徒展示自我的机会。” “不，艾伦，你不必对我道谢，”伍德魔法师连连摇头，“是金子总会发光，更何况你是钻石呢！能在众人之前率先看到你的论文，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现在，我逢人就说，‘我是第一个发掘艾伦·约克才华的人’，他们对我可嫉妒了！” “您真是过誉了。”艾伦谦虚道，脸上浮现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接着，艾伦又把霍华德介绍给了伍德魔法师，再一次使伍德魔法师惊叹连连。 “又一个‘优秀’天赋的学员？” 艾伦点了点头。 “一个‘传说’，两个‘优秀’……看来，这是法师塔今后要兴盛的征兆啊！”伍德魔法师由衷感慨。 ………… 一番简单的相互介绍后，伍德魔法师便带着艾伦和霍华德两人，登上数十级大理石台阶，走到法师塔的入口。 这是一道五米高的、紧闭的青铜大门。 门上有精致的浮雕，也有斑驳的锈迹，显然岁月悠久、历经沧桑。 不过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却是青铜大门的门把手。 它被雕刻成了长翅膀的、人面狮身的怪物的模样，看上去怪异而狰狞。 “这是斯芬克斯，一种上古传说中的怪物，”伍德魔法师介绍道，“传说中，这种怪物喜欢拦住过往的路人，问他们谜语。如果路人回答不出来，就会把他们吃掉。 “当然，你们不必害怕，这里的斯芬克斯只有残魂——只会提问，不会吃人。不过，如果回答不出它提的问题，或是回答错误，就不能从这道大门进入法师塔，只能选择翻窗户，或者用特制的魔法卷轴传送进去。 “说起来，这还是法师塔创始人之一‘无面先知’立下的规矩——他声称，魔法师的使命在于探索真理，凡事要多动脑经，在使用咒语的同时，要多多思考其中的原理。而大门上的斯芬克斯，或许能够帮助魔法师们保持勤于思考的习惯。” “这样的话……加里布那家伙可能每一次进法师塔都得翻窗户了。”听到伍德魔法师的介绍，艾伦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做完介绍后，伍德魔法师便给两人做示范，双手紧紧握住了青铜大门的门环。 只听见门把手上的斯芬克斯以一种冷冰冰的语调开口说话道： “伍德先生，请说出帕尔森三角第八行的第六个数字。” “二十一。”伍德魔法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恭喜你，回答正确。”斯芬克斯道。 听到这话，伍德魔法师微微一笑，便径直朝前走去，不受阻碍地穿过了青铜大门——就仿佛青铜大门变成了没有实体的烟雾一样。 “帕尔森三角就是这个位面的杨辉三角……”艾伦若有所思，“看样子，斯芬克斯提出的问题也不算太难。” 不过，当艾伦和霍华德打算跟在伍德魔法师后面穿过大门的时候，大门却再一次变成了冷冰冰的实体，把他们阻拦在外。 霍华德看了艾伦一眼，说道：“我先来吧。” “没问题。”艾伦点了点头。 随即，霍华德便模仿着伍德魔法师那样，伸手握住青铜门环。 “霍华德先生，请听题，”斯芬克斯又一次开口问道，“一位魔法师为了布置一个魔法阵，需要在一个86的方格阵列中，装上‘地’、‘火’、‘水’、‘风’四种元素。每一个方格中，只能有一种元素。除此之外，在每个22的子方格阵列中，必须包含这四种元素——其中，‘地’、‘火’、‘水’、‘风’各占一格。请问，有多少种不同的排列方式？” 霍华德陷入沉思。 艾伦则在心里默默评价：看来这斯芬克斯真是喜欢欺负新人，竟然一下子把题目难度拔高了这么多，简直堪比前世的奥数题了。 正当艾伦犹豫是否要偷偷给霍华德一点提示的时候，却听见霍华德从容不迫地开口道： “一千八百九十六种。” “回答正确！”斯芬克斯回应道。 霍华德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眼艾伦，对他说了声“加油”，便也穿过青铜大门，进入了法师塔。 接下来便轮到艾伦了。 艾伦必须得承认，当他伸手握住门环的时候，心情颇为紧张，生怕这斯芬克斯脑子一抽，再次拔高题目难度，叫他当场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什么的。 如果斯芬克斯真这样乱来，那么艾伦就只能对它说‘再见’，然后去翻窗户了。 然而，斯芬克斯提出的问题却远远超出了艾伦的预料，以至于让艾伦怀疑自己又一次幻听了。 “一加一等于几？”这一回，斯芬克斯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甚至变得柔和、礼貌，乃至于恭谨。 艾伦犹豫片刻，反问了一句：“是十进制吗？” “是的。” “那么……这道题的答案是‘二’。” 话音落罢，艾伦便抬起头来，等待着斯芬克斯公布结果。 然而，斯芬克斯的回答却再一次令艾伦大跌眼镜。 “多年不见，大人的智慧一如既往令人叹服！在下斯芬克斯，恭迎大人归来！” ………… ps：感谢无言的真理78的2000打赏！又是周一啦，求推荐票！ 第七十五章 本命元素 艾伦微微眯起眼睛。 “你刚刚称呼我什么？” “大人，”斯芬克斯用谦卑的语气说道，“您或许忘了。很多年前，我一直是像这样称呼您的。当然，如果您对此不满意，我也可以改。” “随你，”艾伦淡淡道，“不过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你还是称呼我为‘艾伦’吧！” “遵命，大人！”斯芬克斯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为了避免让人怀疑，艾伦并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很快，他便径直穿过青铜大门，进入了法师塔。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 如果伍德魔法师介绍得没有错，那么斯芬克斯的残魂是多年以前被法师塔最神秘的创始人“无面先知”封印在这里的，理论上不可能跟黑暗之神有任何关系。 难不成……这只斯芬克斯曾经是黑暗之神的跟班？所以在感受到他的气息的时候，才会表现得这么诚惶诚恐？ 或者……这只斯芬克斯在变成残魂之前，曾经被黑暗之神收拾过？ 再或者……法师塔早已在不经意间，被黑暗神殿全方位渗透了？ 艾伦摇了摇头，把这些真假难辨的猜测抛在脑后。 等以后有机会，他一定会再来找斯芬克斯，把这一切问个明白。 ………… 此时此刻，伍德魔法师和霍华德已经站在法师塔的大厅里等待他了。 刚一见到他，伍德魔法师便匆匆解释道：“抱歉，刚刚忘了提醒你们，这只斯芬克斯一向欺软怕硬，喜欢为难新人。以后你们出门，一定要记得带个传送卷轴，不然就得爬窗户了。 “当然，随着你们实力增强，斯芬克斯问的题目也会越来越简单。比如默林斯阁下，他每次出入法师塔，每次他经过这扇门的时候，斯芬克斯都都只敢叫他解二元一次方程。” “这是为什么？”霍华德好奇地问。 “原因很简单，”伍德魔法师笑着说道，“很多年前，传奇法师‘烈焰’伍尔坎因为没有回答出斯芬克斯的问题，而被堵在门外，当场恼羞成怒，把斯芬克斯揍了一顿。从此之后，斯芬克斯再也不敢刁难强者了。” 听到伍德魔法师的话，霍华德的脸上不由自主透露出强烈的向往之情，似乎迫不及待地渴望成为强大的魔法师，从而从斯芬克斯的刁难中解脱出来。 至于艾伦，则悄悄低下头，保持沉默。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伍德魔法师知道他被问“一加一等于几”这种问题的时候，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那么伍德先生，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呢？”霍华德好奇地问道。 “霍华德，我稍后会带你去二楼，去测一下你的本命元素是什么，以便于之后和导师们进行双向选择，”说到这里，伍德魔法师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艾伦说道，“至于你，艾伦，我今天本来应该带你去瓦尔德先生的实验室的，但由于瓦尔德先生今天还忙着做爆炸试验——不仅锁了实验室的门，还在门上挂了一个‘高度危险，闲人免进，后果自负’的牌子，我实在不敢带你过去。 “要不这样？今天你就先自由活动吧！等瓦尔德先生从实验室出来，我会通知你的。” 艾伦点了点头道：“没问题！既然暂时没事儿，我就凑个热闹，先跟你们一起去看看霍华德的测试结果吧！” ………… 众所周知，世间万物皆由地、火、水、风等元素组成；而魔法的本质，便是用魔力来调用自然界中的元素。 魔法师之所以能够成为魔法师，除了精神力强大之外，很大程度是因为相比普通人，他们对自然元素更敏感、更亲和。 但与此同时，每一个魔法师对不同种类元素的亲和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其中，亲和度最高的一种元素，便被称为魔法师的本命元素。 通常情况下，为了提高效益，魔法师都会根据自己的本命元素选择自己的主修领域——比如一个火元素亲和的魔法师，绝对不会选择专攻水系魔法。 当然，也有一些特殊的魔法领域，比如预言术、炼金术等，对本命元素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反倒更看重魔法师的精神力强度。 正因如此，艾伦才可以跳过本命元素测试这个环节，直接选择默林斯和瓦尔德作导师。 但霍华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当他跟着伍德魔法师来到法师塔二楼一间宽敞的屋子里的时候，他发现这里早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数十名魔法师聚集在这里。 他们都穿着长袍，别着徽章——上到八级法师，下到六级法师，都像是看见骨头的猎狗一样，以一种觊觎的眼神盯着霍华德，似乎生怕他被别人给抢了。 他们早就打听到，在这一次法师塔招收的新学员中，除了艾伦·约克那个“传说”级的变态外，还有两个极为罕见的“优秀”学生。 其中，因为所罗门公爵的女儿赛琳娜早就已经决定跟随瓦尔德先生学习炼金术，霍华德便成了当前仅剩的“无主之物”。 在场的魔法师们都明白，这很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有希望收到“优秀”天赋学生来传承衣钵的机会。 毕竟，在往年，寥寥无几的“优秀”学生们基本上在进入法师塔之前，就被像默林斯、瓦尔德、或是其他的九级魔法师等大人物们挑走了，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分一碗羹。 正因如此，此时此刻，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焦在霍华德身上，紧张地等待着霍华德的测试结果。 在众人的围观下，霍华德的心脏不由自主“砰砰”跳动，感觉自己成了马戏团中即将登台表演的小丑。 今天，主持测试的魔法师仍然是默林斯的学生莱丝·罗斯。 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目光率先落在了艾伦的身上。 “艾伦，你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在瓦尔德先生那里呢！” “莱丝女士，瓦尔德先生还在忙着做魔法试验，所以我就先陪霍华德来这里看看。” “都是同一个老师的学生，你以后就叫我来莱丝吧！”莱丝笑道，“千万别加‘女士’二字，听上去怪生疏的。” “没问题，莱丝。”艾伦爽快地改了称呼。 “对了，艾伦，你也想来测一下本命元素吗？”莱丝问。 “不了，”艾伦不假思索地答道，“今天的主角是霍华德。我不过是来看热闹的罢了。” “那好，”莱丝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望向霍华德，以调侃的语气说道，“过来吧，天赋优秀的年轻人……哦，你可别紧张，放松一点，不会痛的，一会儿就好了。” 听到这话，霍华德尴尬一笑，走到了她的身边。 随后，莱丝从一个木匣子中掏出一个水晶球，将其放在霍华德的面前。 “霍华德，这个水晶球被施加了特殊的魔法，可以放大一个人的元素亲和力。只要你把手放在它上面，你的本命元素很快就会聚集在它的周围……打个比方，如果待会儿水晶球周围出现火星，就代表你的本命元素是火元素。” 霍华德点了点头，便按照莱丝的要求，把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 ps：感谢宇宙边境的1000打赏！感谢1925冷和凡人淋雨的100打赏！顺便求推荐票！ 第七十六章 光之子 此时此刻，当霍华德在众人围观下测试本命元素的时候，法师塔塔主默林斯仍然和往常一样，静静地待在自己位于塔顶的办公室里。 自从给巨嘴鸟施了“缄默咒”之后，默林斯难得享受了几天的安静。 起初，因为不需要跟这只臭鸟随时随地、换着花样斗嘴，所以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魔法研究之中，每一天的心情都轻松愉快。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寂静无声的办公室开始让默林斯感到有些无聊。 他惊讶地发现，在每一天的魔法研究结束之后，自己除了发呆之外，竟然无事可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曾尝试着去找年轻的魔法师们聊天，想跟他们谈谈人生、解解闷。但是年轻魔法师们往往会顾忌他传奇法师的身份，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拘谨，很难放开自我、跟他以平等的姿态谈天说地。 “可能是因为我太优秀，他们都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吧！”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默林斯往往会如此自嘲道。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做到毫无顾忌、无拘无束地跟自己聊天的，只有那只讨厌的巨嘴鸟。 当然，为了自己的面子考虑，默林斯就算不吃饭、从法师塔上跳下去，也绝不会提前解开巨嘴鸟的“缄默咒”的——否则，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臭鸟绝对会天天拿着这件事情嘲讽他。 在默林斯看来，这比死亡还可怕。 极致的无聊中，默林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打算占个卜。 于是，他伸手从法师长袍的口袋里掏出一枚略带锈迹的硬币，将其抛到半空中，又稳稳接住。 旁边的巨嘴鸟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因为“缄默咒”说不出话。 在它的记忆里，自从默林斯成功晋升为传奇法师之后，基本上翻个白眼就能预测未来，最多也就是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星，便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唯有非常重要的大事情，他才会用像硬币这样的道具来占卜。 默林斯自己的说法是，“使用道具可以缓冲预言术带来的反噬”。 可巨嘴鸟却忍不住心想：默林斯都是传奇法师了，竟然还会有人对他的预言术造成反噬？难道他接下来要预测的，不是人，而是神？ 想到这里，看到默林斯的举动，它非常想要对着默林斯吼一声：“混蛋，你可别作死！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别指望我会管你！” 只可惜它被“缄默咒”堵住了嘴，没能吼出声。 于是，几分钟后，它眼睁睁地看着默林斯摊开右手，手心皮肤焦灼，鲜血淋漓，像是被烫伤了一样。 那枚硬币静静躺在它的手心，和往常一样，平平无奇。 “果然……要有舍才有得吗？”只听见默林斯喃喃自语。 巨嘴鸟转过头，背对着他，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 ………… “世界诞生之初，万物被黑暗与绝望所笼罩。 “神说，要有光。 “于是，日月诞生，星辰闪耀。 “世间迎来了第一次黎明。” 这是《光明教典》中的第一段话，一直被光明教会奉若圭臬。 当然，法师塔的魔法师们虽然名义上也都是光明教会的信徒，但大部分人却对此怀有疑虑。 毕竟魔法师们一向以探索世界的真理为己任，常常用疑问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一切。在他们的认知里，唯有能够被以科学的、合乎逻辑的方法证明的观点，才能被当做真理。 然而此时此刻，当霍华德的手触摸到水晶球上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竟不由自主地相信，像《光明教典》中的这样的描述，真的有可能发生在现实之中。 那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明亮、最为纯粹的光芒，自水晶球中散发出来，照亮了整间屋子，仿佛迎来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黎明。 相比之下，法师塔中用来照明的魔法蜡烛，都显得如黑夜一样暗淡。 在这光芒的照耀下，旁观的霍华德像是变成了《光明教典》中描述的天使一样，透露出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使得在场所有人一时屏息静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包括站在角落阴影中的艾伦，都忍不住在心头默默感慨道：“霍华德这家伙，居然是这么纯粹的光元素亲和体质！怪不得连奈尔加主教都想招揽他去光明教会啊！” 艾伦读过很多魔法书，自然明白，一般情况下，本命元素仅是一种属性，并无优劣之分。 但唯独两种元素，光元素与暗元素，凌驾于其他元素之上。 毕竟，光、暗两种元素是世界最本源的元素，其他种类的元素，像风元素、水元素……都是由它们构成的。 因此，本命元素是光元素或者是暗元素的魔法师都是命运的宠儿，他们对于所有种类的元素都拥有极强的亲和力。他们可以根据个人兴趣来选择想要研究的魔法领域，而无需受到天赋条件的制约。 在场的魔法师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待回过神后，他们全部都举起手来，嚷嚷着叫霍华德选择自己。 “霍华德先生，你对风系魔法感兴趣吗？我看你的气质，特别适合风系魔法。” “别听他瞎扯，来跟我学雷电系魔法吧！学了以后就没人敢招惹你了。” “不不不，他们都在胡说，来跟我学火系魔法吧！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前段时间那篇‘五火球轰杀九级魔法师’的论文通过审核了，显然证明大火球才是魔法的真谛！” “……” 一时间，魔法师们吵吵嚷嚷，就像是这间屋子忽然变成了集市一样。 莱丝·罗斯不得不用扩音魔法喊了好几声，才使得他们平静下来。 “霍华德，那你自己的意向是什么？”莱丝望向霍华德，问道。 听到这话，霍华德沉思片刻，正要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候，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的注视下，一个做杂活的魔法学徒匆匆走进屋子，抬头对霍华德说道： “霍华德先生，默林斯阁下叫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 ps：感谢良宵如梦、流浪猫at0214的打赏！求推荐票！ 第七十七章 禁书区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显然是没有想到，默林斯阁下竟然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派人来传话。 “难道……默林斯阁下在看到霍华德的本命元素后，也想把他收为学生？” “我猜就是这样。像霍华德这样的难得一见的光元素亲和体质，连传奇法师都会心动呢！” “唉，默林斯阁下身为堂堂传奇法师，难道就不能同情一下我们这些可怜的普通魔法师吗？抢走了艾伦·约克那个‘传说’级的天才也就罢了，竟然连个‘优秀’也不给我们留下！真是过分啊！” “那你能怎么办？去找默林斯阁下拼命？” “当然不。拼命这种事情，还是你去做吧！我还想活着呢！” “……” 魔法师们纷纷小声议论，一方面对此深感可惜，另一方面则对默林斯深感敬畏。总而言之，谁也不敢出言反对。 “没问题。” 霍华德沉吟片刻，便放开了手中的水晶球，走到了传话人的身边。 璀璨的光芒瞬间消失，屋子里再度变得一片昏暗。 魔法师莱丝·罗斯揉了揉眼睛，默默望着霍华德离开的身影，心里不由自主升腾起一阵强烈的危机感。 在她看来，短短几天，默林斯阁下便收了两个天赋极为出众的学生——万一她哪天被这两个家伙在实力上超过了，岂不是太丢人了？ 至于艾伦，则微笑着朝霍华德说了声“祝你好运”，只觉得事情正在朝着越来越有趣的方向发展。 他想，如果默林斯真的也把霍华德收为学生，那么他以后就要叫霍华德管自己喊“师兄”。 不过，当霍华德即将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那个默林斯派来传话的魔法学徒突然停下了脚步。 “艾伦·约克先生也在这里吗？”他大声问道。 “我在，”艾伦上前一步，回答道，“请问老师对我有什么吩咐吗？” “默林斯阁下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传话的魔法学徒回答道，“他说，既然您早已晋升成为正式魔法师，如果瓦尔德先生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安排的话，不如先去趟法师塔的藏书阁，为自己挑选一本冥想法书籍。赛琳娜·所罗门小姐也会与你同行。 “另外，默林斯阁下还说，藏书阁区的权限将在今天之内对您开放。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区里有几本特殊的冥想法，也可以供您挑选。” 传话人的声音机械而平淡，就像是在念稿子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然而，当听到他这段话的时候，艾伦竟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尤其是在听到“区”这个词的时候，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渴望立即出发前往那里。 尽管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法师塔的藏书阁中存在着神秘的“区”，但不知为何，他的潜意识却告诉他，在所谓的“区”中，他可以找到神秘黑色晶石背后藏着的真相。 不过，他仍然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以礼貌的态度对传话的魔法学徒问道：“对于我的冥想法，默林斯老师有没有提供什么好的建议？” “默林斯阁下说，这个按您喜欢的挑就好。他相信您有能力为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 “那么老师他自己用的是什么冥想法呢？” “《星空幻想》，”传话人答道，“这是默林斯阁下自创的冥想法，特别适合学习占星术和预言术的魔法师们，可以帮助他们更清楚地从星空中寻找到命运长河的轨迹，同时也能减弱预言术对魔法师自身造成的反噬。可以说，这是预言术领域最好的冥想法了。” “多谢！”艾伦答谢道。 “不客气。”传话人朝他礼貌地颔首致意，便带着霍华德离开了这间屋子。 艾伦望着传话人和霍华德渐行渐远，不自觉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忍不住心想：既然默林斯的《星辰幻想》是预言魔法师们最好的冥想方法，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推荐给自己，反而开放了区，让自己随意选择？难道默林斯在我的身上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或者，他希望通过我，去发现区里藏着的秘密？ 不知不觉间，艾伦想到了法师塔对他冥冥中的呼唤，想到了在青铜门环上公然对他放水的斯芬克斯残魂，想到了自己对“区”这个词莫名的反应，想到了默林斯的决定……只觉得事情似乎比看上去更加复杂。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一端连着他，一端连着法师塔的……藏书阁的区。 等等！ 想到这里，艾伦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尽管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藏书阁中能找到关于黑色晶石的答案”，但他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后，脑子里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个念头，而且对此坚信不疑。 而正是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他才努力学习魔法，通过考核，一步步地进入法师塔。 “难道……这就是黑暗之神在陨落的时候留下的布置？”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艾伦摇了摇头，一时想不明白。 至于在场的所有魔法师们，则完完全全沉浸在刚才那组对话给他们带来的震惊中。 “什么？艾伦·约克竟然早就不声不响晋升正式魔法师了？真是不可思议！” “换做其他人我还不敢相信。但是‘传说’级别的魔法天赋嘛……倒还真的有可能。” “天呐！默林斯阁下居然给他开放了区的权限！区……那里面可藏着很多危险诡异的书籍呢！难道默林斯阁下就不怕他出事？” “是啊，上一次有一个魔法师误闯区后，再也没有出来。直到默林斯阁下亲自进去后才发现，那人捧着一本残缺的魔法书，正在用自己的鲜血续写它——” “——《永恒的断章》？” “没错，就是这本邪异的书。如果当初不是默林斯阁下亲自把那人救出来，恐怕他早就没有命了。” “但据说，还有比这本书更恐怖的存在。” “唉，听你这么描述，我只能默默祝艾伦好运了。如果好不容易有一个‘传说’，却不小心死在了区……那法师塔真的成位面最大的笑话了。” “我想，默林斯阁下应该会替他保驾护航吧！” “……” 魔法师们议论纷纷，在望向艾伦的目光中，除了往日的钦佩之外，又多了几分同情。 而艾伦自己，却在他们的议论声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此时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渴望知道事情的真相。 “莱丝，”他抬起头，对莱丝说道，“我刚刚来法师塔，对路不熟悉，你可以带我去藏书阁吗？” “乐意效劳。”莱丝爽快地回答道。 ………… ps1：《永恒的断章》灵感来自sp-012。 ps2：感谢空想之心的500打赏！感谢书友20181001175901260的100打赏！顺便求一下推荐票！ 第七十八章 藏书阁管理员 随后，艾伦便跟着莱丝，离开了这间屋子。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围观的魔法师们仍然在议论个不停，或是谈论他不声不响的进阶，或是谈论他进入区的权限。 这一切听上去，似乎都极不符合常理。 不过在众人看来，只要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跟“艾伦·约克”这个名字联系起来，都会变得理所当然。 “艾伦，看上去似乎不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话题人物，”莱丝笑着打趣道，“你对此感觉如何？” “习惯了，”艾伦无奈一笑，然后有些疑惑问道，“莱丝，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对它讳若莫深？” “那是藏书阁中一片特殊的区域，”莱丝回答道，“按照法师塔官方的解释，是用来存放绝密资料，以及一些会对人造成负面影响的书籍的地方。因为其中个别书籍特别危险——如果不采取特殊隔离措施，甚至会对生命安全造成威胁，所以一般情况下，魔法师们绝对不会靠近那片区域。只有塔主才拥有进入区的权限。” “原来如此。” “但是，”莱丝忽然话锋一转，“前几天我从默林斯阁下那里了解到，区中的很多东西，尤其是那些危险物品，其实都是很多年前，一个叫做达克尼斯的魔法师留下的。” “达克尼斯？”艾伦微微皱起眉头，“他是谁？”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不知为何，当莱丝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这个名字早已存在于他的潜意识之中。 “暗影法师达克尼斯，法师塔第一个‘传说’级天赋者，在他疯了之后，他的名字一直都是法师塔的禁忌。你不认识他很正常，”莱丝感慨道，“如果不是默林斯阁下专门在我面前提起过，我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 艾伦保持沉默。 但不知不觉间，他记忆深处破碎的拼图又被填上了一片，使他又想起了一些东西。 “对了，艾伦，作为同一个老师的学生，我必须认真提醒你一句话，”就在这时候，莱丝再次开口对他说道，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虽然默林斯阁下给你开放了区的权限，而且达克尼斯也确实编写过一些强大的冥想法，但是相比这些危险的书籍，《星空幻想》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艾伦机械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一向很珍惜生命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不再说话。 他们穿过了装饰着彩色玻璃的狭窄走廊，沿着陡峭的螺旋楼梯拾级而上，很快便抵达了一扇青铜拱门之前。 这是莱丝说道：“这里面就是藏书阁了。你稍后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跟你同行了。 “对了，还要提醒你一句，藏书阁的管理员脾气一向不好。如果他不给你好脸色看，你可别在意。他对谁都是这个样子。” 艾伦点了点头。 他跟莱丝挥了挥手，随后便推开青铜大门，进入了藏书阁。 ………… 与此同时。 所罗门公爵的女儿，赛琳娜·所罗门，早已在几分钟前进入了藏书阁。 和往常一样，她穿着精致的蕾丝长裙，金色长发用丝带高高束起，看上去气质优雅大方。 藏书阁的管理员叫做查尔斯·布莱克，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骨瘦如柴的三级魔法师。他目光无神，脸色苍白，在昏暗烛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 “布莱克先生，瓦尔德先生让我来这里挑一本冥想法。请问您可以给我一张借书牌吗？”赛琳娜礼貌地问道。 管理员没有说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面。 一块造型古朴的铜片静悄悄地躺在地上。 对于管理员这种无礼的行为，赛琳娜心头感到有些不满，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法师塔，不是在自己家里，很多事情由不得她；必要的时候，她得学会忍让。 于是，她默默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那张铜片。 然而就在这时候，藏书阁管理员再一次开口了：“禁止携带甜食进入藏书阁。” 他的声音就像幽灵一样空洞，听上去毫无生气。 听到这话，赛琳娜心头一惊，显然没想到这位眼神空洞的管理员，竟然拥有这么强的感知力，能凭空看到她口袋里装着的东西。 “我带进去，不吃，可以吗？”她问。 管理员摇了摇头。 于是，赛琳娜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不得不掏出口袋里装着的巧克力派、水果糖、薄荷硬糖、曲奇饼干……然后一件一件地，依依不舍地放在管理员旁边的桌子上。 “我待会儿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带走它们吗？”她不抱希望地问道。 管理员没有回答。 他默默闭上眼睛，和刚才一样，仿佛假寐。 对此，赛琳娜只能默默叹气，朝着一排排鳞次栉比的书架走去，同时安慰自己：“甜食没了还可以买，被法师塔踢出去就回不来了。” ………… 几分钟后，艾伦也推开青铜大门，进入了藏书阁。 刚一进门，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管理员查尔斯·布莱克的身上。 乍一眼看上去，这位布莱克先生不过是一位平平无奇的三级魔法师，除了长了一张没有表情的僵尸脸，一双没有神采的死鱼眼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但艾伦毕竟不是一般人。 凭借远超常人的精神力，艾伦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三级魔法师，竟然早已失去了生命气息，和一具尸体无异！ 如果不是因为他体内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流动，勉强维持着他的意识，恐怕他早就该躺到坟墓里去了。 “真是诡异。”艾伦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但不知为何，在他内心深处，又悄然涌现出类似于“这一切本该如此”的想法。 然而就在这时候，藏书阁管理员忽然睁开了眼睛。 ………… ps：感谢naughtbos的00打赏！感谢飘过的恒星的100打赏！ 第七十九章 冥想 在四目相视的一瞬间，艾伦意外地看到，在藏书阁管理员查尔斯·布莱克那双涣散无神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尽管这丝神采一闪而逝，很快便消失了，但艾伦坚定地相信，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尊敬的布莱克先生，默林斯阁下叫我来这里挑选冥想法，”艾伦走上前，露出友好的微笑，“请问您能否给我一张借书牌？” 因为莱丝早已给他打了预防针，所以他早就做好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心理准备。 但管理员的表现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要用敬称称呼我，”管理员的声音仍然空洞而阴冷，“我当不起。” 与此同时，他双手捧起一张金灿灿的金属片，递到艾伦面前。 只见金属片上以非常醒目的字体写着一个词—— “最高权限”。 艾伦平静地接过金属片，并道了声“谢谢”。 管理员低下头，不再说话，又恢复了那张死气沉沉的僵尸脸。 艾伦笑了笑，便转过头，朝着藏书阁深处走去。 密密麻麻的书架好似一片黑暗森林，把他的身影衬托的格外渺小。 ………… 赛琳娜·所罗门在一排排书架间走来走去。 望着那为数众多的书籍，她只觉得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挑起。 毕竟，她的老师瓦尔德先生，堪称整座法师塔最不负责的老师。因为沉迷于爆炸实验，他一点指导都不给，就把自己的两个——不，一个半学生，直接扔进了藏书阁。 不过赛琳娜是一位有修养的淑女。尽管她此时心情烦躁，但她就算抱怨，用词都非常有礼貌。 “唉，如果瓦尔德先生能把他泡在实验室的一半精力拿来教学生，那他一定会成为法师塔最伟大的导师的。” 想到这里，她默默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要不干脆随机抽一本算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抬起头注意到，一个黑发蓝眸、容貌俊朗的年轻人正大步流星地朝着她旁边的书架径直走来。 “艾伦·约克？他也来了？” 望着艾伦的身影，她有些惊讶，又有些失神。 “他可真好看，”她在心里默默感叹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本打算上前去请教一下艾伦，作为一个“传说”级天赋者和精神力魔法的开创者，他对于选择冥想法是否有什么好的建议。 不过身为淑女的教养告诉她，在别人专心致志忙于其他事情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对方。 于是，她决定悄悄跟在艾伦的后面，观察一下对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毕竟两人都是瓦尔德的学生，接下来都要学习炼金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的选择会对她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很快，她便看见艾伦在一排四五米高的书架面前停下脚步。 只见艾伦的目光盯着书架的最顶端，目光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书架这么高，他应该够不到吧！” 想到这里，赛琳娜善意地提醒道：“艾伦，你右手边有梯子。” 听到这话，艾伦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说了声“多谢”。 但艾伦并没有理会右边的梯子。他低声念了一段咒语，然后抬起右手，那书便径直从书架顶上飞到了他的手中。 “原来这就是精神力魔法啊！”赛琳娜默默在心里感叹道。 艾伦念咒语的时候，她一直认真地听着，只觉得这段咒语极为简洁，毫无冗余，拥有一种比寻常咒语更加干练的美感。 “艾伦，你选的是什么？”此时此刻，赛琳娜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上前问道。 “《星空幻想》，默林斯老师自创的冥想法，”艾伦回答道，同时把书的封面展示在她的面前，“据说很适合学习预言术的魔法师。” 听到这话，赛琳娜心情有些失落。她差点忘了艾伦除了瓦尔德外，还有一位老师。 而预言术相关的冥想法，显然对她来说毫无参考价值。 似乎察觉到赛琳娜的心情，艾伦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也是吃了瓦尔德老师的闭门羹才来到这里的？” 赛琳娜点了点头。 “关于你的冥想法，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赛琳娜摇了摇头。 “既然咱们同病相怜，或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艾伦说道，“你选定命运主星了吗？” 赛琳娜点了点头：“两天前，我刚刚在家里成了正式魔法师。” “那正好，”艾伦笑道，同时挥了挥手，再一次从书架上召唤了一本书，“那么这本《闪烁之光》应该正好适合你。毕竟我们作为炼金师，常常要绘制魔法阵，对于魔力的精确掌控，明显要比魔力的强弱重要得多。而根据我的了解，这本冥想法对提供魔控能力极有帮助。” “谢谢。”赛琳娜接过书，真诚地感谢道。 虽然艾伦也不过是一位刚刚入学的学员，但不知为何，她对艾伦的决定却出奇地信任。 在拿到《闪烁之光》后，她便不再耽搁，在书架的旁边找了个位置盘膝坐下，开始尝试学习冥想。 如书中所描述那样，她闭上眼睛，尝试冥想，只觉心神恍惚，仿佛魂魄飞出了躯壳。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那根连接着她与命运主星的线被突然点亮。 点点星辉化作涓涓细流，沿着这根线，流淌向她意识世界里的魔力之井。 很快，她的魔力之井便盛上了斑斓星辉，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对于一般人而言，在开始学习冥想，到攒足魔力成为一级魔法师，至少需要整整一周时间。在这一周内，他需要与外来的魔力相互适应，探索出一种适合自己的控制魔力的方式，并时刻提防着魔力反噬。 不过对于赛琳娜来说，这一整个过程，她只花了一刻钟，便完成了。 但她并没有因此骄傲。 她知道，她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绝不仅仅是因为她“优秀”的天赋。 而是因为，《闪烁之光》这部冥想法与她非常的契合，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她根本不需要花费丝毫力气，就能对意识世界中的魔力如臂指挥。 这让她深感庆幸，同时对提供建议的艾伦充满了敬佩与感激。 “艾伦的天赋比我更强，他应该也成为一级魔法师了吧！” 赛琳娜暗暗在心里猜测，同时望向旁边，试图在一排排书架间找到艾伦的身影。 但她一无所获。 而艾伦刚刚拿在手中的《星空幻想》，也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高高的书架顶上，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很多年来无人问津。 ………… “如果说，魔法咒语是应用程序，那么冥想法便应该是操作系统。对于一台高性能的电脑来说，需要一个配得上它的操作系统，才能更高效地运行，”艾伦一边在书架间穿梭，一边在心头自言自语，“显然，《星空幻想》配不上我。” 想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脚步。 他来到了区的门口。 ………… ps：求推荐票！ 第八十章 觉醒 艾伦站在一扇铁栅栏门之后。 这门不高，仅仅只到他的肩膀，而且锈迹斑斑，看上去像脆弱的古董，似乎轻轻一推，就会彻底散架一样。 但艾伦却知道，这门比王国首都三尺厚的古城门更加固若金汤。它里面藏了一个传奇级别的魔法阵。如果真有人擅自闯入，恐怕后果就不仅仅是“散架”这么简单了。 他从衣袋里取出藏书阁管理员给他的、金光闪闪的“最高权限”借书牌，将其插到铁栅栏门的门缝中。 铁门顿时敞开了一条缝。 门内的世界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楚其中的究竟。 艾伦沉吟片刻，然后推门而入。 ………… 门后是一条漆黑狭窄走廊。 曲曲折折，拐了几道弯。 这样的场景给了艾伦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怀疑自己来过这里，却又怀疑那是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在那之后，则是一间不透风的密室。 密室的墙壁上是一簇簇幽蓝色的魔法火炬，忽明忽暗之间，给密室增添了几分神秘阴森的气氛。 但艾伦的目光却落在了地面上。 那白色的大理石地砖，此时看上去凹凸不平，还残留了漆黑的痕迹。 艾伦知道，那是凝固多年的血渍。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本泛黄的旧书。 旧书的封面上贴了两个黄色的、醒目的标签：一个上面写着书的标题“永恒的断章”，另一个标签上写着“高度危险”。 当艾伦的目光落在封面上的时候，只觉一阵强烈的精神冲击涌进他的脑海，化作无数低声的呢喃，回响在他的脑海，似乎催促着他割断自己的脉搏，用鲜血把这本书写完。 黑色晶石再一次在他的脑海中躁动不安。 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再一次涌上他的心头，占据了他的意识。 不知不觉间，艾伦的眼睛再一次变成了深邃的黑色。 “是我，”他平静地说道，同时伸出右手，轻轻抚过书的封面，“我回来了。” 听到他的话，《永恒的断章》立即平静下来，乖巧地躺在他的手心——甚至伸出了两页纸，轻轻戳了戳他的手指，似乎是在讨好。 “听说在我离开这些日子里，你闯祸了。” 《永恒的断章》顿时合上书页，吓得一动不动。 而在它的封面上，隐隐约约浮现出猩红色的字迹，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词—— “饿。” “我理解，”“艾伦”继续以冷淡的口吻说道，“当年，达克尼斯因为承受不住我意识的降临，还没有把你编写完，就疯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为此不择手段，凭借我给你的力量，去夺取别人的性命。” 《永恒的断章》打了个哆嗦，随即又一行猩红色的字迹浮现在它的封面上：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控制不住，就学着去控制，”“艾伦”接着道，“做不到这一点，你也不配做我留下来的后手了。” 《永恒的断章》不再答话。 它就连字迹的颜色都淡了很多，显然是对“艾伦”的话充满了恐惧。 这时候，“艾伦”嘴角微扬，把“永恒的断章”和“高度危险”两个标签撕了下来。 “不过，现在既然我回来了，你也该恢复本来的名字了，”“艾伦”轻笑一声，手指间涌起阵阵浓郁的黑雾，“达克尼斯没有写完的内容，我来继续补完。” 话音落罢，黑雾随之散去。 他手中的旧书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崭新的、拥有黑色硬质封皮的厚书。 封面上印着一个用烫金字母写成的词—— “本源”。 在做完这一切后，《永恒的断章》——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本源》了，再一次伸出两张书页，微微弯曲，在对他表示感谢。 但与此同时，艾伦眼中的黑色却淡去了不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而在他的眉宇之间，也浮现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本源》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 它伸出的书页顿时环抱住“艾伦”的手指，仿佛不舍得他就此离去。 “我该走了，”“艾伦”平静地说道，同时把《本源》放在一旁的书架上，“你应该知道，在把你补完之后，我的这一缕意识很快就会彻底消失了。” 但《本源》却翻了个身，封底朝上，用屁股对着“艾伦”，像是在说“我不听，我不听”。 “艾伦”没理会它的挣扎，简单粗暴地又把它翻了回来。 “我走之后，记得照顾好这个孩子，”他继续以不掺杂丝毫情绪的口吻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在成为神格的容器之前，他其实已经死了。现在他的生命特征，完完全全是由信仰之力在维持。” 《本源》晃了晃书页，像是在点头。而在它的扉页上，很快又浮现出一行字： “您说的对。” “而为了今日、以及今后的布局，”“艾伦”继续阐述道，“我的圣女曾经依靠神眷力量，在这个可怜孩子的脑袋里植入了三个念头，由广泛到具体，分别是‘魔法’、‘法师塔’、‘区’。正因如此，我才能出现在这里，把你补完。” 《本源》继续点头，然后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您说的对。” “艾伦”对它的态度很满意，然后继续说：“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主人？？？” 《本源》的扉页上出现了一个猩红的词汇，还有三个大大的问号，显然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是的，”“艾伦”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另一个我。” 说完这句话后，他眼睛里的最后一缕黑色彻底消失不见了，重新变回了最初如天空般澄澈的湛蓝色。 那睥睨一切的威严也消失了。 此时的艾伦眉头紧锁，看上去惊讶、困惑，甚至有些迷惘。 “不要！！！” “别走！！！” “回来！！！” “……” 《本源》快速翻动着书页，每一页都浮现出一个个猩红色的词语和一连串惊叹号。 它一向自诩为一本严谨的书，从不滥用标点符号。然而此时此刻，它觉得再多的惊叹号，都无法表达它强烈波动的情绪。 但即便如此，它依然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艾伦眼中那缕黑色依然消失了。 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几分钟后，它静默地瘫在桌面上，宛若一具死尸。 密室里没有风。 但却传来了书页的沙沙作响，好似伤心的哭泣。 ………… ps：这章对于剧情很关键，删了三个版本，才写出一个稍稍满意的。抱歉让大家久等了。顺便弱弱地求一下推荐票。 第八十一章 本源 艾伦静静站在区中，神色恍惚。 在刚才的几分钟里，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个极为强大的意识从黑色晶石中钻了出来，极为霸道地占据了他的身体，把他原本的意识撵到一边。 随后，他便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意识操控着他的身体，和那本名字叫做《永恒的断章》、据说特别凶的书交谈。 基于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他知道，这个意识属于曾经的黑暗之神。 尽管艾伦一向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但刚才黑暗之神的借他身体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到无比震惊、难以保持冷静。 他万万没有想到，神秘的黑色晶石与来自极北冰原的信仰之力，竟是此时此刻维持他生命的重要纽带。 他更没有想到，“我要学魔法”和“我要去法师塔”等这几个念头，竟是被别人植入他脑袋里的——而不是像他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那样，是他自发产生的想法。 甚至，就算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取代了身体原主人的灵魂之后，这些外来的想法也在持续影响他做的每一个决定。 “说的也是。换做是前世的我自己，如果某一天突然成了一个富二代，恐怕想做的第一件事情绝不是刻苦学魔法，而是吃喝玩乐、好好享受才对。 “这才是一个咸鱼穿越者该有的心态。” 艾伦无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尝试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他说的没错，那么不论是那本‘邪神笔记’莫名出现在我家阁楼，还是身体原主人不惜召唤邪神也要学魔法的狂热，都绝对不是意外，而是黑暗之神之前就计划好的。 “他把我的身体作为承载神格的容器，然后在我脑袋中植入了几个想法，促使我一路来到这个地方。 “可是……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是很多年前就已经陨落了吗？ “难道他布下这个局，是希望我来到这个地方，继承他遗留的传承……比如这本会断章的书？ “然后去杀了光明女神，替他报仇？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只是这剧情也太老套吧！三流小说都不会这么写。 “……” 想到这里，艾伦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微笑。 “归根到底，我还是太弱了。” 他知道，神明的那个层次距离他实在太过于遥远。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揣测黑暗之神的真正用意，也就只能在脑子里瞎猜罢了。 但与此同时，他也把这组对话中最为关键的、与他生死存亡密切相关的信息牢牢记在了脑海之中： “在成为神格的容器之前，他其实已经死了。现在他的生命特征，完完全全是由信仰之力在维持。” 我不想死。艾伦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我想活着。 艾伦明白，自己能够在猝死后穿越到这个世界，拥有第二次生命，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因为体验过死亡的滋味，所以他比前世更加珍惜生命的美好。 “看来我还是得想办法给黑暗神殿送点野火过去，”他暗暗心想，“不然，万一哪一天，那群信徒被光明教会消灭干净，我岂不是也跟着没命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的把冥想法的事情搞定，尽快进阶成为正式魔法师。 “只有尽快变强，才能跻身于更高的层次，探索黑色晶石的秘密，以及……神明的布局。” 想到这里，艾伦转过头，望向放在书架上的《本源》。 似乎是感受到了艾伦的目光，《本源》往后一缩，用封皮挡住自己，上面浮现出一个猩红色的词：“别碰我。” 看到这一幕，艾伦嘴角扬起一丝戏谑地笑容，快速念了“法师之手”的咒语，朝它勾了勾手指。 顿时，在魔法与从属关系的双重作用下，《本源》不情不愿地飞了起来，然后稳稳落在了艾伦的手中。 “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你是我的了。”艾伦淡淡道。 《本源》封面上立即浮现出一个词：“哼”。 与此同时，仿佛是一只受惊的河蚌，它的封面和封底紧紧抱在一起——不论艾伦花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把它翻开。 “不要轻易挑战我的耐心，”看到这样一幕，艾伦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可以动作轻一点。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 听到这话，《本源》封面上又出现了一个“哼”。 “还是不愿意？”艾伦似笑非笑地又问了一遍，“再像这样玩火，难道你真不怕我动粗？” “哼！！！” 这一回，《本源》在“哼”字后面加了三个加粗的感叹号。 “我还以为你是绝世武功，没想到你只是一台复读机。”艾伦无奈摇了摇头，默默吐槽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之间涌现出淡淡的黑雾。 虽然没有刚才黑暗之神的那么浓郁，但它高高在上的位阶与睥睨一切的气势，却足以让《本源》情不自禁地打起哆嗦，根本没有反抗的胆量。 就这样，在神力的作用下，《本源》不情不愿地躺在书架上，任由艾伦上下其手，目光肆意流转，它也根本不敢动。 随后，轻轻松松地，艾伦便翻开了它的封面，看到了第一页。 一片空白。 艾伦一时愕然。 他愣愣地盯着白茫茫的书页，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不过很快，他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告诉他，这本书不是这样读的。 因为它的层次太高，蕴藏的知识太过于浩瀚，已经无比接近世界的本质，一般的文字已经无法记录它的真谛。 否则，达克尼斯就不会在撰写这本书的过程中疯掉，魔法师们也不会被其中的知识所诱惑，心甘情愿为了补完它而放弃生命。 艾伦默默闭上了双眼。 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他的灵魂沿着命运之线，从黑色晶石出发，飞向他的命运主星——那个被误以为是“暗星”的、毫无生命气息的神秘位面。 天空依旧一片灰暗，大地依旧一片荒芜。 但他知道，很多很多年前，这里有一个繁荣的国度——属于受他青睐的神眷者，属于带着荣耀牺牲的虔诚信徒。 他的神殿曾经飘浮在空中，受万众顶礼膜拜。 而在大殿高高的阶梯上，是他用黑铁打造的神座。 物非，人非。 他轻轻叹了口气。 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双眸再一次变成了深邃的黑色。 而在《本源》的书页上，几行极为复杂的、只有他才看得懂的文字缓缓出现： “世界的本质是混乱的。” “……” ………… ps：感谢卖行的小报家的200打赏！又到了周一啦，求推荐票！ 第八十二章 归来 “世界的本质是混乱的。 “它始于扭曲的原点，也注定将归于无序。 “神在混乱中创造秩序，在虚无中开辟法则。 “而凡人循着法则探索力量，称之为‘魔法’。” 这是《本源》第一页的内容。 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字，但每一个文字中都暗藏无穷无尽的知识。 当艾伦的目光落在上面的时候，这些知识便化作汹涌的浪潮，朝他迎面扑来。 如果不是他具有远超常人的精神力，恐怕早就被这些铺天盖地而来的知识逼至疯狂。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感到有些脑袋胀痛，只觉得自己可能要花费很长很长时间，才能把这些知识彻底消化掉。 至于翻开第二页，那更是遥遥无期。 因此，他默默合上《本源》，没有贪图更多的知识。 他知道，《本源》中的知识，比任何一种冥想法都要更接近力量的本质。 只要领悟了其中的真谛，哪怕等级不高，眼界也在当今所有魔法师之上——至少能够让他看得更远一些，保证他今后不走弯路。 “我们得走了，”他淡淡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一回，《本源》乖巧地躺在他的手中，没有挣扎，没有反驳，就和一本普通的书没什么两样，似乎早已认命。 而艾伦的气息也平静如昔。 不仅没有像赛琳娜那样急剧攀升，而且相比以往，更加内敛。 ………… 与此同时。 赛琳娜·所罗门在成功进阶成为一阶魔法师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藏书阁，反而仍然在书架之间逛来逛去。 她正匆匆地寻找着艾伦，想对他亲口再说一声“谢谢”。 或许在艾伦自己眼里，这一点点帮助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作为一个立志通过学魔法来改变命运的贵族少女，她自然知道《闪烁之光》这部冥想法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高的契合度，更快的进阶速度，更强大的力量……以及更多的自由。 隐隐之间，她似乎能感觉到，过去那宛如笼中雀一般的生活正在向她挥手告别。她沐浴着魔法的光辉，迎来了全新的人生。 随后，她的目光在一次落在书架顶上—— 艾伦……他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原因，竟然把默林斯阁下编写的《星空幻想》抛在了一边？ 要知道，以艾伦的天赋，配合上一门合适的传奇级别的冥想法，只要他别偷懒，很可能将成为法师塔又一位精通预言术的传奇法师。 “难道他有更好的选择？” “这……这不可能吧！” 赛琳娜眉头微蹙，只觉得难以置信。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不远处，藏书阁管理员查尔斯·布莱克以僵硬冰冷的嗓音说道： “赛琳娜·所罗门小姐，您可以暂时离开图书馆一会儿吗？” 赛琳娜回过头，一眼望见他那如尸体般死气沉沉的神色，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便点头道：“没问题。” 反正去藏书阁门口等艾伦也一样。 毕竟在她来藏书阁的路上，早已有好几位魔法师提醒过她，管理员脾气不好，能不招惹，就千万别招惹。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出藏书阁，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继续试着往后阅读《闪烁之光》。 直到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找管理员要回那些巧克力派、水果糖、薄荷硬糖和曲奇饼干了。 ………… 待赛琳娜离开之后，管理员查尔斯·布莱克扶着桌子，从座位上艰难地站起身。 这是他数十年来第一次起身。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活动的缘故，他的骨骼关节发出“嘎吱”的响声，像是年久失修、即将散架的木制家具，又像是一具在坟墓中沉睡多年的尸体、突然打开棺材爬了出来。 然后他开始整理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几十年前的款式，一直都没有换过，因此积攒了大量的灰尘，甚至还沾了些蜘蛛网。 以前他从不在意这些。 但今天对他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 甚至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然后他的目光移到了书柜的玻璃门上，望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 他已经数十年没有照镜子。 因此，望着镜像中自己那张苍白无神的脸，他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唉，如果那位神明看见我这幅不死不活、令人恶心的鬼模样，还会不会像当年一样，答应我那无理的请求？”他喃喃自语。 待他以最庄严肃穆的态度整理好自己的仪表，他低着头，扶着那一排排鳞次栉比的书架，蹒跚地向着区所在的方向走去，步履沉重，好似朝圣。 然后他走到那扇古老而破旧的铁栅栏门面前，缓缓地跪下。 就像很多年前曾经做过的那样。 “伟大的黑暗之父，万千亡魂的主宰，黑夜国度的君王。愿世人诵念您的威名，遵从您的意志。 “在下查尔斯·布莱克，已按照您的旨意，在此看守数十年。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请求最后见您一面。除此之外，再无心愿。” 话音落罢，则是持久的沉默。 虽然管理员查尔斯·布莱克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心跳，但在这紧张而可怕的寂静之中，他却有了心脏急促跳动、血液加速流动的错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铁栅栏门内终于传来了一个平淡却仍显威严的声音。 “查尔斯·布莱克啊……我记得你当年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我没有做好您要求的事情，”管理员的头埋得更低了，“我配不上那个名字。” 但铁栅栏门内再一次传来的话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你当得起。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当得起。 “达克尼斯。” 随后，又是“嘎吱”一声响，铁栅栏门开了。 ………… ps：感谢舵主千酬雪的10000打赏！本周内会加更一章，表示感谢！另外感谢章-鱼-哥的1000打赏，吔酥的500打赏，越野火影的100打赏！ ps2:求推荐票！ 第八十三章 神国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查尔斯不由自主浑身一震，竟一时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这个名字仿佛化作了一把无形的钥匙，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于不经意开启了他曾经尘封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他不禁想起，不知多少年前，自己似乎就像今天这样，在对方一处残破的神坛之前，献上祭品，顶礼膜拜，只为祈求对方的恩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你想要什么？” 终有一天，冥冥之中，他在脑海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来自神明的回应。 “我渴望知识。” 他记得自己当初在神坛前如是说道。 那时候，他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法学徒，尚有跳动的心脏和精力充沛的身躯，被浩瀚无垠的魔法知识深深吸引。在他看来，只要能够获悉世界的法则、魔法的真谛，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包括信仰、自由，乃至于生命。 但他的梦想桎梏于魔法天赋。 他的导师告诉他，在他的有生之年，可能就算成为一名魔法师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别说晋升传奇，穿梭位面之间，探究世界终极法则的奥秘了。 正因如此，他才把希望寄托在一座来历不明的“邪神”神坛上。 他确实如愿以偿。 但代价也同样巨大。 从那一天起，他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成了黑暗之神意识降临人间的载体——达克尼斯（darkness）。 与此同时，他也触及了梦寐以求的、远远超出自身层次的知识——尽管这些知识实在难以理喻，让他的精神一步步趋近于疯狂。 “你后悔吗？”他曾经在心里问过自己。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当宇宙的秩序之美一览无遗地展现在面前时，哪怕是生命也不过是一个很小的代价。 只是…… ………… 艾伦背负双手，从门背后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每走一步，藏书阁中用来照明的魔法火焰就暗去几分；待他停在查尔斯·布莱克面前的时候，这些火焰便只剩下摇曳的火星。 此时在查尔斯看来，尽管艾伦的容貌和进入区之前并无差别，但气势却变得截然不同。虽无戾气，却若渊渟岳峙、不怒自威。 只听见他悠悠说道： “这个世上没有无用的齿轮，也只有齿轮本身能决定自己的用途。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因为当年没做好我交代的事情而自责，认为自己百无一用。 “但你可曾想过，对于大部分凡人而言，只要瞥见一眼那些浩如烟海的知识，就会立即精神崩溃？更别说像你当年一样，替我撰写大半部《本源》。” 查尔斯仍然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 但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到，相比以往，这位重新归来的神祇似乎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你在这里等了多少年？” “记不得了，”查尔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死人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那么……你还有什么别的请求吗？” “我……”查尔斯闭上眼睛，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道，“如果您允许，我希望在我死之后，我的灵魂能够归于您的神国。” 他想，如果对方能够答应他的请求，那么或许他便可在死后的无尽岁月里，继续探索自己活着的时候未能解开的秘密。 他在藏书阁等待这么多年，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我的神国吗？”听到这话，艾伦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知是喜是悲的笑容，“我想……你可能会失望的。” 但查尔斯仍执意坚持。 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中，竟闪烁着期盼的光彩。 艾伦默默叹了口气。 藏书阁中的魔法火焰应声熄灭。 随后，一阵黑雾在藏书阁之中涌现，完完全全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待到黑雾散去，查尔斯早已静静躺在地上，了无生息。 他的魂魄已然离去。 不过在他那张枯瘦的脸上，却嘴角上扬，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是他脸上数十年来不曾有过的笑容。 看到这样一幕，艾伦蹲下身子，伸手替他合上双眼，再无刚才的威严气场。 “安息吧，”他轻声说道，就像面对一个久别多年的老朋友，“愿你在那荒芜的神国能够找到想要的答案。” 艾伦并不知道，以前那位黑暗之神，是否真如传说所描述那样，高高在上，漠无感情。 但是就他自己而言，面对像查尔斯这样的、为了追逐知识敢于牺牲一切的人，他没法做到不为之动容。 他甚至做不到用善意的谎言去欺骗对方。 “唉，扮演一个神，真累啊……”他苦笑着摇摇头。 随后，他站起身，手持《本源》，大步流星地朝着藏书阁的大门走去。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渐暗下。 而艾伦的力量气息，却在随着夜色的降临逐渐攀升。 ………… 赛琳娜静静等候在藏书阁之外。 她认真地翻看着《闪烁之光》，完完全全沉浸在魔法世界中。 几分钟后，似乎是因为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她把书放到一边，沉吟片刻，便开始默默念诵咒语。 她打算尝试的，是一阶魔法“寒冰匕首”。 待她话音落罢，她的手心里出现了不少零碎的冰晶。并不酷寒，也并不锋利，但看上去晶莹剔透，尤为可爱。 “真棒！居然一次就成功了！”她愉快地心想，“赛琳娜，你真是个天才！今晚奖励你吃提拉米苏！” 然后就在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强烈的魔力威压，令她深感心悸。 她手中的冰晶，也瞬间碎裂成无数粉末。 “这是哪一位高阶魔法师在晋升？”她好奇地心想。 按照《闪烁之光》中的描述，她知道，这是魔法师等级晋升、从虚空引动魔力潮汐时所产生的特殊现象。 而在她的认知中，显然只有六级以上的高阶魔法师，才可能在气势上给她造成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 ps:因为感冒，脑子晕晕沉沉，这章一直拖到现在。非常非常抱歉。 ps2：最近这几章在写主角的探索与蜕变，作为萌新作者，以前这类剧情写得少，卡文也比较厉害，有时可能会稍稍枯燥了一点。不过之后很快就爽起来，会努力加快码字速度的。 ps：感谢复姓子雅的书友的1000打赏！感谢缥缈仙心、书友2017010621462501、书友14070616580700、v玄幻的100打赏！ 第八十四章 魔法师徽章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赛琳娜站起身，转身向后望去。 她的双手早已放在了裙摆上，脑子里也早已酝酿好了一番合乎身份礼仪的问候话语。 淑女的教养告诉她，每一位高阶魔法师都是值得尊重的大人物，对待他们的时候，该尽的礼节绝不能少。 然而，待她看到来人的面孔时，她却大吃一惊，感到难以置信。 只见艾伦·约克推开藏书阁的青铜大门，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径直走来。 赛琳娜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无穷无尽的魔力自虚空涌来，倾泻如瀑，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艾伦的意识之海。 “这么多魔力……他的魔力之井难道不会被撑爆吗？”她又是震撼又是担忧地心想，“还有……他真的是在晋阶一级魔法师吗？为什么我感觉六级魔法师都没有这样的气势？” 艾伦确实是在晋级一阶魔法师。 如果硬要说他和普通的一级魔法师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因为他一不小心把魔力之井挖塌了，导致他需要比别人更多的魔力才能晋阶。 与此同时，相比《闪烁之光》的精准巧妙，亦或《星辰幻想》的神秘玄虚，《本源》反而更显返璞归真，与世界的根本法则最为接近。 通过它，艾伦可以轻而易举地越过层层表象，接触到这个世界最为本质的力量。 当然，这种纯粹而磅礴的魔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倘若换一个人，恐怕早就在魔力反噬的作用下尸骨无存了。 “艾伦……你还好吧？” 赛琳娜后退几步，面露忧色地问道。 隐隐之中，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一旦艾伦控制不住自身的魔力，可能整个走廊都会随之坍塌。 不过她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直到这时候，艾伦终于收敛了气息，回过神来。那汹涌澎湃的魔力潮汐，也随之渐渐停歇，归于沉寂。 一时间，法师塔风平浪静，好似骤雨初歇。 看到赛琳娜惶恐不安的表情，艾伦微微一笑回答道：“多谢关心。我很好。” 赛琳娜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注意到艾伦的手中捧着一本书。 “对了，艾伦，我可以问问，你最后选了什么冥想法吗？”她好奇地问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似乎把默林斯阁下的著作《星空幻想》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是这本，”艾伦一边说着，一边把《本源》的封面展示她看，“它可是默林斯阁下藏在区里的秘籍，比《星空幻想》厉害多了。” 因为目前整座法师塔都知道默林斯给了艾伦区的权限，所以艾伦也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瞒着她。 只不过，当看到书的封面的时候，赛琳娜作为一个有教养的淑女，也忍不住捂住嘴笑出了声。 “艾伦，你可真幽默！你真的确定这是一本冥想法？” 艾伦低下头定睛一看，发现这书封面上的“本源”这个词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行令他目瞪口呆的文字—— “兔妈妈睡前故事集”。 而封面的颜色，也不知何时变成了鲜艳可爱的粉红色，还有一只卡通的兔子图案。 “见鬼，这本破书的报复心可真强啊！”看到这样一幕，艾伦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道，“一不小心我的形象就被它给毁了。” 不过他脸上仍然故作淡定，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哦，抱歉，那应该是我脑子糊涂了。那本冥想法叫《本源》，我已经把它放回了原位。这本书，是霍华德叫我替他去藏书阁借的。” “原来是这样啊，”赛琳娜笑着看了他一眼，对他的鬼话将信将疑，“小时候，我的乳母最喜欢给我讲这上面的故事了。” 随后，艾伦便把《本源》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同时在它的封面上狠狠敲了一下，暗暗道：还不给我变回去！ 《本源》蜷缩成一团，似乎在对他说：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艾伦无奈。 事到如今，他只能希望赛琳娜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不然，“默林斯和瓦尔德共同的天才学生即将成年却还在看《兔妈妈睡前故事集》”，肯定会成为法师塔的大新闻。 ………… 接下来，两人按照法师塔的规定，来到八楼的一间办公室领取魔法师徽章。 负责分发徽章的是一个魔法学徒。 当看到艾伦和赛琳娜两人的时候，他便满脸堆笑走上前来，客客气气地对他们说道：“先生，女士，虽然你们魔法师的身份毋庸置疑，但按照法师塔的规矩，我还是得再审核一下你们领取徽章的资格。” “没问题。”两人爽快地答应道。 “你们看，在你们前面，有一排靶子，”魔法学徒接着介绍道，“你们随便用一个一阶魔法，全力一击，击倒其中一个—— “嘿等等，我还没说完，你别——” “砰！” “哗啦啦！” 还未等这位魔法学徒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他提及的那排靶子突然齐刷刷地倒下，变成了一地支离破碎的木条，看上去惨不忍睹。 “请原谅，”只听见艾伦颇为歉疚地说道，“我刚才冥想的时候，一次性吸收的魔力太多了，有些控制不住它的波动。很抱歉给法师塔造成了这样的财物损失。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按照价格来赔偿。” 那位魔法学徒沉浸在震惊之中，彻底无视了艾伦的后半句话。 他想，这个人仅凭魔法的余波，就能扫荡一片靶子；那么如果他全力一击，究竟会有多么可怕？ 他……真的是个一级魔法师吗？ 想到这里，他一边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雕刻着高塔和五角星的、象征“一级魔法师”的徽章，递到艾伦手中。 “先生，您的名字是？” “艾伦·约克。” ………… ps：感谢书友宁还真、的1000打赏！感谢书友15070116474687的00打赏！感谢_hoz901、_愣神的100打赏！顺便求推荐票！ 第八十五章 传统与现状 不过最终，法师塔并没有要求艾伦赔偿这些财物损失。 “您不必自责，约克先生，”只听见那个魔法学徒脸上堆笑解释道，“这些都在法师塔的正常试验损耗范围内，都是可以报销的。” “报销？看来法师塔还是挺厚道的。”艾伦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不过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艾伦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玛格丽特女王即位之前的数百年里，法师塔一直是个穷得揭不开锅的组织，需要依靠少数贵族和商人们的捐赠，才能在光明教会的威势之下苟延残喘。 直到最近数十年，随着殖民地位面的扩张和魔动蒸汽机的发明，法师塔才渐渐变得富裕起来；尤其是在玛格丽特女王继位、获得了大量来自布雷登王国的经费补贴后，法师塔终于有了大手大脚花钱、拍着胸脯喊“来找我报销吧”的资本。 法师塔有了钱后，效率自然也变高了。很快，几个魔法学徒便搬来了新的靶子，让他们继续进行简单的考核。 几分钟后，艾伦和赛琳娜都披上了崭新的黑色法师长袍，别上了闪闪发光的、雕刻着高塔和五角星图案的一级魔法师徽章。 “按照法师塔的规定，每晋升一个等级，徽章上就会多一颗五角星，”负责发放徽章的魔法学徒介绍道，“约克先生，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您马上就要来这里领取新的徽章了。 “旁边这些带羽毛笔图案的，则是论文评审员的徽章。只有六级以上、且在学术领域拥有卓著贡献的魔法师，才能成为评审员。每一个评审员，都掌握着众多论文的生杀大权。可以说，这是一个极高的荣誉。 “既然您有发表论文的经历，那么您应该知道，默林斯阁下一向鼓励魔法师们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拿出来与他人分享，只要论文通过审核、并且刊登在核心刊物上，就可以获得积分。而在攒够所需积分之后，就可以在法师塔兑换奖励。” “奖励？一般有些什么？”艾伦问。因为他不缺钱，所以他更希望能够在法师塔获得一些外面买不到的东西。 “稀有实验材料，特殊炼金物品，高阶魔法师的单独指点机会……据我所知，通常有这些奖励。”魔法学徒回答。 “嗯……那还行。”艾伦礼貌地评价道，努力没有把“鸡肋”两个字说出口。 他的一个老师是炼金大师，一个老师是传奇法师，根本就不缺炼金物品和指点机会。至于实验材料……他想，三十万金镑的零花钱应该够买很多。 “那么这些带宝剑图案的徽章呢？”在他旁边，赛琳娜好奇地问道。 “这是‘先驱者‘徽章，算是布雷登王国当局与法师塔之间达成的协议吧！”魔法学徒回答，“王国对法师塔进行财政拨款，作为回报，法师塔每年都需要派人参加王国的对外战争——包括与邻国之间的战争和位面殖民战争。凡是志愿报名参战的魔法师们都会获得‘先驱者’徽章，可以让他们在积分兑换中获得一些优待。” “那么他们会参加针对教派的战斗吗？”艾伦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最近在报纸上看到，黑暗神殿的信徒日益猖獗，光明教会在全位面范围内对他们发布了通缉令。” “当然不会，约克先生，”魔法学徒笑着说道，“您难道忘了？伟大的‘无面先知’在创建法师塔那一天，就定下规矩，要求凡是加入法师塔的魔法师们，必须以追求真理为己任，不得参与到任何教派纷争之中——” “——那我就放心了，”赛琳娜突然插话道，“听说黑暗神殿的邪教徒们最可怕了，为了取悦他们那位凶残嗜血的邪神，不仅杀人放火，还用活人献祭。我可不想和他们正面对上。” 听到这话，艾伦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很想解释说，“这些都是光明教会的胡乱抹黑”，但最终还是忍住没说出口。 之后，这位魔法学徒又介绍了“教导者”、“博学者”、“真理捍卫者”等几种特殊徽章，用来奖励或是对学生教导有方、或是知识渊博学富五车、或是为了追求真理刨根问底……总而言之，就是具有特别成就或是贡献的魔法师们。 “您的老师，默林斯阁下，在当上法师塔塔主之前，基本集齐了这里所有的徽章，”魔法学徒用充满敬佩之情的口吻说道，“不论是学术研究，还是教导学生，都很少有人能赶得上他。” “可我并没有见到他佩戴任何徽章……” “这很正常，现在他当然不会佩戴任何徽章，”魔法学徒继续崇拜地说道，“默林斯阁下曾经说过一句话，‘过去我以这些徽章为荣，现在这些徽章因为我的存在而增光添彩；既然我已经成了传奇，自然就再也不需要这些无用的点缀了’。” 听上去倒挺符合默林斯老师一贯自恋的形象。艾伦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你这里有最新的《布雷登晨报》？“他问，”如果有的话，可以借我一份看看吗？“ “当然有，约克先生。您拿去就好，不必还了。“ 这个魔法学徒虽然身材微胖，但却跑得飞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隔壁盥洗室，从马桶旁边的书架上取了一份报纸，然后又“嗖“地溜回来，递到艾伦手中。 在得知艾伦的身份、并看到艾伦彬彬有礼的态度后，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努力争取这个潜力巨大的年轻魔法师的好感，就算抱不上大腿，也要混个眼熟——万一哪一天，对方心情不错，把精神力魔法的秘诀教给自己，自己岂不是就咸鱼翻身了？ “多谢，”艾伦接过报纸，将其卷起来，塞进长袍口袋里，和《本源》扔到一块儿，同时对魔法学徒说道，“对了，刚才忘了问你的名字。“ 他问我名字了！他终于问我名字了！ 魔法学徒心情激动不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拍了拍胸脯，微笑着对艾伦说道：“约克先生，我叫菲利普。以后您有任何需要我做的事情，尽管吩咐。“ ………… 与此同时。 在法师塔最高层、默林斯的办公室之中，霍华德盘膝坐在窗户的前面的地板上，双眼紧闭。 一缕凉风从窗户钻进来，吹乱了他的栗色的碎发，可他却浑然不觉。 默林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背后，一边翻看法师塔的各种日常文件，一边时不时向霍华德瞥上一眼，面带忧色地关注着他的情况。 “巨嘴，你猜他能成功吗？“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默林斯这才想起来，巨嘴鸟中了他的“缄默咒“，没法说话。 ………… ps：感谢eoken的1000打赏！感谢梦云空琉月的500打赏！顺便求推荐票！ 第八十六章 璀璨的光 听到默林斯的话，巨嘴鸟突然扇着翅膀，蹦到他的桌子上，用爪子蘸了钢笔墨水，开始在他的办公桌上写字—— “……你……不……是……预……言……术……大……师……吗……怎……么……也……不……知……道……” 默林斯拎起它的翅膀，把它扔朝一边。 “会预言不代表无所不知，“他淡淡说道，“还有，不要在我桌子上乱涂乱画，不然以后你负责打扫卫生。” 听到“打扫卫生”一词，巨嘴鸟愣在了半空中，一时竟忘了扇翅膀，然后“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默林斯呵呵一笑。 和这只臭鸟朝夕相处了数十年，他自然知道它的软肋。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束光落在了默林斯的桌子上，宛若旭日之芒，纯净璀璨。 默林斯微微眯起眼睛，循着光线望过去。 巨嘴鸟也不再继续躺在地上装死，而是猛然飞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旁边的霍华德。 只见霍华德的指尖亮起一道光，宛若微风中的烛火。虽然微弱，但是格外纯粹，没有掺丝毫杂质。悄然之间，便驱散了阴影，点亮了整间屋子。 随后，明亮的光芒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迎着微风招摇，宛若燎原之火，愈燃愈烈。 直到他整个人都在大放光芒。 与此同时，在浩瀚苍穹之中，那颗最为明亮的、被人们称作冠以“明亮之星”、“黎明之子”、“启明星”等美称的星辰，也在与之交相辉映。 于是，霍华德仿佛化身为一轮旭日，自法师塔冉冉升起，照亮了山坡上王宫的屋檐，照亮了圣索菲亚大教堂闪闪发光的穹顶，照亮了约克家族的巴洛克式豪宅，照亮了布恩河上的粼粼波光，照亮了东城区贫民们空洞麻木的眼睛……以及四通八达的铁轨，此起彼伏的山丘，纵横交错的道路，迎风飞舞的旗帜。 万众瞩目之下，在暮色的笼罩里，布雷登首都隆德城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耀眼的日出。 “我就说，他会成功的，”看到这样一幕，默林斯微笑着感叹道，“也只有像他这样灵魂纯净的人，才可能把那颗最耀眼的星辰选为命运主星。” 巨嘴鸟飞到他头顶，一屁股坐在他脑袋上，似乎是对于他这种故作高深的表现感到极为不快。 默林斯笑了笑，懒得理会它。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副珍藏了很久的象棋，花了几分钟时间，把黑白双方的国王、王后、主教、骑士……等一个个棋子整整齐齐摆好。在光芒的照耀下，每一个棋子都在熠熠生辉。 默林斯一向很喜欢下棋，而且棋艺高超。 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预言术大师，默林斯哪怕不主动施展魔法，都可以通过直觉预判对手的策略。如果他愿意的话，整盘棋的走向都会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久而久之，因为他屡战屡胜，所有人都失去了与他下棋的兴趣。如是一来，这副棋便也只能长期躺在他的抽屉里，积攒了厚厚的灰尘。 默林斯沉默良久，然后拿起了一枚黑色的“兵”，向前挪了两个格子。 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巨嘴鸟突然着急了。它飞了起来，再一次用爪子蘸了墨水，在桌子上写—— “笨……蛋……按……照……规……则……应……该……白……棋……先……走……” 默林斯再一次把它拎起来，扔朝一边，淡淡道：“笨蛋，这叫做先下手为强。” ………… 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圣索菲亚大教堂。 自从损失了半支护教骑士团后，光明教会的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每天都会受到从教皇领寄来的信件——一方面斥责他的失职，一方面歌颂女神的宽容与仁慈。 他知道，这是教皇愿意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竟，每一个能够当上大主教的人，都绝非等闲之辈——要么受到女神的青睐，拥有比别人更多的神眷；要么自身能力出众，为教会立下赫赫功勋。 因此，在护教骑士团覆灭之后，奈尔加大主教曾经不止一次派人去极北冰原勘察情况，试图找到其背后的真正原因。 使者回来汇报说，护教骑士团驻扎过的营地已经寸草不生，毫无生命气息，仅有火焰肆虐之后留下的焦灼痕迹。 如果资料记载无误，那毫无疑问是黑暗神殿雪藏多年的秘密武器——“野火”。 听到这话，奈尔加主教沉默了很久。 对此，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有人泄密。 但他很快便排除了这样的猜测。 毕竟，知道护教骑士团驻扎的营地位置的，只有这些人： 第一自然是被烧死的护教骑士团的成员们。当然，这些人只可能在一种情况下泄密——那就是他们疯了、想找死的时候。 第二便是奈尔加主教自己。但现在奈尔加在主教的位置上坐得很愉快，没有兴趣去给黑暗神殿当间谍，自然也不可能是他。 第三则是他的两个亲信，以及一个派去送信的使者。不过，这两个亲信最近一直都待在他眼皮底下，送信的使者也死在了野火之中，当然也不可能是他们。 最后，便是那天早晨来拜访他的两个年轻人，威廉·约克伯爵的次子艾伦和他的朋友霍华德。 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极为荒唐的猜想。 一方面，约克家族作为光明教会的大金主，他们怕是疯了才会去帮助黑暗神殿；另一方面，艾伦和霍华德当天清晨才知道的消息，当天晚上意外就发生了，在这短短半天的时间内，他们根本不可能把消息传递到千里之外的极北冰原。 就算他们用魔法也不行。因为传送信息的魔法阵是有距离限制的。 如是一来，奈尔加脑子里便只剩下了两种可能性。 要么，就是黑暗神殿那帮人运气太好，拿着野火出来瞎逛，正好撞上烧火做饭的护教骑士团，就顺手把他们团灭了； 要么，就是他们从信仰的那位邪神那里获得了指引。 想到前段时间那场意外的日全食，教皇冕下最新获得的神谕，以及在牢狱里受尽折磨依旧高呼“光明将逝，黑暗不朽”的黑暗圣女，奈尔加大主教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当听说一位向来以手段狠辣、诡计多端著称的邪神起死回生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感到恐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除了祈求女神庇佑外，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束明亮的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洒落在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的面前。 他抬起头，循着这一束光线向窗外望去。 然后他看到，法师塔塔尖在大放光芒。 那是比教堂屋顶更耀眼的光芒。 ………… ps：求推荐票！ 第八十七章 霍华德的启明星（加更求推荐票！）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沉默片刻。 然后他循着这耀眼的光线向天穹看去，看到了同样明亮的长庚星。 高踞长空，璨若白昼。 一时间，无论是刚刚爬上树梢的湛蓝色新月，还是低垂在西方地平线上的落日，都无法与之争辉。 “替我去法师塔打听一下，今天有什么人晋阶正式魔法师。”看到这样一幕，奈尔加大主教挥手叫来一名教士，向他吩咐道。 “遵命，主教大人。”教士恭恭敬敬向他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开。 待到这位教士离开之后，奈尔加主教仍然站在原地。 他再次看了眼闪闪发光的长庚星，然后拿起身边的一本《光明教典》，将其往后翻了几页，一字一句地认真阅读起来。 实话实说，作为光明女神一名虔诚的信徒，很多年以前奈尔加大主教就已经对《光明教典》中的内容烂熟于心了。 但他今天读《光明教典》，并不是为了查找什么内容，而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启明星”、“长庚星”、“明亮之星”、“黎明之子”……这些世人口耳相传的称呼，其实指的都是同一颗星辰。 那是夜空中最耀眼的一颗星——日暮时早早升起，日出时最晚落下。没有任何星辰能够夺走它的光彩。 《光明教典》上说，每一颗星辰都是光明女神散落在天空的光辉，代表着女神对世人的博爱。 而启明星，或者说长庚星，便代表最纯粹、最真挚的赐福。 但奈尔加主教却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欺骗世人的谎言。 毕竟，现在流传在外的《光明教典》，其实早已不是最初的《光明教典》，而是被历代教皇修改了无数次后的版本。 他曾偶然听说过，最初版本的《光明教典》中，甚至有光明女神亲笔著作的内容，里面记载着“神明的秘密”。 不过如今，几乎全部未经修改的原版《光明教典》已经被尽数焚毁，仅有一本保存下来。但这唯一一本，也被收藏在教皇领，与教皇形影不离。唯有得到教皇的允许，才能有机会窥见它的真面目。 奈尔加曾有缘窥见它一眼。 然后他牢牢记住了它上面的一句话—— “明亮之星，早晨之子，那是女神遗失在外的神性。” 正因如此，当奈尔加主教看见竟有人把启明星选为命运主星的时候，他才会感到无比惊讶。 霍华德的晋升并不是秘密。 很快，那位被派遣出去打听消息的教士便回来了。 “是霍华德在晋升，”教士汇报道，“他是法师塔招收的最新一批学生之一，之前在坎布里奇大学读书；平民出身，除了和艾伦·约克关系好之外，没什么特殊的背景。” “原来是他呀……”奈尔加主教喃喃自语。 对于霍华德，奈尔加主教自然印象深刻。 那天，霍华德和艾伦一起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拜访。 艾伦作为大金主威廉·约克伯爵的儿子，表现得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倒是挺有布雷登王国上流社会一向推崇的绅士风度。 相比之下，霍华德的表现则要低调得多。或许是因为出身和性格的缘故，他一直落后艾伦半步，神色中透露出几分淡漠和疏离。 但奈尔加主教却专门关注了霍华德，甚至还自降身份，亲自邀请他加入光明教会。 原因很简单：那天在霍华德进入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瞬间，光明女神像上的神眷气息竟然发生了强烈的波动！ 那可是光明教会近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当时奈尔加主教猜测，或许因为那个年轻人心灵纯净、体质特殊，比较对得上女神的胃口。如果加入光明教会的话，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就会拥有主教级别的神眷力量。 但今天，看到明亮的长庚星，显然霍华德再一次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帮我写封信，把这件事情告诉教皇冕下，”奈尔加主教再一次对身边的教士吩咐道，“这件事情比我想象中更重要。我需要获得一些来自他的指示。”同时他心想：或许我能够借此机会将功折罪。 “遵命。”教士回答。 ………… 与此同时。 在和赛琳娜一同前往餐厅的路上，艾伦正边走边看菲利普刚刚递给他的《布雷登晨报》。 在它的第一页上，有一段用加粗字体写成的话： “经过一番激烈的殊死战斗，英勇的光明教会护教骑士团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成功把邪神信徒困在极北冰原，阻止了他们南下的计划。但与此同时，由于敌人过于残暴狡诈，护教骑士团也伤亡不少。 “每一个牺牲的骑士都是为女神而战、为正义而战的英雄，愿他们的灵魂在女神的神国获得安息。“ 看到这段话，艾伦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则呵呵冷笑，只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光明教会歪曲事实、避重就轻的本事——一场可笑的惨败，也能编得像英雄悲剧史诗一样，光明教会的文职人员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随后，艾伦又把报纸往后翻了几页，又看到了几条布雷登王国时事方面的消息： “…… “新党议员莱文森特·提尔向下议院提交议案，希望废除《谷物经济保护法》，但并未在议会上得到通过。事后，提尔议员在议会大楼外情绪激动地大声说，‘你们迟早会认同我的观点的’。” “因为长期以来受到黑暗神殿邪神信徒的骚扰，光明教会近期财力物力损失严重。为了尽快弥补军备力量，布雷登教区的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向王国当局提出了征收更多教会税的要求，预计未来几个月，教会税将从个人收入的百分之九增长至百分之十五。目前该议案已经在下议院得到通过，只待上议院和女王陛下的批准。” “近期王国西南遭遇洪涝灾害，当地农场和牧场遭到洪水侵袭，导致税收骤减。下议院旧党议员提出，希望削减法师塔的日常开支，用于抗洪救灾。目前该议案已经在下议院得到通过，只待上议院和女王陛下的批准。” “今天，法师塔新学员艾伦·约克发现的‘艾伦·约克位面‘的坐标，已经正式登记在册。女王陛下也提出议案，希望授予艾伦·约克终身制爵士爵位和‘开拓者’头衔。” “……” “嘿！艾伦！看路！” 正当艾伦读报纸读得聚精会神之际，赛琳娜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艾伦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专注于看报纸，差一点就撞到了墙上。 ………… ps：这一章是感谢舵主千酬雪10000打赏的加更。凌晨那章照常更新。另外感谢我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的500打赏！ 今天更新比较勤快，推荐票快到碗里来呀！ 第八十八章 钱途（重置） “艾伦，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新闻抓住了你的视线，让你连前面的路都顾不得看了？“赛琳娜颇具幽默感地问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对魔法书和童话书感兴趣。” 听到这话，艾伦尴尬一笑。 他之所以找魔法学徒菲利普索要报纸，是希望从《布雷登晨报》上获取一些关于黑暗神殿的消息，从而了解到他那群信徒最近的状况。 当然，对于赛琳娜的这样提问，他总不能实话实说。 于是他摇摇头，自嘲道：“不提童话书，我们还是朋友。” 赛琳娜捂嘴轻笑道：“艾伦·约克先生，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自从进入法师塔后，赛琳娜便彻彻底底地告别了曾经那种宛若笼中雀一般的生活，也渐渐摆脱了各种礼仪和教条的束缚，释放了活泼的天性。对艾伦的态度，也不再是最初的拘谨和客气，反而变得随意了起来。 “遵命，所罗门小姐，”艾伦配合地笑了笑，然后指着报纸说道，“你看，因为王国西南发生洪涝灾害，议会便提议削减法师塔的经费。我想，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我们的报销生活就要结束了。等到那时，我们就得节衣缩食了。” “艾伦，你可是肯特郡领主的儿子。我以为你从来不会担心钱的问题。” “不，赛琳娜，”艾伦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很多时候，魔法可是氪金游戏，可不是有天赋就能变强的。如果不得不烧我自己的钱的话，我也会感到心疼的。” “氪金……那也是一种提升实力的法门吗？”赛琳娜微微皱起眉头，对他的话感到不太理解。 艾伦点了点头。 “别骗我。”赛琳娜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吧，不开玩笑，”艾伦改口道，“你应该知道，我以前读过不少魔法书。书上说，有些时候，拥有一件强有力的炼金武器，哪怕一句咒语都不念，都可以轻松战胜强大的对手。不过，无论是炼金武器还是制成它的材料，价格都——” 他话音未落，还未等赛琳娜有所回应，便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突然回过头来，用怨愤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还朝他挥了挥拳头，显然是在挑衅。 艾伦很快认出，那人正是加里布·埃加德。早些时候，他因为上门找茬，才被艾伦和霍华德联手教训了一顿。 “你和他有过节？“赛琳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我记得上次在默林斯的半位面见面的时候，你们似乎还……挺融洽？” “他晋升成正式魔法师，然后来我家挑衅，被我用一根炼金手杖收拾了。”艾伦轻描淡写地说道。 艾伦可没有想到，当他需要为自己的论点提供一个证据的时候，证据自己送上门了。 不过这段对话也成功转移了赛琳娜的注意力。 在接下来前往餐厅的路上，赛琳娜也开始对未来的“钱景”感到有些焦虑。 毕竟，不同于威廉·约克伯爵这种又是开银行、又是开拓殖民地位面的新贵族，她的父亲所罗门公爵一向作风比较保守，一直以农场、牧场、领地税收等作为经济来源，生活也相对拮据。万一法师塔真的停止报销，必然会对她未来的魔法学习生涯造成严重的影响。 “那么……如果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我该怎么做呢？”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艾伦沉思片刻，然后提议道：“刚才你应该听到菲利普说，发表论文可以获取积分，攒足积分便可以兑换奖励。或许你可以尝试发表论文。这样一来，即便法师塔停止报销经费，你也可以依靠奖励获取资源。” “但我只是一个一级魔法师，”赛琳娜低下头，似乎还有些犹豫，“刚刚进法师塔，就发表论文，听上去不太现实。我很害怕，万一论文审核员根本不看我写的论文，就把它扔朝一边……” 艾伦微微一笑，轻声道：“人在恐惧中方能勇敢。” 赛琳娜不再开口。 但她眼神中的疑虑，却随之淡去了不少。 “艾伦，你当初第一次向法师塔投稿的时候，也曾害怕过吗？”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叹了口气，悠悠道。 “害怕。” “有多怕？” “也不算太害怕吧，”他自嘲道，“只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比较喜欢胡思乱想。有时会觉得，我的论文天下第一，如果过不了，那就是评审员没眼光；有时又觉得，我写的东西太过于异想天开，评审员会不会觉得它不合要求，就把它随手扔进垃圾箱……就这样，想着想着，也就跟着心慌了。 “不过……随着我来到首都，进入法师塔，我就很难再体会到那种情绪波动了。” “那是因为你见了大世面。”赛琳娜噗嗤一笑，言语中若有若无地透露出身为首都人的骄傲。 艾伦轻轻摇了摇头，也没有出言反驳。 赛琳娜的猜测显然是错的。 他之所以情绪渐渐趋于平静，其实是因为黑色晶石的缘故。 片刻后，艾伦再一次转移了话题。 “赛琳娜，如果你缺钱的话，要不咱们一起来做一笔生意吧！”他面带微笑提议道，“你先去鸢尾花银行贷款，然后投资我的‘艾伦·约克位面’开拓计划，我们按照人力物力财力各方面投入分配利润。待你获得收益后，再偿还贷款。说起来……这简直就是白赚啊！” 艾伦知道，开拓一个全新位面，是一件困难而且有风险的事情。其风险不仅仅存在于异位面，也同样存在于这个位面。 就拿威廉伯爵的七个殖民地位面来讲，每一年都会因为眼红之人搬弄是非，惹来很多利益纠纷。无数饿狼在背后虎视眈眈，渴望从中分一碗羹。 正因如此，艾伦才希望借此机会把所罗门公爵拉下水，与权贵结成攀枝错节的利益关系，从而让那些宵小之辈收敛一些。 但赛琳娜却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抱歉，艾伦，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父亲说过新党的人都是猴……嗯，精明的——” “——你父亲说过，新党的人都是穿衣戴帽的猴子，千万不能和他们做任何交易。对么？”艾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第八十九章 晚餐（重置） 这句话确实是所罗门公爵说过的。 十多年前，在赛琳娜的父亲——奥丁顿·所罗门公爵担任内阁首相的时候，曾经因为国库缺钱，被有钱的银行家们忽悠着做了一笔交易： 银行家们为政府提供无息贷款，但与此同时，王国也将为慷慨解囊的银行家们授予荣誉爵位。 说白了，就是允许银行家用钱买爵位。 对于这个决定，现在的所罗门公爵感到悔恨交加。 这意味着，那些暴发户们也将有资格参加女王陛下举办的宫廷晚宴，而且这些人还会穿着最奢侈华丽的衣服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自己的拮据衬托的淋漓尽致。 因此，在卸任首相之后，所罗门公爵便经常在暗地里说“新党沐猴而冠，千万不能和他们做交易”之类的话。久而久之，这句话也成了众所周知的名言。 约克家族的爵位倒不是买来的，而是货真价实祖上传承的。 但因为威廉伯爵和艾伦的兄长维克多都加入了新党，所以也被骂的范围之内。 “嗯，对，不是……哦不，艾伦，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我是想说——” 似乎是因为被艾伦猜到了心思，赛琳娜感到有些尴尬，脸上不禁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想要解释，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没关系，”艾伦笑道，“我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保守党就像马戏团里的狒狒，只会被驯兽师用绳子牵着原地绕圈，却永远也无法走远。 “我想，既然都是灵长类动物，又何必相互为难？” 听到这话，赛琳娜再一次捂着嘴笑出了声。 事实上，在她决定来法师塔之后，她与父亲所罗门公爵的关系便更加冷淡，甚至已经到了不闻不问的程度。正因如此，当她听到“原地绕圈的狒狒”这样的比喻时，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很贴切。 “不过，艾伦，关于位面开拓这件事情，我还得再考虑一下，”赛琳娜思忖片刻，回答道，“就算是贷款……那也是一大笔钱啊！” “不必着急。我恐怕也要等在法师塔完成学业，才有机会去征服星辰大海。”艾伦回应。 就这样，他们一边谈话，一边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此时天色暗区，暮色渐沉，夕阳的余晖已经变为暗红色。 走廊顶灯的黄铜吊灯支架优雅地分出无数枝杈，其上的上百根魔法蜡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悄悄点燃，宛若无数在屋顶飞舞的萤火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艾伦和赛琳娜的注意力却被一束从窗外照进来的强光吸引了。 这束光呈现出纯粹的、圣洁的素白色，比阳光更温润，比烛火更耀眼。好似天上的星辰散落在地，又如冬日晶莹剔透的积雪。 “那是长庚星，”赛琳娜道，“它似乎比平时看上去更亮了。” “是啊。”艾伦轻声道。 他的精神力强度比一般人强得多。因此，只要他稍稍集中注意力，他就能够感受到，在这耀眼的星光中，藏着一个人的命运之线。 看来，这颗夜空中最明亮的星，今天终于找到了主人。 “会是他吗？”艾伦默默心想，脑海中随之冒出了霍华德的身影。 在他看来，拥有光元素亲和体质的霍华德，显然最有可能与这颗耀眼的星辰建立联系。 “或许……默林斯把霍华德专门找过去，就是希望帮助他找一颗合适的命运主星吧！”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愉快的微笑，“看来，我确实要多一个师弟了。” ………… 沿着走廊行至尽头，拐过弯，再沿着一段台阶拾级而上，便到了法师塔的餐厅。 红木大门咔哒敞开。 门后豁然开朗。 一张张木制圆桌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宽敞的大厅里。每张桌子周围，都围坐着导师和他的学生。 而在大厅四周的墙壁上，则贴着装饰有花草树木纹路的米白色墙纸，没有丝毫的皱褶。 艾伦注意到，墙纸上的花纹竟然是动态变化的。 虽然它们色彩单一，但上面的藤蔓确实会攀爬，花朵也会盛开，树叶会随风摆动，飞鸟会在枝头筑巢。 此时恰逢盛夏，墙纸上的画卷和窗外的景象一样生机勃勃。 艾伦和赛琳娜刚一走进餐厅，餐厅里便传来了热情的鼓掌声，以及欢迎新同学的呼喊声。 “他就是艾伦·约克吗？“ “嗯……黑头发，蓝眼睛，和照片上一样帅，一定就是他。” “别胡说，我偶像分明比照片上帅得多。” “晚餐后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他要签名。” “传说级天赋……看上去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啊。” “对了，你们知道他旁边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所罗门公爵的女儿赛琳娜吧！” “他们看上去似乎关系很密切的样子。难道他们……在一起了？” “不，不可能。你们别跟我说这种可怕的事情。在见到我之前，我偶像是不可能谈恋爱的。” “呵。”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艾伦和赛琳娜也在忙着寻找自己的座位。 大部分圆桌旁边坐得满满当当。 但在大厅最里面，却有两张与众不同—— 一张旁边空空如也。桌面上绘有齿轮与火焰的图案，象征炼金术。 显然，“蒸汽之父”瓦尔德又忙着做实验，连晚餐都顾不得了。 赛琳娜径直走了过去，坐到这张桌子旁边。 另一张旁边坐了两个人。艾伦认出其中一人是莱丝·罗斯。 桌面上则绘有一座高高的塔楼，象征着法师塔塔主的权柄。 不过默林斯也不在旁边。 看到这样的情形，艾伦忍不住心想：我是不是应该搬一把椅子，坐到这两张桌子中间的过道上？ 就在这时候，莱丝·罗斯，以及默林斯的另一位学生，一起朝艾伦挥了挥手。 那是一个三十余岁的魔法师，坐在轮椅上，面目和蔼，五官端正——就是发际线有点高。 “嗨，你就是艾伦吧，“他笑呵呵地打招呼道，“我是默林斯的学生詹姆·斯坦，研究的是空间魔法，很高兴认识你。” 话音落罢，詹姆·斯坦便伸出一只手，想要和艾伦握手。 不过，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道黑色的裂缝，宛若无数锋锐的利刃…… 第九十章 不正常的学生们 （因为出现屏蔽内容，88、89两章已经修改并重置。感觉剧情不连贯的话，可以往前翻两章看一下。） 这些黑色的裂缝宛若锋锐的刀刃，把詹姆·斯坦自己的轮椅劈得粉碎。 詹姆“哎呦”痛哼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詹姆，你又魔力失控，忍不住破碎虚空了？”在他身旁，莱丝·罗斯忍不住笑出了声，“瞧瞧，三千五百金镑的轮椅也被你搞没了。” “哦，该死的，”詹姆摇摇头，“我没想到，晋升九级比我想象中更困难。稍不留神，这魔力就会脱离我的控制。”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望着艾伦尴尬笑道：“艾伦，你等等，我再去找把轮椅，马上就回来。” 未等艾伦回答，他便念诵咒语，“嗖”地一声消失在原地。 三分钟后，詹姆又重新回到了这间餐厅。 此时此刻在他的屁股底下，又出现了一把崭新的轮椅。 刚一见到艾伦，他便用炫耀的口吻接着说道：“艾伦，你的另一个老师，瓦尔德先生，现在真的是沉迷爆炸试验不可自拔。我刚才用空间魔法，把自己传送进了他的实验室，偷了他制作的一把魔法炼金轮椅，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实话实说，艾伦，作为过来人，我真心劝你还是好好跟着默林斯阁下学预言术吧！我真的很担心，瓦尔德先生究竟有没有教学生的兴趣……” 然而，正当他滔滔不绝地向艾伦倾诉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身下的轮椅突然开始闪闪发光，同时还传来“滴滴滴”的警报声。 “完了，见鬼……瓦尔德先生居然安了报警魔法……如果不出意外，他马上就要赶来了……” 詹姆拍了拍脑袋，神色懊恼，显然是后悔自己竟然没有提前想到这个问题。 “不行，我得去跟他商量一下。”他思索片刻，如是决定。 与此同时，他再一次连人带轮椅消失在原地。这一回，足足隔了十多分钟，他才再一次出现在餐厅里。 “哈哈哈……詹姆啊，瓦尔德先生答应你用他制造的轮椅了吗？”看到这样的情景，莱丝·罗斯已经快笑岔了气。 “他答应了，”詹姆点了点头，同时无奈叹气道，“唉，不过我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什么代价？” “等他研究出新型炸药后，我得去当他的小白鼠，帮他测试炸药的威力。” “果然是瓦尔德先生的风格，”莱丝·罗斯评价道，然后抬起头望向艾伦，“艾伦啊，我劝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你真要去跟着瓦尔德先生学习，很可能就是和詹姆一样的待遇。” 默林斯的学生们似乎都很希望我全心全意学习预言术？ 艾伦若有所思。 不过他还是坐到莱丝旁边，客客气气地笑道：“那就只能祝我好运了。” 在接下来的晚餐时间里，艾伦了解到，除了自己、莱丝、詹姆之外，默林斯还有一个学生，叫做芬里尔·约德，专精于魔法药剂学。 艾伦之所以今天没有见到他，是因为他早在一个月前志愿成为“先驱者”，加入了布雷登王国的远征军，前去异位面作战。 “芬里尔那家伙是个战斗疯子，“詹姆·斯坦毫不留情面地评价道，“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配制各种药剂，用于强化自己的身体，然后和那些莽撞的战士们一样，挥着巨大的锤子，去前线冲锋。他一直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男人该做的事情。 “呵呵，哪有魔法师去跟战士拼体力？像他这种人，简直就是魔法师的耻辱！“ 艾伦一边听着詹姆的腹诽，一边默默心想：似乎在默林斯阁下的学生中，除了我和莱丝·罗斯之外，其他的都有点不太正常？一个是神经兮兮的空间魔法大师，一个是想当狂战士的药剂学大师……难不成天才和疯子真是一体两面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在心里自嘲道：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自己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 就这样，在詹姆·斯坦的“搞笑单口相声表演”和莱丝·罗斯犀利的吐槽之中，艾伦享受了自己来到法师塔后的第一顿晚餐。 法师塔提供的菜肴精致可口，并不比艾伦自家雇佣的顶尖厨师做的逊色多少。 除此之外，艾伦还在随餐配的一杯锡兰红茶中品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精神专注“魔法的痕迹。 这让艾伦不禁想起，就在短短几周前，自己在坎布里奇大学天文塔上假装传奇法师，从默林斯那里骗“精神专注“魔法吐司面包的经历。如果没有那些面包，他恐怕也不会如此顺利地进入法师塔。 不过随着艾伦精神力的日益增长，“精神专注“魔法的作用也开始渐渐减弱。 此时此刻，这杯红茶对他的作用，和前世一杯用于提神的“肥宅快乐水“差不多。 不过，直到艾伦吃完晚餐，他也没有见到默林斯和霍华德的身影。 “或许霍华德还在忙着晋升吧！“艾伦暗暗在心里猜测，“选了一颗这么亮的命运主星，可能他需要一点消化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抬起茶杯，将里面剩余不多的红茶一饮而尽。 ………… 之后，在一个魔法学徒的带领下，艾伦来到了自己在法师塔的住处。 他必须得再一次承认，在法师塔当一个魔法师，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情。 在这里，每两个魔法师共享一个小套间。每一个小套间都有两间家具俱全的卧室，一间客厅和一间盥洗室。 艾伦看了眼门牌，确认是自己的“601”室，便径直走了进去。 其中一间卧室的门上贴着他的名字。 然后他走到另外一间卧室门口，发现门上贴着“霍华德”这个名字。 “这个安排不错，”艾伦在心里评价道，“霍华德现在还欠我三顿早餐、四顿午餐和两顿晚餐。等他回来，正好催他还债。” 而现在，趁着霍华德还没有回来，他打算找一面镜子，看一看黑暗神殿的近况。 然而，他刚一回过头，就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场景。 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宛若幽灵一样的、面目模糊的人影。 这人影拿着一把半透明的长剑，抵着他的喉咙。 只听见这人说道：“把那本书给我。” 第九十一章 重逢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艾伦也尚未来得及点亮屋子里的魔法蜡烛。 因此，湛蓝色的斑驳的月光，就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给那个面目模糊的半透明人影增添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气质。 与此同时，艾伦也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这个宛若幽灵般的人影身上散发着极为强大的气息，甚至比一些高阶魔法师更具压迫感。 但艾伦一点也不慌张。 面对指着自己喉咙的长剑，他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将其轻轻拨朝一边。 “伊诺，不要每次出场都这么吓人，好么？” 听到他的话，半透明人影便放下长剑，那张颇为吓人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遵命，少爷。“ 随后，一道刺眼的光线闪过，半透明的“幽灵”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剑士。 她穿着一身闪闪发亮的银色轻质铠甲，身上还佩戴着不少式样奢侈华丽的珠宝首饰。 艾伦知道，她身上的铠甲和首饰都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散发着强烈魔法波动的炼金武器，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而如果同时把这些东西装备在身上，会组合成一个完整的魔法阵，并产生宛若幽灵般的“特效”，使人难觅行踪。 这个被用金镑武装到牙齿的女剑士，毫无疑问便是约克家族的侍卫队长，伊诺·塞尔维亚。 她此番来到王国首都，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威廉·约克伯爵处理有关“万国博览会“的事务，另一方面则是替威廉伯爵前来探望一下艾伦。 因为伊诺已经侍奉了约克家族很多年，威廉伯爵和他的儿子们都早已把她当做家族的一员和得力的助手，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仆人。正因如此，她和艾伦才能以如此随意的方式相处。 “艾伦少爷，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打算先听哪一个？”女剑士伊诺·塞尔维亚微微颔首说道。 听到这话，艾伦无奈一笑，心想伊诺果然是在父亲身边待得太久了，连说话的风格都变得和父亲越来越相似。 “先说坏消息吧！”他淡淡道。 “坏消息是，伯爵大人发现了您偷走了被没收的《魔法入门指南》，他对此感到很生气。”伊诺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可惜父亲不能再把那本书拿回去了。我已经把那本书送同学了。”艾伦道。 “送人？”伊诺有些惊讶，“少爷，您以前不是对那本书爱不释手吗？居然舍得把它送人？” “书的价值不在于本身，而在于里面的知识，”艾伦说道，“当吃透了书中的知识后，那本书便是一沓废纸。” 听到这话，伊诺轻轻摇了摇头：“少爷，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于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让人无法反驳。”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话锋一转道：“不过，不管怎样，对于您最近的所作所为，伯爵大人……他感到很欣慰。 “他说，您终于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自量力的懵懂少年了，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倒是终于肯夸我一句了。”艾伦面无表情地说道。 伊诺没有答话，并不打算掺和到这对父子的恩恩怨怨之间。 随后她接着说道：“至于好消息的话……” 她话音未落，艾伦便转过身，发现自己的房间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有一头蓬乱的棕色头发，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欠揍的笑容。 “杰弗里，你怎么来这里了？”艾伦有些诧异地说道。 这少年正是杰弗里。 听到艾伦的话，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朝着艾伦冲了过来。因为跑得太快，险些给了艾伦一个熊抱。 “艾伦，你难道忘了我们之前约好在都城见面吗？”杰弗里笑嘻嘻地说道，“按照你之前说的，伊诺来都城办事，路过坎布里奇大学，就顺便把我捎带上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当她的助手，帮她端茶倒水了。” “不，杰弗里，我想问的不是这回事儿，”艾伦微微皱眉道，“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通过斯芬克斯的那一关，进入法师塔的……我觉得，你应该回答不出来它提出的问题。” “斯芬克斯？那是什么？”杰弗里一脸纳闷。 与此同时，伊诺则从腰间抽出一个魔法卷轴，笑着说道：“少爷，咱们家族并不缺传送卷轴。” “原来如此。” 同时艾伦想，威廉伯爵说得果然对——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问题都能够用钱来解决。 毕竟是偷偷溜进法师塔的，伊诺和杰弗里并没有在艾伦的房间待太久。一番短暂的寒暄之后，他们便准备撕开传送魔法卷轴，离开这里。 “艾伦，感谢你给我这个来都城的机会，”临走的时候，杰弗里对艾伦小声说道，“最近几天跟着伊诺女士办事，我已经认识了两个下议院议员，并且拿到了他们的名片。他们对我很有好感，并且答应说，如果我想加入首都的社交圈子，他们可以帮忙引荐。” “你可是坎布里奇大学第一交际花，这种事情可难不倒你，”艾伦笑着打趣道，“加油吧！等你飞黄腾达那一天，我还要来找你帮忙呢！” “包在我身上，”杰弗里拍着胸脯说道，“以后我罩着你。” 随后，杰弗里便和伊诺·塞尔维亚一起，撕开了手中的传送卷轴，然后消失在了艾伦的房间里。 几分钟后，他们出现在月光照耀的街道上。 此时已近深夜，街上人烟稀少，格外静谧。 当杰弗里站稳之后，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对伊诺感慨道：“伊诺女士，您感觉到了吗？艾伦的实力提升得真是太快了。刚才我站在他旁边，竟然会在他的魔力波动下感到紧张！” 伊诺没有回答。 杰弗里转过头，看见伊诺静静站在月光下，双唇紧抿，面色凝重，正仔细观察着她那把造型华丽的长剑。 然后他发现，在长剑的剑刃上，竟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裂隙！ “那是……” “刚才我发动了‘魅影’魔法阵，变换成幽灵形态，想去试探一下艾伦少爷的实力，却被他用一根手指拦住了，”伊诺解释道，“裂隙所在的位置，便是艾伦少爷刚才伸手的位置。” “但伊诺女士，我记得您说过，这把剑是由瓦尔德先生打造的，附加了抗魔属性。传奇之下的魔法都不可能损伤它，更不可能留下痕迹。” “但偶尔也会有特例，”伊诺说道，“当魔力中蕴含了规则的力量、无比贴近世界本源的时候，抗魔属性便会失去效用。” “可问题在于……规则的力量，那不是传奇法师才能掌握的吗？艾伦最多是个一级魔法师，为什么也能使用它？” “我家少爷是天才呀！“伊诺咧嘴一笑。她决定，以后就用这句话解释一切发生在艾伦身上的难以理喻的现象。 ………… 待伊诺和杰弗里离开之后，艾伦便走进了卧室，站在自己的穿衣镜前。 他轻轻在镜子上敲了几下，只见黑雾涌动，很快镜子中就浮现出了极北冰原的画面。 白茫茫的雪原之中，颜色漆黑、造型奇诡的哥特式建筑巍然耸立，尽管历经了沧桑岁月，却愈发显得雄伟壮丽。 艾伦思索片刻，随后伸出两根手指，在镜面上轻轻一滑，黑暗神殿的画面便开始由远及近、渐渐放大。很快，神殿内部的场景便展现在了艾伦面前。 然而，当艾伦看到黑暗神殿内部的场景时，他却感到惊讶不已。 神殿内空无一人。 不论是大祭司德尔菲，还是黑暗神殿的守卫，亦或是其他的普通信徒，都已经离开了这座黑暗神殿，不知去向。 “他们为什么会离开这里？”艾伦感到有些疑惑。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手指再一次在镜面上轻轻一滑，画面便悄然间发生转换。 这一回，艾伦锁定的是大祭司德尔菲。 于是，他很快在镜中的画面里看到，大祭司德尔菲带着黑暗神殿的信徒们，翻越一座又一座积雪覆盖的山丘，朝着前方缓慢跋涉。 大祭司手持神谕之镜在前面引路，守卫们拿着武器庇护在队伍两侧，至于普通信徒们则驱赶着运送物资的雪橇，跟在队伍的最后。 此时北方气温寒冷，下着大雪。 正因如此，他们不得不披着陈旧的兽皮大衣，一步深一步浅地在积雪上行走着，看上去格外艰难。 但即便这样，他们依然抬头挺胸正视前方，目光炯炯，神色坚定。 “或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感受着来自远方的信仰之力汇入他的意识之海，艾伦不禁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他想，黑暗神殿的信徒们应该是在进行战略转移，同时寻找机会对光明教会主动发起进攻，看样子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 毕竟，据他的了解，黑暗神殿的大祭司德尔菲一向是一个做事风格稳妥的人，通常只做有把握的事情——否则，黑暗神殿也不可能在光明教会的全面通缉之下，苟延残喘至今。 “但比起光明教会，我的信徒真是少得可怜，”他默默在心里评价道，“等到他们重新安定下来之后，我还得想办法再多发展一些信徒。 “至于‘野火’……我可能得想一个替代它的方案，不然如果正面对上光明教会，我的信徒根本不可能有丝毫胜算。”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敲了敲更衣室的镜子，镜子上的画面随之消失不见。 ………… ps：三千字大章。求推荐票！ 第九十二章 再次降临 然而，当镜子上的画面消失的瞬间，艾伦却忽然眉头微皱，有些迟疑。 因为就在这时候，从神秘的黑色晶石之中，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信徒们的祈祷声。 与往日千篇一律的赞美诗不同，这一回，祈祷声中掺杂了“圣女”、“拯救”、“秘密”、“审判所”等词汇，这是他之前不曾耳闻的。 这让艾伦意识到，信徒们忽然离开黑暗神殿的原因，似乎并没有他最初所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他们在执行什么以卵击石的作死行动吗？”艾伦神色凝重地心想。想到自己的生命如今已经和这群信徒息息相关，他不禁感到有些担忧。 于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艾伦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朝着黑色晶石飘去。 这一回，他的意识循着神眷的气息，像几周前那样，直接借助大祭司德尔菲的身躯，降临在了极北冰原。 不过相比上一次误打误撞的降临，这一回艾伦吸收了原本的黑暗之神的记忆碎片，也了解了一些调用神格本身力量的诀窍。因此，他并没有像上回那样简单粗暴地让大祭司晕倒在地，夺走对他身体的控制权，而是选择作为一个旁观者，在德尔菲本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借助德尔菲的视角，观察极北冰原的形势。 此时此刻，夜色渐深，信徒们在连日的赶路之后，也有些疲惫。于是大祭司德尔菲下令，让众人搭起帐篷，就地休息，并用从神殿带出来的黑面包和腌肉充饥。 至于大祭司本人，则一个人走到一边，静静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望着漆黑的夜空，默默叹了口气。 “吾神啊……这一次，您是否还会像上次那样，关注着我们，庇护着我们……” 德尔菲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的迷惘，显然对于这次行动的成败，也感到有些不确定。 借助他的视角，艾伦了解到，其实这位大祭司的内心，并不像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势而自信。 他之所以在其他信徒们面前表现得信心十足、胜券在握，是因为他作为黑暗神殿的领袖，在神明杳无音信的时候，必须得挺身而出，成为其他人最后的倚仗和精神的支柱。 一旦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犹豫和恐惧，可能黑暗神殿就将人心惶惶，甚至支离破碎。 为了渡过难关，他必须坚强……甚至独断。 也只有在自己信仰的神明面前，德尔菲才敢卸下这副坚强的伪装，把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脆弱、害怕与担忧表现出来。 艾伦蛰伏在他意识世界的一角，静静感受着德尔菲情绪的波动起伏，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对其深感敬佩。 然而，就在大祭司德尔菲独自一人向黑暗之神默默祈祷的时候，一个穿着简陋铠甲的骑士径直朝这边走来。 这位骑士名叫雷·芬特，是一个身材高大、肌肉发到的骑士。 这些年来，他一直提着一把双手重剑，忠心耿耿地守在黑暗神殿门口。 但不知为何，此时在这位忠诚的骑士脸上，却挂着担忧和丧气的神情，甚至还有一丝对大祭司的质疑。 “大祭司，这么多天，我还是无法理解您做的这个决定，”只听见雷·芬特急匆匆地说道，“上一次我们对付光明教会的时候，已经用完了所有的‘野火’。现在匆匆去进攻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岂不是和送死无异？” 听到雷·芬特这番话，蛰伏在大祭司意识中的艾伦也打起了精神。毕竟，他也很好奇信徒们突然离开黑暗神殿的真正原因。 而大祭司也转过头来，收敛了脸上的一切疑虑，重新恢复了往日那副淡漠的、深不可测的表情。 “因为伊莎贝拉耽搁不起。”他淡淡道。 看到大祭司这态度坚决的模样，雷·芬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大祭司，我理解您对圣女的重视和担忧，”他微微提高音量，说道，“我也很同情她这些年在审判所历经折磨的悲惨遭遇。但是，我们现在失去了‘野火’，必然将与驻守在那里的光明教会审判骑士团实力悬殊，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这样一来，不仅救不出圣女，甚至还有可能把我们自己葬送在那里。我真的希望您再斟酌考虑一下。” 大祭司德尔菲没有立即回答。 他迎着清冷的月光，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悠悠说道： “雷，你应该记得比尔顿说过，光明教会之所以对伊莎贝拉严刑拷问，是因为她身上藏着一个秘密，一个有可能彻底覆灭黑暗神殿的秘密——而且，她非常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是啊，但——” “——无论她带着秘密惨死牢狱，还是耐不住折磨把秘密告诉光明教会，对于黑暗神殿而言，都是承受不起的损失。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铤而走险。 “我个人猜测……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吾神的降临有关。” 听到两人的对话，艾伦的心情难以继续保持平静。 因为就在今天早些时候，他听到曾经的黑暗之神亲口说“我的圣女依靠神眷力量，在这个可怜孩子的脑袋里植入了三个念头，才得以完成今日的布局”。 因此，此时此刻，当“圣女”、“秘密”、“降临”三个词同时出现，艾伦几乎瞬间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圣女伊莎贝拉作为黑暗之神布局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很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准确来说，应该是知道“艾伦·约克是黑暗之神的传承者”这个事实。 如果圣女真的在刑讯中把这个秘密说出去，那么艾伦未来的日子就悲惨了。他将成为光明教会眼中的头号异端，列在必杀名单首位。 不论是法师塔还是威廉伯爵，都很难保得住他。甚至还可能在光明教会的威势下，把他主动交出去。 为了他自己的性命考虑，他必须想办法救出伊莎贝拉，意愿甚至比德尔菲还要强烈。 否则，这个问题将成为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使得他从今以后都将在惶惶不安之中度日。 但是，雷·芬特似乎仍未被德尔菲说服。 “请原谅我，大祭司，”雷突然抽出背在背上的长剑，指着德尔菲的胸膛，“我很敬重您的虔诚。但为了黑暗神殿其他兄弟姐妹们的性命考虑，我必须阻止您这种发疯的举动。” 说话的时候，雷·芬特调用了全身的神眷力量，使得剑刃上黑雾缭绕，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看到这样一幕，德尔菲微微皱起眉头。 他知道，雷·芬特作为黑暗神殿的年轻一代，从未亲眼目睹过黑暗之神降下的神迹。雷对神殿的忠诚，与其说是出于信仰，不如说是出于家庭的教导，以及同僚之间的感情。 正因如此，雷很难真正理解那个秘密的重要性。而作为一个重情重义的年轻人，他也只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德尔菲带着他的亲人朋友去送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雷做的也没错。 想到这里，德尔菲叹了口气。 虽然他是黑暗神殿神眷最浓郁的人，但如果遭受雷的全力一击，恐怕下场也不会好受。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很快，又有两个骑士出现在他的身后，和雷·芬特一样，用附着了神眷力量的长剑指着他。 “大祭司，快下命令撤军吧！”雷接着说道，“我数三声，如果您不照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三。” “二。” “一——” 此时此刻，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这声“一”还没有说完，雷也还什么都没有做，便一脸震惊地看到，大祭司德尔菲竟然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随后，皑皑白雪之上，浓郁的黑雾翻滚涌现。不知不觉间，雷想起了不久之前发生在黑暗神殿上的那极为相似的一幕。 他双腿发颤，“砰”地一声抛下长剑，然后惶恐不安地跪伏于地。 ………… ………… 因为最近严查，有章节被屏蔽需要修改，而且对后续大纲进行了一些调整，很抱歉这章晚了一些。 同时也想调查一下，在接下来的故事里，大家最期待看到哪一类剧情？ a神与信徒的互动：脑补装逼路线 b过去的恩怨谜团：悬疑揭秘路线 魔法师科研日常：轻松爽快路线 d各方势力的博弈：幕后黑手路线 （最近整改大纲有点卡文，而且推荐票也少了，挺担心是不是最近剧情平淡无味qaq所以想了解一下大家的意见，参考一下，之后可能会有所侧重～） （同时，我也看见大家反映最近剧情有些重复，其实是因为88、89两章有屏蔽内容，再加上剧情节奏出了点问题，目前已经对这两章修改重置。如果大家感到困惑，可以翻回去看看。） ps：感谢琉璃微月的1000打赏！感谢徘徊往事、星河不渡喜欢的200打赏！顺便求推荐票！ 第九十三章 黑暗颂歌 同样，在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后，雷·芬特叫来的两个骑士同伴也吓得抛下武器，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们清晰地记得，就在短短几周之前，伟大的黑暗之神就是像今天这样，借助大祭司德尔菲的身躯降临在黑暗神殿。 而在那之后，黑暗之神更是及时地把关于光明教会秘密围剿行动的情报通过神谕之镜告诉他们，使得他们提前做好战斗准备，得以凭借“野火”歼灭光明教会的护教骑士团。 这些事件无不表明，他们所信仰的黑暗之神已经从多年的沉睡中苏醒，并在渐渐地恢复往昔的威能——想想看，连发生在光明教会圣索菲亚大教堂内部的事情都瞒不过他，足以证明他一如既往全知全能。 今天，雷·芬特和他的两个同伴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才敢挺身而出，用武器指着大祭司德尔菲，威胁他就范。 但如果要叫他们用武器指着高高在上的神明…… 那还不如让他们立即就地自裁算了。 此时此刻，面对浓浓黑雾，他们无不瑟瑟发抖，既是因为呼啸的寒风，也是因为心头的恐惧。 待到黑雾散去，“大祭司德尔菲”早已重新站了起来，背负双手，宛若渊亭山立，气势威严。 但三个年轻骑士都知道，此时的大祭司，已经不再是真正的大祭司。 “吾主恕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三人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他们知道，伟大的黑暗之神是无所不知的。他们不可能瞒得住对方。 当即认错，恳求神明饶他们一命，才是他们此时唯一的选择。 听到这话，“德尔菲”没有立即开口。 他仍然负手立于寒风之中，静静眺望远方。在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中，仿佛世间万物都无处遁形。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位年轻骑士的心跳渐渐加速，愈发感到恐惧，只觉得神明的心思果然就像《黑暗圣典》所记载那样深不可测。 不知过去了多久，“德尔菲”终于悠悠地开口道： “似乎你们想劝阻我的大祭司进攻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 “不敢。”两位骑士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唯有雷·芬特抬起头来，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毕竟，既然黑暗之神随时都有可能亲自降临，那么他们攻占光明教会北境审判所，便不再是送死的举动，反而有了很高的胜算。 “雷·芬特，”就在这时，“德尔菲”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雷的身上，“我欣赏你重情重义的性格，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用武力以下犯上。你说，你要怎样的方式来抵罪？” “我愿以死谢罪，只求不要牵连我的同伴，”雷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说道，“他们都是被我逼迫着过来的。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理应由我自己来承担。” 听到这话，“德尔菲”轻笑一声，朝前走近两步，来到了雷的跟前。 “倒是个讲义气的年轻人。不过，你若死了，对我来说没有半点益处，”只听见他悠悠说道，“不如用你余下的生命将功折罪，遵从我的大祭司的命令，去替我攻下北境审判所。” “是。”雷·芬特不假思索地说道。 一方面，对于神明留他一命的决定，他又是激动又是感谢，竟忍不住鼻梁微微发酸，泪珠子在眼眶里不住打转。 另一方面，他也惊讶地发现，“进攻北境审判所”不仅仅是大祭司德尔菲做出的决定，更是黑暗之神自己的心思。 这让他不知不觉心跳加速，热血上涌，只愿立即提起长剑，为了“将功折罪”，奋勇杀敌。 “把你的剑给我吧。”片刻之后，“德尔菲”再一次用淡漠的语气说道。 雷·芬特立即拾起身旁的长剑，将其双手举过头顶，递到“德尔菲”的面前。 “德尔菲”伸出一只手，轻轻从剑刃上抚过。 顿时，黑色的火焰从剑刃上升腾而起，在寒风中肆意摇曳，愈燃愈烈。 但是双手举剑的雷·芬特却毫无灼热的感觉，就好像这火焰根本就没有温度一样。 雷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迹。 而此时此刻，便是他离神迹最近的时刻。 几分钟后，黑色火焰渐渐收敛，随后消失不见。 雷·芬特小心翼翼地向上瞥了一眼，看到这把原先呈现出金属色泽的、略带有锈迹的铁质长剑，已经彻彻底底地变为了纯粹的、不会反光黑色。而相比以往，它的剑刃也变得更加锋利了。 “雷·芬特，看在你是一位勇敢的战士的份上，我今日以我之名，把这把剑赐予你，”只听见“德尔菲”神色威严地说道，“它叫‘黑暗颂歌’，附着了‘恐惧’、‘乏力’、‘衰老’三种负面效果。 “我只希望，在你拥有它之后，能够一如既往勇敢战斗，让世间之人无不敬畏黑暗神殿的威名。” 雷又惊又喜，显然没有料到神明竟会把这样一件武器交给他。 他忍不住心想：这把“黑暗颂歌”，可是由伟大的黑暗之神亲手锻造的——它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器啊！看来，从今以后，我也是用过神器的人了！ 他把“黑暗颂歌”塞进自己背后的剑鞘里，然后再一次深深低下头，向神明诚恳致谢。 待他抬起头的时候，“德尔菲”的身影早已再一次被黑雾包围。 雷·芬特缓缓站起身来，默默注视着黑雾散去。 随后，他看到了大祭司德尔菲倒在地上、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我刚才又晕倒了吗？”德尔菲皱着眉头问道。 雷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大祭司，明天我们早些出发吧！我们需要尽快进攻北境审判所。” 德尔菲认真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 法师塔，艾伦的寝室。 艾伦睁开眼睛，意识重新回到了躯壳之中。 赋予武器特殊的属性，是他从黑暗之神记忆碎片中学到的法门，听上去似乎很炫酷。但对他来说，消耗也是极大的。 他只觉黑色晶石中的神力空空如也，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这也意味着，在神力恢复的这段时间内，这样的法门不能再用第二次。 艾伦默默叹了口气，然后精疲力竭、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只待神力慢慢恢复。 然而，就在这时候，门锁的声音忽然响起。 霍华德终于回来了。 ………… ps：上三江推荐了，求推荐票！抱歉晚了一点。稍后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大家可以明早上看。 第九十四章 灵感 当霍华德回房间的时候，同样打着哈欠，感到无比疲惫。 毕竟，启明星并不是一颗轻轻松松就可以被征服的星辰。 在法师塔塔主默林斯的指点下，霍华德足足耗费了整整一个下午、一个晚上，方才与之建立了命运的联系。 正因如此，他此刻精疲力竭、思绪混乱，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只想尽快躺到床上好好休息。 他打开房门，首先走到了客厅中，然后迷迷糊糊地看见三扇门，分别通向他自己的房间、艾伦的房间，以及盥洗室。 霍华德睡眼迷离，根本顾不得看门上究竟贴着谁的名字，便拐了个弯……然后径直走进了艾伦的房间。 这时候，当他看见屋顶上明亮的蜡烛，还有未换衣服就瘫在床上的艾伦，他这才稍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走错房间了。 “艾伦，抱歉，刚才我没看路，不小心走错门了，”霍华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只是我还真没想到，我们居然是室友。” “怎么？不满意？” 见他回来，艾伦懒得从床上爬起来，便用枕头靠在背后，稍稍坐直身子，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霍华德立即否认，然后诚恳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之前住在你家的时候，我跟你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想……既然现在我们还住在一起，那我们就可以有机会继续完成精神力魔法的研究计划——” “——还有你欠我的那几顿饭，也可以顺便还了，”艾伦补充道，“法师塔的餐厅虽然不错，但我觉得我很快就会吃腻它的。” 霍华德点了点头，早就对艾伦的执念习以为常。 他拖了一把椅子，在床的旁边坐下，然后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艾伦，你今天去藏书阁选冥想法顺利吗？我听别人说，区有很多危险的书，你没有招惹到它们吧？” “挺顺利，”听到这句话，艾伦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毕竟，它们当中最危险的一本书，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说罢，在霍华德佩服的目光注视之下，艾伦伸手便床头柜上的《本源》抓了过来。 然而，就在霍华德看清楚书封面的时候，其表情瞬间凝固。 “艾伦……这本书是真你的吗？” “是呀，怎么了？” “没什么，”霍华德歉意一笑，“我只是有些没有想到，你也会看这种书。” 一听这话，艾伦便知道《本源》这本破书又在坑人了。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中的黑色封壳的厚书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花花公子》杂志。 杂志封面上的女郎身材火辣、妖娆妩媚，但艾伦却从她脸上的笑容中窥见了嘲讽的意味。 “该死的。”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本想逼《本源》变回去，可惜他此时神力已经用完，暂时拿它没什么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哦，我拿错了，”为了自己的风评，艾伦不得不装出一副懊恼的表情说道，“这书是詹姆·斯坦送我的见面礼。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 “默林斯阁下的学生？空间魔法大师？” “是的。我推辞了好几次，但他都执意要把这本书送给我。” “那他可真有生活情趣。”霍华德笑着评价道，并没有怀疑艾伦的鬼话。毕竟在他看来，艾伦也不像是会看《花花公子》的人。有这点翻杂志的时间，他估计更愿意翻看魔法书。 “那你呢，霍华德？”艾伦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你选了一颗特别厉害的命运主星，晋升成了正式魔法师？” 霍华德点了点头。 “真棒。那你现在的导师也是默林斯阁下吗？” “不，”霍华德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有导师。默林斯阁下说，我是光元素亲和，除了暗影系之外，所有类型的魔法都能学。如果我过早选择了主攻方向，反倒浪费了其他方面的天赋，得不偿失。”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你应该各种类型的魔法都尝试一下，然后选择自己最擅长的。” 霍华德欲言又止，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艾伦，默林斯阁下让我给你带句话——如果瓦尔德先生最近忙不过来教你，你可以先去找詹姆·斯坦学习画魔法阵，那应该对你学习炼金术极有帮助。” “谢谢，”艾伦笑道，然后叹了一口气，“唉，真没想到，瓦尔德先生一忙起来，竟然连教学生都忘记了。” “默林斯阁下说，他一向如此，”霍华德说道，“况且这一回，他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研究炸药，是因为王队急需一种可以快速攻破堡垒、拥有大范围杀伤力的武器，用于位面战争。因为这个要求是女王陛下亲自提出来的，所以瓦尔德先生非常重视这件事情呢。” 艾伦默默听他说完，没有回答。 当听到这话的时候，尤其是“可以快速攻破堡垒、拥有大范围杀伤力的武器”的时候，他脑子里灵光乍现，想到了“野火”。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光明教会的四大审判所都是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堡垒。如果没有“野火”，黑暗神殿确实很难攻入其中。 那么……他能否用瓦尔德先生正在研制的新武器代替“野火”，想个办法把它传送到北方的冰原，帮助信徒们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至于传送魔法阵……他完完全全可以找詹姆·斯坦学习绘制这类空间魔法阵的方法。 想到这里，艾伦的睡意基本消失，目光也变得明亮起来。 在与霍华德互相道“晚安”之后，他思索片刻，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书桌边，抓起一张纸，准备给约克家族的管家写信。 他起初写的是“我想要关于光明教会北境审判所的资料，越多越好”。 但经过一番郑重考虑，最终落笔的时候，却变成了“我很好奇，光明教会的教堂和四大审判所，在建筑结构和人员配置方面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种谨慎的行为。 因为艾伦担心，万一极北冰原事发，自己这封信的内容也不慎泄漏，那么他毫无疑问会惹来嫌疑，甚至有可能暴露身份。 他必须小心行事。 ………… ps：求推荐票！ 第九十五章 爆炸的艺术 约克家族在王国都城的管家名叫弗雷德。因为他处事老练、心思缜密，深得威廉伯爵的信任，伯爵也敢放心地把家族在首都的家产交给他管理。 艾伦在写完信后，便借用法师塔的信鸽，把信寄给弗雷德管家。 而弗雷德的效率也很高。 第二天一大早，艾伦便看到那只信鸽又飞回来了，停在寝室的窗户旁，“咕咕咕”地叫个不停，提醒艾伦取信。 艾伦解开拴在它脚上的绳子，取下了弗雷德管家的回信。 约克家族毕竟是光明教会的大金主。因此，弗雷德管家毫不费力就拿到了艾伦想要的信息——除了少数内部机密外，光明教会各大教堂、审判所的建筑结构和人员配置都一览无余。 在信件的末尾，弗雷德管家还这样欣慰地写道：“少爷终于长大了，懂得去主动结交教会的人脉关系了。伯爵大人会为你骄傲的。” 看到这句话，艾伦忍俊不禁。他很好奇，如果弗雷德管家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去炸光明教会的审判所，脸上的表情究竟会有多精彩。 随后，他收敛了笑容，拿起北境审判所的资料，开始一字一句仔细阅读。 然后他发现，相比光明教会的其他教堂，这座北境审判所更像是一座独立的军事堡垒——或者更贴切的说法，一座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监狱。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芜的极北冰原上，是方圆几百里内唯一的建筑物。它背靠陡峭的山峰，面朝深深的峡谷，仅通过一座狭窄的吊桥与外界联通。 吊桥背后，则有两条巨大的花岗岩围墙，皆有上百尺高。外城墙上有很多守卫塔，内城墙上则有近百个瞭望孔。 这意味着，审判所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无法逃过城墙上守卫们的眼睛。 不论是外面的人想要偷偷溜进来，或是审判所里面的人想要偷偷溜出去，都是不可能。除了硬闯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至于北境审判所的主体，则是一座占地几亩的复杂的巨大城堡。 数百年来，光明教会一直把那些妄图亵渎光明女神的“异端们”关押于此，不仅有整整一支审判骑士团把守于此，还特意用神术布置了“圣光阵”，使其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在“圣光阵”的范围之内，除了光明女神的信徒之外，其他人的力量都会被大幅削弱——魔法师的等级会暂时跌落，骑士也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虚弱无力。 正因如此，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们都把北境审判所称为“冰原上的坟墓”，一旦踏进它的大门，便再也出不来了。 而光明教会的教士们，则称之为“女神的荣光”，因为它把异端们永远地禁锢于此，使世间变成了一片净土。 “光明教会对北境审判所的看守，比我想象中更加严密，”艾伦默默心想，“而德尔菲他们掌握的信息，也极为有限。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问题，恐怕他们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看来，除了准备好炸药之外，我还需要重新拟订一个计划。尽管救出伊莎贝拉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我并不希望我的信徒出现损失……” 想到这里，艾伦把资料收进抽屉里，然后取出一张草稿纸，开始按照前世的习惯，用思维导图整理思路。 在草稿纸的一侧，他写下了“峡谷”、“吊桥”、“骑士团”、“圣光阵”……这些光明教会设置的重重障碍；而在另一侧，他写下了“炸药”、“空间魔法”、“神谕之镜”、“金镑”……这些他可以利用、或者他可以尝试去利用的资源。 几分钟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计划的雏形，渐渐地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 当艾伦走出卧室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掏出怀表，发现自己果然一不小心错过了法师塔的早餐时间，便无奈摇头，打算先饿着肚子去找瓦尔德先生，等到中午再吃个够。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阵熟悉而诱人的香味。 他转过头，发现在客厅的茶几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盘子，盘子上盛放着一个三明治，看上去令人垂涎欲滴。 艾伦走了过去，看见在盘子一侧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经常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霍华德“ 艾伦哑然失笑，随即便拿起三明治，三下两下塞进嘴里。 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每天睡懒觉、然后每天都错过法师塔早餐时间。 ………… 与此同时。 最近几周内，“蒸汽之父“瓦尔德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努力完成女王留给他的任务，为布雷登王国的军队研制一种新型炸药。 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助手替他送进来。 除非去盥洗室，否则他都一直坐在实验桌旁边，一刻也不离开座位。 因为过于专注，他甚至失去了时间观念，忘记了日期，更忘记了自己收下的两个学生已经来到了法师塔。 在这忘我的试验中，他的研究进展飞快。 起初，他研制的是用烈阳花精油和银莲之芯配制而成的液体炸药。这种炸药威力极强，但却不稳定，容易意外爆炸。不论是使用还是运送途中，都极不安全。 就连瓦尔德自己，哪怕提前准备了魔法护罩，也在试验过程中失去了大半的头发和胡子，变得更加邋遢了。 不过，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试验，最终他在炸药中添加了深海红藻，解决了这个问题，使得炸药凝结成固体，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一碰就炸。 “这就是真正的艺术！”瓦尔德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边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有朝一日，它定会改变整个世界。” 想到这里，他低声念咒，搓了一个小火球，准备引爆炸药，再做一次试验。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自己的头发和胡子再一次被烧焦，他提前给自己施加了三个魔法护罩。 “这一回应该万无一失了。”他暗暗心想。 然而，就在他尝试引爆炸药的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 ps：感谢shanaa的500打赏，感谢未月银白的100打赏！顺便求推荐票！ 第九十六章 瓦尔德的感叹 炸药毫无反应。 不论瓦尔德把手中的火球加热到何种程度，那炸药都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要爆炸的迹象。 瓦尔德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难道我加了太多的深海红藻，导致炸药失去了活性？”他皱着眉头心想。 想到这里，他立即熄灭了手中的火球，打算把炸药溶解，重新调制其中的成分，并配置其中的魔法阵。 然而，就在玻璃棒探入溶液的一瞬间，一阵耀眼的白光模糊了他的视线。 “砰！” 随后便是一声轰鸣。 实验室里顿时弥漫着黑色的浓烟。 瓦尔德快速撕了几个魔法护罩的卷轴，方才把滚烫的灰烬和飞溅的液体挡在外面，避免灼伤自己。 “好险！”他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不过，当他回过头来清理试验台上的灰烬的时候，他却惊讶地看到，实验室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的面目被黑烟与火光遮挡，令瓦尔德看不清楚。 “肯定又是我那愚蠢的助手，”瓦尔德暗暗在心里道，“跟他说过了多少遍，我做实验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否则炸死炸残我可不管。” 想到这里，他便抬起头，对着门口的人影喊道：“希尔斯，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还不快给我出去！” 但是，门外那人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瓦尔德老师，是我。” “艾伦·约克？” “没错。” 随着浓烟渐渐散去，瓦尔德终于看清了门外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着法师长袍的年轻人。因为他及时释放了魔法屏障的咒语，所以就算站在爆炸的范围内，身上也一尘不染。 “你怎么来了？”瓦尔德一脸惊讶地问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一周后再来法师塔报道吗？” “老师，您记错时间了，”艾伦笑着说道，“昨天就已经过去一周了。” 瓦尔德目瞪口呆。 他默默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看到上面的日期仍然停留在三天之前，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忙于做实验，竟然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该死的，我真是太糊涂了，”他不禁在心头自责道，“艾伦这小子，半个月后就得去找默林斯了。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可我竟然白白浪费了一天！” 想到这里，瓦尔德深感懊恼，甚至有一种想要逆转时间的冲动。 他立即从实验桌旁边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艾伦的身边，抓着艾伦的袖子，把他一把拽了过来。 紧接着，他又跑到实验室另一侧的书架旁边，取下了《炼金术基础》《魔法阵原理》《炼金：从入门到精通》三本厚厚的、和炼金术知识有关的书籍，一股脑地放到艾伦身边。 “艾伦，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一点，”瓦尔德语速极快地说道，“我给你十天时间，请你把这三本书读完。虽然这个要求对于一般人来说有点高，但以你‘传说级’的天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实话实说，这三本书学起来并不容易。因为过于晦涩难懂，涉及很多复杂的数理计算，魔法师们都把它们取绰号叫做“死亡炼金术”、“催命魔法阵”，以及“炼金：从入门到入土”。 炼金师的数量极为稀少，或许这三本书也要负起责任，毕竟它们大幅度提高了学习炼金术的门槛。 就连瓦尔德自己，当初也花了整整一个月，方才将里面的知识完全领悟。 听到这话，艾伦默不作声，似乎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 “十天读不完，十五天也行，”看见艾伦有些为难的表情，瓦尔德也意识到自己提出的要求似乎高了些，便改口说道，“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我会帮你解答的。” 艾伦仍然沉默着，没有开口。 “如果还是读不完，你就把它们带回去，等你从默林斯那边回来再继续读，”瓦尔德接着说道，同时拍了拍艾伦的肩膀，宽慰一笑，“千万不要一味求快。夯实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不，瓦尔德老师，”听到这话，艾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道，“其实我是想说……在我来法师塔之前，这三本书我已经读完了。” “你说什么？” “在我来法师塔之前，这三本书我已经读完了。”艾伦又重复了一遍。 看到他那淡然自若的表情，瓦尔德只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真的认真看了吗？” 艾伦点了点头。 “每一处知识点都搞懂了？” “是的。” “你确定？” “我确定。” 说到这里，艾伦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实话实说，瓦尔德老师。我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其实是希望参与到您的研究项目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希望您能够允许。” 他说话的语气礼貌而真诚。从他的眼睛深处，瓦尔德看到了他对知识的渴望。 “唉，传说级的魔法天赋……果然不能把他当成正常人看待啊……”瓦尔德再一次发自内心默默感慨道。 但与此同时，他的脸色却恢复了平静，沉吟片刻后，对艾伦说道：“既然你说这三本书你都吃透了，那我就给你出一道题，简单考你一下。如果你能顺利答出来，那我便同意你的要求。 “你要知道，研制炸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个很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危及我们的生命安全。我必须确认你有足够的能力参与其中。” “没问题。”艾伦爽快地回答道。 听到他的回答，瓦尔德便抓起钢笔，快速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递到艾伦的面前。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他淡淡说道。 艾伦接过题目，认真读了一遍，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 ps：感谢olsonidexx的500打赏！感谢书友15070116474687、本人不放假的100打赏！顺便求一下推荐票！ ps2：今天或者明天我会把欠着的加更补了，请大家监督我。不能再拖延症了。 第九十七章 后继有人 瓦尔德写在纸上的题目很简单，简单得超出艾伦的意料。 “绘制一个一级储能魔法阵。” 如果艾伦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炼金术中最基础的魔法阵，是每个炼金师必须掌握的内容，可以简单地类比为编程中的“helloorld”。 以艾伦现在的能力，自然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它画出来。 只是……看到瓦尔德那副意味不明的表情，想到他之前用光元素和暗元素组成的“元素魔匣”考察学生的行为，艾伦总感觉，这道题目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毕竟在他看来，他的两个老师没有一个是简单货色，都挺热衷于想方设法把学生们朝死里坑。 不过，就算瓦尔德别有用意，这道题目仍然难不倒艾伦。 思索片刻后，艾伦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眼神也随之变得明亮起来。 他知道，尽管这个“一级储能魔法阵”是教科书中的标准模型，但在很多细节上，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毕竟，作为一个入门级别的基础法阵，它很大程度上为了追求绘制的简易型，而牺牲了一些功能和效率上的优点。 想到这里，他从实验桌上拿起了一支钢笔，开始在纸上绘制符文和图案。 和普通的钢笔不同，这支钢笔的笔尖是由秘银打造而成的，其中的墨水也是特制的魔法材料，可以使艾伦对魔力的掌控能力大幅提升。 他的目光专注而明亮，他的动作熟练而稳健。 五分钟后，他终于顺利地写下最后一个符号。 刹那间，法阵符文闪烁七彩光芒，耀眼夺目，就连黎明曙光也为之黯然失色。 “我做完了。” 待光线渐渐暗去，艾伦面色平静如初，把手中的纸张递给瓦尔德。 瓦尔德接过魔法阵，盯着它看了几分钟，双眼微微眯起，脸上再一次露出讶异的神色。 他必须得承认，他刚才之所以给艾伦提出“十分钟”的要求，其实是因为在看到艾伦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后，想要出个难题，打击他一下，让这小子不要太骄傲。 他希望艾伦能够明白，学炼金术一件困难而严肃的事情，就算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拥有“传说”级天赋的魔法师，也不能对此掉以轻心。 “一级储能魔法阵”虽然简单，但对于入门者来说，绘制起来也不容易。它需要魔法师保持精神专注，使得魔力输出持续而稳定。一旦魔力有丝毫紊乱的迹象，或是画错了任意一个符号，魔法阵就会立即报废，必须得从头再来。 正因如此，瓦尔德非常确信，艾伦在十分钟内肯定没法画完这个简单的魔法阵。这样一来，瓦尔德就可以好好教训他一顿，告诫他不要好高骛远。 瓦尔德甚至连台词都想好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艾伦不仅仅只用了五分钟，就画出了这样一个魔法阵，而且还在此基础上，做出了大幅度的改进。 “瓦尔德老师，请原谅我擅自对它做了一些微小的改动，”艾伦谦虚一笑，介绍道，“我调整了它的魔力流动回路，减少了储能过程中的魔力损耗。虽然它变得比以前复杂了不少，但储能效率变成了以前的两倍。 “希望我能通过考核。” “两倍……”瓦尔德愣愣看着艾伦的递给他的答案，口中喃喃念道。 不知不觉间，瓦尔德不禁想起，数十年前，自己刚刚进入法师塔的时候，因为心头的执念，拒绝了火系魔法和风系魔法导师的邀请，义无反顾地跳进了炼金术这个鲜有人问津的大坑。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种任性的、甚至可以用愚蠢来形容的行为——身为一个魔法师，不去好好提升自身的实力，反而整天折腾一堆破铜烂铁，这人的脑子怕是进水了吧！ 但瓦尔德却认为，炼金术是一种真正能够打破传统、改变时代的魔法。 魔力这种东西，只有魔法师才能使用。 但是炼金物品，却能广泛地造福于普通人。 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动蒸汽机、魔动纺纱机、魔法枪械……一件件发明在他和他的同行们手中诞生。随之而来的，是拔地而起的工厂，喷云吐雾的烟囱，轰鸣的炮火，以及在炮火中坍塌的堡垒…… 曾经处境艰难的法师塔，也成了如今人人向往的知识圣地。 此时此刻，望着艾伦那年轻得过分的面孔，再看看纸上那些天马行空、胆大妄为、近乎超越时代的改进思路，瓦尔德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在他看来，拥有一个像这样的学生，在他活着的时候，可以成为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在他死后，也能够代替自己，把这种敢于打破规则的理念传承下去。 “你做的很好。”他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努力维持着严厉的师长人设，故作平淡地评价道。 艾伦笑了笑，说道：“那我可以一起来研制炸药了吗？” “当然可以。”瓦尔德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艾伦了解到，女王之所以交给瓦尔德一个研制炸药的任务，是因为王队在开拓“昂德位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障碍。 昂德位面资源极其丰富，拥有为数众多的铁矿、金矿和稀有魔法材料。 不过，那个位面并没有人类，而是居住着矮人、哥布林、蛛魔等生物。 这些生物把城市建在地底下，地形复杂，道路崎岖，光线也无比昏暗。贸然闯入其中，显然会遇到很多危险。 因此，为了简单粗暴解决问题，同时保障王国士兵们的安全，布雷登王国远征军的指挥官决定，先用炸药把那地下城轰平了再说。 “根据远征军那边的消息，那座地下城的岩石无比坚硬，比我们这边的碉堡还要坚固，”瓦尔德介绍道，“因此，他们带过去的火枪和大炮都失去了作用。只有更强威力的炸药，才能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艾伦一边听他介绍，一边时不时微笑点头。 但与此同时，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光明教会审判所的城墙再厚，应该厚不过地下城吧！ 就这样，在瓦尔德讲完一遍之后，他把炸药的配方和制作方法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原先制定的计划，也渐渐变得完善起来。 ………… 与此同时，坎布里奇小镇。 杂货店老板埃里尔刚刚买来了最新一期《布雷登晨报》增刊，望着封面上“使者大人”英俊帅气的照片，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 ps：第一更求推荐票！ 第九十八章 蓄势待发 尽管距离上一次“使者大人”来到坎布里奇小镇的酒馆，仅仅只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但在这段时间里，埃里尔却度日如年。 他知道，使者大人此时承载着伟大黑暗之神的意志，背负着复兴黑暗神殿的使命，伪装成了一个魔法师，忍辱负重混进了法师塔，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 埃里尔并不知道“使者”的计划。 但他一直在通过报纸，关注着光明教会、黑暗神殿以及使者大人近期的动向。 当埃里尔看到，光明教会的护教骑士团在极北冰原上因“野火”焚身死伤惨重的时候，他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即奔赴前线，与他的同僚们一起分享这份胜利的喜悦。 毕竟，在此之前，黑暗神殿采用的都是偷偷摸摸、边打边逃的作战方式，最多也就是给光明教会造成一些不痛不痒的损失——从未像这一回一样，逼得光明教会用极为煽情的语调在报纸上描述：“让我们深情缅怀那些牺牲的英雄们。?他们在对抗那些恶魔般的异教徒的过程中，英勇地献出了生命。” “这一定是使者大人的手笔。”埃里尔猜测道。 他坚定不移地相信，正是因为使者大人深不可测的手段，光明教会与黑暗神殿方才强弱易势，局势逆转。 但与此同时，他也痛恨自己不能参与其中，无法为黑暗神殿的复兴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我当初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望着自己一摇一晃的啤酒肚，埃里尔无比后悔地心想。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嫌弃自己长胖了，战斗力下降了，会给黑暗神殿拖后腿，使者大人才把他一个人抛弃在坎布里奇小镇，不肯带他一同前往都城。 但减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埃里尔花了整整一个星期，围着坎布里奇小镇跑了一圈又一圈，也才瘦了微不足道的一磅。 正因如此，他虽然心头蠢蠢欲动，但并不敢真的跑去都城找使者大人，害怕丢自己的脸，也怕丢使者大人的脸。 直到今天—— 当他买来最新一期《布雷登晨报》增刊，看到封面上“使者大人”那双锐利的、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他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 他想：通常情况下，《布雷登晨报》增刊的封面人物，都是首相、议员、主教、高阶魔法师……这样的大人物。以使者大人明面上的身份，理论上是没有这样的资格的。 当然，埃里尔并不是在怀疑使者大人的能耐。 他只是在想，使者大人把自己的照片刊登在《布雷登晨报》上，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难道……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向黑暗之神散落在全国各地的信徒们宣告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手笔……还是一如既往高调而霸气啊！ 埃里尔心头又是崇拜又是敬畏。 同时，他也意识到，使者大人之所以做出这种高调的举动，很可能是因为他正在暗中策划一件更大的事情，一件关乎黑暗神殿未来的事情。 或许……他需要帮助吧！ “啪！” 想到这里，埃里尔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用巴掌扇了自己一耳光。 “埃里尔，你真是个窝囊废！”他狠狠地骂自己道，“现在使者大人在首都忙着为神殿的前程操心忙碌。可你呢？只会一个人颓废在这里，找各种借口逃避责任。你根本就不配当黑暗神殿的守护骑士。”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抓起了身边的斧头和《黑暗圣典》，便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杂货店的大门，朝着坎布里奇蒸汽火车站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他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即奔到使者大人身边，帮他分担起复兴黑暗神殿的重担，以弥补自己过去虚度光阴的罪行。 不过，还没走几步，他便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想起，布雷登王国的火车站禁止携带武器入内。 虽然埃里尔最近神眷力量渐渐恢复，把火车站的警卫们全部用斧头砍倒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但他并不想杀害无辜之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回到自家杂货店，打开后门，进入后院。 后院有一只骨瘦嶙峋的毛驴。 这是邻居玛丽大婶寄养在他家里的。因为玛丽大婶有事外出，便拜托埃里尔替她看着毛驴。 “抱歉，玛丽，”埃里尔在心头默默道，“请原谅我不得不擅自借走你的毛驴。” 随后，他一边解下拴毛驴的绳子，一边从衣兜里取出了几枚铜板，放在原地，作为对玛丽的补偿。 待牵着毛驴走出后院后，他便纵身一跃，骑到毛驴背上。 虽然他纵酒多年，体型发福，但他这个动作依旧潇洒而娴熟，仿佛他依旧是当年那个骁勇善战的黑暗神殿守护骑士。 然而他的潇洒仅仅只维持了三秒钟。 当他坐到毛驴背上的瞬间，毛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嚎，双腿一软，便瘫跪在地上，显然无法承受住他的重量，更别说他还背了一把斧头了。 “见鬼！”埃里尔忿忿骂道，也不知是对着毛驴，还是对着自己的啤酒肚。 随后，他催动自身的神眷力量，用淡淡的黑雾把毛驴重新托了起来，推动着它朝着首都的方向前进。 这样的举动看似轻松，实则对他的神眷力量消耗极大——以至于埃里尔觉得，不是他在骑毛驴，而是毛驴在骑他。 “我一定要减肥！”感受到自己体内急剧消耗的力量，他握紧拳头，第一千零一次发誓道。 ………… 这一整天，艾伦都和瓦尔德待在一起，研究炸药的原理和改进方式。 瓦尔德发明的固体炸药威力确实非同小可，而且在掺入深海红藻之后，变得极为稳定，可以安全地运输到全国各地，甚至是各个位面。 但与此同时，如何引爆它，又成了新的难题。 “总不能每一次我都上去亲自搅一搅吧！”瓦尔德自嘲一笑。 艾伦盯着那纹丝不动的炸药看了许久，提议道：“瓦尔德老师，或许您可以尝试一下雷管装置。” “雷管？” “就是专门的起爆材料，”艾伦介绍道，“用一种活性更强的材料，比如火叶草或者岩蔷薇，产生爆能，来引爆这种炸药。而它的爆炸时间，我们可以通过专门的魔法阵来控制。” 瓦尔德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他毕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炼金大师，思索片刻之后，他便意识到了艾伦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那我们就试一试吧！” ………… ………… 猝不及防收到上架通知。明天中午12：00上架，求首订！！会爆更的！！（感言稍后补，今晚通宵码字） ps：第二更求推荐票！这一更是感谢堂主千酬雪10000打赏的加更。 上架感言（求首订！！！） 经过漫长的新书期，今天，也就是7月26号中午12：00，《永夜支配者》就要上架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这本书的支持。你们的每一个收藏，每一张推荐票，每一次打赏，每一句留言，都是对我的认可，都让我感受到，我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在创作，而是在与你们共同分享一个世界。这应该是作为一个写手最快乐的事情。 同时也非常感谢编辑田七大大，在这过程中给了我很多指点和帮助。 实话实说，这本书的创作可以说是历经坎坷。 书名被改过两次，简介被改过一次，改了不少章节内容，后续的大纲也调整过。对于人气的伤害，显然是挺大的，从数据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在此期间，肃冬甚至无数次想过就此太监，然后换个题材开新书，但因为不想辜负大家的期待，还是努力坚持了下来。 毕竟还是希望能够把一个自己喜欢的故事认认真真地讲完。 肃冬是学生党，写书是一直以来的爱好和梦想。但因为开学就要大四了，很快就会面临种种升学或就业的压力，所以这本书应该是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了。 我希望在毕业之后，仍然能够用自己喜欢的爱好来养活自己，而不必为了生计，被迫屈服于现实，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 一本书的首订，也就是上架后24小时内的订阅，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关系到这本书之后能获得的推广资源。请大家一定要给个首订啊！！！ 中午12：00会发第一个章节。 今晚通宵码字，最少五更爆发。（肃冬手残党，可能不会一次性发出来，但肯定在24小时之内）如果首订破千，就再加一更（有点心虚）。另外打赏一万起点币加一更。 求首订！求首订！求首订！！！ 第九十九章 空间魔法（第一更求首订！） 以瓦尔德身为炼金大师的能耐，其实并不需要艾伦过多的提示。 在听到艾伦对“雷管”的解释之后，他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令他整个人精神一振。 这段时间，瓦尔德一直被炸药有关的难题所困扰。 仿佛被囚禁暗室，昏昏沉沉，不见光明。 但此时此刻，窗户开了一条缝。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 虽不明艳，却足以让他看清眼前的风景。 瓦尔德豁然开朗。 他猛然坐直身子，朝身旁的架子挥了挥手，取下了几种魔法材料，其中包括艾伦提到的“岩蔷薇”。随后，他拿来坩埚，将这几种材料浸泡其中加热搅拌，很快便溶解成银色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液体。 “艾伦，来帮个忙，”瓦尔德吩咐道，“你用那支秘银钢笔吸取这里面的液体，然后把你刚才设计的储能魔法阵画到固体炸药上。” 艾伦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瓦尔德老师，不会我画到一半，它突然就爆炸吧？”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有我在，怕什么？”瓦尔德一边自信满满地说着，一边在艾伦身上加了三个魔法护盾，“放心大胆地去做就行。” 望着瓦尔德烧焦的头发和胡子，艾伦更加担忧了，只觉得他这番话相当不靠谱。 但为了进攻北境审判所的计划，艾伦还是不得不照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给自己加了三个魔法护盾，然后拿起钢笔，在炸弹的表面上绘制一个又一个繁复的符文。光芒在他的笔下流转波动，知识在他的脑海中融会贯通。 这种感觉，好似在刀尖上跳舞，令他不得不时时刻刻保持绝对的警惕，不敢出丝毫的纰漏。 不知不觉间，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图案缓缓成型。 那是一个闪亮发光的银色图案，把四四方方的炸弹装点成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啪啪啪！” 看到这样一幕后，瓦尔德在一旁欣慰地笑着，愉快地鼓起掌来。 “不愧是我的学生，”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简直太完美了！ “等明天早上，我就可以写信给女王陛下，向她交差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告诉她，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她一定会奖赏你的。” “谢谢老师。”艾伦谦虚一笑，默默低下头。 此时此刻，他已经把炸药制作的所有材料和步骤牢牢地记在心里。 ………… 这一天吃晚餐的时候，艾伦又一次在餐桌旁边，看到了默林斯的学生、空间魔法大师詹姆·斯坦。 詹姆依旧是老样子，神经兮兮地坐在轮椅上，一边晃来晃去，一边笑呵呵地跟艾伦说着法师塔的各种八卦。 尤其是今天莱丝·罗斯不在这里，詹姆更是说得肆无忌惮。 比如：“艾伦，你知道吗？在这座法师塔中，一半的男性魔法师都是莱丝的追求者。” 再比如：“艾伦，你相信吗？我曾经亲眼看见默林斯老师被一只巨嘴鸟狠狠啄过。” 再比如：“艾伦，有件事情你肯定想不到：在法师塔，百分之六十的魔法师快四十岁了还是单身汉，哈哈哈……” “……” 艾伦听着他滔滔不绝唠叨了很久，最终忍不住干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詹姆，听别人说，你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我一直很好奇，你的极限速度究竟有多快？” “大概……可以一次性传送到相邻的城市去？”詹姆·斯坦挠了挠脑袋，默默回忆道，“至于具体是多少，我就不太清楚了。当然，如果提前准备好魔法卷轴，这个距离还可以更长一些。” 艾伦微微皱眉：看来要用空间魔法传送东西到极北冰原，似乎还有些困难啊。 “但是，在法师塔考核那一天，我看到默林斯老师跨过虚空，一步就从法师塔来到了坎布里奇大学。”艾伦说道。 “默林斯老师是传奇法师，我可比不得，”詹姆嘿嘿笑着，自谦道，“再说，传奇法师跨越虚空的原理，本身就和空间魔法不一样。那可是本质上的区别啊。” “此话怎讲？” “空间魔法的瞬间移动，本质上的原理是压缩空间，使得空间迅速移动，而自身原地不动。就像是快速抽走桌布后，桌子上的东西仍然停留在原位一样，”詹姆·斯坦笑着解释道，“但传奇法师却不一样。他们因为接触到了本源规则，便拥有了跨越维度的能力，可以真正行走在空间的缝隙中，甚至凭空跨越位面。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在短短几分钟内绕位面三圈。” “原来如此。”艾伦若有所思。 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完全全集中在了“本源”这个词上。 艾伦虽然只是一个一级魔法师，但在阅读了《本源》的第一页后，他已经接触到了这个位面最本质的时空规则。 他暗暗心想：如果我对简单的空间魔法阵进行一些改进，把本源规则的力量融入其中，是否能够打破维度的限制，使得炸药能够在瞬息之间抵达北境？ 想到这里，艾伦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起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容。 “詹姆，能给我讲讲最基本的空间魔法阵是怎么绘制的吗？”他再一次礼貌地问道，“我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好奇。” “这简单。” 詹姆拍了拍胸脯，随即便从衣兜里掏出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形似六芒星的复杂图案，又在餐桌上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图案。 随后，他把秘银钢笔放在纸张的一侧。 然而，就在这笔接触到纸张的刹那，它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出现在了三尺外的餐桌上。 “就是这个样子。”詹姆笑道。 艾伦微笑感谢，同时把魔法阵认真看了几遍，将其牢牢记在心里。 他想：等我回房间后，我需要结合《本源》里的知识，尽快对这个魔法阵做一些改动。这样一来，我才能够摆脱距离的限制，与黑暗神殿的信徒们实现物资上的沟通。 ………… 两天以后，极北冰原。 大祭司德尔菲一大早醒来，一眼便看见神谕之镜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图案—— 一个颇为复杂的、形似六芒星的图案。 ………… ps：稍后还有四更。求订阅！求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章 神明的恩赐（第二更求订阅！） 望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神谕之镜上的图案，大祭司德尔菲愣神许久，惊喜之余，又有些困惑。 自从那天神明突然降临，并赐给骑士雷·芬特一把名为“黑暗颂歌”的宝剑后，德尔菲便知道，伟大的黑暗之神比想象中更关注他们——他正如《黑暗圣典》中所描述的那样无所不知；尽管高高在上、超然于世，却依旧以自己的方式庇护着每一个信徒。 “或许这个神秘的符号，也是吾神给我们的恩赐，”德尔菲暗暗猜测道，“看来，我们的祈祷，吾神一直都听得到的……”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再一次充盈着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 随后，德尔菲转过头，朝着一旁背着长剑的雷·芬特挥了挥手。 “雷，借你的剑来用一下，”他喊道，“神谕之镜上又有了新的消息。” 听到这话，雷·芬特起初感到很不愉快。毕竟，自从伟大的神明赐给他长剑“黑暗颂歌”之后，他就一直把这把剑当做宝贝，就连吃饭睡觉都背在身上，一刻也不离手，生怕被别人抢走了。 雷·芬特认为，黑暗之神之所以把剑给他，而不给别人，是对他独一无二的恩宠。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疏忽，失去这份独一无二的神眷，惹来神明的愤怒。 不过，在听到“神谕之镜”这个词后，雷立即改变了不情不愿的态度，顿时小步快跑，来到了大祭司德尔菲的身边。 他首先朝着神谕之镜恭恭敬敬行礼致意，然后转身问大祭司道：“吾主又有新的神谕？” “没错，”大祭司答道，然后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把剑借我用用。” 雷·芬特瞥了眼神谕之镜上闪烁的六芒星图案，默默把“黑暗颂歌”递到了大祭司德尔菲的手中。 大祭司接过“黑暗颂歌”后，便站在雪地里，在厚厚的积雪上，用剑刃把“神谕之镜”里的神秘六芒星图案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画在了上面。 在绘制这个图案的过程之中，德尔菲催动了全身的神眷力量，融入到“黑暗颂歌”的剑刃里。他每画一笔，剑刃上就会涌现出浓浓的黑雾，晕染了周围白茫茫的雪地，好似在白纸上晕开的黑色墨水。 几分钟之后，德尔菲终于画完了这个六芒星图案。在神眷力量的大幅度消耗下，他感到有些心力憔悴。 不过他依然神色警觉，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这个图案的变化。 只见黑色的光芒好似粼粼水波，在六芒星图案上来回闪烁。 随后，伴着极北冰原上呼啸的寒风，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在他们的面前凭空出现。 德尔菲微微颔首，双手接过这张宛如羽毛一般在空中飘飞的纸。 然而，就在他看见纸张内容的一瞬间，他突然愣在了原地。 他无比讶异地看到，在这张纸上，画着光明教会北境审判所完整的结构图。它的每一层防御部署，每一处防御设施，每一条进入通道，都在这张图纸上被标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目光循着堡垒内部的通道缓缓移动，从吊桥，到大厅，到狭窄的楼梯，到密不透风的走廊，最终停留在了审判所的地牢。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地牢的最里面那间牢房的位置画了几个圈儿。 “伊莎贝拉，我们来了……”他轻声说道，同时把这张图纸卷成了一团，塞进了自己的衣袋里，“你一定要挺住……你要相信，伟大的黑暗之神一直在庇护着我们的……” 随后，他拉着身边的雷·芬特，一齐在“神谕之镜”的面前虔诚地跪下。 此时此刻，德尔菲深切地感受到，之前自己贸然提出的进攻北境审判所的计划，实在太过于莽撞与仓促。北境审判所的防御部署，比他想象中更加严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全军覆没。 但与此同时，他也深感庆幸，全知全能的黑暗之神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们的安危，不仅原谅了他们的任性妄为，还给他们提供了及时的帮助。 这张图纸，对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拥有了它，他们便可以从容不迫地制定计划，在接下来的行动之中，化被动为主动。 ………… 与此同时，法师塔，601寝室。 艾伦耗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不眠不休地研究詹姆·斯坦所提到的空间魔法阵，终于如愿以偿地，成功对这个魔法阵进行了一些修改，把“本源”的力量融入其中，打破了原有魔法阵对于距离的上限，使得它能够把物品传送到更远的距离。 待他用秘银钢笔在纸上画下最后一个符号之后，他又是疲惫，又是喜悦，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一个实验，从而验证自己这个想法的正确性。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身旁的光明教会北境审判所结构图，放在了这个自己刚刚画好的魔法阵上方。 片刻之后，这张纸消失不见。 艾伦知道，自己的试验已经成功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愉快的微笑。 “看来，从今天以后，我不仅仅可以给我的信徒们提供情报方面的支持，还可以给他们提供战略物资了。”他笑着心想。 此时此刻，望着面前这个闪烁着幽邃的黑色光芒的魔法阵，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想测试一下这个魔法阵的极限。 比如，它最多可以一次性传送多少质量的物资。这关系到艾伦之后能够一次性传送多少炸药给黑暗神殿的信徒们。 他想了想，随后站起身，搬起自己刚才坐着的椅子，架在了魔法阵的上方。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魔法阵没有丝毫反应。 于是艾伦便得出结论：这把椅子质量太大了，已经超出了魔法阵的传送上限。 “看来我还得再做进一步的研究才行啊。”他感叹道。 但与此同时，他也暗暗感到有些庆幸。因为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这椅子突然出现在极北冰原，那群信徒的脸上究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而且，接下来，他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那就是他要如何与这次进攻行动撇清关系，避免惹上嫌疑。 毕竟，这种新型的炸药是他和瓦尔德先生刚刚研制出来的，在这个世界上可谓独一无二。如果几天以后，在北境审判所出现类似的东西，那么光明教会肯定会对他产生怀疑。 他必须要想办法抹掉行动中的一切蛛丝马迹。 ………… ps：第二更求月票！推荐票！接下来三章还在疯狂码字中，会尽快送上的！ 第一百零一章 授爵仪式（第三更求订阅！） 首先艾伦要解决的，就是制作炸药的魔法材料的来源问题。 像以前那样直接找法师塔报销，肯定是不行的。 毕竟，根据他最近的计算结果，如果想要炸掉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起码需要好几吨炸药才行。 然而在他的印象里，就算搜遍法师塔，都不可能凑齐这么多魔法材料。 况且，如果他真的向法师塔提交这样的申请，肯定会惹来他人的怀疑，给自己和家族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他也不可能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去黑市之类的地方购买材料。 光明教会作为一个拥有千年底蕴的势力，信徒与眼线遍及整个位面，可谓防不胜防。艾伦并没有信心瞒着光明教会制造大批炸药。 正因如此，在这样的事情上，行动越是鬼鬼祟祟，就越容易被怀疑，这样一来，反倒不如光明正大地找个幌子做事了。 “可问题在于，我该找一个怎样的幌子呢？”艾伦陷入沉思，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咚咚咚！” 正当他凝神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难道是霍华德今天开门的时候忘了带钥匙？” 艾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径直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但并不是霍华德，而是前些天见到的那个名字叫做菲利普的魔法学徒——艾伦胸前的魔法师徽章，就是从菲利普那里领来的。 “约克先生，很抱歉打扰您。但我必须得告诉您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刚一看见艾伦，菲利普便满脸堆笑地说道。 “说吧。”艾伦淡淡道。 “女王陛下的贴身女仆莉拉小姐，现在正等候在法师塔的楼底下，想要亲自见您一面，”菲利普接着说道，“她说，她是替女王陛下来到这里的，打算通知您一些关于授爵仪式的事情。” “授爵仪式？” “是的。恭喜您，约克先生，”菲利普笑着说道，“您应该听说过，几天之前，女王陛下向议会提交议案，希望授予您终身制爵士爵位和‘位面开拓者’的头衔。现在议会已经批准了这个提议。 “再过几天，我就要称呼您为‘约克爵士’了。” “原来如此。”艾伦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关注黑暗神殿信徒们的动静，竟然连这件事情都差点忘记了。 毕竟，在布雷登王国，不能世袭的终身制爵位只是虚衔而已，听上去好听，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途。 相比之下，艾伦更在意“位面开拓者”这个头衔。 “菲利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照布雷登王国的规矩，‘位面开拓者’享有一个位面的优先开拓权——这是否意味着，我可以自行组建队伍，购买武器，前往对应位面开辟新的领土？” “没错，”菲利普立即回答道，“招募人员、采集物资、购置武器……这一切行为，都会受到王国法律的保护。而且除去必要的税收之外，在那个位面的一切收益，都将会归您所有。” “那真是太棒了。”艾伦微微一笑，心里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暗暗心想：“位面开拓者”，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幌子。只要我能做好伪装，那么我完完全全可以用开拓新位面的名义批量生产炸药。 ………… 几分钟后，艾伦便照菲利普所说，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法师塔的楼下。 此时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在灿烂的阳光下，法师塔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魔法光辉，仿佛童话世界。 一个穿着白色蕾丝长裙的年轻女子站在石阶一侧。 她有着深红色的卷发，天蓝色的眼睛，小麦色的皮肤，脸上还有淡淡的雀斑。 她面目清秀，但谈不上漂亮；衣着华美，但谈不上贵气——赫然便是玛格丽特女王的侍女莉拉。 艾伦很快便认出了她。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在她面前微微颔首致意：“莉拉小姐。” “约克先生。”女仆莉拉屈膝还礼道。她的姿态优雅而标致，一举一动间都透露出了源于王室的高贵气质。 一番简短的问候后，莉拉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约克先生，我此番前来，是想代女王陛下通知您——您的授爵仪式，将在五天以后的傍晚在王宫举行。” “五天以后的傍晚……”艾伦思索片刻，然后答应道，“没问题，我一定会按时前来。还请莉拉小姐替我感谢女王陛下的厚爱。” 莉拉微微一笑。 艾伦本以为，在通知到位后，下一句话就应该是说“再见”了。 然而，莉拉的下一句话，却让艾伦感到无比惊讶。 只听见她笑着说道：“你比照片上好看一点点。” 说话时，她的蓝眼睛变成了一双弯弯的月牙，给她增添了几分俏丽的气质。 “多谢。”艾伦答道。 “还有……听说你最近对爆炸很感兴趣？”莉拉接着说道。 听到这话，艾伦心头一惊。但他依然保持神色平静，回答道：“我只是想对瓦尔德老师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别紧张，”莉拉笑出了声，“瓦尔德先生最近给女王写信，声称你在炸药研发过程中贡献卓著，希望女王陛下能对您进行专门的表彰。 “我想……或许在您的授爵仪式上，您会收获额外的惊喜的。” 艾伦松了口气，再次礼貌道谢。 “对了，女王陛下还说，”莉拉接着说道，“如果您在接下来的研究中需要魔法材料，可以找她购买。法师塔的仓库中虽然资源丰富，但在她的私人收藏中，也有一些独一无二的材料，或许您会对其感兴趣。” 艾伦微微眯起眼睛。 莉拉这番话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于别人……尤其是玛格丽特女王无缘无故的示好，他心里还是会感到有些疑虑。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在女仆莉拉的指尖，隐隐约约窥见了一抹蓝色的光芒。 那是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在灿烂的阳光下绽放光彩，看上去精致而华美，显然僭越了她女仆身份该有的规制。 看到这样一幕，艾伦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 ps：还有两章，正在拼命码字中。求票票！ <sript>haptererror;</sript> 第一百零二章 女王的善意（第四更求订阅） 在结束了与艾伦的对话后，女仆莉拉与他微笑道别，随后转身离去，来到了法师塔一侧的马路旁边。 此时此刻，已经有一辆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停在了这里。 拉车的是四匹白色的骏马，看上去皆是个头高大挺拔，没有一丝杂毛，显然是经过精心培育的、经常被王公贵族们用来彰显身份地位的纯种马。 还未等女仆莉拉走到马车旁边，马车车夫便从车上跳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打开门，然后弯下腰，朝她鞠躬致意。 莉拉微微颔首，坦然接受了他的礼节。 看她那从容而高贵的模样，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身为上位者的姿态。 她提起裙摆，优雅地登上马车。 车夫随之关紧车门。 车窗的帐幔也缓缓垂下，彻底挡住了路人的视线。 待确定外人看不到车内的情形时，莉拉忽然抓住自己头顶上的深红色浓密卷发，将其一把扯了下来，扔朝一边，露出了里面乌黑光亮的、高高盘起的长发—— 原来，那深红色的头发，竟然只是一顶假发！ 随后，她转过头，望向马车内部，用淡淡的口吻吩咐道：“莉拉，把卸妆油拿来。” 听到这话，真正的莉拉从阴影中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道：“遵命，陛下。” “莉拉”——不，应该是布雷登王国的女王陛下玛格丽特，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几分钟后，她脸上的雀斑消失了，小麦色的皮肤变得白皙而光滑，五官也变得精致起来，又恢复了往日那雍容与柔美兼具的模样，仿佛一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 “莉拉，刚才我与艾伦·约克的对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只听见玛格丽特女王如是说道，“对于他这个人，你怎么看？” “他……他比照片上帅气多了。” “就猜你会这么说，”玛格丽特女王嗤笑一声，“你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看见年轻英俊的男子，就挪不开眼睛了。要知道，人不可貌相。是时候改改这个坏毛病了。” “可是，陛下，”莉拉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您刚才在跟艾伦谈话时，不也说了同样的话吗？” “我是在扮演你的角色呀。”玛格丽特女王坦然道。 听到这话，莉拉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之后则是短暂的沉默。 车夫挥起马鞭，驱使着马匹调转车头，朝着王宫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上，女王一直静静望着窗外。 在她湛蓝色的眼睛里，光彩陆离的法师塔、壮丽雄伟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曲折蜿蜒的布恩河飞速闪过，囊括了大街小巷、重重屋檐、壮阔山河、万千位面，唯独没有本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玛格丽特女王终于悠悠地开口道：“莉拉，你诚实地告诉我，我的国民们最敬畏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光明大教堂的教皇冕下？” 莉拉没有说话。 但从她畏缩的眼神里，女王看到了她的答案。 “就猜是这样。”她轻轻摇摇头，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容。 隔了一会儿，女王再次轻声开口问道：“你说……我有多大的几率，把约克家族变成王室的盟友？” 莉拉思索片刻，答道：“有点难。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最近如日中天。威廉·约克伯爵虽然身为新党贵族，却是他资金上最大的赞助者。我想……以约克伯爵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这一人脉关系。” “确实，”女王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也不知道艾伦·约克对待光明教会的态度，是否和他的父亲一样。” “我也很好奇。”莉拉深表赞同。 ………… 同样，在会面之后，艾伦也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自从看到“女仆莉拉”手上的蓝宝石戒指后，他已经有九分肯定，刚才见到的人并不是女王的贴身侍女，而是玛格丽特女王本人。 原因很简单。 他坚决不会相信一位经常要干杂活的侍女，手上会戴着一枚如此华丽、如此贵重的戒指。 而银色与蓝色，恰恰也是王室徽章上的颜色。 “只是……女王为什么要扮成侍女模样，私下里来找我呢？”艾伦默默心想，“总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不过，结合她刚才的言谈表现来看，她应该对我没有恶意，而是一种试探性的示好。 “我猜测，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希望我或者约克家族能够提供一些帮助……或者，她单纯想要表达一下友善的态度，想要和约克家族结下友谊……甚至可以借此机会，在我的新位面开拓计划中分得一碗羮…… “当然，不管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觉得她应该不会蠢到选择得罪约克家族。 “既然她愿意给我提供帮助，那我干脆将计就计，把王室也绑进我的计划之中，把首都这塘水搅得更浑一些……这样一来，就算光明教会真的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们也不敢轻易掀桌。” 想到这里，艾伦脑海中的计划变得愈发完善起来。 他拿出纸笔，给自家管家弗雷德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随后，他又写了几封信，分别寄给玛格丽特女王、所罗门公爵，以及父亲威廉伯爵在首都的那群盟友们。 ………… 次日，《布雷登晨报》上刊登了一条这样的新闻： 肯特郡伯爵次子、法师塔学员艾伦·约克，在即将获得“位面开拓者”头衔之际，提出了尽快开拓“艾伦·约克位面”的计划。 按照艾伦·约克的构想，他希望携带大量的由法师塔研发的新型炸药去开拓位面，代替以往雇佣魔法师的方式，从而减少不必要的开支。 为此，他开始到处搜集制作炸药的材料，如深海红藻、岩蔷薇等，并准备在约克家族的领地上搭建新的位面传送门，声势极为浩大。 玛格丽特女王陛下对艾伦·约克的这项计划表示鼎力支持，并用私人仓库中的魔法材料对他提供赞助。 除了王室之外，所罗门家族、克里斯汀家族、安德伍德家族都对“艾伦·约克位面开拓计划”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投资。 让我们对此拭目以待。 ………… ps：还有一更！！！ <sript>haptererror;</sript> 第一百零三章 进展（第五更求订阅！） 就这样，在“艾伦·约克位面开拓计划”的掩饰之下，艾伦明目张胆地开始到处收购烈阳花、银莲之芯、深海红藻、岩蔷薇等魔法材料，然后在自家领地上大张旗鼓地批量制造炸药。 在王室的领头下，王公贵族、工厂主和银行家们纷纷为他提供金钱或是物资上的支持，只希望在新位面的征服中获得应有的利润。 艾伦对此来者不拒。 他只希望，在这个幌子之下结成的关系越复杂越好，就像前世那些交叉持股的公司一样。这样一来，当光明教会想要找茬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受到过多的为难。 不过，就在这则新闻刊登在《布雷登晨报》上之后，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 光明教会大主教亚克·奈尔加忽然给艾伦亲笔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以极为真诚而热情的语气，询问艾伦在开拓新位面的过程中，是否需要光明教会的帮助。 奈尔加大主教说，如果艾伦同意的话，他不介意派遣一百名教会骑士一同前去开辟新的位面，而且他不需要任何金钱或是物资上的报酬，只希望艾伦允许光明教会在新的位面上传教，并修建供奉光明女神的教堂。 看到奈尔加大主教的信件，艾伦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想想看，好不容易有一个尚未被光明教会染指的新位面，艾伦本来还打算去趁机修建新的黑暗神殿，传播黑暗之神的信仰，怎可能把它拱手让给光明教会？ 当然，在回信中，艾伦不可能实话实说。 于是艾伦委婉地回复道：“抱歉，主教大人，目前我们尚未修好位面传送门，暂时还不知道新的位面是否有居民。而且这件事情很重要，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我必须同我的合伙人们商量。” 至于商量到什么时候，就是艾伦自己说的算了。 毕竟约克家族是奈尔加主教的大金主，奈尔加主教也不好对此过多强求。 在收到艾伦的回复后，他对此表示理解，同时表示，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同艾伦多多合作。 艾伦又一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奈尔加大主教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 接下来的几天里，艾伦除了跟瓦尔德学习一些炼金术相关的知识之外，基本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盯着光明教会北境审判所的图纸，思考要如何安置炸弹，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攻入其中。 毕竟，黑暗神殿的信徒数量实在是太少了，每少一个，对于艾伦来说都是惨重的损失。 对于他最近痴迷研究炸药的行为，霍华德感到有些不能理解。 他不止一次问艾伦道：“这炸药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你废寝忘食地研究了这么多天？” 而艾伦每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都会笑着回答道：“你不懂。那是艺术。” 起初，霍华德只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便也没有过多理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艾伦对炸药的兴趣丝毫未减，霍华德便对此愈发好奇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艾伦一直是天赋惊人、直觉敏锐的“传说级”天才魔法师，凡是艾伦所钻研的领域，都有很高的研究价值——比如当初的精神力魔法，便被法师塔称为“颠覆性的魔法研究”。 对于这一点，霍华德一向深感佩服。 于是，怀着这样的想法，霍华德已经不再是最初单纯的好奇，而是试图参与到艾伦的研究之中，努力为艾伦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对于霍华德的思维方式，艾伦感到很无奈，但也没法去解释，总不能说“我要去炸审判所”吧！ 实话实说，艾伦并不希望霍华德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他知道，霍华德一向性格单纯、没有心计；其生平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成为一名魔法师，从而改善家庭生活，步入更高的社会阶层。 艾伦其实很羡慕霍华德这种简简单单的、纯粹而快乐的生活方式。 哪像他自己，一直挣扎在金钱、权力与信仰的漩涡之中，身不由己。 不过，在霍华德的再三询问之下，艾伦最终还是解释道：“在位面战争中，这种炸药是攻克地下城和堡垒这类密闭建筑的最佳武器。我希望能够找到一种引爆策略，能够在减少炸药消耗的同时，避免误伤己方性命。” “那你应该去读一篇很出名的论文，叫做《论密闭空间内五火球轰杀九级魔法师的可能性》，”霍华德笑着说道，“虽然它遭到了很多魔法师的批判，但至少在理论上，它是正确的。或许可以给你作为参考。” 艾伦自然听说过这篇论文。 虽然从数理计算上来看，“五火球轰炸高阶魔法师”这理论完全可行，但魔法师们都对其嗤之以鼻，认为这是纸上谈兵——毕竟在现实环境下，九级魔法师怎会蠢到在原地站着不动，任由火球轰杀至死。 不过，艾伦并不需要杀死九级魔法师。 他只需要炸毁那片空间。 这个荒唐的理论，放在他的情形下，完全可以借鉴。 想到这里，他拿起纸笔，开始快速进行演算。 很快，草稿纸上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高压气体爆炸能量为气体绝热膨胀所作之功。设炸药在爆炸前状态参数为（p0，v0），p0为空间内部压强，v0为爆炸时的体积，绝热过程终状态为（pa，va），则由绝热方程p0v0k=pavak=pvk（k为绝热指数）得p=p0v0k/vk……” 然后他得出结论：“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先闯入审判所内部，再引爆炸药啊……不然，极北冰原的气温会使得炸药威力大减……” 就在这时候，霍华德忽然在他身后喊道：“艾伦，你快来窗边看看，法师塔楼下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人？”艾伦转头问道，“法师塔有学员在外边闯祸了？” “不，”霍华德回答，“是一群光明教会的士兵在围攻一个人，而且那人竟然在围攻中不落下风。” “哦？那人什么模样？竟然有这种能耐！” “那是一个胖子，拎着一把斧头，骑着一匹瘦毛驴。” ………… ps：五章搞定，求票票！打赏感谢和加更会在这周末补上。 <sript>haptererror;</sript> 第一百零四章 黑暗神殿的“阴谋” 听到霍华德这话，艾伦心中忽然隐隐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胖子”、“斧头”、“与光明教会为敌”这些特征，都让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一个曾经见过一面的人。 他立即站起身，来到窗户旁边，向下俯瞰。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楼下那个和一群光明教会士兵斗殴在一起的胖子，果然是几周前在坎布里奇小镇遇到的那个模样邋遢、嗜好喝酒的杂货店老板。 “难道埃里尔这家伙又喝多酒了？”艾伦微微皱眉，心头想道。 不过事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艾伦可不会像之前那样，把埃里尔这样的表现当成是纯粹的发酒疯了。 毕竟，“使者”这个身份，也同样出现在黑暗之神留给他的记忆碎片之中。 除此之外，或许是因为得到了黑暗之神完整传承的缘故，此刻他站在塔楼之上，便能远远地感知到埃里尔身上的神眷气息，如同夜色里的灯塔一样极为明显。 他甚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埃里尔从坎布里奇小镇赶来首都，其原因肯定和自己有关系。 只是……这家伙估计是酒喝太多，导致伤到了脑子吧！ 他一路走到都城，竟然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神眷气息，被光明教会盯上，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艾伦默默叹了口气，感到很无奈。 他知道，光明教会在王国首都的势力可谓根深蒂固、一手遮天，虽然一时落了下风，但只要援兵赶到，埃里尔就算个人战斗力再强，都不可能是光明教会的对手。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隐瞒身份，艾伦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给他提供帮助。 “霍华德，我们下去看看吧！”思索片刻后，艾伦对身边的霍华德说道。 “我记得，你可不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人。”霍华德笑道。 “那是因为以前没有值得看的热闹。”艾伦回应。 随后，两人便一齐走出房间，沿着高高的螺旋楼梯走下塔楼，来到法师塔前方的空地上。在那里，早就有一批法师塔的学员们在围观。 艾伦一边走着，一边凝神思索破局的方法。 此时此刻，光明教会来了一批援兵，与埃里尔之间的战斗也愈发激烈。 不过，似乎是这一批援兵的到来激发了埃里尔的战意。他身上缠绕的黑色雾气越来越浓郁，手上挥舞的斧头也越来越带劲，裹挟着飕飕风声，来去如电。 埃里尔显然也察觉到了艾伦的到来。 他清楚地感觉到，随着“使者大人”的一步步接近，他体内的神眷力量也开始沸腾起来，斧头的劲道加强了不少。甚至就连他骑着的那匹瘦毛驴，在神眷力量的加持之下，仿佛也变成了气势雄壮、四蹄生风的骏马；面对数十名手持长枪的光明教会士兵，也毫无惧色。 他转过头，瞥见那个容貌俊朗的年轻人，心头又惊又喜，险些一句“使者大人”就喊了出来。 在埃里尔看来，“使者大人”最近一直在为黑暗神殿的复兴殚精竭虑。对方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关注他，可见对方的仁厚，以及对自己的器重。 他恨不得抛下手中的斧头，奔到“使者大人”面前，恳请对方原谅自己前段时间的颓废与不作为，并主动为对方分忧。不论“使者大人”提出怎样的命令，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会毫无怨言地遵循。 然而，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艾伦却轻微地摇了摇头。 埃里尔立即噤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与光明教会的士兵们缠斗。 这时候，又有几个教士匆匆从圣索菲亚大教堂赶来。 他们手持《光明教典》抄本，口中念念有词，身上散发着乳白色的圣光，显然是在施展神术。 看到这样一幕，艾伦便明白，光明教会要开始动用真正的力量了。 “这人是谁？”艾伦佯装不知，问了一句。 围观人群中顿时有人回答道：“你看，这人身上黑雾滚滚，一看就是信仰黑暗之神的异端。身为邪教徒，却敢在首都招摇行事，活该要被女神的圣光净化。” “但是……一般的黑暗之神信徒战斗力有这么强吗？”艾伦皱眉道，佯装担忧地说道，“如果真是如此，万一他们突破极北冰原，来到王国内陆，我们岂不是要遭殃了？” “当然不可能，”那人笑呵呵地回应道，“一般的杂鱼哪有这么强？我猜啊……这人就算是在黑暗神殿里，应该也是个大人物。可惜我现在还是个魔法学徒，打不过他，不然干掉他，肯定是大功一件。” 听到这话，艾伦的神色看上去更加忧心忡忡了。 “可问题在于……黑暗神殿的大人物，真的会蠢到一个人、一条驴，就敢来首都招摇吗？”他低下头说道，“黑暗神殿那群人一向诡计多端……我真的担心他们在策划什么阴谋，想要对首都居民……对我们不利。” “是啊，”有人立即附和道，“我的奶奶以前就给我讲故事，说邪教徒经常以人命血祭，迎接邪神降临。说不定这人是想自己找死，然后让邪神降临首都呢！” “邪神降临……那应该很可怕吧！” “听说邪神看谁一眼，谁就会死。而他的目的，是把这个位面彻底改造成地狱。” 艾伦默默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暗暗发笑。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了那几个手持《光明教典》的教士们面前。 教士们自然记得艾伦这位大金主的儿子。 见到艾伦朝这边走来，他们纷纷拦在艾伦前面，以防止他被埃里尔身上的黑色雾气伤到。 “约克先生，小心！这里危险！” 艾伦听话地停了下来，然后微微颔首道：“各位，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我只是觉得……黑暗神殿派遣一个这么强的人来首都，绝不可能仅仅是耀武扬威，肯定别有目的。或许……我们应该请奈尔加主教大人亲自来处理这件事情，从这人嘴里把秘密挖出来，以防止黑暗神殿阴谋得逞。” 几个教士们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认可了他说的话。 埃里尔则一脸茫然，显然没想到“使者大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还以为“使者大人”是来救他的呢！ ………… ps：稍后还有一章。 <sript>haptererror;</sript> 第一百零五章 真言术 埃里尔愣神了一会儿，立即被对面光明教会的士兵抓住机会，用长矛一侧敲中脑袋，险些就从毛驴背上跌了下来。 不过凭借神眷力量，他立即稳住身子，狠狠地一斧头还了回去，同时嘴里还嚷嚷道： “混蛋，竟敢偷袭我！” “啪！” 那士兵手头的长枪立即断成两截，人也踉跄着摔倒在地。他一脸惊骇地望着埃里尔，显然没想到这个胖子发起怒来，竟然如此可怕。 埃里尔冷哼一声，情绪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想：“使者大人”身上的黑暗神眷气息做不得假，他肯定不会和光明教会沆瀣一气。此刻“使者大人”的所作所为，一定是在为了黑暗神殿的复兴大业忍辱负重。作为黑暗之神的虔诚信徒，我一定要好好配合，千万不能给他添乱。 这么想着，他便把脑子里的疑虑抛到一边，目光也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埃里尔的斧头飕飕作响，身边则尽是光明教会士兵们的哀嚎。 与此同时，那几个光明教会的教士也接受了艾伦的提议，派人去圣索菲亚大教堂传讯给奈尔加大主教，声称“黑暗神殿行事诡异，定有阴谋”。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总会怀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在这种恐惧的驱使下，光明教会在听到消息后，做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比如“黑暗神殿早就跨过冰原边界，突进王国腹地”，比如“黑暗神殿要在首都举行献祭仪式，迎接邪神降临”，再比如“拿斧头的胖子只是幌子，黑暗神殿真正的主力还藏在暗中”…… 一时间，圣索菲亚大教堂里的教士们惊惧不已，对此深感担忧。 毕竟黑暗之神还有个绰号叫做“诡计之神”，黑暗神殿的信徒也一向擅长阴谋算计。 而大主教亚克·奈尔加沉思许久后，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决定按照艾伦的提议，亲自去法师塔门外看一看。 “这一回我们都得感谢艾伦·约克，”奈尔加对左右郑重地说道，“如果不是他及时提醒，我们可能很难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说不定，如果我们真按照原计划直接杀了那个胖子，就落入黑暗神殿的圈套了。” 片刻之后，奈尔加主教带着一群教士，匆匆赶至法师塔楼下。 当看到骑着毛驴以一当十、奋勇作战的埃里尔的时候，奈尔加主教便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抬起手，指着埃里尔，说了简短的一个词： “禁锢。” 话音落罢，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一样，埃里尔顿时动弹不得。沉重的斧头从他的手中滑落。而在失去了神眷力量的支持后，身下的毛驴也再也承受不住埃里尔的重量，双膝一软，便哀嚎着倒下。 埃里尔也因为无法动弹，从毛驴背上滚了下来。 随后，亚克·奈尔加主教上前一步，来到艾伦面前，对他礼貌说道：“约克先生，这一回多谢你的提醒，让我们及时察觉到了黑暗神殿的密谋。” 艾伦微笑回应：“主教大人，不必客气。这是身为女神信徒应该做的事情。” “像你这样虔诚的信徒，女神定会庇佑你的。”奈尔加主教脸上同样也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说完，他便吩咐手下给埃里尔铐上手铐，然后把他围在中间，准备把他带往圣索菲亚大教堂。 埃里尔此时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能用一双眼睛默默望着不远处的艾伦——起初还有些疑虑，随后恍然大悟，最终则变成视死如归的坚定与决然。 艾伦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在不经意间扬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光明教会以为自己看穿了黑暗神殿的“密谋”。 可真正的密谋，现在才刚刚开始。 ………… 刚一回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奈尔加主教便迫不及待地把埃里尔带到密室，希望从他口中问出黑暗神殿有关的情报。 在他看来，埃里尔战力不凡，在黑暗神殿里的身份肯定非同一般。而自己这一回不仅抓住他，还识破了黑暗神殿的阴谋——这样的功绩，显然足以将功折罪，偿还他之前犯下的过错了。 于是，他直接使用“真言”神术，开始对埃里尔进行询问。 他相信，在“真言”神术的作用下，一切谎话都无处遁形。 只听见他问道：“今天是谁指使你来到都城的？” 埃里尔：“是我自己来的。没有人指使我。” 奈尔加：“黑暗神殿做出这样的安排，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埃里尔：“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我现在和他们联系不上。” 奈尔加：“你们黑暗神殿最近又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埃里尔：“我不知道。” 奈尔加：“你们信仰的那位邪神，最近是怎样的状态？” 埃里尔：“我不知道。” 奈尔加：“那你在黑暗神殿内部是怎样的身份地位？” 埃里尔：“我曾经是黑暗神殿的守护骑士。” …………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说了足足半小时。 埃里尔的表现和以前中了“真言术”的人一样，眼神痴呆，神色茫然，几乎不假思索就把话说了出来。 但听到埃里尔的回答后，奈尔加主教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心里感到非常困惑。 对方口中一个接一个的“不知道”，让奈尔加深深怀疑，自己的“真言术”失去了效用。 “很可能，他身为黑暗神殿地守护骑士，有自己的办法来破解真言术，”奈尔加主教暗暗猜测，“而现在他这一脸茫然的模样，说不定是在演戏，想要装成中了真言术的模样，骗我们上钩。” 不过，奈尔加主教对此并不慌张。 能够破解“真言术”的黑暗之神信徒，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比如那位叫做伊莎贝拉的圣女，便对此完全免疫。 对于这类人，光明教会自有其他的办法，让他们乖乖开口，吐露秘密。 于是，奈尔加主教思索片刻后，便吩咐身边的教士道：“把他送到北境审判所吧。” ………… ps：抱歉这章有点卡文，晚了一点qaq今天会有加更的 <sript>haptererror;</sript> 第一百零六章 北境审判所 埃里尔万万想不到，在这短短一天内，自己的命运竟会发生如此一波三折的反转。 自从他看到《布雷登晨报》上使者大人的照片后，他便马不停蹄——不，应该是“驴”不停蹄地朝首都赶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背负重任的“使者大人”见一面，然后倾尽所能，为他分忧。 他自我感觉，自己的伪装已经做的很好了，不仅把《黑暗圣典》藏在了大衣内侧的口袋里，而且把一切跟黑暗神殿有关的痕迹——比如斧头上的徽章，比如大衣上的纹路，等等，统统抹掉。 然而他却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也是最为明显的事情：当他用神眷力量推动毛驴向前行进的时候，光明教会的士兵们可以轻轻松松地看到缠绕在他身上的黑色雾气。 正因如此，在他进城不久后，他就被光明教会盯上了，然后一路缠斗到了法师塔。 那时候，望着源源不断赶来的光明教会援兵，埃里尔其实心头已经怀了死志。他知道，首都基本上是光明教会的地盘，以他一己之力，绝无可能突破光明教会布置的天罗地网。 他只希冀着，自己在战死之前，能够拼尽全力，尽可能地多消耗掉一些光明教会的有生力量。如是一来，“使者大人”今后在执行复兴黑暗神殿的计划的时候，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这样一来，在我死之后，应该也有资格魂归吾主的神国了吧……”埃里尔一边挥舞着斧头，一边默默地心想。 而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让埃里尔应接不暇—— 他又惊又喜地看到“使者大人”出现，接着一脸茫然地被亚克·奈尔加主教禁锢住，晕头晕脑地被送到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然后不声不响地中了“真言术”，不知不觉地把奈尔加主教询问的所有问题全部都如实回答了出来。 待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后，他追悔莫及，只觉得自己背叛了黑暗神殿，简直罪该万死。若非双手还被手铐束缚着，他甚至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死。 不过，接下来奈尔加主教所说的话，更是让埃里尔感到无比惊讶。 “这人有对抗真言术的手段，“只听见奈尔加主教如是对手下吩咐道，“我们把他送到北境审判所吧。” 我？ 我竟然有对抗真言术的手段？ 听到这话，埃里尔彻底懵了。 他虽然以前酒喝得多了一点，但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他的神眷力量基本都用在了提高战斗力上。 至于法术，或是其他偏门的技巧，他可谓一窍不通。 像光明教会的“真言术”，他连其中的原理搞不明白，更别说破解“真言术”了。 但看奈尔加主教的态度，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于是埃里尔恍然大悟。 他想，这一定是“使者大人”暗中的手段。 按照《黑暗圣典》对上一代使者的记载，以其不可测的实力，别说破解区区“真言术”，就算是把整个光明教会玩弄在鼓掌之中，也完全不是问题。 埃里尔顿时松了一口气，甚至忍不住开始对着周围的教士们“呵呵”傻笑，笑声中还掺杂着嘲讽的意味。 在他看来，现在光明教会虽然逞得了一时的威风，但归根到底，终究还是“使者大人”棋高一筹啊！ 看到埃里尔这嘚瑟的模样，奈尔加主教默默叹了口气，只吩咐手下赶紧把他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里，埃里尔便一直在光明教会士兵的押送下，奔赴遥远的北境审判所。 由于北境审判所与首都相隔千里，单一的传送法阵无法传送这么远的距离，所以埃里尔一行人不得不在几座城市之间辗转波折。 他们路上一共花费两天两夜，穿梭了十余座法阵，最终才抵达北境审判所。 从最后一座魔法阵走出来后，埃里尔便开始瑟瑟发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喷嚏。 此时恰逢盛夏，王国首都骄阳似火，极北冰原却一如既往寒冷如冬。而埃里尔现在穿着的，却依旧是夏季的服饰——单薄的亚麻衬衫和短裤，显然无法抵御这里凛冽的寒风。 在一队士兵的押送下，他踏着冰原上厚厚的积雪，穿过峡谷上摇摇欲坠的吊桥，然后走进了北境审判所高高矗立的大门。 他抬起头，望着这座由黑色大理石搭建的、壁垒森严的堡垒，只觉得格外压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把他埋葬其中。 他的心中，更是情不自禁地升腾起绝望的情绪：这是一座坟墓。一旦进去，我就再也不可能出来了。 但相比死亡，他更害怕自己在光明教会种种残酷的手段下，泄露黑暗神殿的秘密。 毕竟，死亡能够让他成为英雄，但泄密只会让他成为黑暗神殿的罪人。 此时此刻，他只能一边默默向着黑暗之神祈祷，一边念叨着“使者大人”的名字，只希望目前的一切依旧在“使者大人”的掌控之中。 在十余名光明教会士兵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两道厚重的青铜大门，来到审判所的大厅。 大厅中央有一把椅子。椅子上放着铁索和手铐，周围还摆放着无数叫不出名字的金属制成的刑讯工具。 看到这样一幕，埃里尔虽然一向自诩勇猛无敌，却依旧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胖子，先往里走，现在还没轮到你。”他身边的士兵说道。 随后，他们便拐了个弯，沿着一条狭窄低矮的、斜向下的通道，向着更加幽深、更加阴暗的地牢走去。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件狭窄的单人牢房前。 “砰！” 铁门打开，埃里尔被粗暴地推了进去。 还未等他站稳，门便被再一次关上了。 此时，牢房内一片黑暗。 然而就在这时，埃里尔却注意到，自己的手心正在隐隐约约散发着神秘的荧光。 那是一个六芒星的图案，繁复，典雅，充满了神秘的美感。 ………… ps：这一章是感谢千酬雪10000打赏的加更！ ps2：献祭一本书，《冰蔷薇王冠》，又名：伯爵殿下不需要魔女。蒸汽朋克西幻，有兴趣可以看看。 <sript>;</sript> 第一百零七章 圣女现身 牢房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氛围也寂静得可怕。 任何一个被关在牢房里的人，无疑都会有一种被活生生埋进坟墓里的错觉。极致的孤独、黑暗、压抑、冷清，有些时候，甚至可能比纯粹的折磨更容易让一个人彻彻底底地崩溃。 “没想到光明教会也有如此阴暗的地方啊！”埃里尔在心头默默感叹道。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为黑暗神殿的信徒，竟然也会有怕黑的时候。 不过对此，他也没有过多地去细想。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手上突然出现的神秘荧光图案吸引了。 “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埃里尔深感纳闷，“是谁搞出来的名堂？” 最初，他猜测这是光明教会给囚犯打下的烙印，作为表示身份的记号和追踪的工具；万一囚犯突然逃跑了，光明教会也可以凭借这样的记号，锁定他们的位置，将其轻松捉回来。 不过埃里尔很快感受到，在这个神秘的图案上，并没有来自于光明女神的神眷气息，而且这个图案与他体内的黑暗之神神眷并不排斥。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种没有属性的、更贴近于世界本源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使者大人的手笔？”埃里尔心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使者大人并没有把我当成弃子，而是仍然在以这种方式关注着我，打算把我从这牢狱中救出去？” 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些感动，只觉得这位“使者大人”虽然秉承着伟大神明的意志，却依然人性尚存。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万一……这个神秘图案的作用，并不是把他救出去，而是阻止他泄密，那该怎么办？ 正当埃里尔胡思乱想之际，他手心里的荧光图案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只见这个六芒星图案突然脱离了他的手心，飘到了半空中，缓缓旋转着，向四面八方散发着绚烂的光芒，照亮了这间狭窄阴森的囚室。 一时间，仿若曜日当空，煌煌夺目。 埃里尔惊骇不已。 虽然他双手仍然被手铐铐着，但他却条件反射似的一跃而起，用后背堵住了牢房狭小的窗户，生怕被外面看守的士兵发现异样。 但这耀眼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太久。 几分钟后，六芒星图案的面积变成了最初大小的数十倍，然后旋转着，缓缓下沉，最终与地面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光芒也随之渐渐淡去。 最终，整间牢房再度归于一片黑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埃里尔终于松了一口气。 “果然，一切都在‘使者大人’的掌控之中。”他发自内心的感叹道。他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但此时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后，埃里尔听到，从牢房的窗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金属与地面碰撞的乒铃乓啷声。 怀着好奇，或者说无聊的心情，埃里尔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把眼睛凑到了牢房的窗口旁边。 毕竟，凡是能被光明教会关押在北境审判所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要么就是像埃里尔这种地位不一般的异端，要么就是犯下渎神大罪的犯人。 正因如此，埃里尔很想知道自己“邻居”的身份。万一那是自己当年的同僚，说不定可以相互帮扶，共同完成“使者大人”的计划。 他微微眯起眼睛。 待他的瞳孔渐渐地适应狭小窗口外的光线后，他看到了一群人的背影——十余名士兵押送着一个高挑的女子，沿着走廊，朝着地牢的更深处走去。 那女子有一头璀璨如雪的银白色长发，宛若瀑布一般，一直垂到腰间。尽管走廊的光芒并不是很明亮，但她的长发依旧熠熠生辉，衬托出她高傲清冷的气质。 这行人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拐弯的地方。 但看到这一幕后，埃里尔的心脏却开始加速砰砰直跳。 因为，就在他看见这个银发女子的一瞬间，他体内被禁锢的神眷力量又一次发生了微微的颤动。 埃里尔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的银发女子，但凭借神眷力量相互间的感应，他相信对方一定也是黑暗之神的信徒。 而且，按照光明教会的规矩，异端之中实力越强大的、地位越高的，就越会被关在地牢之中更深的位置。 这个年轻女子能够被关押在比身为黑暗神殿守护骑士埃里尔更靠里边的地方，就足以证明她的不凡。 埃里尔沉思片刻，排除了几个可能性之后，最终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胆却令人心忧的猜测： “难道……她就是黑暗神殿的新一代圣女？” 想到这里，他默默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唉，现在就连圣女都被抓进了北境审判所，黑暗神殿现在的处境……一定很糟糕吧！ ………… 与此同时。 布雷登王国首都，法师塔，601寝室。 艾伦静静坐在书桌旁边，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眼瞳中的黑色也渐渐地散去，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湛蓝色。 “原来那就是黑暗神殿的圣女，”他默默在心里评价道，“她看上去可要比我想象中年轻多了。 “看她那模样，最多也就二十岁。除非她会永葆青春的法术，不然我很难想象，在我出生的时候协助黑暗之神完成布局的，竟然是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 不过，还未等他想明白其中的究竟，他忽然感到脑袋一阵剧痛，不由得伸手捂住太阳穴。 他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尝试“意识分割”留下的后遗症。 “意识分割”，是他从黑暗之神记忆碎片里学到的一个法门，可以把他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分离出来，附着在一个信徒的身上，借助信徒的视角观察世界。 不同于之前直接用意识控制大祭司德尔菲的身躯，“意识分割”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寄生，因为它无法对宿主的行为造成任何干涉，也不影响艾伦自己的思维活动。 那个在牢房里忽然出现的六芒星法阵，便是艾伦借助“意识分割”施展的法术。 不过，分割意识，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切割自己的灵魂，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但艾伦一声未吭。 就在这时候，霍华德推门走了进来，把一封信放在了艾伦的桌上。 “艾伦，你的信，”他微笑说道，“从你家领地那边寄来的。” 艾伦接过信件。 片刻之后，他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sript>;</sript> 第一百零八章 暴风雨前夕 夏日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早些时候尚且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然随着大风呼啸，晦暗的阴云渐渐在穹顶堆积，在挡住阳光的同时，也似乎把天地之间变成了庞大而压抑的囚笼。 在渐暗的天色里，艾伦拆开这封父亲威廉伯爵寄来的信件，仔细阅读。 霍华德注意到，随着艾伦的目光在信件上流转，其嘴角的弧度逐渐消失，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啦？”他不禁问道。 艾伦回过头，轻笑一声，答道：“又到了我们向光明教会表忠心的时候。” 霍华德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掺杂的一丝嘲讽意味。 “光明教会又发布了新的异端通缉令？” “不，”艾伦摇摇头，随后指着信中一行字，对霍华德说道，“你之前应该听说过，奈尔加大主教曾经提出议案，希望能够征收更多的教会税，用于弥补教会近期在与黑暗神殿的战斗中的军备损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它将从个人收入的百分之九增长到百分之十五。” 霍华德点了点头，表示有所耳闻。 “现在，这议案已经在上下两议院通过，”艾伦接着道，“尽管女王陛下对此提出了质疑，希望不要一次性增加这么大的幅度，以减轻国民们的压力，但却遭到以首相阁下为首的内阁成员的驳回。 “毕竟……现在的议会和内阁，还是旧党贵族的地盘。而旧党贵族和光明教会的合作关系，你应该也清楚。” 尽管霍华德一心向学，很少关心这方面的事情，但听到“税收”二字，仍然忍不住神色微变。 “所以说，这条提高教会税的法令真的要开始执行了？” “是啊。” “在全国范围内？” “是啊。” “他们这么做……不怕引起反弹？” “他们当然怕，”艾伦笑了笑，魔法蜡烛的火焰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庞，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质，“但现在……我想，可怜的奈尔加大主教已经在黑暗神殿和教会内部的双重压力下被逼得狗急跳墙了。 “你或许不知道，他当初爬上主教的位置，其实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教会内部很多人都是不服气的。而现在，他手下的骑士团又与黑暗神殿长期胶着。如果他再不尽快拿出点战绩，恐怕真的很难保住自己的位置。” 霍华德沉默不语。 在进入法师塔后，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想着进入上流社会的单纯小子了。虽然不感兴趣，但他确实见识过首都的暗潮涌动，也逐渐认识到，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像他最初所以为那样黑白分明。 光明教会的教士们，并非像童话故事里描述那样，是白衣白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而是有一己私欲的凡人。 起初他感到惊讶，随后在艾伦的调侃中，渐渐变得麻木起来，一门心思扎进学习之中，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毕竟那些事情与自己无关。 但现在，他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淡定了。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思飘到了自己出生的那片贫民窟，想到了在纺织厂中辛勤劳作的母亲……像她那样的纺织女工，早出晚归、夜以继日地工作，一周的薪水也才不到一先令吧？ 虽然说百分之六的税收增长幅度听上去并不多，但像霍华德当年的邻居费德曼夫妇，一共养了八个儿女。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钱，把这几个孩子全部都送去读书。但是因为手头拮据，他们的计划一直拖着，以至于较小的几个孩子至今还是只会爬树捉迷藏的文盲…… 而现在，恐怕又要再拖上几年了吧？ 再比如住在河边的奥雷森一家。他们一直想在城里买一套带阳台和盥洗室的体面的公寓，所以每个月都省吃俭用，从薪水中盈余出一点点钱，小心翼翼地存到银行账户里，只希望能在退休之前搬家，在新家安逸地养老…… 而现在，他们还有实现愿望的机会吗？ 想到这里，霍华德默默叹了口气，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并不是愤愤不平。 而是深深地感受到，那些站在金字塔尖的大人物，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念头，无数人的命运就会随之改变。 冥冥之中，霍华德总觉得自己应该为当年那些邻居们做些什么，但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然而就在这时候，艾伦又开口了：“霍华德，你应该也猜得到，光明教会这次提高税收，是在全国范围内的，自然也包括我们家族的产业……包括我这次的位面开拓计划。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霍华德抬头看着他，看到艾伦眼睛里不知是笑是怒的神采，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意味着，”艾伦自嘲笑道，“在不久之后，我可能会因此损失几千镑，几万镑，甚至几十万镑，只为了帮奈尔加大主教招兵买马，与黑暗神殿作战，帮他将功补过…… “这听上去，是不是很可笑？” 他这话听上去毫不客气，如果放在外面，完完全全可能被光明教会的教士们形容为大逆不道。 不过在法师塔，虽然魔法师们名义上也是光明女神的信徒，但实际上却对光明教会没多少尊重。正因如此，霍华德心里萌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他只觉得，不同的人，不管有钱还是没钱，都对此深有苦衷啊。 当然，如果他知道艾伦的真实身份的话，恐怕就更能理解艾伦此刻百味陈杂的心情了。 “所以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艾伦笑了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大风肆虐而入，吹乱了他漆黑如墨的碎发。 此时在厚重的乌云掩盖之下，天色更加暗淡。 一道电光自天际闪过。 随后则是雷声轰鸣。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宛若天国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仿佛将要淹没整个世界。 “艾伦，别忘了，你的授爵仪式将在今天傍晚举行。”在哗啦啦的雨声中，霍华德忍不住提醒道。 “放心，我没有忘。”艾伦微微一笑。 雨滴沾湿了他的发丝，可他却浑然不觉。 话音落罢，又是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宛若战鼓声响，万马嘶鸣。 “轰隆隆！” ………… “放心，我没有忘。” 与此同时，在广阔无垠的极北冰原之上，大祭司德尔菲抬头遥望着视线尽头的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还有堡垒旁边隐约可见的深深的峡谷、摇摇晃晃的吊桥，对身边的年轻骑士雷·芬特说道。 “光明教会对我们做过的每一件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sript>;</sript> 第一百零九章 神殿往事 年轻的骑士雷·芬特背着“黑暗颂歌”，与大祭司德尔菲并肩行走在凛冽的寒风之中，默默地听着他讲述黑暗神殿曾经的故事。 自从他们得到黑暗之神所赐的审判所结构图后，便加快了行军速度。 或许是因为黑暗之神近期频繁显现神迹，给了他们强烈的自信心，此刻在他们眼里，不论是极寒的天气，厚厚的积雪，还是陡峭的峡谷，巍峨的堡垒，似乎都如履平地、不足为惧。 就连一向沉默庄重的大祭司德尔菲，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一路上，他时不时会找人说些心里话，似乎想要把自己多年压抑在心头的情绪宣泄出来。 “……雷，很多年以前，我也曾经在这里远远地遥望过北境审判所，”只听见德尔菲悠悠感叹道，“那时候，黑暗之神早已陷入了沉睡，我们神殿的境况也陷入了有史以来的低谷。在光明教会的全方位围剿下，我们甚至连抵抗的心思都不敢有，只求苟且偷生，延续传承。 “当年，神殿的大祭司是我的老师。我追随在他的身后，向他学习信仰的真谛。受他的影响，我一直坚信，伟大神明的沉睡只是暂时的。终有一日，他会重新苏醒，给予敌人们应有的惩罚……” 说到这里，似乎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德尔菲稍稍停顿了一会儿。 他的言语在冷空气中蒸腾，化作白色的雾气，随后消散在白茫茫的天际。 然后德尔菲接着说道： “或许是因为常年在追杀中逃亡的经历，我的老师对于反追踪很有经验。在他的带领下，黑暗神殿的信徒虽然所剩不多，但却能与光明教会从容周旋。 “那时候我问过老师：‘我们是否要为吾主寻找一些新的信徒？或许拥有更多的信仰后，吾主就能早一些从沉睡中醒来，我们也能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听到这话，我的老师哈哈大笑，毫不掩饰地嘲讽我的愚蠢。他说，以我们现在的处境，称得上是举世皆敌，又有什么人会不顾生死加入我们呢？” 德尔菲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但雷却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苦涩的心情。 “但可惜……我老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神殿能拥有更多的信徒。 “当初，我们在转移阵地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小村落。我们不敢在那里过多停留。隐瞒身份找当地居民购买了一些食物补给后，便打算尽快撤离。 “不过，就在这时候，老师在村口发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看到他在大雪中瑟瑟发抖、饥寒交迫的模样，老师便忍不住上前询问，问他家在哪里，有没有人照顾。 “听到老师的话，那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他说，他的父母在这大雪天里被冻死了；而他家所住的破旧棚屋，也被狂风吹倒了。 “老师心怀怜悯，担心他无法活着度过那个可怕的冬天，便把手中吃了一半的黑面包递给他——那是老师一天中仅剩的口粮。 “同时，老师还问他，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 “那小子三下两下啃完了面包，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看他那亮闪闪的眼神，显然是把我们当成了生的希望。 “于是老师便把他收留进了我们的队伍，还对他颇为照顾。 “我猜，老师无疑是希望以自己的行为感化对方，让吾主再多一个信徒，让黑暗神殿再多一份未来的有生力量。 “可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雷摇了摇头。隐隐之间，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臭小子呀，看上去瘦瘦小小，可怜巴巴，”大祭司德尔菲呵呵一笑，“可实际上呢，却是一个白眼狼……或者说，他早就把光明教会给世人灌输的观念洗脑了。表面上接受着我老师的恩惠，但骨子里却把我们当成童话故事书里那种无恶不作的坏蛋。 “就在我们的队伍行进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对，没错，就是你现在所站着的这个地方，光明教会的伏兵出现了。那是一支颇为精锐的队伍，有骑兵，有步兵，有擅长神术的教士，在一位主教的带领下，气势汹汹朝我们冲来。 “当时我们对此猝不及防。慌张之中，便乱了阵形。混乱之中，我再也找不到老师的身影。 “尽管每一位黑暗神殿的信徒都在奋勇作战，但在光明教会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围攻之下，终究难以抵御。 “最终，‘狂斧’埃里尔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砍掉了光明教会领兵那位主教的脑袋，才使得光明教会被迫撤军。但在这过程中，我们也死伤无数，实力大损……恐怕只剩下两三成的人了吧。” “‘狂斧’埃里尔？是传说中那位力大无穷、战力超凡的守护骑士吗？”雷·芬特忍不住问了一句。在像他这样的年轻骑士眼里，战绩赫赫的埃里尔一直是偶像级别的存在。 “是啊，”大祭司德尔菲点了点头，同时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可他在砍了那主教脑袋后，也因为伤势严重，不幸牺牲了。我想……如果他今天也在这里的话，凭借他那把斧头，或许我们进攻审判所的行动会变得更轻松一些。” 雷默默低下头。 感受着背上“黑暗颂歌”的重量，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继承前辈埃里尔的遗志，像他那样不顾生死奋勇战斗，为黑暗神殿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道路。 “那之后呢？”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个少年之后怎么样了？” “他呀，”说到这里，德尔菲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或许已经猜到了。光明教会之所以能够恰到好处地设下埋伏，便是因为他提前告了密，向光明教会透露了我们的行踪。 “但这并不是他所做的最过分的事情。 “在那场战斗结束后，我远远地看见，我的老师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血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朝我挥了挥手，似乎是想要交代遗言。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个少年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从地上捡了一把残破的弯刀，割下了我老师的头颅，提着它，一瘸一拐地朝着光明教会的队伍走去。” 德尔菲的语气平静如昔，但雷却清楚地感觉到了他言辞中暗藏的怒火。 “那……这个少年现在还活着吗？”他问。 “当然还活着，而且活得很滋润。高高在上，受到万人尊崇。” “他是谁？”雷皱起眉头，把自己能够想到的大人物都想了一遍，但却很难把他们和这个忘恩负义的少年联系起来。 “他叫亚克·奈尔加。” <sript>;</sript> 第一百一十章 新的神谕 “亚克·奈尔加。” 在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德尔菲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重又变得肃穆起来。 雷·芬特无疑对此深感震惊。 在他的记忆里，光明教会的奈尔加大主教可以说是天敌一般的存在。 自从奈尔加坐上布雷登教区大主教的位置之后，或许是出于对光明女神忠诚不渝的信仰，或许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接连不断派遣光明教会的骑士团，把整个布雷登王国境内的黑暗之神信徒都扫荡了一遍。 在此之前，除了极北冰原之外，在王国的东部和南部还有两座黑暗神殿。 但在奈尔加大主教雷霆万钧的攻势之下，都被一把火烧成灰烬。 “他只是想证明他配得上圣索菲亚大教堂里的那件神袍。”大祭司德尔菲当初如是评价，言语中透露出不屑的态度。 而直到今天，在听到德尔菲刚才所诉说的往事后，雷·芬特终于明白了他这一丝不屑究竟从何而来。 不是因为立场，而是因为德行。 “我活了大半辈子，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如今也就只剩下两个愿望，”只听见德尔菲接着说道，脸上略显老态，显然饱经风霜，“其一是愿吾主重返神座，带领神殿再现荣光；其二是愿我有生之年能够手持利刃，亲自割下亚克·奈尔加的脑袋。” 相比德尔菲喜怒不形于色的隐忍，年轻的雷·芬特则对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 只见他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真是该死！” 德尔菲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有机会的，”只听见大祭司以沧桑的声音轻声说道，“相信我，会有机会的。不论是我老师的性命，还是这些年来不幸牺牲的同僚，亦或是伊莎贝拉遭受的痛苦……只要吾神仍然关注着我们，我们一定有机会叫他们一一偿还。” 他的声音与寒风的呼啸声混杂在一起，不知不觉间也掺杂了凛凛寒意。 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感受到自己背上“黑暗颂歌”沉甸甸的重量，雷的心里忽然充斥着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然而就在这时候，两人注意到，德尔菲手中的“神谕之镜”忽然又有了动静。 淡淡的黑雾仿佛流动的墨汁，在镜面上无声地翻腾。 “神谕！” 两人心头一惊，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便将镜子置于前方，然后一齐在镜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 待到涌动的黑雾渐渐归于平静，镜面上出现了一个简短的词： “进攻。” ………… 与此同时，肯特郡，约克家族的领地。 自从艾伦决定大张旗鼓地开拓新发现的、以他名字命名的“艾伦·约克位面”后，这里简直热闹非凡。 每一天都有蒸汽机车喷吐烟雾，载着数亿吨计的物资，伴着轰隆隆的响声来到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在看了约克家族发布在《布雷登晨报》上的招募公告后，纷纷赶来这里，希望能够加入约克家族的私军，从而在即将到来的位面战争中发一笔财。 而在约克家族所居住城堡旁边的空地上，又有一座新的位面传送门正在紧张施工中。 如果要问这个位面最昂贵的东西是什么，那么“位面传送门”绝对名列前茅。 一个普通的富翁，或许能够轻轻松松买下好几套首都隆德城西城区的豪宅，但当他面对“位面传送门”这种东西的时候，也会对其望而生畏。 毕竟，这两种东西在金钱的消耗上，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要知道，如果想要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位面传送门，不仅仅需要一个专属的位面坐标、很多珍稀的魔法材料，还需要专门聘请魔法师来绘制魔法阵。 而在布雷登王国境内，任何东西，只要沾上“魔法”两个字，基本上价格都会成倍增长。 就连富甲一方的威廉·约克伯爵，在决定花费巨资修建位面传送门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眨一下眼睛，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一点点心疼。 正因如此，能否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位面传送门，成了区分普通富翁和真正豪门的标志之一。 不过，对于艾伦决定开拓新位面的决定，威廉伯爵仍然全力支持。 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儿子真正长大的象征。 曾经那个懵懵懂懂的傻小子，在即将成年之际，终于学会了凭借自己的能力，开辟领土，结交盟友，为自己的家族做出贡献。 与此同时，在大部分贵族豪门的认知中，开辟一座作为殖民地的次级位面，无疑是给家族中年轻子弟提供锻炼的机会。 因为就目前已知的次级位面而言，基本上都有力量上限，而且大部分位面的力量上限在两三级左右，都远远达不到“传奇”级别。 不论是工业文明还是魔法文明，都逊色于布雷登王国现有的水平。 所以，当年轻的豪门子弟在开拓次级位面的过程中，既能锻炼能力，又很难遇到真正的危险。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做法便渐渐在布雷登王国的豪门中间推广开来。 比如艾伦的哥哥维克多，几年前便加入了王国的远征军，参与位面开拓战争，目前已经积累了不少战功，获得了少校军衔。 当然，像艾伦这种自己一个人便占有一座位面的，就算放在豪门中间，都算是比较奢侈的。 此时此刻，威廉伯爵静静站在城堡的露台上，望着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几个聘请来的魔法师正指挥着一群工匠，照着艾伦画的魔法阵设计图，热火朝天地修建位面传送门。 而在位面传送门的附近，则堆放着从首都运送来的大批魔法材料——听艾伦那小子解释说，他要用这些材料批量生产“魔法炸药”，用于接下来的位面战争。 威廉伯爵曾质疑：“你多聘请几个魔法师不行吗？为什么非得生产这种危险物品？” 艾伦回信：“我想省钱。魔法师太贵了。” 看到这回复，威廉伯爵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小子作为一个约克家族的人，竟然会给出“省钱”这种荒唐的理由。 不过他转念一想，艾伦懂得节约开支，体恤家族，也算是一件好事情。 威廉伯爵便不再多问，只是悄无声息地又在艾伦的账户上汇款了十万金镑，同时写信说：“光明教会又涨税收了。钱不够用，尽管跟家里说。” 总之威廉伯爵非常期待，在不久之后，艾伦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座施工中的位面传送门上。 在灿烂的阳光下，传送门闪烁着绚烂的魔法光辉，看上去如梦如幻。 威廉伯爵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欣赏之中又有些骄傲的情绪。 然而，几分钟后，他神色骤变。 意外发生了。 ………… ps：月初求点票票！别让数据太难看(oo) <sript>;</sript>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逃离牢狱的希望 “伯爵大人，大事不好了！” 监工从传送门处匆匆赶来，一边奔跑，一边慌张地大喊道。汗水浸湿了他的发丝，沾满了他的脸庞。 在阳光的照耀下，不论是疲态还是恐惧，都因此显露无疑。 而在稍远的地方，还有更多人的嚷嚷声混杂在一起，随着呼啦啦的风声，一齐飘进了威廉伯爵的耳朵。 “天呐！女神在上，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这……这个魔法阵，它居然自己动起来了！” “谁干的？” “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用我自己、我父亲、我爷爷、我曾祖父的名义发誓！” “你们离远一点！那里危险！” “……” 威廉伯爵眯起眼睛。 在他的视野里，新修建的位面传送门忽然开始向着四周放射耀眼的强光，同时急速转动，像是五彩斑斓的大漩涡—— 没错，就是漩涡。 在它旋转的过程中，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吸引力，似乎想要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吞噬进去。 周围的工人和魔法师们不得不匆匆撤离，以免被这可怕的漩涡吞入腹中。 像那位监工，之前离魔法阵最近，此时跑得也最快。一直跑到威廉伯爵城堡的大厅门口，他才停下脚步，扶着门框大口喘气。 看他那脸色苍白、恍若失神的模样，显然被这突发事件吓得不轻。 “就差一点儿，”只听见他捂着心脏、气喘吁吁地说道，“差一点点，我就要被它搅成肉酱了。” “至少你还活着。” 听到他这话，守门的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一笑。 不过，尽管在这次事件中，伯爵领地上无人伤亡，但周围的物资就无法逃过这一劫了。 威廉伯爵站在城堡顶层，眼睁睁地望着周围的材料、器械——包括那批用于制作炸药的珍稀的魔法材料在内，全部被失控的魔法阵卷入其中，然后就像掉进黑洞中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 然后他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他挥了挥手，把那几个负责绘制法阵的魔法师们全部叫来问话。 “先生们，我需要一个解释。”威廉伯爵淡淡道。 几个魔法师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后，其中一人才犹犹豫豫地答道： “伯爵大人，实话实说，我们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们确确实实如您所说，照着艾伦少爷给的图纸绘制了魔法阵，画完还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我敢说一点错漏也没有。 “我想……刚才那场意外，或许是因为虚空之中空间乱流的干扰吧！” 听到这话，威廉伯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听你这口吻，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们之所以做不好一顿饭，是因为一只异位面的苍蝇掉进了你的锅里？呵，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可是……伯爵大人，”那位魔法师委屈地说道，“我不是故意想为自己开脱……但事实的确如此啊！ “刚……刚才，真的有一股来自虚空中的力量干扰了魔法阵，使得它出现了那种诡异的变化……” 看到魔法师们一脸无辜的表情，威廉伯爵默默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此时他不得不暗暗庆幸，自己提前买了财产损失保险。 ………… 北境审判所。 埃里尔早已被解开手铐，躺在牢房墙角充满尿臊味的稻草上，百无聊赖地在脑子里数着绵羊，早已失去了时间的观念。 牢房漆黑如故。 除了用于送饭的小窗口外，再无一丝光线。 每一个被关在这里的犯人，都会感觉自己变得和瞎子无异——准确来说，是和死人无异。 墙壁和地板都是粗糙的岩石，摸上去和冰块儿一样寒冷，从四面八方向挤来，组成这片充满压迫感的狭小空间。 就像是被葬进坟墓一样。 但埃里尔却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地适应了这里微弱的光线。 执掌黑夜的神明赐给了他一双黑色的眼睛，使他得以在黑暗之中看清世界。 与此同时，那个神秘的六芒星图案也给了他强烈的心理暗示，使得他坚定不移地相信，“使者大人”会来救他，伟大的黑暗之神还在关照着他。 毕竟，他的斧头被奈尔加主教收走了。 而在覆盖审判所的“圣光阵”的作用下，他体内的神眷力量也难以调用。 显然，他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打破牢笼逃出去。 但神秘的六芒星却似乎完全不受“圣光阵”的影响。 这使得埃里尔看到了逃出去的希望。 “伟大的黑暗之神啊，”每过一段时间，埃里尔都会怔怔望着天花板，双手合十祈祷道，“如果您能赐福于我，让我从这个地方逃出去，我一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减肥，绝不喝酒，绝不犯蠢……” 而在其他时候，无聊则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为了打发时间，他试过数绵羊，数毛驴，数砖头，或是猜测“使者大人”会想怎样的办法把他就出去……但时间一久，也渐渐腻味了。 每当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发自内心地感慨： “唉，如果这里有酒就好了。” 在这样的处境下，每天狱卒来送饭的时候，便是他最愉快的时候。 只要听到外边的脚步声，他就会凑到窗口旁，用自认为最尖锐的语气，狠狠嘲讽道： “光明教会是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会提供这种垃圾一样的食物？” “这东西是人吃的吗？老鼠吃还差不多！哼，你们光明教会的人都是老鼠。” “喂，你们这里不会连酒都有不起吧？” “……” 大部分时候，送餐的狱卒都不会理会他，只会静静地守在旁边，一言不发，待他吃完饭后，便把盘子收走。 仅有一次，狱卒随口回应了他几句话。 “那你想吃什么？” 埃里尔很长时间没和人交谈了，只觉得憋得难受。 听到这话，他便不假思索便答道：“热狗，三明治，煎牛排……嗯，除了黑面包什么都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每个都来一份。” 那狱卒淡淡评价道：“你胃口真好。” “我胃口一直很好，”埃里尔自豪地说道，“不然怎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但狱卒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立即噤声。 只听见对方沉吟片刻，道：“怪不得长这么胖。” 对方的嘲讽正好戳在埃里尔的痛点上，令他深感愤怒，却不知该如何回击。 待他咬牙切齿想了半天，终于想好一句反驳的话语时，狱卒便早已转身离去。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抛下一句话：“听说你有个绰号叫‘狂斧’，我觉得不太贴切。要不改叫‘胖熊’吧？” “去你的‘胖熊’！”埃里尔一拳头狠狠砸在牢房厚厚的门上，“你才是‘胖熊’！你们全家都是‘胖熊’！” 这组对话仅仅只是埃里尔囚禁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在此之后，那个狱卒再也没有出现过。 漫长的寂静之中，埃里尔甚至突然开始有些想念他了。 “其实……跟他聊天还是蛮愉快的，”埃里尔自言自语道，“至少比数绵羊有意思……嗯，只要他别再提‘胖熊’这个词，一切都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埃里尔再一次改变了想法。 “哼！‘胖熊’就‘胖熊’！只要有人能来跟我说说话，骂我是猪我都愿意！” 然而，就在这时候，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门外传来了一阵匆匆脚步声。 埃里尔猛然坐直身子，打起精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这几天憋了一肚子的话塞进对方耳朵里。 但来人并不是那个喊他“胖熊”的狱卒。 而是一个身着锁子铠甲、手持监狱钥匙的光明教会审判骑士。 只听见“当啷”几声，牢房的门被打开了，强光照射进来，刺得埃里尔睁不开眼睛。 然后那审判骑士大步走进来，抓着埃里尔的衣领，使后者不得不被动地站了起来。 “异端，我们的裁判长大人有话要问你，”骑士以冷冰冰的语调说道，“请你务必如实回答，否则我们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你们审判长大人……他……他会问哪些方面的问题？”埃里尔揉了揉眼睛，对此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所有方面，”审判骑士回答，“包括你的身份，你的过往，你的计划，你们这些邪教徒的种种布局…… “以及最重要的，你们圣女宁死也不肯说出的那个秘密。” <sript>;</sript> 第一百一十二章 信仰之力 从法师塔出发，沿着宽阔的布恩河一路北行，然后拐个弯，绕过白色大理石搭建成的圣索非亚教堂，便可以看见依山而建的王宫。 那是一座高耸巍峨、睥睨全城的城堡，通体由赭红色花岗岩构成。 它包括了十余座挺立的尖塔，密闭的桥梁和谷仓，外面还包裹了厚厚的城墙。远远望去，就好似一个半躺在山坡上的泰坦巨人，正在威严地俯瞰着自己的领土。 艾伦正坐在一辆装潢精致的四轮马车里，由四匹白色的高大的骏马拉着，沿着斜向上的山路，一路向着王宫驶去。 此时仍然下着大雨。 天上闪烁着青紫色的电芒，宛若刀光剑影，一次又一次劈开灰黑色的乌云。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重重砸在马车上，发出铿锵有力的金石之声。 但这并不妨碍艾伦隔着雨水连成的层层珠帘，细细打量着这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老城堡。 当年，在布雷登王国的开国君主“建国者”诺曼一世在这片土地登陆之后，曾经策马扬鞭，围着这座山峦绕了一圈。 他说：“凡是我马蹄踏过的地方，将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心脏。” 随后，诺曼一世发布诏令，从全国各地征召成百上千的工匠聚集于此，夜以继日开山采石，堆砖叠瓦。 历经多年，终于建成了这座壮丽雄浑的城堡。 而就在王宫建成的那一天，诺曼一世下令处死了所有参与筑城的工匠。 他认为，只有具备王者血脉的人，才可以掌握王宫里隐藏的一切秘密。 这些年来，这座城堡便一直矗立在此地，历经日复一日的烈日暴晒、暴雨侵蚀，以及一次次伤痕累累，一次次修缮翻新。 它见证了太平盛世、大国崛起，也见证了权力倾轧、铁血硝烟。 甚至，就连执掌王国的主人的姓氏都反复变更了好几次，它也巍然不动。 似乎在它的眼里，人类那些自以为是的尔虞我诈，看上去都无比可笑。 “约克先生，我们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当马车驶过一扇宽阔的石拱门后，车夫回过头来，对艾伦说道。 艾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今天，为了参加授爵仪式，他换下了黑色的魔法师长袍，穿上了布雷登王国贵族的传统服饰。 那是一件长绛红天鹅绒外套和一个貂皮披肩。在披肩上，装饰有海豹皮制成的圆点，圆点的行数与贵族等级相对应。 公爵有四行圆点装饰，侯爵有三行半，伯爵有三行……以此类推，像艾伦这样的终身制爵士，便只有一行圆点。 除此之外，还有深色紧身上衣，中间蓬松而两端收紧的“南瓜裤”，白色的紧身裤袜，并装饰有突起的布卷和衣翼，以及繁复的刺绣花纹。 总而言之，如果要让艾伦用一个词来概括这身衣服的特点，那除了“浮夸”二字之外，他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形容了。 毕竟这服饰是两百多年前流行的款式。 现在的绅士们早就不这样穿着了。 就连霍华德这样一向含蓄的人，在看到这一情形后，都忍不住感叹说：“艾伦，我还以为你是要去首都大剧院演戏呢！” 而玛格丽特女王的贴身女仆莉拉则评价道：“约克先生，你的相貌配上这身衣服，就和《骑士与公主》那幕剧的男主角一样英俊潇洒；换做是其他人，恐怕就成马戏团里滑稽的小丑了。” 艾伦对此付之一笑。 同时暗暗发誓，以后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再穿这种见鬼的服饰。 不知不觉间，马车绕过了雕刻着王冠与天使的喷泉，停靠在了宽大的中庭。 王宫的侍卫队长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约克先生，欢迎您的到来！”只见这位身材高大的侍卫队长微微躬身，如是说道。 艾伦微笑还礼。 随后，他便跟着侍卫队长，一级级踏上高高的阶梯，步入富丽堂皇的城堡大厅。 此时此刻，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中有守卫王宫的卫兵，有服侍贵人们的侍者，有衣着华丽的宫廷仕女，有受到女王陛下邀请前来观礼的贵族，有专门为王室演奏音乐的乐队…… 在艾伦来到大厅之际，他们自发地向大厅两侧退避，把中间的通道留给了今日授爵仪式的主角。 随即，大厅里响起了舒缓的交响乐声。 那浑厚而庄严的韵律，仿佛江河的浪潮，虽不汹涌，但壮阔无垠，裹挟着众人的情绪，渐渐归于肃穆与沉静。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艾伦的身上。 从他们那或是好奇，或是惊叹，或是崇拜，或是艳羡的目光里，艾伦感受到了一种玄异的力量，一种自意识中酝酿而生、在情绪里扩散传递的力量。 “诸神以信仰为源。” 在他的脑海之中，属于黑暗之神的记忆碎片再一次悄然浮现。 艾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几分钟前，他借助神秘的黑色晶石，向黑暗神殿的信徒们传递了“进攻”的信号。 他之所以选择“授爵仪式”这个特殊的时机，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布雷登王国的王宫自建成以来，便一直以一种高高在上、尊贵威严的形象存在于国民们的意识之中，汇集了千百年来国民们对于王权的崇拜敬仰的情绪。 或许大部分人察觉不到。 但对于拥有黑色晶石的艾伦来说，这股由崇拜情绪凝结成的力量就仿佛黑夜里的灯塔，强大，炽烈，显而易见。 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趁授爵仪式进行之际，窃取这股本不属于自己的信仰之力。 然后，再把它赐给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信徒们。 于是，望着高高坐在王座上玛格丽特女王，艾伦微笑不改，从容不迫向前走去。 这一刻，他是整座王宫万众瞩目的焦点。 ………… ps：感谢书友叶子波涛、我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的100打赏！ <sript>;</sript>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拷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境审判所，地牢。 埃里尔足足花费了十余分钟，方才适应了牢房外的光线。 墙壁上的一簇簇火炬摇曳不息，忽明忽暗，在地上投下无数变幻不定的影子，好似鬼影幢幢，令埃里尔的心脏也随之砰砰直跳。 埃里尔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猜到了这位审判骑士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他很清楚地记得，在他一路被押送进地牢的路途中，?曾经看见一座幽暗阴森的大厅。 在那间大厅中，于四面高台环绕之下，有一把铁制的椅子。 椅子上摆放着铁制的锁链，周围还有各式各样的锁链，见过的，从未见过的，都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 尽管埃里尔曾经喜欢自诩“无所畏惧的勇士”，但当他看到那些刑讯工具的时候，他仍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一边在心里默默向着黑暗之神祈祷，一边被几个审判骑士拖拽着，沿着狭窄的地牢走廊一路走去。 “你们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任何事情！”他忿忿地说道。 但光明教会的骑士们都没有理会他。 在覆盖了整座审判所的“圣光阵”的作用下，他感觉自己无法动用丝毫神眷力量，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只能任由这些骑士们摆布。 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那座宛若噩梦一般的大厅。 在来到这里的一瞬间，埃里尔惊讶地看到，另一群人早已出现在了这里。 那同样是一群披盔戴甲的光明教会的审判骑士，手持武器，围着另外一个犯人—— 恰恰是埃里尔那天从牢房窗口处窥见的那个年轻的银发女子。 只见她那张清冷隽秀的脸上，此时也显现出担忧的神色。 而或许是同样是因为“圣光阵”压制的缘故，她身上黑暗之神神眷气息也变得非常微弱，令埃里尔近乎察觉不到。 “我早就说过不止一次，我什么也不知道，”只听见她用冷冰冰的口吻说道，“你们要杀就杀，别想从我这里问出任何事情。” 同样，审判骑士们也根本不理会她所说的话。 之后大厅里一片寂静。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埃里尔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大厅外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同于士兵们的整整齐齐，也不同于自己的磕磕碰碰，反倒显得不急不缓、从容不迫，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后，一个身穿素白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走进了这间大厅，径直走上了高台，在一把带扶手的高背软椅上悠悠坐下。 他面色铁青，神色肃穆，似乎因为长期与异端们打交道的缘故，相比其他光明教会的神官们，身上多了几分戾气。 而在他的怀里，则抱着一本厚厚的书。 埃里尔甚至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那是《光明教典》。 “我是这里的裁判长，索伦·亚兰德。”只听见这人淡淡说道。他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在这密闭而死寂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回荡不绝。 然后他接着说：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的有生之年，两位黑暗神殿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竟会聚集在这里，成为我的阶下囚徒。 “一位是战绩赫赫的守护骑士。埃里尔先生，在你当初接连斩杀三位光明教会主教的时候，你肯定没有想到你也会有这样一天吧！” 埃里尔冷冷哼了一声。他自然听出了这位索伦裁判长大人口中浓浓的嘲讽意味。 “另一位自然是亲爱的圣女，”索伦裁判长接着说道，“伊莎贝拉小姐，两年之前，当你的老师把衣钵传给你之后，她肯定没有想到，你很可能会成为你们黑暗神殿的最后一位圣女吧！” “索伦，别跟我提那些东西，”只见银发女子脸上也充满了怒意，“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到现在都还不肯相信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索伦往后一靠，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你能拿得出证据吗？” 银发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还想争辩一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默默后退了几步。 至于埃里尔，在听到这组对话后，则感到有些惊讶。 他暗暗在心里想道：“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个叫伊莎贝拉的小姑娘，果然就是我们黑暗神殿的新一代圣女。也不知道最近几年待在这里，为了维护那个所谓的‘秘密’，她究竟遭受了多少折磨…… “只是……听索伦的说法，伊莎贝拉是在两年前成为圣女的。难道说，两年之前，她的老师卡米莉女士……遭遇了不测？ “我离开黑暗神殿的这些年，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里，埃里尔默默叹了口气，悲伤与自责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心头。 就在这时候，索伦裁判长忽然提高音量，对他们两人说道： “我知道，你们黑暗神殿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你们两人都极有可能是这个秘密的知情人。 “我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你们告诉我这个秘密是什么，我就让你们痛痛快快地死去。 “否则，我就让你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饱受千刀万剐，在极度的痛苦中生不如死。这样的事情，我一向说到做到。” 埃里尔微微皱起眉头。 从这番话中，他感受到，这位名叫索伦·亚兰德的裁判长是一个非常了解黑暗神殿、能够准确把握黑暗神殿软肋的人。 在与黑暗神殿三番五次打交道中，索伦肯定知道，黑暗之神的信徒们都是信仰狂热、悍不畏死的。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能够逼迫他们改变做事的原则。 一是黑暗之神的神谕。 二是同伴的生命安危。 或许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索伦裁判长才会把他们两人聚集在一起，用“同伴”做威胁，试图拷问出他想要知道的那个秘密。 埃里尔默默闭上眼睛，做好了迎接痛苦的准备。 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候，银发女子忽然上前一步，提供声音说道： “裁判长大人，我有话要说。” ………… ps：感谢恬静崩的500打赏！感谢殘夜君、旭旭宝宝11的100打赏！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营救 听到这话，埃里尔心头一惊，睁开眼睛。 看到上前一步的银发女子，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并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 但作为黑暗神殿的一员，在这样的情形下，无条件配合对方就是他的本能。 “哦？伊莎贝拉小姐，你终于决定把那个秘密说出来了？”裁判长索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看来我猜对了，你们黑暗神殿的人果然很在意自己的同伴啊—— “瞧瞧你，之前陪你玩了几百种‘小游戏’，你都死活不肯开口。现在这个胖子刚一进来，你就急着想跟我告密了！” 听到这戏谑的话语，银发女子眉头微蹙，神色看上去更冷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无数次，我根本就不是黑暗神殿的圣女，也不知道什么见鬼的秘密，”只听见她忿忿说道，“我现在站在这里，只是想再跟你说一次，你被黑暗神殿那群人骗了两年，还死活不知悔改——” “——好了，够了，”索伦裁判长抬起手，打断了她正在说的话，“接下来你肯定又要像以前那样接着说，黑暗神殿的人精通幻术，把你变成了他们圣女的模样，然后送到这里充当替罪羊。我猜的对不对？” “没错，”银发女子冷哼道，“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实。” 索伦裁判长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亲爱的圣女小姐，”他笑着说道，“现在我们身处‘圣光阵’之下，任何与女神无关的力量，都会被全面压制。 “别说什么幻术，就算是你们那位黑暗之神的神降术，都休想在这里施展出来。你还是死心吧，老老实实把秘密交代出来，我让你们死个痛快。” “……” 埃里尔静静站在一旁，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在他看来，这位“圣女”的看上去格外愤怒，说话的语气也很冲动，似乎在想方设法地撇清自己与黑暗神殿的关系，与前代圣女卡米莉女士坦坦荡荡、从容大气的做事风格迥然不同，更没有圣女该有的端庄气质。 “教出这么一个学生，我真替卡米莉女士感到难过……”埃里尔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然而，正当他在脑海中回忆起前代圣女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和大祭司、以及埃里尔自己一样，每一位黑暗神殿的圣女，都拥有黑暗之神的神眷力量，拥有一项神明赐予的、独一无二的能力。 而前代圣女卡米莉的特殊能力，恰恰就是“幻术”。 拥有这样的能力，她可以自由地改变自己和他人的相貌，制造虚假的幻象，混淆众人的视听，用假象掩盖真实。 这一代圣女作为前代圣女的学生，很可能也拥有相似的能力。 想到这里，埃里尔的脑子里不禁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此刻站在大厅里与索伦裁判长犀利对峙的银发女子，真的是黑暗神殿的圣女吗？还是真如她所言，这只是一个被用幻术调了包的可怜替罪羊？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的幻术可以丝毫不受“圣光阵”的影响？ 埃里尔忽然深感头疼。 毕竟，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然而就在这时候，索伦裁判长的一句话，又把埃里尔的神思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只听见他提高音量说道：“圣女小姐，既然你仍然执迷不悟、试图狡辩，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胖子的下场，便会是接下来你的下场，更会是你们这些黑暗神殿的异端们今后的下场。” 话音落罢，他便对埃里尔轻轻一指。 一道乳白色的光芒落在了埃里尔的身上。 埃里尔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这道光落在自己的头顶，然后融入到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顿时，在他的视野里，北境审判所幽暗阴森的大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旷阔无际的极北冰原。 此刻放眼望去，埃里尔似乎感觉自己站在汪洋大海之上，那些绵延起伏的山峦，便是大海翻腾奔涌的波涛。 不知不觉，他听到了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在这浩瀚冰原上回荡不绝。 在这沉恸的节奏里，似乎还掺杂了上一任大祭司临死前未说完的遗言，掺杂了黑暗神殿战士们身受重伤时痛苦的呻吟，掺杂了熊熊烈火中悼念同伴的挽歌，以及令埃里尔悔恨不已的蹉跎岁月…… “不，不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哀求。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可正是这样的幻觉，钻进了他的脑海，撕开了他的伤疤，把他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那些他日日夜夜试图用酒精麻醉的痛苦，血淋淋地再一次裸裎在他的面前。 待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双膝一软，浑身无力，瘫倒在了墙角；神色扭曲，眼眶里晃荡着痛苦的泪水，双手则捂着心脏，似乎随时濒临崩溃。 “看来苟且偷生这些年，你活得并不轻松吧！” 索伦裁判长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嘴角仍然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埃里尔并没有理会他。 他默默把目光转向银发女子，看到她的神色依旧冷漠如故，似乎对于自己此刻受到的痛苦折磨完完全全不以为意，根本不像是黑暗神殿的一员，反倒更像一个幸灾乐祸的局外人一样。 于是，埃里尔心头便有了三分肯定：眼前这位银发女子，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圣女。 索伦裁判长的目光并没有在埃里尔的身上停留多久。很快，他便再一次望向大厅另一边的银发女子，笑着问道： “圣女小姐，你现在决定对我坦白了吗？” 不过，他话音刚落，还未等到想要的答案，便突然感觉整座大厅猛然震了一下，就好似突发地震一样。 埃里尔同样也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心头又惊又喜：“难道这就是使者大人的营救计划？” 但更令他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众人还在走神之际，一个守在大门口的狱卒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入了那个神色冷漠的银发女子的心脏。 顿时，银发女子的衣裙被灼热的鲜血染成了红色，随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埃里尔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她居然就这么死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个手持匕首的狱卒忽然转过头来，对埃里尔喊道： “胖熊，你还不快走？” ………… ps：感谢旭旭宝宝11的400打赏！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火光 “胖熊……”埃里尔在心头默默念叨道。 望着那个突然站出来的狱卒，以及他手中正在滴血的匕首，埃里尔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方才理清楚纷乱的思绪。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被关进北境审判所的这几天里，除了这个喊他“胖熊”的狱卒之外，从未有人搭理过他，或是跟他主动说过话。 哪怕被他用凌厉的话语怒斥，所有审判所的看守门都仿佛变成了木偶人似的，丝毫不为其所动。 显然，这要么是北境审判所一直以来的规矩，要么就是索伦裁判长定下的命令。 而这个狱卒敢于违背禁令跟他谈话，显然与众不同，或者说，有所依仗。 正当埃里尔神色恍惚之际，却见那个狱卒朝他莞尔一笑，转眼之间，整个人便被浓郁的黑雾所掩盖。 待到黑雾散去，那个胡子拉渣、肤色蜡黄的狱卒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拥有一头璀璨银发的年轻女子。 而与此同时，原先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圣女”，则变成了五大三粗、邋里邋遢的狱卒。 直到这时候，埃里尔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当曾经属于前代圣女卡米莉的幻术绝技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只觉得鼻梁有些酸酸的，有些想哭，又想放声大笑。 他摇了摇头，把这五味陈杂的心绪又憋回了心底。 见那个面带浅笑的女子朝他挥手，他便径直跟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她。 “伊莎贝拉？” “是我，”那女子调皮一声，“跟我来吧！” 话音落罢，她便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埃里尔的衣服，拽着他朝旁边一条狭窄的通道迅速奔去。 转眼之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至于光明教会的看守者们，则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女神在上，我刚才看到了什么？那……那女人，居然能在圣光阵里使用黑暗之神的神眷力量！” “这……这怎么可能？” “吉姆那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未经裁判长大人的命令，就擅自把黑暗神殿的圣女杀了？哦不，等等，我没看错吧！不是吉姆杀了圣女，而是圣女杀了吉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黑暗神殿的圣女每次被裁判长大人叫来问话的时候，脸上都是一脸冤屈的表情了。原来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圣女，而是圣女把吉姆变成了自己的样子，代替她遭受牢狱之灾，自己则早就偷偷溜了出去！” “不愧是诡计之神的信徒！简直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 至于索伦裁判长，则坐在高台之上，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黑暗神殿的圣女，不仅打破了圣光阵的桎梏，还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出了这种调包的把戏——这样的行为，不论对于他，还是对于光明教会，毫无疑问是裸的羞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对着手下大声地吩咐道： “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去把他们抓回来！” 不过，他话未说完，声音很快便被另一声巨响掩盖了。 “轰隆隆！” 只见烈火从地面的缝隙之间钻了出来，仿若群蛇狂舞，于昏暗中掀起腾腾热浪。 随后，地面上的砖石与泥土，也如汹涌波涛一般翻滚起来，伴着刺耳的摩擦声，开始粉碎、塌陷、消融、侵蚀。 整座建筑开始剧烈震动。 整座审判所开始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在这炽烈的温度之中，每一个光明教会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变得脸色惨白，身上渗出阵阵冷汗，又在短短几秒钟内蒸发殆尽。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毫无疑问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是一座被光明女神神力圈禁起来的监狱；哪怕是位面毁灭、宇宙终结，它也会安若磐石、坚不可摧。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认知彻彻底底颠覆了。 圣光阵正在变得暗淡。 砖石瓦砾正在如冰雹般坠落。 这座铜墙铁壁的堡垒，正在火光的蹂躏之下，终结自己那“牢不可破”传说。 至于索伦裁判长，则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晴不定。 他不得不一边左右躲闪，尝试避开天花板上坠落的砖石，一边竭尽全力驱动神眷力量，试图施展防御神术，以减少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对自己和其他士兵们的伤害。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当林·比尔顿率领的护教骑士团在黑暗神殿野火中全军覆没的时候，他除了悼念牺牲的同僚之外，还有些不屑一顾—— 他觉得，一定是林·比尔顿玩忽职守、疏忽大意，才让黑暗神殿钻了空子。 可是现在，当他看见肆虐的火舌在大厅中毫无忌惮地翻腾，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黑暗神殿隐藏在暗中的力量。 “快！快给我查！”他用手臂挡着脑袋，挣扎着站起身，声嘶力竭地朝着在场的众人吼道，“给我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众人唯唯诺诺地点头。 可当看到那些如流星雨般坠落的砖石瓦砾上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中又萌生出了退却之意。 毕竟，如果那位执掌黑夜与诡计的邪神真的起死回生，那位黑暗神殿的圣女真的有办法理解圣光阵，那么在此之后，是否还会藏着新的陷阱？ ………… 几分钟前，在北境审判所之外，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窄窄的吊桥在深深的峡谷上晃来晃去，一侧是坚固的堡垒，一侧是旷阔的冰原。 黑暗神殿的信徒们站在峡谷的对面，眺望着这座宛若坟墓般的监狱。 他们知道，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圣女被关押其中，饱受光明教会狱卒们的折磨。 不知沉默了多久，年轻的骑士雷·芬特手持长剑“黑暗颂歌”，上前一步，走到众人之前。 “我有些紧张。”他诚实地说。在凛冽的寒风吹拂下，他脸上的皮肤微微有些发红，持剑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别怕，”大祭司德尔菲轻声说道，“你要相信，伟大的黑暗之神与我们同在。” 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随后他闭上眼睛，以平生最为虔诚的态度，把背得烂熟的祈祷词念了一遍又一遍。 “吾神啊，我在此诚恳地向您祈求，愿您把那移山填海的伟力，暂时地借给您虔诚的信徒……”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可以随风飘起的程度，飘过了茫茫冰原，飘过了万水千山，飘过了城池楼宇，然后伴着雷声轰鸣，抵达了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抵达了万众瞩目的王宫。 冥冥之中，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回应。 “好。” 他顿时精神一振，激动之情溢上心头。 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黑暗颂歌”的剑刃上忽然出现了黑色的火焰。 这火焰若隐若现，看上去极为脆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寒风中熄灭。 但作为持剑人，雷·芬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火焰中蕴藏了从天而降的、极为恐怖的恐怖力量，只要沾上一丝一毫，瞬间就会将人焚烧殆尽。 “原来吾主的力量竟然已经恢复到这个程度了！”看到这样一幕，旁边的德尔菲大祭司由衷感叹道，“虽然比不过当年最为鼎盛的时候，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啊！”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雷·芬特使出了浑身力气，把火焰缠绕的“黑暗颂歌”狠狠掷向峡谷对岸的堡垒。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漆黑的抛物线，然后重重的地砸在厚厚的围墙上。 “砰！” 一声巨响。 热浪在冰原上翻滚。 刺眼的火光自地面升腾而起，宛若桔红色的海啸，淹没了整座堡垒。 ………… ps：感谢吔穌的1000打赏！今天晚上还有一章，补请假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艾伦的布局（第二更求订阅） “好。” 当王宫的侍卫队长低声在他的耳边讲述完授爵仪式应该注意的规矩后，艾伦微笑着如是答应，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完美符合宫廷的礼仪，挑不出丝毫的瑕疵。 那色彩鲜艳、式样浮夸的贵族传统服饰穿在他身上，竟也显得端庄雅致，毫无艳俗之感。 或许在今天之前，还有不少人对于艾伦年纪轻轻就获得这样一个爵位，是感到不服气的； 但今天，在亲眼目睹艾伦远超同龄人的从容气场之后，他们这样的心思也淡去了不少。 艾伦淡淡一笑。 凭借远超常人的精神力，在场众人的百般心思，他自然感受得到。 不过这些都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就连那一声轻描淡写的“好”，其实也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为了应付今天这一场合。 前世有一句俗语：台上三分钟的精彩表演，是台下十年的勤苦练习造就的。 为了这一场华丽的大戏，艾伦虽不说筹备十年，但也算得上煞费心思。 自从他得知黑暗神殿的圣女伊莎贝拉被关押在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之后，他便一直暗藏幕后，策划今天的营救行动。 因为没有野火，他选择用炼金大师瓦尔德新发明的魔法炸药作为替代品，借以攻破那坚固的堡垒； 因为远隔千里，难以运送物资，他向空间魔法大师詹姆·斯坦请教了空间魔法阵的绘制方法，并借助《本源》的力量，对其进行了改进，大幅度提高了它的传送距离。 不过，艾伦并没有把炸药直接运送到极北冰原。 光明教会作为一个雄踞在整个位面的庞然大物，其信徒无处不在。艾伦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光明教会暗中的眼线。 这样一来，如果数亿吨计的炸药消失在法师塔，然后又出现在极北冰原，肯定会惹来光明教会的嫌疑。 艾伦可不想现在就被光明教会视作敌人。 正因如此，他打算用自己的新位面开拓计划作为幌子，来掩饰炸药的批量生产和魔法阵的暗中布置。 约克家族领地上“位面传送门”的魔法阵，是他亲自画的。 那突然出现的“空间乱流”，自然也不是什么意外现象，而是他刻意为之。 借助从“本源”中获得的知识，他对传送门魔法阵进行了一些轻微的修改，使得它能够在特定的时机，将周围用于制造炸药的魔法材料吸入其中，并巧妙地将其伪装成一场“意外”。 就像行驶在大街上的马车时常会出车祸一样，“位面传送门”偶尔会出意外也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况且威廉伯爵还买了保险，艾伦不必太过于担心家族财产损失。 与此同时，他将黑暗神力与魔力合二为一，转化为无属性的“本源”力量，在那个名字叫埃里尔的信徒身上悄悄暗藏了传送魔法阵的另一半。 因为“本源”力量无属性，所以不会受到“圣光阵”的影响。 于是，在埃里尔被关押进北境审判所之后，另一半的传送魔法阵便按照艾伦预想的运行程序，融入到审判所的地基之中。 就这样，约克家族领地上的数吨炸药原料，包括烈阳花精油、银莲之芯和深海红藻，便被悄无声息地运送到了光明教会北境审判所的地底下。 可以说，整座北境审判所都被艾伦炼制成了一颗巨大的固体炸弹。 只需再加上雷管，便能将其引爆。 当然，这也难不倒艾伦。 黑暗神殿信徒雷·芬特手中的长剑“黑暗颂歌”，便是引爆北境审判所这颗“炸弹”的雷管。 当那把由他亲手炼制的长剑裹挟着窃取自王宫的信仰之力，飞向北境审判所那坚固厚实的围墙之际，爆炸便发生了。 那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地基陷落，堡垒坍塌，圣光阵就此熄灭。 一片苍凉的冰原之上，骤然蹿起了熊熊火光。 当艾伦感受到在极北之地传来信徒们的喜悦情绪之后，他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而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回到王宫之中。 掌声，喝彩声，奏乐声，雷鸣声……一并在王宫中响起，伴着艾伦从容不迫的微笑，掩盖了北方石破天惊的爆破声，也悄然洗去了艾伦身上的疑点。 然后他看到，年轻的玛格丽特女王从高高的宝座上站起身。 她头戴金灿灿的沉重的宝冠，身穿式样繁复的宫廷长裙，手持金灿灿的权杖，脸上挂着弧度完美的笑容，缓缓走下台阶，朝他径直走来。 此时此刻，她看上去端庄肃穆而不失亲和，珠光宝气而不显庸俗——长发乌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气质清隽，与当初假扮侍女的模样对照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艾伦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手上戴着那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 那枚曾经在他面前一晃而过的戒指。 那枚象征着王国名义上最高权柄的戒指。 尽管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布雷登王国的权力其实掌握在内阁手中；但面对这位名义上的国家元首，他们仍有必要做出尊重的态度。 全场肃然。 艾伦也微微躬身，表示尊重。 随后，侍女莉拉端着一个金灿灿的托盘，来到两人跟前。 托盘中摆放着一枚徽章。 徽章呈圆形。在它靛蓝色的底色上，绘有银色的浪花，以及点点繁星。 玛格丽特女王微笑着拾起徽章，将其认真地别在艾伦的胸前。 大厅里的交响乐声随之向着高处迸发，宛若后浪推着前浪的潮水，将气氛推向了。 “艾伦·约克爵士，愿你在星辰大海之间一帆风顺。”只听见女王轻声说道。 “多谢陛下。”艾伦颔首致意。 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今天这场授爵仪式和以往的规定不太一样，流程竟如此简单，而且竟然没有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参与。 不过他并不打算指出这个问题。毕竟，不管女王怎么想，他迟早有一天会和光明教会撕破脸。 况且，在炸审判所的时候，遇上光明教会的人，也着实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 话音落罢，两人各自转身。 一个登上高高的金色王座。 一个走向门外的漫天风雨。 ………… ps：这一章是周六请假的补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前代圣女的去向 圣女伊莎贝拉拽着埃里尔，在北境审判所狭窄的地道中急速穿行。 此时爆炸刚刚发生，地道里热浪滚滚，破碎的砖石瓦砾时不时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地落下。 所幸“圣光阵”已经熄灭，现在埃里尔可以自由地使用体内的神眷力量，用来抵挡这些掉落的石块。 直到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发现，圣女并没有带他从大门逃离北境审判所，反而拉着他朝着地牢所在的方向狂奔。 “她想做什么？”埃里尔担忧地心想，“难道她不怕待会儿审判所坍塌，我俩都被活埋在地底下吗？” 想到这里，他的步伐变得有些迟疑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伊莎贝拉回过头来，朝他灿然一笑道： “当然是救人。” “救人？”埃里尔感到很是诧异，“难道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关押着其他吾主的信徒？”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于是，两人踏着闪烁的火星，踩着松动的砖石，在地牢中绕过一道又一道弯，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尽管埃里尔已经在这里被关押了好几天，但直到这时候，在火光的掩映之下，他才真正看清楚了地牢的模样。 这里狭窄，幽深，潮湿，混杂着霉味、汗臭味和血腥味，仿佛大地阴暗盘曲的肠道，不断向下盘旋蔓延，钻向地底更深的地方。 而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偶尔可见狭小的房门——那无疑是光明教会用来关押异端的牢房。 “这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埃里尔发自内心感叹道，“伊莎贝拉，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一定很不容易吧！” “其实你更应该同情那个叫吉姆的狱卒，”听到他的话，伊莎贝拉脸上露出了调皮的微笑，“他不仅替我坐牢了两年，还替我遭受了索伦裁判长的几百种刑讯手段。如果不是每一次拷问后，索伦都会用圣光术给他疗伤，恐怕他根本没法活到现在。” 伊莎贝拉这番话证实了埃里尔内心的猜测。 对于她这种能够变幻容貌、混淆真假的手段，埃里尔震惊之余，又深感佩服。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打破了‘圣光阵’的限制，还在索伦那家伙眼皮底下蒙骗了他两年？” “说起来也不难，”伊莎贝拉轻撩长发，笑靥里透露出小小的得意，“那个叫吉姆的混蛋在押送我进牢狱的过程中，对我见色起意，便趁着没有其他人在场，想对我动手动脚。 “哼，只可惜他打不过我，便被我一拳头打晕，然后一脚踹进牢房。 “那时候我想了想，觉得在吉姆之后，可能还有汤姆、山姆、罗姆……会对我心怀不轨，简直麻烦得要死；而索伦那家伙，虽然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实际上也是个老变态，肯定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所以我干脆把吉姆变成我的模样，锁在牢房里，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就这样？” “是啊！呵，谁叫他先对我动手呢？ “而我，就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自己，在这两年间扮演他这个狱卒的角色。唉，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这货长得丑，又从来不洗衣服，还满嘴粗话，这世界上估计没有比他更肮脏的人了。我假扮他，简直就是他的福气！说不定在这两年里，我还帮他改善了一下人际关系呢！ “胖熊，至于你说的圣光阵，我必须得告诉你，我在施展幻术的时候，根本没有受到它的影响。当时我还以为，所谓的‘圣光阵’其实是骗人的幌子呢。 “至于其中的究竟，恐怕只有我的老师卡米莉夫人知道了。毕竟这‘黑暗幻术’是她教给我的。只可惜……” 说到这里，伊莎贝拉低下头，收敛了脸上轻松的笑容，语气也渐渐变得低沉下来，隐隐约约透露出忧伤的情绪。 望着她那惆怅的表情，埃里尔的心头萌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前代圣女……卡米莉女士，她……她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听到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答案。 伊莎贝拉沉默了几分钟，方才轻声说道：“埃里尔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和老师关系不错，也知道她以前一向神出鬼没。就算是我，都很难摸清楚她的行踪。 “大概在两年前的一天，她把圣女的头衔交给我，同时对我说，她要做一件对黑暗神殿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得离开极北冰原，很可能再也回不来。” 听到这话，埃里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说在他的心里，黑暗之神是天上的神明，是他一直以来顶礼膜拜的存在，那么前代圣女卡米莉女士便是人间的女神，是他记忆中最为美丽、不容亵渎的身影。 很多年前，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他便对卡米莉女士充满了最为美好、但羞于开口的幻想。他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做她身边最为勇敢的骑士，守护她这辈子安然无恙。 哪怕在他借酒浇愁、最为颓废的那段时间，卡米莉女士的身影仍然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正因如此，当听到伊莎贝拉的话语中透露出明显的悲伤情绪的时候，埃里尔立即转过头望着她，神色警觉，心跳加速。 “临走的时候，老师给了我一朵白色的蔷薇花，把它别在我的衣襟上，”伊莎贝拉空灵悦耳的嗓音再一次响起，“她说，只要她还活在这世上，这朵花永远都不会凋零。”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凄然的微笑，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朵“蔷薇花”—— 花瓣尽数凋零，花萼尽数枯萎，只留下光秃秃的花梗。 在火光的映照下，可谓惨不忍睹。 看到这一幕，一阵宛若窒息般的痛觉涌上埃里尔的心头。 “那……那伊莎贝拉，你知道你老师最后一次离开神殿，是去什么地方吗？”埃里尔听见自己吸了吸鼻子，轻轻问道。 “肯特郡。” ………… ps：感谢本人不放假的500打赏！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使者（本卷完） “肯特郡。”埃里尔在心头把这个地名默念了一遍，只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到它。 然后他转过头，向伊莎贝拉问道：“那你知道你的老师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吗？” 伊莎贝拉摇了摇头。 “她没有说，”她回答道，“而且她精通易容术，模样千变万化，我甚至连打听她的消息都做不到。” “那么，光明教会一直在逼问你的秘密，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或许吧！”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此时此刻，地牢中只剩下呼啦啦的风声，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建筑坍塌的呜咽声，以及火舌的嘶鸣声。 埃里尔静静跟在伊莎贝拉后面，看着她走到一间牢房的门口，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迅速打开房门。 “肖恩？还不出来？”只听见她对着牢房里面喊道。 片刻后，一个肤色蜡黄、骨瘦如柴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打着哈欠，从牢房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手上和脚上都被拴了手铐，走路的时候发出了丁零当啷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望着这个有着很深黑眼圈的消瘦男子，埃里尔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也是伟大的黑暗之神的信徒？” “以前不是，”肖恩回答道，“但从今天开始后，我就是了。” 话音落罢，肖恩便转过身，对着北方——也就是黑暗神殿所在的方向躬身行礼，同时真诚地喊道：“赞美吾主！” 埃里尔对他的表现感到一脸茫然。 看到埃里尔困惑的模样，伊莎贝拉轻笑一声，向他调侃道：“你以为我在假扮狱卒这些年，一直都闲着吗？” “当然不……只是……他……” “他全名叫做肖恩·德里克，”只听见伊莎贝拉如是介绍道，“是费朗王国的一位知名的医生。为了研究病理，更好地给病人治病，他从坟墓里挖了几具刚刚下葬的尸体，用来解剖。不过，光明教会很快就发现了他这样的举动，认为他是在亵渎神明，便把他当作‘异端’，关到了这座监狱里。 “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不想在这座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蹉跎一生。因此，他暗暗发誓说，只要有任何一位神明……哪怕是邪神或者魔鬼，能够把他从这见鬼的牢狱里救出去，他就心甘情愿改变信仰——” “——别说这些了，”有着很深黑眼圈的医生肖恩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总而言之，伟大的黑暗之神把剑锋指向何处，我的脚步就会跟到何处。” “那今后咱们就是同僚了。”伊莎贝拉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完全掩盖了之前淡淡的忧伤，就好像“伤心难过”这样的情绪从来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一样。 然后她转过头，问埃里尔道： “咱们黑暗神殿挺需要一个医生的，对吧？” 埃里尔点头称是。 伊莎贝拉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另一把钥匙，替肖恩·德里克医生解开了手腕和脚腕上的镣铐，将其狠狠地扔朝一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继续在火光闪烁地牢里一路快速穿行，同时伊莎贝拉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一间又一间牢房的房门，把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们统统释放了出来。 当然，并不是地牢里的每一个人都如医生肖恩·德里克那样，被伊莎贝拉发展成了黑暗之神的信徒。 对此伊莎贝拉解释说：“就算不能把他们全部变成自己人，给光明教会找点麻烦也挺不错。” 不过，对于把他们救出去的伊莎贝拉，他们基本上都极为感激。他们都发誓说，如果以后伊莎贝拉有任何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他们会竭尽全力偿还伊莎贝拉的恩情。 而在此途中，也偶有几个光明教会的士兵们闯了过来，试图阻止他们的举动。 但现在“圣光阵”已经在这场剧烈的爆炸中熄灭，不论是埃里尔还是伊莎贝拉，体内的黑暗之神神眷力量已经全然恢复，战斗力也成倍增长。 他们挥起拳头，顿时周身黑屋缭绕，三下两下把这些士兵们全部打倒在地，“哎哟哎哟”地躺在地上通哼不已。 “没想到你作为卡米莉女士‘黑暗幻术’的继承者，竟然这么擅长近身格斗！”看到伊莎贝拉敏捷的身手，埃里尔发自内心感慨道。 “施展幻术麻烦得要死，又不能用来打人，哪里有直接挥拳头效率高？”伊莎贝拉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又在身旁一个士兵的脸上狠狠来了一拳。 在火光掩映之下，她璀璨的银发肆意飞舞，倒映着绚烂流光，一时间，竟具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埃里尔摇了摇头。 在他的印象中，卡米莉女士一直是一个安静沉稳的人，一举一动都端庄而大气，从来都不会做出这种挥拳头跟人打架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然教出一个这样的学生。 只可惜，卡米莉女士去了肯特郡之后，就一去不复返…… 等等！ 肯特郡！ 埃里尔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肯特郡”这个地名了。 那是在最新一期《布雷登晨报》增刊上，封面人物恰恰就是“使者大人”的那一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期刊物曾经描述说，“使者大人”的家乡在肯特郡，他的父亲是肯特郡的领主。 “伊莎贝拉，我可能知道你的老师专程前往肯特郡的原因了。”埃里尔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你说。” “肯特郡是使者大人的家乡。卡米莉女士去那里，一定是为了寻找使者大人。” 听到这话，伊莎贝拉眉头微蹙。 作为黑暗神殿的核心成员，她曾熟记《黑暗圣典》的全部内容，自然也知道“使者大人”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你知道使者大人的真实身份吗？”她问。 “当然知道。”说这话时，埃里尔的话语中透露出小小的得意，毕竟这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他叫艾伦·约克，是肯特郡领主的儿子，法师塔的学员。” ……… 与此同时，在审判所之外，峡谷的对岸。 大祭司德尔菲望着手中黑雾涌动的神谕之镜，陷入了沉思。 他看上去是如此地聚精会神，就算周围硝烟四起、火光冲天，他也完完全全不为所动。 只见光滑的镜面上忽然出现了这样一行文字： “我的使者已经降临在这个位面。他想尽快与你们见上一面。” （第一卷幕启完） …………… ps：感谢叶上初阳干宿雨a的500打赏！ 本卷小结&剧情投票 于是第一卷就这么完结了（笑） 首先得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大家对小说中种种不足的包容。 肃冬作为一个萌新作者，写第一卷的时候还处在摸索阶段，还在寻找着叙事的节奏感以及适合自己的风格，当然也遇到了不少问题。 有些时候，在写大纲时感到激情澎湃的剧情，在真正下笔的时候，又会因为找不到情绪的状态，显得有些疲软。 所幸996的码农实习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写完一卷后，肃冬也积攒了不少经验。之后会努力把这个故事写得更精彩的，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原谅我因为要准备实习答辩，同时还要整理下一卷细纲，明天请假一天。 后天（本周日）暂时先一更。 从下周一开始，我会每天两更（为了勤奋写作奖，这回我一定不会鸽的），会在中午12:00和晚上18:30。恳请大家正版支持！ 另外，在新一卷即将开始的时候，还有两条剧情分支比较纠结，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可以在选项后面留言）。 【分支a：棋局】 魔法研究，教会改革，布雷登的权力游戏。 【分支：征途】 建立班底，传播信仰，新位面的开疆拓土。 当然，票数少的分支也不是不写，只是篇幅和侧重点有所不同啦。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序幕（三合一大章） 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宛如一道青紫色的疤痕。 伴着雷声隆隆，暴雨如泣，整个首都骤然明亮了一瞬，随后又归于暗淡沉寂的夜色之中。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独自伫立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高高的钟楼上。 这里除了光明教会专门的敲钟人之外，平日里罕有人至。 倒是信鸽们常常在这里停留。地面上、铜钟上、甚至在那些精致的天使雕像上，都被留下了不少鸽子的粪便。 畜生们倒是从来不会顾忌神明的威严。 奈尔加主教轻轻一笑。 每当他心绪不宁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座空无一人的钟楼。 最初，当他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神父的时候，他把这里当成了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忏悔室，常常对着那些蒙尘的天使雕像默默倾诉自己的过往。雕像们也默默听着，从不插嘴，从不反驳，似乎默认了他的一切所作所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来到此地的初衷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享受那种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感觉。 毕竟，除了王宫露台与法师塔之外，这里就是整座城市最高的地方。只要站在这里，路人、街道、住宅、船只……都会变得如蝼蚁一般渺小。 “也不知道索伦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奈尔加主教暗暗心想。 此时距离他把黑暗神殿的埃里尔送到北境审判所，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北境审判所的索伦裁判长是奈尔加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对待自己忠心耿耿，对付犯人手段狠辣，一直深得奈尔加的信任。 除了黑暗神殿那个硬骨头的圣女之外，从未有人能够在索伦裁判长面前守得住秘密。 奈尔加并不认为埃里尔那胖子能够在酷刑下坚持多久。 或许……今天就是收获战果的时候。 想到这里，奈尔加主教笑得更灿烂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那是一位年轻的教士，正沿着狭窄的螺旋楼梯，匆匆登上教堂的钟楼。他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脸色微微泛红，因为一路狂奔而气喘吁吁。 “主教大人，索伦裁判长有急事汇报。” 我就说今天会有好消息。 奈尔加主教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稍稍调整嘴角的弧度，让自己的笑容变得和蔼可亲，以凸显出光明教会神职人员该有的“圣洁而博爱”的气质。 然后他回头道：“索伦寄信来了？他的审问有进展了？” “不，主教大人，”那位年轻的教士喘着粗气说道，“索伦……索伦裁判长，他亲自来了。” “他来了？” 奈尔加大主教感到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索伦那家伙已经几年没有离开北境审判所了，而他自己似乎也享受着那边阴森幽暗的气氛，享受着换着花样折磨犯人的快感。 怎么今天他突然心血来潮，跑来首都向自己汇报事情了？ 难不成他真的从埃里尔嘴里挖出了什么关键性情报？ 不过，就在下一秒钟，奈尔加大主教脸色突变。 只听见年轻教士接着说道：“是的，主教大人。索伦裁判长，他……他现在正在教堂的大厅里等您……他受了很重的伤，半边身子血肉模糊，脸也毁容了。恐怕现在，只有由您来施展圣光术，才能把他救活了……” “我们下去吧，”奈尔加主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带我去见他。” ………… 几分钟后，亚克·奈尔加主教来到了圣索菲亚教堂的大厅。 只见一个浑身焦黑的人背对着他，软绵绵地蜷缩在女神像前供人下跪的板凳上。尽管他流出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但溃烂化脓的伤口却显得触目惊心，散发着腥臭味。 奈尔加主教眉头微蹙，努力克制着自己伸手捂住鼻子的冲动。 然后他转过身，对在场的教士们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记得把门关上！” “遵命，主教大人。”在场众人应声道。 很快，宽阔的教堂大厅里便只剩下了奈尔加主教和受伤的索伦裁判长两人。 风声，雨声，雷声，都被隔在了厚重的大门之外。 门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一个粗重而断断续续，一个轻微而急急促促，反而衬托得这间大厅更显寂静。 奈尔加主教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北境审判所发生了什么？”他问道，声音平静而和蔼，透露出关切的情绪，“怎么把你搞成了这副模样？” “主……主教大人，”索伦无力地说道，似乎有些不敢抬头看奈尔加的表情，“北……北境审判所……炸了……” “你坐直，歇一会儿，认真说。” 说这话时，奈尔加的脸上仍然挂着亲和的微笑，不过并没有任何打算伸手扶他的迹象。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施展了神术，用圣光暂时缓解了索伦身上的疼痛。 直到这时候，索伦终于能够用双手杵着地面，艰难地挺胸抬头。 “发生了什么？”奈尔加又问了一遍。 “主教大人，”索伦深深吸了一口气，汇报道，“北境审判所被黑暗神殿的异端攻陷了。他们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引爆了北境审判所的地基，然后劫走了地牢里所有的犯人。我试图阻止他们，但似乎因为他们信仰的邪神起死回生的缘故，他们的战斗力远胜往昔。 “我被他们用蕴含了黑暗之神神眷力量的武器刺伤，没有及时逃脱即将爆炸的堡垒，才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若非北境的传送阵还在，恐怕我根本没法活着来见您。” “黑暗神殿的异端们居然变得这么强？”奈尔加皱着眉头问道，“你没有骗我吧？” “我以我的生命和信仰发誓，我句句属实。”索伦指着光明女神的雕像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的周身泛起了淡淡的乳白色光晕——那正是誓言生效的表现。 “索伦啊，我记得你当年前往北境审判所任职的时候，曾经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要誓死守卫女神的审判所，绝对不让任何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怎么今天就让他们得逞了呢？” 奈尔加虽然心头疑虑，但仍然语气平和，似乎并无责怪之意。 “他们不愧是诡计之神的信徒，”看到奈尔加主教这样的态度，索伦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们比我想象中更强大，更狡猾，也更懂得隐忍。 “主教大人，你我都被他们蒙骗了！我们一直在他们精心策划的诡计里，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哦？此话怎讲？” “我万万没有想到，黑暗神殿的圣女精通易容术。刚一入狱，她就和狱卒吉姆调换身份，逃避了刑讯。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用尽手段审讯的对象，不是伊莎贝拉，而是吉姆，是我们自己人！” “真的？” “真的！” “她居然能在圣光阵下施展易容术？你没有开玩笑吧？” “没错。” “那索伦，这就是你的失职了。”奈尔加主教淡淡道。 “这确实是我的罪过，”索伦低下头道，“还望主教大人宽大处罚。” “咱们先不急着说处罚的事情，先说说其他的。光是一个会易容的圣女，显然不足以像你说的的那样，炸掉一整座北境审判所。” “黑暗神殿的手段确实不止于此。除了圣女之外，前守护骑士‘狂斧’埃里尔的入狱，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奈尔加稍稍提高了音量，以掩饰自己内心紧张的情绪。 “在他们成功逃离牢狱之后，我在关押埃里尔的牢房中发现了一种神秘力量留下的痕迹。那种力量没有属性，不是神力，也不是魔法。 “主教大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北境审判所的爆炸，很可能和这种力量有关。而埃里尔，便是携带这种力量的媒介。就像苍耳依靠动物来传播种子一样，当他被关进牢房后，就把这种力量带进来了。 “我怀疑……圣光阵被黑暗神殿的人搞出了漏洞，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黑暗神殿的人？他们居然就在你眼皮底下搞出这种事情？” “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他们藏得太隐蔽，我没有发现。” “那内鬼是谁？你知道吗？” “我……我还没有发现。” 听到这话，奈尔加主教沉默了。 他紧紧握着拳头，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这条线索，目前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任何人发现了这种没有属性的神秘力量吗？” “没有。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你发誓？” “我发誓。” “那就好。”奈尔加主教的脸色变得很阴沉。 看到他这样的神色，索伦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开始变得紧张了。 “主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奈尔加主教揉了揉太阳穴，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能向光明女神发誓，在我做出决断之前，不把这件事情透露给任何人吗？” “当然可以。我以我的生命和荣誉发誓。” “很好。” 听到他的回答，奈尔加突然暂停的心跳又恢复了跳动。 如果索伦说的话句句属实，那么北境审判所发生爆炸，奈尔加自己要承担起最大的责任。 首先，把埃里尔关押进北境审判所，就是奈尔加的命令；而且，在把埃里尔关进去之前，他居然没有按照光明教会的规定，彻底封锁住犯人身上的力量——包括那种没有属性的神秘力量。光是凭借这一点，教皇就足以对他治罪。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事实上，早在几个月前，当肯特郡领主威廉·约克伯爵一口气给光明教会捐赠了五万金镑的时候，就有人向奈尔加主教提议说，希望把这笔钱用来加固审判所的“圣光阵”。 北境审判所的“圣光阵”，其实已经有近百年历史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自然会不断消耗磨损，出现漏洞，需要不断加固维护。 而且，目前的“圣光阵”能够抑制的，主要是黑暗之神神力和魔法两种力量。 对于其他属性的力量，其效果就会弱上很多，甚至近乎于无。 “主教大人，我觉得有必要尽快弥补圣光阵这一缺陷，”当初，提议的教士如是说道，“现在布雷登王国的位面战争如火如荼，其他位面上同样有异端存在；而且他们所拥有的，绝不仅仅只是神力和魔法两种力量，还会有血脉力量、精神力量……等等其他属性的力量。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他们借着这个漏洞成功越狱。” 当时听到这话后，奈尔加主教嘴上连连答应，心头却不以为然。 毕竟在他看来，其他位面的力量层次远不如布雷登王国所在的位面，那些异端也同样不足为惧，根本不值得为了他们，专门花钱去加固“圣光阵”。 于是，依靠身为布雷登教区大主教的权限，奈尔加主教做了假的账目，声称自己已经把这笔钱完全花在了刀刃上。 可实际上，他却暗暗用这五万金镑，打造了一顶华丽的三重冠冕，将其送到教皇领，作为礼物讨教皇的欢心。 虽然大主教这个职务在光明教会内称得上是位高权重，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但奈尔加却还想更进一步。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这一件礼物，在上一次护教骑士团全军覆没的时候，教皇很可能不会给他改过自新、将功折罪的机会，而会选择直接治罪。 奈尔加一直觉得自己的算盘打得不错。 可现在—— 如果索伦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告诉众人，北境审判所的爆炸是被一种无属性力量引发的，那么圣光阵的漏洞就会被人发现，奈尔加主教当初挪用款项、伪造账目的行为也会被人发现。 这样一来，北境审判所的陷落，他将担负起最大的责任。 等到那时候，他受到的惩罚，就绝不仅仅是撤职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奈尔加摇了摇头，伸手擦去了自己脖子上的冷汗。 然后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平气和地对索伦说： “你真的是唯一的知情人？” “是的。” “真是辛苦你了。”奈尔加淡淡道。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泛起了淡淡的乳白色的神术光芒。 索伦以为他要给自己疗伤，于是努力把身子坐得更直，把毁容的脸凑了过去。 但是，那一缕看上去温暖和煦的乳白色光芒，却忽然化作了尖锐的利刃，轻轻地切断了他的喉咙。 索伦瞪大眼睛，显然不敢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奈尔加大主教，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因为气管被切断，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怀着满腔疑问，离开人世。 “抱歉，”奈尔加轻声说道，“你是一个忠诚的下属。我也希望你能活着，替我做更多的事情。 “只可惜，你离我的秘密实在太近了。” 说到这里，奈尔加便收回了神术，任由索伦软绵绵地瘫倒在女神像面前，鲜血流了一地。 随后，奈尔加从座位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这时候，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教士忽然上前报告：“主教大人，教皇领的使者来了！” “带他来见我！” “是！” 教皇派来的使者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皮肤白皙，衣着干净，浑身上下透露出高贵圣洁的气质。 尽管他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士，但站在奈尔加主教面前，他却根本没有行礼。 毕竟此时此刻，他是教皇的代言人，代表着教皇的权威。 “主教大人，我叫克拉克·安德里克，”只听见教皇领的使者淡淡说道，“对于护教骑士团的覆灭，以及北境审判所的陷落，教皇冕下希望您能给一个解释。” “解释？” “是的。” “哈哈哈，”听到这话，奈尔加主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年轻的使者先生，你知道吗？我们光明教会中居然藏着一个黑暗神殿的内鬼！如果不是我今天发现了他身上有问题，他迟早要给我们教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内鬼？谁？” “当然是他，我曾经无比信任的下属，北境审判所的裁判长，索伦·亚兰德！”奈尔加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指了指女神像下索伦的尸体，“如果你当初在场，应该记得，他曾经和我一起站在教皇冕下面前，一脸虔诚地发誓，要永远地忠于女神，绝不背叛。可我万万没想到，当他离开我身边，去了北境审判所后，就悄无声息地变成了黑暗神殿的人。” “真的？”?使者克拉克对他这番话将信将疑，“他可是对着光明女神发过誓的人。以女神的伟力，如果他违背誓言，会立即魂飞魄散。”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以为他会誓死尽忠于女神，尽忠于教会，”奈尔加主教露出了一副落寞而无奈的表情，“或许正因如此，我才没有更早地发现他身上的问题。” “你有证据吗？”教皇领使者克拉克问。 “黑暗神殿的圣女在他那里待了两年，可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 “主教大人，这只是您的怀疑。关于这件事情，我需要确凿的证据。” “好吧，”奈尔加主教点了点头，“那我就把证据回放给你看吧。” 说罢，他便轻轻抬手，空中顿时闪过乳白色的神术光芒，紧接着出现了一副清晰的画面。 那正是索伦·亚兰德临死前的样子。 随后，教皇领的使者听到了光幕上的一组对话，眉头越皱越紧。 “黑暗神殿的圣女精通易容术……她和狱卒吉姆调换身份……从而逃避了刑讯。” “圣光阵被……搞出了漏洞。” “‘狂斧’埃里尔的入狱……是提前安排好的……” “你……一直在他们精心策划的诡计里，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你真的是唯一的知情人？” “……是的。” “……” 这时候，奈尔加挥了挥手，光幕顿时消失不见。 “这些都是我刚才从他嘴里逼问出来的事情，”奈尔加淡淡道，言语中透出愤怒的情绪，“你瞧瞧，除了黑暗神殿的内鬼之外，还有谁可能成为这诡计唯一的‘知情人’？不仅破坏了圣光阵，还用狱卒和圣女替换身份——这种事情，除了内鬼之外，还有什么人做的出来？ “唉，我当初竟然这么信任他，把北境审判所交给他来看管。没想到……他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我的。 “说不定，当初护教骑士团的行动机密，也是他透露出去的呢！ “还有……或许那位邪教徒信仰的邪神真的起死回生了。不然，索伦·亚兰德那混蛋怎么又能破除圣光阵，又能破除在女神像立下的誓言？黑暗神殿那群异端们……又怎能炸毁坚不可摧的北境审判所？”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一边说着，一边在教堂大厅里踱来踱去。 他的神色焦虑而气急败坏，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因为属下背叛了自己而气急败坏的上司。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着克拉克懊恼地说道： “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态了。实话实说，这么久没有发现他是内鬼，我也有责任。因为我太过于在意以往的情分，不愿意怀疑……也不敢相信是他。这是我的错，我绝不否认。如果教皇冕下要因此处罚我，我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他双膝一软，便双眼泛着泪光，扑通一声跪在了教皇领使者克拉克的面前。 克拉克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让到了一边。 “主教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呢？快站起来吧，教皇冕下可没说要惩罚您。” 但奈尔加仍然跪在地上，眼眶也开始泛红了。 “可我对不住女神，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起来吧，主教大人。这不是您的错。就连教皇冕下，恐怕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索伦·亚兰德当初是在教皇面前发过誓的。” “可是……” “如果您真的想要弥补过错的话，不如多为女神、为教皇冕下做一些事情，来将功折罪，”克拉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您还记得你之前寄给了教皇冕下一封信吗？” “关于启明星的？” “没错。我这次来到布雷登王国，除了调查北境审判所的陷落外，还要替教皇冕下交给您一个新的任务。” “什么任务？”奈尔加问道，“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会拼尽全力，在所不辞。” 只听见教皇领使者淡淡说道： “把那个叫做霍华德的魔法师招揽入光明教会。不惜一切代价。” ………… ps：感谢掌门千酬雪的20000打赏！两章加更先欠着，会尽快补的。另外感谢梦云空琉月的500打赏，书友20190603181844431的100打赏！ 第一章 重逢 晨光熹微之际，烈火终于渐渐熄灭，露出了里面残破的废墟。 冰原上的风一如既往寒冷而刺骨，但却在不知不觉间掺杂了血液的腥臭味和脂肪燃烧的焦糊味。 若非亲眼目睹整个变化的过程，黑暗神殿的大祭司德尔菲简直不敢相信，就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前，那些黑乎乎的、冒着烟的石头，竟然是一座雄伟壮观、号称“坚不可摧”的堡垒。 “神威不可测啊……” 德尔菲手捧神谕之镜，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眼眶还微微有些湿润。 实话实说，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有些似曾相识。 在他年幼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过光明教会骑兵闯入一座黑暗神殿。那些骑兵们都穿着亮闪闪的重甲，在晨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无比炫目，晃得德尔菲眼花缭乱。 这场面看上去神圣而庄严，但却是德尔菲记忆里最可怕的噩梦。 马蹄声，刀剑声，喊杀声，交错在一起，无比嘈杂，无比刺耳。 随后，则是一把明亮而炽热的火，从地表一窜而起，像一只贪婪的猛兽一样，饥不择食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事物—— 它叼起黑暗之神的神像，狠狠咀嚼了几下，将其咬成焦黑的碎渣； 它狠狠啃下神殿的穹顶，一口吞咽而下； 就连那些身穿黑衣的信徒们，都成了它用来塞牙缝的食物。 包括德尔菲的父母在内。 在吃之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还陪他一起坐在神殿的石阶上，给他讲述《黑暗圣典》中的故事。 在此之后，德尔菲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只看到一片狼籍，还有地上焦黑的枯骨。 那是熊熊烈火飨宴之后留下的残汤剩饭。 德尔菲以前是个爱哭闹的孩子。 他常常哭着，闹着，用眼泪倾诉委屈，用哭声央求父母的陪伴。 可自从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哭过。 毕竟就算他哭，也没有人会听。 就这样，一夜之间，男孩成了男人，成了不会哭、不会耍赖、只会把委屈默默憋在心底的男人。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他的老师遇害、守护骑士埃里尔失踪、圣女伊莎贝拉被捕等等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这些委屈便越攒越多，最终成了如烈火一般势不可挡的仇恨。 正因如此，当今天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在燃烧之际，他心头的仇恨也在燃烧。 沉默无声地燃烧。 可是，当火焰熄灭、北境审判所坍塌之际，他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感，反倒有些空落落的。 于是他明白，就算是光明教会的所有教堂全部坍塌，都不可能让逝去的人重新回到人间了。 他这些年的一切隐忍与坚持，与其说是为了仇恨，不如说是为了责任，以及信仰。 不知不觉之间，他再一次想起了早些时候在神谕之镜上看到的那句话： “我的使者已经降临在这个位面。他想尽快与你们见上一面。” “使者……”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自从他第一次看见“使者”这个词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波澜起伏，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按照《黑暗圣典》上的记载，“使者”是秉承黑暗之神意志之人，是被神钦定的救主，是带领神殿重现昔日辉煌的领袖。 当黑暗神殿处在绝望的谷底之际，“使者”便会降临人间，用他神秘莫测的手段和深不可测的智慧，战胜那些貌似不可战胜的敌人。 没有人能猜得到“使者”的心思。 但凡是黑暗神殿的信徒都明白，只要无条件遵从“使者大人”的一切命令，那么任何敌人都不足为惧。 在过去的艰难岁月里，德尔菲曾经无数次期待过“使者”的降临。 当他父母葬身火海的时候，他希望“使者”能突然出现，轻轻抬一抬手指，就把那群气势汹汹的光明教会骑士团烧成灰烬； 当他的老师死在亚克·奈尔加手中的时候，他希望“使者”能突然出现，让那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葬身地狱，灵魂遭受烈火灼烤，永世不得安宁； 当圣女伊莎贝拉在战斗中被刺中数刀、鲜血直流的时候，他希望“使者”能突然出现，代替他冲到战场中央，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但是，不论他多少次跪在神坛前虔诚地祈祷，“使者”都没有出现。 这让他不禁怀疑，《黑暗圣典》中所记载的一切关于“使者”的言行和事迹，只不过是先辈们虚无缥缈的幻想罢了，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 直到今天—— 当“使者”这个词出现在神谕之镜上的时候，德尔菲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大祭司，你觉得‘使者大人’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空灵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德尔菲回过头，看到年轻的圣女伊莎贝拉正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走来。 在晨光的照耀下，她银色的宛如瀑布般的长发倒映着璀璨光华，在风中轻轻飘着，使她看上去仿佛冰雪上的精灵。 德尔菲稍稍失神了片刻。 作为黑暗神殿的大祭司，肩负着把神殿延续下去的责任，德尔菲没有子女，也没有机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子女。 正因如此，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一直把伊莎贝拉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对待。 两年前，当伊莎贝拉在那场激烈的战斗中身受重伤的时候，德尔菲三天三夜茶饭不思，忧思忡忡，整天就在黑暗神殿里焦躁地踱来踱去，恨不得立即拎起武器，冲进光明教会的营地里，把那些杀害伊莎贝拉的凶手一个个千刀万剐。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伊莎贝拉竟然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不仅避开了光明教会的刑讯手段，而且还以狱卒的身份，打探了不少光明教会内部的情报。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两人重逢的时候，德尔菲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同时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那头柔顺光亮的银发揉得无比凌乱。 “大祭司，我已经长大了，能不能不要摸我脑袋？”伊莎贝拉微微嘟嘴，埋怨地说道，不过并没有躲开。 ………… ps：抱歉有点卡文，这章晚了一点。 ps2:本文是爽文，绝对不会出现反目、背叛这种狗血虐主剧情，大家尽管放心。 <sript>;</sript> 第二章 岁月是把杀猪刀（第二更求订阅！） 不过，相比伊莎贝拉，更让大祭司德尔菲感到惊讶的，却是埃里尔。 德尔菲必须得承认，自己刚一见到埃里尔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这个胖子是谁，还以为是伊莎贝拉从牢狱里顺手救出来的某个不知名囚犯。 那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和蔼而不失庄严的微笑，用欢迎新信徒的口吻对埃里尔说道：“欢迎皈依黑暗神殿。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侍奉在吾主神坛下的同僚了。” 不过他脑子里想的却是：“这家伙有两个我加起来那么胖，估计连武器都挥不动，而且肯定很能吃……唉，如果不是因为吾主需要信仰，否则我才不会让这种混吃等死的家伙来拖我们黑暗神殿的后腿呢！” 然而，那胖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德尔菲大吃一惊： “德尔菲，你记不得我了吗？我是埃里尔啊！” “什么？” 德尔菲惊讶得说不出话。 在他的记忆里，黑暗神殿守护骑士埃里尔一直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美的青年，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裸着上半身，到处炫耀自己的八块腹肌。 可是……为何多年不见，他居然就变成一个起码有两百多磅重的胖子了？ 就像是一个突然被充足了气的气球一样，不仅曾经的八块腹肌变成了摇摇晃晃的啤酒肚，而且五官都被脸上的肥肉挤压得扭曲了。 “大祭司，真的是我！” 埃里尔的声音听上去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直到伊莎贝拉告诉德尔菲，这个胖子真的是埃里尔之后，德尔菲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唉，埃里尔呀，”德尔菲在胖子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在你失踪的这几年里，我们都把你当成为了信仰英勇献身的英雄烈士了。 “尤其是那些年轻人，像雷·芬特他们几个，都把你视作偶像，把你的画像做成护身符，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只要任何人用言语侮辱了你，他们都会直接冲上去拼命。 “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一直以来敬仰崇拜的偶像，竟然成了一个酗酒的胖子，你说他们会不会突然世界观崩塌？” “那……那就先别告诉他们我的真实身份，”埃里尔匆匆说道，脸上的肥肉也在跟着微微颤动，“等我减肥成功了，你再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听到这话，德尔菲呵呵一笑：“你这话……还是留着去跟伊莎贝拉的曾孙子说吧！” 看他此时幸灾乐祸的表情，显然和往常那个威严端庄的神殿大祭司判若两人。 埃里尔冷冷哼了一声，显然是被戳中了痛点。 “德尔菲，别以为你自己没有变，”埃里尔以报复的口吻说道，“你以前……皮肤比女孩子还白，长得比大部分女孩子还俊俏。当年那场冬至祭神庆典上的歌剧表演里，你可是反串了美人鱼公主的角色，惹得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儿争先恐后来给你献花——” “——你别瞎编，根本没有这回事儿——” “那是因为那群混蛋都被我撵走了，”埃里尔得意洋洋地叉起腰，显然很乐于看到德尔菲脸上的窘态，“可你现在呢？呵呵，又黑又糙，简直就是个粗糙老男人。如果不是伊莎贝拉指给我看，我都差点儿认不出你来了。” “对于男人来说，粗糙一点挺好的，”德尔菲淡淡道，“况且，至少我身材没变。” 说到这里，他以为埃里尔会像年轻气盛时那样，继续想方设法跟他斗嘴，一直斗到他因不耐烦而认输为止。 可出乎意料地，埃里尔却没有再反驳他的话。 只见这胖子眼眶泛红，突然给了德尔菲一个大大的熊抱，勒得德尔菲喘不过气。 “德尔菲，这些年你……你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胖子的嗓音微微颤抖，“你瞧瞧，你脸上都有这么多皱纹了，鬓角也白了，简直比你的真实年龄还老十岁…… “抱歉，德尔菲，这些年，我一直都在逃避现实，没能帮的上忙……” 说到这里，埃里尔再也憋不住了，忽然放开了德尔菲，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死去活来，仿佛往日被酒精麻痹的情绪，都成了决堤的洪水，尽数倾泻而出。 “我真是个懦夫！”哭着哭着，他还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神色中尽是自责。 “别哭了，胖熊，”德尔菲淡淡说道，“其实……实话实说吧，今天知道你还活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同时他心想，伊莎贝拉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给人取绰号，“胖熊”这名字配在埃里尔的身上，简直太贴切了。 埃里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但他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似乎仍然没有原谅自己。 看到埃里尔这模样，德尔菲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纽扣，走到埃里尔身边，把这枚冰凉的纽扣塞进了对方的手中。 “你还记得这玩意儿吗？”德尔菲问道。 埃里尔摇了摇头。 “这是你当年最后一次战斗的时候，掉落在战场上的东西。我打扫战场的时候，正好捡到了，”德尔菲接着说道，“当时我以为你死了，就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只为了提醒自己，要为老师，要为死去的同伴们，要为你……报仇雪恨。” 埃里尔接过纽扣，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德尔菲关注着他表情的变化，同时继续道：“现在，既然你回来了，这东西就还给你吧。你自己的仇，你自己报。剩下的仇，我们一起来报。” “可是……德尔菲，我胖了，战斗力比不上当年了，甚至连斧头都被光明教会抢走了，”埃里尔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现在……恐怕只能拖你后腿吧！” “怕什么？减肥不就行了！” “可是……我现在起码是原来的两倍胖。你不是说，等我减肥成功，伊莎贝拉都有曾孙子了吗？” “那是因为你的自制力太差了，”德尔菲呵呵一笑，“现在有我监督你，你的减肥速度起码能快上十倍。” “要不……还是算了吧？”听到这话，埃里尔打了个哆嗦，同时抬起头，露出了祈求的眼神。 “不行。” ………… ps：两更了，求推荐票和月票！ 第三章 神临（感谢乌贼大大的推荐！） 想到这里，德尔菲笑了笑，神思终于飘回了现实之中。 伊莎贝拉见他走神，便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大祭司，你觉得‘使者大人’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德尔菲不假思索回答道：“神威不可妄测。” 伊莎贝拉轻笑一声，道：“我听埃里尔说，他叫艾伦·约克，是肯特郡领主的次子，法师塔今年招收的天才学员，是本位面前所未有的‘传说’级天赋者。 “以前在牢狱里假扮狱卒的时候，我曾听人提起他的名字，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他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竟然还藏着一张不为人知的面孔。我想，如果光明教会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恐怕会被气疯吧！” 德尔菲并没有理会她开的玩笑：“使者大人的身份，那是属于神灵的秘密，可不是我们能够妄自议论的。你要明白，一切尽在吾主的注视之下，我们这些信徒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信仰与服从。” 伊莎贝拉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因为他开不起玩笑的表现感到有些遗憾。 德尔菲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感谢吾神，让你安然无恙。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道。 因为体验过深入骨髓的仇恨，感受过寝食难安的忧虑，经历过心如死灰的绝望，所以德尔菲比黑暗神殿任何人都要更加敬重神明。 然而就在这时，德尔菲怀里的神谕之镜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只见这镜子仿佛失去了重量一样，从他手中悠悠地飘了起来，飘到半空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还未等旁边两人反应过来，它便加快了速度，朝着废墟的另一边飘去。 德尔菲和伊莎贝拉默默看了对方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儿？”伊莎贝拉眉毛微蹙。 “或许是使者大人在召唤我们吧！”德尔菲猜测道，心跳也不自禁地开始加速。 于是，在神谕之镜的带领下，两人穿梭废墟之间，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经过烈火的灼烤，北境审判所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断垣残壁，以及满地的破碎的砖石瓦砾。 在砖石的缝隙之中，偶尔可以瞥见几簇摇曳的火苗。不过在极北冰原的寒风之下，看上去却极为脆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最终，神谕之镜停在了一片宽阔的空地上。 “这里曾经是北境审判所的审判大厅，”只听见伊莎贝拉轻声说道，“索伦裁判长那个老变态以前最喜欢在这里审问犯人了。” 听到她这话，德尔菲注意到，在余温未散的地面上，似乎残留着暗红色的看上去很粘稠的痕迹。 德尔菲知道，那是鲜血的痕迹。 就算熊熊烈火已经几乎把这里的一切荡涤干净，他依旧能够嗅得到积攒多年的血腥味；而在呼啸的风声里，似乎依旧夹杂着犯人们痛苦的哀嚎声。 但现在并不是感慨过去的时候。 德尔菲很快抬起头，注意到在空地的正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六芒星图案。它与晨曦、残焰交相辉映，照亮了沉寂的废墟。 “这就是神迹吗？”德尔菲虔诚地感叹道。 “我倒觉得，它看上去和空间魔法的传送阵很相像啊，”伊莎贝拉在一旁插话道，“难道传闻是对的——所有属性的力量走到终点之后，都会殊途同归？” “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老师说的。” 德尔菲没再说话。 在他的记忆里，黑暗神殿前代圣女卡米莉女士是离伟大的黑暗之神走得最近的人。她获得的神眷力量，比其他任何信徒都多，自然也可能知道更多关于神、关于力量的秘密。 几分钟后，地面上的六芒星图案消失了。 不过在同一位置上，却出现了一张宽大的圆桌。 其通体由檀木制成，雕刻着精致的镂空花纹，并装饰有金银纹路，看上去奢侈而不显俗气，与周围废墟残破衰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在圆桌的周围，围着十三把扶手椅，造型同样华丽大方。 其中一把尤为突出。 它的靠背比其他的椅子更高一些，而且通体漆成黑色，看上去更加神秘、肃穆。 在德尔菲的注视下，神谕之镜缓缓飘到圆桌正上方，然后稳稳落在了桌面上。 紧接着，神谕之镜忽然向四面八方射出了五道幽黑的光芒。 一道落在德尔菲的身上。 一道落在伊莎贝拉的身上。 还有几道，则落在废墟中间，似乎也指向了某个人。 “它似乎在叫我们过去那边呢！”伊莎贝拉开口说道。 德尔菲点了点头。 两人便一同朝着圆桌走去，各自找了一把椅子，站在旁边。 他们没敢坐下，更不敢去碰那把特殊的黑色高背椅。 “大祭司，你说剩下几个被选中的人分别是谁？”伊莎贝拉轻声问道。 德尔菲轻轻摇头：“神威不可妄测。不过……或许埃里尔那胖子会有个位置吧！” 至于这里为何会出现一张圆桌，以及周围为何会出现十三张座椅，他们没敢想，也没敢开口问。 说胖子，胖子到。 很快，在黑色光芒的照耀下，埃里尔气喘吁吁地从废墟中跑了过来，神情又是恭敬又是惶恐。 “德尔菲，使者大人有让我们做什么吗？”胖子匆匆问道。 德尔菲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神威不可妄测，”他用充满敬畏的语气说道，“但我相信，对于黑暗神殿来说，今天一定是一个具有非凡意义的日子。” 这一回埃里尔没跟他斗嘴。 他也同样找了一把椅子，默默低着头，站到一旁。 又过了几分钟，又有两个人来到圆桌旁边。 其中一人是年轻的骑士雷·芬特。他背着长剑“黑暗颂歌”，目光澄澈而坚毅。 另一人则出乎德尔菲的意料—— 竟然是伊莎贝拉早些时候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医生，有着浓浓黑眼圈的肖恩·德里克！ 直到这时候，神谕之镜终于收敛了光芒，恢复了原状。 但是剩下的位置则仍然空着。 没有人猜得到，也不敢去猜测其中的缘由。 在场五人都颇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一时间，废墟上只剩下了呼啸的寒风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地面上再次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六芒星图案。 这个图案面积比刚才那个小一些，但却更加明亮，更显威严。 一个人影出现在六芒星图案的中央—— 黑头发，蓝眼睛，五官端正，容貌俊逸。 “见过使者大人！” 看到这样一幕，站在圆桌旁的五人纷纷单膝跪下，行礼致意。 ………… ps：感谢乌贼大大的献祭（划掉）推荐！ 作为一只卷毛狒狒，肃冬今天很激动，因为乌贼一直是肃冬非常崇拜的作者，也一直在追更他的《诡秘之主》。 大家放心，我肯定不会被奶死的。毕竟，乌鸦哥哥怎么会伤害卷毛狒狒呢？ <sript>;</sript> 第四章 圆桌会议 使者背对晨曦，朝他们迎面走来，黑色短发随风飞扬。 尽管他的面孔藏在阴影之中，有些看不太清，但是埃里尔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锐利而无情，仿佛淡漠了世间的一切。 看到这样的一幕，埃里尔根本无法把他与之前那个在坎布里奇小镇上对月独酌的少年联系起来。 “或许这才是使者大人真正的面目，”埃里尔默默心想，“以前我所见到的，都不过是使者大人用来欺骗敌人的伪装罢了。” 只见使者轻轻抬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不必多礼。” 话音落罢，埃里尔便感觉到，伴随着使者大人这个轻描淡写的动作，自己体内的神眷力量就全部脱离了他的控制，完完全全地被使者大人所接管，就仿佛使者大人才是它真正的主人一样。 他甚至怀疑，只需使者大人一个念头，这些力量便会背叛他，甚至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但此时此刻，这些神眷力量却变得驯服而柔和。 它们化作了一双无形的手，把埃里尔和周围的同伴们从地上扶了起来，引领着他们在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随后，使者大人也来到了圆桌旁边，坐在了那把特殊的黑色高背椅上。 他双手置膝，嘴角噙笑，正视前方。 残破衰败的废墟，随风摇曳的火苗，浩瀚长空，万顷雪原，都落在他的瞳眸中，成了渺小的倒影。 埃里尔没敢再与他对视。 他只是默默环顾四周，观察着同伴们的反应—— 大祭司德尔菲一如既往很淡定。似乎因为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的缘故，他的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激动或是惊讶，只有纯粹的虔诚与敬畏。 “这么多年了，德尔菲这家伙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像个死木头一样，”埃里尔在心头默默评价道，“果然在他心里，除了伟大的神明之外，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相比之下，年轻的骑士雷·芬特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尽管他努力尝试去克制着自己，但惊讶、激动、喜悦的心情仍然不可避免地、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他的脸上，显然对于使者大人在圆桌旁给他专门留了一个座椅而感到自豪。 正因如此，当使者大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更是努力端正坐姿、挺直胸膛，似乎想要引起使者大人的关注，从而得到重用。 至于有着浓浓黑眼圈的医生肖恩·德里克，除了该有的敬畏外，脸上还透露出茫然、震惊的神色，仿佛根本想不到，自己作为一个刚刚从牢狱中被救出来的逃犯，才加入黑暗神殿不到一天，甚至还没来得及提升神眷力量，怎就成了能够和使者大人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的亲信了。 不过，最让埃里尔感到惊讶的，却是圣女伊莎贝拉的表现。 在她的脸上，埃里尔不仅仅看到了一个信徒对于神明使者该有的敬重，还在她那灵动的眸子中，窥见了一丝属于花季少女的好奇心。 也只有她一个人，敢在使者大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不低头，不回避，只是微笑回敬。 但使者大人显然不会拘泥于这些细节。 他坐在高背椅上，沉思片刻，淡淡开口道：“当伟大的黑暗之神派遣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替他传播教义的时候，他曾经希望我带上一张讲经台。 “神说，当我站在高台上的时候，众生都将心怀敬畏，对我的话洗耳恭听。 “但是，我谢绝了。 “于是我只带上了这张圆桌，便来到了这里，找到了你们。 “因为我相信，神座之下，众生平等。 “而圆桌，恰好代表着自由、平等与尊重。”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在寒风凛冽的雪原上，却格外清晰。 埃里尔静静听着。 在他看来，使者大人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 尤其是那句曾经出现在《黑暗圣典》上的“神座之下，众生平等”，更让埃里尔深深地感受到了神明的威严—— 在高高在上的神明的眼里，人与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是微不足道的；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乞丐流民，都像是蜉蝣一般，渺小、短暂、转瞬即逝。 “所以，我来到这里，不仅仅是遵从于吾主的旨意，也是希望能够听到你们的声音。毕竟，神殿的复兴，不仅是吾主的想法，是我的职责，也是你们每个人的使命，”使者大人继续陈述，随后转过头，望向圆桌一侧的大祭司，“德尔菲？” “我在。”大祭司德尔菲抬起头，恭敬地答应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黑暗神殿今后应该何去何从？” “当然是吾神的剑锋指向何处，使者大人命令我们归向何处，我们就前往何处。” “说具体一点。” 说话时，使者微微提高了音调，似乎对于这种空话套话很不满意。 “使者大人，请您原谅，”德尔菲颇具歉意地说道，“虽然在吾主的眷顾下，我们成功地炸毁了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救出了伊莎贝拉和埃里尔，但……但是，我们总体上的力量，仍然比光明教会要弱得多，信徒的数量甚至比不上……比不上光明教会的零头。 “这些都是我的罪过。我没能在过去的战乱年代，替黑暗神殿保留更多的有生力量。 “我想，在此之后，我应该会继续带领我的同伴们，藏身在极北冰原的神殿里，保存力量，提升实力。等到我们的实力足以和光明教会正面对抗的时候，再从冰原中走出来，为吾主夺回本应属于他的信仰，也为死去的同伴……报仇雪恨。” 说完话后，德尔菲便注视着使者大人脸上的表情，等待着对方的评价，神色略有些紧张。 只见使者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觉得，光是偏居一隅，就能让我们黑暗神殿真正走向复兴？” ………… 使者把他的门徒聚在圆桌旁，给予他们能力权柄。 又差遣他们宣扬神的道，把福音降于世人。 ————《黑暗圣典·新篇》 <sript>;</sript> 第五章 远走高飞 <!--go-->“你觉得，偏居一隅，真能让我们黑暗神殿走向复兴？” 听到这话，大祭司德尔菲便知道，使者大人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于是他谦卑地低下头，说道：“还请使者大人指教。” “你们应该知道，吾主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使者淡然一笑，“但在这个位面，它却早已所剩无几。” “难道……吾主需要更多的信仰？”德尔菲沉吟片刻，迟疑地问道。同时他在心里默默感叹，使者大人不愧是使者大人，考虑问题确实比他更全面。 众所周知，光明教会已经完完全全地占据了这个位面上的每一个国家、每一寸领土。每个婴儿在出生的时候，都会被送到光明教会的教堂受洗礼，就此成为光明教会的信徒。而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又会不断地被教士们用《光明教典》洗脑，使得在他们心中，把光明女神视为至高无上的神明，把黑暗之神当做凶残嗜血的邪神。 或许黑暗神殿可以轻而易举地炸毁光明教会的审判所，但是要改变人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这绝不是偏居一隅就能解决的问题。 使者微笑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神祇如船，信徒如水，一荣俱荣。” 德尔菲若有所思。 同时他心里暗暗感叹，使者大人不愧是使者大人，每一番话竟然都能说得那么饱含深意。 随后使者大人又接着说道：“有时候，后退一步，或许便是海阔天空。” “后退一步……”德尔菲默默在心头念了一遍，感到有些疑惑，便开口道，“可是，使者大人，现在在这个位面上，只剩下极北冰原上这一座黑暗神殿了。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我有说过我们必须待在这座位面上吗？”使者身子微微向后一靠，语气神秘地反问道，“数百年前，吾主的威名可是响彻万千位面的。” 使者大人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可落在德尔菲的心头，却仿佛五雷轰顶。 《黑暗圣典》中确确实实记载过，很多很多年前，黑暗之神的信仰在万千位面间传播，几乎每一个已知的位面上，都有黑暗之神留下的信仰烙印。 这一直是每一个黑暗之神信徒深感自豪的事情。 可是，在德尔菲出生的时候，黑暗神殿已经变得衰败了。别说是在万千位面间威名赫赫，就算仅仅只是在布雷登这个位面，就已经显露颓势、举步维艰。 因此，这段话听上去，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可今天，使者大人这番话，明显是在暗示，他们可以重新走出这个位面，去其他未被光明教会占领的位面发展新的信仰。 这让德尔菲深感惊讶。 “使者大人……难道您有一座，或者更多新位面的坐标？”就在这时候，伊莎贝拉好奇而又恭敬地开口问道。 使者并没有责怪她的突然插话，而是缓缓点了点头，回答道：“伟大的神明在派遣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指给了我前进的方向——那是一座新的位面，从未被光明教会染指。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是吾主潜在的信徒。” “可是，我们要如何前往那座新的位面？”伊莎贝拉接着问道，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使者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可据我所知，横跨位面的传送阵需要大量珍惜材料，造价极为昂贵。以我们黑暗神殿目前的物资储备……真的很难实现跨位面的传送。” 听到她的这番话，德尔菲同样深感忧虑。他非常担心，使者大人好不容易给黑暗神殿带来了新的希望，又因为财力物力的原因，不得不被迫放弃。 他实在不想体会希望被生生掐灭后的绝望心情。 不过，使者大人依旧面色不改，淡然自若地说道：“不必担心。你们需要的传送阵，我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 德尔菲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告诉自己，使者大人是承载神明意志的人，自然能轻而易举地做到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但你们也应该知道，”只听见使者接着说道，“在这边建好的传送门，都只能单程传送。这意味着，当你们抵达新的位面后，需要在那边占领一处据点，重新测算位面坐标，并建立一座对应的新的传送门，才能实现两座位面之间的来回往返。 “一座新的位面，有着新的国度，新的居民，新的种族，新的空间属性，以及不同的力量上限。 “那里可能人烟稀少，也可能繁荣昌盛；可能有魔法师的存在，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超自然力量。 “一切都是未知，需要你们去探索。 “你们有可能遇到未知的危险。 “更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花费数年却依旧无法搭建新的位面传送门，自此流落异界，终身不得回归。 “你们是否愿意倾尽全力，去接受这样的挑战？” 使者的声音听上去很平淡，但却让德尔菲冰封的血液不知不觉间变得炽烫起来。 在他看来，一座新的位面虽然可能充满危险，但它意味着新的希望，意味着黑暗神殿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相比这个被光明教会占领的、死气沉沉的位面，德尔菲其实更期待未知的挑战。 在场众人，甚至包括新来的医生肖恩·德里克在内，眼睛都变得格外明亮，似乎都迫不及待地说出那句热血沸腾的“我们愿意”。 唯一的特例是伊莎贝拉。 只见她眉毛微蹙，有些不解地问道：“使者大人，请容我再问一句。您在话中只提到了‘你们’，并没有说‘我们’。这是否代表着，您并不会和我们一起前往新的位面？” ……………… 神说，我的信徒所受的困苦，我看见了。我遣我的使者，下来救他们脱离敌人的手，离开那地，去新的美好宽阔之地。 信徒要向使者吟咏颂歌，因他指点明路的恩德。 ——《黑暗圣典·新篇》 ………… ps：最近准备实习转正，快忙得头发掉光了qaq这几天欠着的章节周末补。另外感谢我常威谁都不服的500打赏！<!--over--> 第六章 后续安排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使者，显然非常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德尔菲同样如此。 作为黑暗神殿大祭司，他在最艰难的这些岁月里，一直肩负着为黑暗神殿掌舵的重担。为了延续神殿的火种，他常常得在信息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做出一个又一个极为艰难的、不知是对是错的决定。 这副重担他已经扛了大半辈子，他不介意、也很乐意继续扛下去。 但是，相比做一个日日夜夜殚精竭虑的掌舵人，他更愿意做使者大人的马前卒，使者大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如果使者大人能够陪同他们一起去新位面的话，他觉得自己会更轻松、更有底气一些。 “确实，”他看见使者大人轻轻点头，淡然说道，“我确实不会，或者说，暂时不会和你们一同前去新位面。 “因为在这个位面上，还有一些后续事情需要我来处理。” 听到这话，德尔菲有些失落。不过当然，他没敢把这种失落的情绪表现出来。 之后则是短暂的沉默。 或许是因为很快就要远离家园的缘故，圆桌周围的气氛格外肃穆，甚至在凛冽的寒风下，显得有些悲凉。 “我想知道你们每个人的能力是什么，”最终，还是使者再一次开口提问，打破了圆桌上的沉寂，“在做接下来的战略部署之前，我希望能够透彻了解敌我双方的情况。” 每一位黑暗神殿的信徒，在获得黑暗之神的神眷力量之后，大部分都会在日后的使用中，渐渐衍生出一项或是多项独属于自己的特殊能力。像伊莎贝拉变换容貌的幻术，就是这样的能力。 光明教会的教士们也同样如此。只是他们获取力量的来源变成了光明女神而已。 德尔菲环顾四周，然后率先回答道：“我的能力叫‘灵魂湮灭’，可以将一个人的灵魂从根源上抹除。除此之外，作为黑暗神殿的大祭司，我的神眷力量相对比较浓郁，在吾主需要的时候，可以代他传达意志。” “下一个。” 埃里尔挠了挠脑袋，开口道：“使者大人，我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如果真要我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力气比别人大一点，算吗？” “算。下一个。” 年轻的战士雷·芬特挺起胸膛，郑重其事地说道：“尊敬的使者大人，我的能力是‘幻影潜行’，可以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隐藏身形，极难被其他人发现。除此之外，伟大的黑暗之神还赐给了我一把长剑，叫做‘黑暗颂歌’，它附着了‘恐惧’、‘乏力’和‘衰老’三种负面效果，能够对敌人造成超乎想象的伤害。” 说到“黑暗颂歌”的时候，雷的神色极为自豪，就像是一个在学校里获得老师表扬的小学生，回家后又在父母面前炫耀一样。 听到他的回答，使者大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看来吾主对你很青睐啊。有了这把剑，以后可要好好为吾主尽忠。” “誓死效忠吾主，效忠神殿大人。”雷站起身，慷慨激昂地宣誓道。 “坐下吧，年轻人，”使者淡淡道，“可千万别做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雷·芬特连连点头称是。 随后，使者的目光落在了新加入的医生肖恩·德里克身上。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使者大人，”肖恩有些紧张地说道，“除了救死扶伤之外，我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但是只要是使者大人您的命令，哪怕是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辞。” “能力啊……”使者微微一笑，“只要你愿意虔诚地侍奉吾主，你很快就会有了。但你要明白，神眷力量既是恩赐，也是枷锁。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你的信仰，神眷力量将会成为致命的毒药。” “使者大人请放心，”肖恩站起身来，向使者躬身道，“既然我已经决定皈依黑暗神殿，那么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不会反悔。” 使者轻轻摆手，示意他坐下，似乎对于这个新人的表现很满意。 最后，使者的望向了圣女伊莎贝拉。 “使者大人，我的能力是‘黑暗幻术’，是从我的老师卡米莉女士那里一脉相承而来的，”只见伊莎贝拉站起身来，屈膝行礼道，“它的作用是改变容貌——可以改变我自己的，也可以改变其他人的。当然，它的作用范围是有限的，一次性最多可以用在两个人的身上。” 听到伊莎贝拉的描述之后，德尔菲不禁笑着摇摇头，想起了北境审判所里面那个和伊莎贝拉替换了身份的叫做吉姆的狱卒——想必这些年来，他一定代替伊莎贝拉遭受了很多非人的折磨吧！ 不过德尔菲一点也不同情他。毕竟，谁叫他对伊莎贝拉怀有非分的念头呢？遭到那样的惩罚，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在圣女伊莎贝拉介绍完自己的能力后，使者大人便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的右手指尖轻敲椅子扶手，在冷风呼啸中发出清脆的“哒哒”响声。 德尔菲等人耐心等着他做决定。 不过使者也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 “这样吧，”使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语气听上去也比刚才更严肃了一些，“接下来，我给你们一周的时间，收拾行装，与这个位面做告别。 “一周后，我来这里找你们。 “我可能会在你们当中挑选一个到两个，留在这个位面上替我做一些事情。 “剩下的人，我会开启位面通道，把你们和其余信徒一起送到新的位面，为吾主发展新的信徒。” “谨遵使者大人安排。”众人起身行礼道。 对于这样的安排，他们有些惊讶，甚至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介于《黑暗圣典》中的教诲，他们都没敢把心中的疑惑表现出来。 “吾主会庇护你们的，”使者大人微笑道，“那么，一周后再见。” 话音落罢，闪闪发光的四芒星再一次出现在地面上。 不论是使者身影，还是造型华丽的圆桌和扶手椅，都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很快便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原地。 德尔菲揉了揉眼睛，神色有些恍惚。 “你们说，使者大人会把谁留下来？”沉默片刻后，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别的不知道，”听到他的话，埃里尔不假思索地回答，“反正肯定不可能是我。” ………… ps：抱歉今天赶项目加班，这章晚了一点。感谢舵主凡人弥的10000打赏，会尽快加更的。另外感谢半粒烟的1000打赏，书友20170813132543014的500打赏，nenght的100打赏！ ps2：待会儿还有一章，剩下的尽量明天补。 第七章 告别 使者留给了信徒们七天的时间，来与这个位面做最后的告别。 虽然这座位面给了他们太多不愉快的记忆，但是在即将离开之际，他们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对这座并不温暖的家园充满了眷恋。 “我想回趟家。” 在使者大人离开后，雷·芬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对大祭司德尔菲如是请求道。 “家？” 刚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德尔菲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指代的是什么。 毕竟黑暗神殿的信徒们常年流离失所，朝不虑夕，只有“营地”，没有“家”。 不过，当他注意到雷的表情后，他很快便意识到，所谓的“家”，指的就是冰原深处那座黑暗神殿。 雷·芬特作为孤儿，从小就在神殿长大。 他在那里住了二十余年。如今即将远走他乡，他自然想回去看看。 “我也想回去看看，”德尔菲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我们离得太远，一周的时间肯定来不及。” 雷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从黑暗神殿赶到北境审判所，就用了十余天的时间。一周的时间别说往返，就连单程都不一定回得去。 “我的父母在那里，”雷轻声说道，“如果我不去给他们报个信，就一走了之，他们一定会担心我的。” 德尔菲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的父母，此刻长眠在黑暗神殿背后的墓园里，两座积灰的墓碑下面。 而在这两座墓碑旁边的不远处，则是德尔菲的老师、黑暗神殿前代大祭司的坟墓。 这三座墓碑，还有附近的数十座墓碑，尽管出生日期各不相同，但都刻着同一个死亡日期。 如今即将要离去，他甚至来不及回去看一眼。 更来不及为他们复仇。 “埃里尔，我曾经无数次发过誓，要亲自杀了亚克·奈尔加，替我的老师报仇，”日出的时候，当胖子来到了他身边的时候，德尔菲终于忍不住向他倾诉道，“可现在……在我有生之年，恐怕都做不到了。 “埃里尔，你跟我说，你蹉跎了数十年的光阴，当了数十年的废物，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成。 “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听到他的倾诉，胖子埃里尔没心没肺地呵呵一笑：“那我们要不组个废物联盟？一个胖熊，一个死木头，还挺搭配的。” “你才是死木头，”德尔菲条件反射似地斗嘴道，“还有，你终于承认自己是胖熊了？” “瞧瞧，你笑了。”埃里尔忽然指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露出一副阴谋得逞般的坏笑。 德尔菲立即收敛了笑容。 埃里尔摇了摇头，显然对他这种斗气的行为感到不满。 “德尔菲啊，遗憾这东西，你有，我也有，”只听见胖子别过头，自顾自地说道，“我暂时租借了邻居的毛驴，到现在都还没有还；我的斧头和《黑暗圣典》还在亚克·奈尔加那里，到现在都还没能拿回来；我的杂货店留着没人看管；我这身肥肉也还没有减掉……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 “德尔菲，你或许不能理解。当敌人们气势汹汹，在我周围围成一圈，我拿着斧头，对着空气瞎砍，却根本伤不到敌人。 “那个时候，使者大人就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很平静，甚至还透露出一丝同情。 “你说……那个时候，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了？” “你不是傻子。”德尔菲淡淡道。 “我知道你不会把我当傻子，可使者大人呢？”说到这里，埃里尔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和你不一样。他并不知道我年轻时的事迹。或许……或许自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把我当成一个蠢货了。 “唉……其实我……我真的很担心，在我离开这个位面后，万……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就再也没有机会为……为自己正名了。” 埃里尔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慷慨激昂的情绪。 德尔菲叹了口气，没再尝试安慰他。 有些事情，德尔菲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 ………… 使者离开后的第一天，信徒们面朝北方黑暗神殿的方向，跪在地上，亲吻着面前的泥土，对他们信仰的神灵致以崇高的敬意，默默祈求他的庇护。 第二天，他们把北境审判所的残砖碎瓦堆积起来，当做是远在天边的坟墓，用以祭拜逝去的先人。 第三天，他们拿出了两倍于平日的干粮，在灿烂星光下大饱口福，算是迟来的庆功宴。 第四天，第五天，他们都在收拾行装，准备轻装上阵。沉重的雪橇，多余的包袱，都被他们抛在原地，一切从简。 第六天，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废墟的附近踱来踱去，想要把这个位面最后的风光牢牢记在脑海中。 第七天，在太阳初升的时候，使者大人出现了。 在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因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彻底可能改变在场众人的命运。 “他会留下谁？”这是所有人心头最好奇的事情。 使者的目光分别在埃里尔和德尔菲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两人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至于旁边的雷·芬特，更是踮起脚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满了“选我”、“选我”、“选我”。 但最终，使者的目光却落在了伊莎贝拉的身上。 年轻的圣女穿着黑色长裙，站在清晨的阳光下，金灿灿的光芒洒落在她身上，给她银色及腰的长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在她的胸前，别着一朵枯萎的白蔷薇。 那死气沉沉的模样，与她朝气蓬勃的外表格格不入。 使者大人微微一笑，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取下那朵枯萎的白蔷薇。 黑色雾气涌现在他的手中，缠绕在枯萎蔷薇的周围，变成了黑色的龙卷风。 待其散去之际，残破的花瓣，衰败的枝叶，尽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盛开的白蔷薇。 “伊莎贝拉小姐，我需要你留在这里，帮我一个忙。”使者淡淡道，同时把鲜花重新别到了伊莎贝拉的胸前。 伊莎贝拉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德尔菲，见大祭司点了点头，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好。” 听到她的回答后，使者点了点头，然后望向其他人道：“在这个位面上，你们是否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们完成？” 众人面面相觑。 尽管每个人心头都有很多遗憾，可是当使者大人真正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却都觉得难以开口。 对于这样的情形，使者似乎早有预料。 他首先走到埃里尔面前，淡淡一笑道：“你借的毛驴，我已经派人替你还给你的邻居玛丽大婶了；你的杂货店，在你离开之后，也会有人替你照看；至于你的斧头……那终究是外物，不是么？” 埃里尔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使者接着说道：“埃里尔，临别之际，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话。但你要明白，真正的英雄，绝不是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1） “嗯。”埃里尔微微仰起头，以防止眼眶里的泪珠子落出来。 紧接着，使者来到了雷·芬特，以及众多信徒的面前。 “你们放心。你们先人的坟墓，我会照看。他们的灵魂，也将在吾主的神国安息。 “你们要记住，你们的家园曾经在后面，现在则在前面。” 听到这话，众人情绪波澜起伏，但话到嘴边，却发现说不出口。 最后，使者来到了大祭司德尔菲的面前。 “我会杀了亚克·奈尔加的。”使者平静说道。 听到这话，大祭司愣了片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然后竟不由自主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我替老师谢谢您。”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剩下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起来吧，”使者淡淡道，“我杀他，可不仅仅是为了你的老师。” 德尔菲站起身来，连连称是。 使者轻叹一声，转过身。 此时他站在众人面前，面向黑暗，背对太阳。 他的身影并不壮实，甚至有些消瘦，但落在信徒们的眼里，却是强大与希望的象征。 “抬头吧。”他轻声道。 众人应声抬起头来。 只见一颗金色的六芒星，从地平线缓缓浮起来，耀眼的金光迅速扩散，很快形成了一片光的海洋。 在六芒星的中央，是一个由光组成的漩涡，背后藏着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是信徒们有生之年看到的最为光辉璀璨的一次日出。 也是他们在这个位面上看到的最后一次日出。 ………… （1）罗曼·罗兰。 ps：这章情绪一直感觉不到位，所以重写了三遍，终于通宵写完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感谢henther的1000打赏！ 第八章 邀请函 “你在认真看吗？” 艾伦一边说着，一边拎起棋盘上的黑色卒子，朝前挪了一步。 “象棋是分析的艺术。你需要寻找的，不是一步绝妙的棋，而是一个完整的计划。” 霍华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然后继续盯着棋盘，冥思苦想。 霍华德并不精于棋艺。 在他来到法师塔之前，他的整个青春都耗在学习上了。他知道，以他贫寒的出身，只有努力学习书本知识，才能改变他的命运。 所有娱乐活动，包括下棋在内，对他来说都太过于奢侈——不仅仅是金钱上的奢侈，更是时间上的奢侈。 也只有在进入法师塔后，他才终于从那种搏命般的学习中稍稍缓过神来，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 而最近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艾伦总是心血来潮，喜欢拖着他下象棋。 霍华德拗不过他，便一次又一次答应下来，勉强接受对方的“菜鸟培养计划”。 “完整的计划……”他默默在心里念道。 他的手指在“主教”和“骑士”上空反复移动了几次，最终拿起“主教”，让它沿着黑色格子一路斜行，跨过重重障碍，来到棋盘中央。 艾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同时接着说道： “在一个完整的计划中，或许有一半的计算是多余的。但是，在你的对手真正下定决心之前，你永远无法知道多余的究竟是哪一半。” 话音落罢，艾伦的黑色“骑士”也同样冲出重围，干脆利落地吃掉了霍华德的“主教”。 霍华德懊恼之余，心头又深感震惊。 因为他很快意识到，如果他刚才出的棋子是“骑士”，也会落入艾伦的陷阱之中。 “而且，在棋盘上，你永远不要低估每一个‘兵’的作用，”艾伦低下头，又一次把黑色的“兵”朝前挪了一步，使它抵达了对面的边界线，“当它深入到敌人后方的时候，它将成为新的‘城堡’、‘骑士’、‘主教’，甚至是‘王后’。 “这叫做‘兵升变’。” 望着艾伦手中那枚蜕变成“王后”的黑色的“兵”，霍华德懊恼地摇了摇头，深深后悔于自己刚才一门心思向着进攻，竟忘了顾及自己的后方防御。 就这样，此时此刻，霍华德的白色“国王”和艾伦这枚黑色“王后”，便处在了同一条直线上，再无缓冲之地。 “当然，你还有一次扭转局势、拯救自己的机会，”艾伦嘴角微扬，耐心地指点他道，“你可以让你的‘城堡’越过‘国王’，与之交换位置，从而拦在它的前面，肩负起救驾的责任。 “这叫做‘王车易位’。” 霍华德思忖片刻，觉得很有道理，便点头照做。 瞬间，白色“国王”便藏到了众多白色棋子后方，被层层保护了起来。 他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 然而就在这时候，艾伦却忽然笑出了声，露出了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表情。 “霍华德，不得不说，你真是太好骗了，”只见艾伦轻轻摇了摇头，“或许你忘了我刚才告诉你的话——一个完整的计划，总有一半是多余的。唯有如此，才能在对手变化莫测的策略面前，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拎起了刚才黑色“骑士”，指了指霍华德的国王，笑着说道： “将军。” 霍华德自嘲一笑，无奈地叹了口气。 “艾伦，你这么好棋术，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被默林斯老师虐出来的，”艾伦坦然回答道，“自从我跟他学预言术之后，他根本没有教我魔法，就是整天跟我下棋。而且，他可不像我这么心慈手软。他下棋从来不留手，只会把我朝死里虐。” 霍华德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要不，你以后也别留手吧？” “你确定？” “发挥你的全力，把我朝死里虐吧，”霍华德耸了耸肩，“这是对对手的尊重。 “当然，我也会全力以赴。” 艾伦认真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仍然有一丝犹疑。 “你确定？” “确定。” 然而，还未等两人开始继续进行下一盘棋，房间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霍华德站起身，走去开门。 然后他看见干杂活的魔法学徒菲利普站在门外。 “您是一级魔法师霍华德先生吗？” “正是在下。”霍华德回答。 “这是一封从光明教会圣索菲亚大教堂寄来的信。寄件人是亚克·奈尔加大主教。他要求我亲自把这封信交到您的手上。” 霍华德接过信，看见信封上有一个红色的邮戳，上面印着光明教会的十字星纹章。 这让霍华德感到有些疑惑。 毕竟他来到法师塔还没多久，尚未适应身份的转变。 在他的潜意识里，奈尔加大主教是光明教会在布雷登教区的掌舵人，是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怎会专门惦记着像他这样卑微的小人物呢？ “亚克·奈尔加主教？他会专门寄信给我？” “当然会，”魔法学徒菲利普的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自从您把启明星选为命运主星那一天起，您的名字就已经在光明教会变得广为人知了。” 听到这话，霍华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待到菲利普离开之后，霍华德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开始阅读其中的内容。 “艾伦，这是一封来自奈尔加大主教的邀请函，”霍华德感到有些头疼，“他再一次邀请我加入光明教会。 “他说，如果我愿意加入的话，他可以给我比法师塔更好的待遇。除此之外，还能让我直接跳过普通教士这个等级，成为一名协助他管理圣索菲亚大教堂事务的神甫。” “这条件确实不错，”艾伦仍然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头也不回地问道，“那你怎么看呢？” 霍华德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还是更喜欢法师塔的氛围。” “就猜你会这么说，”艾伦笑了笑，“法师塔里找不到女朋友的单身男性虽然有很多，但并没有任何条例直接禁止他们结婚生子。 “光明教会可就不一样了。一旦你下定决心成为一名教士，就一辈子都注定是一条单身汉了。” 听到这开玩笑的话，霍华德摇了摇头。 实话实说，结婚这种事情，他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他只是眷恋着法师塔的氛围罢了。 在这里，每一天都能学到新的知识，他感到非常快乐。 ………… ps：感谢我常威谁都不服的1500打赏！感谢nenght的500打赏！ 第九章 偶遇 “霍华德，说起邀请函，我也收到了一封，”艾伦接着说道，“好吧，准确来讲，其实我早就收到它了，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它的存在。” “谁给你的？”霍华德有些好奇。 艾伦没有立即回答。 在霍华德的注视下，他摘下胸前那枚银蓝二色的、象征星辰大海的“位面开拓者”勋章，将其翻到背面，然后从它的缝隙中抽出了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片。 霍华德凑近一看，只见纸片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周日晚上八点，河畔酒吧。” “谁给你的？”霍华德眉头微皱，问道。 艾伦笑着回答道：“当然徽章是谁给的，纸片就是谁给的。” “女王陛下？” 霍华德感到有些惊讶。在他的认知中，玛格丽特女王作为国家元首，自然是高高在上、万人服从的——想要见谁，直接传令让谁进宫不就行了？何必用这种隐蔽的方式传递消息？ “想不到吧，”艾伦把纸片塞进衣兜里，替霍华德解答了心中的疑问，“你要明白，现在的王室，可不是几百年前的王室了。他们前有内阁，后有教会，可能活得还不如我们这些普通的魔法师自在。” 霍华德沉默不语。 他把他的整个青春都用来勤恳学习，只为了像家人期待那样，进入布雷登王国的上流社会，让周围人都过得更好一些。 但他显然没有想到，在上流社会那金光闪闪的外壳下，竟隐藏着复杂凶险的暗流，而且竟然与艾伦、与自己离得这么近。 “当然，你别担心，”似乎是注意到霍华德脸上的表情变化，艾伦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乖乖学魔法就好。有我在，可轮不到你操心这些事情。” 霍华德无奈摇了摇头，然后转移了话题： “艾伦，你这个周末有什么安排？” “这个周末……”艾伦停顿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实话实说，自从我开始跟默林斯老师学习预言术起，我就已经没有周末了。”? “加油。”霍华德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呢？” “艾伦，我正想跟你说，”霍华德回答道，“这个周末，我想请个假回家一趟，去看看我的家人。自从我把上个月的津贴寄回家后，我母亲便打算从纺织厂辞职，同时还提起了搬家的事情。她说，她想去城市的上风口租一套带阳台和盥洗室的公寓。” “恭喜！”艾伦笑着祝贺道，“我想，出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儿子，你母亲一定会感到很骄傲吧！ “只是，你现在才把消息告诉我，我都来不及准备什么礼物了。” “礼物就不必了，”霍华德坚决说道，“我可不想再欠你几顿饭了。” 艾伦笑而不语。 ………… 就这样，当天傍晚时分，霍华德便按照计划，来到了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的火车站。 此时恰逢夕阳西下。 血红色的太阳挂在天边，染红了薄纱般的云彩，也染红了蒸汽火车喷吐的浓烟。 霍华德站在售票亭前，迟疑了片刻。 当售票员询问他“你要买一等座，二等座还是三等车厢”的时候，他差一点儿就习惯性地买了三等票。 不过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艾伦曾经说过的话——“作为一个魔法师，你得有魔法师的体面，可千万不要再为了几个先令亏待自己”。 于是他想了想，决定买一张二等座的票。 二等座虽然没有一等座那样豪华舒适，但相比连座位都没有的三等车厢，至少可以让他好好休养精神。 这让他不得不无奈地承认，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待在法师塔，吃得好，睡得好，还在观念上潜移默化地受到艾伦的影响，都变得没以前能吃苦了。 以前他可以一声不吭地在三等车厢站上一整天。 可现在，只要想到三等车厢那种摩肩接踵的拥挤环境，想到弥漫在车厢里的食物便当气味儿和汗臭味儿，霍华德便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 在车站等候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后，霍华德便拎着轻便的行李箱，登上了火车。 二等座不同于一等座，没有隔音的包厢。 正因如此，前面小孩的哭声，后边夫妻的吵架声，列车员检票的吆喝声，再加上蒸汽火车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在霍华德耳边萦绕不散。 但霍华德面色平静如初。 他打开行李箱，取出从艾伦那里借来的《法术建模》，便开始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把周围烦杂的噪音隔绝在脑海之外。 时间飞快流逝。 血色残阳收敛了明艳的光辉，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下。与此同时，铁轨两侧的煤油灯渐渐亮起，像坠落地面的星辰一般，闪烁着暖黄色的光晕。 霍华德的视野也变得昏暗起来。 他不得不念诵“照明术”的咒语，才能看清书本上的字迹。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抱歉打扰一下。想问问你的对面有人吗？” 说话的是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 他年纪不大，眉目清秀，穿着白衬衫和灰马甲，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蔷薇花，给他增添了一分文静儒雅的气质。 “没人，你放心坐吧！”霍华德礼貌答道。 红发年轻人笑了笑，便径直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坐到哪一站？”他问。 “亚历山大港，”霍华德回答，“你呢？” “真巧，我也一样，”红发年轻人拿出一张车票，在霍华德面前晃了晃，脸上露出一丝俏皮的微笑，“我们正好同路呢！” “确实，好巧啊！”霍华德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答道。 他一向不善言辞——既不会寻找话题，也不会与人搭话，尤其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更是常常无所适从。 正因如此，艾伦常常评价他“以你这种性格，一辈子注孤身”。 所幸红发年轻人是个健谈的人，很快便结束了这尴尬的冷场。 “你刚才的样子好专注。是在看什么书？能推荐我一下吗？” “《法术建模》。” “《法术建模》……你是魔法师？” “一级魔法师。不值一提。” “你可别太谦虚了，”红发年轻人笑道，“在布雷登王国，魔法学徒寥寥无几，正式魔法师更是万中无一。你要知道，我最崇拜的人，也不过是一名一级魔法师。” “你也是艾伦·约克的粉丝？”霍华德有些惊讶地问道。“粉丝”这个词，还是艾伦教他的。 “粉丝……应该算是吧，”红发年轻人思索片刻，回答道，“听你语气，似乎认识他？” “我是他室友。”霍华德回答。 ………… ps：感谢_愣神、泡e沫v之e夏、书友160627211526410的100打赏！ 第十章 家 亚历山大港距离首都不远，是布雷登王国最大的海军基地与造船基地。它隔着狭窄的落日海峡，与费朗王国遥遥相对。 它始建于两百多年前，曾经在布雷登王国和费朗王国长达百年的征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在魔动蒸汽机发明之后，布雷登王国的第一艘蒸汽铁甲舰也是在这里诞生的。 时至今日，亚历山大港已经成了一座拥有修理厂、船坞、供应站、码头等设施的功能健全的军事海港。 而霍华德的家，就在距离亚历山大港十余里的一座名叫“科恩镇”的小城镇里。 待到火车抵达亚历山大港火车站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午夜。 一片寂静。 在夜幕的笼罩下，这座军事港口愈发显得戒备森严。 铁轨两边煤油灯的灯光透过淡淡的雾霭，洒落在坐在霍华德对面的红发年轻人的身上，也把他胸前的白色蔷薇花染成了暖黄色。 “看来我们要说再见了，”火车停稳的时候，红发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不得不说，和你聊天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霍华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事实上，刚才聊天的所有话题都是对方找的。 “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联系吗？”他问。 “你在探亲之后，还会回法师塔吧？”红发青年问道。 “当然。”霍华德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以后有机会，我就写信寄到法师塔吧，”红发年轻人俏皮一笑，“你可别忘了查收哦！” “没问题，”霍华德回应道，然后犹豫片刻，反问说，“那么……你也可以告诉我一下你家的地址吗？如果一直都是你给我写信，我会不好意思的。” “家啊……”听到他的话，红发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微笑，“我是一个流浪在外的游子，早就没有家了。” 说话时，红发年轻人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从他的脸上，霍华德依旧窥见了难以掩饰的忧伤。 “抱歉，”霍华德诚恳地说道，“我不该提起这些伤心事儿。” “没关系，”听到他的话，红发青年洒脱一笑，脸上的忧虑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家，就没有羁绊；没有羁绊，才可以肆无忌惮，不是么？” 霍华德不再说话。 两人在火车站的煤油灯下说了“再见”，便分道扬镳了。 随后，霍华德来到马路边，挥了挥手，叫来了一辆公共马车。 “先生，您要去哪儿？”车夫探出脑袋问道。 “科恩镇。” “现在时间已经过午夜十二点了，去科恩镇得加钱。” “加多少？” “六便士。” 霍华德想了想，觉得相比自己现在的收入，六便士不算多，便点了点头。 “成交。” 车夫喜笑颜开。此时看霍华德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肥羊。 “唉，我的消费观念果然被艾伦影响了啊……”坐在车上的时候，霍华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 尽管现在时间已晚，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霍华德却毫无睡意。 自从他以优异成绩考上坎布里奇大学后，他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回家了。 正因如此，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在他汇过去那笔钱后，母亲有没有买下那条她梦寐以求的围巾，弟弟有没有凑齐读书需要的教材，妹妹能否穿上一条崭新的裙子，而不必总是穿姐姐们的满是补丁的旧裙子…… 霍华德毕竟还是少年人。 每当他想到自家的家境在自己的努力下渐渐得到改善的时候，他就会格外心情愉快，开始期待母亲的夸奖，弟弟妹妹们脸上崇拜的表情，以及邻居们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羡慕。 比方说，当母亲写信告诉他“邻居费德曼大叔夸你有出息”之类的话的时候，霍华德虽然脸上不露声色，心情却是喜滋滋的。 当然，随着霍华德远离家乡去求学，他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和家人们在眼界上、观念上、价值取向上的差异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偶尔也会因此产生一些矛盾。 比方说，当艾伦成为《布雷登晨报》增刊封面人物而名扬全国的时候，母亲就写信问霍华德：“你认识这个艾伦·约克吗？” 霍华德回信说：“当然认识。他是我室友。” 母亲写信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听说过，约克家族可是整个布雷登王国最有钱的家族之一，鸢尾花银行也是他家开的。霍华德，既然你们离得那么近，那一定要和他交好关系，千万别闹矛盾。这样一来，如果以后我们家经济上遇到困难，才方便找他帮忙。” 当初，当霍华德看到母亲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其实有些不太愉快。 霍华德一直认为，他和艾伦的关系，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那种功利性的描述，简直是对两人友情的侮辱。 只可惜，写信的人是他的母亲，霍华德也无从指责，只能默默把这种不悦藏在心里。 但是即便如此，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是难以磨灭的。 当马车翻过一座小山丘后，一座在黑夜中朦胧可见的小镇便出现在了霍华德的视野里。 霍华德从车窗探出脑袋，看见了天上稀疏的繁星，也看到了小城镇中零星的灯火，二者交相辉映，亦真亦幻。 而在更远的地方，几座烟囱拔地而起，朝着星空喷吐烟雾。 虽然霍华德已经离家一年多了，可他依旧能清晰地记得这幅画面的每一个细节。 “我回来了……”他轻声自言自语。 还未等马车靠近小镇，他便让车夫提前停车，并依旧按照约定多付了六便士。 随后，他便沿着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马路，踩着满地如水般的月光，听着树丛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蝉鸣声，朝着灯火稀稀落落的小城镇走去。 他觉得自己需要酝酿一下，待会儿要跟家人说些什么，向他们问些什么，当他们问起自己的现状的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地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就在他走进小城镇的时候，他的脸色骤变。 一声刺耳的孩童哭喊声从不远处钻进了他的耳朵。 “哇——” 第十一章 隐情 听到这声音，霍华德心头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大半夜的，竟然有小孩子还没有睡。 他停下脚步，很快便分辨出，这声音是从邻居费德曼夫妇家的屋子那里传来的。 费德曼夫妇生了八个孩子。 最大的二十来岁，最小的只有五六岁。 由于费德曼一家和霍华德一家私交不错，关系比亲戚还要亲密，所以霍华德便打算先顺路去费德曼家看一眼。 “如果又是费德曼大叔喝醉酒后打自家孩子出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霍华德默默在心头自言自语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还未等霍华德反应过来，便听到那哭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团黑色的影子撞进了他的怀里，使霍华德不得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把他整个人扑倒在地。 “你——” 霍华德显然被这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 他低头一看，发现这黑影竟然是费德曼大叔家五岁的小儿子尤里安——这小子抬起头，不断地抽泣着，在橘黄色煤油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泪珠子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儿。 “你……你是霍华德？” 或许是因为霍华德此番回家、并没有提前通知家人和邻居的缘故，五岁的尤里安·费德曼脸上也同样一脸震惊地看着霍华德，显然没有料到他的突然出现。 “是我，”霍华德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亲切地说道，“你爸爸又喝醉酒打你了？怎哭得这么伤心？” 仿佛是霍华德这和蔼可亲的话语卸下了小男孩的心防。听到这话，年幼的尤里安忽然抱住了霍华德的衣袖，一边继续“哇哇”大哭，一边抓着霍华德的袖子擦眼泪。 转眼之间，霍华德身上穿着的双排扣长外衣的衣袖就被泪水彻底浸透，变得湿漉漉的。 “好了，尤里安乖，别哭，”霍华德拍了拍男孩的脊背，继续温和地安慰他道，“有什么委屈的事情，告诉哥哥就好，别藏着掖着。就算是你爸爸打你，我也会替你打回来。” 尤里安的哭声暂停了片刻，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不定。 “怎么了？不相信我吗？”霍华德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以关切的眼神望着年幼的男孩尤里安，“别担心，小家伙。你的霍华德哥哥现在是魔法师。就算你那个喝醉酒的老爸叫来十个帮手，我一只手也打得赢。” 听到他这话，五岁男孩尤里安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但他的脸色依旧一片惨白，睫毛微微颤抖，一双手紧紧抓着霍华德的胳膊，险些把霍华德掐得生疼。 “霍华德，我爸爸……我妈妈……他们不要我了……”男孩呜咽着说道。 霍华德目光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一句玩笑话，但尤里安脸上痛苦的表情却做不了假——他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睛，似乎丧失了一切生气，透露出仿佛被世界抛弃般的绝望。 “深呼吸一口气，尤里安，”他用稍显严肃的口吻，“哭是没有用的。告诉我，你家里究竟发生了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你难过成这个样子。” 直到这时候，男孩尤里安才稍稍冷静下来，开始磕磕碰碰地向霍华德诉说他的委屈。 当男孩把事情重复描述了三遍之后，霍华德终于从他语无伦次的话语中，理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天晚上，尤里安这小子躺在地铺上睡不着，便悄悄爬起来，怀着恶作剧的心态，偷偷摸摸地溜到卧室门外，偷听父母的谈话。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父母两人竟然在背着他商量，要把他送到外地的孤儿院。 “我们养不起他了，”这是一向极其疼爱他的母亲亲口说出的话，“除了他之外，我们还有七个孩子要养。” “早知如此，我们何必生这么多孩子。”他的父亲嘟囔道。 “混蛋，还不是因为你想生，”母亲忿忿说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会沦落到这种连面包都吃不起的地步。” “那么……要送就送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这个儿子。”他父亲冷冷说道。 “……” 就这样，尤里安·费德曼蹲在门缝旁边，听完了父母这组对话。 “所以说，尤里安，你父母嫌弃你是多余的，想把你送走？”霍华德眉头微皱，望着男孩问道。 男孩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霍华德站起身，“不管他们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出于什么，我们至少得向他们问个明白。” “嗯。”尤里安擦干了眼泪，跟在霍华德身后，朝着自家屋子走去。 ………… 费德曼一家住在一间狭窄破旧的铁皮屋里。 这间屋子面积不过十余平方米，高度只比霍华德的身高略高一些，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二手、三手的家具，弥漫着阴潮的霉味。 对于这间屋子，霍华德的熟悉程度仅次于自己家。 因为两家私交一向不错，所以在霍华德的心里，一直把粗犷豪爽的费德曼夫妇当作亲叔叔亲婶婶来对待。 他根本想不到这对性情直率、为人质朴的夫妇竟会做出把年幼的尤里安送走这样的事情。 “咚咚咚！” 他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然后，穿着补丁长裙、身材微胖的费德曼太太很快便把门打开了。 尽管现在光线很昏暗，但是霍华德依旧看得到，费德曼太太的眼睛微微泛红。这让霍华德意识到，事情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霍华德，你怎么回来了？”在看到霍华德第一眼的时候，费德曼太太便睁大眼睛说道，“你不是在首都学魔法吗？” “费德曼太太，我刚才见到了尤里安——他刚才告诉我，你们想把他送走。”霍华德开门见山地说道。 费德曼太太愣在原地，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番话。 “你刚刚见到他了？” “这不是重点。”霍华德淡淡道。 费德曼太太沉默了片刻。 她扭过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见其没有反对，便重新看向霍华德说道： “你进来吧。这件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 “你或许不知道，明天下午，光明教会征缴教会税的队伍明天就要来我们城镇上了。” ………… ps：第二更求月票推荐票！ 第十二章 牺牲品 霍华德脸色变得稍有些阴沉，但他并没有立即说出心中的疑问。 “费德曼太太，先让我进去吧！”他说。 费德曼太太点了点头，侧身让开。霍华德便牵着脸色苍白的男孩尤里安，猫着腰走进了这间屋子之中。 这间屋子着实狭小而压抑。破旧的家具和各式各样的杂物像积木一样层层堆叠，几乎占据了屋子里每一寸空间。 当霍华德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曾经在这里爬上爬下，与同伴们捉迷藏，可谓无忧无虑。 可现在，他却很难再在这里找到落脚之处。 他随手关上房门，向费德曼太太问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教会税一向是通过王国政府的税务体系进行征缴的，怎会由光明教会自己派人来镇上征税？” 费德曼太太反问道：“霍华德，你来的时候，有注意看贴在路边的那张通告了吗？” 霍华德摇摇头：“天太黑了，看不太清。” “那是一张王国政府和教会联合发布的新通告，”费德曼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上面说，从今以后，教会税将脱离王国的税务体系，由光明教会自行征缴。” “为什么？”霍华德微微皱起眉头。 “那都是大人们的决定，我一个纺织女工怎么明白？”费德曼太太无奈地摊开双手，“你问我，我问谁？” 霍华德不再说话。 他微微眯起眼睛，开始思考王国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按照常理来讲，像以前那样，把教会税和王国税务体系合二为一，是最有效率的措施。 单独征收教会税，显然会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更容易造成错漏。 正当霍华德对此深感困惑之际，他不经意地想起了艾伦之前提起的几句话：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提出增加教会税的议案，女王陛下起初是不太赞同的，因为这势必会引起新贵和平民对王国官方的怨愤。” “女王陛下最近正在尝试削减光明教会在布雷登王国境内的影响力。她想要为自己树立起独一无二的权威。” “……” 所以说……女王陛下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希望把这份直接面对纳税人的压力、连同其中的种种矛盾，直接转嫁到光明教会自己身上？ 霍华德若有所思。 “艾伦说的对，”他暗暗心想，“现在的局势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然后他转过头，向费德曼太太问：“可是……光明教会征缴的税收，是个人经济收入的百分之十五。尤里安才五岁，又没有经济收入，怎会牵扯到他身上呢？” “竟然是这样？”费德曼太太惊讶地说道，“法令上真是这样写的？” “没错。”霍华德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费德曼太太挠了挠脑袋，“反正上一次的时候，光明教会的骑士们见一个人，就收一份税，老人也好，小孩也好，一个都没有放过。唉，他们可是侍奉女神的大人物，我们怎敢质疑呢？” “真的？”霍华德有些不太相信，“他们真做得出这种事情？” “千真万确，”费德曼太太肯定地说道，“他们骑着马，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一路嚷嚷着，似乎在急着赶路。在见到我们的时候，他们只会催着我们交税，除此之外，一句话也不多讲。 “至于我们究竟是否有经济收入，他们根本不会询问。” 霍华德不再说话。 通过费德曼太太这番话，霍华德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究竟—— 不同于王国政府，光明教会并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与专门的人员，能够用于在全国范围内征缴税收。 为了应对这个问题，亚克·奈尔加大主教不得不派遣光明教会的骑士团，让他们代替政府工作人员去全国各地征税。 显然，对于这件事情，光明教会的骑士团毫无经验，再加上人手不足，不可能亲力亲为地去调查每个家庭的人口和收入情况，便导致他们采取了这种“见人就征税“的简单粗暴的行事方式。 而多征缴的那一部分钱财，最后很可能便落入了那些骑士自己的腰包里。 不知不觉间，艾伦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再一次回响在霍华德的脑子里： “每一条看似简单的政令，背后都有沉重的代价。” 望着费德曼太太憔悴的面孔，霍华德默默叹了口气。 所谓的“教会税征缴途径的变更”，看上去似乎只是女王和大主教之间的权力博弈，但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背后，却有普通人默默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尤其是费德曼夫妇，生养了八个孩子，加起来就得交十个人的税收。这对于他们家庭来说，显然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也难怪他们会想着要把五岁的尤里安悄悄送走了。 “霍华德，你以为我真的舍得尤里安离开我身边吗？”似乎是霍华德刚才的问话刺激到了她的情绪，费德曼太太忽然又一次忍不住泪流满面，带着哭腔说道，“他可是我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替他缝衣服，替……替他洗尿布……这样哪怕养了条狗，都应该有感情了……更何况他还是我亲生的儿子……” 霍华德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尤里安抬起头，用茫然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母亲，同时双手紧紧抓着霍华德的衣摆，仿佛这样做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费德曼太太，你不需要送走你的儿子，”霍华德轻声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好，我会处理好的。” “你……你行吗？”费德曼太太用将信将疑的眼神望着他，“你可千万别逞强啊！万一你得罪了光明教会的骑士，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别担心，我现在虽然实力不济，但至少也是个魔法师，勉强算是挤进了上流社会，”霍华德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微笑，“我想……如果我去跟他们谈谈，他们应该会给我个面子吧。” 听到“魔法师”和“上流社会”两个词，费德曼太太终于破涕为笑，仿佛终于找到了信心。 “瞧瞧，我们的霍华德终于有出息了，”她由衷感慨道，“唉，真羡慕你的母亲啊……如果我家尤里安以后能有你的一半优秀，我就满意了。” “其实在法师塔，还有人比我优秀得多呢……”听到了费德曼太太的夸奖，霍华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之后，霍华德跟费德曼太太说了声“再见”，便打开房门，转身踏进深沉的夜色。 “如果艾伦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他暗暗心想。 这时候，在霍华德的脸上，再也看不到自信的笑容。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其实一点信心也没有。 第十三章 守护 离开费德曼太太家之后，霍华德并没有急着回家，反而依旧在户外踟蹰。 他的面色平静如昔，但心头却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焦虑。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写给他的邀请函依旧静静地躺在他的衣袋里。 邀请函中的每一个词，都经过精雕细琢，充斥着礼貌、热情与诚意。在读完第一遍后，就连霍华德都不得不承认，自己都隐隐有些为之心动。 可现在，当他亲眼目睹费德曼一家的困境之后，他却感觉，这封邀请函、连同那个华丽的主教印戳在内，都冷得就像冰块一样。 就这样，踏着和冰块一样冷的月光，霍华德在这座熟悉的小镇上踱来踱去。 待他走近道路尽头的残破土墙，他便转过身，沿着来的路往回走。 就在这时候，又一幕意想不到的情景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身穿深色长裙的女子，背对着他，沿着同一条路，朝着月亮的方向走去。 她微微弯着腰，似乎怀抱着什么东西。 虽然此刻光线昏暗，但霍华德依旧能够认出，这个女子叫做茱莉娅，是一个住在这座城镇上的站街女郎。 “她要去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刚才的事情，霍华德望着她的背影，心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犹豫片刻，最终出于某种不祥的预感，跟了上去。 名叫茱莉娅的站街女郎在一棵榆树下停下了脚步。 她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把铲子，然后开始在地上挖坑。 一时间，大榆树旁尘土飞扬。 在她的身边，渐渐出现了一个约一尺高的小土堆。 霍华德远远地看着，并没有靠近。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几分钟后，站街女郎茱莉娅再一次拿起小铲子，把小土堆的土重新铲回坑里。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连同她月光下的影子一起微微颤抖。 一铲，一铲，土堆消失了，土坑重新被填了起来。 她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把铲子扔到草丛中。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影子像个幽灵。 然后她转过身，继续朝着月亮所在的方向走去，最终消失在了霍华德的视线尽头。 霍华德在原地静静等了几分钟。 在某种直觉的驱使下，他缓缓走到那棵大榆树旁，轻声念诵了“法师之手”的咒语，从茂密的草丛中凭空取出了刚才茱莉娅用过的铁铲子。 他握着铲子，蹲在了刚才茱莉娅挖坑的地方，沉思了几秒，便开始在一模一样的位置，一铲一铲地挖掘泥土。 这里的泥土很松软，或许是因为茱莉娅刚刚才挖过一次的缘故。 而每当这个坑被挖深一分，霍华德心头不祥的预感就会增加一分。 终于，他看到了茱莉娅藏在土坑中的秘密—— 土坑里埋着一个满是补丁的襁褓。 襁褓中装着一个毫无生气的生物。 皮肤上有皱纹，脑袋很大，四肢纤细，眼睛大大睁着，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 一个婴儿。 一个死去的男婴。 霍华德在心里默默道。 这个婴儿身长不足两尺，显然刚刚出生不久；而他身上体温未散，显然刚刚死去不久。 而在婴儿的脖子上，还残留着一个青紫色的痕迹。 于是霍华德很快便明白，这个婴儿是被人掐死的。 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片刻。 “这是谁做的？” 霍华德心头泛起疑问。 联想到刚才站街女郎茱莉亚深夜偷偷溜出来埋婴儿尸体的反常举动，他的心中冒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难道……这是茱莉亚自己做的？她杀了这个婴儿，想要藏起尸体，掩盖证据？” 想到这里，霍华德的心头不禁泛起阵阵寒意。 在他以前的印象中，茱莉娅一直是一个善良淳朴的人。他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从婴儿的襁褓中掉落出来。 霍华德捡起纸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抱歉，孩子，税收又涨了，妈妈养不活你了。 “去寻一户好人家吧。” 霍华德盯着纸条，把这行字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随后，他的手心冒起一簇灿若星辉的火焰，把纸条焚烧成了灰烬。 “愿你来生无忧无虑，幸福安宁。”他轻声说道。 ………… 霍华德彻夜未眠。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他归家的喜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心情沉重，感到很是忧虑。 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踌躇着朝自家屋子走去。 霍华德家的屋子和费德曼一家的屋子一样，低矮狭小，格外拥挤；但自从霍华德把法师塔的津贴汇给母亲之后，母亲便花钱聘请人来，把这间屋子的门窗家具收拾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他在门外站了几分钟，然后径直推门而入。 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霍华德循着香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见自己的母亲正在窄小的厨房中准备早餐。 “母亲，让我来吧。”他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母亲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忽然出现感到有些讶异。 “你什么时候学会自己做早餐了？” “上大学的时候，”霍华德挤出一个微笑，回答道，“我的朋友都夸我做的好呢。” “你可别吹牛。” 霍华德此刻心烦意乱，便没再反驳她的话，只是默默接过她手中的餐具和食材，开始做三明治。 他手法娴熟，刀法精准。 如果把他手中的食材比作敌人的话，那么他的每一刀都贯穿了敌人的咽喉。 几分钟后，一个色香味俱全的三明治在他手中成形了。 “尝尝？”他把三明治递到母亲手中。 母亲点了点头，笑着接过三明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真香，”她夸赞道，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但你似乎有些不开心？” “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一回轮到霍华德惊讶了。 “傻小子，我养了你二十年，早就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走神。你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住我？”母亲笑呵呵地说道，“说吧，是被同学欺负了？考试没考好？还是跟人表白被拒绝了？” 霍华德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系列问题，便干脆地转移了话题： “我的弟弟妹妹们呢？” “自从你把钱汇过来后，我就把他们送去寄宿学校了。你知道的，这里的学习环境实在太糟糕了。” “那就好。”霍华德忽然松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母亲皱起眉头。 霍华德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说道：“母亲，如果接下来几天有陌生人来问关于我的消息，你一定要说‘不知道’。” “为什么？”母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抱歉。”霍华德低下头。 他想守护他的故乡。 他也希望他的亲人安然无恙。 第十四章 辅理主教 这天晚上，费德曼一家同样彻夜未眠。 费德曼大叔坐在屋外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手持烟斗，吮吸着劣质烟草焦糊的气味。 他低着头，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染上了一层泠然的光晕。 费德曼一家的屋子是用废旧铁皮搭成的，几乎没有隔音的作用。 正因如此，刚才霍华德和费德曼太太的对话的全部内容，费德曼大叔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相比他的妻子，费德曼大叔并没有那么乐观。 他知道，虽然霍华德是一个魔法师，在这座偏僻的小城镇上，算得上是大人物了，但是在布雷登王国的范围内，比魔法师更厉害的人，还有很多。 况且，就算霍华德暂时拦住了征缴税收的光明教会骑兵，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你们工厂真的决定裁员了吗？” 当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费德曼太太走出房门，来到了费德曼大叔身边。 费德曼大叔收起烟斗，点了点头。 “工厂主已经下定决心了，”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如果情况不变的话，周一的时候，他会跟包括我在内的二十多个锅炉工人签署离职协议。” “不能再跟他求求情吗？”费德曼太太的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情，“你再去求求他，告诉他，你不介意薪酬低一些，工作辛苦一点，但请他务必把你留下来。我们家有十张嘴等着吃饭。以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扛多久。” “我已经说过了，”费德曼大叔叹了口气道，“工厂主是个好心的绅士，他很同情我们遭遇，但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可他那么有钱，难道就不能……” 费德曼大叔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光明教会新增的教会税，不仅针对我们，也针对工厂主们，”他用平淡无波的口吻说道，“在税收的压力下，如果不及时裁员减产，恐怕整座工厂都会因为负债累累而倒闭了。” 听到他的话，费德曼太太低下头，咬着嘴唇，脸上几无血色。 “老头子，你说这见鬼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她的嗓音微微颤抖，“虽然霍华德说……说他愿意帮忙，但现在他知道了，我们也不可能再把尤里安或者其他的孩子送走了。可你又失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新的工作…… “老头子，你也知道，咱们一家都是光明女神虔诚的信徒，每周都会去教堂做礼拜，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可是为什么，我们依旧会受到来自女神、来自教会的惩罚，还得拖着孩子们一起受苦……” 费德曼大叔依旧静静地坐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今天夜里，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办法？” 他的妻子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从她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他感觉自己很难藏住自己真实的想法。 “一年前，布雷登王国公布了《工人权益保护法》，”费德曼大叔平静地说道，“根据这部法令，如果一个工人因为劳累或是意外事故不幸牺牲，那么他的家属可以去找王国政府，领取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老头子，”费德曼太太的脸色刷地变成了死灰色，“你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 “再过几个小时，光明教会的骑兵们就会来到这里。等到那时候，我们必须得拿出我们所有的积蓄，交给他们。” “霍华德说他愿意帮忙——” “——霍华德只拦得了一时，拦不了永远，”费德曼大叔打断了妻子的话，“更何况，我的周薪不过几便士，但那笔抚恤金足足有一百镑。如果把它存到银行的话，可供我们一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听到这番话，费德曼太太怔怔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眼睛仿佛失去了焦点。 “那么，老头子，把你用来上吊的绳子也给我一根，”她冷冰冰地说道，“你别自己一走了之，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一个人承担。” “那孩子们怎么办？”他问。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你得活下去，”费德曼大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锅炉工，早已落了一身伤病，现在又没了工作，早已是个废人了。 “玛姬，你不要感情用事，客观地看看当前的处境，好好权衡一下吧！ “如果你答应我，不仅咱家能少养一个废人，还能多出一笔充裕的资金，把几个孩子都送去学校。 “你说过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你去政府部门的时候，就说我积劳成疾，劳累过度去世。以女王陛下的慷慨，她一定会给你这笔抚恤金的。” 妻子静静听完他这番话，目光里的恍惚和质疑渐渐消失，反而变得坚忍起来。 “好。”她的声音里没有掺杂丝毫感情。 话音落罢，她便转身离开。 她一路走得很安静。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屋拐角处，费德曼大叔才听到了她低声的抽噎。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微笑。 “抱歉，玛姬，”他轻声说，“以后就辛苦你了。” 随后，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装着几颗白色的药丸。 这是他从工厂主那里要来的，据说能让一个人毫无痛苦地死去，就像是安然入梦一样。 他眯起眼睛，看了眼刚刚从东方升起的朝阳。 它挂在天边，散发着桔红色的光，就像是孩童朝气蓬勃的脸庞。 而待它移动到天顶的时候，便是光明教会骑兵到来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费德曼大叔拿起一颗药丸，将其送到嘴边，同时默念着孩子们的名字。 “尤里安，乔治，约翰，朱迪斯……” “我还没有跟他们说再见呢！” 他浑身一颤，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庸庸碌碌了一辈子，一事无成，也没能为孩子们谋得一个好出身，便觉得自己愧对家人，愧对孩子，没有理由让他们为自己这个失败的父亲流泪。 于是，他重新拿起药丸，放在了自己的嘴边。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鼻子有些微微发酸，心情无比沉重，仿佛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心头。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可他背上却渗出冷汗。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道路的尽头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于是他知道，光明教会的人来了，比预想中来得早得多。 他闭上眼睛，半张开嘴，准备吞下药丸。 “住手！”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一般，费德曼大叔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动弹不得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骑着白马的神父，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十余个光明教会骑兵。 “你们收了我们家几年的积蓄不说，难道连死都不让我死吗？” 看到这样一幕，费德曼大叔觉得，如果愤怒能够凝成火焰的话，那么这群人绝对早已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先生，您误会了，”领头的神父翻身下马，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朝他解释道，“我们并不是来收税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莱扎，是管理亚历山大港教堂的神父，奉新任辅理主教之命前来颁布新的通告。 “辅理主教大人说，因为光明教会税务征缴流程确实存在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有损女神的威严和教会的形象，所以决定暂缓一个月，等对其进行充分商议之后，再决定继续执行。” “辅理主教大人？你没骗我吧？”费德曼大叔皱紧眉头，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整个布雷登王国只有一位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根本没有什么辅理主教。” “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位年轻的辅理主教大人是新上任的，您不知道他的存在也是情理之中，”伊莱扎神父彬彬有礼地解释道，“毕竟在女神的注视下，我们怎敢撒谎？” “那这位新上任主教的意思是，我们今天不必交税了？” “是的。不仅是今天，你们这个月都不用交了。” “那下个月呢？会不会让我们交双倍的数量？” “辅理主教大人说，他会亲自去找奈尔加大主教商量这件事情，尽量说服他减免这项税务，以展现光明女神的仁慈。” “真的？”费德曼大叔仍然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辅理主教大人的金口玉言。” 费德曼大叔不再说话。 他手中的药丸早已掉落一地，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位新上任的辅理主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能力、而且愿意去违逆奈尔加大主教的决定，做这种对他自己来说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难不成他真的是女神派来人间的悲天悯人的天使？ 正当费德曼大叔疑惑不解之际，伊莱扎神父接着开口说道：“对了，辅理主教大人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给您和您的太太。” “您说。” “他说，你们不必送走任何一个孩子。这件事情交给他就好，他会处理好的。”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对于新任辅理主教的身份，费德曼大叔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时间，灼烫的泪珠子从他的眼眶里滚了出来。震惊、感激、喜悦……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使他的心弦不住颤动。 “神父，您能替我向那位辅理主教大人转告一句话吗？” “当然可以。” “请您不要吝啬对他的赞美。告诉他，他的心灵和天使一样高尚。愿女神嘉奖他的善行，庇护他一世平安。” ………… ps：第二更求票票！ 第十五章 本心 早餐之后，霍华德便离开了家，沿着来时崎岖的路，走到了那座树荫繁茂的小山丘。 当他还是个懵懂小孩的时候，他就常常偷偷溜到这里，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及费德曼一家的几个孩子一起捉迷藏。 那时候他吃得少，又瘦又小，轻得像只猴，三下两下就能爬到树上，爬得很高，把自己的整个身子藏在茂密的树冠里，让小伙伴们找也找不到。 然而此时此刻，这片树林中早已没有了昔日孩童的欢笑声。 一片寂静。 霍华德背负双手，站在道路中间。 刚才，在他一路走到这里的过程中，他的内心挣扎了无数次。愤慨，犹豫，彷徨，畏怯，百般情绪在他的脑海中交替出现，使他停停走走，脚步忽快忽慢。 他想起，艾伦曾经不止一次对他说过：“霍华德啊，有些时候，你就是太善良了，看不惯别人受苦，也见不得这世间的阴暗面。你知道吗？你这样会活得很累。 “任何事物的存在，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以你一己之力，很难改变这一切。” 霍华德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因为那一天，他俩在法师塔门口看见一个乞讨的孤儿。霍华德心怀怜悯，便给了那孤儿一张十镑的钞票——在霍华德看来，这笔钱称得上是一笔巨款，足以让他找所好学校，支付六年的学费。 可是第二天，那孤儿又一次衣衫褴褛地出现在了法师塔门外，声称自己在赌场中把那十镑全部输光了，希望霍华德再给他一笔钱，帮助他上学。 听到他这话，霍华德一脸愕然，而艾伦的脸上则露出戏谑的笑容，调侃他道：“霍华德，你以为每个穷人家的孩子都像你一样勤奋好学吗？” “为什么？”霍华德当初对此疑惑不解，“难道他不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他当然想，”艾伦意味深长地笑道，“可是他并不想努力，只想着天上掉馅饼。如果你再给他钱，只会害了他。” “那我该怎么办？”霍华德虚心地求教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了像他这样的可怜孩子？” 艾伦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答道：“你得改变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当然，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我的父亲曾经在领地上办了几所慈善学校，免费向贫民子女开放，并且提供食宿。放眼全国，这条件称得上是极为优厚了。 “可报名的人却寥寥无几。 “这让父亲很吃惊。 “究其原因，才发现那些孩子的父母们，宁可把自家孩子送去工厂里当童工赚钱，也不想让他们上学，认为那是浪费时间。” 霍华德叹了口气，同时很庆幸，自己的母亲虽然贫困，但对他上学这件事情，却极为重视，而且从小就给他灌输“要想办法进入上流社会”这样的观念。 虽然今天看来，这样的观念幼稚得有些可笑，但却是霍华德当初勤苦求学的精神支柱。 “那这样的问题，应该如何去解决呢？”霍华德继续虚心请教。 “等你成为布雷登王国的首相，或是光明教会的大主教，站在整个王国的金字塔塔尖，拥有一批指挥如臂的下属，以及一群愿意为你沾血的刽子手。等到那时候，你就可以拿起手术刀，试着为这个王国梳理脉络，根治它的病症。”艾伦微笑说道。 听到这话，霍华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遥远，恐怕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实现。 于是，从那一天起，他便如艾伦所说，尝试着“与自己和解”，让自己开心一些。 直到今天。 当他发现自己家乡的邻居们遇到的种种困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他目前所看到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在他的家乡之外，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正遭受着同样的折磨。 霍华德自嘲一笑。 他明白，正如“蒸汽之父”瓦尔德先生在法师塔招生考核上给他的那句评语一样，他是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否则，他也不会用装着光元素和暗元素的“元素魔匣”，设计出“永不熄灭的明灯”，渴望着用它去照亮千千万万买不起煤油灯的贫穷孩子。 而他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艾伦的眼界，也很难像艾伦那样时刻保持着理智。 但他不想违背本心。 于是这一刻，他选择独自一人，站在了道路的中间。 飒飒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吹乱了他栗色的碎发。 他平静地望着前方。 伴着“哒哒”的马蹄声，一队骑兵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领头的神父骑着高大的骏马，身穿白衣，手持《光明教典》，看上去气宇轩昂，活像是天国降临人间的使者。 而在他的身后，则跟着十余位披着银色铠甲的骑兵。在炽烈的阳光下，他们手头的武器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这位先生，还请你让一让，莫要拦在路中间，”当抵达霍华德面前的时候，领头的神父及时勒住坐骑，对他说道，“我叫伊莱扎，是亚历山大港教堂主持事务的神父，奉奈尔加大主教之令，负责科恩镇的税收征缴工作。 “如果这项工作因为你被耽误了，代价你可承受不起。” 霍华德抬起头，诚恳而礼貌地向他问道：“伊莱扎神父，我并不想耽搁你们，只是想问一下，你们之前对这座小镇上的有经济收入人群有过详细的调查吗？” 或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在听到霍华德的话后，伊莱扎神父脸色立即变得阴沉起来：“小子，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如果你不想被记上‘不敬神、不尊重神职人员’的罪名，还是乖乖给我让开。” “伊莱扎神父，我并没有任何不敬神的意思，”霍华德继续礼貌而固执地说道，“我只是想要一个您的承诺，希望您能够如法令所言，只对有收入人群征缴税收，而不牵扯到其他人身上。 “只要您答应，我就立即让路。” 第十六章 抉择 这时，伊莱扎神父背后的骑士们忽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神父，别听这小子的，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啊，去了科恩镇之后，我们还要去弗洛尔镇和坎特镇，根本不可能做什么见鬼的调查。” “这小混蛋就是个来捣乱的。用马鞭抽他吧。” “待会儿见到他父母，可要叫他们好好管教一下这小子，竟然敢公然跟光明教会作对。” “说不定他是邪教徒派来碍事的呢。” “……” 伊莱扎神父抬起手，身后的骑士们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绕过他，我们走。”神父吩咐道。 听到这话，霍华德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不可掩饰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只觉得自己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悄然破碎。 望着挥起马鞭的光明教会骑士们，他抬起手，轻声念了一句咒语。 “护盾术”。 这条咒语经过艾伦的改进，不仅咒语长度被大幅度缩短，而且其功能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它从保护魔法师一个人的防护罩，变成了拦在魔法师面前的一堵无形的墙壁。 在改进过的“护盾术”的作用下，光明教会的骑兵们都被这道无形的墙壁拦住了，不得继续前进。 直到这时候，伊莱扎神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敢拦路的年轻人，竟然是个魔法师。 “你竟然还是个魔法师？” “确实。”霍华德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伊莱扎神父沉默片刻，看了眼旁边骂骂咧咧的骑士们，然后对他说道：“抱歉，魔法师先生。按照奈尔加大主教的命令，我们需要在今天之内完成亚历山大港周围十座城镇的税务征缴工作，恐怕不能再在此耽搁时间了。” “我只需要您的一个承诺。”霍华德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伊莱扎神父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一个纯金制成的、闪闪发光的光明女神像挂坠。 随即，他翻身下马，施展神术，径直穿过了“护盾术”制造出来的无形屏障，来到霍华德的身边，把这个挂坠不由分说塞进了霍华德手中。 “魔法师先生，这是我们教堂的护身符，只要把它带在身上，就能受到光明女神的庇佑，”伊莱扎神父微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代表亚历山大港教堂给您的一点小心意，您就收下吧！同为光明女神忠实的信徒，咱们都不容易，可别互相为难啊。” 霍华德松开了手。 只听见“啪”地一声，纯金的光明女神像挂坠便落到了地上，然后滚到了路边的泥土之中。 如果说，霍华德刚才只是对光明教会的现状感到失望，那么此时此刻，当他看到伊莱扎神父这种公然行贿的行为，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感到心寒了。 而与此同时，伊莱扎神父也收敛了友好的笑容，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你可知道，你这是在亵渎光明女神？”他用冷冰冰的口吻对霍华德说道，“这项罪名一旦成立，就连法师塔也保不了你。” 霍华德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女神像为行贿之物，才是真正的渎神之罪。” 伊莱扎神父的脸色变得怪异至极，恼羞成怒地看了霍华德一眼。 如果说目光是利刃，那么霍华德此刻一定早已被切成了无数碎片。 神父微微张开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新翻身上马。 然后他施展神术。 只见一束刺眼的光闪过，霍华德的魔法护盾瞬间碎裂开来。 霍华德后退了几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伊莱扎神父骑在马上，对着身后的骑士们吩咐道：“我们走吧，他最多只是个一级魔法师，虽然会一点古怪的法术，但拦不住我们。” 骑士们则哈哈大笑，一边嘲弄着霍华德螳臂当车的行为，一边说着各式各样的对伊莱扎神父的溢美之词。 霍华德轻叹一声。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不知不觉间，他的右手伸进了衣兜里，抓住了那封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给他的邀请函。 而他的脑海中，则浮现出几天前艾伦说过的那句话： “霍华德，你知道吗，一旦你下定决心成为一名教士，就一辈子注定是一条单身汉了。” 霍华德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那就是，一旦他迈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法师塔，魔法研究生涯，601寝室，还有和艾伦共同完善精神魔法的约定……都将就此离他远去，成为无法回溯的记忆。 这是命运的十字路口。 一条通向梦想。 一条拯救现在。 至于何去何从，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轻轻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露出了一抹惨淡的微笑。 “抱歉，艾伦，”他自言自语，“我真的做不到袖手旁观。” 然后他取出了大主教的信件。 霍华德必须得承认，他其实在艾伦面前撒了个谎。 他告诉艾伦的是，奈尔加主教邀请他担任“神父”一职。 但实际上，在职位那一栏，奈尔加主教留了空白，只盖了自己的印戳。 也就是说，在“主教”之下，不论霍华德填什么职位，只要他愿意加入光明教会，奈尔加主教都会认可。 按照光明教会的架构，根据神眷、地位和资历，从上到下共有这几个等级： 教皇，枢机主教，大主教，辅理主教，神父，执事，教士（修女），骑士，普通信徒。 神父是一座教堂的主事人。 而辅理主教，则是大主教的副手，负责协助或是代理大主教处理教区事务；在整个布雷登王国范围内，地位仅在大主教之下。 霍华德知道，如果他想要在伊莱扎神父和这群骑士面前有绝对的话语权，那他就只有一个选择。 于是，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信件空白处填上了“辅理主教”。 就在他落笔的一瞬间，天上的启明星骤然大放光芒，仿佛天空中出现了两轮太阳一样，甚至比原本的太阳还要更耀眼一些。 而更多的圣洁的光辉，则从霍华德栗色的发丝里，从他染血的嘴角，从他双排扣风衣的衣袖里，从他消瘦的身躯上，宛若泉水一般奔涌而出，宛若火焰一般在风中招摇，稍不留神，便照亮了整片树林。 这一刻，他就像是《光明教典》中的天使降临人间。 在这炽烈的光芒下，伊莱扎神父和骑士们挥动马鞭的动作忽然停滞了。 他们呆愣愣地坐在马背上，望着这神迹般的一幕，竟一时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一人，因为看霍华德看得失了神，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摔了一身泥泞，却不敢哼出声。 霍华德摇了摇头。 他拿着手中的邀请函，缓缓地走到了伊莱扎神父面前。 “看来我得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他嘴角微扬，尝试模仿艾伦经常挂在脸上的那种看上去深不可测的笑容，而他的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我叫霍华德，光明教会布雷登教区新任辅理主教。 “伊莱扎神父，对于你刚才的试图行贿、以下犯上、亵渎女神的行为，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话音落罢，只听见“啪”地一声，伊莱扎神父手中的马鞭便落到了地上，然后滚到了路边的泥土之中。 随后，伊莱扎神父一言不发地翻身下马，双膝触地，跪在了霍华德的脚边。 “请辅理主教大人恕罪。” 后面的骑士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跪下，深深地低着头，亲吻他脚边的泥土。 “请辅理主教大人恕罪。” 从这些人的眼睛里，霍华德看见了尊敬，看见了恐惧，看见了侥幸，唯独看不见忏悔。 他很想笑，却笑不出声。 第十七章 玩偶之家 玛格丽特女王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俯瞰众生。 衣着华丽的王公贵族们都跪在她面前，恳求她的宽恕；身披铠甲的骑士伫立在她的身边，彰显着她的威仪。 她的嘴角扬起了恰到好处的微笑，享受着万人之上的尊荣。 然而就在这时候，王宫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一群衣着褴褛的暴民们闯了进来。 他们踹开了跪在地上的贵族们，推开了守卫在她身边的骑士们，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扯破了她精致的丝绸长裙，把她拽下王座，一路拖出王宫，拖到了王宫前的广场上，拖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央。 “放开我！”她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暴民们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怒吼。 他们指着她，哈哈大笑，肆无忌惮地说着粗鄙的话，就像是在议论东城区街头的站街女郎。 一阵凉风吹过。 女王打了个哆嗦。 她忽然发现，广场中央的喷泉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染血的断头台。 她的刽子手站在旁边，轻轻舔舐着嘴角，那冷冰冰的眼神，就像是盯上新猎物的猎人一样。 ?“陛下？”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还轻轻触碰了她的肩膀。 这也是噩梦的一部分吗？ 女王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从梦中惊醒。 然后她看见，贴身女仆莉拉举着烛台，站在她的面前，态度恭谨而关切。 “陛下，天不早了。您是否起床？” “今天有什么安排？”女王揉了揉眼睛。噩梦使她精神疲惫。 她甚至想用枕头捂住脸，再睡个回笼觉。 “接见殖民地位面派来进贡的使团，与您的未婚夫爱德华殿下共进午餐，审查并批准下议院提交的最新议案，以及晚上八点与艾伦·约克的会面。”莉拉颇为流利地回答道。 玛格丽特女王点了点头。 前几项安排让她忍不住想打瞌睡。可最后一件事情，却让她不由自主提起了精神。 于是她向莉拉伸出了一只手。 “莉拉，我被执掌睡眠的神明封印在床上了，需要你扶我起来。”她严肃地命令道。 “遵命，陛下。”莉拉颔首行礼，微笑回答。 ………… 对于玛格丽特女王而言，每一天的洗漱穿衣都是一个复杂而枯燥的流程。 每一件衣服，从内衬，到长裙，到裙撑，到披肩，到发饰，都有专门的宫廷侍女负责。 专门的衣物保管官把衣服从衣帽间里取出，递给御服总管，她又传给次御寝官，又传给总御寝官，最后历经波折递到贴身女仆莉拉的手中，才替女王穿上。 在所有衣服都穿戴完毕之后，又有专门的侍女替她倒水，专门的侍女替她洗脸，专门的侍女给她递毛巾…… 最后，在经过御理发师和御化妆师的折腾，她因睡眠不佳造成的疲惫，都被掩盖在了完美的妆容背后。随即，她戴上了金灿灿的王冠，露出完美的微笑，准备去接见殖民地的使者。 “所谓女王，不过是任人摆弄的玩偶，”女王打着哈欠，在心头默默感慨道，“还是可以随意换装的那种。” 如果说洗漱穿衣的流程，是木偶的换装游戏，那么接下来的觐见流程，则是编排好的木偶戏。 女王念的每一句“台词”，都是内阁提前写好的。目的是为了彰显布雷登王国的大国威仪，以及女王的仁慈博爱。 至于和未婚夫共进午餐……抱歉，这也是表演给别人看的。 他们虽然早早地就签订了婚约，但从未在私底下深入交流过，更别说“爱情”。 待到下午，内阁大臣们抱着几摞厚厚的议案，来到了她的书房。 “陛下，这些议案需要您的签字。”首相朝她恭敬行礼道。 仅仅只是需要我签字？ 难道不应该是苦苦恳求我的同意？ 女王意味深长地看了首相一眼。 这位首相叫做西斯廷·金，世袭男爵，旧党贵族。因为受了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的二次洗礼，被后者称作“女神的虔信者”。 这个戴假发的老头子之所以能够当选为首相，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这个绰号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舆论优势。 毕竟整个布雷登王国名义上都是光明教会的信徒。 “女神的虔信者”，自然是所有信徒的榜样。 由此也可以窥见，光明教会对于王国政局的影响力有多么恐怖。 “所谓内阁，不过是一群光明教会的传声筒罢了。” 如是想着，玛格丽特女王随手翻开了第一份议案。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这份议案我不是早就看过了吗？怎么你们又把它递过来了？” “陛下，奈尔加大主教真的很缺人手，”首相西斯廷男爵恭恭敬敬地说道，“他希望您能够委派政府官员，协助光明教会收取教会税。” “首相阁下，一模一样的话，你已经跟我说过了整整九遍，”女王压抑着怒火，努力让自己用客客气气的语调回答道，“而我的答案和之前的九次一样——再等等。” “再等等？” “是的，再等等，”玛格丽特女王坚决地回答道，“请你转告奈尔加大主教，我的政府官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腾不出人手。” “是，陛下。”首相颔首行礼，退朝一边。 但女王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有接下来的很多天，这个戴假发的老头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询问她一模一样的问题，一点点消磨她的耐心。 他会把议会召集起来，用舆论向她施压； 他会向光明教会求助，用信仰逼她就范； 他，还有他背后的光明教会，正在不断蚕食着本该属于她的权力，试图磨去她的棱角，把她变成精致而无用的玩偶。 女王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掌中。 她知道，自从加冕仪式那天，教皇亲自把王冠戴在她头上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君权神授”的枷锁牢牢地束缚住了。 作为女神的信徒，她甚至不能直接否决光明教会提出的要求。 一次又一次使用拖延战术，便是她能力的极限。 待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她终于把桌上的文件全部签署了。 内阁大臣们朝她鞠躬行礼，然后一一退场。 女王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文件都将化作一条条法令，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影响成千上万国民的衣食住行，甚至改变他们的命运。 “莉拉，”她轻叹一声，转头对自己的贴身女仆说道，“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从这群光明教会的传声筒手中，夺回属于我的权力？” “陛下比我更加见多识广，无需——” “——我不想听这些奉承话。” “请陛下宽恕我的愚昧，”女仆莉拉低下头，回答道，“我只能想到父辈们常说的一句话，‘垄断的商人最嚣张’。” “是啊，光明教会就是全国最大的垄断商家。如果它有个竞争对手，我真想将其定为国教。” 当然，这种不敬神的话，女王只敢在自己最信任的女仆面前说。 莉拉低下头，没敢接话。 她只是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您该去与艾伦·约克见面了。” ………… ps：感谢叶子波涛、犹格之父的100打赏！ 第十八章 眼泪 玛格丽特女王回到寝室，迅速卸了妆。然后在女仆莉拉的帮助下，她摘下复杂的发饰，脱下束腰的华丽长裙。 “陛下，您瘦了。”莉拉关切地对她说道。 听到这话，女王转身望向宽大华丽的落地镜。 镜中的少女在褪去一切华丽的衣物后，和同龄的平民女孩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臂膀削瘦，锁骨平直，脚踝纤细，看上去纤弱、苍白、稚气未消。 “是啊。” 她盯着自己的胸膛，自嘲一笑。 然后她向莉拉吩咐道：“莉拉，你可以帮我去厨房拿点胡椒粉过来吗？” “胡椒粉？”莉拉显然对她的命令感到有些纳闷。 “没错，胡椒粉。” 她嘴角微扬，眼睛弯成了月牙。 ………… 晚上的时间属于她自己。 因此，她素面朝天，长发披散，仅穿了一条白色荷叶边长裙，带了几个跟随在暗中的侍卫，便和女仆莉拉一起，乘上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从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宫。 此时首都华灯初上，布恩河上雾霭朦胧。 为了防止被人尾随，玛格丽特女王刻意吩咐马车车夫在城里绕了几个弯，才在圣索菲亚大教堂连续响了八下的浑厚的钟声中，悠悠停靠在约定的“河畔酒吧”门外。 艾伦·约克早已站在了昏黄的煤油灯下。 这位年轻的“位面开拓者”今天并没有穿宽松的魔法师长袍，反而穿了黑色的双排扣风衣和满是褶边的华丽白衬衫，戴了黑色圆顶礼帽，看上去俊朗优雅，充满绅士风度。 “他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英俊了。”莉拉在女王耳边说道。 女王表面上不置可否，心里却认同了贴身女仆的话。 她的目光在艾伦·约克那张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脸上停留了几分钟，然后对莉拉吩咐道： “待会儿我下车后，你就留在马车上，去城里兜一圈儿风。我可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我的行踪。” “陛下，您真的不需要我的陪同吗？”莉拉皱起眉头，“我担心——” “——不必担心，”女王淡淡一笑，“我相信艾伦·约克是个聪明人。” “那您需要加件外衣吗？晚上天冷，我担心您着凉。” “不必了。” 女王低头看了眼自己裸露在凉风中的双肩。 她记得书上说，当女人表现得弱不经风时，更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使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 随后，未等车夫替她摆放好脚凳，她便自行推开车门，提着裙摆，轻盈一跃，朝那盏昏黄的煤油灯走去。 艾伦·约克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当她靠近的时候，他摘下圆顶礼帽，朝她颔首致意。 “陛下。”他的礼貌一如既往无可挑剔。 “你认得出我？”她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撩到耳后。 “所有布雷登国民都认得您，陛下。” 而且一如既往的狡猾。女王又在心里评价了一句。 “约克爵士，我上次提供给你的魔法材料，如果你用完的话，再跟我说就是。” “多谢陛下关心，”艾伦微笑望着她，“但我想暂时不必了。我们的位面传送门很快就竣工了，现在的材料已经足够。” “真的么？”玛格丽特女王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开拓新位面呢？”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吧。”艾伦沉吟片刻，答道。 “那么，我们进去喝一杯？”女王看得出来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便伸手指了指酒吧的招牌。 “恭敬不如从命。” ………… 几分钟后，两人便面对面坐在了酒吧靠窗的位置。 酒吧的窗户正对着宽阔的布恩河。 窗外，一艘艘蒸汽轮船喷吐烟雾，从高大的吊桥下驶过，在平静的河面上荡漾起一层层涟漪。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梦想着，在我成年之后，要找机会像普通人一样，来酒吧里喝一杯，”女王一边翻看着菜单，一边轻声说道，“那时我以为，酒吧里的酒要比王宫里的更好喝……不然，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呢？” 这时服务生从两人身边走过。 “一杯血腥玛丽，”女王指着菜单，然后望向艾伦，“你呢？” “蜂蜜啤酒。”艾伦淡淡道。 蜂蜜啤酒……嗯，这种廉价的酒似乎与约克家族一贯豪爽大气的作风不太匹配。女王心头纳闷，但并没有多问。 趁着酒还未上，她静静凝视着对方那双深邃的蓝眼睛，轻声说： “没想到我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以为陛下不屑于来这种小地方。” “不是‘不屑’，是‘不能’，”她轻叹一声，纠正道，“世人都以为我是布雷登王国的主人。可事实上，我不过是被某些人关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艾伦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仁慈的光明女神赋予您统治的权力，宽厚的教皇冕下赐予您金色的王冠。您在布雷登王国的地位毋庸置疑。” 你是想故意激怒我吗？ 女王心头呵呵一笑。 这时，服务生把酒送了上来。 女王抬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猩红色的液体味带辛辣，在她的舌尖缠绵悱恻。 趁着这个机会，她一边思考自己还能拿出什么筹码，一边把胡椒粉悄悄藏在了手心。 “我不知道。” 片刻后，她双眼噙着泪水地说道。 胡椒粉落在眼睛里并不好受，但她却忍耐着，逼着自己定定望着艾伦的眼睛。 “不知道什么？”艾伦啜了一口蜂蜜啤酒。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去治理一个国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的父王走得太早。他几乎什么都没有教给我，就撒手人寰了。 “在那之后，我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不知道身边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哪些忠心耿耿，哪些另有所图。 “我……我真的很害怕，万一我做错了什么，父辈们的国家就会因为我，落于旁人之手。我真的不想成为这个国家的千古罪人……” “陛下。” “抱歉，艾伦，”她挤出一个带着泪光的微笑，有些笨拙地撩拨头发，“我喝了点酒，有些是失态了。” 书上说，眼泪不是女人唯一的武器，但却是最有力的一件。 而它也是玛格丽特女王所剩不多的筹码之一。 如果书上说的没错，眼泪会消磨男人的理智，刺激他们的英雄情怀，把他们变成为王前驱的武器。 如果艾伦是个正常男人，不可能不为之所动。 她期待着对方脱下外衣，披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替她挡住夜晚的凉风，然后告诉她“有我在，别怕”。 然而，听到她这话后，艾伦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抱歉，陛下。我理解您的处境。但请恕我直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探讨今后的合作计划，而不是表演《凯瑟琳王后传》吧？” “你怎么知道我看过《凯瑟琳王后传》？”女王惊讶道。 《凯瑟琳王后传》是一本近期风靡首都女性社交圈的虚构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名叫凯瑟琳的贵族女子周旋在三位尊贵的王子之间，并与众多情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最终成为王后的故事。 艾伦轻笑一声，未作解释。 “况且，陛下，您应该知道，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 ps：感谢lyk的500打赏！ 第十九章 一个小目标 玛格丽特女王怔怔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睛。 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知何时被那双眼睛牢牢地攫住，无法移开。 从那双眼睛里，她隐隐感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威压，就仿佛坐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一级魔法师，而是一位超然于世间的神祇。哪怕她贵为女王，潜意识中也不禁萌生出了顶礼膜拜的冲动。 然后她听见艾伦以犀利的口吻接着说道：?“请您诚实地告诉我，女王陛下，您同意了光明教会提高教会税税率的要求，却又把教会税排除在布雷登王国的税务体系之外。您这样做，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难道王国政府真的这么缺人吗？” “我……” 女王想要辩解几句，告诉他这些都是内阁的主张，但在那双锐利的黑眼睛的注视下，她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者说，您其实只是想把光明教会推到风口浪尖，不断激化它与王国民众之间的矛盾，使其成为众矢之的；待到民众忍无可忍，再由您出面调解，坐收渔利——光明教会会就此退避三舍，民众会对您感恩戴德，您也能趁此机会，巩固手中的权力。 “这才是您真正的计划，对么？”艾伦接着说道。 他语气淡漠，波澜不惊，但落在女王耳中，却宛若晴空霹雳，令她心情难以平静。 “是的，”她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这就是我的计划。” 她意识到，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面前，自己根本就没有撒谎的勇气。 “站在您的立场，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艾伦淡淡评价道，“可是，陛下，您有考虑过着背后的代价吗？” “代价？” “您希望把民众的怒火变成对付光明教会的武器。可您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件武器，稍不留神也会烫伤您自己的手？” “可是……” “在教会税的压力下，有的人被迫送走了孩子，有的人忍痛抛弃了老人，甚至还有人为了自己的家庭，甘愿赴死。虽然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才是罪魁祸首，但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女王陛下您所希望看到的？没有流血牺牲，何来滔天怒火？” 他说得对。女王在心里喃喃道。这确实我所希冀的。 父辈们常常说，只有血与火才能构筑真正的权力，不是么？ “您似乎并不像自己所描述的那么无辜，陛下，”说到这里，艾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尽管世人皆称赞您的仁慈，可谁又晓得，这所谓的‘仁慈’，其实不过是为了角逐权力而伪造的假面？” “不，你误会了，”这一回，女王正视着艾伦的眼睛，铿锵有力地否认道，“我发誓，我绝不是那些明面上沽名钓誉、暗地里不择手段的伪君子。我确确实实希望布雷登的国民们能过得更好，希望这个国家能够繁荣昌盛；我想做一个名垂青史、深受爱戴的仁厚君主；我也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尽己所能，鞠躬尽瘁。 “毕竟，对于一个国君而言，还有比这更值得追求的目标吗？ “但是，艾伦，在此之前，我必须从光明教会和内阁手中夺回本应属于我的权力。 “没有权力，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别无选择。” 这是她的心里话。 这些年来，她一直把这些话憋在心头，找不到人倾诉。 直到今天—— 当艾伦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的算盘的时候，这些压抑多年话语便成了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奔涌而出。 艾伦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陛下，在您习惯了这样的做事方式后，您是否害怕将来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那我该怎么做呢？”她向对方谦逊地请教。 “当然是直截了当去对付您的对手了，何必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艾伦淡淡道，“告诉我，您的对手是谁？” “光明教会，旧党贵族。” “具体一点。” “被光明教会把持了大部分席位的下议院，充当大主教亚克·奈尔加传声筒的内阁，为了谋求私利而拒绝接受改革的顽固派……以及试图将教权凌驾于王权之上的亚克·奈尔加本人。” “您的对手还真多，”艾伦淡淡一笑，轻轻摇晃着手头的酒杯，“有想好先对付哪一个了吗？” 女王沉思片刻，有些犹豫地说道：“也许……旧党？毕竟，光明教会太过于庞大……” “这个目标太大了。一棒子打下去，您很快就成为众矢之的了，”艾伦轻轻摇头，“把它缩小一点，缩小到一个人身上，说不定就会有人拍手叫好，甚至帮您落井下石。 女王想了想：“首相？” 她知道首相西斯廷男爵是亚克·奈尔加的头号走狗。只要解决了他，就相当于断了大主教的左膀右臂。 艾伦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叫来服务生，斟满了一杯蜂蜜啤酒，然后举起酒杯，对女王说道： “干杯吧！为了我们将来的胜利！” “干杯！”女王也神色恍惚地举起酒杯。 直到把这杯深红色的“血腥玛丽”一饮而尽，女王才意识到，两人已在不知不觉间达成了同盟。 她之所以把艾伦约出来，便是出于这个目的。 她希望以艾伦为媒介，接触到法师塔和以威廉·约克伯爵为首的新党贵族，凭借他们的力量，夺回自己身为女王应有的权力。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完全全超出了她的意料。 在那双黑色眼睛的注视下，她准备的种种手段，种种话术，根本没有机会用上，便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同盟的主导权。 她甚至没有搞明白，究竟是她自己想要对付首相，还是艾伦·约克想要利用她来对付首相。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潜意识告诉她，艾伦说的都是对的。 他不会害她的。 ………… 半个小时后，玛格丽特女王率先离开了酒吧。 女仆莉拉已经驱使马车，等候在了旁边。 见到莉拉，女王就习惯性地把酒吧里的所见所闻全部向她倾诉了一遍，想听听她的见解。 当然，那双黑色的眼睛除外。 因为她感觉到，每当她打算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头就会涌起一阵强烈的敬畏感，促使她有意识地转移话题。 “他可真不像个正常男人，面对流泪的女士居然毫无反应，”听完她的话，莉拉叹了口气，开玩笑似地评价道，“唉，真是白给了他一副好皮囊。陛下，您说，他究竟是性冷淡，还是根本不喜欢女人？” 玛格丽特女王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还有，陛下，”莉拉见她不说话，便接着评价道，“我实在想不明白，艾伦·约克为什么非要在您的面前，直截了当地就税收一事指责您？ “难道他真是个悲天悯人的圣人？或者这只是他争夺同盟主导权的话术伎俩？ “若是后者，那么他也太过于阴险狡诈了吧！” 女王淡淡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厉声开口道： “如果你再对大人出言不逊，我就打开车窗把你扔出去。” 莉拉愕然。 第二十章 新室友 安德烈·菲尔德今天忽然收到法师塔的通知，要求他换宿舍。 “我可以拒绝吗？”他问，“我宁可从法师塔顶上跳下去，也不想再搬一次行李。那简直会要了我的命。” “抱歉，菲尔德先生，这是来自法师塔塔主默林斯阁下的安排，”负责做杂活的魔法学徒菲利普笑呵呵地回答道，“不过我相信，对于你的新房间，你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为什么？”安德烈感到有些疑惑。 “你猜猜你的新室友是谁？”听到他的话，魔法学徒菲利普的脸上露出了奸商一般的笑容。 “总不可能是艾伦·约克吧！” 安德烈一向不喜欢别人对他说“你猜猜”这样的字眼，因为他很讨厌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动脑子。 于是，他本着敷衍的态度，干脆抛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只希望菲利普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这时，菲利普一边装模作样地鼓掌，一边笑呵呵地公布答案： “恭喜你，回答正确！” “什么？” “我说，恭喜你，你的新室友是艾伦·约克。” 话音落罢，菲利普便嘿嘿一笑，转身离去。 安德烈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跳停滞了片刻，手中崭新的钥匙也“啪”地一声从指缝中滑落在地上。 在烛火照耀下，钥匙上“601”的字样闪闪发光。 ………… 安德烈曾经是坎布里奇大学的学生。几周之前，他通过了法师塔的考核，成了法师塔的新学员。 他和艾伦·约克是同届。在此之前，便早早听到了关于艾伦的种种传闻。 富可敌国的家世、远超常人的魔法天赋、传奇法师和炼金大师的青睐、“位面开拓者”的称号…… 和众多法师塔的学员一样，对于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同届学生，安德烈又是羡慕，又是崇拜，又是憧憬。 可以说，艾伦·约克拥有他理想中的人生。 安德烈曾经无数次考虑过，能否跟艾伦成为朋友。 不过，当他每一次走到艾伦身边的时候，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又会被自卑的心情消磨殆尽；好不容易迈开的脚步，又会不由自主地缩回去。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艾伦的朋友要么是像霍华德这样的与启明星建立联系的“光之子”，要么是像赛琳娜这样容貌、天赋、家世俱全的贵族少女。与他们比起来，安德烈实在太过于平平无奇了。 他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跟艾伦说上一句话。 正因如此，当他今天得到这个通知的时候，他的脑袋几乎一片空白。 “这……这真是难以置信！” ………… 安德烈花了两个小时，收拾好了行李，然后提着一个沉重的箱子，开始艰难地爬楼梯。 在此过程中，他的前室友装模作样地闹腾个不停，把安德烈称作“喜新厌旧的负心汉”；可当这家伙听说安德烈的新室友是艾伦·约克的时候，他立即改变了态度，抓着安德烈的胳膊，央求安德烈替他要个艾伦·约克的签名。 “好好好，我答应你！” 安德烈简直受够了这混蛋，甚至想一脚把他踹开。 听到这话，这混蛋终于喜笑颜开地离去了。 几分钟后，安德烈终于站在了601寝室的门外。 他盯着门把手，迟疑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然后又放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轻轻敲了敲门。他觉得第一次跟偶像见面，要留给对方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好印象。 一阵绚丽的魔法光芒闪过，随后门自行打开了。 安德烈提起行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寂静，除了厨房那边偶有声音传来，想必艾伦此时正在厨房忙碌。 安德烈并不打算去打扰他。 他把箱子随手放到一边，便坐到了沙发上，一边放松酸胀的肌肉，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同时思考着待会儿该如何跟艾伦开谈才不会尴尬。 就在这时候，茶几上几张草稿纸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艾伦的魔法笔记吗？”安德烈在心头猜测道。 怀着好奇的心情，他把脑袋凑了过去，隐隐约约地看见了这样一行字：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不被察觉地在她的潜意识中植入一个想法……” “这是什么玩意儿？”安德烈眉头微皱。在他的印象中，这句话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魔法领域。 他伸出手，想要翻开那几张纸，探索其中的究竟。毕竟艾伦·约克可是精神力魔法的开创者，说不定这纸上写着全新的魔法知识。 然而，当他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一簇明亮的火苗蹿了起来，把桌上的纸张全部烧成了灰烬。 安德烈打了个寒颤，猛然缩回了手。 这时他抬起头，看见艾伦·约克像个幽灵一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抱歉，刚刚没吓到你吧，”艾伦礼貌致歉，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无可挑剔的笑容，“为了防止我的日记被人偷看，我在上面施加了的咒语。如果对你——” “——我没事儿，”安德烈打断了他的话，急急忙忙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不经过你同意翻你的日记。” 艾伦笑了笑：“怪我没提前说清楚。”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不过安德烈心头却隐隐感到有些遗憾：“原来那只是日记啊！还以为是什么艰深的魔法呢！” 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艾伦的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中放着一个被烤得焦黑的三明治。隔得远远的，就可以闻到那个三明治的糊味儿。 似乎注意到安德烈异样的目光，艾伦便指着三明治，自嘲一笑道： “今天错过了法师塔的早餐时间，只能自己动手做了。厨艺不佳，让你见笑了。” 安德烈本想说“我可以帮忙”，可想到自己的厨艺和对方半斤八两，便没敢吭声。 ………… ps：终于搞定转正答辩了，可以多码一点字了。求大家帮忙看看欠了多少章，下个月尽量补。 第二十一章 入教誓言 两天之前，霍华德离开首都，孤身一人前往家乡，乘坐的是吵吵嚷嚷的蒸汽机车，走的是荒无人烟的小径； 两天之后，他离开家乡返回首都，坐的是宽敞舒适的马车上，被光明教会的骑士们簇拥着，可谓排场浩大，享尽尊荣。 “光明教会辅理主教”这个头衔，虽然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地位，但在霍华德的认知里，却显得格外不真实，常常让霍华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只要他闭上眼睛，他依然会把自己当做是法师塔的菜鸟学员，住在那间并不宽敞的601寝室里，享受着追逐知识的乐趣。 “辅理主教大人，我们马上就要到首都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马车外飘来，打断了霍华德的思绪，“您需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霍华德睁开眼睛。 对于光明教会内的礼仪和规矩，霍华德可谓一窍不通，常常都需要骑士们在一旁提醒，让他感觉非常尴尬。 每当周围的骑士们一边努力憋笑，一边还要恭恭敬敬地跟他解释的时候，霍华德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最关键的一件事情是，霍华德至今分不清那些骑士们的面孔，更别说把人脸和名字对上号。 在因为叫错人而闹了几次笑话后，他就再也不喊他们名字了，都统一喊“喂”。 这时他不禁又一次对艾伦深感佩服——艾伦不仅能够把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能把法师塔、家族产业、万国博览会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务全部处理得有条不紊。只要待在艾伦身边，霍华德甚至不需要在这些事情上动脑子。 可现在……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霍华德苦笑着摇摇头。 只听见那位记不得的名字的骑士在马车车窗外说道：“大人，您身为辅理主教，在布雷登王国境内，地位仅在奈尔加大主教之下，是光明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只要是光明教会的信徒，都不应该对您视而不见，而应该主动向您行礼致意。”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您只需要微笑还礼，把女神的和善与博爱传达给世人。” 霍华德点了点头，心情却不由自主变得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以光明教会辅理主教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他害怕自己会怯场，会出错，会丢人。 不知不觉间，马车便沿着灰色砖石铺成的道路，驶进了被称作“万城之城”的首都隆德城。 与此同死，在神术的驱动下，马车的顶棚开始向两边收缩，把霍华德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公众的视线之中。 霍华德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穿着的月白色主教长袍，调整嘴角的弧度，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像一个有气场的大人物。 而在道路的两边，见到他的民众们纷纷停下脚步，男的脱帽颔首，女的屈膝行礼。在他们的脸上，霍华德看到了发自内心的虔诚与敬意，以及一丝被隐藏得很深的好奇。 霍华德微笑还礼。 他不禁想起，在他年幼的时候，曾经和母亲一起站在人群中，恭敬地迎接前任大主教的车驾。如今他的位置悄然发生转换，他却心情格外复杂。 就在这时候，霍华德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艾伦！” 他有些惊讶，但没有喊出声。 只见艾伦身穿黑色风衣，系着松散的领带，站在人群阴影之中，倘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当霍华德的目光落在艾伦身上的时候，艾伦忽然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 在他那双澄澈的蓝眼睛里，霍华德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端庄严肃，万众瞩目，与平日判若两人。 霍华德不知道艾伦有没有收到他写的信，也不知道艾伦在看了他信中的解释后会作何感想。但不管怎样，他终究还是违背了两人之前一同探索魔法知识的承诺。 “艾伦，你说得对，我真的是一只鸽子。”霍华德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很轻，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听得见。 与此同时，他看见艾伦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接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霍华德。 霍华德若有所思。 马车继续向前。 艾伦的身影也悄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当霍华德脸上的微笑变得僵硬起来的时候，马车终于停在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门外。 车夫率先走下马车，在车门外放上脚凳，这才打开车门，然后伸出手臂，搀扶着霍华德从马车上走下来。 “谢谢你，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来。”对于车夫这种恭敬的态度，霍华德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但车夫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早已在教堂大厅里等待他。 虽然霍华德不擅长记忆人的面孔，但看见大主教身上那件规格更高更华丽的袍子，以及他脸上那和蔼慈祥的笑容，他立即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见过主教大人。”霍华德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奈尔加主教笑呵呵地说道，“上一次邀请你加入教会，你拒绝得相当干脆，让我遗憾了很久。这一回你终于来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霍华德尴尬一笑，没有回答。 他并不像艾伦那样人情练达。对于这样的客套话，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过奈尔加主教很快便打破了这窘迫的沉默。 “霍华德，你刚刚来这里，对教堂还不熟悉，就让我带你参观一下吧！” “嗯……谢谢主教大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奈尔加主教带着霍华德穿行在教堂高大的立柱之间，同时为他讲述壁画和浮雕上所记载的故事。 上一次来这座教堂的时候，霍华德的身份尚是艾伦的朋友；而现在，他却成了这座教堂的主事人之一。这让霍华德心头不禁升腾起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在教堂的尽头，是一排木制的小房间，看上去阴暗、狭窄、私密、压抑。 “那是我们教堂的告解室，”奈尔加主教指着那排小房间，介绍道，“当有信徒想要忏悔的时候，你需要待在那屋子里，代表女神聆听他的忏悔，并赦免他的罪行。” “我？” “是的。这是所有光明教会的教士们应尽的义务。” 霍华德默不作声。 实话实说，他此时心里堵得慌，甚至想找个神父说说心里话，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可现在他成了布雷登王国的辅理主教，谁还敢聆听他的忏悔呢？ 随后，奈尔加主教带着霍华德，绕行到了女神像的背后。 神像背后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木匣子，木匣子里放着一个小巧的木制锤子，上面积攒了厚厚的灰尘。 “这是光明教会在审判犯人时使用的法槌，我们称之为‘审判之槌’，”奈尔加主教介绍说道，“在‘审判之槌’中，蕴藏了光明女神的神力，可以净化罪恶，主持正义，让一切渎神者都无处遁形。” “可是……它似乎很久没有人用过了。”霍华德指着一只在“审判之槌”上织网的蜘蛛，有些疑惑地说道。 “是啊，”奈尔加主教摊开双手，“它可是光明女神亲赐的神器，拥有自行选择主人的能力。据传言，只有真正的纯净无垢之人才能从把它匣子中取出来，代表光明女神行使审判的权力。但时至今日，教会里包括教皇冕下在内，没有一个人能够把它取出来。 “纯净无垢……听上去简单。但只要是人，谁敢说自己没有产生过恶念，没有做过错事？” 霍华德点了点头，对他的观点表示认同。 毕竟就连霍华德五岁的弟弟，都曾经一不小心踩死了一群蚂蚁，更别说“罪孽深重”的成年人们了。 然而，正当霍华德即将转身之际，奈尔加主教忽然提高音量喊道： “嘿！你等等！别撞到那个募捐箱！” 霍华德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真的差一点就撞上了教堂的募捐箱了。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来教堂的时候，奈尔加主教提到了艾伦的父亲威廉伯爵曾经给教会捐了五万金镑。如果不出意外，很可能就被投到了这个募捐箱里。 霍华德曾经深深地被约克家族的出手阔绰所震撼，所以对于这个可能装过五万金镑的募捐箱的模样，他也同样记得一清二楚。 而似乎是为了便于信徒们投放钱币，这个募捐箱下方的大理石地砖要比其他的地砖稍稍垫高了一些。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被它绊倒。 “多谢主教大人提醒！”霍华德心有余悸地道谢道。只差一点儿，他今天就在这里摔断门牙了。 “我们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奈尔加主教呵呵一笑，又恢复了和蔼平静的模样，“对了，霍华德，在亚历山大港的时候，你立下入教誓言了吗？” “还没来得及。”霍华德诚实地回答道。 “那么你现在立下誓言吧！只有对着《光明教典》发过誓，你才算真正成为侍奉光明女神的教士。否则，你那个‘辅理主教’的头衔，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 霍华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此时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霍华德，把手放在教典上，跟我念，”只见奈尔加主教递给他一本《光明教典》，同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愿加入教会，遵守戒律，不亵渎神灵，不妄称神名； “我愿不娶妻，不生子，克制物欲，尽忠侍奉； “我愿交托自己给光明女神，受其差遣，坚守其信仰，传播其教义。生赎己罪，死得永福；倘若违背，甘受神罚。” 霍华德把手放在《光明教典》上，把他说过的这段誓言原模原样地复述了一遍。 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阴差阳错地把最后一句誓言说成了： “我愿交托自己给我所信仰的神，受其差遣，坚守其信仰，传播其教义。生赎己罪，死得永福；倘若违背，甘受神罚。” 奈尔加主教并没有在意两句话之间微小的差别。 待其话音落罢，《光明教典》上顿时金光闪闪，随后梦幻般的光芒升腾而起，环绕在霍华德的周围，宣告誓言生效。 第二十二章 师生 传奇法师默林斯抬起头，望着推门而入的黑发年轻人。 “艾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天赋出众的学生一向只会踩点，但绝不会早到。 “早餐不小心烧糊了，不想重新再做一遍，干脆就先来上课了。” 艾伦随手拖过来一把椅子，像往常一样，随意地坐在默林斯对面。 自从师生两人渐渐熟络之后，便很少再说那些客套话，反倒变得不拘小节起来。 默林斯向来认为，身为魔法师，就不应该像那些墨守陈规的贵族和教士们一样，用繁文缛节区分等级地位，既浪费时间，又抑制创造力。 唯有平等地交流知识，探索真理，法师塔才能具有持久的生命力。 “看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听到艾伦的话，默林斯笑着调侃道。 “我以为您会说，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艾伦低着头，随手从默林斯面前的棋盘上抓来一枚白银铸成“主教”，放在手中翻来覆去。 “臭小子，想骗我的面包吃就明说。”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默林斯却仍然打开了抽屉，从中取出了一袋附着了“精神专注”魔法的吐司面包，递到艾伦面前。 此时默林斯不禁想起，当初他在坎布里奇大学天文塔晋阶传奇的时候，那个给予他指点、并且换着花样向他讨要面包的神秘传奇法师。 时至今日，就算默林斯自己的预言术已经进入传奇境界，他依然无法通过命运长河摸清楚那位神秘法师的真实身份，只看得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让他深深感受到，哪怕同为传奇，那位神秘法师的境界仍然远远在他之上；在魔法的世界里，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当然，默林斯也坚信，以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才”级别的魔法天赋，超越那个神秘法师也是迟早的事情。 “谢谢老师。”艾伦咧嘴一笑，接过面包，毫不客气地啃了起来。 望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孔，默林斯叹了口气。 如果说那个神秘传奇法师的实力让他捉摸不透，那么艾伦这小子的心思也同样扑朔迷离。 有些时候，他的心思深沉缜密，礼仪举止毫无瑕疵，根本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有些时候，他却表现得率真活泼——瞧他那讨要面包的模样，活像个狡黠的孩童。 “艾伦？” “嗯？” “你跟你的新室友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安德烈虽然话不多，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为人很随和，和他相处很愉快。” “怪不得你前天专门要跟我提要求，指名道姓地要跟安德烈住一间屋子，”默林斯笑着打趣道，随后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只是，艾伦，安德烈在法师塔虽然表现得平平无奇，但他的背景可不一般。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金发，灰眼，竹竿一样的身材，肾虚一般的脸色，一看就知道是那位流连花丛的费朗王国国王的儿子，”艾伦笑着回答道，“那位费朗国王为了防止被妻子罚跪算盘，把私生子偷偷藏在布雷登王国，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看安德烈的表现，他应该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原来你是知道的。”默林斯盯着艾伦的眼睛。 “是啊。”艾伦坦然承认。 随后，未等默林斯开口，艾伦便放下手中的面包，坐直身子，转移了话题： “老师，其实我今天早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默林斯微微皱起眉头。 “这周日晚上，女王陛下专程找上我，希望我能配合她，帮助她把首相赶下台，”艾伦解释道，“她说，首相西斯廷·金是大主教亚克·奈尔加的头号走狗。如果他倒台，毫无疑问将会削弱光明教会对布雷登王国政局的影响力。” “你答应她了？” “是的，我答应了，”艾伦点了点头，“默林斯老师，您应该看得出来，最近几年，光明教会和旧党贵族沆瀣一气，把持了布雷登王国的议会和内阁。他们墨守成规，拒绝革新，不仅一次又一次地否决《谷物经济保护法》的提案，而且还试图增加工商税，同时削减法师塔的研究经费。 “如果继续由这样一群人为王国掌舵，先不说布雷登王国会陷入固步自封的境地，魔法师们的研究工作，也肯定会被他们那些愚蠢的决定所耽误。 “作为一个魔法师，我可不希望今后找不到地方报销实验费用。” 听到这话，默林斯被他的幽默感逗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你姓约克，居然会在意报销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我不在意，可别人在意呀，”艾伦摊开双手，“再说，能报销的东西，何必自己再掏腰包呢？” “艾伦，实话实说，我还以为你答应女王帮她对付首相，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默林斯开玩笑道，“奈尔加大主教抢了你的朋友，你就断了他的左膀右臂。这听上去确实很公平。” “我可没那么幼稚。”艾伦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把玩的白色“主教”放回棋盘上。 “不过不管怎样，艾伦，我相信你答应做这件事情，肯定是权衡了利弊得失的，只希望你谨慎行事，千万别大意，”默林斯收敛了笑容，目光变得严肃起来，“另外，看在做这件事情对法师塔确实有好处的份上，我答应帮你一个忙。你说，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待在法师塔就好了。” “哦？为什么？” “默林斯老师，您和光明教会的教皇，是这个位面的最强者。只要首都有您坐镇，光明教会就不敢率先动用教皇。只要教皇不干涉，事情就容易解决得多。” “这没问题。”默林斯点了点头。艾伦这风趣的用词，让他觉得非常有意思。 “那我们……现在开始下棋了？”艾伦沉默片刻，盯着棋盘问道。 “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第二十三章 “万能钥匙” 入夜。 湛蓝色的月光透过雕刻着镂空花纹的窗户，在地面洒上了斑驳的光点，把空无一人的走廊衬托得格外安静。 安德烈·菲尔德走得很匆忙。 他刚刚结束了一天的魔法学习，正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最近这段时间，他正在尝试与命运主星建立联系，准备晋升为正式魔法师。 安德烈的魔法天赋并不突出，仅仅只是“合格”水平；当初能被法师塔录取，也算他运气好，勉勉强强擦边沾到了录取线。 正因如此，他不得不花费比别人更多的功夫，才能跟上别人的进度。 “或许我根本不适合来法师塔吧……”他曾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回来的路上，安德烈顺手从报刊架上取了一份最新的《布雷登晨报》。 读报纸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 最初是为了关注歌剧院女演员的花边新闻。 不过在他进入法师塔后，忙碌的生活渐渐让他失去了八卦的闲情逸致。此时他看报，更多是为了关注切身相关的利益。 比如王国政府给法师塔提供的研究津贴。 自从玛格丽特女王陛下给予了法师塔前所未有的扶持力度后，赞誉的言论不少，反对的声音也同样不绝于耳。 王国首相西斯廷·金男爵便是带头唱反调的人。 这位首相大人常常发表言论声称，王国给魔法师的待遇“太好了”，甚至超出了他们应得的份额。 在他看来，或许魔动蒸汽机和其他一些炼金物品确确实实使得王国国力得到了大幅增强，但是像元素魔法、星象魔法等纯粹理论性的魔法学科，投入产出完全不成正比，几乎很难给王国带来实质性的好处，根本没有必要提供这么多的经费。 安德烈和他的同伴们一向认为首相是在强词夺理。 他们很清楚，就算像炼金术这样的实用型学科，本质上也是从最基础的元素魔法和符文魔法中综合衍生出来的。没有理论根基，何来高楼大厦？ 但出乎意料的是，首相的观点竟然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了广泛的响应。不仅贵族们愿意为他摇旗呐喊，过半的议员们也对此深表赞同。 目前，削减法师塔经费的议案已经在上下两议院被投票通过。 只要女王陛下签上字，这份议案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成黑底白字的法令，在全国范围内执行。 这让安德烈深感忧虑。 如果他每个月的津贴因此被削减，那么他很难继续维持自己身为魔法师的体面。 几分钟后，安德烈回到了601寝室的门口。 这时他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早上出来得匆忙，竟然没有带寝室的钥匙。 “真是见鬼！”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他伸出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克服了心理压力，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向自己一直以来最佩服的偶像寻求帮助，只希望自己没有打扰到对方。 艾伦的声音从门的里面传来：“安德烈，是你吗？” “是我，”安德烈回答道，“艾伦，很抱歉打扰你，我今天没有带钥匙，需要——” “——没问题，”艾伦爽快答应，然而未等安德烈反应过来，他便话锋一转，“不过，安德烈，如果你没有急事儿的话，能否先帮我一个忙？” “这……这当然可以。” 艾伦的话让安德烈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来自偶像的请求，他当然不会拒绝。 只听见艾伦接着说：“我最近研究出了一个新的咒语，叫做‘万能钥匙’。凭借这个咒语，我们可以打开世界上所有的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帮我试验一下。” “可我只是个魔法学徒，现在还没有魔力。”安德烈低下头说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德烈心中的疑惑，艾伦在门的另一边笑着解释道：“这个咒语和一般的咒语不太一样。经过了我的特殊处理，它打破了一般的咒语对力量来源的限制——除了魔力之外，精神力……甚至是教士们的神眷力量，都可以用来驱动它。” 艾伦的语气听上去风轻云淡，但落在安德烈的耳中，却宛如滚滚惊雷。 “彻底打破咒语对力量来源的限制”——这简直就是比精神力魔法的开创更具有革命性意义的壮举。一旦广为人知，定然会在全国范围内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安德烈根本不敢想象，在得知这件事情后，那些魔法师们的脸上究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安德烈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仅仅只是一级魔法师的艾伦·约克，此时已经看透了魔法的表象，窥见了力量的本质。 这是很多九级魔法师都不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这同样意味着，安德烈自己也将在这个非同凡响的晚上，成为历史的见证者，独一无二的见证者。 当艾伦把咒语告诉他后，他深吸一口气，凝神盯着钥匙孔，然后喃喃说出了一个词。 门开了。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他几乎感觉不到精神力的消耗。 艾伦站在门背后，面带微笑看着他。 “感觉怎样？” “很爽，”安德烈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么舒服的咒语。” “那就好。”艾伦点了点头，似乎安德烈的话让他确认了自己的某个猜测。 “艾伦，我必须得说，这真是一个天才般的发明，一个足以刷新现有魔法理论的惊人创造，”安德烈望着艾伦的眼睛，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如果你把它写成论文投稿，恐怕就连五星评价都无法衡量它的价值。” “谢谢你的认可，”艾伦礼貌回答，“不过我暂时没有投稿论文的打算。” “为什么？”安德烈感到非常不解。 每一篇研究成果突出的论文，都可以从法师塔换取大量的资源，例如稀有魔法材料、魔法阵图谱、九级魔法师的指导，等等。 如果换作是安德烈自己，定然要赶在首相决定克扣法师塔的研究经费之前，先把好处捞个够。 只见艾伦轻笑一声回答道：“雕虫小技，不足一提。 “再说，我可不想成为入室盗窃犯罪率提高的罪魁祸首。 “所以，安德烈，请你答应我，在我找到约束它的办法之前，千万不要把它外传。” 安德烈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 ps：在机场被困一下午，现在还没出来，只能手机码字，先更后改。另外月初求一下月票！ 第二十四章 丑小鸭 整整一个晚上，安德烈都沉浸在艾伦设计的“万能钥匙”魔法咒语带给他的强烈震撼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侧躺着，脑袋倚在枕头上，盯着抽屉上挂着的锁，将其一次又一次地打开，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关上。 作为一个受限于天赋迟迟不能晋升的魔法学徒，当他终于能够酣畅淋漓地使用一条魔法咒语的时候，他的心情终究难以平静。 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得来的一切都归咎于侥幸，觉得自己不配和法师塔其他优秀的同伴们待在一起。 艾伦把他这样的表现称为“冒名顶替综合征”，并且常常劝他要自信一点，告诉他“你将来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每当听到这种话，安德烈都只是摇摇头，自嘲一笑。 虽然来自偶像的安慰让他感到受宠若惊，可他却明白，自己现在连个正式魔法师都不是，更别说做什么大事了。 就这样，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度过了一个并不平静的晚上。 翌日清晨，待他一早醒来，他惊讶地发现，发现艾伦·约克竟然起得比他还早。 这位大名鼎鼎的天才魔法师，此刻正站在镜子面前，穿上了专门定制的晨礼服，系了黑色的领结，手中掂量着一根做工精致的手杖。 这样一套装束，就算是在讲究仪表的贵族圈子里，也算是极为正式的。 相比宽松的魔法师长袍，这身衣服显然更能把艾伦的身材衬托得修长挺拔。 “艾伦，你今天有重要的事情？”看到这样一幕，安德烈有些好奇地问道。 作为一个熟读报纸的人，安德烈自然知道，除了魔法师这重身份外，艾伦还是富可敌国的约克郡领主的次子，以及布雷登王国的“位面开拓者”。 为了应付不同的场合，艾伦三天两头就要换一身衣服，甚至一天之内就要换好几次衣服，而且从不重复。 对此，安德烈简直不敢想象，艾伦的衣柜里究竟塞了多少东西。 “没错，”艾伦微笑道，“今天我要接受《布雷登晨报》的专访。” “《布雷登晨报》？” “是的。” 听到这话，安德烈不禁瞥了眼自己堆在桌上的报纸。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在短短的几周之前，艾伦才接受了一次《布雷登晨报》的专访，成为其增刊上的封面人物，由魔法界引人注目的天才，变成了整个王国范围内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 现在他居然又要登报了？ 这频率简直比一般的议员还要高啊！ “安德烈，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一起来。”当安德烈神色恍惚之际，艾伦对他发出了友好的邀请。 “我？一起？”安德烈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艾伦笑着说道，“其实这次采访的话题比较轻松，是关于法师塔学员日常生活的。本来他们邀请了霍华德和我，只可惜霍华德那家伙最近去了光明教会当主教，自然而然也就放了他们鸽子。我想，如果你能顶上，或许报社方面就不会那么难堪吧。” “我就去凑个热闹吧，”安德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足尖，“你们在一边聊，我就在一边看着……像我这样的人，估计在这种场合也搭不上什么话。” “不要妄自菲薄，安德烈，”艾伦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我上次获得权限进入藏书阁区的时候，曾经见到一本很有趣的书，讲的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等采访回来，我说给你听听，想必你会有兴趣的。” “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区里居然有这么神奇的魔法？” “不是魔法，只是一本普通的故事书，”艾伦解释道，“刚刚看到它的时候，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在法师塔的区里竟然可以找到《兔妈妈睡前故事集》。” “真是难以置信！”安德烈忍不住笑出了声。在艾伦的幽默感的影响下，他脸上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 这次采访被安排在距离法师塔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里。其氛围正如艾伦所描述的那样，轻松、愉快、毫无压力。 艾伦坐在一把靠窗的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搅拌着咖啡。 安德烈则坐在他的身边，屏息凝神，心弦紧绷。他身子僵硬得一动不动，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扫来扫去。 不过几分钟后，安德烈的心情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布雷登晨报》派来采访艾伦的记者竟然比他还要紧张。 那记者自称罗德·格里奥西，是个腼腆的年轻人，跟艾伦说话的时候，甚至偶尔有些结结巴巴，不敢抬头正视艾伦的眼睛。 “转正了？”艾伦语气轻松地对这位年轻的记者问道。 罗德记者点了点头。 “恭喜你，罗德先生！”艾伦笑着恭贺道，“你现在应该是《布雷登晨报》最年轻的政治新闻记者了吧！” “这都是约克爵士您的功劳，”罗德记者谦逊地低下头，“如果不是因为上次对您进行了‘封面人物’的专访，我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真如艾伦所描述的那样，三个人开始一边喝咖啡一边说闲话，而他们所谈的话题，也大都是法师塔学员日常生活。 比如罗德记者问：“请用一句话简单形容你们在法师塔的学习感受。” 艾伦回答：“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安德烈回答：“就像一只极北冰原雪橇犬混进了狼群里。” 整个采访过程都非常顺利。 唯一一处不和谐的音符，是当罗德记者无意中提起艾伦前室友霍华德的时候。 “约克爵士，听说光明教会新上任的辅理主教，原本也是法师塔的学员？” “是的。”艾伦的似乎根本不想过多提及这个话题。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这不是你们这些记者该关心的事情。”艾伦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罗德记者立即噤声，假装自己根本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这一刻，安德烈深深感受到，整个采访的气氛与节奏，其实都完全在艾伦的控制之下。艾伦甚至不需要说话，只需微微调整表情，周围人的情绪便会随之上下起伏，时紧时松。 半小时后，采访结束了。 罗德记者站起身来，朝艾伦鞠躬感谢。 “不必客气，说不定我们今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艾伦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份文件塞进罗德记者的手中，“还有，别忘了把这份文件递给你们报社主编。他应该很需要它。” “我会的，”罗德记者爽快答应，“对了，约克爵士，报社还需要给您拍张照。” “我和安德烈一起来吧！”艾伦胳膊搭在安德烈的肩膀上，同时伸出两根手指，很自然地比了个剪刀手。 安德烈甚至根本没有机会说“不”。 “咔嚓！” 摄影师按下快门。 画面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 ps：感谢星雨漫步的200打赏！感谢犹格之父、书友2019062902294492的100打赏！第二更求月票！ 第二十五章 告解室里的秘密 布雷登王国夏日的天气变幻无常。一阵狂风刮过，便下起了大雨。在朦胧的雨幕中，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光芒也比往日暗淡了几分。 今天又是一个星期天。 和往常一样，王国首相西斯廷·金男爵坐着马车，挽着妻子的手臂，正在前往圣索菲亚大教堂做礼拜。 “西斯廷，到了教堂，你可要好好在主教的面前忏悔啊，”妻子在他的耳边连连不绝地唠叨道，“最近我在报纸上看到，骂你的声音比以前更多了，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 “别理他们，”首相西斯廷转过头，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雨水，“布雷登王国的记者是最没有道德感的生物之一。只要能够博得众人眼球，别说是抹黑一个首相了，就连把黑说成白这种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 这女人就喜欢唠叨。和她待在一块儿，我感觉自己老了十岁。首相在心头默默想道。 西斯廷首相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自己这位妻子。 自从两人被父辈们定下的婚约绑在一起后，他们就一直互相忍耐着对方的种种缺点，好像两株长在一起的仙人掌，不断用利刺扎伤对方。 而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妻子的最后一点姿色也被埋葬在了岁月之中，彻底变成了一个愚昧无知、又喜欢对他指手画脚的老太婆。 如果不是因为身为首相，要在全国人面前树立家庭和睦的形象，其实西斯廷男爵更愿意与自己那位年轻貌美的情妇结伴同行。 那姑娘是首都大剧院的女演员，身材丰满，脸蛋白嫩，说话声音脆脆的，言语间都是对他的崇拜之情。 这么想着，马车便拐过了最后一道弯，停在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门前。 首相长舒一口气，把暴躁的情绪掩藏在心底，然后撑起雨伞，搀扶着妻子走下马车。 不管怎样，在大庭广众面前，他要做一个热爱家庭、尊重女士的绅士。 今天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和往常一样庄严肃穆。 教士们聚集在光明女神的石像之下，吟咏着赞颂女神的诗篇。他们的声音淳厚悠扬，如林间清泉般和煦舒缓，又如空谷鸟鸣般空灵渺远，在教堂高耸的穹顶之下回荡不绝。 这时首相注意到，今天主持日常祈祷仪式的，并不是以往的亚克·奈尔加大主教，而是一个面孔陌生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个子不高，身材消瘦，五官温润不抢眼，气质清冷而疏离。 但不知为什么，当那个年轻人站在光明女神像下的时候，首相的视线完完全全被他吸引了，就仿佛他浑身都在发光一样。 “他是谁？”首相朝身边的教士问道。 “首相阁下，他是光明教会布雷登教区新上任的辅理主教霍华德大人。”教士回答道。 “霍华德……”首相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年轻人原本就读于坎布里奇大学，后来凭借天赋和勤恳成了法师塔的学员。 起初，或许是因为他的光芒一直被同届的天才魔法师艾伦·约克所掩盖的缘故，霍华德一直都表现得很不起眼。 可首相却完完全全没有料到，就在短短一周之前，这位法师塔的新学员，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光明教会的辅理主教，地位仅在亚克·奈尔加大主教之下。 若是以前霍华德见到首相，或许要恭恭敬敬脱帽行礼；可现在，两人却能不卑不亢平等相见。 想到这里，首相忽然觉得霍华德身上的光芒有些扎眼。 片刻之后，当首相夫人加入到祈祷的队伍之后，一个教士来到了首相的身边，凑在他耳朵旁边小声地说道： “首相大人，大主教在告解室等您。” 首相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随后，趁着周围人不注意，首相便朝着教堂尽头几间黑色的小木屋走去。 每间告解室都被一分为二，中间用木制挡板隔开，分别对应两扇门，一边属于神父，另一边属于忏悔者。 首相不假思索地走进了忏悔者的那扇门里。 待他关上木门，便听到大主教亚克·奈尔加低沉的声音从挡板另一侧传来： “西斯廷，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首相吸了口气，理了理衣领，小声说：“汉斯·赛克特少将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那批货物在亚历山大港装载上船，明日便准备横渡落日海峡，然后由陆路途经费朗王国，运到教皇领。” “这位汉斯·赛克特准将办事怎么样？靠谱吗？” “他是我在王国军队里最信任的人。” 之后则是短暂的沉默。 首相的心弦紧绷着，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他知道，自己当初之所以能够成功弹劾布雷登王国的前首相，并取而代之，很大程度便是因为得到了奈尔加主教的支持。 对方能够让他得到现有的一切，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毁掉这一切。 不知过去了多久，隔板对面的奈尔加大主教终于缓缓开口道：“做的不错。” 听到这话，首相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他之所以愿意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替奈尔加大主教做这件事情，便是为了听到大主教的这一句话。 只要奈尔加大主教愿意给予他应得的报酬，那么他明年争取连任的时候，就能继续获得来自光明教会的支持。 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两人甘冒风险，各取所需。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便不再讨论这件事情。 首相就像个普通的忏悔者一样，跪坐在隔板的一边，以虔诚的口吻，诉说着自己的罪行。 “伟大的光明女神啊，请保佑我，我犯下了罪过。在最近的几周里，我确实做了一些违心的事情……” “我以女神的名义，赦免你的罪过，”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打断了他的话，“平安地离去吧！你要明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侍奉女神。女神会庇护你的。” 首相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 然后他转身离开，关上屋门，把一切秘密都锁在了狭小的黑屋子里。 ………… PS：感谢扛住一我先撤的2000打赏，星雨漫步的1598打赏，万人齐跪张爷万岁的500打赏，枫茗步尘的100打赏！ 第二十六章 重大新闻 在离开咖啡厅之后，记者罗德·格里奥西便携带着艾伦递给他的文件，走在王国首都铺满灰色碎石子的道路上。 他并没有像答应艾伦那样，直接去《布雷登晨报》的编辑部寻找主编，反而拐了个弯，沿着一条空无一人的幽深小巷，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此时他的脸色微微泛红，鬓角沾着汗珠，心脏“砰砰”跳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胸腔中跳出来。 作为《布雷登晨报》最年轻的政坛记者，罗德·格里奥西尽管看上去像只小羊羔一样人畜无害，但他却自认为有着如雄狮般野心勃勃的灵魂；他蛰伏在报社的旗帜下，不分昼夜地用敏锐的嗅觉寻找着一切潜藏的新闻，然后扑上去，捕捉它，用或是花团锦簇、或是尖锐犀利的语言，针砭时事，发表见解。 以至于报社主编常常评价说——“只要遇到新闻，整个报社没有人跑得比罗德这小子更快”。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洞察力和不怕吃苦的干劲儿，罗德记者从实习生的人堆里脱颖而出，成了《布雷登晨报》麾下最年轻的政坛记者，从此奔走在王宫、议会大厦、丹宁顿街和市政大厅之间，用笔墨把大人物们的言行转告给整个王国。 同行们都对他或是钦佩，或是羡慕，或是嫉妒。 但俗话说得好，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罗德便是典型的例子。 短短几周前，罗德记者曾经在光明女神的神像下信誓旦旦地祈祷——“除了转正，我别无所求”；可当他真正成为报社的正式员工后，他却又开始渴望着升职加薪。 ?“如果我的薪资能够更多一点，我就可以搬出那间像坟墓一样阴冷潮湿的合租屋，去城中心租一套独立的公寓，顺便还能把母亲接过来。她早想来首都见见世面了。”罗德曾经不止一次如是心想。 不过，《布雷登晨报》作为全国规模最大、最为传统的媒体机构，极其讲究论资排辈。以罗德的年龄和资历，若想升职加薪，恐怕得等到猴年马月。 除了剑走偏锋，罗德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罗德停下脚步，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掏出钥匙，打开身边一扇狭小的铁门。 这间他居住的合租房一如既往凌乱不堪。 隔壁醉汉的酒瓶，对面小孩的尿布，房东太太的劣质香水，乱七八糟堆在客厅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 罗德记者捂着鼻子，先去那臭烘烘的公用盥洗室，用凉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后，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最近这段时间，他遭受了编辑们狂轰滥炸般的催促，精疲力竭地追赶着一个又一个截止日期，奔走在一个又一个采访对象之间，平均每天的睡觉时间不足三个小时。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的心弦稍稍松弛片刻，就会立即原地猝死。 “罗德！你关门给我轻点行不行！这门把手花了我三先令呢！”房东太太尖锐的叫声从门外传来。 但罗德置若罔闻。 他跨过满屋子的脏衣服和臭袜子，坐到堆满乱七八糟杂物的书桌边，随手推开放在桌上的水杯、餐具、肥皂、废纸和墨水瓶，然后拿出了艾伦递给他的文件。 罗德必须得承认，艾伦·约克，这颗在布雷登王国冉冉升起的新星，便是他为了尽早升职加薪寻找到的“捷径”。 据他私下里的了解，《布雷登晨报》报社中那些资深的政坛记者们，或多或少都跟某些大人物有着暗地里的联系—— 记者从政要们的口中获取尚未公开的新消息，只为在第一时间吸引公众的眼球；而政要们则借助记者的笔含沙射影，通过影响舆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为升职加薪遥遥无期，罗德便只能效仿前辈们的做法了。 当然，在选择这个合作对象的时候，罗德称得上慎之又慎。 像首相、议长那样的显赫人物，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因为他们站得太高，向来看不上像罗德这样的小人物； 而那些面目油腻的议员们，又常常自私而短视，罗德生怕他们杀鸡取卵——在把自己的价值压榨干净之后，又把反手把自己出卖； 至于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官吏们，就更不用考虑了——他们手头掌握的信息，恐怕还没有罗德记者自己能够打探到的多。 然后罗德便想起了艾伦。 几周之前，他受报社的派遣，前去艾伦的住所，对艾伦进行“封面人物”专栏的采访。 艾伦·约克作为肯特郡领主次子、“位面开拓者”和史无前例的天才法师，无疑是罗德·格里奥西自从当上记者后遇到的身份地位最高的采访对象。因此，在刚刚见面的时候，罗德难免感到有些紧张。 不过，艾伦的态度亲和而幽默，很快便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与之谈笑风生。 而在两人一问一答的过程中，艾伦显得话术老道，总能不露声色地避开他藏在问题中的利刺，与此同时却又不会使罗德过于难堪。 那一次见面留给了罗德很深的印象。 罗德深刻感受到，艾伦是一个藏着很多秘密的人；而在王国的首都，秘密往往意味着野心。 这一次在咖啡厅里的见面，便是罗德私下与艾伦联络而促成的。 他初次以自己的名义给艾伦写信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报太大希望。 他觉得艾伦日理万机，又要学魔法，又要照看家族产业，恐怕早就把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给忘记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艾伦竟然给他回信了，甚至还直接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地点、采访内容……这些原本应该是由报社决定的东西。 同时还在信的末尾附上了一句话：“有重大新闻。” 那时候，惊喜、好奇、疑惑、紧张……种种心情涌上了罗德的心头，促使他毫不犹豫推掉手中的一切事情，去与艾伦见面。 然后他便拿到了这份文件。 罗德明白，艾伦口中所说的“交给主编”只是骗人的幌子，实际上这份文件是给罗德自己看的。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文件的封装袋，拿出文件，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阅读。 “首相……汉斯·赛克特少将……亚历山大港……神秘货物……费朗王国……”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艾伦给他的见面礼，比他想象中更加沉重。 他沉吟片刻，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一摞皱巴巴的稿纸，开始奋笔疾书。 ………… PS：感谢看书还债的的500打赏！ 第二十七章 绝望的首相 布雷登王国的下议院是一座造型古朴、气氛森严的建筑。 议会大厅的格局，最早的设计灵感来自于光明教会的教堂——中间是一片狭长的空地，末端是议长的座椅。而在空地的两侧，则是如阶梯般层层向上的议员席位，看上去就像是站在教堂中的一排排唱诗班少年。 但首相西斯廷·金男爵却感受不到丝毫神圣的味道。 他坐在旧党席位最前面，对面的新党议员们都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望着他，好像跟他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以至于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这让他感到格外心烦意乱。 在布雷登王国，善终的首相不多。只要有人坐上首相的位置，他的敌人们，党派外的，党派内的，时时刻刻都会盯着他，等着他犯错，然后趁着他犯错的机会，把他千刀万剐，血淋淋地把他赶走。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人像飞蛾扑火一样，对这个位置趋之若鹜。 西斯廷·金男爵也同样不能免俗。 在他当上首相之前，他曾磨刀霍霍，甚至寻求光明教会的帮助，不惜代价地把他的前任从宝座上拽了下来。 现在轮到他了。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像一只孵蛋的老母鸡一样，守着自己既得的权利，生怕有朝一日被人抢走。 按照布雷登王国的惯例，作为首相，每一周他都要来到下议院，参加“首相质询时间”，接受不同政党的提问和质疑。 理论上，“首相质询时间”的存在，可以让议员们直接与政府首脑对话，了解最新的信息，同时对内阁的工作进行监督。 可实际上，在西斯廷看来，反对党们只会趁着这个机会，把言语当作利剑，想方设法地中伤他，从而夺走他手中的权力。 这常常让首相感到心神疲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站到了众人之前，准备接受这尖锐却无聊的质询。 “请问首相阁下，您之前提出要削减政府给法师塔提供的研究经费，对吗？” “是的。”首相用机械的口吻回应道。 “那您将如何平息法师塔内反对的声音？现在默林斯阁下已经进阶传奇，威廉·约克伯爵的次子也是法师塔的重要成员，他们的意见可不容小觑。” “我会用大义说服他们的，”首相不耐烦地说道，“现在布雷登王国多地遭受洪涝灾害，而国库资金紧张。作为王国的国民，他们理应捐献出自己的财产，帮助灾区居民重建家园。” “首相阁下，请问您为何一直无故拖延废除《谷物经济保护法》的议程？” “这位议员先生，请不要随意污蔑内阁阁员，”首相眼神麻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地回应道，“《谷物经济保护法》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确确实实能够保障布雷登王国境内的农牧业。我可不希望来自外国的残次品肆意侵占布雷德王国的市场，让我国的农牧民们失去养家糊口的本钱。” “……” 就这样，一轮又一轮的提问像是连绵不绝的雨点，不痛不痒地砸在首相身上，虽然令人烦躁，但却无法从根本上伤到首相丝毫。 凭借圆滑而大义凛然的台词，首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无比坚定地相信，今天他将和往常一样，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个难关。 只要大主教愿意继续支持他，那么一切都不足为惧。 在“首相质询时间”即将结束的时候，最后一个提问者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 首相西斯廷很快便认出，这人是新党里的激进分子，名字叫何塞·费尔德曼，其一向热衷于从各种渠道搜集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用来弹劾首相和旧党其他的内阁成员。 不过首相一点也不害怕他。 尽管何塞这家伙最近几个月内把内阁成员全部弹劾了一遍，但给出的证据都令人哭笑不得——像“虐待野生动物”、“在公共场所抽烟”、“衣着不符合礼仪规范”等等，首相还以为他在玩过家家呢。 只见新党议员何塞·费尔德曼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向首相发起了进攻： “首相阁下，请问您能向我们解释，为何您会在未经议会和女王陛下允许的情况下，私下里命令汉斯·赛克特少将把三门魔导炮从亚历山大港运往费朗王国？” 何塞口吻平淡，语言简洁，没有过多的指责，只是简单的提问。 然而，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首相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了。他微微张开嘴巴，一时间竟想不到该如何避开隐藏在这个问题中的致命一击。 当然，震惊的不仅仅是首相本人。 在场的所有议员，旧党的，新党的，都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魔导炮？私下里运到费朗王国？首相疯了吗？他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这可是通敌叛国的罪行啊！ 怀着这样的疑问，数百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首相的身上。 首相的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在他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里面，根本没有这种情况的应对方案。 秘密泄露了。 他和大主教的密谋被人发现了。 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双手则紧紧抓着讲台，努力让自己在大庭广众的面前站稳。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首相拼命在大脑中搜索着合适的言辞，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你有证据吗？” “《布雷登晨报》已经刊登了这件事情，”新党议员何塞·费尔德曼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报纸，一边挥舞着，一边大声地说道，“首相阁下，请您认真瞧瞧今天的新闻头条——‘记者罗德·格里奥西独家报道：首相绕开议会和女王陛下，私下授意海军少将把魔导炮运出国界，究竟意欲何为？’ “请您告诉我们大家，报纸上说的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请听我解释，”首相举起双手，示意众人保持安静，“这三门魔导炮，并不是运往费朗王国，而是运往教皇领的。这是我作为光明女神信徒应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议会？不告诉女王陛下？” “你知道这是违背王国宪法的行为吗？” “身为光明女神的信徒就可以滥用职权吗？” “教皇冕下能为你作证吗？如果不能，就给我滚下台吧！我们不需要一个叛国的首相！” “卖国贼去死！” “把他送上断头台！” “……” 反对党那边的情绪已经彻底沸腾了。那些出身卑微的新党议员们，此时正以咒骂他的方式，庆祝着难得的胜利。一时间，整个议会大厅聒噪得像集市一样。 而首相身边的旧党议员们，却一致保持沉默，甚至悄悄挪动位置，只为了离首相更远一些。 “叛国罪”可不是一般的罪名。 没有人想要惹祸上身。 这时候，坐在首相身边的海事大臣忽然站起身。 首相转过头，朝他投以求助的目光。 这位海事大臣曾是竞选时与他同舟共济的战友，也是他亲自挑选的内阁成员。如果这位老战友能够替他说句公道话，他将感激不尽。 “我派人检查过了。仓库里确实少了三门未完工的魔导炮。”只听见海事大臣轻描淡写地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看首相一眼。 首相彻彻底底地心寒了。 与此同时，海事大臣这番落井下石的话成功把新党议员们的情绪进一步推向高潮。 “下台！” “下台！” “下台！” “……” 他们一边手舞足蹈，一边高声呐喊。这声音就像浪潮一样，一波盖过一波，越喊越整齐，似乎要把房顶掀翻一样。 首相必须得庆幸，议会大厅里没有臭鸡蛋，否则他早就被这群不讲道理的混蛋们活生生砸死了。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他脸色涨红，气急败坏地咆哮道。 然后他愤愤离开了议会大厅。 ………… PS：下议院的环境和吵架场景参考了英国国会网站、电影《至暗时刻》和小说《纸牌屋》。 第二十八章 佩戴白蔷薇的年轻秘书 布雷登王国海军少将汉斯·赛克特一早醒来，便收到了首相西斯廷·金男爵寄来的信件。 “有个混蛋泄露了我们的机密！”首相在信中恶狠狠地咒骂道。 这一回，首相的字迹比以往要潦草得多，甚至还在信纸上戳了好几个洞，显然笔触非常用力。 就算是隔着信纸，汉斯少将也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首相的滔天怒火。 信的完整内容如下： “我今天在下议院遭到了反对党的围攻。原因让我很吃惊，竟是有混蛋泄露了我们的机密。 “汉斯，关于运送魔导炮原型机的事情，除了你之外，我从未说给任何人听过。所以我很怀疑，你的手下中是不是藏着新党的眼线。 “我需要你查！给我彻头彻尾地查！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个泄露机密的内奸揪出来！我要把他千刀万剐，让他付出代价！” 汉斯少将把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了三遍，然后把它撕成了碎片。 接着他抬起头，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秘书，问道： “能给我一份最新的报纸吗？” “当然可以。”秘书微笑照做。 汉斯少将的秘书名叫丹尼尔，是一个刚刚从首都调派过来的年轻人。 他长得眉清目秀，气质文静儒雅，有一头火红色的头发，还喜欢在胸前别着一朵白色蔷薇花。 汉斯少将虽然不喜欢他这种偏阴柔的外表和打扮风格，觉得这跟军人应有的阳刚之气格格不入，但他必须得承认，这位秘书办事非常认真，效率极高，总能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的，让他非常省心。 既然他能把分内的事情做好，汉斯少将也就不在意他这点小癖好了。 很快，红头发的秘书丹尼尔便把最新一期《布雷登晨报》递到了少将的手中。 汉斯少将低下头，便看到了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粗体标题： “记者罗德·格里奥西独家报道：首相绕开议会和女王陛下，私下授意海军少将把魔导炮运出国界，究竟意欲何为？” “首相在下议院遭到新党围攻，旧党成员竟集体保持沉默？” “海事大臣证实：三台魔导炮原型机从库房失踪，首相竟是罪魁祸首！” “惊人揭秘：王国首相与海军少将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 汉斯少将一边阅读报纸，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阴沉起来。 首相信中说的没错，那些理论上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信息——比如魔导炮的型号，比如装载上船的时间，比如运送魔导炮的具体行程安排……已经被完全公开，成了整个王国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对于首相的怀疑，汉斯少将却不以为然。 自从决定与首相暗中合作后，汉斯少将做事一直都非常谨慎，甚至谨慎到了夸张的程度。 他从来没有把完整的计划告诉过任何人。 每一个参与计划的手下，都只是一颗微小的螺丝钉，仅仅只负责很少很简单的一部分工作——仓库管理员不知道魔导炮被取出来后会被用来做什么，搬运工们不知道自己搬运的是什么东西，货船的驾驶员也同样不知道自己船上载着什么东西…… 他们根本无法从一片微小的拼图中窥见计划的全貌。 甚至在这些人的理解中，运输魔导炮也不过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根本不值得过多关注。 至于完整的计划，以及跟首相往来的信件，则被汉斯少将锁在一个私密的保险箱里。 没有人知道这个保险箱的存在。 哦，一个人除外。 那个人正是他的新任秘书丹尼尔。 丹尼尔来到亚历山大港海军基地没几天，并不熟悉这里的规矩。对于周围的一切新事物，他都怀有年轻人的好奇心。 有一天，丹尼尔在替汉斯少将整理文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藏在办公桌下面的保险箱。 “将军，这个箱子里装着什么？”说话的时候，丹尼尔的眼睛亮闪闪的，语气礼貌而真诚。 “机密，”汉斯少将淡淡回答道，“反正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抱歉。” 听到他的话，丹尼尔默默退下，不再多问。 在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保险箱。 当然，汉斯少将并不觉得丹尼尔是泄露消息的那个人。 因为这个保险箱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 一把钥匙放在汉斯少将自己家里。 另一把钥匙由少将本人寸步不离随身携带。 这两把钥匙，汉斯少将非常确信，除了自己之外，绝不可能被其他人碰过。 而且，这个保险箱经过了炼金师的特殊处理——如果周围有魔力波动，就会自动报警。 这意味着，就算是魔法师找上门来，想要用开锁魔法强行打开保险箱，也是做不到的。 而像丹尼尔这样的普通人，自然更不可能打开保险箱了。 总而言之，汉斯少将没有多想，就果断把丹尼尔排除在了嫌疑人的名单之外。 “究竟是谁泄露了秘密呢？” 汉斯少将对此深感头痛。 他知道，如果自己找不出这个嫌疑人，首相的疑心就会落到他的身上。 但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少将最为烦恼的时候，秘书丹尼尔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把一份文书递到了他的面前： “将军，这是我的辞呈。请您批准。” 这是少将今天收到的第八份辞呈。 “你要辞职？”听到他的话，少将像是被点燃的炸药一样，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是不是你看了报纸后，觉得我不配做你的上级？” “不，”丹尼尔摇了摇头，目光一如既往清澈而真诚，“以将军您对国家的忠诚，怎可能做出叛国这样的事情？这一定是小人的无端诬陷。 “我之所以请求辞职，是因为我的家人在首都有急事，迫切需要我帮助，我无法拒绝。将军，请您原谅，我必须得离开亚历山大港。” 听到这话，少将微微张开嘴，责骂、辩解、劝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但最终却被他吞回腹中，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沉默片刻后，他拿起桌上的钢笔，瞥了眼丹尼尔戴在胸前的白色蔷薇花，然后在丹尼尔的辞呈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年轻人，回去吧，离这滩浑水远点。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不应该被牵连到这种事情里面。” 丹尼尔接过辞呈，朝少将深深鞠了一躬后，便匆匆转身离去。 汉斯少将瘫坐在椅子上，望着丹尼尔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叛国之人，众叛亲离。 亚历山大港的阳光灿烂依旧，少将的内心却冷若寒冬。 第二十九章 真假秘书 “我想见见那个人。”艾伦淡淡吩咐道。 “遵命，少爷。”约克家族的管家弗雷德躬身行礼道。 几天不见，少爷比以前更具威势了。弗雷德管家在心头默默感慨道。 随后，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把夏日的阳光和路人的视线全部挡在了外面。 这间别墅位于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的西北郊区，是约克家族众多房产中极不起眼的一处。其位置隐蔽，装饰朴素，周围树林环绕，显然是隐藏秘密的好地方。 艾伦走进屋子后，便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红茶。弗雷德管家则站在他的斜后方，时刻静候着艾伦的命令。 此时此刻，早有一个人坐在了艾伦的对面的椅子上。 他低着头，正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那是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马甲，相貌清秀，气质阴柔。 最近的两周内，这个红发年轻人一直住在这幢别墅里，由弗雷德管家看守着他。 按照艾伦的命令，这段时间弗雷德管家一直安排仆人把他服侍得好好的，吃得好，睡得好，几乎有求必应——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这个红发年轻人离开别墅半步，更不能让他与外人见面。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寂寞的原因，刚一见到艾伦，这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尊敬的先生，我可以出去了吗？” “我今天来到这里，便是与你商量这件事情的，”艾伦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丹尼尔先生，你确实可以出去了。 “不过，在你出去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嗯……坏消息吧！”被称作“丹尼尔”的红发年轻人犹豫片刻，如是说道。 艾伦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坏消息是……你的工作没了。” “什么？”丹尼尔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艾伦。 看到这样一幕，弗雷德管家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家少爷还是和往常一样，就喜欢吓唬人。 “我派人替你向汉斯·赛克特少将提交了辞呈，从今以后你不必做他的秘书了。”艾伦又把话解释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听到这话，红发青年丹尼尔差点儿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已经把我在这栋别墅里囚禁了两个星期，现在又把我的工作搞没了，你是想要我去死吗？我当初找到这份工作可不容易啊！我家里还有老母亲需要赡养……” 不过，当艾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又定定地坐了回去，不敢再多说话。 “丹尼尔先生，请不要随意使用‘囚禁’这类字眼，我会把它理解为你对我的污蔑，”艾伦平静地说道，“你当初确确实实有在首都禁酒区域内饮酒的行为。如果不是我派人把你从首都警署里提前捞出来，恐怕你现在还被拘留在那里面呢。” “可是我的工作……” “冷静，丹尼尔先生，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艾伦嘴角微微上扬，“好消息是，你原本那位上级，汉斯·赛克特少将，很快就将因为叛国罪被撤去职务，剥夺军衔。 “在此之后，首都方面会派遣专门的人员，对汉斯少将周围的人进行调查，以严惩他的同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亚历山大港的海军基地恐怕得大换血，至少有一半人得进监狱。 “除了你，丹尼尔先生，因为及早脱身，得以避开了那个可怕的大漩涡。 “你得好好感谢我。” 红发青年丹尼尔愣愣听着。看他那一脸茫然的模样，显然没有想到短短几周之间，竟会发生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 “汉斯·赛克特少将？他竟然会犯下叛国罪行？” “人不可貌相，”艾伦把茶杯放回桌上，云淡风轻地说道，“除了他，连首相也犯下了叛国罪呢。” “这……”丹尼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弗雷德管家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度过了两个星期，出来后发现世界全变了。遇到这样的情形，想要保持平静，显然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几分钟后，丹尼尔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望着艾伦，礼貌地问道：“先生，非常感谢您最近两周内对我的热情款待。但我不能再继续无所事事下去了。我需要离开这里，再去重新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养活家人。请您原谅。” “从现在开始，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艾伦微笑说道，“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我需要你向我保证，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把你这两周的经历说给任何人听。” “没问题。”丹尼尔爽快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千万不要怀有侥幸心理，丹尼尔先生。如果你说出去了，我会知道的。等到那时候，后果就不是你能承受的了。” “请您放心，我就算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艾伦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承诺。 丹尼尔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缓缓站起身，看了看艾伦，又看了看弗雷德管家，确定自己可以走了，便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了别墅，似乎在担心，只要自己稍慢一点，就会被强行留下来一样。 看到这样一幕，弗雷德管家不禁笑着调侃道：“少爷，他似乎被你吓得很惨。” “吓唬他其实挺容易的，”艾伦端起桌上的红茶，将其一饮而尽，“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把他的身份借来用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候，别墅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弗雷德管家前去开门，发现红发青年丹尼尔竟然不知为何又出现了门外。 他仍然和刚才一样，穿着白衬衫和灰马甲，看上去文质彬彬——唯一与刚才不同的，就是胸前别了一朵白色的蔷薇花。 “丹尼尔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弗雷德管家纳闷地问道。 “丹尼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艾伦在背后笑着说道： “伊莎贝拉，实话实说，我还是不太习惯你现在的样子。” ? 第三十章 失势之人 “真是见鬼！究竟是哪个狗娘养的把秘密泄露出去的？” 首相西斯廷·金男爵一边跺着脚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边言辞激烈地骂人。 他已经在这样暴怒的情绪中度过了五天。 而今天，当他收到来自海军少将汉斯·赛克特的回信的时候，他更是感觉炽烫的火焰在胸腔中燃烧，似乎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怒气点燃了一样。 此时此刻，他正身处在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丹宁顿街10号这栋古老的房子里。这是王国首相专用的宅邸。 自从西斯廷·金首相把它的前任主人赶走之后，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了。 在他搬进来之前，他每次路过这间屋子的时候，都会盯着它看很长时间，才肯离去。那时候，他的眼神中充斥着狂热的情绪，就像是深情地望着爱慕已久却又求之不得的女郎一样。 可在他搬进来之后，他却总觉得这屋子像一间客栈一样，从来没有“家”的感觉。 这里的每一件陈设——微微泛黄的墙纸、长长的落地镜、造型笨重的扶手椅、样式过时的屋顶浮雕……都曾经有过很多位主人。这些前主人们都曾经位高权重、呼风唤雨。但没有人能够在这间屋子里长久地停留。 西斯廷·金首相明白，自己今后的结局，也定然将会和他们一样，收拾起自己所有的行李，像个匆匆过客一样，灰溜溜地从这间屋子里搬出去，不留一点痕迹。 “甚至连个好名声都没法留下来……”他再一次拿出汉斯·赛克特少将的信纸，重新读了一遍。当怒火被他渐渐地克制之后，他的脑海中便只剩下了落寞与不甘。 在信中，汉斯少将简单汇报了无果的调查。少将声称自己把整个军队都搜查了一遍，都找不到究竟是谁泄露了秘密。他怀疑可能是首相身边有人走漏了风声。 “怎么可能？”首相对于他的猜测嗤之以鼻，“在我身边，除了大主教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这并不是最让首相感到愤怒的。 在这封信件的末尾，汉斯少将表示： “不论是谁泄露的秘密，这件事情终究是发生了，我们根本不可能推脱。我们的政敌们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将我们从现在的位置上赶下区，只求取而代之。 “首相阁下，认命吧。属于我们的时代终究是要结束了。” “认命……”西斯廷首相在心里把这个词反复念了无数遍。 他明白汉斯少将的言外之意。 在魔动蒸汽机发明之后，王国工业迅猛发展，新党的崛起也同样势不可挡。 就算“私下运送魔导炮”这件事情没有发生，新党也会想方设法寻找机会，抓住他们犯下的错误，给他们致命一击。 任职期间，西斯廷首相虽然一直在努力延迟《谷物经济保护法》的废除，一直在使用间接的手段打压法师塔的发展，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很明显地感觉到，阻力正在不断增强，反对的声音也正在变得越来越洪亮。 尤其是在他决定削减法师塔的研究经费之后，他更是无比惊讶地看到，竟然有媒体在报刊上毫不留情地抨击他的所作所为，称他“目光短浅、以公谋私”。而这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别生气，首相阁下，”当时，跟在他身边的秘书这样安慰他道，“现在新党越来越有钱了。买下几家报社专门来骂您，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儿。” 尽管这位秘书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首相却知道他说的是真事儿。 现在，黑压压的工厂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无处不在。伴着工厂烟囱中涌出滚滚浓烟，无数金币流进了工厂主和银行家的口袋里。而这些人，便是新党的主要成员。 汉斯少将给他写信，就是想劝他与新党妥协，从而给自己留一个稍稍好一点的结局。 毕竟，按照布雷登王国的法律，叛国罪的下场不是断头台，就是绞刑架。 只是……我真的要认输吗？ 首相忽然停下脚步，指甲掐进了手掌之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汉斯少将只知道我在悄悄地向教皇领运送魔导炮，但并不知道我与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存在私下里的联系，更不知道我在成为王国首相之前，就已经与大主教达成了盟友的关系。 如果大主教愿意帮忙，如果光明教会愿意对我提供帮助，或许我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当初，奈尔加大主教可是亲自称我为“信徒中的模范”。 他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这么想着，首相忽然停下了踱来踱去的脚步，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披在身上，然后拿起手杖，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屋子。 “首相阁下，您要去什么地方？”刚一出门，车夫便定定地站在马车旁边，面无表情地朝他问道。 “去圣索菲亚大教堂。”首相回答道。 与此同时，首相在心里默默感慨道，现在自己失了势，连车夫看他的眼光都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这位车夫遇到他，不仅会恭恭敬敬地朝他鞠躬行礼，还会极为殷勤地替他搬脚凳，为他打开车门。 可现在呢？ 就连一向老实的车夫，都在想方设法地跟他保持距离。 首相默默叹了口气。 他只能自个儿走上前，双手抓着马车的栏杆，颤颤巍巍地爬进去，险些还被门框绊了一跤，最终跌坐在软垫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当马车开始行驶的时候，他听见马车车窗外传来一潮又一潮的呼声，喊着“叛国者滚出丹宁顿街”、“把那卑鄙小人送上绞刑架”、“卖国贼去死”等等口号，便知道是新党的人又在公共场合发表煽动人心的演说了。别看那些人此时把话说得大义凌然，到头来还不是为了造势，为了在首相倒台后赢得选举、夺取权力。 首相关上窗户，闭上眼睛，决定两耳不闻窗外事，眼不见心不烦。 马车沿着布恩河行驶，拐了几个弯之后，停在了圣索菲亚大教堂门口。 他刚一打开车门，便看见教堂外站着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有着栗色的头发，戴着单片眼镜，一身素白的主教长袍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 PS：抱歉有点卡文。后面一章会晚点。 第三十一章 所谓盟友 “首相阁下。” 在西斯廷金首相走进教堂的时候，那个栗色头发、戴单片眼镜的年轻人朝他打了声招呼。他的语气就像例行公事那样，礼貌，却没有掺杂丝毫情绪。 但不知为何，在首相的感知里，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阵炽烈而明亮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一样他曾经产生过的一切阴暗的想法，在这纯净的光芒之下，全都无处遁形。 不知不觉间，他甚至萌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迫不及待地冲到光明女神的神像之下，忏悔自己的罪行。 “辅理主教大人。”首相低下头，用了敬称。 新上任的辅理主教霍华德点了点头，神情淡漠如初。 侍奉神的人都是这样子。首相在心里默默评价了一句。冷漠，高傲，仿佛跟常人不是同一物种似的。 不过他现在有求于光明教会，便不再对霍华德的态度多做计较。 他走进圣索菲亚大教堂高耸的大门，穿过支撑着穹顶的立柱，朝着教堂最里面的那排漆黑狭窄的告解室走去。 一路上，他看见古旧的募捐箱伫立在凸起的砖石之上。一群信徒在旁边规规矩矩地排着队，一个个虔诚地把手中的奉献款投入到募捐箱之中。 而在光明女神像的脚下，大名鼎鼎的“审判之槌”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积攒了厚厚的灰尘，上百年来都从未被人碰过。 “只有真正的纯净无垢之人才能把它从匣子中取出来”首相不经意间想起了这句关于“审判之槌”的传闻，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唉，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哪里有真正的纯净无垢之人？ 这么想着，他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教堂的尽头。 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告解室的门，走了进去。 告解室内寂静无声。 隔板的另一侧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首相的心弦越绷越紧。大主教模糊不清的态度让他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当他再也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时候，他终于壮起胆子，率先开口道：“抱歉，主教大人我把事情搞砸了请您帮帮我现在只有您只有光明教会才拥有挽回局面的能力。只要您愿意帮忙，我可以” “可以付出任何代价？”隔板对面终于传来了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玩味的声音。 “是的。”首相点了点头。 他想：在这个巨变的时代里，我家族的土地已经被交给了银行做抵押，我的男爵爵位已经不再如以前那么值钱除了手中的权力，还有所剩无几的名誉，我已经一无所有。如果能保住这些，我自然也不怕再做出什么牺牲。 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不知过去了多久，对面的奈尔加大主教终于悠悠地开口道：“你说，你把事情搞砸了？” “是的，这是我的罪过，”西斯廷首相低下头道，“有人走漏了消息。但是他的手段比我想象中更加隐秘，我和汉斯少将至今还没有找到那个人究竟是谁。 “现在一切都完了。这件事情已经被刊登在了布雷登晨报上。而因为海事大臣的检举，他们循着运输路线，发现了那三台魔导炮原型机的踪迹。 “证据已经确凿，我和汉斯无法推脱。” 西斯廷首相必须得承认，每当想起藏身于幕后的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心中都会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个人知道他的一切秘密，而且对于事件的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知从何处泄露的秘密、记者罗德格里奥西在布雷登晨报上突如其来的爆料、下议院“首相质询时间”反对党激烈的问责、全国范围内一轮又一轮的舆论攻势都无比的精准，老辣，正正地击中他的痛点，让他感到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自卫，只能任由汹涌的浪潮层层拍打，直到被拍死在岸边的礁石上。 “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挡板另一边的大主教问道。 听到这话，西斯廷首相迫不及待地说道：“只要您同意在公开场合说明，首相和汉斯少将把魔导炮运送道海峡对岸的目的，是出于光明教会的授意，是作为光明女神信徒应尽的本分，并不是擅自通敌叛国，他们便没有理由对我们治罪。 “这样一来，我就仍然能留在首相的位置上。以后教会再有什么需要，比如修改税务法案，比如打压法师塔，办起来也会轻松得多。” “你这是在跟我讲条件？”奈尔加大主教问道。 “不，”首相匆匆道，“我只是在同您商量一种互利共赢的方案，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 “西斯廷，你觉得在你把事情办砸了之后，还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吗？”奈尔加大主教稍稍提高了音调，“你知道你的疏忽对光明教会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 “我抱歉但我可以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呵，又是将功赎罪，”奈尔加大主教冷笑一声，“当初若不是我的扶持，你到现在都还是个天天在下议院叫骂的废物。我与其浪费精力替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辩解，不如找件更听话、更趁手的工具，让他来做你的事情，说不定能比你做得更好。” “我也可以做好”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首相阁下？”奈尔加大主教用尖锐的语调说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你并没有抓住。 “所以，离开吧，不要指望我会帮你。如果你乖乖认罪，说不定女王陛下心生怜悯，能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可您之前说，我们是盟友，盟友理应” “盟友？”奈尔加大主教呵呵一笑，冷冰冰地说道，“盟友就是个屁。” 之后的几分钟里，西斯廷首相便走出了昏暗狭窄的告解室，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圣索菲亚大教堂。 今天艳阳高照，首相却心如死灰。 如果说最近几天他的心情已经濒临崩溃，那么奈尔加大主教这番话，便彻彻底底地斩断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态度和蔼可亲、对他提供了很多帮助的奈尔加大主教，竟然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他完蛋了。 他已孤立无援。 除了举手投降，他已经别无选择。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神色恍惚地登上马车。 “西斯廷先生，您要去什么地方？”车夫面无表情地问道。 就连你也不称呼我为“首相”了吗？ 西斯廷首相看了车夫一眼，心情苦涩地说道： “去王宫。” 他并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新党那些人给自己投了多少不信任票。 但这并不重要。 一切都结束了。 他打算向女王交出自己的首相印章，辞去这个见鬼的职务。 至于之后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 然而，就在马车拐过弯的时候，西斯廷首相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在参与运送魔导炮的过程中，知道了不少光明教会的秘密。亚克奈尔加大主教这么绝情，难道他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把这些秘密泄露出去？ ：呜呜抱歉卡文比较严重，昨晚写的不满意删了，所以拖到了现在。多写四百字作为补偿。 第三十二章 泄密者 马车载着西斯廷首相，沿着碎石铺成的道路缓缓行驶。 隔着车窗，他可以看见布恩河河面上波光粼粼。一艘艘蒸汽轮船喷吐着黑色的浓烟，缓缓从水面上驶过，在平静的河面上荡漾起层层涟漪。 而在河畔的码头上，一群孩童正在相互追赶，愉快嬉戏。银铃般的笑声远远飘来，传进了西斯廷首相的耳朵里。 但此时此刻，西斯廷首相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一方面，只要他探出脑袋，就可以看见贴在周围建筑物上的“赶走卖国者”的海报，上面附有西斯廷首相的黑白照片，并被人用红色墨水画了个巨大的“叉”。 另一方面，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的所作所为让他又是失望，又是疑虑。 西斯廷首相实在想不明白，奈尔加大主教为何能一边坦然说出“盟友是个屁”这样的话，一边又放任他带着很多秘密离开圣索菲亚大教堂，甚至没有让他在神像之下抚摸光明教典立下保守秘密的誓言。 难道这就是奈尔加大主教对他这个失势之人最后的怜悯之心？ 他默默摇了摇头。 不过，就在马车离开布恩河边的大路，驶进一条旁边的小巷子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西斯廷首相的脑袋刚刚探出车窗，就无比清晰地看到，在这条小巷的另一端，另一辆马车正朝他所在的位置迎面驶来，速度极快，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侧翻。 那边拉车的马匹显然受了惊，完全不受车夫的控制，朝着这边撒蹄跑来，拉也拉不住。 只需再过几秒钟，两辆马车就会迎面撞上。 等到那时候，定然是车毁人亡的结局。 西斯廷首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生死关头，依靠身为政客的某种直觉，他终于明白了奈尔加大主教的心思。 死人不会泄密。 而光明教会中有无数种神术可以让马匹精神亢奋。 比如说著名的“圣光祝福”神术，可以用在军队中，给士兵们提高士气但如果强度过大，就会对人和动物的神经造成猛烈的刺激，使他们情绪失控，甚至发疯。 只要西斯廷首相在抵达王宫之前，死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关于大主教的、关于光明教会的一切秘密就不会被泄露出去，都会随着他的尸体一起被埋葬在土里。 而光明教会也可以趁机把他的死亡伪装成一场意外，再假惺惺地为他流几滴眼泪，便能清除掉一切潜在的风险，然后悄然置身事外，。 奈尔加大主教说得对，我就是他手中的一件工具。西斯廷首相落寞地心想。现在这件工具不顺手了，就便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两辆马车迅速靠近。 西斯廷首相叹了口气，决定认命。 反正上断头台也是死，被马车撞死也是死，不如就痛痛快快地死在这里，还无需在法庭上受到新党那些混蛋们的羞辱。 然而就在这时候，事态再一次发生了转折。 正当西斯廷首相决定闭目等死之际，在前面驾车的那位面相忠厚老实的车夫忽然站起身来。 他轻轻一拉缰绳，首相乘坐的这辆马车便稳稳地停了下来。 但这并不是最令人惊讶的事情。 紧接着，这车夫手持马鞭，以一个潇洒流畅的、与自身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姿势一跃而起。 他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便轻盈地落在了对面马车的驾驶座上。 说时迟，那时快，车夫挥舞着黑色的马鞭，在空中划过几道黑色的残影，受惊的马匹便瞬间恢复了温驯，一下子停了下来。 西斯廷首相睁大眼睛，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从鬼门关逃过了一劫，更不敢相信，自己那位忠厚老实的车夫竟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坐在对面马车上的那对夫妇也是同样惊讶。 虽然危机已经过去，但他们的脸色却依旧像尸体一样惨白。 他们哆嗦地站起身，向救了他们一命的车夫真诚地道谢。 “你们不必谢我。我只是在执行命令罢了，”那车夫语气平淡地说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能否暂时离开这条巷子一会儿，我有话跟西斯廷先生说。” “当然没问题。”这对死里逃生的夫妇自然不会拒绝救命恩人的请求。 待到这对夫妇离开之后，车夫便重新回到了西斯廷首相的身边。 “你你不是那位车夫你你究竟是谁？”首相指着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车夫那张忠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调皮的微笑与此同时，她踮起脚尖，原地转了个圈。 转眼之间，容貌平平无奇的车夫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子。 她身材高挑，双腿修长，银色及腰的长发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年轻女子轻笑一声，“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救你。” 说话时，她坐到了首相对面的座椅上，把左脚翘到右腿上，一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握着长长的马鞭，配上一身裁剪得体的女士猎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你家大人？”首相深感纳闷。 他实在想不明白，会有什么人愿意冒着得罪光明教会的风险，在这种时候救自己一命。 正当他对此疑惑不解之际，又一个声音从窗外悠悠地飘来： “伊莎贝拉，这位首相阁下一向没什么幽默感，我们还是不要跟他开玩笑了吧！” “遵命，大人。”被称作伊莎贝拉的女子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西斯廷首相循着声音探出窗外，很快便看见一个黑发蓝眸、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站在狭窄的巷口，朝他微笑示意。 而在这个年轻人的脚边，则静静躺着两个穿着光明教会白色教士长袍的人。看他们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显然早已陷入了昏迷。 “艾艾伦约克？”首相深感惊讶。在他的印象中，这位肯特郡领主的儿子，不是据说沉迷魔法不可自拔吗？怎么也会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 “正是在下。”黑发年轻人礼貌回应。 随后，他抬脚跨过躺在地上的两个教士，迈着从容的步伐朝首相走来。 “那两个人” “首相阁下，这两个教士刚刚藏在巷口，对着马匹使用圣光祝福神术，想要致你于死地，”艾伦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过我把他们解决了。” 首相低下头。 作为一个政客，他很清楚地知道，对方绝不会无偿救他一命。 于是，他低下头，以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说道： “说吧，约克先生，您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秘密，”艾伦约克登上马车，坐到了伊莎贝拉的身边、首相的对面，“那个促使光明教会巴不得将您除之而后快的秘密。” 第二更求推荐票月票！ 第三十三章 大胆的猜测 西斯廷首相的马车是他当初找银行贷款买的，用以维护自己身为王国首相和旧党贵族的体面。 其空间宽敞，造型华丽，就算里面塞了三个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此时此刻，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艾伦·约克和伊莎贝拉，想到刚才那受惊的马匹，还有对面两人神秘莫测的手段，西斯廷首相深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约克先生，您了解女王陛下和新党对光明教会真正的态度吗？” “有所耳闻，”艾伦礼貌笑道，“但关于具体情况，还需要首相阁下多多指教。” 西斯廷首相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艾伦是在试探自己的诚意。 “据我了解，”首相犹豫片刻，开口道，“女王陛下虽然名义上是光明教会的信徒，是教皇冕下亲自加冕的君主，但根据她最近的种种动作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希望摆脱教皇领的影响，自己成为布雷登王国境内的教会领袖。” “确实，”艾伦点了点头，“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君主，她可不希望屈居人下，哪怕那个人是教皇。” 你果然比我了解得更多。听到这话，西斯廷首相默默在心头感慨道。 然后他继续说道：“至于新党，则是他们的想法和光明教会的教义从根本上产生了分歧。 “光明教会主张克制物欲，勤俭节约，清心寡欲侍奉神灵，把希望寄托于死后荣升女神的神国；而新党的那些工厂主和银行家们，却凭借着法师塔发明的魔动蒸汽机、魔动纺织机等等一系列发明，创造了大量商品和财富。 “他们倡导享乐，倡导消费。毕竟，如果所有人都像光明教会所要求的那样清心寡欲，他们手中的商品怎么能卖得出去呢？” “所以光明教会就选择与你们这些旧党贵族合作？”艾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是的，”首相点了点头，“或许在光明教会的眼中，相比蒸蒸日上的新党，我们这些只求守成的贵族就要更容易相处一些。 “他们希望借助我们的力量，在布雷登王国的范围内遏制新党的思潮，从而维护教会的权威和国民对女神的信仰。“ “听上去很有道理，”艾伦淡淡评价，然后话锋一转反问道，“只是这跟你偷偷运送魔导炮到费朗王国有什么关系？” “不瞒您说，约克先生，”首相坦然说道，“我听亚克·奈尔加大主教说过，其实自从女王陛下即位、新党崛起以来，教皇冕下便察觉到布雷登王国的信仰不如以前那样坚定了，对于女王陛下和新党那群人表面上服从、背地里不以为然的态度更是感到不满。 “教皇领很希望给布雷登王国一点颜色看看，让这群不听话的信徒们乖乖臣服在教会的权威之下。” “那教皇为何迟迟不动手呢？”艾伦问道，“按照现在的趋势，随着魔法师们对力量本质的探索，法师塔只会变得一天比一天强大，光明教会只会渐渐地失去先机。” “约克先生，您知道光明教会最忌惮布雷登王国的一点是什么吗？” “法师塔？默林斯阁下？黑暗神殿？或者那些去探索无尽位面不知所踪的传奇法师们？”艾伦很配合地猜测道。 “都不是，”首相摇摇头，“是魔导炮。 “王国首都的魔导炮，历史比法师塔还要悠久，据说在‘建国者’诺曼一世建立这个王国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布雷登王国的历代统治者都是普通人。他们没有任何超凡能力，却能在光明、黑暗两大教派以及为数众多的魔法师的觊觎下长期占有这么一大片领土，很大程度依靠的便是这些魔导炮的力量。 “据说，如果首都所有的魔导炮一齐发射的话，连传奇法师也无法抵挡。 “但时至今日，这些魔导炮一直被掌握在王室的手中。没有人知道这些强大的魔导炮究竟是如何运转的。” “原来如此，”艾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你们这次偷偷摸摸把魔导炮运往教皇领，便是希望教皇冕下能够破解魔导炮的秘密，从而帮助光明教会在布雷登王国境内树立权威？” “算是吧，”西斯廷首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不过教皇冕下真正的心思，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看得透的。” “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这次要运到教皇领的，并不是那些真正的古老的魔导炮，而只是仿制品，甚至只是未经测试的原型机。”艾伦微微皱起眉头。 他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西斯廷首相默默在心头感叹。 “确实如此，约克先生，”他耸了耸肩，回答道，“因为那些真正的魔导炮，只有王室成员才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才知道该如何驱动它们。我们连见都见不到，更别说把它们运走了。 “这便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了。” 说完这话，首相长叹一声。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算是彻彻底底地背叛了亚克·奈尔加大主教。 不过，既然奈尔加大主教不把他当盟友，甚至想要暗中夺取他的性命，那他又何必忠于对方呢？ 而对于他的话，艾伦·约克并没有立即回应。 他只是静静坐在对面，右手指尖轻轻敲击着座位的扶手，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望着对面这个处变不惊的年轻人，西斯廷首相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幕后黑手，会不会就是艾伦·约克？ 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是新党成员，而他自己也是法师塔的学员，他有充分的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非如此，他绝不可能在如此恰当的时机，赶到这个小巷，把自己救下来。 可望着艾伦那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孔，首相又感到极为不可思议。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艾伦·约克现在还没有成年吧！ 一个未成年的小子，怎可能做出这种滴水不漏的算计？怎可能做出这种时机上恰到好处的布局？ 首相摇摇头，果断否决了这个猜测。 在他看来，艾伦·约克应该也只是浮于表面的一颗棋子罢了。真正的执棋人，应该是他的父亲威廉·约克伯爵。 那位肯特郡领主富可敌国、人脉广阔，而且一向为人老道、处事精明。 他有一句众所周知的名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被收买的人。如果有，那便是价没有给到位。” 很有可能，便是威廉·约克伯爵收买了汉斯少将的某位手下，泄露了这个关于魔导炮的秘密，设局促使自己下台，目的是让新党上位执政。 想到这里，西斯廷首相突然不寒而栗。 ………… 感谢吔穌的1000打赏！感谢抄录姬的500打赏！感谢NewNight、犹格之父的100打赏！ 第三十四章 深不可测的艾伦·约克 几分钟后，坐在对面的艾伦似乎终于有了决断，抬起头对西斯廷首相说道： “首相阁下，感谢你提供给我这些信息。 “看在你很诚实的份上，我虽然不能帮你免除罪名，但是我可以试着去说服女王陛下，让她给你一张免除死罪的特赦令。 “只要你愿意再帮我一个忙。” “特赦令”，是布雷登王国的国王或女王专有的一项特权，可以使死刑犯人免于一死，改为终身监禁或是其他的惩处方式。 听到这话，西斯廷首相再一次深感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艾伦，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些人，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能够从女王那里索要到特赦令。 毕竟特赦令这种东西的颁发，往往需要以王室的信誉作为担保，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打破了宪法的规定，一般情况下，布雷登王国的君主都不会轻易动用。 而玛格丽特女王自从加冕以来，还从未对任何人使用过特赦令。 他沉默片刻，然后以更加谦逊的口吻问道：“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地方？” 艾伦笑了笑，回答道：“你可能先得去监狱里待上几天。等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会派人告诉你的。” 首相默默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被送上断头台，死后还会留下滚滚骂名；要么与对方合作，在首都这滩浑水中苟全性命。 西斯廷首相还不想死。 因此，做出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那么，合作愉快！” 看到他的表态后，艾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随即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这辆宽敞舒适马车。 望着艾伦离去的背影，西斯廷首相差点忘记了呼吸。 他深深地感受到，首都的局势要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不仅仅教皇领在暗中谋划，以威廉·约克伯爵为首的新党人也同样不甘示弱。 而艾伦·约克此时从容不迫的表现，更让西斯廷首相清晰地意识到，一切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首都的局势真是越来越可怕了，”首相在心头默默感慨道，“这么看来，我现在被关进监狱，也不算是一件坏事情。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提前退场，然后静静观望神仙打架，而不必掺合到这些危险的事情里面。” 想到这里，他本打算挥挥手，叫马车车夫继续把自己送到王宫去，去向女王递交辞职申请。 然而就在这时候，伊莎贝拉饶有趣味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首相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马车车夫早就不是那个忠厚老实的汉子了，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人。 “我可以离开了吗？”他沉吟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朝面前这个银发女子问道。 他并没有胆量叫对方替自己驾车。 他只希望赶紧离开这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地方。就算抛下这辆贵重的马车，走路去王宫，他也心甘情愿。 “首相阁下，虽然我家大人觉得，你不可能有背叛我们的胆量，不过我个人认为，在你离开之前，还是有必要让你先立下誓言。”伊莎贝拉淡淡一笑，说道。 或许是因为差一点就被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灭口了的缘故，在听到“誓言”这个词的时候，西斯廷首相竟然松了一口气，更加相信艾伦·约克的承诺了。 于是他小声说：“这位小姐……我可能需要一本《光明教典》……” “不必，”伊莎贝拉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西斯廷首相，“你只需照着这张纸上面的内容念。” 首相接过纸张，想也没想就照着念道： “我们在黑暗中的父，万千死灵的主宰，愿众人都尊崇您的威名，愿您能见证我的誓言……” 说到这里，他的心跳停滞了片刻，抬起头，盯着伊莎贝拉的眼睛问道：“你是黑暗之神的信徒？新党竟然在跟黑暗神殿合作？”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伊莎贝拉淡淡道，“先立誓吧。吾主正在听呢。” 西斯廷首相自嘲一笑，只觉得命运跟自己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好不容易登上首相的宝座，又因为秘密泄露跌入深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被要求背叛信仰，就此堕入黑暗。 他的人生……果然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啊。 但他别无选择。 于是，在伊莎贝拉的注视下，他继续照着纸上的内容念道： “……我，西斯廷·金，在此发誓，此生决不做任何不利于艾伦·约克的事情。如有违背，愿受神罚，魂飞魄散。 “可以了吗？” 话音落罢，这张白纸便化作了淡淡的黑色雾气，悄然散去。 “可以，”伊莎贝拉点了点头，“你可以走了。” 西斯廷首相转身离开马车。 他走在阳光灿烂的街道上，眼神呆滞，双腿麻木，好似行尸走肉。 ………… 黄昏。 当落日匀匀洒下血色余晖之际，西斯廷首相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王宫。 这座庞大雄伟的深红色城堡好似一头狰狞巨兽，蛰伏在山峦之山，用威严的目光俯瞰着自己的领土。 在城堡的大厅里，他遇到了玛格丽特女王。 这位年轻的君王头戴金色宝冠，身披绯红斗篷，庄严地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 就这样，这个古老王国的两位统治者又一次见面了—— 他们一个天生血统高贵，继承了王位；一个在腥风血雨中机关算尽，成为了政府的首脑。 在过去两年的岁月里，他们明争暗斗，相互掣肘，貌合神离。 如今这样的生活终于告一段落了。 首相……不，现在应该叫他西斯廷先生了，单膝跪在女王的面前，亲吻她手上那枚象征王权的戒指，苦苦请求她收回自己身为首相的职权。 “你刚刚见到约克爵士了？”女王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毫无关联的话语。 前首相西斯廷点了点头。 “你先去监狱待一段时间。等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西斯廷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 PS：以后的更新定时在晚上8：00。如果是周末的话，中午12：00还会有1-2更。 第三十五章 教堂里的会面 艳阳高照。 霍华德和往常一样，站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高高的圆形穹顶之下，望着信徒们鱼贯而入，来这里祈祷神明的庇佑。 不论是打扮光鲜的达官显贵，亦或衣衫褴褛的贫苦居民，都并排站在高大的光明女神像之下，显得同样的卑微和渺小。 这些天来，霍华德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画面。 寂静，单调，庄严，无趣。 在这里，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恭恭敬敬，畏畏缩缩，好奇中掺着敬畏，好像害怕霍华德会看透他们内心中某些阴暗的秘密一样。 相比之下，之前在法师塔研究魔法咒语的生活，命运主星、《法术建模》、601寝室、三明治……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每当回忆起来，霍华德都感觉格外的不真实，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有些时候，他甚至忘了，他当初的梦想不过是考进法师塔，当个混吃混喝骗经费的魔法师。不料命运拐了个弯，最终却成了万众瞩目的辅理主教。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自嘲的微笑。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门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艾伦？”当他看清那个人的面孔的时候，他心头感到有些惊讶。 然后他看了眼旁边楼顶上的大钟。 下午三点。 今天周三。 他终于理解了艾伦那天那个手势的含义。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去，对艾伦说道： “你来……” 艾伦竖起一根食指，制止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只见艾伦微微一笑，开口道：“辅理主教大人，我今天是来向您忏悔的。” 听到这话，霍华德朝侧边瞥了一眼，看到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就站在旁边不远处，还有不少信徒正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确实不方便两人叙旧。 于是霍华德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话音落罢，他便带头领着艾伦朝教堂背后的那几间低矮狭窄的告解室走去。 在走到募捐箱旁边的时候，艾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五便士的硬币，轻轻地投了进去。 霍华德微微眯起眼睛。 他只觉得，艾伦今天这表现，非常不符合约克家族一贯的作风。 很快，霍华德听到了“咚”的一声。 那是硬币与木制的募捐箱箱底相互碰撞的声音。 在安静的教堂中，这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不绝。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艾伦低头一笑，自嘲道：“今天来的太匆忙，没带钱，出丑了。” “不必担心，”霍华德别扭地背台词道，“伟大的女神从不介意金钱的数量。她……她只在意信徒是否真心诚意。” 这段话，他曾经在其他人面前说了无数遍，自认为烂熟于心。可是在艾伦面前说这番话，却让他有种尴尬的感觉。 艾伦认真看了他一眼。 看得出来，艾伦正在努力憋笑。 “我们继续走吧！”霍华德克制住自己伸手捂脸的冲动，扭头便朝着告解室大步流星地走去，把艾伦远远甩在后面。 片刻之后，两人先后钻进了狭小隐蔽的告解室。 这里格外安静。虽然隔着挡板，霍华德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霍华德听到挡板对面传来了艾伦的一声轻笑： “不得不说，霍华德，你穿主教长袍的样子还挺精神。” 霍华德愣了几秒。他没想到艾伦竟会说出一句这样的开场白。 不过，未等他回答，便听见艾伦接着说道： “不过我可没有想到，教堂的募捐箱竟然真的是空的。” 听到这话，霍华德的呼吸停住了片刻。 他忽然明白了艾伦往募捐箱里扔五便士硬币的用意——原来他是想要用硬币掉落的声音来判断募捐箱里的情况啊！ 只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募捐箱每到周五的时候才会清空一次。现在才周三，为什么募捐箱会是空的呢？ “还有，霍华德，你注意到了吗？我刚才在女神像脚下的一块地砖上，看见了淡淡的血迹。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血迹？”霍华德摇摇头，“我还真没注意到呢。” 与此同时，他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得有些紧张。 血迹……在圣索菲亚教堂的大厅里，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对了，霍华德，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沉默片刻后，艾伦说道，“默林斯老师当初把你叫走，把启明星选为命运主星，但又迟迟不肯给你冥想法，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早就通过命运长河看到了你会选择加入光明教会？” “艾伦，你别误会，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霍华德解释道，“在我与启明星建立联系之后，默林斯阁下告诉我，其实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我的冥想法，是真正的《光明教典》。” “真正的《光明教典》？”艾伦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疑惑。 “是的，”霍华德回答，“默林斯阁下说，现在流传在外界的《光明教典》，早已不再是最初的《光明教典》。最初的原版《光明教典》里，有光明女神亲笔著作的内容，传说里面记载着‘神明的秘密’。不过时至今日，原版《光明教典》已经被尽数摧毁，仅有一本被保存了下来，收藏在教皇领，一般情况下，只有教皇才有翻阅的权限。” “原来如此。” 之后又是短暂的寂静。 隔着一道挡板，霍华德看不到艾伦的表情，更猜不透艾伦的想法。但他感觉得到，在听到他的解释后，艾伦似乎松了一口气。 然后艾伦又问：“霍华德，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在这里当个辅理主教？”艾伦轻笑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或许不就之后，布雷登教区的大主教就要换人了。” “我……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你得好好想想，”艾伦说道，“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候，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 话音落罢，便听见“嘎吱”一声。 艾伦推开告解室的门，离开了。 第三十六章 大主教的应对 “什么？首相竟然没有死？”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盯着面前的两个教士，有些讶异地问道。 此时已是深夜。 幽蓝色的月光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雕花玻璃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了奈尔加大主教的脸上，使他的脸色看上去好似尸体一样惨白。 “是的，他没有死，”两个教士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打着哆嗦说道，“主教大人，我们没有完成您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愿受惩罚。” 奈尔加大主教微微眯起眼睛。 他努力克制着即将从胸腔中喷薄而出的怒火，用冷冰冰的语气对这两个教士说道：“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以你们两个的神术水平，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抱歉，”一个教士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辩解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主教大人，首相……首相他竟然找来了帮手，很强的帮手。” “帮手？” “是的，帮手，”那教士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在西斯廷首相的马车拐入无人经过的小巷之后，我们本以为胜券在握，便按照您所指示的那样，对马匹施加了神术。但咒语还没念完，我们的脑袋就被一股神秘力量击中，便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废物，”奈尔加大主教冷冷训斥道，“真是一群废物。” 两个教士顿时噤若寒蝉。 之后则是短暂的沉默。 奈尔加大主教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同时开始不由自主地在教堂大厅里来回踱步。冷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投在墙壁上，宛如幽灵一般阴森可怖。 几分钟后，他终于缓缓开口道： “那你们看清楚打晕你们的人是谁了吗？” 两个教士一齐摇头。 奈尔加大主教闭上眼睛。此时他站在募捐箱的旁边，手指轻轻敲击着木箱，发出清脆的响声。 根据最近发生的事情——机密的泄露、首相的求助、暗杀的失败……奈尔加大主教基本可以判断出，有人在暗中针对自己。 那个人似乎了解他的心思，知道他的整个计划，总能在最为恰当的时机，阻碍自己的行动。 起初，奈尔加大主教还以为那是新旧两党之间的权力之争。 新党暗中布局，借此机会抓住西斯廷首相的把柄，从而逼迫他下台。 这种事情，布雷登王国称得上是相当常见。 奈尔加大主教的解决办法也相当简单：那就是让西斯廷·金首相退场，然后换一件更趁手的工具。这样一来，光明教会便可以继续超然在外，做暗中的执棋者。 可今天，那潜藏在暗中的敌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救下了西斯廷首相！ 这给了奈尔加大主教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他终于明白，那潜藏在暗中的敌人，并不是在针对西斯廷首相和旧党，而是在针对奈尔加主教自己，在针对光明教会。 “那你们知道，西斯廷首相现在去哪里了吗？”奈尔加大主教沉吟片刻，问道。 “报告主教大人，如果外面的传闻没有错的话，那么西斯廷首相在被人救走之后，就去了王宫，向女王陛下递交了辞呈。然后女王陛下按照王国的规矩，把他关进了监狱，预计几天之后将在最高法庭对他进行审判。”一个教士回答道。 “审判……”奈尔加大主教在心头默念道。 不经意间，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没有血色的线。 他知道，按照布雷登王国的法律，当嫌疑人被送上最高法庭之后，将接受来自检察官、控方、控方律师等多方面的质询，最后经由陪审团投票之后，再由法官来决定最后的刑罚。 这意味着，只要西斯廷首相被送上最高法庭，他就很可能在多方面的询问中，把光明教会和奈尔加大主教给供出来。 尤其是奈尔加大主教刚刚策划了针对首相的暗杀行动——他非常担心西斯廷首相这颗不听话的棋子会趁机报复。 “必须得提前消灭一切可能的威胁，”奈尔加大主教在心头暗暗自言自语道，“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曝光在外人面前。否则，我定然会在布雷登王国失去立足之地，教皇也很可能因此将我撤职。” 然后他抬起头，叫住一个教士： “约翰？” “主教大人，我在。”那教士恭敬道。 “西斯廷首相能活到现在，是你的无能，”奈尔加大主教冷冷道，“如果你能再能干一点，怎会给我造成这种麻烦的后果？” “主教大人说得对，确实是我愚笨。”那教士像小鸡啄米一样地连忙点头。 “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说道这里，奈尔加大主教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一些，“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西斯廷首相现在应该被关押在王宫下面的地牢里，等候着最高法庭的审判。你明天晚上偷偷潜入进去，用绳索把西斯廷勒死，伪装成他自杀的假象。 “此事若成，我将既往不咎。” 那个名字叫做“约翰”的教士愣愣地望着他，显然没有料到大主教竟然会交给他一个这样的任务。 “可是，主教大人……”被称作“约翰”的教士小声说道，“我很乐意为您完成这个任务，但是众所周知，王宫地牢是整个布雷登王国把守最严格的地方之一。而且，上次阻止我们暗杀首相的敌人，这次也同样很有可能会出现，我害怕……” “你是不敢去吗？”大主教淡淡道，“还是不怕受惩罚？” “我去！”约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很好，”奈尔加大主教只觉胸腔中的怒火渐渐消散，心情也变得冷若寒冰，“在你出发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我会在你的身上施加‘圣光铠甲’和‘圣光行空’两个神术，再让你带上‘惩戒锁链’。 “有了它们，就算在王宫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你也将行若无人之地。” ………… PS：感谢渗透隐藏的100打赏！ 第三十七章 艾伦的新发明 法师塔。 一间乱糟糟的实验室。 五颜六色的药剂瓶随意地摆放在桌面上。在苍白光线的照耀下，反射着凄冷的光芒。 而在地面上，则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齿轮和螺丝钉，几乎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 被誉为“蒸汽之父”的詹姆斯·瓦尔德此时坐在实验桌旁边。他刚一抬起头，便看见了推门而入的艾伦·约克。 “你终于来了？”瓦尔德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的情绪。 最近这段时间，艾伦去跟默林斯学预言术，瓦尔德则依旧待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尝试折腾新的发明。偶尔有空闲，便指导一下赛琳娜·所罗门：这位公爵家的小姐早已习惯了自己老师不负责任的作风，顺便掌握了魔法学习最大的窍门——“自学”。 在这样单调而专注的生活中，瓦尔德也一如既往地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直到艾伦找上门来，他才发现，竟然又过去了十五天。 “是啊，”艾伦点了点头，微笑道，“上次没完成的功课，我又可以接着来做了。” “那你还不快做？”瓦尔德冷冷地哼了一声。 瓦尔德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这见鬼的“共享学生”的方案。 最近这些天，没有艾伦在身边，时常给他提出一些让他眼前一亮的主意，瓦尔德都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都怪默林斯。 瓦尔德在心头默默腹诽了一句。 与此同时，在听到瓦尔德的话之后，艾伦很快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实验桌旁边。 十五天前，瓦尔德刚刚教会了他如何在武器上附加魔法咒语——他需要用特殊的材料，比如秘银、陨铁、元素宝石等，制作成魔法阵，再在魔法阵中封装特定的咒语，使其能够自动运转起来。 威廉·约克伯爵买来送给艾伦的那根可以发射风刃的手杖，便是用这样的方式制作出来。 “艾伦，你知道吗？”瓦尔德曾经在艾伦面前笑呵呵地炫耀道，“当初我做了十根这样的手杖，贴上了‘限量版’的标签，拿去拍卖，就轻轻松松赚了上万金镑。 “所以，艾伦，你一定要好好学炼金术。这可是最实用、最能赚钱的魔法，比那忽悠人的预言术有用多了。” 艾伦听到这话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瓦尔德知道，以艾伦的魔法天赋，若要学会这样的技能，估计用不了多久——想当初，那几本炼金术的入门课本，艾伦就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掌握了其中的内容。 不过，那一次，虽然瓦尔德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艾伦的表现仍然深感让他深感惊讶。 “瓦尔德老师，您看看我做的这把匕首怎么样？” 说罢，艾伦便拿起一把由陨铁制成的匕首，在空气中随意地划了几下。 伴着呼啦啦的风声，匕首上顿时燃起了一簇通红的火焰，而后渐渐转变成了金黄。那炽烈的光芒落在艾伦的脸上，却把他的眼眸衬托得更加深邃。 瓦尔德微微眯起眼睛。 此时在他的视野里，整间实验室都被衬托得无比暗淡，仅有这一簇火苗在肆意放射着刺眼的光芒。 “你……你这是把火球术附加到匕首上了？”瓦尔德有些讶异地问道。 “是的。”艾伦点了点头。 瓦尔德不再说话。 在他看来，艾伦对魔力的控制能力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能够把一个火球所具有的强大的能量，以魔法阵的的形式，完美地附着在一把匕首上，一点也没有溢散出来——甚至就算握在匕首的手柄上，也感受不到丝毫火焰的热度。 瓦尔德必须得承认，“传说”级别的天赋果然与众不同。哪怕是换做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每当看到艾伦这些惊人的表现，瓦尔德感慨之余，又会感到很是欣慰。 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虽然说，身为魔法师，他可以为自己找到一些延缓衰老的咒语和药剂。但是，在晋升传奇之前，魔法师的体质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有探索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法则，成为传奇法师，才可以在生命层次上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不仅能够凭空跨越位面壁障，寿命也会得到大幅度的延长。 不过瓦尔德却明白，以自己的资质和精力，在所剩不多的岁月里，几乎不可能晋升传奇了。 正因如此，他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实验里，多捣腾一些炼金物品，多为布雷登王国的国民们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顺便在教教学生，希望他们把自己的知识和理念传承下去。 “不过，有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那我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了……”每当看到艾伦的时候，瓦尔德都会摸摸自己花白的头发，由衷慨叹道。 ………… 而在半个月后的今天，艾伦再一次给了瓦尔德一个惊喜。 他刚刚在实验桌旁边坐定，便把一块儿巴掌大小的陨铁展示在了瓦尔德的面前。 “这是什么？”瓦尔德眉头微皱，感到有些疑惑。 艾伦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 他只是把铁块放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便有一束刺眼的光从铁块上放射出来，投在实验室雪白的墙壁上，墙上顿时出现了一片彩色的光斑。 随后，那彩色光斑闪烁了几下，很快就变成了一幅动态的画面—— 只见在法师塔的走廊里，穿着黑色法师长袍的学生们熙熙攘攘，说说笑笑，室内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真是一件有趣的发明，”瓦尔德评价道，“它叫什么？” “电视机？或者投影仪？” “随便你，”瓦尔德轻轻摇了摇头，“你能做出一件这样的发明，看得出来，你对魔法阵的掌控更加熟练了。 “可问题在于，在法师塔中，任意一个魔法师随便念个咒语，就可以变出一块类似的光幕，我想——” “——不，瓦尔德老师，”艾伦解释道，“正如您所说，炼金术的意义，在于让魔法走出法师塔，真正造福于普通人。 “而这个东西，不仅魔法师能够驱动，普通人也能毫不费劲地使用它。 “如果它能走进千家万户，那么普通人获取信息的渠道，将不再仅仅是《布雷登晨报》和被光明教会严格管控的布告栏，而将通过它目睹更为广阔的大千世界。 “等到那时候，他们将更清楚地明白，何为真相，何为谎言。” “获取信息的渠道……真相……谎言……”瓦尔德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若有所思。 他忽然深刻感觉到，艾伦的目光，比他想象的更加开阔，更加长远。 ………… PS：感谢星雨漫步的100打赏！ 第三十八章 百密一疏（加更求票） 深夜。 深红色的王宫城堡像是狰狞的巨兽。就算是陷入了沉睡，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寒光闪闪的獠牙。 此时此刻，名叫“约翰”的教士正藏身在王宫大门外的草丛之中，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完成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所交代的任务，从而将功折罪，弥补之前的过错。 奈尔加大主教如他之前所说那样，在约翰的身上施加了“圣光铠甲”和“圣光行空”两个神术——前者的作用相当于给他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在一个小时的范围内，可以使他刀枪不入；而后者不仅仅能隐藏他的身形，还能大幅度提高他的速度，使他能够像一道光一样，来无影去无声。 至于奈尔加大主教提到的“惩戒锁链”，也同样被约翰紧紧地握在手中。 它是约翰此次行动最重要的武器。 “惩戒锁链”中倾注了光明女神的神力。凡是被它缠住的人，都将短暂地失去反抗的能力。 “按照奈尔加大主教的要求，等我潜入王宫的地牢之后，需要用这道锁链勒死首相，并伪造出他自杀的假象。这一点非常关键，千万不能出错。”约翰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重复道。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次出错，将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怀着紧张的心情，他蹑手蹑脚地来到王宫的铁栅栏门旁边。 铁栅栏门很高，顶上还有铁丝和锋锐的尖刺。 而在门的背后，还有二十来个士兵在来回巡逻。虽然此时夜色已深，但这些士兵看上去依旧精神抖擞，目光敏锐。 约翰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身上有神术。他们不会发现我的。”他默默告诉自己。 然后他便抓住铁栅栏门，像只猴子一样，噌噌噌地向上爬。 在神术的加持下，他的身手变得格外敏捷，几乎毫不费力便爬到了大门的顶上，那些铁丝网和尖刺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这时候，他回头往后看，发现首都隆德城街头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地亮了起来，仿佛是漫天星辰坠落在地面，闪烁着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 这样的景象，是他平时待在教堂里很难目睹的。 不过约翰此时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待他稳住身子后，便微微躬身，纵身一跃，便像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 而就在这时候，约翰忽然远远听到巡逻的士兵开口道：“那边似乎有点动静。” 约翰打了个寒颤。 他立即驱使“圣光行空”咒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闪而逝，躲到城堡的石柱背后。 与此同时，巡逻的士兵把大门附近搜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应该只是走错路的野猫吧！”他们摇了摇头，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岗位。 约翰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终于感受到，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给他施加的神术，要比他想象得更加强大，也更加实用。 他几乎可以在瞬息之间潜入地牢，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想到这里，他决定速战速决。 他抬起头，狠狠使力气，把“惩戒锁链”猛然向上一甩，另一头便挂在了王宫城堡高高的窗户上。 然后，他双手抓住锁链，双腿猛然一蹬，便踩在墙壁上，像只沿着藤蔓攀爬的猿猴一样，三下两下便从窗户里面翻进了城堡。 整个过程迅速而悄无声息。 巡逻的士兵依旧没有发现他。 潜入了城堡之后，事情就变得好办得多。 地牢的入口并不是秘密。 而白天的时候，他早已从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手中借到了王宫的平面图，知道了王宫内部的基本布局。 于是，他便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前进。 在神术的作用下，他变成了一缕夜色中的微光，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待他来到地牢的门口，两个手持武器的守卫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来这做什么？”其中一个守卫问道。 约翰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然后，未等守卫们回过神来，他便猛然一挥“惩戒锁链”，套住两人的脖子。趁着他们无法反抗，将他们一人一拳打晕在地。 “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约翰暗暗在心里感慨道。 同时，他伸手从一个守卫的裤腰带上取下了一串钥匙，将其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拎起一盏煤油灯，大摇大摆地朝着地牢深处走去。 很快，在煤油灯的光晕下，他在一间单人牢房中看到了西斯廷首相的身影。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内阁首脑，此刻正蜷缩着躺在破旧的行军床上，盖着薄薄的衾被，睡得像个死人一样。 看到这样一幕，约翰的心里忽然萌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想想看，就连首相这样的大人物，此刻的性命也被完全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仿佛蝼蚁一样，任人宰割——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膨胀起来吧。 于是，他掏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铁栅栏门，然后趁着西斯廷首相还没有醒来，猛然用“惩戒锁链”套在了首相的脖子上。 这时候，首相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正瞪大眼睛，一脸惶恐地望着他。 在“惩戒锁链”的作用下，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去死吧！”约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随即，他猛然收紧“惩戒锁链”。 他打算像奈尔加大主教吩咐那样，把首相勒死，然后把他吊到房顶上，伪造出他上吊自杀的假象。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等我完成这件事情，大主教一定会宽恕我的错误，说不定还会为此更加欣赏我，重用我。 约翰美滋滋地在心头想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的下腹骤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痛苦猛烈得像是决堤的洪水，痛得他“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踉跄着跌坐在地，手中的“惩戒锁链”也“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望着从床榻上悠然站起身的西斯廷首相，约翰伸手指着他，不由自主地喊出声道： “你怎么还能反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首相”冷冷道。 说话时，“首相”的容貌在阴影中飞速变化，头戴假发、神色古板的老头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挑靓丽的银发女子。 她穿着修身紧致的猎装，脚踏亮闪闪的黑色皮靴，一边说着，一边又在约翰身上狠狠踹了他几脚。 约翰痛得哎呦直叫，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只觉得骨头要散架了一样。 随后，银发女子蹲下身子，一把夺过约翰手中的“惩戒锁链”，将其套在约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又拿起了约翰的钥匙和煤油灯，转身离开了这间牢房，把约翰锁在了里面。 临走时，她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如果不是大人吩咐我留你一命，真想今天就把你送去见你的女神。” 约翰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却动弹不得。 “惩戒锁链”牢牢地套在他的脖子上，冰凉刺骨，似乎随时都在吸走他的力气。 他万万没有想到，奈尔加大主教专门赐给他的“惩戒锁链”，最后竟然被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这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他再一次对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幕后黑手充满了恐惧。 “她说的大人……究竟是谁……” 此时此刻，正当约翰痛苦难耐之际，一个身影忽然从牢房行军床的床底下钻了出来。 虽然牢房里光线昏暗，但约翰依旧看得清那人亮闪闪的秃顶，以及拎在手中的精致的假发。 “首……首相……你……你居然藏在床底下……让……”约翰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就是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派来杀我的人吧！”西斯廷首相坐到床边，把假发戴到脑袋上，“今晚时间还长，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 PS：这章是感谢上个月掌门千酬雪10000打赏的加更。剩下的慢慢还。 第三十九章 神降之力 这个晚上，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彻夜未眠。 他手上捧着光明教典，一个人站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门外，静静望着首都隆德城的深沉夜色。 他望着血红色的夕阳沉入地平线之下，黑暗吞噬了整座城市，然后路边昏黄的煤油灯一盏又一盏陆续亮起；待到东方天机露出鱼肚白，路灯又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咚” “咚” “咚” “” 这时候，教堂的钟声悠悠响了六下，把这座薄雾笼罩的都城从沉睡中悄然唤醒。 奈尔加大主教皱紧了眉头。 这是他跟约翰约定见面的时间。 按照他之前交代给约翰的要求，约翰在完成任务后，最迟清晨六点要回到圣索菲亚大教堂。 亚克奈尔加在布雷登教区当了几年的大主教，不仅拥有大量关于王宫的资料，也亲自去了不止一次王宫。对于王宫地牢的兵力部署，他也同样深有了解。 在他看来，对于拥有了“圣光铠甲”和“圣光行空”的约翰来说，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任务可谓绰绰有余。 “再等等吧，”他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或许约翰那个路痴在城堡里面迷路了吧。” 然而，待到金灿灿的朝阳爬到天顶，他依旧没有看到约翰的半个影子。 这让他的心情越来越焦躁。 这一定是那幕后黑手在暗中搞鬼。他暗暗在心头道。他们很可能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们一定是在针对我。 这么想着，奈尔加大主教开始不由自主地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门外来回踱步，双手握紧拳头又松开，脖子后面渗出了汗水。 有人想要对付他，这倒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能从一个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步步向上爬，最终成为万众瞩目的大主教，执掌整个布雷登教区，自然历经了数不清的血雨腥风。 在此期间，他干掉了那些拦在他前面的人，扫荡了那些嫉妒他的人，把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 自然而然，那些人便会对他怀恨在心，耿耿于怀。 不过，一旦有人真正付诸于行动，奈尔加大主教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亚克奈尔加知道，自从自己割下黑暗神殿大祭司头颅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除了向上爬之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正因如此，尽管跳梁小丑层出不穷，却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撼动他的地位。 直到今天 那个潜藏在暗中的敌人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对方总能准确地预料到他的每一步计划，牢牢把握着整个事态的节奏，却从未在他的面前露出真正的面目。 他甚至猜不到对方对付自己的动机。 这让奈尔加大主教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瞎子一样，面对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石头，只能抱头阻挡，却不知道这些石头是谁扔来的，更不知道应该如何还击。 “约翰一定出事儿了，”他告诉自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幕后黑手一定会把约翰和首相扣押在一起，把他们当做用来对付我的武器。 “如果事情一旦暴露，我将在布雷登王国的范围内失去立足之地。” “我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我一定要摸清楚那幕后黑手的身份。这样一来，面对他那防不胜防的阴招，我才能够防范。” 想到这里，奈尔加大主教便不再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门口滞留。 他转过身，走进室内，朝着教堂中央的募捐箱走去。 这个募捐箱下方的大理石地砖要比其他地砖稍稍地垫高了一些。 在年轻的辅理主教霍华德宣誓加入光明教会的那一天，他差一点就被这块凸起的地砖绊倒了。 而那一天，奈尔加大主教也同样心惊胆战。 当他对霍华德吼出那句“嘿你等等别撞到那个募捐箱”的时候，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语气也难得焦躁而慌张，生怕霍华德在摔倒之后产生好奇心，发现藏在募捐箱下方的秘密。 所幸霍华德心思单纯，只当自己是在关心他，并没有想多。 奈尔加大主教松了一口气。 而今天，藏在募捐箱下面的秘密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大厅里，奈尔加大主教弯下腰，把募捐箱搬朝一边；然后他蹲下身子，鼓足力气，搬开了那块稍稍凸起的大理石地砖。 地砖下面是一个狭小的暗格。 暗格中放着三张金色的纸片。 当初，奈尔加大主教擅自挪用威廉约克伯爵捐赠的五万金镑，打造了一顶华丽的三重冠冕，作为礼物送给教皇。作为还礼，教皇便赐给他了这三张金色的纸片。 按照教皇的说法，每一张金色的纸片，可以请求一次光明女神的神降之力。 只要把纸片投入到火焰之中，奈尔加大主教便可以借助光明女神的力量，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私底下的、见不得人的交易。 毕竟在正常情况下，神降之力是只有教皇能够使用的力量，能够发挥出传奇级别的威能。 而奈尔加大主教也一直把这三张纸片视作珍宝和保命的底牌，藏在募捐箱下方的暗格里，从未使用过。 不过今天，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对未知的恐惧。 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把未知变成已知。 于是，他取出暗格里的三张金色纸片，走到大教堂的壁炉旁边。 望着那在壁炉中跳动的橘红色火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张纸片扔了进去。 “光明女神” “我们在天上的主，日月星辰的创造者” “愿您庇护您忠诚的信徒，告知他真相” “请求您告诉他，暗中对付他的人，究竟是谁” “”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以前所未有的虔诚态度，一边又一遍地念叨着。 片刻之后，火焰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 奈尔加大主教又惊又喜。 他微微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影像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然而就在这时候，壁炉中忽然升腾起黑色的雾气，好似漆黑的浪潮一样，扑灭了壁炉中的火焰，那模糊的影像也随之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奈尔加大主教也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阻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步，同时干咳了几声，嘴角渗出了鲜血。 “好强的反噬，”他暗暗在心头感叹道，“没想到就算依靠光明女神的神降之力，也没法看到那个幕后黑手的真面目。”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待他稍稍缓过神来，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壁炉旁边，重新点燃壁炉中的柴火，然后宛如走火入魔一般，把手中仅剩的两张金色纸片一起扔了进去。 “伟大的光明女神啊请您告诉我，究竟是谁在暗中对付我” “如果能够获知真相，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 “一切代价”一个冷漠的声音在火苗中悠悠响起。 “是的，一切代价。”奈尔加大主教咬紧牙关，回答道。 在强烈的威压下，他再也无法站稳脚跟，“扑通”一声，便双膝跪倒在地。 他的满头黑发在这一瞬间变得花白。 而他的额头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皱纹。 这一次，黑色的雾气依旧升腾而起，却很快湮灭在了金色的火光之中。 火焰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黑发，蓝眸，年轻俊朗。 s感谢我常威谁都不服的1000打赏，叶子波涛、牧师是我、书友20190713115951036的100打赏 第四十章 不速之客 “少爷，您这次回来，有什么新的安排吗？” 望着面前黑发蓝眸的年轻人，约克家族的弗雷德管家如是问道。 这一天一大早，艾伦便乘着马车，再一次从法师塔来到了约克家族的另一处别墅。 这处别墅位于首都郊区此起彼伏的山峦之巅，站在阳台上，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这座从晨雾中渐渐苏醒的城市。 虽然弗雷德管家知道，自家少爷每一次回家，都不会待太久，但他还是会早早抵达艾伦指定的屋子，替艾伦收拾打整，端茶倒水。 他已经兢兢业业地服侍了约克家族很多年，知道这是豪门应有的体面。 艾伦这一次回来，同样轻装简行，身边仅仅只跟了一个银发少女。 对于这个银发少女的身份，艾伦只介绍她叫“伊莎贝拉”，是“一个朋友”，最近“在替他做事情”。但对于她真正的来历，则闭口不谈。 但弗雷德管家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得到，这个银发少女的来历绝不简单。 先不说她那玄乎其玄的易容法术。 她每一次跟艾伦说话，都恭恭敬敬地称之为“大人”，对其言听计从，神色之间充满了敬畏。 这显然不是一句简单的“朋友”能够解释的。 当然，艾伦不解释，弗雷德管家也不敢多问。 效忠。服从。 这是他自从开始服侍约克家族以来一直谨守的规矩。 听到弗雷德管家的问话，艾伦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悠悠地坐到了沙发上，然后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陨铁，将其放在茶几上。 只听见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要在一周之内，把这个东西推广到整个布雷登王国。” “一周之内？” “没错。” 弗雷德管家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 把一件商品在一周时间内推广到全国市场，听上去确实有些难度，不过如果约克家族舍得砸金镑的话，也并非做不到。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个平平无奇的铁块儿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让艾伦愿意不计成本开销地去推广它。 “这是什么？”他问道。 “我们暂且称它为投影仪，”艾伦介绍道，“它以魔力为动力源，可以把正在发生的事情实时投影出来。你看” 说到这儿，艾伦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铁块儿。 一束光从铁块中射了出来，落在了墙壁上，映现出了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和这座正在苏醒的城市。 弗雷德管家怔怔望着这画面，只觉得甚是惊人。 “这是少爷您的新发明？” “是的，”艾伦笑了笑，“我希望约克家族能够投资它，使得它能够尽快投入到市场中，哪怕亏本促销，也要争取让所有豪门贵族人手一件。” “那么其他人呢？像那些平民百姓？”弗雷德管家问道，“在我看来，他们手头没钱，一向对购买魔法炼金物品这样的奢侈品不感兴趣。” “那就确保每座村落里有一件这东西，”艾伦回答道，“好奇是人的本能。我想，只要他们周围出现了这样神奇的新事物，他们肯定会争先恐后地围观的。” 弗雷德点了点头，拿出纸笔，把艾伦交代的要点记在上面。 至于银发少女伊莎贝拉，则一直静静站在艾伦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成了艾伦的影子一样。 “少爷，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我做吗？” “有，”艾伦不假思索地说道，“替我写封信，给我的父亲。这里有件麻烦的事情，需要他尽快赶来首都一趟。” “现在不是社交季，这样仓促地来都城，可能” “这件事情很重要，”艾伦打断了他的话，强调道，“关系到布雷登王国接下来几年的局势。如果父亲不能亲自前来，可能首都的蛋糕就被其他人瓜分完了。” 弗雷德管家不再反驳，也同样顺从地把艾伦的吩咐记在了本子上。 他明白，自己只是约克家族的仆人，只能给少爷提供参考意见，但是不能代替他来做决定。 “对了，弗雷德，除此之外，你还要以我私人的名义，替我写封信，给我们的准亲王爱德华林恩殿下，”艾伦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吩咐道，“明天或者后天，如果他有空的话，我想跟他私下里见一面。” “爱德华林恩殿下女王陛下的未婚夫、那位拥有神眷者称号的费朗王国王子？” “没错，”艾伦点了点头，“不过，在这封信中，称呼他为林恩先生即可。毕竟我曾经是坎布里奇大学的学生，而他是坎布里奇大学的现任校长。有这层关系在，便可以适当拉近些关系。” 同样，弗雷德管家迅速地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艾伦突然眉头紧皱，双手不由自主地按住太阳穴，仿佛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 “少爷！” “大人！” 弗雷德管家上前两步，关切地看着他而在艾伦的身边，伊莎贝拉也一改之前的淡漠，蹲下身子，眉宇间充满了焦虑。 “他知道了”艾伦口中喃喃说道。 与此同时，他的周身升腾起淡淡的黑色雾气，双眼也变成了深邃的雾气。 弗雷德管家并不知道艾伦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此刻的少爷，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少爷亲和风趣、和蔼可亲，那么此刻的艾伦便显得肃穆庄严，好似天国的神祇，可望而不可即。 不过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 很快，艾伦便恢复了原状，眸子中的黑色尽数散去，嘴角再次扬起了自信愉悦的笑容。 “少爷，刚刚您” “没事儿，”艾伦语气轻松地回答道，“刚才有人想用魔法偷窥我，被我打回去了。” 弗雷德认真看了他一眼，眼神仍然有些凝重。 他对魔法一无所知。 不过，直觉告诉他，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远远比艾伦所描述得要凶险得多。 就在这时候，正当弗雷德管家深感担忧之际，屋子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管家朝门那边走去，准备看看这不速之客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还未等门外的人回答，便听见艾伦坐在沙发上轻笑一声，淡淡说道： “我想，应该是光明教会的人来请我喝茶了。” ：抱歉今天晚了一点。感谢鈆奤蠥癶的100打赏！顺便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四十一章 艾伦的动机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根本想不到，那个在暗中机关算尽对付自己的幕后黑手，竟然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魔法师艾伦·约克。 “这真是不可思议……”奈尔加大主教不止一次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我一直觉得，如此滴水不漏的算计，只可能出自某个在政坛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之手，比如艾伦的父亲威廉伯爵，或是某个低调的老牌贵族，没想到竟然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年轻人……” 但显然，光明女神的神降之力并不会撒谎。 奈尔加大主教虽然对此难以置信，但还是默默接受了这一事实。 只是，艾伦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呢？ 他在暗中布下这样的局，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动机？ 是因为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是新党中人，他想要为他们在首都的权力战场上谋取更大的利益？ 或者，前段时间光明教会借助首相和旧党之手，拿法师塔开刀，试图克扣法师塔的经费补贴，惹恼了包括艾伦在内的魔法师们？所以艾伦便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自己？ 大主教不得而知。 但不管怎样，既然幕后黑手的真面目已经浮出水面，那么他当然不能置之不顾。他必须得先下手为强，了解对方的动机，把一切潜在的威胁提前扼杀在摇篮之中。 况且，艾伦·约克身份很不一般——他不仅背靠法师塔，拥有传奇法师默林斯和炼金大师瓦尔德两位鼎鼎有名的老师，他的父亲威廉伯爵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富豪，产业和人脉遍及全国。 如果是他在暗中对付自己的话，很可能牵扯到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在处理过程中，如果稍有不慎，便会酿出大错。 而且，艾伦的父亲威廉·约克伯爵可是光明教会的大金主。他曾经多次来圣索菲亚大教堂捐款，最多的一次捐赠了五万金镑——这笔钱就算放在首都隆德城这种地价昂贵的地方，都可以买下好几幢别墅。 这意味着，如果奈尔加大主教要找艾伦算账的话，还不能用过于激烈的手段。 否则，如果传出大主教对捐款人子嗣不利的风声，那么不论是光明教会还是奈尔加大主教自己，在布雷登王国的舆论形象都会受到负面影响。 正因如此，奈尔加大主教打算先尝试用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 在他看来，艾伦找他麻烦，八成是因为利益问题。只要是利益问题，就都是可以商量的。 毕竟，新党、法师塔、王室、威廉伯爵……他们在与光明教会的明争暗斗中虽然暂时落于下风，但是他们在布雷登王国境内，可谓根深蒂固、攀枝错节。 如果光明教会想要跟他们彻彻底底撕破脸皮打一架的话，就算最后能够险胜，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除此之外，这一次奈尔加大主教足足用完了三张金色纸片，还付出了不少寿命为代价，才透过火焰看到了艾伦的真面目。 说不定，艾伦的背景远远不止浮出水面的这些东西，可能比奈尔加大主教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所以，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考后，奈尔加大主教打算把艾伦·约克请来大教堂商量一下。 只要能够让艾伦放弃接下来暗中对付他的计划，只要布雷登教区的局面依旧稳定，只要自己依旧能稳稳坐在大主教的宝座上，他不介意付出一点点小小的代价，来换取艾伦的友谊。 在腥风血雨中拼杀多年，奈尔加大主教早就明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展示出足够的利益，敌友关系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改变。 于是，在艾伦的马车即将抵达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时候，奈尔加大主教早早地就来到了教堂外的石阶上，准备迎接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之前一度被他低估的敌人。 此时此刻，金灿灿的朝阳已经爬到了半空中，把耀眼的光辉均匀地洒向大地，把整个首都照得无比明亮。 首都的居民们早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布恩河对岸工厂的烟囱也开始不断冒出黑色的浓烟。 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教士们也不例外。 他们唱着对光明女神的颂歌，歌声悠扬地从教堂的大门内传出来，飘进了奈尔加大主教的耳朵里。 女神确实会眷顾她的信徒。奈尔加大主教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默默心想。只是她的额外关照，往往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 虽然《光明教典》中把女神描述成了和蔼可亲、博爱慈祥的母亲一样的形象，但奈尔加大主教却深深感受到，女神远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无情得多。 或许……在神明的眼里，我们这些凡人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和玩物吧！大主教在心里感叹道。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辆装饰华丽的、印着约克家族的家族徽章的马车出现了道路尽头。 当马车稳稳停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门前的时候，奈尔加大主教微微眯起了眼睛，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慎重。 他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车夫率先走下马车，神色淡漠地打开车门，然后扶着那个黑发蓝眸的年轻人缓缓走下马车。 艾伦·约克头戴翎羽帽，穿了一件裁剪得体的猎装，把他的身材衬托得修长挺拔。 奈尔加大主教从来没有见过艾伦这样打扮。 不过他依旧主动迎上前去，笑着朝艾伦伸出手，说道：“约克先生，好久不见。” 望着艾伦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奈尔加大主教不禁想起，这个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是自己替他进行的洗礼。 那时候的艾伦，还是个光着屁股的懵懂婴孩，只会躺在母亲的怀里安安静静地睡觉。当自己把圣水浇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会被吓得哇哇大哭，就像目睹了天敌一样。 可现在，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却成了藏在黑暗中的执棋者。不声不响间，便让奈尔加大主教跌落到了他精心设置了陷阱里。 只见艾伦微微一笑，开口道：“主教大人，如果您今天您是邀请我来谈判的，恐怕您要失望了。我虽然年纪不大，可我的胃口可不小哦。” ………… PS：感谢读者1151101647870193664的300打赏，本人不放假的100打赏！第一更求月票和推荐票！晚点还有一章。 第四十二章 谈判 听到艾伦这番话，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着实有些佩服他—— 明明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暴露，却仍然能够保持镇定自若，甚至还反过来主动讨价还价。光是这心理素质，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人。 奈尔加大主教沉吟片刻，笑着回答道：“约克先生，只要我们把一切都开诚布公，放到谈判桌上来谈，那一切都好说。” 他实在受够了应对那潜藏在暗中的、未知的威胁。 现在既然敌人已经浮出了水面，既然未知已经变成了已知，那么就算对方狮子大开口，自己也可以丝毫不畏惧。 就这样，两人相约走进了圣索菲亚大教堂。 这时候，霍华德作为辅理主教，也出现在教堂大厅里，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看到艾伦和奈尔加大主教并肩朝这边走来，霍华德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讶与担忧的表情。 “艾伦，你还记得几周之前，你刚刚通过了法师塔的考核，和霍华德一起来到首都，”奈尔加大主教面带微笑，以叙旧的口吻说道，“你们抵达首都的第一天，便来到了这里拜访我。 “那时候，我便看到了霍华德身上浓郁的神眷——他简直就是女神的宠儿，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受到光明女神更多的青睐。可惜，我诚恳地邀请他加入教会，你还坚决不同意。 “可现在你瞧瞧，约克先生，事实证明你错了。这身教士的白色长袍，和霍华德真的很配。他简直就是天生的辅理主教。” 艾伦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是霍华德的自己的选择”，他淡淡道，“只要他自己乐意，那我错了也没关系。” 奈尔加大主教笑了笑，没有继续再探讨这个话题。 他们并没有在教堂大厅中过久地停留，而是沿着走廊旁边的一把螺旋楼梯来到了教堂侧翼的二楼。 那里有一间供神职人员休息的屋子。 这间房间的面积不大，四面墙上都是五彩缤纷的壁画，绘有《光明教典》上的故事。远远望去，只见墙上布满了成千上万的人像；那密密麻麻的肢体，就像是无数条堆叠在一起的肉色蛆虫，恍惚之间，仿佛在缓缓蠕动，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和恐怖的感觉。 奈尔加大主教率先拖过一把扶手椅，客客气气地让艾伦先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他的对面。 然后，奈尔加大主教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给艾伦斟了一杯红茶。 “这是锡兰红茶，很多像你这样的布雷登贵族都喜欢喝，”奈尔加大主教随意地介绍道，“本来，我还想请你品尝一下费朗国王赠送的费朗红葡萄酒。只可惜神职人员被禁止饮酒，我也不方便拿出来。” “没关系，”艾伦平静道，“其实我更喜欢红茶。”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了周围的墙壁上，一直在打量着墙上的壁画，同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的表现，奈尔加大主教介绍道： “这屋子里的壁画，是著名艺术家米凯尔留下来的，描述的是《光明教典》中最出名的八个故事——从光明女神在黑暗中创造日月星辰，到光明女神与黑暗之神之间的战争，在上面都有体现。” 听到他的话，艾伦沉默片刻，开口道： “在我读过的历史文献中，黑暗之神虽然是女神的死敌，但也不是长这个模样吧？ “壁画上那个红皮肤、光头、没有眉毛、山羊角、蝙蝠翅膀、肌肉发达、满身伤疤的怪物，显然是在刻意丑化吧。” 奈尔加大主教显然没想到艾伦会在这方面拿着壁画找茬。 他笑着回答道：“黑暗之神可是大名鼎鼎的邪神。就算他表面上容貌完美无瑕、英俊潇洒，内心也是无比丑恶的，会寻找一切机会，悄无声息地引导世人走向堕落。不把他丑恶的脸嘴画出来，怎能让世人对其提高警惕呢？” “哦。”艾伦淡淡道，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 之后则是短暂的沉默。 奈尔加大主教思索片刻，想好了措辞，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尽快进入今天谈话的主题。 “艾伦，今天既然我们坐在这里，就都以女神信徒的身份，来好好谈一谈，”大主教说道，“就当我不是布雷登教区的大主教，你也不是天才魔法师和‘位面开拓者’。 “我只希望，你不要对我说谎。你应该知道，在光明女神的眼皮底下，一切谎言都无处遁形。” 艾伦淡然点了点头，同时拿起红茶，轻轻啜了一口。 “约克先生，你能告诉我，首相的辞职是你算计的吗？”大主教语气凝重地问道。 “是的。”艾伦语气平淡地说道。 他的表现根本不像是秘密被戳穿，而像是日常生活中被问起“你有没有吃饭”之类的问题那样，轻松而随意。 “首相之前在巷子里遭遇刺杀，也是你把他救出来的？” “是的。” “你策划这一切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对付我？” “是的。” 奈尔加大主教眉毛微微扬起。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答案，但看到艾伦如此坦然地承认，他仍然感到有些惊讶。 “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来对付我，”奈尔加大主教接着说道，“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我在此向你道歉。希望你告诉我原因，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你也知道，约克家族和光明教会一向交好。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毁于一些偶然的误会。” 这样的客套话，奈尔加大主教说得非常熟练。他之所以能从一个贫困的孤儿，变成执掌布雷登教区的大主教，嘴皮子功夫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也明白，今天这件事情最好的结果，就是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跟艾伦和解。毕竟约克家族是光明教会在布雷登王国境内捐款最多的金主——如果彻底跟他们闹翻，教皇冕下也会不满意的。 说完，他便认真地盯着艾伦的眼睛，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 PS：第二更求月票、推荐票！ 第四十三章 软禁 听到奈尔加大主教的问话，艾伦的嘴角微微上扬，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左脚搭在右腿上，右手从猎装的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片，凝神看了几秒钟，然后把它重新收回去，这才回答道 “谈判，谈判，得手头有筹码，才能达到谈判的目的。 “敢问主教大人，如果这些事情没有发生，您肯与我平等地、耐心地坐在这里，讨价还价，共商今后的事情” “确实。”奈尔加大主教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如果艾伦没有暗中布局针对他，那么艾伦在他的眼里，最多也就算是一个稍稍比较出色的后辈罢了，绝对没有跟他坐在谈判桌两边面对面谈判的资格，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任其漫天要价。 毕竟，亚克奈尔加作为一个教区的大主教，是教皇冕下的直属手下，平日里就算是一国之君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一般的魔法师，或是贵族子嗣，都要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 不过，艾伦说话虽然直接了当，却让奈尔加大主教悄悄松了一口气。 从艾伦的话中，奈尔加大主教明白，艾伦之所以找他麻烦，其目的也是为了在谈判中增加筹码，最终也想要跟他和解的 并不是想跟他不死不休。 “主教大人，您说过，今天我们都以信徒的身份坐在女神的面前，都是平等的。您刚才问了我三个问题，我也有三个问题想要问您，”只听见艾伦接着说道，“请问，削减法师塔的经费补贴，是您提出的主意吗” “是的。”大主教坦然回答。 “把教会税增加到个人收入的百分之十五，也是您提出的主意吗” “是的。”大主教点了点头。 听到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艾伦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了。 教会税的提高，并不仅仅是针对平民的，而是针对全国范围内所有人的。像约克家族这样的豪门，也同样得按照这个比例来交税。 每一年，约克家族的经济收入，几乎比得上一个郡的财政收入。 而天价的收入往往意味着天价的税收。 有人曾经开玩笑说，约克家族每年交出的税，可以养活几座城市的居民。 这话虽然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不过确实能从中看得出来，约克家族每年都在为布雷登王国和光明教会的财政收入做出巨大的贡献。 此时冒然把教会税提高一倍，也难怪艾伦会对自己感到不满。 “可我别无选择，”奈尔加大主教在心头默默说道，“我并不想惹恼像约克家族这样的豪门新贵。但如果我不这样做，就无法凑够足够的财力，去招募新的军队，与黑暗神殿的余孽作战。 “我的护教骑士团和北境审判所已经毁于黑暗神殿之手了。再不好好教训一下那些邪神信徒，恐怕教皇冕下真会把我当成无能的废物吧。” 这时候，艾伦抿了口红茶，又接着提出了第三个问题 “主教大人，您做这些事情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打压法师塔和新党，并在布雷登王国范围内维护光明教会的权威吧” “不完全是，”这一回，奈尔加大主教并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对付极北冰原的黑暗神殿余孽。自从上次日全食发生后，他们活动日渐猖獗，把北境搅得民不聊生。 “教会多次派遣骑士团去对付他们，却因为他们过于奸诈狡猾，很难将他们彻底消灭。 “与此同时，教会也在一次又一次征剿中损耗不少。如果不增加税收，并提高政府的财政补贴，恐怕我们很难继续维持骑士团的财力物力消耗。 “约克先生，我理解您对此的不满，但是您要知道，支持讨伐异教徒，是每一个虔诚的光明女神信徒应尽的本分。” 用大义压人，一直是奈尔加大主教非常擅长的事情。这些年来，他常常在谈判中使用这一招 先借助身份之便，给对方扣上一顶“虔诚的信徒”的帽子，这样一来，自己便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对方“不够虔诚”。 可谓屡试屡爽。 他很期待在艾伦脸上看到慌乱的神色。 然而，听到他的话，艾伦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再次拿出衣服口袋里的白纸，看了一眼，然后轻笑一声说道 “主教大人，我理解光明教会在资金上的难处，毕竟黑暗神殿确实是一群不容易对付的敌人。 “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何不把它公开地说出来、直接向信徒们募集捐款呢 “我想，只要是一个虔诚的信徒，都愿意为教会尽一份力所能及之力。像我的父亲，不就才给教会捐了五万金镑吗 “像现在这样增加国民税收、克扣法师塔的经费，反倒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奈尔加大主教必须的承认，艾伦比他想象中更加狡猾。 自己用大义压人，艾伦立即照葫芦画瓢，然后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 只要艾伦提起那五万金镑，那么约克家族永远是虔诚的信徒；而自己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因素，也不能给对方施加太大的压力。 真是骑虎难下啊 “约克先生，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他挠了挠脑袋，硬着头皮说道，“只是现在政策刚刚颁布，如果贸然更改，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混乱。” “我理解。”艾伦淡淡答道。 看他的态度，似乎早就猜到了大主教会这么说。 “理解就好。”奈尔加大主教感觉自己的心头涌起了一阵疲惫。 今天这场谈判很短暂，但奈尔加大主教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谈判的目的达到了。 他确确实实试探出了艾伦的意图，艾伦也确确实实向他表达了和解的意愿。 艾伦给他的答案，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艾伦并不想跟光明教会不死不休。他只是为了法师塔、家族、新党在经济上的利益，暗中策划了这件事情，为了在谈判中多一些筹码。 但直觉中，大主教仍然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虽然艾伦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谈判技巧，但是整件事情似乎还是进行得太过于顺利了。 他觉得，艾伦能够逼他消耗掉三张金色的纸片，理所当然应该展现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才算是正常。 不过他暂时来不及多问了。 这个时候，他需要尽快找到约翰，然后想办法堵住首相的嘴。 只要跟艾伦达成协议，再把这些潜在的隐患解决了，那么他依旧能稳稳坐在大主教的宝座上。 “约克先生，最近几天，为了防止秘密泄露，你就暂且先住在这里吧”大主教站起身，望着艾伦说道，“希望你不要嫌弃教堂简陋的环境。等我们达成最后的协议后，我再送你回去。” 话音落罢，未等艾伦回答，他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一层金色的光幕缓缓升起，笼罩住了整个房间。 这是圣索菲亚大教堂内部的神术结界，是通过光明女神的神眷力量来驱动的。 任何人，只要没有获得奈尔加大主教的允许，都不能自由进出神术结界。 也就是说，艾伦被变相地软禁在了这房间里了。 虽然说这样对待谈判对象并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但奈尔加大主教对艾伦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生怕在自己解决其他事情的过程中，他又暗中搞出什么乱子。 况且，在谈判过程中，软硬兼施才是王道。 一味低头讨好对方是不成的。该立威的时候也得展示实力。 如果在不真正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适当展现出一些光明教会的实力和底蕴，或许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降低在谈判过程中提出的条件和要求。 艾伦背景再大，天赋再高，脑子再灵活，诡计再多，本质上也不过是个一级魔法师，不可能走出由神力构造成的神术结界的。 把他关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至于会不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嗯，之后能靠谈判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他不相信艾伦会真的跟光明教会翻脸。 只求艾伦千万别再在暗地里搞事情。 “盯好他，”走出房间后，奈尔加大主教对旁边的几个教士吩咐道，“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都答应他。但千万不能让他出来。” “遵命。” 第四十四章 权威 在把艾伦·约克关在“神术结界”里面后，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他每一天晚上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他总想着有一个幽灵潜伏在暗中，想方设法地跟他作对。 他站在明处，幽灵待在暗处；那幽灵看得见他，可他却看不见对方。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因为信息的不对等，奈尔加大主教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甚至连自卫都做不到，更别说反击了。 不过现在没事儿了。 他知道了那个幽灵的身份，也顺利地把他关在了神术缔造的囚笼之中，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这样一俩，就算艾伦长着一颗比魔鬼还要聪明的脑子，也没有机会再把那些阴谋诡计付诸实践了。 这么想着，奈尔加大主教忽然感到一身轻松。 他觉得，今天晚上，自己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彼得，准备马车，”奈尔加大主教对身边的一个教士吩咐道，“我现在需要去一趟王宫，有些事情我想跟女王陛下谈谈。” “遵命。”名叫“彼得”的教士躬身答应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奈尔加大主教披上了绣着金边的乳白色斗篷，戴上了镶嵌着银色十字星的主教冠冕，在几个教士的簇拥下，乘着做工精致的敞篷马车，朝着王宫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王国首都的居民见到他，都不约而同地朝他躬身行礼，奈尔加大主教则稳稳坐在马车上，朝他们微笑还礼。 他一向特别享受这种高高在上、万众瞩目的感觉。 在这种时候，不论是家财万贯的富翁，还是衣衫褴褛的乞丐，都要在奈尔加大主教的面前表现得恭恭敬敬的，否则就会被当做“不敬神”。 正因如此，算是借着神的威势，在布雷登王国的范围内，神职人员往往表现得比世俗贵族还要威风。 而正是这样的威风，冲淡了奈尔加大主教心头最近被艾伦折腾出来的郁闷情绪，心情也渐渐变得舒畅了起来。 他想，自己在光明教会拼搏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之前很多人嫉妒他，排挤他，跟他作对，最终都被他用各式各样的手段，扣上或真或假的罪名，一世不得翻身。 艾伦·约克……不过是他走向教皇宝座路上的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罢了。 道路愈近王宫，便愈发开阔，周围的人群也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奈尔加大主教的视野也同样豁然开朗。 望着那座盘踞在山峦之上的红色城堡，他知道，就算女王陛下一向不满光明教会对王国政局的干涉，但她绝不敢跟光明教会彻彻底底地撕破脸。 任何一个明智的国君，都不会跟光明教会作对。这是整个位面众所周知的道理。 然而，正当奈尔加大主教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了路中间，手头拿着菜刀，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朝他迎面冲来。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色蜡黄，头发油腻，但眼神却锐利得像剑一样，寒光闪闪，仿佛要把奈尔加大主教刺得千疮百孔。 “万恶的衣冠禽兽！”只听见他大声嚷嚷道，“还我店铺！还我口粮！” 奈尔加大主教淡淡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过头，朝坐在身边的彼得问道： “那人是怎么回事儿？” “报告主教大人，听他的话，应该是他的店铺破产了，”彼得恭敬地解释道，“可能他受到了别人人的误导，觉得我们教会是罪魁祸首，所以想要来报复我们。” “真是愚蠢，”奈尔加大主教面无表情地说道，“把他拖走吧，别让他拦着路。” “遵命。” 光明教会的士兵确实训练有素。他们很快便制服了这个突然冲到马路中间的中年男人，收走了他的菜刀，给他扣上了手铐，押送在队伍的最后面。 “主教大人，您要怎么惩处他？”彼得问道。 “按照光明教会的判例，亵渎神明、危害神职人员生命安全这样的罪行要怎么惩处？” “轻则终身罚作苦役，重则处以火刑或绞刑。” “我是一个宽容的人。既然他没有伤到我，那我也不会要他的命。把他送去极北冰原吧！那边在重建北境内审判所，似乎挺缺苦力呢。” “是。” “对了，”奈尔加大主教沉默片刻之后，又开口吩咐道，“你们待会儿去调查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在暗地里传播对光明教会不利的言论，然后把他们抓起来，也全部送去做苦役。” “是。” 不过，这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并不是唯一一个不怕死的暴民。 在这之后，还有好几个人喊着“干掉这群混蛋”，朝着奈尔加大主教的马车冲来。 他们中有拿着木棍的青年，拿着鸡毛掸子的妇人，拿着拐杖的老人……甚至还有拿着树枝的小孩，给出的理由竟然是光明教会提高了税收，导致他们一家没钱买课本。 对于这些人，奈尔加大主教一边对他们的胆量深感佩服，一边吩咐士兵们去把他们制服，一个个戴上手铐。 看着一个个暴民在教会的绝对武力下被制服，看着他们用充满怨念的眼神望着自己却无力反抗，奈尔加大主教只觉得酣畅淋漓。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啊……”他在心里感慨道。 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后，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王宫城堡的大门口。 玛格丽特女王显然对这次突如其来的会面非常重视。她派出了自己的贴身女仆莉拉，专门来迎接奈尔加大主教。 在莉拉的引领下，奈尔加大主教并没有在王宫大厅等候，而是直接来到了二楼，女王的私人书房。 看到大主教的身影后，玛格丽塔女王立即微笑着起身迎接。 “主教大人，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女王陛下，我今天来到这里，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大主教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希望您能够把前首相西斯廷·金男爵移交到光明教会进行审判。 “在这个案件中，他有诋毁教会的嫌疑，由教会来处理显然更合适。” 第四十五章 大功告成（第三更求月票、推荐票） 说完这话，亚克·奈尔加大主教便认真地观察着玛格丽特女王脸上的神色变化，等待着她的决定。 这一天，玛格丽特女王并没有穿华丽的宫廷礼服，反而只穿了一条素白的便装长裙，脸上也未着粉黛。 相比往常，少了几分雍容，却多了几分清丽，宛若出水芙蓉，铅华褪尽。 奈尔加大主教理所当然地把女王这种随意的打扮当成是对自己、对光明教会的示好，甚至是示弱的态度。 只是，审判西斯廷首相这件事情至关重要，牵扯到布雷登王国、光明教会以及海峡对岸费朗王国的利益。 因此，对于女王是否会直接答应自己，奈尔加大主教并没有太大信心。 为了说服女王，他甚至还提前在脑子里酝酿了很多台词：威逼的，利诱的，循循劝导的，以大义压人的…… 总而言之，在他看来，不经历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的言语交锋，是很难说服这位曾经一度想要跟光明教会作对的女王的。 然而，玛格丽特女王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只见她微微一笑，以格外爽快的态度对他说道：“这当然没问题，主教大人。涉及到光明教会的事情，自然应该交给光明教会来处置。” 听到她的话，奈尔加大主教一时愣在了原地。 预先想好的台词，全部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一句也用不上。 玛格丽特女王她……她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我的要求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不是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打压光明教会在布雷登王国境内的势力吗？ 就算她最后迫于威势不得不答应我的要求，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也会事先跟我讨价还价一番吧！ 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所以，陛下，我打算把前首相西斯廷·金移交到光明教会的法庭进行处理，您没有异议吧？” 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奈尔加大主教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只要教皇冕下没有异议，我就没有异议。”女王微笑着回答道。 “真的？” “是的。” 看到女王这一脸肯定的态度，奈尔加大主教终于默默接受了这不可思议的事实。 他想：或许在此之前，艾伦·约克和女王达成了同盟关系，一起商量着对付我，想要联络新党和法师塔，一起打压光明教会在布雷登王国的势力。只是现在，艾伦·约克被我软禁起来了，他们这个同盟便突然失去了主心骨。这样一来，女王现在孤立无援，便只能向我妥协认输。 “多谢女王陛下！”想到这里，奈尔加大主教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愉悦的微笑。 他开始对自己之前的决定深感庆幸。 虽然那三张金色纸片全部浪费在艾伦·约克的身上有些可惜，但是至少能够让他赶在敌人们反应过来之前，“擒贼先擒王”，化被动为主动。 否则，谁知道艾伦·约克还会偷偷摸摸躲在背后搞出什么鬼把戏？ “主教大人不必客气，”女王落落大方地说道，“这是作为一个光明女神信徒应尽的本分。” 奈尔加大主教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对了，陛下，今天早些时候，你在王宫附近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衣服、行踪鬼鬼祟祟的人了吗？” “那个人妄图在深夜里潜入圣索菲亚大教堂来刺杀我，但因为卫兵们的阻拦，他行刺未遂。不过，他溜得实在太快，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抓住他。 “不过，我在他身上施加了神术印记，还用‘惩戒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如果印记显示得没有错，那么他应该是逃来王宫的方向了。” 奈尔加大主教脸不变色心不跳地编撰着谎话。 他想：既然女王已经决定妥协认输，把西斯廷首相交给我来处理，那么我再找她把约翰要过来，她应该也会答应的。 而他这番谎话，作用便是为了撇清约翰和光明教会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出现在约翰身上的神术光芒和“惩戒锁链”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然而，在听到他的话后，女王却眉头微微蹙起。 她回答：“抱歉，主教大人，我们没有见到这样一个人。” “陛下，您确定？” “我很确定，”女王肯定地回答道，“守卫王宫的士兵一向忠于职守。如果有不明人士闯入王宫，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来跟我汇报。 “但昨天晚上，我一直睡得很安稳，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显然，并没有这样一个人闯入王宫。” 女王的眼神澄澈透亮，看上去格外真诚，让奈尔加大主教很难怀疑她的话。 “万一……您的卫兵疏忽了呢？” “不可能，”女王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只有全国最优秀的士兵，才能加入王宫的侍卫队。他们绝不会再这种小问题上出错的。” 奈尔加大主教不再说话。 他并不想因为讨论“士兵是否忠于职守”这种无聊的话题来惹恼玛格丽特女王。 此时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很可能约翰那个懦夫没能完成任务，然后畏罪逃跑了。 “看来我还得费力气去把他抓回来啊……”他摇了摇头，无奈地心想。 ………… 这次会面非常短暂，但却达到了奈尔加主教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根据他和玛格丽塔女王协商的结果，光明教会需要在一周之内接走西斯廷首相；除此之外，在光明教会主持的最终的审判上，王室的代表也将出席并发表意见。 奈尔加大主教爽快地答应了。 在他看来，只要西斯廷首相到了他手中，那就万事大吉了。 他掌握着好几种神术，能够让西斯廷首相保守秘密。 他甚至可以把西斯廷首相变成自己的牵线木偶，在法庭上完全听从他的指示说话。 “愿女神庇护您，尊敬的陛下。” 临走的时候，奈尔加主教心情畅快地说道。 一切障碍基本已经被扫清。 艾伦也好，女王也罢，都无法再对他造成任何困扰。 ………… PS：第三更求月票、推荐票！ 第四十六章 最后的黑暗神像 在结束了与玛格丽特女王的会谈之后，亚克·奈尔加大主教便匆匆离开了王宫，赶回了圣索菲亚大教堂。 毕竟艾伦·约克还被关在教堂里面。 虽然说教堂里面有神术结界，大主教很确信艾伦没办法逃出来，但潜意识告诉他，艾伦那小子的手段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诡计多端。只有让他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怀着这样的念头，奈尔加大主教便吩咐彼得，一路驱赶着凑热闹的人群，抄近路赶回了大教堂。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 金灿灿的太阳高高挂在天际，把整座圣索菲亚大教堂照得好似玉石般通透明亮、熠熠生辉。 不过，奈尔加大主教可没有欣赏景色的兴致。 刚一抵达教堂，他便沿着楼梯匆匆来到二楼，回到了软禁艾伦的那间屋子。 怀着紧张的心情，他嚯地推开房门。 然后他松了一口气。 艾伦还好好地待在屋子里面。 他正以一个慵懒不羁的姿态坐在柔软的扶手椅上，一边细细品着杯子里的红茶，一边欣赏着房间里的壁画。那怡然自得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被软禁，反而像是待在自己家的宅子里一样。 “我真是有些担忧过度了……”奈尔加大主教自嘲一笑，“神术结界……那可是依靠光明女神的神力演化出来的……艾伦·约克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怎能突破女神的禁锢呢？” 这么想着，他挥了挥手，叫来了看守艾伦的那几个教士。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艾伦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奈尔加大主教问道。 “他给自己倒了两杯茶，去了一趟盥洗室，翻了翻放在桌上的那本《光明教典》，然后又去墙边上研究壁画，”看守艾伦的那几个教士汇报道，“除此之外，他似乎对那些壁画很感兴趣，想要伸手去碰，不过被我们劝阻了。” “那他有没有跟你们提什么要求吗？”大主教接着问道。 “他向我们索要最新的《布雷登晨报》，说这屋子里太无聊，想解解闷，”教士回答道，“但是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没有理会他。” “你们做的很好。”大主教点了点头。 艾伦表现得比他想象中更乖巧。 在他看来，应该是服软的表现。 怀着这样的念头，奈尔加大主教便走进了房间，重新坐到了艾伦对面的椅子上。 “主教大人，难道你们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锁在房间里面吗？”看到大主教后，艾伦笑着说道。 他的语气很轻松，并没有生气，反倒更像是自嘲的调侃。 “约克先生，我认为这是在我们达成协议之前的必要措施，”奈尔加大主教回答道，“你之前的行为，给光明教会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不敢保证，在协议达成之前，你会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 “哦。”艾伦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沉默片刻后，反倒转移了话题，“主教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圣索菲亚大教堂是六百年前修建的，这壁画也应该是那时候就有的；只是为什么它给我的感觉，却很新，很鲜艳，像是最近几十年前才画上去的？” “再精美的艺术，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凋零——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奈尔加大主教坦然回答道，“为了让它的美能够延续下去，我们总得常常对它进行翻新，以修复时间对它的侵蚀。” “原来如此，”艾伦笑了笑说道，“怪不得它的笔法，和米凯尔大师最早画的不太一样。” “六百年前，米凯尔大师是整个位面都鼎鼎有名的画家，”奈尔加大主教脸色不变地说道，“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就算是照葫芦画瓢式的临摹，也很难学到大师的精髓啊。” 艾伦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教士匆匆地来到这个房间的门前，说有王国北境有重要事情要汇报给奈尔加大主教。 “进来吧！”奈尔加大主教挥了挥手。 “可主教大人，这里有外人……”那教士盯着艾伦，一时有些犹豫。 “没关系，进来吧，”奈尔加大主教面带微笑，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听到了不要紧。” 得到大主教的默许后，那教士在他旁边站定，掏出一份文件，滔滔不绝地开始照着读： “尊敬的大主教，在女神光辉的照耀之下，我们——” “——那些神父们写文件就是这鬼样子，满篇都是废话，直入主题不行吗？”读到一半的时候，奈尔加大主教打断了他的话。 “主教大人——” “——你是打算告诉我，极北冰原上的黑暗神殿余孽集体失踪了？” “没错，”读文件的教士回答道，“又有一支光明教会骑士团深入极北冰原，甚至抵达了最后一座黑暗神殿所在的位置，但那里空无一人。黑暗神殿的余孽们都逃走了，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实话实说，奈尔加大主教对这件事情感到有些困惑。 在他看来，黑暗神殿那群邪神信徒刚刚炸了北境审判所，放出了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会选择乘胜追击，继续他们的光复大业，怎会凭空消失呢？ 这让他感到有些难以理喻。 不过为了在艾伦面前立威，他仍然故作淡定地说道： “然后呢？” “那支骑士团见不到人影，便放火烧了那座黑暗神殿，”教士低下头，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最后一座黑暗神殿了。” 说到这里，那个教士从怀里掏出了一尊巴掌大小的陶瓷雕像，递给奈尔加大主教。 “这是骑士们在黑暗神殿中找到的战利品，”教士介绍道，“同样，这应该是这个位面上最后的黑暗之神雕像了……至于其他的，估计都已经焚毁在了烈火之中。” 奈尔加大主教缓缓接过这个雕像。 他的心脏于不经意间加速跳动。 虽然黑暗神殿的信徒们下落不明，虽然他对此还有很多的疑问，但不管怎样，这终究是充满历史意义的一刻。 最后一座黑暗神殿被焚毁了。 最后一座黑暗之神雕像就在他的手中。 在他的任职期间，整个布雷登王国尽数归于光明的照耀之下。 想到这里，奈尔加大主教嘴角上扬，以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着手头的塑像。 这雕像做工精致，比例完美，拥有着不属于人间的俊美容貌，美得让人心生憎恨，与壁画上狰狞丑陋的怪物可谓天壤之别。 然后大主教抬起头，对艾伦微笑着说道： “你看，这就是与教会作对的下场。” 话音落罢，他的手一松，这雕像便“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 艾伦握茶杯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几滴液体飞溅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襟。 ………… PS：感谢吔穌的1000打赏！ 第四十七章 太平盛世 傍晚时分，霍华德坐在自己的书桌旁边，点燃了面前的煤油灯，静静地阅读摆在桌上的几份《布雷登晨报》。 “……近日，光明教会派遣骑士团深入极北冰原，试图对黑暗神殿的异教徒进行新一轮围剿。在大主教英明的指导下，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光明教会的骑士们成功破除了邪神信徒设置的诡计，焚毁了他们供奉邪神的神殿。 “自此，整个布雷登王国将彻底笼罩在女神的光辉之下，再也不会受到黑暗的侵蚀。王国的国民们，也再也不必担心来自异教徒的威胁。 “赞美女神！赞美大主教！赞美教会骑士团！这是我们有史以来取得的最为伟大的胜利！” “……” 看到这里，霍华德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身为光明教会的信徒，自出生就受到光明教会的洗礼，理所当然应该对这样的消息感到高兴。 但出于某种直觉，他总觉得拥有悠久历史的黑暗神殿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彻底消灭掉。 那些夸张的溢美之词，就仿佛是一层纸糊的谎言，精致、虚假、脆弱，一戳即破。 怀着这样的疑虑，霍华德把报纸翻过了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的新闻。 “……经过大主教和女王陛下的协商，对前任首相西斯廷·金男爵的审判，将于一个月后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届时，将由奈尔加大主教主持这场审判。 “西斯廷·金男爵身为王国的首相，却私下与费朗王国勾结，意图损害国家利益，同时污蔑光明教会，损毁大主教和教皇的名誉。一旦查实罪行，将对其严加惩处，绝不宽恕。 “与此同时，这次协商结果表明，我们敬爱的女王陛下仍然和光明教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她是光明女神虔诚的信徒——因为女神授予她权力，因为教皇为她加冕，她拥有了管辖这个国家的权力。那些声称女王与教会关系不睦的言论，都是谣言——在这一协议下，都将统统不攻自破。 “赞美女神！愿光明永远庇护女王陛下！愿光明永远照耀布雷登王国！” “……” 读到这里，霍华德合上了报纸。 作为整个事件的知情人，霍华德自然明白，这条新闻完完全全是杜撰的谎言，是为了把首相叛国一案和光明教会撇清关系才刊登的。 看上去，布雷登王国境内一切太平，光明照耀着国土，黑暗彻底溃散，在大主教英明的领导之下，一切潜在的威胁都被完完全全地消灭了；教会与王室和平相处，民众在女神的庇护下安居乐业。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不知不觉间，他又不禁想起了艾伦说过的那句话，“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没有黑暗的时候，只是永不被黑暗掩蔽罢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黑暗，那么光明还能称之为光明吗？ 沉默片刻后，霍华德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奈尔加大主教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胜利庆典。霍华德作为辅理主教，理应出席这样盛大的活动。 所有的教士们都聚集在了教堂的大厅里。 除此之外，还有为数众多信徒：男人、女人、富人、穷人、老人、孩子……全都聚集在这里。 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宽敞的教堂大厅此刻都显得狭小而拥挤。所有人摩肩接踵地站着，推来挤去，甚至闻得见彼此的汗臭味儿。他们一直挤到了教堂外的石阶上，排到了教堂外的碎石马路上，从教堂的烛光下，排到了苍蓝的月光下。 不过，在女神像之下，却有一片相对宽敞的区域——那是留给奈尔加大主教的位置。 大主教今天穿着华贵的长袍，头戴主教冠冕，坦坦荡荡地迎接着众人虔诚而尊敬的目光，成了今日注意力的焦点。 看到这样一幕，霍华德并没有挤过去抢大主教的风头，反而选择站在人群中，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待到人来齐后，大主教轻轻挥了挥手，在半空中变出了一块光幕。 很快，光幕上出现了一张狰狞可怕的脸——红皮肤，秃顶，没有眉毛，长着蝙蝠翅膀，浑身都是疤痕，正以贪婪而嗜血的目光，瞪着在场的信徒们。 信徒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站在霍华德身边的年轻女信徒，还发出了一声尖叫，神色中充斥着厌恶和恐惧。 他们都知道，这个怪物就是邪恶的黑暗之神。他疯狂、狡诈、残忍、嗜血。 在他的引导下，他的信徒们也同样凶残而可怕。他们为了侍奉自己信仰的神明，会虐杀平民，玷污妇女，然后抢走刚刚出生的婴儿，作为祭品，以供他们信仰的邪神进食。 果然，画面上很快出现了一群穿着怪异的邪教徒。 他们围着一个造型诡异的祭坛，唱着不明所以的歌，跳着不明所以的舞。而在这祭坛上，则绑着十来个婴儿，正在烈火的灼烧下发出尖锐的哭声。 这画面刚一出现，在场的信徒们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开始大声地叫嚷。 在他们的眼中，此刻的黑暗之神无疑是最为可怕的恶魔—— 他嗜好杀人，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人命，他的内心和他的外表一样丑恶，而他的信徒则是他得力的帮凶，竭尽全力完成他毁灭人类、毁灭世界的计划。 如果没有光明女神的庇护，没有光明教会一直以来的英勇抗争，恐怕这个位面早就沦为了黑暗的飨宴。 当光幕中的婴儿们在烈火灼烧下变得焦黑之际，在场的人群彻底陷入了癫狂状态。 他们一个接一个跳了起来，大吼大叫，发狂地嚷嚷着：“恶魔！恶魔！恶魔！恶魔！” 霍华德身边的女孩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这恐怖的画面，嘴里却跟着众人一起吼叫。 而霍华德身后的老妇人，则默默双手合十，向光明女神虔诚地祈祷着，希望她能严惩那群残忍的邪神信徒。 不过反应最为激烈的，却是霍华德前面的五岁小男孩。 ………… PS：稍后有一章加更。 第四十八章 纯净无垢（加更求月票、推荐票） 只见这男孩鼓足力气跳了起来，把手中的玩具车狠狠地砸向大主教变出来的那道光幕，用清脆的童音大喊着：“恶魔受死吧！我代表光明消灭你！” 此时此刻，霍华德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在跟着其他人一起一边挥手，一边大喊。 仇恨的情绪仿佛浪潮一样，彻底淹没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不再追求真相，不再拥有理性，变得盲从、偏执而狂热，彻底屈从于这简单而极端的情感。（1）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就连霍华德都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情绪的浪潮中挣脱出来，勉勉强强地保持了理智。 光幕上的画面确实血腥而恐怖。 不论是丑陋的黑暗之神，还是他那群疯狂的信徒们，都完美地把“邪恶”二字诠释了出来。 只是霍华德想不通，黑暗之神为什么会这么想要毁灭世界——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在愤怒的情绪达到顶峰的时候，光幕上的画面悄然发生了变化。 广阔无垠的极北冰原出现在了光幕上。 一座黑色的建筑物矗立在白雪皑皑的冰原上，就像白纸上多了一滴黑色墨渍一样，让人恨不得想要把它擦去。 这时候，几声嘹亮的呐喊声响彻广阔的冰原，也盖过了教堂中人群愤怒的嘶吼。 “为了女神！” “为了女神！” “……” 那是光明教会骑士们冲锋的口号——只有受到女神庇护的、最勇敢的士兵们才能喊出这么响亮的口号。 在朔风的呼啸里，在鼓点的节奏里，在号角的声音里，在场众人都变得激情澎湃起来。 炽热的血流在他们浑身上下奔驰、涌动、沸腾。 他们挥手，跺脚，跟着光幕中鼓点的节奏，也开始跟着呐喊“为了女神”。 就连霍华德也被这情绪的潮水裹挟了。 因为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同仇敌忾的——谁不喊“为了女神”，谁就是异端，谁就是邪神的信徒、异教徒的同伙。 比如说，霍华德附近的一个青年稍稍迟疑了片刻，就被旁边一个老头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口中骂道：“你还是女神的信徒吗？” 他们兴奋地看着光明教会的骑兵们冲进黑暗神殿，在里面点燃了一把火，噼里啪啦地烧掉了那座造型狰狞而邪恶的黑色建筑。 自此，画面中那点突兀的黑色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洁白。 而在场的众人早已热泪盈眶。 奈尔加大主教挥了挥手，光幕随之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身穿神袍、头戴冠冕的奈尔加大主教就仿佛成了众人心目中的救世主一样，一举一动都透着神圣而伟大的气质。 就连他花白的鬓角，他额头的皱纹，都成了智慧的象征。 瞧瞧，就是在他的领导下，光明教会的骑士团才深入敌人的大本营，毁灭了邪教徒们供奉邪神的祭坛。 他拯救了布雷登王国，拯救了这个位面。 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带头吟诵了一句：“赞美女神！赞美大主教！” 这声音低沉，缓慢，却富有节奏感，就像原始人的鼓点一样，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随，想要参与。 果然，不出所料，包括霍华德在内，整间教堂里的人都开始跟着吟诵“赞美女神！赞美大主教！” 这几乎成了本能的反应。 这声音此起彼伏，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奈尔加大主教才缓缓举起手，让众人平静下来。 看得出来，大主教很享受这种被众人崇拜的感觉。 霍华德也稍稍恢复了一点点理智。 ——眼前的场景似乎神圣而庄严，信徒们团结一致，就像兄弟姐妹们一样相亲相爱，一起歌颂着女神的仁慈、骑士们的勇敢以及大主教的英明。 但出于某种直觉，霍华德总觉得眼前的场景和邪教徒焚烧婴儿祭祀邪神的画面有种莫名的相似感。 一个焚烧的是。 一个焚烧的是思想。 不一样的思想都被焚烧了。 自此，一切太平。 圣索菲亚大教堂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奈尔加大主教的声音。 霍华德听不清楚大主教在说些什么。 但他每说一句话，在场众人就会跟着重复一遍，同时还在抹眼泪，眼神虔诚而激动。 霍华德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了——否则，他将永远地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真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啊……”他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于是，趁着无人注意到他的片刻，他无声无息地靠朝了一边，然后悄悄离开了人群，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众人的喊声愈来愈远，理智也一点一点回归了他的身躯。 他坐在书桌旁边，把桌上的报纸全部扔进了身边的火炉里，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光明教典》，开始一页又一页地认真翻看。 大厅里发生的事情，让霍华德感到心神不宁。 他从小受到母亲的教导，在亚历山大港的教堂受了洗礼，虔诚地信仰着光明女神。 但自从上一次回家乡之后，信仰又一次在他灵魂深处动摇。 他需要在《光明教典》中找到答案，解决他心中的疑虑，以重拾对女神的信仰，对教会的信心。 “……世界诞生之初，万物被黑暗与绝望所笼罩。 “神说，要有光。 “于是，日月诞生，星辰闪耀。 “……” 他皱着眉头，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看。 当他翻到《光明教典》第三页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只见这页书上写着： “……黑暗先于光明而存在于世…… “……人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母胎的时候，就沾了黑暗的污点…… “……凡不洁净者，不得入天国…… “……信神者，须虔诚，勤俭，忍耐，克制，洗去污点，赎清罪孽，名字方得记录在名册上，将荣耀、尊贵归于天国…… “……” 看着这一页的页码，他想起了艾伦比给他看的那个“三”的手势。 与此同时，艾伦那句话再一次回响在他的耳边：“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没有黑暗的时候，只是永不被黑暗掩蔽罢了”。 他忽然明白了艾伦那番话真正的含义。 “没有天生的纯净无垢之人。”他轻声告诉自己。 然后他站起身，再一次朝着大厅走去。 ………… （1）出自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 ps：这章是感谢掌门千酬雪10000打赏的加更。求月票、推荐票！ 第四十九章 秘密会面 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郊区，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 这屋子面积不大，装饰也很朴素，和屋子主人一向低调的作风颇为相符。 费朗王国的王子、坎布里奇大学的校长、布雷登王国的准亲王爱德华·林恩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神情专注地盯着眼前桌上的一份《布雷登晨报》。 这并不是最新的一期，而是几天前的报纸——那被蹂躏得皱巴巴的纸张，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旁人，上面的新闻时效已过。 不过，时至今日，林恩校长依旧迟迟没有把这份报纸扔进废纸篓里。 在这报纸不起眼的一页上，有一篇由记者罗德·格里奥西撰写的文章，讲述的是法师塔学员们的日常趣闻。 为了写这篇文章，罗德记者专门采访了大名鼎鼎的天才魔法师艾伦·约克，得到了第一手的真实信息；再加上罗德记者本身文笔不差，把整个故事讲述得绘声绘色、幽默风趣。 不过，这篇文章并不是林恩校长关注的重点。 在这页报纸的右下方，还附上了一张黑白照片——是艾伦·约克在咖啡馆受采访的时候拍的。 那是他和一个消瘦年轻人的合影。 在这张照片里，艾伦比着剪刀手，笑得很灿烂；不过旁边那个消瘦的年轻人的笑容却有些僵硬，就像是被不情不愿地拖过来拍照一样。 “艾伦·约克这小子，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啊……”望着这张照片，林恩校长默默在心头想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林恩校长家客厅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几束光芒，组成了一颗璀璨的六芒星，刺得林恩校长睁不开眼睛。 随后，在六芒星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影，看上去格外神秘。 林恩校长瞥了眼墙边的挂钟，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不知道吗？按照布雷登王国的惯例，来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应该比约定时间晚来十到十五分钟，以便于主人做足准备——这是一个绅士应有的礼貌。” “抱歉，林恩先生，”神秘黑衣人回答道，“我很想照您说的这样去做，但我实在太忙了，待会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呢。” 林恩校长笑了笑，评价道：“坐吧！你可真是个大忙人。” 黑衣人并没有坐下。 他看到了桌上的那份《布雷登晨报》，指着那张照片上、和艾伦·约克合影的那个消瘦年轻人说道：“林恩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安德烈·菲尔德的真实身份吧！” 听到这话，林恩校长微微眯起眼睛。 “你猜到了？”他沉默片刻，然后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不难猜，”神秘黑衣人轻笑一声，说道，“林恩先生，请原谅我直话直说——您身为费朗王国的王子，同父异母的兄弟应该不止安德烈一个吧？” 林恩校长没有立即回答。 他从桌上拿起报纸，盯着“安德烈·菲尔德”那张脸看了几秒钟，然后把报纸卷了起来，放在一边。 “如果我告诉你，这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你会相信吗？” 神秘黑衣人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回答：“相信。” 听到这话，林恩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林恩先生谬赞了，”神秘黑衣人笑道，“隐瞒一个八卦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八卦去掩盖它。 “拥有一个私生子，对于您的父王来说无伤大雅；但对于某些人而言，却会变成致命一击。” “你私下来找我，究竟是想做什么？”林恩校长收敛了笑容，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林恩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近这些年，一直都是您在秘密照顾安德烈，使他能够顺利考上坎布里奇大学，然后进入法师塔，”黑衣人说道，“我想，您应该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你难道不好奇安德烈真正的父亲是谁？” “他的父亲啊……既然我们都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多问？” 林恩校长认真看了他一眼。 银色的面具泛着凛凛寒光，把那人表情神态变化完完全全地藏在了下面，只看得见一双澄亮的蓝眼睛。 “告诉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他问，这口吻听上去就跟集市上的商人一样市侩。 “您是光明教会教皇钦定的‘神眷者’，”神秘黑衣人淡然回答道，“我想，把布雷登教区交给您，您一定不会拒绝的。” 这口气真大。林恩校长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布雷登教区啊……这可轮不到我，”不过他表面上摇了摇头，如是说道，“在我前面，可还有一位年轻的辅理主教排着队呢！” “霍华德可对布雷登教区没有兴趣，”黑衣人说道，“在这件事情之后，他应该会选择去教皇领。” “教皇领……他可真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对于霍华德，林恩校长倒是有很深刻的印象。 当初在坎布里奇大学读书的时候，霍华德成绩可谓名列前茅，一个人独占数学系的好几项奖学金，在整个年级都鼎鼎有名。除了后来凭空冒出来的艾伦·约克之外，谁都抢不走他的风头。 林恩校长还亲自给霍华德颁了好几次奖呢。 之后霍华德进入法师塔，也并没有超出林恩校长的意料。他觉得以霍华德优秀的表现，那完完全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霍华德加入光明教会，并一步登天，成为光明教会的辅理主教。 想想看，一个自己一度引以为傲的后辈，转眼之间就能与自己平起平坐。这种事情听上去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他去教皇领，可不仅仅是因为野心。”黑衣人说道。 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林恩校长想了又想，终于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成交。” 话音落罢，他从报上撕下一截纸片，又拿起一支钢笔，在上面迅速写了一行字，然后折起来，递给戴面具的神秘黑衣人。 “您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黑衣人微微躬身，接过纸条。 正在黑衣人即将转身离开之际，林恩校长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林恩先生还有吩咐？” 林恩校长沉吟片刻，问道：“我只是很好奇，你在这件事情上筹谋了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实在看不出来，你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林恩先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够用理性和利益去衡量的，”黑衣人银色的面具下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你或许不会相信，我之所以这么做，仅仅只是想主持一场正义的审判罢了。” 话音落罢，璀璨的六芒星再度出现在地面上。 黑衣人踏入其中，随后消失不见。 ………… ps：稍后还有一章加更。 第五十章 山雨欲来 约克家族的弗雷德管家站在别墅的客厅里，定定地望着一颗璀璨的六芒星出现在了地面上；紧接着，一个身披黑色风衣、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您回来了——” 话未说完，神秘黑衣人便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 “小心，”只听见黑衣人低声说道，“按道理来说，现在我应该还被关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里面呢。” 弗雷德管家点了点头。 “您今天有什么吩咐？” “跟我来，”黑衣人说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听到这话，弗雷德管家本习惯性地打算去准备马车，不过黑衣人却阻止了他——只见黑衣人轻笑一声，抓住了弗雷德管家的胳膊，然后地面上再度出现了一颗闪亮的六芒星。 还未等弗雷德管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强烈的光芒便占据他的视野，伴着一阵眩晕的感觉，周围的景物瞬间消失不见了。 几分钟后，待他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央，厚厚的树冠遮掩了太阳的光芒，使得这里阴翳幽深、潮气很重。地面上的树根盘绕交错，上面覆盖着密集的苔藓。 望着这阴暗幽邃的深山老林，弗雷德管家不由自主感叹道：“这里可真不像是正常人会来的地方。” “但也是隐藏秘密的好地方。”黑衣人回应道。 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口中念叨着一些弗雷德管家听不懂的话，看样子应该是魔法咒语。 顿时，密林中飞沙走石，尘埃飞扬，一阵强大的力量掀开了地面上的树根、岩石和泥土，不断向下挖掘，直到挖出了一个深坑。 随后，黑衣人右手微微向上一抬，这个深坑中瞬间飞出了一个木匣子，稳稳地落在了两人的面前。 “这是什么？” “一个人的骨灰盒。”黑衣人回答道。 “骨灰盒？”弗雷德管家皱起眉头，“骨灰盒不应该埋在教堂背后的墓园里吗？怎会埋在这深山老林里面？” “很简单，”黑衣人笑着说道，“弗雷德，你应该听说过，法师塔的有不止一个魔法师们掌握着这样一个咒语——只需要一具尸体，甚至是尸体的一部分碎片，就可以还原这个人死亡的真相。” 弗雷德管家深深感叹：“怪不得最近几年，首都犯罪率大幅度下降了。我还以为是警署扩招了呢。” “正因如此，那凶手才会把尸体藏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以防止被警署找到，暴露了案情的真相。” “那么您带我来到这里，是需要我做什么吗？”弗雷德管家问道。 “等你回去之后，就去把首都的警员们叫来这里吧，”黑衣人淡淡吩咐道，“是时候把真相公之于众了。 “我想，这一定是布雷登王国历史上最具戏剧性的一次审判。” 听到“审判”二字，弗雷德管家感到有些困惑——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针对首相犯下叛国罪的审判，不是被一度推迟、并且移交到光明教会了吗？难道最近又出了什么大事吗？ 不过他没有多问。 随着璀璨的六芒星再次一闪而逝，两人便消失在了深林之中。 ………… 与此同时。 首都东城区，一处司法办事处。 “莉兹，女，二十岁，居住在东城区迷迭香街220号，”班奈特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身材娇小、相貌甜美的女孩，“你说，你自愿代替你的父亲成为陪审团成员，参与这一次审判？” “是的，”名叫莉兹的年轻女孩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现在可以把我的证件还我了吗？” 班奈特点了点头，把身份证件还给了女孩。 不过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像这样一个二十岁的女孩，竟会自愿加入陪审团。 班奈特是布雷登王国最高法院的一名司法助理。 他的一项主要工作便是在最高法院举行审判的时候，从布雷登王国的居民中招人，来当陪审团的成员。 布雷登王国的法律通常根据人们日常生活中形成的公序良俗进行判别谁是谁非；在审判过程在，最终决定嫌疑犯是否有罪的并不是法官，而是由平民组成的陪审团，一般从年满十八周岁、没有犯罪记录的王国国民中随机抽签挑选。 而在审判过程中，为了防止被舆论影响，陪审团成员需要与世隔绝，不能与外界联系，也不能读书看报，再加上案件大都枯燥无味，往往会持续很长时间。 大部分居民若非迫不得已，都不愿意加入陪审团；甚至不惜装疯卖傻，也要逃避这项义务。 他们常常开玩笑说：在陪审团待了一年，工作没了，宠物丢了，妻子也跟别人跑了。 正因如此，这份工作让司法助理班奈特深感头疼。 每一次招人，他都得想方设法地说服那些固执的公民，跟他们软磨硬泡很久，才能让他们不情不愿地加入陪审团。 这位名叫“莉兹”的、自愿加入陪审团的年轻女孩，显然是一个特例。 班奈特巴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省心。 “对了，班奈特先生，您能告诉我，这一次受审的嫌疑人是谁吗？” “这个……得等你到了最高法院，才能告诉你，”班奈特回答道，“你先去收拾一下行李吧，后天早上记得准时去最高法院报道。” “嗯。”莉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跟班奈特道别之后，她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虽然她手头有一些零钱，但出于省钱的目的，她还是选择顶着烈日，步行回家。 当她回到那肮脏、潮湿、逼仄的贫民公租房时，她的父亲早已杵着一对新买的拐杖，艰难地在门口静静等待她。 “莉兹，这回辛苦你了。”父亲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对她说道。 “爸，还是先进屋吧，”莉兹回应道，“等我去陪审团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可千万别再去教堂参加什么胜利庆典了。” “唉。”听到这话，父亲低下头，望着自己无力的双腿，默默叹了口气。 这伤很新，也很疼。 但他却更心疼女儿。 ………… PS：这章是感谢舵主凡人弥10000打赏的加更。 第五十一章 王车易位 如果要让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生活，那就是飘飘然像到了天堂一样——黑暗神殿在烈火中被焚毁了，首相那边的隐患也解决了，布雷登王国的国民们都把他视作英雄和救星，每一次来到教堂，都会用又是崇拜又是敬畏的眼神望着他，无条件地服从他的一切指示—— 只要有人对他稍表不敬，无需大主教自己动手，那些狂热的信徒们便会代他去解决这些不协调的小插曲。 这让奈尔加大主教的内心不自禁地涌起酣畅淋漓的快感。 虽然说黑暗神殿剩下的信徒不知去向，虽然说前去刺杀首相的约翰至今行踪不明，虽然说那批魔导炮又重新被布雷登王国收回，但奈尔加大主教相信，现在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最后一座黑暗神殿的覆灭，足以在教皇面前弥补他之前的过失。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艾伦·约克仍然好生生地待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里，没有机会去外面搞事情。 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背景却很硬，有一个富可敌国的伯爵父亲，还有传奇法师和炼金大师做他的老师；为了稳固自己在布雷登教区的地位，奈尔加大主教暂时不敢对他做什么。 把他软禁在教堂里，切断和外界的联系，便是奈尔加大主教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手段。 大主教每天有一半时间都亲自待在艾伦的那间屋子里，剩下的一半时间则派自己最信任的几位教士守在那边，再加上“神术结界”的作用，大主教很确信艾伦跑不出来。 而今天，奈尔加大主教更是在艾伦的面前摆了一本《光明教典》，对他说： “艾伦，作为光明女神的信徒，有空你得把《光明教典》多度几遍，才能更好地了解其中的教义。 “艾伦，你要明白，信徒之间有嫌隙，总要彼此宽恕，彼此包容。一切仇恨、愤怒、阴谋、诽谤都是要不得的，需怀着怜惜之心——饶恕了别人的罪过，女神才会饶恕我们的罪过。” 大主教进来的时候，艾伦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一张纸条看。 听到大主教这番话，他抬起问道：“饶恕我们的罪过？” “是的，”大主教回答道，“如果你认真读过光明教典的话，应该知道，正如光明诞生于黑暗之中，每一个信徒都是带着污点降生于世的；而活在这世上，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在不经意间犯下新的罪行。 “唯有虔诚地信仰女神，遵从于《光明教典》中的教诲，死后才能把资深的罪过洗涤干净，升入女神的神国。” 艾伦沉默片刻，问道：“这些罪名……都有些什么？”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欲望。”大主教淡淡一笑。这些教条他早已烂熟于心，自然能很流利地背出来。 见艾伦一时不说话，奈尔加大主教便接着说道：“艾伦，我知道，或许你对于近期光明教会采取的一些举措感到不满，但你要明白，放纵欲望，沉迷享乐，嫉恨他人，结党算计……这些都是不被推崇的。世人……尤其是你，以及你父亲和兄长所在的新党，目前已经走在错误的边缘了。死后是会受到严惩的。” “严惩？”艾伦微微皱起眉头。奈尔加很满意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忧虑的神色。 然后他神采奕奕地开口道： “傲慢，戒之在骄，负重罚之。 “嫉妒，戒之在妒，缝眼罚之。 “暴怒，戒之在怒，黑烟罚之。 “懒惰，戒之在惰，奔跑罚之。 “贪婪，戒之在贪，伏卧罚之。 “暴食，戒之在馐，饥饿罚之。 “色欲，戒之在色，火焰罚之。（1） “这便是犯下罪行后会受到的惩处。 “艾伦，你要明白，我是在帮你弥补之前的错误。 “只要你们能够暂时放弃那些不合理的请求，顺从地归服于归服于光明女神的神像之下，便仍然有获得救赎的机会。 “否则，在你死后，女神会对你曾经犯下的罪行一一审判。” 自从最后一座黑暗神殿被焚毁后，奈尔加大主教便觉得自己的手头又多出了一份沉甸甸的功绩，说话的底气也多了几分。 几天之前，他对待艾伦的态度，还稍有些忍气吞声，还想着付出一些代价，早点把事情了结了； 不过现在，他觉得哪怕仅仅只是象征意义地烧了一座神殿，整个光明教会也没几个主教能在功绩上比得过他了。这样一来，只要教皇冕下会对他过去犯下的错误既往不咎，他在布雷登王国境内的地位便会稳固如初。 至于艾伦……虽然不能随意处置，但至少能够以稍稍主动一些的姿态，跟他重新谈谈条件了。 然而这时候，却见艾伦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主教大人，多谢您的关心。不过您有想过，您自己将来是否会受到同样的审判？” “当然，不过这——” 大主教本想说一句“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情”，不过话没说完，却见教士彼得就闯了进来，匆匆开口说： “主教大人，警署的人现在待在外面，拿着一份有最高法庭、女王陛下和光明教会十字星印章的文书，要求您现在立即出发，去出席今天将在最高法庭召开的审判。” “今天？”大主教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我不是跟女王陛下商量好了吗，针对首相的审判将转交由光明教会方面来主持？” “可是，主教大人……今天这场审判，并不是针对西斯廷首相，而是针对——” “——针对谁？” “是针对……针对您的，”彼得以颤抖的嗓音说道，“主教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在转达他们的话……他们说，有人起诉了您，所以……” “谁起诉我？”。 彼得低下头，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是……是艾伦·约克。” 听到这话，奈尔加大主教猛然转身，望着坐在沙发上的艾伦·约克，面色惊骇道：“你？你出去过？” 按照布雷登王国的法律，若要在法庭递交起诉书，必须得本人亲自在场才行——除非原告失去传达意志的能力。 但最近这段时间，艾伦一直都被关在教堂里，而且有神术结界约束，奈尔加大主教实在想不通他是如何去法庭起诉的。 听到这话，艾伦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一朵白色蔷薇花，一边在手中玩弄，一边答非所问道：“主教大人，您应该下过象棋吧？ “王车易位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可以让我们抢占先机。” ………… （1）出自但丁《神曲·炼狱篇》。 第五十二章 兵升变 “王车易位……”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几乎就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艾伦·约克”，并不是真正的艾伦·约克，而仅仅只是一个替身。 而真正的艾伦，此时仍然藏在暗处，在外面继续偷偷地搞事情。 奈尔加大主教并不知道，艾伦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和自己长得这么相似的替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算借助光明女神的神眷力量，也无法分辨眼前这人身份的真假。 但不管怎样，艾伦终究是用这样狡猾的方式，一边降低了自己的警惕性，一边悄悄地发动了致命一击。 “我还是低估他了……”想到这里，奈尔加大主教默默在心头感慨道。 不过他转念一想，一个能够消耗他三张金色纸片的对手，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就被他软禁在教堂里面？ 当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并不意味着艾伦大获全胜。 “我是执掌布雷登教区的大主教，”奈尔加大主教低声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觉得自己有资格审判我。” 随即，大主教抬起头来，对坐在沙发上的“艾伦·约克”说道：“你等着，等我解决了那边的事情，再回来找你问话。” “艾伦·约克”仍坦然地坐在沙发上，朝他微微一笑；他手中捧着一杯红茶，左脚翘在右腿上，看上去潇洒不羁，颇有胜利者的姿态。 在大主教看来，他此时的表现，就像是对自己无形的嘲讽。 奈尔加大主教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跟这个以假乱真的替身计较，反而跟着教士彼得，转身离开了这间满是壁画的房间。 如彼得所言，首都警署派来的人已经等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楼下了。 他们站成两列，围着一辆封闭式的马车，背上背着火枪，腰间配着短剑，穿着样式统一的制服，看上去精神抖擞、戒备森严。 “主教大人，请上车。”领头的警员说道。 “这么怕我偷偷溜掉吗？”奈尔加大主教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但他虽然嘴里这么说，实际仍按照警员所说那样，从容不迫地登上了马车。 在他看来，艾伦虽然机关算尽，成功地用阴谋诡计把他送上法庭，但是大主教毕竟是光明教会的人——而根据光明教会和各个世俗国家达成的协议，神职人员犯下的罪行，只有光明教会才有处置的资格。 目前，能够有资格处置奈尔加大主教的，仅有教皇和枢机主教。 世俗国家的法庭是没有审判他的资格的。 正因如此，大主教此时心头非常有底气。 今天这场审判，不过就是一场闹剧罢了。 艾伦那小子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太小、缺乏经验——他算尽一切，却漏掉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 若换做是奈尔加大主教自己，可绝不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不知不觉间，马车拐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了布雷登王国的最高法院门口。 这是一座通体由黑色大理石搭建的建筑——立柱与拱门结合的造型，配合四四方方的外表，看上去肃穆而庄严。 在几位警员的引领下，奈尔加大主教沿着走廊，一路朝着审判大厅走去。 这间大厅呈长方形，由外往里走，依次是旁听席、证人席、律师席、原告和被告的席位、陪审团席、书记员席、法官席——由中间向两侧，呈阶梯状层层升高。 而在最末端最高的位置，则是审判长的座位。 目前，这个位置还空空如也，没有人坐。 ——奈尔加大主教也不认为谁有资格坐在上面。 至于其他座位上，则早已坐满了人，看上去黑压压一片，还时不时传来低声的议论。 大主教在证人的席位上看见了西斯廷首相。 首相此时没戴假发；因为在地牢里被关了好几天，显得脸色苍白、胡子拉渣。不过为了参加今日审判的缘故，他特意穿了西服，把纽扣扣到了最高一颗，胸膛也挺得很直。 “他不是犯了叛国罪吗？”奈尔加大主教微微皱眉，朝身边的警员问道，“怎么有资格来坐在这里？” “他目前是自首，但未经调查和审判，现在暂时还不能定罪。按照布雷登王国的律法，他有资格作为另一个案件的证人。”警员回答道。 至于艾伦·约克，此刻则静静坐在原告席上，翻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摞文件。 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双排扣长外衣，系着深灰色领带，手边放着一顶黑色圆顶礼帽。 虽然说奈尔加大主教已经知道了教堂里面那个是替身，但当他在这次看见真正的艾伦·约克的时候，他仍然感到无比惊讶。 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奈尔加大主教一直觉得，艾伦的相貌属于很稀罕的那种类型，没想到竟然还能找到个可以以假乱真的替身。 “主教大人，您的座位在那边。” 就在这时候，身边的警员指着另一边的被告席说道。 但大主教仍然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还不知道法官的身份，”他指着法官席位说道，“我是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只有教皇冕下和枢机主教才有资格审判我。如果法官不是他们，那我完全可以拒绝接受这次审判。” 教皇和枢机主教现在都在教皇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大主教暗暗心想。这场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 他朝原告席上的艾伦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然而，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法官席位上悠悠地飘来： “那么，我有资格吗？” “你？” 大主教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出现在法官席上的，是辅理主教霍华德。 他身穿素白色神官长袍，头戴冠冕，神态庄严。 “真是不自量力。”奈尔加大主教暗暗讽刺道。 不过，就在片刻间，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看见，霍华德的手中拿着一个东西，在万众瞩目之下大放光芒。 “你……你居然能够拿得起审判之槌？”大主教的声音微微颤动。 艾伦的替身诡计虽然让他感到惊讶，但他仍然能够从容应对。 但当他看到霍华德手中的审判之槌的时候，他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淡定了。 在这世上……竟然真的有所谓的“纯净无垢”之人，能够拿得起光明女神留下的这件神奇器物？ “主教大人，您曾经告诉过我，审判之槌能够自行选择主人，只有真正的纯净无垢之人才能使用它，代表女神行使审判的权力，”只听见霍华德坐在法官席位上，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承认，我并不是天生的纯净无垢之人——我和所有人一样，带着污点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受到形形色色的诱惑，不止一次产生过恶念。 “但是，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候，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 “懒惰、贪心、嫉妒……这样的念头，我承认我也有过，但我敢指着《光明教典》发誓，我这一生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问心无愧的。 “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大主教微微眯起眼睛，本想反驳几句。 不过这时候他却发现，在“审判之槌”光芒的笼罩之下，他却仿佛被禁锢住一样，不仅动弹不得，甚至连反抗的涌起也消散得干干净净。 这种感觉，他只有在面对教皇的时候才体会过。 霍华德笑了笑，接着说道：“主教大人，今天我能坐在这里，其实还得对你说一声‘谢谢’。 “就像象棋中的兵，当它深入到对手的后方时，就可以蜕变成威力强大的‘城堡’、‘骑士’、‘主教’，甚至是王后。 “我在法师塔，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学徒。 “不过，当我受您之邀，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后，我才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潜力。”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手中的“审判之槌”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一下，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响声。 “开庭。”他宣布。 ………… PS：感谢舵主爱在微风细雨中散步的10000打赏！我会尽快加更的。 第五十三章 傲慢 审判前夕，在约克家族产业的全力运作之下，艾伦的新发明“投影仪”早已被推广向全国各地，成了布雷登王国国民们眼中又一项新奇的娱乐事物。 贵族富豪们，尤其是新党那群蒸蒸日上的新贵们，几乎人手一台。 对于像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来说，只有文字的报纸显然太过于枯燥——再狗血的八卦新闻，也已很难达到他们的兴奋阈值。 正因如此，魔法“投影仪”的出现，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们的视听需求。 而对于大部分平民们来说，“魔法”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词汇，而炼金物品的昂贵价格，更是让他们望而生畏。 不过这一回，约克家族却不计成本，慷慨大方地在每一座城镇或村落都安置了一台以上公共“投影仪”，以供平民们使用。 毫无疑问，这会播放动态画面的铁块儿激起了平民们极大的兴趣。 只要一有时间，他们就会带着老人孩子，挨挨挤挤地聚集到广场上，通过“投影仪”来观看发生在全国各地的新鲜事儿。 居住在科恩镇的费德曼一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自从住在隔壁的霍华德成为光明教会的辅理主教之后，他们便终于从沉重的税收压力下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一家之主费德曼大叔，不久之前，他还想着以自杀的方式避税，顺便再去骗一些抚恤金。 不过现在倒好了——因为新任辅理主教霍华德对附近的神职人员严加约束，使得他们并不敢像以前那样，欺负平民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条例，而擅自增加税收款项。 正因如此，费德曼一家对霍华德充满了感激之情，并且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答这份恩情。 只是他们不清楚，现在霍华德成了高高在上的辅理主教，是否还会看得上他们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偿还。 “所以，爸，今天广场上要播放什么节目呢？” 此时此刻，费德曼一家最小的孩子尤里安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指着广场上不远处的“投影仪”，以清脆的童声问道。 “听说是首都最高法院的一场审判。”费德曼大叔回答道。 今天聚集在广场上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费德曼大叔也看不太清，只能看个大概。 “审判啊，我喜欢，”尤里安在父亲肩膀上大声地嚷嚷道，“尤其是那些拿着锤子的法官们可威风了。只要轻轻敲一下，犯人们就不敢动了。” “那不叫锤子，那叫‘法槌’。”费德曼大叔解释道。 “我不管，”男孩尤里安固执地喊道，“反正我以后也要当法官。” “你昨天不是说自己想当警察吗？还说警察的制服特别帅。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警察可没有法官帅。” “……” 就这样，费德曼大叔和儿子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乐乎。 自从光明教会决定增加教会税以来，他们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快乐的气氛了——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费德曼夫妇为了避税，还打算把儿子悄悄送走呢。 然而就在这时候，尤里安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光幕大喊了一声：“爸，快看！霍华德哥哥！” 费德曼大叔以为这小子又在胡言乱语。 不过他仍然抬起头，视线越过人群，望向“投影仪”前方的光幕。 然后他愣在了原地，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亲眼看见，自己以前的邻居、现在成为光明教会辅理主教的霍华德此时正头戴主教冠冕，身穿素白长袍，昂首挺胸坐在法官的高座之上。 而在霍华德的手中，则握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锤子，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大放光芒。 “爸！瞧瞧！我就说法官最酷了！”尤里安又忍不住喊道。 “是啊……”费德曼大叔不自禁地附和道，似乎仍然没有缓过神来。 与此同时，旁边的费德曼太太问了一句：“既然是一场审判，那这回受审的人是谁呢？” 尤里安微微眯起眼睛：“嗯……好像是一个主教……嗯，没错，是布雷登王国的奈尔加大主教……” 四面八方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们的认知里，神职人员是光明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而执掌一国教区的大主教，更是神明意志的化身。 他们怎可能犯罪？ 又怎么有人敢审判他们？ ………… 首都，最高法庭。 当霍华德手中的“审判之槌”重重落在桌面上之后，司法助理班奈特便作为这次审判的书记员，起身宣布道: “全体起立，法庭正式开始审理。有请陪审员宣誓。” 听到这话，包括莉兹在内的二十三名陪审员便站起身来。 他们是班奈特从首都各个阶层随机找来的布雷登公民，有大腹便便的富商，也有骨瘦嶙峋的垃圾工人。 在审判结束的时候，将由他们来投票判决罪犯是否有罪。 只听见他们宣誓道：“我在女神的光辉下宣誓，将依照真实情况对案件进行判决，绝不会受到法庭之外任何因素的影响，将完全按照法庭给出的证据得出结论，严格按照法律办案。愿女神见证我的誓言。” 然后书记员班奈特道：“各位请坐，并保持安静。愿光明女神庇护我们。下面将由原告进行陈述。” 按照王国法律规定的正常流程，不论是原告被告的陈述还是之后的辩论，一般是由原告和被告的律师来完成。 但今天情况特殊，因为涉及神职人员，就必须得遵照光明教会的规定——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辩白，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艾伦微微一笑，起身道： “尊敬的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们，我今天将在此指控亚克·奈尔加犯下七项亵渎神明的罪行—— “其一，被告亚克·奈尔加身为执掌布雷登教区的大主教，却蔑视法庭的权威，蔑视布雷登王国公民权利和律法，蔑视贵族与魔法师的尊严，擅自关押原告于圣索菲亚大教堂数日之久，剥夺其人身自由权利。 “此为‘傲慢’之罪。” ………… PS：感谢看书还债的的1000打赏，雪雨飞杨的200打赏！晚点还有一章。 第五十四章 嫉妒 法官霍华德开口道：“请问原告是否要传唤证人上庭？” 艾伦微笑回答：“是的，法官大人，我申请传唤我方一号证人，光明教会的教士——彼得先生。” “那请彼得先生上庭。” 听到这话，奈尔加大主教心头一惊，心想彼得一直都是自己信任的心腹，一直都忠心耿耿地跟随在自己左右，怎可能突然之间成了艾伦那边的证人？ 想到这里，他望向法庭门口——教士彼得之前一路跟随自己来到这里，此刻还在门外静静等着他一起回去呢！ 然而，就在这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一束光芒从“审判之槌”上照射出去，正好落在彼得的身上，使得彼得完完全全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不得不转身朝着证人席走去。 看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奈尔加大主教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他忽然想起了“审判之槌”传说中的作用——“代神审判”。 只要在“审判之槌”神圣光芒的笼罩下，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审判，更不能撒谎。当然，使用“审判之槌”的法官，也必须严格按照流程办事，不得顾及私情，也不得逾越。 奈尔加大主教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无疑将成为光明教会有史以来最大的笑柄。 于是他对着彼得大声吼道：“彼得，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但彼得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仍然朝着证人席位走去。 与此同时，却见霍华德突然用严厉的口吻说道：“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 奈尔加立即噤声。 与此同时，他的心却完完全全地跌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艾伦和霍华德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之前他自以为的胜利，都是对方故意送上来的诱饵——一旦他吃了诱饵，便被对方钓上了钩，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 当彼得作为证人就位之后，书记员班奈特开口道：“彼得先生，把手放在《光明教典》上，发誓：今日所说，绝无虚言。” 彼得回答：“是的，我发誓。” 这时艾伦道：“彼得先生，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待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吗？” “是的。除非大主教吩咐我外出办事，其他时候我都待在教堂里。”彼得如实回答。 “那么你有去过二楼那间满是壁画的屋子吗？” “去过。” “那么……在那里面，你见过我吗？” “见过。”彼得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主教大人吩咐我盯着你，不让你离开那间屋子。” “很好，”艾伦望向法官高座上的霍华德，“法官大人，我的提问到此结束。” “那么，现在由被告对证人进行交叉提问。”霍华德道。 见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奈尔加大主教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彼得，你知道……教堂里面那个艾伦·约克，其实只是个替身吗？” 听到这话，艾伦立即插话：“抗议，此事无实证，是被告擅自臆造的。” 霍华德道：“抗议有效，请被告继续提问。” 奈尔加大主教思忖片刻，道：“彼得，你还记得，我最早说的话，是‘遥请艾伦来教堂做客喝茶’吧？” 彼得：“是的。” 奈尔加大主教：“那么艾伦是自愿前来，还是被逼迫前来？” 彼得：“他是自愿前来。” 奈尔加大主教：“我是否曾用过任何暴力手段？” 彼得：“没有。” 奈尔加大主教：“我的提问到此结束。” 霍华德望向艾伦：“约克先生，你还有问题吗？” 艾伦：“彼得先生，请问除了直接暴力手段之外，奈尔加大主教是否还使用了其他的手段？比如神术之类的？” 奈尔加大主教：“抗议，诱导性提问。” 霍华德：“抗议无效，请证人继续回答。” 彼得：“大主教布置了神术结界。” 艾伦：“这个神术结界有什么作用？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破解？” 彼得：“神术结界通过光明女神的神眷力量来驱动，相当于一道无形的壁障；只有获得了大主教的允许，才能自由进出。” 艾伦：“一个一级魔法师可以破解神术结界吗？” 彼得：“当然不能。” 艾伦：“法官阁下，我没有任何问题了。” 霍华德：“请带证人离开。” 望着被法警带走的教士彼得，奈尔加大主教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他深深地感受到，艾伦早已提前算尽了包括“神术结界”在内的一切，使得他的垂死挣扎都毫无作用。之前的种种行为，不过是陪他演戏罢了。 他瞥了眼原告席上那个容貌俊朗的年轻人—— 如此缜密的心思，如此滴水不漏的算计，他真的还是正常人类吗？ 而自己，则在不经意间成了他的对手…… 我还有逃脱的机会吗？ 他不得而知。 短暂的沉默之后，艾伦再一次用淡漠的语气陈述道： “其二，被告亚克·奈尔加身为光明教会之人，却觊觎布雷登王室独有的武器——魔导炮，并对王室长期怀有忌恨之心、防备之心。未经议会允许，未经女王批准，便妄图通过非法手段将其占为己有，严重侵害了布雷登王国的国家利益。 “与此同时，奈尔加不满于法师塔受到的优待，妄图假公济私，暗中指使内阁削减魔法师们应得的经费补贴，严重损害魔法师的利益。” “此为‘嫉妒’之罪。” 霍华德问道：“请问约克先生是否需要传唤证人上庭？” 艾伦：“我申请传唤我方二号证人，西斯廷·金——布雷登王国前首相。” 前首相西斯廷·金早已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之前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大主教手头的一件玩弄权力的工具后，他心里便隐隐约约升腾起了报复的念头。 而之后，大主教两次派人刺杀他，更让他心中憎恨的火焰愈燃愈烈，成了难以扑灭的熊熊大火。 当艾伦提起他的名字时，西斯廷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把手放在了《光明教典》之上。未等书记官吩咐，便自个儿立下了证人的誓言。 霍华德道：“那么请原告开始提问吧。” ………… PS：抱歉有点卡文（法庭对白好难写QAQ），这章晚了一点。 PS2：感谢爱在微风细雨中散步的又一次10000打赏（于是又欠了一章加更），另外感谢光暗螺旋的1000打赏，染讯的200打赏。 第五十五章 暴怒 艾伦面带微笑，望向前首相西斯廷道：“西斯廷先生，您是否能告诉我们，在您担任首相期间，是否与奈尔加大主教有过交流？” 西斯廷首相瞥了眼被告席上的大主教，淡淡回答道：“确实有过。” “大主教有要求过您做什么事情吗？” “有。他要求我把三台魔导炮原型机途经费朗王国，运送至教皇领。” “您有通知议会吗？” “没有。” “女王陛下同意了吗？” “没有。” “您知道这是叛国行为吗？” “我知道，”西斯廷低下头，“我愿意向女神真诚地忏悔。但我……我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受人所迫。” “受谁所迫？” “奈尔加大主教。” “他如何胁迫你？” “实话实说，我当初能够在竞选中胜出，当选王国首相，很大程度是因为奈尔加大主教授予了我‘女神的虔信者’这一称号，”西斯廷坦白道，“大主教说，如果我不照他说的做，他就撤销我这一称号，并向全国宣布，我的信仰不虔诚。这样一来，我就很难继续连任首相了，甚至可能因此身败名裂。” “按照教会的规定，用‘虔信者’称号作为权钱交易的工具，是亵渎女神的行为。难道奈尔加大主教不明白这一点吗？”艾伦忽然提高了音量。 “但他确实这样做了。” “而且，按照教会与王室的约定，神职人员是不得干涉王国内政的。难道奈尔加大主教真的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吗？” “但他确实这样做了。”西斯廷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还有，西斯廷先生，”艾伦接着道，“削减法师塔的研究经费，也是奈尔加大主教暗中指使您做的吗？” 西斯廷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的。” “好的，法官大人，”艾伦朝法官高座淡淡一笑，“我的问话到此结束。” 霍华德瞥了眼奈尔加大主教：“现在由被告进行交叉提问。” 在刚才的几分钟里，奈尔加大主教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没有再试图打断艾伦的问话。 毕竟，大主教曾经两次试图暗杀西斯廷，对方肯定心怀怨恨，而且有实证在手，他很难在这一轮问话中占到便宜。 于是，听到霍华德的话，大主教轻轻摇了摇头，对西斯廷说道：“西斯廷先生，你敢说你自己没有从这些事情中捞到好处吗？” 艾伦立即道：“抗议，与本案无关。” 霍华德：“抗议有效，请被告继续提问。” 大主教耸了耸肩：“那我没有任何问题了。” ………… 在整个审判的过程中，年轻女孩莉兹一直坐在陪审团的席位上，静静聆听。 她万万没有想到，最高法庭这一次审判的对象，竟然是执掌布雷登教区的大主教！而且他被指控的罪名，竟然恰恰就是《光明教典》中提到的七宗罪中的两项！ 恐怕就连首都大剧院里上演的喜剧剧本也不敢这么写吧！ “真是难以置信！”她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 至于前首相西斯廷，在这番问话结束后，便坦然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他知道，在今天这场审判之后，自己也很难逃脱“叛国罪”的指控。 但当他看见奈尔加大主教在被告席上窘迫的模样，他却感到心情格外畅快。 西斯廷明白，自从自己当年答应与奈尔加大主教合作之后，虽然坐上了首相的高座，但与此同时也被套上枷锁，成了对方手中一件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 每一次滥用职权替对方做事的时候，他的内心都备受煎熬，就仿佛两个小人在他心中打架一样——一个渴慕荣华富贵，一个追求问心无愧。 而今天，束缚他的镣铐终于被打碎了，而他也终于解脱了。 望着不远处的奈尔加大主教，西斯廷忍不住在心头嘲讽道：咱们两人互相利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依旧是难兄难弟啊！ ………… 与此同时，在场的其他人，更是对艾伦的这项指控深感震惊。 “怪不得前段时间，我常常见到西斯廷首相去圣索菲亚大教堂忏悔，”他们在心里感叹道，“我还以为他真的是女神的虔信者，没想到他竟是来和大主教秘密谋划这些污秽的事情的！这简直是对女神的玷污啊！”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情变得格外复杂。 在他们的印象中，奈尔加大主教一向为人正直、和蔼可亲，是光明女神合格的代言人——没想到在他谦和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张阴谋家的面孔！ 那么……光明教会其他的神职人员，会不会也跟他差不多？ 他们会不会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伪君子？ ………… 审判仍然在继续。 “其三，”艾伦再一次站起身，向众人陈述奈尔加大主教的又一项罪行，“为了掩盖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亚克·奈尔加大主教不止一次试图杀人灭口，僭越了信徒的守则、王国的法律和自己的职权范围。 “此为‘暴怒’之罪。 “法官大人，我申请传唤我方三号证人和四号证人，光明教会的教士约翰和法师塔魔法学徒菲利普。” 听到“约翰”这个名字，奈尔加大主教的心情完全跌入了谷底。 之前他派遣约翰去暗杀西斯廷，西斯廷没死，约翰却销声匿迹。他专门去问玛格丽特女王，女王也对此表示一无所知。 没想到约翰竟也落在了艾伦的手里，而且成了艾伦拿来对付自己的证人。 至于法师塔的菲利普，奈尔加大主教不认识，也跟他没什么交集。 他并不知道艾伦传唤这人究竟有何目的。 但艾伦之前给他设下的种种圈套，已经使他有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对于艾伦做的任何事情，奈尔加大主教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书记员班奈特开口道：“证人们，请把手放在《光明教典》上，发誓：今日所说，绝无虚言。” “我发誓。”两位证人齐声开口。 ………… ps：感谢newnight、duskofdawn的100打赏！第一更求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六章 懒惰 “约翰先生，您一直都是在奈尔加大主教手下做事吧？”艾伦首先开口向教士约翰问道。 “是的。” “在此之前，他是否给过你暗杀西斯廷首相的命令？” “有过。” “几次？” “两次。但因为某些意外因素，都没有成功。” “能介绍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第一次，奈尔加大主教让我埋伏在首都的一条小巷里，当西斯廷先生经过的时候，便把神术施加在对面的马匹上，让马匹失控，马车相撞，这样一来，西斯廷先生便会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中。 “第二次，奈尔加大主教在我身上施加了圣光神术，让我带上‘惩戒锁链’，命令我暗中潜入王宫地牢，杀死被关押在地牢里的西斯廷先生。” 听到约翰的回答，艾伦点了点头，随后转头望向魔法学徒菲利普： “菲利普，我的管家弗雷德前段时间送来的骨灰盒，法师塔调查出结果了吗？” “当然，”菲利普呵呵一笑，“当弗雷德先生和首都警署把骨灰盒送到法师塔之后，格里罗姆魔法师亲自对其使用了‘回溯’魔法，看到了死者死亡的真相。” “可以先告诉我死者的身份吗？” “死者的身份啊……你们肯定想不到，”说话时，菲利普刻意看了眼奈尔加大主教，“他是光明教会北境审判所最后一任裁判长，索伦·亚兰德。” “索伦·亚兰德……” 听到这个名字，奈尔加大主教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眩晕的感觉席卷了脑海，双手也情不自禁微微颤抖。 天呐，索伦死后，我不仅仅毁尸灭迹，而且把他的骨灰盒藏进了深山老林里面。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而艾伦接下来的话，更像是锐利的刀片一样，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灵魂上，让他再难保持平静。 “那么，菲利普，你们看到了死者死亡时的场景吗？” “当然看到了。” “他真如光明教会对外宣称那样，在与黑暗神殿的战斗结束后，因伤势过重，死于失血过多吗？” “不，”菲利普立即否定道，“索伦·亚兰德裁判长并不是在战斗中牺牲的。事实上，他是通过传送阵逃回首都后，被自己人切断喉咙而死的。” “谁？” “那自然是光明教会大主教，亚克·奈尔加。” 奈尔加大主教眉头紧紧皱着，只觉眼前直冒金星；他是双手如痉挛般地抓着前面的桌子，只为了努力让自己坐稳。 他的鬓角早已被汗水浸湿，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脸颊滑到桌面，可他却浑然不觉。 与此同时，大厅里的吸气声、议论声、惊叹声……也同样此起彼伏。 虽然在此前几项罪名的审判中，众人早已不再把奈尔加大主教当成神明的代言人和道德的楷模，但奈尔加大主教亲手杀死自己的手下——不仅残忍地割开喉咙，而且毁尸灭迹，把索伦的骨灰藏进深山老林之中，仍然让众人震惊不已，甚至全身泛寒。 这哪里是光明教会的主教？ 这简直就是吞噬人命的恶魔啊！ 他们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被光明教会灌输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动摇—— 既然光明教会的大主教能做得出这种恶毒的事情，那么他宣扬的教义，他传导的观念，他做事的准则，究竟来自于女神的教诲，还是来自于恶魔的唆使？ 在此当中，又有几成可信？ 这时候，陪审团的不少成员们已经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们双手合十，置于胸前，一边流泪忏悔，一边祈祷女神指点迷津—— 他们曾经轻信了奈尔加大主教的谎言，把杀人的恶魔当成了神明的使者，甚至有人还曾经跪在他的面前忏悔过。 正因如此，当真相揭露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脑子都一片空白。 但艾伦仍然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淡然自若。 只听见他平静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光明教会的惯例，就算索伦·亚兰德勾结黑暗神殿，故意搞丢了北境审判所，也要经过法庭处置，才能判处死刑。 “究竟是谁给了被告勇气，让他无视了教会的规定，无视了法律的威严，擅自杀死了自己的手下，还把骨灰盒埋在深山？ “难道他真是披着神官袍子的恶魔？” “这我就不知道了，”魔法学徒菲利普摊开双手，“得问被告他自己才行。” “那么，法官大人，我的问话结束了。” “好，”霍华德的脸色仍然严肃而淡定，“那么被告开始交叉提问吧。”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奈尔加大主教。 而此时此刻，似乎是因为承受不住这么多双眼睛看他的重负，大主教的身躯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摇晃晃。他低着头，脸色白得尸体一样，嘴唇也淡得几乎没有血色。 “不，”他用嘶哑的嗓音说道，“不必了。” “不必什么？” “不必提问了，”奈尔加大主教声音听上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知道，有人在背后算计我，给我设下了圈套，不论我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现在，说什么都没有必要了。法官大人，对我治罪吧！ “我承认我杀了索伦·亚兰德。 “但是我杀他，也是有理由的。 “只不过，原告恰好抓住了这个机会，拿这件事情来对付我。我辩不过他。 “让我干干脆脆去死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受人羞辱了。” 之后则是一阵令人压抑的静默。 众人看看大主教，又看看艾伦，一时间汗毛都竖了起来。 奈尔加大主教这番歇斯底里的发言，看似已经精神崩溃，似乎要向艾伦举手投降，实际上则是以退为进。 他知道，随着这场审判的逐渐推进，他以前做过的龌龊事情正在一件又一件地被揭露出来。 与其把一切事情都明明白白地以这种戏剧性的形式曝光在众人的面前，不如及早认错，让审判提前结束，稍稍保留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顺便，还能把艾伦·约克阴险狡诈的危险形象曝光在众人的面前，让所有人提防他，畏惧他，不敢与他合作。 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死，艾伦也不会好过。 正当紧张的气氛在大厅里蔓延之际，法官霍华德忽然再次敲击“审判之槌”道：“肃静！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请不要随便污蔑他人。” 于是，“审判之槌”的光辉再度照亮了审判大厅，众人也幡然醒悟，只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被大主教这个恶魔带了节奏，连情绪都险些被对方牵着跑了。 见众人渐渐平静下来，艾伦沉吟片刻，说道： “其四，被告亚克·奈尔加尸位素餐，身为大主教，却不履行约束手下的职责，放任手下横征暴敛，损害民生。 “此为‘懒惰’之罪。” ………… ps：第二更求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七章 贪婪与暴食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就定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宛如一具尸体般，麻木地观望着接下来的审判。 望着高高坐在法官席位上、身穿素白长袍的霍华德，以及原告席上一身黑衣、面带微笑的艾伦，他忽然间感觉到，自己今天之所以被迫参与这样一场戏剧性的审判，并不是因为败给了艾伦的算计，而是因为神明想要在今天惩罚他。 否则，这个圈套怎会如此严丝合缝、难以逃脱？而自己的罪行，为何会恰恰是《光明教典》中的七宗罪？ “女神要我死啊……”他默默叹了口气，在心里感慨道。 为了证明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犯下了“懒惰”之罪，艾伦找来了亚历山大港的伊莱扎神父作为证人。 这位神父说，奈尔加大主教在颁布了征缴税收的法令后，从来没有约束过手下的行为，手下横征暴敛、贪赃枉法，把平民们的血汗钱塞进自己的腰包，大主教也不闻不问，更没有任何监管措施。 大主教对此懒得反驳，甚至麻木地放弃了交叉提问的机会。 艾伦指出的这些事情，确确实实符合“懒惰”一词。 只是在奈尔加大主教的记忆里，不论是布雷登王国的前几任主教，亦或是执掌其他王国教区的大主教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尸位素餐呢？ 不过，这一轮审判却在陪审团成员中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陪审团成员大多数都是平民出身，之前也曾经饱受教会税征缴之苦——那些行事粗暴、蛮不讲理的光明教会骑士们，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们曾经一度以为，这不过是骑士们擅自为之。 以大主教为首的神职人员仍然是美德的化身——他们一直被骑士们蒙在鼓里，不知道骑士们的斑斑劣迹。 可今天，亚克·奈尔加大主教低头认错的态度，却让他们深深地感受到，光明教会已经彻彻底底地烂在了根源上！ 大主教并非是被手下蒙蔽，而是不管不顾，甚至故意放任！ 而少女莉兹，更是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她的父亲之所以成了残疾人，是因为他前几天去参加光明教会胜利庆典的时候，曾经战战兢兢地向圣索菲亚大教堂中的教士们提出“既然黑暗神殿已经覆灭了，那么我们可以少收一点税吗”——教士们轻轻说了声“不”，周围的狂信徒们就把莉兹的父亲当成了不虔诚的异端，对他拳打脚踢，肆意践踏。 那样的群体，显然疯狂、愚蠢、缺乏理智。 坐在被告席上的大主教，便是酿成这一切的根源。 从这一刻起，少女眼中的奈尔加大主教，不再是身穿白袍的慈祥长者，而是面目狰狞的恶魔。 就像是邪神黑暗之神的画像一样，有着红色的皮肤，满身的伤疤，蝙蝠的翅膀，以及尖锐的獠牙。 在他的嘴边，还沾满了猩红色的鲜血—— 那是民众的血，是信徒的血，是整个布雷登王国的血。 ………… 至于科恩镇的广场，此时则早已完完全全地陷入了疯狂之中。 当这里的民众们听说奈尔加大主教是横征暴敛的罪恶之源的时候，他们统统拿起烂西红柿、臭鸡蛋和石头，朝着投影仪的光幕砸去，砸在了墙壁上，砸在了奈尔加大主教的脑袋上、鼻子上、雪白的神官长袍上。 哪怕是年幼的尤里安·费德曼，也同样毫不客气。 因为奈尔加大主教提出的税收政策，他差一点就被迫于生计的父母给你送走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坐在父亲的肩膀上，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一块又一块的碎石头，一边欢呼着，一边朝着光幕上奈尔加大主教的脸狠狠砸去。 “恶魔去死吧！”尤里安用清脆的童声大喊道。 “下地狱吧，混蛋！”周围的人群也在一起嚷嚷着，“去死吧！” 一时间，广场的上空出现了一条条五彩斑斓的抛物线。 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印在光幕上的那张脸，也变得五彩缤纷，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一样。 人们怒骂着，欢呼着，跳跃着，沸腾着。 往常，只有在节假日庆典的时候，才会见得到如此热闹的场景。 可现在，全国的平民们都沸腾了。 他们知道，只要亚克·奈尔加这个恶魔死了，赋税就消失了，他们便能吃得饱饭了。 至于对神职人员的尊敬……呸，鬼知道这些神职人员，究竟是女神的代言人，还是吸血恶魔的化身？ 恐怕就算是传说中啖人血肉的黑暗之神，也不过如此吧！ ………… 随后，艾伦又接连指出奈尔加大主教“贪婪”与“暴食”两条罪名。 他给出的理由，也在奈尔加大主教的意料之中—— 一条是征缴不必要的税收，一条是贪污了信徒们的捐款。 唯一令大主教感到意外的是，艾伦找来的证人，竟然是他的父亲——肯特郡领主威廉·约克伯爵！ 威廉伯爵为了参加这一次审判，竟然特意从领地赶来了首都！ 实话实说，对于威廉伯爵，奈尔加大主教还是有一定愧疚感的。 威廉伯爵为了儿子渴望学魔法的愿望，不仅不眠不休地虔诚地向女神祈祷了整整一晚上，而且还给教会捐了五万金镑——这可是一笔可以在首都买下多处房产的巨款！ 可奈尔加大主教自己呢？ 他本应该拿这笔钱去修缮北境审判所的圣光阵，以增加审判所的防御功能。 可他却为了一己之私，把这笔钱拿去做了一顶华贵的三重冠冕，将其作为礼物，送给教皇。 到头来，只换回了三张金色纸片—— 看似珍贵，实际上却把他推进了深渊之中。 “这算是报应吧……”奈尔加大主教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 威廉·约克伯爵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额头宽厚，鹰钩鼻子，看上去颇有上位者的威严。 不过他跟黑发蓝眸的艾伦一点也不像。 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像是一对亲生的父子。 ………… ps：第三更求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八章 欲望 威廉约克伯爵来到证人席上，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用无奈的眼神看了艾伦一眼，仿佛在对他说你这小子偷偷摸摸搞事情，到最后又要让我来收场。 艾伦耸了耸肩，神色也不再完全是之前的从容淡漠，反倒咧嘴一笑，活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调皮孩子。 奈尔加大主教沉默地待在一边，望着父子两人的眼神交流，只觉得现在的艾伦和刚才的艾伦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威廉伯爵并没有急着展开证人问答的环节，反倒转头问奈尔加大主教道 “主教大人，我这次来首都，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按照光明教会的规定，作为女神的信徒，我应该拥有查询捐款使用情况的权限吧” 奈尔加大主教麻木地点了点头，灰色的眼睛里毫无神采。 他已经知道威廉伯爵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从领地来到首都了 这父子两人早已私下里商量好，要借之前那五万金镑，把他彻彻底底地置于死地。 对于奈尔加大主教来说，那五万金镑的去向显然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保守秘密，他甚至不惜亲手杀了北境审判所的索伦亚兰德裁判长。 他本以为，自己做假账的水平挺不错，再加上威廉约克伯爵一向信仰虔诚、财大气粗，应该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过多追究。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背后还藏着一个狡猾的艾伦约克。 以艾伦那深不可测的心思，如果不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那才是不可思议的。 不出他所料，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艾伦和威廉伯爵父子两人一问一答，把威廉伯爵捐款的动机、过程和结果讲得有条有理、清清楚楚。 而在最后，威廉伯爵如他所说，行使了捐款人的合法权利他要查询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捐款使用账目。 此时此刻，奈尔加大主教早已精神恍惚，灰色的眼睛空洞而没有焦点。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沙哑地说道“伯爵大人，既然您提出了要求，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圣索菲亚大教堂那本账本是假的其实您捐献给教堂的那笔钱，我已经拿来做成了一顶三重冠冕，送给教皇冕下作为礼物。现在，这顶冠冕应该正被教皇冕下戴在头上。” 他知道，在自己与艾伦的博弈中，艾伦早已用他的棋子把他团团包围，不留任何退路今天这场审判过后，自己一定必死无疑了。 不过，如果能够把教皇这个大靠山拖下水，或许自己下场会稍稍好一些吧奈尔加大主教不抱希望地心想道。 当然，这番话落入在场其他人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众人本以为，像奈尔加大主教这种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劣迹斑斑的人，是光明教会绝无仅有的一颗毒瘤，是掉进汤里的老鼠屎。 只要把奈尔加大主教处置了，光明教会仍然是原本的光明教会，仍然是勤俭、自律、善良、正义这些美德的化身，是光明女神在人间选中的代言人。 毕竟，布雷登王国的国民们出生时都在光明教会的教堂里受过洗礼，聆听着女神的赞美诗长大，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对他们来说，都是如导师般的存在，很难把他们跟“权钱交易”、“私挪公款”、“欺骗信众”之类的龌龊行为联系起来。 可现在，奈尔加大主教却提起了教皇那位可以使用降神术的、深受广大信徒敬仰的教皇他竟然也是这些肮脏事情的参与者 众人只觉得世界观要被颠覆了。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光明教典的正确性，怀疑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诲，怀疑光明女神的真实面目 甚至就连威廉伯爵感到都很震惊。 虽然他是被艾伦叫来帮忙的，但他毕竟在布雷登王国出生长大，也是光明教会的虔诚信徒，一直对光明教会宣扬的种种教义深信不疑。 当艾伦告诉他，亚克奈尔加私挪公款的时候，威廉伯爵还感到难以置信。 毕竟，奈尔加大主教外表看上去和蔼慈祥，张口闭口就是“女神”，根本不像是个会做出这种卑劣行径的小人。 不过，当威廉伯爵看到艾伦在信中声称，“如果新党要压过旧党夺取政权，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威廉伯爵便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首都。 没想到他竟然在这场审判中亲眼见到了这么多光明教会内部不可告人的秘密。 直到他离开证人的位置，他仍然感到有些恍惚，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 只有艾伦仍然保持平静。 待到众人稍稍回过神来，他便继续面带微笑陈述道“最后，我想指控亚克奈尔加大主教违背光明教会的誓言他不能如誓言中所说那样，做到不娶妻，不生子，克制物欲，尽忠侍奉。 “此为欲望之罪。 “法官大人，我申请传唤我方最后两位证人法师塔学员安德烈菲尔德和他的母亲安琪尔菲尔德。” 话音落罢，便见两个人朝这边走来 一个是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身材消瘦，有着一头蓬乱的金发，以及一双灰色的眼睛。 毫无疑问，这人正是和艾伦住在同一间寝室的安德烈菲尔德。 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皮肤粗糙，身材臃肿，也有一头稻草一样的金发。虽然她拥有一个站街女郎惯用的名字，但她的姿色显然早已被岁月消磨干净。 安德烈平日里一向自卑而内向，显然不太习惯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 走路时，他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走到证人席旁边，他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眼原告席上的艾伦，看了眼霍华德手中的“审判之槌”，最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奈尔加大主教身上。 两双相似的灰眼睛就这样尴尬地对望着。 安德烈沉默片刻，低低地道了声“父亲。” 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放在平时，“父亲”无疑是一个平凡而神圣的词汇。 可对于曾经手按光明教典立下誓言的光明教会神职人员们来说，这个词却显得猥亵而可笑它代表着欲望，代表着关系，代表着繁殖，如此肮脏，如此不文明，和神职人员们应当谨守的节制禁欲的美德格格不入。 “大主教”和“父亲”，怎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呵，父亲”陪审团的成员们用手捂着嘴，窃窃私语。 “呵，父亲”旁听席上传来了讥讽的声音。 “呵，父亲”聚集科恩镇广场上的人们指指点点，。 “呵，父亲”整个布雷登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经久不散的哄笑声。 奈尔加大主教脸色煞白，上下牙齿咯吱地打颤，就像是发高烧的病人一样。 那一道道尖锐的目光，就像是难以抵挡的箭雨，让他遍体鳞伤、痛苦不堪。 他没敢看安德烈菲尔德，反而转过身，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指着原告席上的艾伦约克，以一种沙哑的、几乎窒息的声音道 “你” 然后他胸口一痛，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s求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九章 审判 随着奈尔加大主教晕倒在地，在场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主教这反应无疑表明，不论是艾伦指控的罪名，还是那个叫做安德烈·菲尔德的年轻人喊的那一声“父亲”，都是确凿的事实。 奈尔加大主教确确实实与那个叫做安琪尔的站街女郎，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这个私生子的身份一直被秘密隐藏着，直到今天，方才大白于天下，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艾伦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奈尔加大主教。 他忽然上前几步，离开了自己的席位，来到了法官席前方的空地上。 只见他左手指尖轻轻敲击着书记员席位前面的木桌，稍稍提高音量，以讽刺的口吻对在场众人说道：“瞧瞧，这就是你们最崇敬的大主教！瞧瞧，这就是所谓冰清玉洁的光明教会神职人员！” 看到艾伦此时这不符合法庭流程的行为，书记员班奈特本想劝他赶快坐回原位，却见法官霍华德轻轻摆了摆手，班奈特便只能就此作罢，任由艾伦站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 审判大厅里的众人，以及全国各地站在投影仪光幕前的众人，都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艾伦。 艾伦这样的举动放在平时，定会被视作渎神之举，被光明教会处以刑罚。 可现在，众人目睹了奈尔加大主教的种种罪行，看到了辅理主教霍华德无动于衷的反应，想到了艾伦那非同一般的身份背景，他们竟觉得艾伦说这番话是理所当然的。 唯有证人席上的教士彼得，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低声道： “约克先生，现在是在法庭上，您僭越了……” “——僭越？”艾伦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我这是僭越？ “亚克·奈尔加身为大主教，却犯下《光明教典》中的七宗恶劣的罪行——亵渎女神，蔑视法律，违背誓言，贪污公款，干涉内政，尸位素餐，滥杀属下，横征暴敛……教皇冕下对他不闻不问，枢机主教对他放任不管，像你们这些教士，也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甚至借他的威风到处作恶，惹得民不聊生。 “偌大一个光明教会，竟没有一个人有胆子站出来，去劝诫他，去约束他的行为？竟让我一个法师塔的一级魔法师来替你们检举他的罪行？ “各位教士们，信众们，布雷登王国的国民们，如果今日我不在这里，你们还会有机会看到亚克·奈尔加的真面目吗？” 在场众人雅雀无声。 就连教士彼得，在听到这番话后，也低下头，不再敢反驳。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亚克·奈尔加的帮凶——奈尔加的不少罪行里，也有他的参与。 至于其他人，则对艾伦深感敬佩，同时对这件事情深感后怕。 确实，如果没有艾伦，那么亚克·奈尔加还将戴着伪善的面具，继续堂而皇之地坐在光明教会大主教的宝座上。所有布雷登王国的信徒们，或许一辈子都将被蒙在鼓里，对着一个卑鄙小人顶礼膜拜。 “彼得，”艾伦忽然厉声喊了彼得的名字，“你扪心自问，在奈尔加犯下这七宗罪行的时候，你有助纣为虐吗？” 彼得心惊肉跳，但在艾伦的威势之下，还是缓缓起身，说道：“我……我是受他所迫……” “好一个受他所迫，”艾伦呵呵一笑，“我问你一句，在你加入光明教会的时候，你有手按《光明教典》发过誓吗？你知道女神‘谨守良知，与人为善’的教义吗？你知道生前犯下罪孽，死后会在炼狱遭受神罚吗？难道对你来说，奈尔加那个卑鄙小人比炼狱还可怕？” “我知道……”彼得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艾伦声色俱厉道。 不过他没等彼得回答，也没指望彼得回答，反倒长叹一声，然后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约翰。” 教士约翰站了起来，却弯着腰，低着头，不敢正视艾伦的眼睛。 “我有罪，”未等艾伦问话，约翰便语速极快地开口道，“我受到奈尔加大主教的指使，两次去刺杀前首相西斯廷。我不应该这么做。我忏悔。” “约翰，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两次阻止了你，你手上早已沾上了罪恶的鲜血了，”艾伦轻轻摇头，“你跟亚克·奈尔加，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约翰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脸色白得吓人。 “伊莱扎，”艾伦又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你作为光明教会的神父，应该知道女神的教义中有一条是‘爱人如己’吧！” 亚历山大港教堂的伊莱扎神父缓缓站起身，脸色铁青道：“我知道。” “你派遣骑兵去科恩镇横征暴敛，把那里搞得民不聊生，逼得当地民众妻离子散，甚至不惜一死了之，”艾伦慨然道，“那时候，你的心里有想过这条教义吗？” “我……” “你觉得，你配得上‘神父’这个称呼吗？你承担得起传达女神旨意的责任吗？当成千上万信徒用敬重的目光看着你的时候，你不会心虚吗？” “我有罪。”伊莱扎神父低头认错，声音听上去格外沙哑。 “你确实有罪，”艾伦冷冷道，“除了你之外，那些把赋税塞进自己腰包的教会骑士，那些漠视民间疾苦、麻木不仁的教士，那些对奈尔加俯首帖耳、助纣为虐的帮凶，那些道貌岸然、表里不一之辈……你们整个教会，通通都有罪！ “你们以‘光明’为名，实则腐朽至极！ “奈尔加身为大主教，却堂而皇之犯下七宗罪行——你们每个人都责无旁贷！” 众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艾伦今日此举，无疑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放在平时，说不定要被送上绞架。 但此时此刻，他却成了一个挺身而出的英雄，一个揭穿真相的义士，一个不畏强权的勇者，一个指点迷津的智者。 他虽然一袭黑衣，但在“审判之槌”的光芒下，却显得煌煌耀眼。 他望向众人，众人却不敢与他对视。 艾伦沉默片刻，态度渐渐缓和下来，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轻声自语道：“实话实说，我也想不到我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需要代光明女神亲自来问责你们……来审判你们这些亵渎女神的罪人。” 听到这话，法官席上的辅理主教霍华德站起身：“这是我的失职。” “不，”艾伦转过身，神色渐渐变得温和下来，朝他笑了笑，“主教大人，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若非您取出了‘审判之槌’，又如何能让这些奸猾虚伪之辈看清自己的真面目？” 随后，艾伦再次转向众人道： “布雷登王国的国民们，不论你们在现场，还是在‘投影仪’的光幕之前，我想你们都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这些光明教会神职人员的虚伪与腐朽。 “他们曾经谎话连篇，在你们面前声称自己是美德的化身，是神明意志的传达者，是女神教义的传播者……你们觉得，他们的话有几成可信？ “他们口口声声说，异教徒滥杀无辜，食人血肉，贪得无厌，诡计多端。 “但你们仔细想想，异教徒虽然在传闻中残忍暴虐，令人闻风丧胆，但在你们身边，有人真的被异教徒迫害过吗？” 听到“异教徒”这个词，众人本想条件反射地反驳，但仔细想想，却觉得艾伦说的话真有道理。 光明教会虽然到处宣传黑暗神殿的种种可怕之处，可在他们身边，还真没有人受到过黑暗神殿的迫害。 相比之下，似乎死于光明教会重税之下的人还要更多一些。 说到这里，艾伦猛一敲案几，厉声道：“你们都应该看到了吧！把这些虚伪的教士们光鲜亮丽的外皮剥开，里面比所谓的‘邪神教徒’还要黑暗龌龊！ “他们，才是真正应该遭受神罚的邪教徒！” 艾伦的话如雷声滚滚，久久回荡在审判大厅里，回荡在每一个布雷登国民们的心间。 这一天，信徒们与生俱来的信仰上，产生了一丝不可复原的裂痕； 这一天，光明教会年内部人人自危——那些表里不一、助纣为虐的教士们，生平第一次对《光明教典》中提到的炼狱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这一天，在整个布雷登王国境内，光明教会威严扫地。 ………… ps：这章快接近3000字了，求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章 壁画背后 与此同时，圣索菲亚大教堂。 “艾伦·约克”仍然待在那间满是壁画的房间里，静静坐在扶手椅上。他穿着一袭英姿飒爽的猎装，修长的双腿则高高搭在前面的桌子上，同时品着红茶，看上去悠然自得。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则放置着一块巴掌大的陨铁，在前方的墙壁投射出了一片光幕。 这正是艾伦发明的炼金物品——“投影仪”。 此时此刻，和全国各地的“投影仪”一样，这个“投影仪”也在现场直播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受审的整个过程。 “艾伦·约克”自然也看得津津有味。 在投影的光幕中，随着“傲慢”、“嫉妒”、“暴怒”……等一项项罪名被列出，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的脸色由自信，变成愤怒，再变得失态，最后变得绝望。 最终，当安德烈·菲尔德说出那一声“父亲”的时候，“艾伦·约克”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啜了口红茶，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使者大人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而当奈尔加大主教晕倒在地，原告挺身而出、厉声斥责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的时候，这位“艾伦·约克”更是兴奋不已，一不小心就把红茶泼在了胸口，沾湿了裁剪精致的猎装。 “使者大人真帅气！”他连连赞叹道。 直到半小时后，奈尔加大主教缓过神来，直播才继续进行。 这时候，奈尔加大主教似乎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挣扎的心思，不论原告说什么，他都保持沉默，默默地认可了原告指控的一切罪名。 等轮到被告陈述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原告说的都是事实。” 就这样，这场万众瞩目的审判在唇枪舌剑的紧张氛围中开始，在风平浪静中悄然尘埃落定。 随着霍华德手中的“审判之槌”再次敲在桌面上，当堂论辩的环节便宣告结束了。 紧接着，陪审团的成员们在书记员的引领下，全部进入了审判大厅旁边的评议室，对被告是否有罪进行投票。 结果不出所料。 二十三名陪审员只花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就都不约而同投了被告“有罪”。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大快人心的结果。 在场众人虽然不敢高声喧哗，但在他们的脸上，既有看到大主教真面目后的震惊情绪，又有亲手把渎神者送上火刑架的浓浓成就感。 不过，全国各地聚集在投影仪光幕前的观众可就没有那么拘谨了。 他们又叫又跳，一个个拍手称快，就像是在大剧院里看戏，看到舞台上的主角战胜了大反派一样。 在此之后，则是法官量刑的环节。 只见霍华德举起一本《光明教典》，将其展示在众人面前，说道： “在《光明教典》中有这样一段话： “傲慢，戒之在骄，负重罚之。 “嫉妒，戒之在妒，缝眼罚之。 “…… “，戒之在色，火焰罚之。 “被告集七宗罪于一身，按道理而言，应当受到这七种惩罚。 “但这些惩罚，需要等他死后到了炼狱里，由光明女神亲自来实施。 “因此，我决定，以‘亵渎神明’之罪来处置被告。由于情节过于严重，将其处以火刑，立即执行。 “闭庭。” 在听到法官霍华德说了“闭庭”一词之后，“艾伦·约克”便收起了桌上的陨铁“投影仪”，将其塞进了衣兜里。 只听见“艾伦”一边鼓掌，一边笑呵呵地自言自语道：“亚克·奈尔加这混蛋真是活该！他以前告了密，杀死了德尔菲大祭司的老师，烧了不止一座黑暗神殿，还烧了我们无数同伴。呵，现在是时候轮到他自己来常常火刑的味道了。” 说到这里，“艾伦·约克”把双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然后缓缓地站起身。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间屋子的壁画上。 不得不说，每一次看到这些壁画，他的心情都会非常不舒服，甚至有一种想拎起油漆桶把整个房间的墙壁都刷白了的冲动。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在这间屋子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六芒星的图案。 “艾伦·约克”面露喜色，走上前去，朝着那边恭恭敬敬地说了声：“使者大人，您回来了？” 片刻后，真正的艾伦·约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穿着黑色长外衣，戴着黑色圆顶礼帽，相貌俊朗，笑容温和。 “伊莎贝拉，你还不打算变回来？” “艾伦·约克”——不对，应该是伊莎贝拉莞尔一笑，对真正的艾伦说道：“使者大人，您觉得我扮演得怎么样？” 艾伦语气轻松地评价道：“虽然在我看来比较偶像派，但骗过其他人毫无压力。”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您的夸奖吗？”伊莎贝拉一边说着，一边变回了自己本来的面貌。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她银色如瀑布般的长发熠熠生辉。 “随你的便。”艾伦笑了笑，不置可否。 短暂的沉默之后，伊莎贝拉指着墙壁上花里胡哨的壁画道： “使者大人，我最近几天待在这里，发现这里的壁画虽然名义上是米凯尔大师几百年前的作品，但实际上，却在最近几十年间被人涂抹覆盖过。 “奈尔加大主教那混蛋说，那是对壁画的翻新和复原，以修复时间对它的侵蚀。 “但是，根据我以前学过的一些绘画方面的知识，却能很明显地看得出来，这壁画的风格与米凯尔大师的画风截然不同。奈尔加那混蛋显然是在说谎。 “使者大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光明教会之所以涂抹壁画，是想要掩盖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很好奇它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艾伦默默听完了她的这番话。 在她的注视下，他上前几步，缓缓抬起右手，湛蓝色的眼睛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深邃的黑色。 伴随着他的动作，浓郁的黑雾宛若决堤的洪水，涌向那色彩斑斓的墙壁，完完全全地掩盖了墙上的壁画。 几分钟后，艾伦渐渐放下右手。 黑色雾气瞬间散去。 这时候，墙壁上露出了一幅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画面。 伊莎贝拉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 ………… ps1：感谢星雨漫步的588打赏、lztang的500打赏，叶子波涛的100打赏！ ps2：稍后还有两章加更（还是一次性放出来舒服一点）。 第六十一章 复仇（二合一） 虽然伊莎贝拉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出现在她视野中的画面，仍然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这真是不可思议……”她发自内心感叹道。 不过，站在她身边的艾伦却依旧镇定自若，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情形。 相比之前那些色彩花哨、人像密集、令人感到压抑的画面，米凯尔大师真正的作品看上去显然要令人舒服得多，笔法也更加流畅而自然。 秃顶、红皮肤、满身伤疤的黑暗之神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同供奉在黑暗神殿的那尊雕像一模一样的、拥有难以用凡人语言形容的英俊容貌的黑暗之神形象。 但这并不是最让伊莎贝拉感到惊讶的。 最令她惊讶的是，在这幅壁画上，黑暗之神与光明女神竟然并肩站在一处，看上去不像是征战多年的生死敌人，而是同舟共济的战友。 “使者大人，这……” “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艾伦轻轻叹了口气，“我也记不太清了。” 话音落罢，他再次抬起右手，黑色的雾气涌现出来，把壁画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伊莎贝拉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变回原状的壁画，又看了眼身边的艾伦。 “使者大人，为什么要把它变回去呢？”她礼貌而好奇地问，“这是我们黑暗神殿正名的机会啊……我想，以您与霍华德主教的关系，把它保留下来应该没问题……” 艾伦竖起了一根手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淡淡道，“你知道，我之所以谋划这次审判，是希望彻底动摇布雷登国民们对光明教会的信仰。 “正因如此，我暂时还不能把我与黑暗神殿的关系公之于众。” 伊莎贝拉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艾伦笑了笑，解释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我的立场就和光明教会的信徒们一致，我就是正义的化身，是挺身而出的英雄，是揭露伤疤的勇士； “但如果我的身份是黑暗神殿的使者，那么这场审判就会失去它本来的意义，会被公众理解为黑暗神殿用来对付光明教会的阴谋。在此之后，光明教会以阴谋受害者的身份继续颠倒黑白、欺骗民众，而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也将徒劳无功。” 听到这话，伊莎贝拉便不再多问。 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感觉——眼前的使者大人，和刚才那幅昙花一现的壁画上的黑暗之神，容貌上竟有三分相似。 “或许这只是错觉……”她暗暗心想道。 只听见艾伦接着说道：“伊莎贝拉，抓住我的胳膊，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伊莎贝拉点头照做。 随即，地面上再次出现了闪耀的六芒星图案，两人渐渐消失在了房间里。 ………… 首都，地牢。 在审判结束之后，亚克·奈尔加大主教就在法警的一路押送下，被关到了死刑牢房之中。 这牢房位于深深的地下，如他所想那样，阴暗潮湿，死气沉沉。 这里空间狭小而压抑，仅有几盏昏黄的煤油灯作为光源——在那微弱的光芒照耀下，周围那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的影子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这座地牢在布雷登王国非常有名，因为它曾经关押过很多著名的大人物——一位被迫退位的国王，两位被废掉的王后，五位执掌过国家大权的亲王，还有十余位曾经的首相，都在这地牢里待过。 而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亚克·奈尔加为了爬上高位，也曾机关算尽，把不止一个上级或是竞争对手送进了这座监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不得不在这里了却余生。 “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来使它巩固（1），”被关进牢房的时候，奈尔加大主教默默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光明女神对我的惩罚吧。” 当法警离开之后，煤油灯熄灭了，牢狱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片陌生的黑暗。 一片令人恐惧的黑暗。 奈尔加大主教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置身于黑暗之中的感觉了。 圣索菲亚大教堂是一座明亮的建筑，白天在日光中熠熠生辉，晚上则在月光下一片通明。 教堂的光芒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觉得，只有待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光辉之中，他才能安然入睡，那些以前被他害死的冤魂们才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正因如此，今天到了地牢之中，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比想象中更怕黑。 “黑暗……”他喃喃念叨着，“见鬼的黑暗……” 不知不觉间，他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自从上任之后，一直都立志于把黑暗神殿的信徒斩尽杀绝，究竟是因为想要以身作则宣扬光明女神的信仰，还是因为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对黑暗的恐惧？ 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牢房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颗闪耀的六芒星。随后，伴着明亮的魔法光晕，两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奈尔加首先看到的是艾伦·约克——他仍然和庭审的时候一样，穿着一身黑衣，容貌俊朗，神情冷淡。 唯一的不同点是，艾伦此时的眼睛不是蓝色，而是黑色的。 接着，奈尔加把目光移朝艾伦身边，看到了一个拥有一头银色长发的、高挑貌美的女子。 然后他大惊失色。 “你……你……”奈尔加伸手指着银发女子，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是黑暗神殿的圣女……你是伊莎贝拉！” 当他认出伊莎贝拉的时候，他差一点儿就条件反射地要去叫卫兵，想要赶紧把这邪神信徒塞进牢狱里，送上火刑架。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在牢狱里，是失败者，是阶下囚。 短短一日之间，他就失去了号令士兵的权力。 “正是在下。”伊莎贝拉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以调皮的口吻说道。 而在她的身边，艾伦则冷冷笑着开口道：“奈尔加，你就别想叫士兵来了。我已经用神术结界封锁了这间牢房，不经过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神术结界……”听到这个熟悉的词汇，奈尔加大主教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而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们两个怎会出现在一起？难道艾伦你也是……” 奈尔加本来猜测艾伦也是黑暗之神的信徒，但他注意到，圣女伊莎贝拉站的位置，一直都比艾伦靠后半步，而她望向艾伦的眼神，也似乎充满了敬畏。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黑暗神殿内部，大祭司和圣女地位等同，均是黑暗神殿的领袖——只有传说中的“使者”，地位才可能超然于二者之上。 除此之外，当他用金色纸片查看艾伦身份的时候，壁炉里那诡异的黑色雾气也让他疑虑重重。 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你是黑暗之神的使者？”他紧紧盯着艾伦那双黑色的眼睛。 “你觉得呢？”艾伦笑着反问，不置可否。 奈尔加感觉心脏一阵疼痛。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报应从何而来了。 原来他之前造下的每一笔血债，终究会有人来索取赔偿啊！ “艾伦·约克，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是敢于为平民打抱不平的勇士，”他嘶嘶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与邪神信徒沆瀣一气！你没有资格审判我！没有资格审判光明教会的大主教！” “审判，”艾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审判你。那是霍华德的事情。况且，审判已经结束了。你很快就将成为光明教会的罪人，被送上火刑柱。” “那你现在——” “——我现在来找你，并不想跟你探讨任何跟信仰、正义、条例规定……这些抽象概念有关的东西，它们只会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艾伦微微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道，“相比之下，对于黑暗神殿而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是对付你的最好的方式。” 当奈尔加与艾伦那双黑色眼睛对视的时候，他只觉得无数幻象在脑海中涌动—— 他看到了黑暗之神的神像落在地面上，变成了无数碎片； 他看到了皑皑白雪上，被熊熊烈火吞噬的黑色哥特式建筑； 他看到了民众们聚在被刻意丑化的黑暗之神前面，对其侮辱谩骂； 他看到了光明教会的骑士披盔戴甲冲进一座座黑暗神殿，肆意砍杀里面手无寸铁的黑暗之神信徒； 他看到了在战场上身中数刀、鲜血直流的黑暗圣女伊莎贝拉； 他看到了浑身浴血、如癫如狂的“狂斧”埃里尔； …… 最终，画面停留在了数十年前。 那时候，亚克·奈尔加还是一个小村落中的少年。 那个小村落位于王国北部边境，天气寒冷，土地贫瘠，村民们都挣扎在温饱线上。 因为位置偏僻，通常情况下，那里的访客只有两种人——光明教会的教士和光明教会的骑士。 前者负责传教，后者负责收税。 因为前者的存在，奈尔加从小就知道光明女神是正义的，黑暗之神是邪恶的； 因为后者的存在，奈尔加虽然信仰光明女神，但很少吃得饱饭。 为此，年幼的他专门询问过来访的教士：“为什么我这么虔诚地信仰女神，却依旧常常饿肚子？” 教士回答：“因为你还小，而且你的信仰还不够虔诚。等你长大后，如果成了像我这样的神职人员，你就不必交税了，甚至还可以去向别人收税。” 从那以后，奈尔加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把“成为光明教会神职人员”当做自己的首要目标。 然后，某一天，一群身穿黑衣、打扮邋遢的人来到了这座小村庄。 根据教士的描述，奈尔加知道，这些人来自邪恶的黑暗神殿。 为首那个举着镜子的，便是黑暗神殿的大祭司，是里面最坏的一个。 奈尔加深感恐惧。 尤其是当最坏的那个大祭司递了一块面包给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被魔鬼拐骗了。 但他不敢拒绝，甚至还装出了欢喜的样子。 因为他害怕，如果他拒绝了，这些邪神信徒就会像教士们所说的那样，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直跟着黑暗神殿的人赶路。尽管他脸上故作淡定，心里却无比紧张。 ——虽然在这段时间里，黑暗神殿不仅没有作恶，甚至还对他颇为照顾。 终于，当队伍靠近冰原中的北境审判所的时候，奈尔加偶遇了当初跟他讲故事的那位教士。 他不假思索地溜出队伍，告了密。 光明教会便趁机设下埋伏，重创黑暗神殿。大祭司也在战斗中身受重伤。 而在战斗结束的时候，奈尔加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残破的弯刀，割下了重伤的大祭司的脑袋，提着它，一瘸一拐地朝着光明教会的队伍走去…… 他知道，这份功劳，足够证明他信仰虔诚，足够让他加入光明教会…… …… 如今时隔多年，虽然奈尔加早已明白，黑暗神殿的信徒们其实都是普通人，并不是故事里吃人的恶魔。 但奈尔加不仅没有放过他们，反而变本加厉地想要把他们斩尽杀绝。 因为他一直非常恐惧，有朝一日，他们会来找他复仇。 就像今天一样，来找他复仇。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奈尔加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幻象中回到现实里。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脑子眩晕，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痛。 然后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艾伦那双幽邃的黑眼睛。 只听见艾伦轻声说道： “光明女神为你的七宗罪定下了七种惩罚，而我，也打算给你的七种恶行送上七种恐惧。 “因你污蔑造谣，你将恐惧言语； “因你恩将仇报，你将恐惧食物； “因你两面三刀，你将恐惧感情； “因你破坏神像，你将恐惧神明； “因你肆意纵火，你将恐惧温度； “因你杀戮无辜，你将恐惧死亡； “因你亵渎黑暗，你将恐惧黑暗。 “这些恐惧会在你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就算在你死后，去了光明女神的炼狱，它们也会一路跟随着你，永不涣散。” 艾伦的声音很轻很平淡，但奈尔加却感觉每一个字都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刻在自己的骨髓上，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宛如无形的枷锁，终身无法挣脱出来。 话音落罢，艾伦便重新站直身子，对身边的伊莎贝拉说道：“咱们走吧！” 说着，璀璨的六芒星浮现在了地面上，两人的身形便渐渐消失了。 风轻云淡，终已不顾。 亚克·奈尔加瘫在地上，定定看着艾伦离去的背影，用嘶哑的嗓音道： “原来你……你不是黑暗之神的使者，使者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权柄。你是……” 话没说完，奈尔加便感觉一阵强烈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上下，令他不由自主瑟瑟发抖。 而恐惧的源头，便是他所说的话。 “因你污蔑造谣，你将恐惧言语。” ——艾伦的言语生效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规则，是神谕，是不可违背的律令。 奈尔加绝望地哀嚎一声，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萌生出了一股想在监狱墙壁上撞死的冲动。 可这个念头刚刚产生，又被另一种强烈的恐惧全面压制了。 “因你杀戮无辜，你将恐惧死亡。” ——艾伦的话再一次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奈尔加扯着自己的头发，像野兽一样怪叫着。 关于“自杀”的念头，就像是一头不安分的猛兽，在他心里横冲直撞，却一次又一次被极致的恐惧拦住了。 在情绪的剧烈波动中，他起初会被激怒，变得异常亢奋，但随着时间流逝，他又会因疲惫而心灰意冷。 大概过去了十来分钟，晚餐的时间到了，狱卒用盘子给他送上了一片黑面包。 看到这面包，他就想起当初黑暗神殿前任大祭司送他的黑面包，不知不觉心头又泛起一阵恐慌，吓得跳了起来，一巴掌打翻了狱卒手中的盘子。 “因你恩将仇报，你将恐惧食物。” ——艾伦的声音再次回响。 怀着这样的恐惧，他在极度的饥饿中度过了一个晚上，肚子咕咕叫个不停，身子也瘫软无力。 但是饥饿并不是他最大的痛苦来源。 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黑暗。 睁开眼，闭上眼，埋着头，捂着脸……不管怎样，他的视野都被黑暗完全充斥。 无边无际，无处可躲。 他用痉挛的双手抓着铁栏杆，压抑着喉咙里恐惧的呜咽声，身子不住颤抖着，豆大的泪珠子从他的眼珠里滚了出来。 但他不敢说话，不敢求饶，甚至不敢自杀。 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样一句话—— “因你亵渎黑暗，你将恐惧黑暗。” ………… （1）来自莎士比亚《麦克白》。 ps：5000字的二合一大章，为了情节连贯，就不断章了。 ps1：感谢爱在微风细雨中散步的20000打赏（一口气还完加更感觉真爽）。 ps3：求月票，推荐票！ 尾声 幕后（本卷完） 法师塔，601寝室。 在造型古朴的书桌上，胡乱地摆着好几张草稿纸——纸上字迹潦草，涂涂抹抹，显然经过了多次的修改、增删和调整。 艾伦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翻看着纸上的内容。 只见上面写着： “众所周知，改变一个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见，比搬山还要难。 “因此，当我从藏书阁走出来后，我便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该如何在光明教会势力如日中天的布雷登王国境内，发展黑暗神殿的信徒？ “如果只是简单地推翻光明教会，那很容易。 “我只需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修炼个几十年。凭借前身的记忆和《本源》，恢复到当年的巅峰时期并不困难。回来后，再像光明教会清洗异教徒那样，把信奉光明女神的人全杀了，问题就解决了。 “但这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我需要的是虔诚的信仰，而不是一堆尸体。 “因此，我就必须去改变众人心中陈腐的观念，让他们明白，黑暗不等于邪恶，光明也不等于正义。 “黑白分明的立场，只存在于戏剧舞台之上。但在现实之中，光明与黑暗仅仅只是力量的属性，而不是区分善恶的标志。 “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就像是象棋——我需要寻找的，不是一步绝妙的棋，而是一个完整的计划。 “我的计划共分为三步： “第一步，撕下光明教会伪善的面具； “第二步，展示黑暗神殿的正面形象； “第三步，借助国家政权的力量，把黑暗神殿变为正统。 “实话实说，第一步其实就不太容易完成。虽然光明教会税收日益增加，但历史告诉我们，百姓是一种很怕事的生物。只要能够稍稍温饱，他们就宁愿苟且偷生，也绝不会起来反抗。 “况且，光明教会的信徒无处不在，他们的眼线也无处不在，如果我搞出什么大动静，肯定会被盯上的。 “我花了不少时间，来思考如何完成计划的第一个步骤。 “当我注意到亚克·奈尔加这个人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终于涌现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亚克·奈尔加，出身卑微，依靠背叛和杀人进入了光明教会，做事不择手段，却锱铢必较，缺乏格局。对于手下或是同僚，只要拦着他的路，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干掉；而对于他的上级，他总是会用一种愚蠢的方式去阿谀奉承。 “正因如此，他现在身上罪行累累，劣迹斑斑。 “我曾经很好奇，教皇为什么会把一个像他这样的混蛋放在布雷登王国大主教的位置上，迟迟不撤职。 “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教皇并不想要一个独当一面、有所作为的手下，他只想要一件趁手的工具——就像古时候的君王会故意任用一些小人一样。 “这些‘小人’，平时帮他们做一些可能会影响声望的事情；等到必要的时候，再叫这些‘小人’来背锅，随便找个把柄，就能轻松把他们处置掉。 “我猜教皇的心思也是这样的。 “最近布雷登王国内部，新旧两党矛盾重重，王室与教会互不待见，再加上黑暗神殿忽然开始搞事情——光明教会不施展一些酷烈的手段，很难稳住局势。 “只可惜，教皇高估了奈尔加的智商和格局。 “在我看来，像奈尔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独当一面。他只适合拿来做个狗腿子，帮主人敛财，干一点见不得人的事情。 “俗话说，下棋，是同错误的争斗。 “既然我的对手下错了一步棋，那么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抓住这个瑕疵，把它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它能影响整盘棋的胜负。 “我打算把奈尔加这个人，当成光明教会负面形象的典型范例，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呈现给布雷登王国的民众看。 “戏剧化！戏剧化！戏剧化！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普普通通的恶，是不可能吸引民众兴趣的。在布雷登王国，每一天都有人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但谁有心思去关注那些案件的枯燥乏味的审讯过程？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算是被抓进陪审团，都要想方设法溜走，更别说去关心一起远在天边的案子了。 “因此，我必须把简单的审讯，变成一场精彩的表演。它必须与众不同，具有艺术感和仪式感，能让人惊叹，让人震撼，让人深感后怕。 “至于剧本的主题，可以根据我找到的素材来决定。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取材。 “第一份素材并不难找。 “伊莎贝拉告诉我，北境审判所的裁判官索伦·亚兰德并没有死在爆炸里。相反，他在审判所即将坍塌之际，通过传送阵逃走了。 “这跟奈尔加大主教对外界的说法非常不一样。 “奈尔加对外宣称的是，‘索伦·亚兰德勾结黑暗神殿，出卖同僚，最终死于伤势过重’。 “其中疑点重重。奈尔加显然在这件事情上撒了谎。 “至于他为什么要撒谎，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按理来说，北境审判所的‘圣光阵’可以压制甚至禁锢一切力量，包括魔法、神术、体力，等等。 “但在过去两年里，伊莎贝拉却可以变换容貌，骗过审判所里所有人，显然意味着‘圣光阵’存在漏洞。 “黑暗神殿能够轻松攻破审判所，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借助了这个漏洞。 “而索伦·亚兰德，经过了这场战斗后，定然知道了漏洞的存在，甚至很可能知道漏洞产生的原因。 “那么，为什么‘圣光阵’会有漏洞？这会不会是奈尔加选择撒谎的原因？ “于是，我就吩咐弗雷德管家，去查找更多关于‘圣光阵’的资料——不仅仅是本身的属性和功能，还有修建历史、投资人、修缮过程等等。 “弗雷德管家告诉我，当父亲威廉伯爵给光明教会捐款五万金镑的时候，有人曾提议把那笔钱拿去加固审判所的‘圣光阵’。至于这笔钱究竟有没有用在‘圣光阵’上，他就不清楚了。 “不过，作为捐款方，我是有资格去查这笔钱的去向的，而且不需要备案。 “我很快就去查了。我是通过霍华德的途径去查的，没有惊动奈尔加。 “结果不出所料，奈尔加大主教果然做了假账，把这笔钱拿去讨好教皇了。 “我必须得吐槽一句，奈尔加大主教做假账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了。像我这种只看过会计学入门课本的人，都能一眼看穿。我猜测，他之所以这么久没有暴露，估计是别人都不敢查他的账目吧！ “而索伦，很可能是知道这个秘密，就被奈尔加大主教私下里杀了。 “当我某个周三去找霍华德的时候，圣索菲亚大教堂地砖上未擦干的血迹证实了我的猜测。 “其实那时候，我就用我改进过的回溯魔法通过血迹，看到了索伦死亡的过程，甚至包括后边奈尔加处理尸体的情景。 “但为了让审判更具说服力，我还是带着弗雷德管家去深山找了索伦的骨灰盒。毕竟，影像可以伪造，但实物不会说谎。 “就这样，我准备好了剧本的第一份素材。 “…… “至于第二份素材，则稍稍难找一些。 “据我所知，教皇领派遣了一位名叫克拉克的使者，来到了布雷登王国的首都。奈尔加对这位教皇使者的态度相当恭敬。 “但克拉克使者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似乎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些任务，便离开了。 “其中一个任务，是邀请霍华德加入光明教会。 “至于其他的任务，我就不太清楚了。 “但是，根据家族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情报，我发现，自从克拉克使者离开之后，西斯廷首相进出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频率成倍增长，亚历山大港人员频繁调动，开往费朗王国的船只也变得多了起来。 “这些异常的数据，让我起了疑心。 “不过，真正让我产生怀疑的，却是瓦尔德老师无意中对我说起的一句话。 “瓦尔德老师曾经找过海事大臣，表示希望能够在装魔导炮的仓库待几天，研究魔导炮的炼金技艺；但海事大臣却告诉他，仓库近期被亚历山大港的一位军官占用了——那位军官希望更深入了解魔导炮的属性，从而设计新的战术。 “我是一个不太愿意相信巧合的人。 “当种种疑虑叠加在一起时，我便坚定地相信，亚历山大港一定有鬼。 “于是，我让圣女伊莎贝拉假扮成汉斯少将的新任秘书，前往亚历山大港，替我打探情报。 “她别在胸前的白色蔷薇花，被我附加了通讯的魔法。只要蔷薇花在，我们就能随时随地联络，交流信息，灵活调整计划。 “伊莎贝拉不负所托，发现了汉斯少将藏有秘密的保险箱。 “为了帮她打开那个保险箱，我专门设计了‘万能钥匙’这个咒语——这样一来，伊莎贝拉不会魔法，也能用神术打开保险箱。 “就这样，我成功搞到了西斯廷首相与汉斯少将之间的信件。 “依靠这些信件，我无疑可以大做文章——我可以把首相赶下台，可以借首相对付奈尔加，可以看到奈尔加的种种丑态。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猜测在秘密泄露之后，奈尔加一定会杀西斯廷首相灭口。于是，我就派伊莎贝拉扮演成形形色色的路人，潜伏在首相身边。结果不出所料，刺杀果然发生了，还发生了两次。 “…… “而第三份素材就非常有意思了。 “正是这份有趣的素材，让我决定把剧本的标题定为‘七宗罪’。 “想想看，一个光明教会的大主教，却犯下《光明教典》中的七宗罪，这是多么讽刺、又多么具有戏剧感的一件事情？ “安德烈·菲尔德，一个首都东城区贫穷站街女郎的儿子，竟然勉勉强强考上了坎布里奇大学（没有奖学金），又勉勉强强以最后一名成绩考进了法师塔。 “显然，这样的背景让他感到很自卑，使他成了‘冒名顶替综合征’的重度患者。 “见到安德烈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 “我很好奇，坎布里奇大学的学费这么贵，优秀如霍华德都要拼死拼活挣奖学金。像安德烈这样相对平凡的学生，又该如何养活自己？ “这件事情不难调查。 “作为鸢尾花银行的股东，我很快发现，坎布里奇大学的林恩校长正在往一个匿名账户汇款，几经周转之后，便到了安德烈的账户内。 “堂堂一国亲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给一个穷小子打钱？ “显然，安德烈不可能是林恩校长自己的私生子——林恩校长今年二十来岁，安德烈今年十八岁；而且根据家族情报中的种种迹象推测，爱德华·林恩很可能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那会是林恩校长他爸、费朗国王的私生子吗？ “费朗国王弗朗西斯五世倒是一向以风流著称，在费朗王国境内也有不少实锤的私生子，而且安德烈也有一头相似的金发。 “我确实听过这样的流言。 “但我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毕竟，弗朗西斯五世的情妇不是贵族女子，就是剧院明星，怎可能去东城区贫民窟里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站街女郎？ “那些流言，应该是有人刻意散播的。 “不过，这倒提醒了我一个关键点。 “我突然发现，安德烈和亚克·奈尔加有一双相似的灰色眼睛——眼睛不大，却都藏着自卑、谨慎与野心。 “而立下誓言的大主教去东城区贫民窟偷食禁果，听上去也更合理一些。 “因此，我特意把安德烈找来做了我的室友，取了他的三根头发，又让霍华德去取了奈尔加大主教的三根头发，用魔法给他们做了亲子鉴定。 “他们果然是父子！ “而我之后秘密拜访林恩校长，也从他那里再次证实了这件事情。 “奈尔加大主教果然与费朗王室之间存在见不得人的交易！ “林恩校长是个聪明人。他作为光明教会的神眷者和布雷登王国的准亲王，早想找机会踢走奈尔加，然后接管布雷登王国境内的教会力量。我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成功说服他与我合作。 “好了，现在‘嫉妒’、‘暴怒’、‘贪婪’、‘暴食’、‘’都凑齐了。 “‘懒惰’这一素材不难找，大主教尸位素餐的作风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傲慢’也好办，随便找一件事情来挑衅奈尔加，然后借题发挥就好。 “…… “唯有两件事情不好解决。 “第一件事情是，我需要一个人，在光明教会替我做内应。 “霍华德显然是最好的人选。他的命运主星是启明星，教皇和大主教都指名道姓邀请他，而且出于某种源自神格的直觉，我认为霍华德一定能举起‘审判之槌’。 “如果他到了光明教会，就将会变得和走到底线的小兵一样强大。 “但是……或许是因为我比较矫情，我并不愿意把我的朋友当成棋子。 “朋友。 “没错，就是朋友。 “对于黑暗之神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极为可笑的概念。 “前身的记忆碎片告诉我，‘朋友’这东西，是弱点，是枷锁，是羁绊，是束缚，是走向强大的最大障碍。 “但我必须得承认，我是个矫情的人。 “法师塔入学考核的时候，我就在默林斯的半位面里看到了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孤独。 “——空荡荡的宫殿，孤零零的王座，透彻心扉的寒冷。 “那是道路终点的永恒主题。 “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了霍华德自己——或许是出于对朋友的尊重，或许仅仅只是想逃避责任。 “霍华德是一个比我更善良、更无私、更有担当的人。 “当他回了趟家，看到邻居们的凄惨生活后，他就立志要去改变那个腐朽的教会。 “不过，或许是想给自己留一线余地（光明教会的誓言简直太苛刻了），他听从我的建议，稍稍修改了入教誓言。 “这让我感到很开心。 “因为我知道，像霍华德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也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沿着命中注定的那条路走去了。 “而第二件需要解决的事情是，王室的态度。 “在这整个计划中，王室的态度非常重要——罢免首相的文书需要女王签署，议会论辩中需要借王室的势，而且王室是《布雷登晨报》最大的持股方。 “我需要通过《布雷登晨报》来引导舆论。 “或许不久之后，我还要借助王室的力量，把黑暗神殿变为布雷登王国的国教。 “相比之前的种种复杂计划，我把女王变成自己人的方式称得上简单粗暴。 “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我该如何不被察觉地在她的潜意识中植入一个想法——就像当初，原本的黑暗之神在我脑海中植入了和魔法有关的想法一样。 “实话实说，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做事方式。 “毕竟我也是这种法术的受害者。 “我的身体原主人，就因为脑子里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想法，十几年都痴迷于虚无缥缈的魔法，求而不得，痛苦不堪。 “而且，强扭的瓜不甜。一旦被施法者发现问题，便会遭到反噬。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因势利导的做事风格，通过协调利益关系，让一切事情水到渠成。 “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我不可能花上十天半个月，去跟女王讨价还价、建立信任，再费尽心思告诉她，‘光明教会都是骗人的’。 “所以我选择，把历史的真相和我‘使者’的身份直接塞进她的脑海。 “女王是个聪明人，她很快便选择了顺从。 “…… “这个计划中唯一的意外，是奈尔加大主教竟然能够借用光明女神的力量，看到我的存在！ “不过这没关系。 “每一个完整的计划，总有一半多余的。 “我早就提前准备了pn—— “以‘王车易位’的方式，扭转局势。 “于是，让伊莎贝拉扮成我，我则扮成车夫，然后把她送到教堂。 “虽然我们对奈尔加抱有必杀之心，但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我吩咐伊莎贝拉用言语迷惑他，让奈尔加以为，我的动机仅仅只是在为新党和法师塔争取利益，仅仅只是想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多的筹码。 “因为伊莎贝拉对布雷登王国的各大势力没有我那么熟悉，所以我提前给她准备了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些台词。如果奈尔加问起，她便能流利回答出来，不露出破绽。 “同时，我也让女王暂时答应把西斯廷首相交给光明教会来处置。 “这样一来，奈尔加大主教就会产生我大势已去的错觉，放松警戒心。 “而我，也可以藏在黑暗之中，为这场审判做最后的布置。 “…… “截至目前，万事俱备，只待审判。” 读到这里，艾伦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支钢笔，在最后一页纸上写下了这样一行字： “计划已完成。一切顺利。” 然后他站起身，把这些纸——包括之前所有的备份，全部扔进了壁炉里。 桔红色的火焰仿佛饥饿的野兽，把纸上的字迹吞噬得干干净净。 （本卷完） ps：接近6000字大章，求票票！ ps2:感谢看书还债的的1000打赏，阿鲁卡特1的500打赏，nenght的100打赏！ ps3:争取今天之内写好卷末总结。 卷末总结及请假通知 不知不觉，又写完了一卷。 不得不说，这一卷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尝试。 不再是第一卷那种“目标——完成——奖励”循环往复的、“三章一高潮，五章一爽点”的写法，而是更像电影三幕式剧本的“开端——对抗——高潮——结局”。 拿一个朋友的话来讲，“你这是在作死”。 他说的没错，网文走的是连载模式，大家每天都在追书。如果每次更新的章节没有爆点，大家就会失望，就会放弃追更，订阅就会变少。 不过，个人感觉，如果从整体角度看，用一整卷来铺垫情绪，再在卷末让情绪爆发出来——那种感觉是没有铺垫的小爽点比不了的。 实话实说，这一卷在创作过程中，大纲改过了几次。 最早的构想，是双线同时展开，信徒们在新位面种田争霸，艾伦在原位面升级打怪，走轻松日常爽文风格。这样一来，不仅“爽点”源源不断，而且容易水字数。 不过，当我某一天晚上，无意中二刷了诺兰的电影《致命魔术》后，就改变了想法。 不谈背景设定，这部电影在剧情结构上很精妙——无处不在的伏笔、象征、隐喻，紧张的节奏，首尾的呼应，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局，让人忍不住激动赞叹“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当时一激动，就把原本那个看似很爽实则无趣的大纲撕了，重新写。 至于现在的剧情，则借鉴了一些悬疑小说的写法，以旁人视角来经历凶手犯案过程，最后再用凶手的自白来揭露真相。 当然，本卷的“凶手”是主角（毕竟幕后黑手）。 而写作过程中的另一个难点，是需要描述出主角“从人性到神性”的变化。 这种和人物成长有关的东西很难写，稍不留神就会自嗨写成意识流，矫情得像中二病（比如我初中写不忍直视的黑历史）。 这时候我就想到了乔治·马丁在写《冰与火之歌》时的一个技巧—— 当马丁要写琼恩·雪诺成为总司令后的性格变化时，他用山姆威尔的视角和琼恩自己的视角写了同一段剧情。在山姆威尔的视角里，琼恩似乎变得冷血无情了；但在琼恩自己的视角里，却体现出他内心的脆弱、犹豫和挣扎。 所以这一卷，我还尝试了一种更加作死的写法—— 除了结尾高潮部分，其他部分每一个章节的视角，都限制在一个配角身上。通篇没有主角视角，更没有主角心理活动，只有尾声的“凶手自白”部分才出现主角的想法。 我以为用这种作死写法，追订肯定掉到个位数了。 没想到大家依旧很给力。 除了刚刚切到霍华德视角那段时间订阅有所下降，其他时候还挺稳定。 尤其是到了高潮部分，追订还上升了不少。 非常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 如果没有你们每天的订阅、打赏、投票和评论，我可能写到一半就会自我怀疑，然后又去写原来的套路，再也不敢尝试新的技巧了。 至少目前看来，尝试还挺成功的。 下一卷艾伦就要去新的位面跟信徒们汇合了。 我应该会重点锻炼一下人物塑造的能力（已经不止一次被吐槽配角脸谱化了QAQ），争取把这个短板补上。 同时欢迎大家去书评区龙套楼填龙套。下一卷应该会有不少新角色出场。 也欢迎加书友群讨论剧情玩耍催更（划掉）：299-958-817 嗯……既然写完一卷了，那么按照惯例……请假一天，我要去整理下细纲，找找灵感，防止之后卡文。 周六晚上8:00开始更新下一卷。 最后求一下月票！（突然发现月底有双倍月票，大家可以留一点到月底投） 序章 德尔菲的笔记（求月票！） 自从来被使者大人送到这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新位面开始，我一直在思索，要不要写一些笔记，作为素材，来记录我们探索与开拓的过程。 就像《黑暗圣典》中那些遥远而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一样，也是由吾主的信徒们整理编写的。 这样一来，等到多年后，当后世的信徒们读到这些故事的时候，才能从神殿的历史中吸取教训，同时更加敬畏于吾主的力量与威能。 不过，探索一处全然陌生的位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近半个月来，我们一直都在努力适应“艾伦·约克位面”的新环境，试图从当地居民的口中了解到更多关于这边的情况，为之后建立根据地做准备。 我自然也在为此忙碌，甚至很多天来都没吃饱饭，没睡好觉。 直到今天午夜零时，夜色昏暗，我因为失眠，一直难以入睡，才忽然心血来潮，点起蜡烛，拿起纸笔，写下了这篇笔记。 对了，我得先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德尔菲，是黑暗神殿现任大祭司。 “大祭司”这个称号，听上去似乎很尊贵，很荣耀。 但对我而言，却代表责任与艰辛。 自从我的老师死在亚克·奈尔加手中之后，我就接过了这个重担，成了“离神最近的人”。 但自从继任以来，我每晚都会忧虑叹息，生怕辜负了老师的希望，辜负了其他信徒们期望的眼神，辜负了使者大人的信任，害怕犯下错误，导致不能将吾主的教义继续传承下去。 数十年来，我一直带领着黑暗神殿的残余信众，在光明教会的围剿下勉强保住力量，苟且偷生。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反击。 但是，亚克·奈尔加那个卑鄙小人成天想着要把我们斩尽杀绝。 当他坐上大主教的位置后，他就开始命令手下焚毁布雷登王国境内的每一座黑暗神殿，杀光每一个黑暗神殿的信徒，也成功把我们困在了极北冰原，数十年来都很少能感受到阳光温暖。 直到伟大的神明从黑暗中复苏，派遣使者大人来拯救我们，才使得事情稍稍有了转机。 我至今仍然记得使者大人对我说那句：“我会杀了亚克·奈尔加的。” 我相信使者大人能够说到做到。因为他承载着神明的意志，拥有我们想象不到的能力和手段。 我相信他，胜过相信我自己。 我只是有些惋惜，我不能亲手割下奈尔加的脑袋，不能亲眼看着他在痛苦中慢慢断气，不能目睹他用性命偿还自己的罪恶行径。 毕竟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使者大人安排我们来这个新的位面，自然有他的理由——伟大的黑暗之神需要更多的信仰。而相比原本那个被光明教会占据的位面，这个全新的位面显然更适合用来传播教义，扩散信仰。 这是使者大人对我们的信任。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辜负他的厚望—— 我们要尽一切努力，让吾主的威名响彻这个位面，让尽可能多的人成为吾主的信徒。 据我们的观察，这个新位面的力量等级远远低于原本的那个位面。 在这里，我们的神眷力量受到了位面规则全面压制，仅仅只能使用出一小部分力量——大概相当于一个三级魔法师的魔力水平。 但我们对此并不是很担忧。 毕竟，在过去黑暗之神沉睡的漫长岁月里，我们有些时候连一丁点儿神眷力量都无法使用，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只能在光明教会的围剿下努力逃命。 我们早已习惯了没有超凡力量的日子。 现在，在这个超凡力量极为罕见的新位面，三级魔法师的水平相当于顶尖战力了，足够让我们横着走了。 赞美吾主！这一定是吾主赐福于我们的结果！ 不得不说，我现在开始喜欢这个以使者大人名字命名的新位面了。 这里常年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与寒风呼啸的极北冰原截然不同。 这里空气很热，带着潮气，风里混杂着秸秆焚烧的气息，甚至就连汗水的狐臭气味都是好闻的。 我们都脱下了陈旧的棉衣和斗篷，换上了薄薄的单衣—— 闷热的天气里，感受着微风从袖子和衣领里钻进来，穿梭在衣服和身体之间的缝隙里，黏腻的汗水也随之蒸发，带来丝丝缕缕的令人舒服的凉意。 我甚至有种自私的想法——如果可以，在我的灵魂回归吾主神国之后，让伊莎贝拉他们把我埋葬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位面。 先辈们的墓地过于寒冷。 每当风暴来袭，就会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需要常常打扫，才能看清墓碑上的字迹。 实话实说，我真的不敢想象，倘若寒冷的雪水渗透进棺材里，对于长眠的人来说究竟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至少应该比晚上睡觉时被寒风冻醒更痛苦吧！ 对了，这个新位面的居民供奉的是一个名叫“太阳神”的神明。 而且，这里的居民竟然跟我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虽然细节上可能存在一些差异，但若要互相听懂并不困难。 我猜测……或许在吾主的巅峰时期，这座位面也曾是他的领土吧！ 我们从当地居民那里了解到，这座位面只有一个统一的帝国，名叫“埃萨帝国”，其统治者被称作“皇帝”，自称“太阳之子”，居住在被称为“太阳神宫”的皇宫里。 与布雷登王国的领主制度不同，埃萨帝国在地方实施的是行省制度，整个帝国被划分为九个行省，每个行省的管辖者名叫“总督”，由帝国皇帝直接任命。 可能是因为埃萨帝国疆域辽阔，但通讯方式却很落后的缘故，每个行省的总督都拥有很大的权力，可以征缴税收、铸造货币、司法判刑、任命地方官吏、指挥军队……在我看来，每一个行省都算得上是一个小王国了，而总督就是这个小王国内说一不二的君主。 使者大人通过位面传送门，把我们送到了埃萨帝国靠近北边的一座名叫落雪镇的小城镇上。 这名字似乎听上去很有诗意。 只是听当地居民说，这个小镇其实有些名不副实——毕竟它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雪了。 我说嘛，这样正好。 我已经在极北冰原被困了数十年了，一点也不想再见到雪了。 落雪镇离帝都不远，经常能够见到往返的商队。 我们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选择现在落雪镇住下，分散开来，各自找份工作，融入当地环境，并让自己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来历。 像我现在，就在给一家客栈做会计。这里人来人往，很容易打听到第一手的消息。 其他人的话——年轻骑士雷·芬特和他的同伴们在给一个农场主做护卫，医生肖恩·德里克在城里开了一家医馆…… 至于埃里尔那胖子，本来想和我一样当会计，结果因为脑子不够用，连最简单的加减法都算错了，只能去替农场主杀猪。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的。 虽然说我们这群人拥有这个位面最顶尖的战斗力，但我们并不敢过于大意。 一方面，我们的神眷力量有限，而且因为吾主还没有完全复苏的缘故，一旦用完，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这就意味着，我们可能活生生被普通人用人海战术耗死。 另一方面，我们并不知道这个位面是否有未知的强大存在——比方说，从其他位面穿梭而来的传奇法师。 如果他们拥有打破位面力量上限的能力，那么我们都将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谨慎行事，摸清情况，融入帝国，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的选择。 愿吾主庇护我们。 好吧，我今天似乎有些情绪激动，没想到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居然就写了这么多内容！ 可能是因为这些牢骚在我心里憋了太久了，都快被瘪慌了；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都迫不及待地通过我的笔跑到纸上来了呢！ 没想到我也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 不管怎样，这笔记的初稿，在修改之前，绝对不能让埃里尔看见，不然他肯定会嘲笑我的。 今天就写到这里吧。我累了，阳光落在纸上也好刺眼。 我得先去休息一会儿，最近几天客栈里的客人很多，连账目都不太好算了。我可不想像埃里尔那样，连简单的加减法——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 （一大滴墨水落在纸面上，缓缓晕染开来） ………… PS：只有这一章是第一人称，后面不是。 PS2：感谢醉拂石坛秋月明的100打赏！ PS3：第一更求双倍月票！求月票！（发出拼命码字的声音） 第一章 行刑 清晨。 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 此时天刚蒙蒙亮，太阳尚未升起，整座城市依旧被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 偶有尖锐的汽笛声响起，如刀片在平整的玻璃上划出一道凹痕，打破了首都的宁静。随后便有蒸汽邮轮从布恩河上驶过，喷吐出黑色浓烟，像黑色墨汁滴在牛奶里，缓缓在白雾中荡漾开来。 但首都的居民们却早早地就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在教堂清晨的钟声响起之际，他们便穿戴整齐，从各自家中出发，或是乘车，或是步行，纷纷往圣索菲亚大教堂聚集。 此时若从首都上方俯瞰，会发现首都的大街小巷都成了纵横交错的河流，教堂前方的空地成了大海，人群则是黑压压的潮水，在河道中汹涌奔腾，最终泻入大海。 人天生就是一种爱看热闹的生物。 只要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哪怕没发生什么大事情，都会有更多地人推推搡搡地挤过去，想要探索个究竟。 更何况，今天在首都，将发生一件史无前例的大事情： 光明教会大主教——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前任大主教了，今天将会被处以死刑，烧死在火刑柱上。 这放在以往，绝对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毕竟，布雷登王国的国民们基本上都是光明教会的虔诚信徒。在他们的眼中，执掌一国教区的大主教，是光明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堪比会走动的神像。 以往只要在路上见到奈尔加大主教，他们都得躬身行礼，向其致以崇高的敬意，否则就会被判以渎神之罪。 可现在，自从艾伦与霍华德联手主持了一场震惊全国的审判之后，奈尔加大主教身上的神圣光芒就熄灭了。 那两个年轻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剥下了大主教那身华丽干净的袍子，摘下了他那神圣尊贵的冠冕，撕下了他那张笑容慈祥的假面，露出了里面那早已被蛀虫啃食得千疮百孔的灵魂。 当木材被蛀虫啃成废料后，用一把火烧干净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人也同样如此。 在平民们看来，犯下七宗罪的奈尔加无疑是极度肮脏的——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会被他的品行污染，他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会沾上他的罪孽；他说过的每一句大义凛然的话语，也仿佛成了瘟疫，听了不仅会患上耳疾，还会让思想也患病。 得知真相后，他们恨不得立即用一把火净化了这个人间罕有的罪徒。 正因如此，今天一大早，他们便纷纷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前的广场上，想要亲眼见证这期待已久的一幕。 火刑柱早已被支在了教堂的门前。 下面则堆着干柴。虽未点燃，人们却似乎能感受到它们的热度。 待平民们来得差不多后，便是大人物们的出场。 尽管平民人数众多，但依旧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通道，以供大人物们的马车通过。 工厂主和银行家们来得最早。 他们中不少是新党人，一直对奈尔加的税收政策怀有深深的怨念。当奈尔加决定增加教会税的时候，他们都感觉奈尔加手头拿着一把刀子，在他们身上狠狠割肉。 现在奈尔加终于要被送进炼狱了。他们真想一掷千金，就地摆上宴席，举杯欢庆，载歌载舞。 之后则是旧党的贵族们。 他们可就没有新党那么高兴了。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经与奈尔加合作过。若非需要在女王陛下、王国新贵……以及那个敢于怒斥光明教会的年轻人面前表态，他们根本不想来这里。 而就算来到了这里，他们也不约而同地保持低调，完全没了以往攀比炫耀的心思，连私人马车都没敢乘坐，统统步行来到这里。 玛格丽特女王的马车则在贵族们后面抵达这里。 似乎是为了把行刑的场面看得更清楚一些，她选择了敞篷的四轮马车，让所有首都居民都有机会一睹她的容貌。 与此同时，光明教会辅理主教霍华德也从教堂中走了出来，来到了火刑架的一侧。 他今天和往常一样，穿着素白色的神官长袍，头戴主教冠冕，配上他冷峻疏离的气质，远远望去如玉树临风，清晕笼罩。 但今天这场行刑，既不是由女王，也不是霍华德主持。 他们代表教会和王室，各自站在火刑架的两边，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另一个人—— 肯特郡伯爵次子、法师塔学员、位面开拓者、检举者艾伦·约克。 艾伦此刻身着黑色定制晨礼服，站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门前的石阶之上，静静地俯瞰着在场的众人。 自从“七宗罪”审判之后，艾伦在布雷登王国的境内骤然具有了空前的威望，被王国的国民们视作英雄般的人物与正义的化身。 此时此刻，在王室与教会尚未磋商清楚主次关系之前，由他来代为主持今天的行刑最为合适。 待到艾伦宣布开始之后，亚克·奈尔加就在十余个士兵的押送下，被送往火刑柱。 今天的奈尔加似乎瘦了很多，看上去就像是皮包骨头般的干尸。 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往日威风凛凛的气势，驼着背，蜷缩着，时不时发出凄厉的怪叫声——尤其是当他看见自己影子的时候，他更是会抽搐似的跳起来，甚至嚎啕大哭。 来到艾伦面前后，奈尔加更是像见到天敌一样，脸色煞白。 他惊叫了一声，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扑通一声跪在艾伦的面前，脑袋像捣蒜一样在地面上不断撞击，鲜血在他的额头上渗出，像蛋清从裂开的蛋壳中流出。 对死亡的恐惧日日夜夜折磨着奈尔加，让他对疼痛毫无察觉。 艾伦的目光平淡无波，静静望着眼前这个人。 不久前的奈尔加尚且头戴宝冠，白衣无瑕，气度庄严，张口闭口便是女神。艾伦也得客客气气专程去拜访他，跟他佯笑寒暄。 那时候，似乎整个王国都被这个人踏在脚下。 再定睛一看时，对方早已笑容不见，尊贵不再，白袍换成了囚服，权杖变做了镣铐，由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官，成了一条匍匐在地、红白相间的黏稠蛆虫。 ………… ps：感谢醉拂石坛秋月明的100打赏！ ps2：第二更求双倍月票！ 第二章 退婚 看到这样的场景，几乎没有人敢相信，这个彻底放弃了尊严的家伙，竟然是曾经的大主教。 但艾伦完完全全不为之所动。 他只是简单地比了个手势，周围的士兵们便走上前，把蜷缩在地上的奈尔加一把拽了起来，朝着火刑架一路拖去。 他身上的脚铐手铐不住与地面撞击，发出有若鼓点般的响声，中间还混杂着他野兽般的嘶吼。 但无情的烈火很快掩盖了这一切。 深红色的火苗像是魔术师们变戏法用的绸布，被一双无形的手拎着，伴着呼啦啦的风声，在空中旋转抖动。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魔术表演——挡住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变出来的是焦黑的枯骨。 淡淡的焦糊气味，与柴火的呛人烟味，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路边的烧烤摊边一样。 人群起初噤若寒蝉，而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大主教终于被烧死了。 他曾经贵为“女神的代言人”，可在他死的时候，跟一个普通的罪人也没什么不同。 他在烈焰之中化作尘埃，在地表之下化作泥土，或许几天以后，又会被家徒四壁的贫民拿来填补墙壁上的窟窿。 清晨的雾气渐渐散了。 艾伦并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今天这场行刑仪式，就是一种无声的言语。 其烧死的不仅仅是奈尔加大主教，还有光明教会神职人员们多年来说一不二的权威。 从今以后，布雷登王国的人们再也不会把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捧在头顶顶礼膜拜，只会把他们当做有污点、有缺陷、有、会犯错的普通人。 于是，在金灿灿的朝阳升起之际，艾伦便吩咐众人自行散去。 这时辅理主教霍华德朝他走来。 “谢谢。”这是霍华德说的第一句话。 艾伦明白他为何会道谢。 因为艾伦在“七宗罪”审判上那番慷慨激昂的话语，也是霍华德一直想说的。 霍华德从他的家乡科恩镇归来之后，同样对光明教会憋了一肚子的牢骚，只是碍于身份和性格的原因，没能亲自说出口。 最后还是艾伦在那场审判上，替他说出了他自己的心声。 “骂人可是一项技术活，”艾伦笑了笑，回应道，“我们两个，有一个人会就够了。像你的话，还是好好扮演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吧。” 霍华德低下头，一时语塞。隔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了一句：“我还欠你三顿饭……” 艾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欠着就好。等你以后成了教皇，再还也不迟。” “教皇……”霍华德摇摇头，“这太难了。” “所以等你之后去了教皇领，得好好努力才行，”艾伦笑道，“教皇亲手做饭，那可是价值连城，恐怕整个位面没几个人能享受得到吧！” 霍华德不想再跟他讨论任何与“饭”有关的话题。 沉默片刻后，艾伦收敛了笑容，问道：“霍华德，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教皇领？” “三天后吧，”霍华德回答，“我不想耽搁太久。 “我觉得，不论是举起‘审判之槌’，还是与启明星建立命运联系，对我来说都不是偶然。或许，如默林斯阁下所说，只有教皇手中那本真正的《光明教典》才能告诉我真相。” 艾伦看了他一眼，本想嘱咐他几句，但最终开口时，却只说了一句简短的： “到时候我送你。” 与此同时，听到这话后，霍华德本想习惯性地说“不必麻烦”，可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 “谢谢。” ………… 霍华德现在身为辅理主教，代理大主教的职责，在行刑结束后，简单聊了几句，很快就去主持圣索菲亚大教堂的事务了。 至于艾伦，则只身登上马车，来到了山峦之上的王宫。 玛格丽特女王身穿华丽的宫廷长裙，亲自来王宫的门口迎接他。 “约克爵士，您终于来了，”刚一见到艾伦，她便面露喜色道，“快跟我来吧。” 艾伦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然后他一路跟着玛格丽特女王，来到了她处理公务的书房。 在这里，女王退去了所有的仆人，关上了书房的大门，把书桌旁的唯一一把椅子让给了艾伦，然后亲自给他端上一杯锡兰红茶。 艾伦悠然坐在椅子上，目光从桌上的文件上扫过，并没有急着开口。 而女王沉默了片刻后，微微躬身，率先说道：“大人真是深谋远虑，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光明教会在布雷登王国境内权威丧尽。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还想向大人请教。” “说吧。” “现在，前任大主教奈尔加已经被处以火刑，而辅理主教三天后也将出发前往教皇领。那么，大人，您说之后会有谁来接手布雷登教区？毕竟……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如果贸然定黑暗神殿为国教——” “——爱德华·林恩，或者没有人。” “这……这是什么意思？”女王一时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语气愈发谦逊地问道。 在玛格丽特女王看来，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都得立下不结婚不生子的誓言。 爱德华·林恩虽然拥有“神眷者”的荣誉称号，但终究因为政治因素，和她定下了婚约，不可能真的在教会中执掌权力。 至于艾伦那句“没有人”，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艾伦轻轻啜了口红茶，笑道：“你猜猜，如果教皇得知，光明教会的大主教在布雷登王国境内被活活烧死在了火刑架上，他会做何反应？” “强烈斥责？然后派人来强势镇压？”玛格丽特毕竟在权力的战场上浸淫多年，很快便猜到了艾伦的意思。 “确实，”艾伦道，“不过，布雷登王国毕竟有默林斯阁下在，教皇不可能用上太过强硬的手段。他最多就是重新任命一个比奈尔加更聪明一点的大主教，继续跟我们玩阴招。 “相比一个未知的敌人，我还是更喜欢一个熟悉的对手。” “但爱德华王子他毕竟有婚约——” “——我已经说服他退婚了。” “退婚？”女王睁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 ps：感谢书友20190929013554977的1000打赏，夜衣锦行qaq、我常威谁都不服的500打赏！ ps2：昨天看到书友群有讨论，便决定在章末附上角色名英文翻译。为了避免超字数让大家额外付费，每章只放两个。 艾伦·德莫特·约克（andertork） 霍华德（hoard） ps3：第一更求双倍月票！ 第三章 指点江山 “退婚？”女王有些惊讶地说道，“爱德华……他会答应？” “爱德华·林恩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艾伦微微一笑，“退婚，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他在费朗王国的众多兄弟里排行第八，根本没有继承王位的机会，才被他身为国王的父亲指使来布雷登王国联姻，希望他能在布雷登王国替费朗王国谋取利益。 “而现在，如果他能成为布雷登教区的教会领袖，那么这场联姻将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与此同时，对于一个喜欢同性的家伙来说，立下不结婚不生子的誓言，或许正合他的胃口。” “他……他居然喜欢男的？” 这一回，玛格丽特女王真的感到目瞪口呆，同时也恍然大悟。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定下婚约以来，这位费朗王子一直对她态度客气而冷淡；不论她打扮得多么具有诱惑力，对方都从未有过被她吸引的迹象。 甚至在她成年之后，爱德华·林恩也一再推迟举行婚礼的时间。 她曾经还因此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缺乏魅力。 但她完全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她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婚约和爱德华·林恩结婚，那么她今后的生活…… “所以现在，你自由了。” 说到这里，艾伦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玛格丽特女王脸上的表情。 听到这话，女王终于缓过神来。 “自由……”她默默在心里念叨道。 是啊，这婚约是她的父亲给她定下的。但现在父亲死了，她也成了布雷登王国的君主。 没有任何人会再来干涉她的决定，她完完全全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决定自己的婚姻，而不必被一纸婚约束缚住。 “使者大人，这……这真是太感谢您了！” 女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艾伦真诚地道谢道。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对艾伦的臣服，更多是屈于那位黑暗之神的强大力量，屈于艾伦的使者身份，以及对削弱光明教会势力的渴望。 那么现在，当她听到“解除婚约”这一消息的时候，她心头终于升起了对艾伦由衷的感激之情。 “这一切都是吾主庇佑的结果，”艾伦面带微笑道，“你只需要记住你之前的承诺，在光明教会大势已去之后，让吾主的黑暗神殿成为布雷登王国的正统。” “我会做到的，”玛格丽特女王真诚地说道，“赞美伟大的黑暗之神！” 艾伦笑而不语。 沉默片刻之后，玛格丽特女王接着问道：“那么，大人，您所说的那句‘没有人’，又是什么意思呢？既然爱德华·林恩决定接管布雷登王国境内的教会权力，怎会‘没有人’呢？” 听到这话，艾伦微微后靠，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亚克·奈尔加是哪里的人？” “布雷登王国北部边疆的人。”玛格丽特女王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提问，但还是顺从地回答道。 “光明教会前任大主教克雷斯特·约翰逊是哪里人？”艾伦接着问了一个相似的问题。 “布雷登王国科迪郡人。” “那么前前任大主教道格拉斯·麦克莱恩呢？” “布雷登王国斯洛文郡人。” “那么，你现在知道他们的共同点了吗？”艾伦笑道。 “您是想说，他们都是布雷登王国的本国居民？”玛格丽特女王微微皱眉，不过片刻之后，便领悟了他话中的意思，“光明教会在布雷登教区的掌舵人，都是本国人？” “这只是一条潜规则，”艾伦解释道，“虽然没有明确写在光明教会的规矩条目上，但历代教皇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遵守这条规矩。 “归根到底，布雷登王国的国民们有很强的民族情绪，他们心底不希望一个外国人凌驾在自己头上——尤其是过去的数十年里，布雷登王国和费朗王国打过好几次仗，双方常常会把对方当作死对头。 “如果爱德华·林恩成了新的大主教，他定然很难在那把椅子上坐稳；更何况‘七宗罪’审判刚刚发生，光明教会的权威处于最薄弱的时候，民众们心底肯定不太情愿把一个外国王子视作他们的宗教领袖。他必然面临着很大的压力。” 女王点了点头。 最近几年，她也深刻感受到，随着布雷登王国的国力突飞猛进，在各个位面间不断扩张，国民们也纷纷以自己的国籍为荣，对自己身为一个布雷登人感到颇为自豪。 与此同时，则把其他国家当作落后的小国，时时刻刻都会不经意地露出鄙夷的情绪。 如果真让一个费朗王子来领导众多信徒，可以想象民众们心头的不满。 “而且，在我看来，不久之后，布雷登王国和费朗王国之间定然有战争发生，”艾伦接着说道，“你得提前做好准备。” “战争……”玛格丽特女王低下头，默默念道。 她出生的时候，恰逢布雷登王国和费朗王国签订停战协议，虽然没有亲身经过战争，但可以从文件中的一组组数字中感觉到战争的残酷。 “除此之外，奈尔加大主教被处以火刑，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布雷登王国与光明教廷的决裂，”艾伦语气平淡，看上去就像是在下一盘棋，而不是在指点国家大事，“再加上近几年布雷登王国魔法工业的快速发展，其实打破了各国之间经济力量的平衡。 “你应该知道，费朗王国的国王一向是教皇领的忠实走狗。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定会一拍即合，以讨伐‘渎神者’的名义，进攻布雷登王国。 “等到那时候，身为大主教的爱德华·林恩，一定会被愤怒的民众赶回他的老窝。 “而战争打响之际，便是我们黑暗神殿的正名之时。” 玛格丽特女王看了他一眼，深感佩服。 虽然最近几年身为布雷登王国的君主，她能够切身体会到来自其他国家和教皇领的敌意，但因为国家政务长期被内阁把持，她真正接触到的国家大事不多，也缺乏实际历练的机会，很难像艾伦这样，看得如此长远。 但她仍然有一个疑问： “可是，这种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爱德华·林恩还愿意接手呢？” ………… PS：第二更求月票！ PS2：玛格丽特（Margaret）爱德华·林恩（EdwardLynn） 第四章 约克一家 “很简单，”听到玛格丽特女王的问题后，艾伦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和爱德华·林恩之间的协议，其实不过是一场表演。 “爱德华身为一个不受宠的王子，不论是费朗王室，还是光明教会，他都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与其为了国家和教会鞠躬尽瘁，不如趁这个机会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打算在坐上大主教位置后，努力扮演出一个信仰虔诚的、想要力挽狂澜、却回天无力的角色，一方面努力赢得教皇的好感，另一方面则提升自己在教会内部的威望。 “但是不打算做任何实际的事情。 “等到布雷登和费朗两国战争开始之际，他也差不多攒够了资历，在光明教会内部也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便能从容撤回自己的国家，成为能够左右费朗局势的一股力量。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可以趁机摆脱婚约的束缚。” 听到艾伦的这番话，玛格丽特女王不禁深吸一口气，深深感受到自己还是太过于单纯，而权力的游戏远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在她看来，王权与教权的对立，是原则性的问题，事关每个人的根本立场。 可在爱德华·林恩眼里，不论是两个王国的矛盾，还是王室与教会的决裂，都不过是自己捞取利益、赢得晋升之阶的舞台。 爱德华……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吧！ “那么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思忖片刻后，女王接着问道，“需不需要做一些事情来配合他？” “无需太过刻意，”艾伦回答道，“就按照原计划，让媒体写稿子，痛骂光明教会，顺便掺上爱德华·林恩，骂得越狠越好。 “爱德华王子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如何扮演一个有心无力的受害者。说不定，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他就会自导自演一些卖惨的戏，只为在教皇面前表忠心。 “像他这样浑水摸鱼的人，永远无法在布雷登王国境内真正拥有威望。让他来当黑暗与光明的过渡时期的首相，无疑再合适不过。” 玛格丽特女王若有所思。 从艾伦的话中，她渐渐领悟到，不论是像费朗王国这样的国家，还是光明教会这样庞大的组织，都不是铁板一块，而是由无数像爱德华·林恩这种各具私心的个体组成的。 如果能用足够的利益分离个体，便有机会瓦解整体。 待她心绪渐渐平静后，她又向艾伦问道：“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不久之后要前往那座新的位面？” “没错，”艾伦回答，“吾主的信徒曾经遍及万千位面。现在是为他恢复荣光的时候。” “您需要我的帮助吗？”女王问，“或许……我可以让我的私人卫队跟您一同前去，他们可以保障您的安全。” “不必。”艾伦简短地回答道。 艾伦可不想带太多的累赘去新位面。要不然到时候，他还得浪费力气去保护那些没用的人。 听到他的回答，女王便不再说话。她只是端起茶壶，默默替他重新倒满了一杯红茶。 使者的回答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只是当她了解到权力博弈的复杂性之后，如果使者大人不在身边，替她出谋划策做决断，她会很没有安全感。 当年的亚克·奈尔加就让她有些焦头烂额。 如今布雷登王国与教皇领之间的关系日渐微妙，更让她为之担忧不已。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双手合十，发自内心地祈祷道：“哦，伟大的永恒的黑暗之神啊，愿您保佑布雷登王国、保佑我度过难关……” 艾伦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然后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 离开王宫之后，艾伦便乘着马车，来到了约克家族在首都的一处豪宅。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父亲威廉·约克伯爵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暂时居住在这个地方。 这样一来，艾伦不去专门陪陪他，反倒不太合适。 就这样，艾伦怀着颇为复杂的心情，推开了自家房屋的大门。 然而站在门口欢迎他的，并不是威廉伯爵本人。 而是一个容貌与威廉伯爵颇为相似的、金发碧眼、鹰钩鼻宽额头的年轻人——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了二十岁的威廉伯爵。 “艾伦，一年不见，你就记不得我了？”刚一见面，这个年轻人就笑着跟艾伦打招呼道。 望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艾伦隔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你是……哥？” 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人正是威廉伯爵的长子与爵位继承人，维克多·约克。 在约克一家，不论是艾伦的兄长维克多，还是弟弟马修，都长得和父亲威廉伯爵很相像，都是金发碧眼、魁梧高大。 只有艾伦长得像母亲卡门，黑发蓝眼，个子瘦长。 最近这几年，尤其是在艾伦的母亲去世后，威廉伯爵给予了艾伦比他兄弟们更多的关照，很可能就是出于对妻子的怀念。 “算你还认得我，”兄长维克多重重地在艾伦的肩头拍了一下，“不然，枉我专程从位面战场赶回来，参加你的成人礼。” 听到他这话，艾伦才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按照约克家族的惯例，等到那时候，他需要举行一场宴会，邀请贵族豪门的宾客们前来参加。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艾伦都在忙着对付光明教会——别说生日了，甚至连自己的年龄都忘了。 就在这时候，威廉伯爵忽然出现在旁边，对维克多说道：“维克多，你最近这几年，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你现在年纪不小了，得考虑结婚的事情了。作为长子，你可是得继承家业的呢！” 很多年前，威廉伯爵跟卡门伯爵夫人，便是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为了跟卡门夫人结婚，威廉伯爵还曾经跟家里大闹过一场。 或许正因如此，对于儿子们的恋爱和婚姻，威廉伯爵一向采取自由放任的态度，从不强制子女去与其他家族联姻。 只是，在听到威廉伯爵的问题后，维克多默默低下头，犹豫了好久，方才缓缓开口道：“确实有一个，但是……” ps：威廉·约克（lork）维克多（vtor） ps2：第三更求月票！！！ 第五章 信仰的本质（求月票！） “但是” “但是什么？”今天，威廉伯爵似乎对儿子的八卦很感兴趣。 在父亲的逼问下，维克多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但是三天前，她忽然不跟我说话了。” “为什么？”这一回，艾伦和威廉伯爵齐声开口。 自从艾伦在法庭上痛斥光明教会之后，约克家族威望愈发深重，再加上金钱的影响力，隐隐有了王国第一豪门的趋势。 按照常理来讲，如果有机会的话，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嫁入豪门的诱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维克多无奈地摊开双手，“那天，她跟我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跟我说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我回信” “回复什么？”威廉伯爵插话。 “多喝热水？”艾伦笑着猜测。 “不是，”维克多摇了摇头，“我跟她说，你真坚强。毕竟，赞美别人是一种美德，对吧？ “但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对此很生气，然后不理我了。” 听到这话，艾伦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没救了。准备好单身一辈子吧！” 听到这话，维克多仍然一脸迷茫，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过，正当艾伦幸灾乐祸之际，威廉伯爵突然望向艾伦，笑道： “艾伦，你马上也要成年了，也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如果有意中人的话，记得带回家来让我看看！” 艾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想：为什么不论在哪一个世界，都逃不了被催婚的命运呢？ 几分钟后，艾伦便被威廉伯爵叫去书房促膝长谈。 两人刚一坐定，威廉伯爵就开始唉声叹气：“唉，艾伦，我和你母亲两个安分守己的人，怎就生出了一个像你这种喜欢搞事情的小子？才来首都几天，就把这里搅了个天翻地覆，还要我来给你善后。你是想要把你的老父亲活活累死啊” 威廉伯爵唠叨了好半天，艾伦便一直耐心听着。 这些年来，尤其是在卡门伯爵夫人去世后，威廉伯爵便差不多又当爹又当妈，常常在艾伦的耳边叨念着，让他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尤其是听说艾伦在首都搞出大事情，要出手对付亚克奈尔加，威廉伯爵更是大惊失色，连夜买了一张火车票，从家族领地肯特郡匆匆忙忙赶来首都。 当时，艾伦本以为，威廉伯爵是不满自己擅作主张，把约克家族推到风口浪尖。 为了说服威廉伯爵，他当初还准备了很多台词，打算跟他用长篇大论分析一大堆王国政局、利益关系方面的问题。 没想到刚一见面，威廉伯爵说的第一句话就远远超出了艾伦的预料：“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之前不找我帮忙？” 艾伦一时哑口无言。 他能够在法庭上从容不迫地跟亚克奈尔加斗智斗勇可面对威廉伯爵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作为一个常常独来独往、而且强势惯了的人，他却有些难以适应。 就这样，威廉伯爵不仅按照艾伦的要求，去法庭上为他作证，而且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让首都的大小贵族们保持沉默哪怕不站队，也得保持中立，袖手旁观。 或许是因为旧党至少有一半的贵族都欠着威廉伯爵钱当艾伦对西斯廷首相以及亚克奈尔加发难的时候，他们中很少有人在明面上表示反对。 威廉伯爵整整唠叨了十分钟后，方才清了清嗓子，停了下来。 为了防止威廉伯爵继续唠叨下去，艾伦只能不住点头，一律回答“我明白了”。 在此之后，威廉伯爵又问道：“艾伦，你之前说，你打算不久后去开拓你发现的那座新的位面？” “是的，”艾伦点了点头，“我打算一周成人礼之后就出发。” 成人礼会把他的行程延后几天，但不影响他的整个计划。 “那么，在你出发之前，先跟我去领地住几天吧！”威廉伯爵道，“我希望你能跟我去看看你母亲。” “没问题。”艾伦点了点头。他知道威廉伯爵说的是卡门伯爵夫人的坟墓。 艾伦自己最近也确确实实打算先回肯特郡一趟。 一方面，通往新位面的传送门就在约克家族的领地上。 艾伦并没有跨位面传送的能力。之前他能够把黑暗神殿的信徒们送到新位面，其实本质上不过是用传送魔法把他们直接塞进家族领地的传送门里面，再让他们通过传送门前往新位面。 另一方面，那本“邪神笔记”出现在他的家中，实在太过于巧合，很可能便是前身布局的一部分。他想从中发现更多关于过去的信息，找回更多失去的记忆。 晚上，艾伦的房间。 艾伦静静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没有丝毫困意。 神秘的黑色晶石一如既往地悬浮在他的意识世界里，从遥远的空间里汲取信仰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化作生命力，支持着他心脏的跳动。 他能模糊地感受得到，黑暗神殿的信徒们正在遥远的“艾伦约克位面”，替他开疆拓土，宣扬教义。 当然，传播信仰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虽然说，他并没有明显差距到信仰之力的大幅度增加，但他却隐隐约约能听到，念诵他名讳的人比以前更多了。 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信仰这种东西，能够给神明提供超乎想象的力量，甚至能够神祇的威能，很大程度依赖信仰而存在。 按道理来说，给神明提供信仰的人，大部分都是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人他们那微弱的精神力，连最简单的魔法都负担不起。 而且，随着艾伦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信仰之力的真正来源，并不是通过直接汲取信徒的精神力量来获得的 而是，只要信徒的脑海中存在对神明的“崇拜”、“相信”、“赞美”此类想法，艾伦便能把这些想法直接转化为力量。 打个比方，只要有人真心诚意地在脑子里想一句“赞美伟大的黑暗之神”，艾伦就可以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自己似乎又强大了一丁点儿。 艾伦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 他曾经大胆地猜测过，信仰之力的传递，很可能是以信息为媒介，甚至很可能就是信息或者想法本身。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猜测似乎不太靠谱，有些太“科学”、太“地球”。 然而，正当艾伦疑惑不解之际，神秘黑色晶石忽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伊莎贝拉sb默林斯s 2今天凌晨有加更！求月票！再不投就过期了。 第六章 神格异变（感谢盟主爱在微风细雨中散步的打赏！） 当黑色晶石开始剧烈颤动的时候，艾伦微微皱眉，屏息静气，凝神关注着它的变化。 在此之前，艾伦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信仰之力就像一条小溪一样，从遥远的地方一路流淌，汇入他的意识世界之中，形成一池幽潭，然后融入到黑色晶石之中。 然而，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这条小溪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拦腰切断了。 水流由粗变细，越来越稀，直到彻底干涸。 顿时，艾伦感觉脑袋里一阵剧痛，只觉一阵强烈的乏力感涌上了他的心头，侵占了他的全身，让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暂停了片刻，身子也变成了糖稀一样，瘫软无力。 他知道，自己和信徒的联系，被一股未知的、强大的力量凭空阻断了。 他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但他却可以猜到，这回的罪魁祸首，一定是一个极为强大的敌人 至少是传奇等级。毕竟只有进阶传奇境界，才可以窥见真实，才拥有跨越位面的威能。 光明女神最有可能，但不排除其他未知的存在。 艾伦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从法师塔的藏书阁中走出来后，他便知道，这具身体作为神格的容器，其实之前就已经死去。 现在，他的灵魂暂居其中，完全依靠信仰之力维持生命。 以前，黑暗神殿的信徒虽然数量不多，让他常常为之忧虑，但是却足以给他提供维持生机的力量。 但现在，这股涓涓细流也被彻底隔断了。 微微发黑的视野，脑袋中眩晕的感觉，以及如同钟表倒计时一般砰砰跳动的心脏，让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一步靠近。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必须静下心来，努力寻找问题的根源。 就在这时，他发现，虽然信仰的溪流已经被切断，但信仰之力其实并没有彻彻底底地消失。 只要他闭上眼睛，仍然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还有两处信仰之力的源头没有被阻断，仍然在给他源源不断地传输着信仰之力。 只是这股力量过于微弱，就像两根飘飞在风中的头发丝一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去。 一根连接着圣女伊莎贝拉。 一根连接着玛格丽特女王。 而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点 当然不是她们性别都为女。 也不是因为她们都长得漂亮。 而是她们此刻都待在布雷登王国，和艾伦处在同一个位面。 “或许是那个新的位面出现了未知的异变，导致信仰之力被隔空阻断，”艾伦暗暗猜测道，“那边的信徒们可能出事儿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亮了床头的煤油灯，然后换下睡衣，穿上了衬衫和黑色长外衣。 在墙边的落地镜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在黑色外衣的衬托下，他的脸色格外苍白，就像是久病未愈的病人一样。 这回，他本打算习惯性地使用瞬移魔法，通过空间法阵前往法师塔。 但随着信仰之力的枯竭，他的精神力量已经无法支撑他使用这种远远超出自身等级的魔法了。 地面上的六芒星刚刚显现到一半，便闪了几下，然后彻底黯淡了下去。 艾伦默默叹了口气。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乘坐马车去法师塔。 因为夜色已深，他并没有叫醒马夫，而是自己坐到了马车的驾驶座上，挥动马鞭，催促着马匹朝着那座光芒璀璨的哥特式塔楼狂奔而去。 直到今天，他终于切身感受到，一个真正的一级魔法师是多么的弱小无力。 夜深人静，城中无人，道路自然畅通无阻。 十余分钟后，马车便停在了法师塔楼下。 法师塔的门把手上，面目狰狞的斯芬克斯一如既往地充当着看门人的角色，用困难的数学题考验着每一个打算进入法师塔的学员。 “我要进去。”艾伦站在斯芬克斯面前，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大人，您终于来了，”斯芬克斯恭敬而兴奋地说道，“我可是好久没见到您了。还以为您把我冷落了呢！ “只是我必须按照规矩，问您一个问题。” “快问。” “大人，最小的质数是什么？” “二。” “大人果然一如既往智慧无双，冠绝古今。” 斯芬克斯一边厚颜无耻地说着赞美的话，一边驱动着法师塔的青铜大门缓缓开启。 艾伦此时虽然心中焦虑，也有些忍不住想对他说“下次能不能问个有点技术含量的问题”。 因为无法使用传送魔法，艾伦只能沿着法师塔高高的螺旋阶梯一级一级地一路攀登。 信仰之力的突然枯竭，不仅影响到了他的精神力，也影响到了他的体力。 待他好不容易来到塔顶传奇法师默林斯的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是鼓点一样在他的胸腔中狂跳，呼吸也变得格外急促。 所幸默林斯这时还没睡。 这位布雷登王国唯一的传奇法师正站在办公室旁边的窗前，望着天空中的万千星辰，若有所思。 漫长的岁月并没有在默林斯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那身随风飘飘的长袍，更给他增添了几分超然出尘的气质。 “星空告诉我，你今晚会来找我，”当艾伦推门而入的时候，默林斯转过身，笑着对他说道，“还不快坐下，你的脸色现在看上去很不对劲。” 与此同时，默林斯的那只彩色巨嘴鸟扑扇着翅膀，停在了默林斯的肩膀上。 此时此刻，距离艾伦通过考核进入法师塔早已过去了一个月，巨嘴鸟也被解除了“缄默咒”，终于有机会说话了。 只见它呱呱叫着，对艾伦嚷嚷道：“艾伦，什么人欺负你，居然把你变成了这病恹恹的样子？快告诉本鸟，本鸟帮你去收拾他，一定要把他打得稀巴烂！” “安静。”默林斯伸手抓住巨嘴鸟，把它扔朝一边。 然后默林斯抓来了一把椅子，坐到艾伦对面，面带微笑，用一双碧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艾伦道： “说吧，艾伦，你今天半夜来到这里，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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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传奇法师都是除了知识别无所求的狂人。 至少默林斯并不是。 艾伦相信，只要默林斯还在法师塔，教皇领就不会直接对布雷登王国使用降神术，以免两败俱伤。 这样一来，他之前的努力，就不会前功尽弃；依靠他先前的布置，足以应对一切危机。 ………… 几分钟后，艾伦便离开了法师塔。 月色幽蓝，树影斑驳。 孤零零的四轮马车沿着空无一人的碎石马路渐行渐远，直到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默林斯仍然静静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望着他渐渐远去。 至于那只色彩斑斓的巨嘴鸟，仍然停在他的肩头叫唤个不停：“默林斯啊默林斯，你真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老师！呱，你的学生变成了这副脸色惨白病恹恹的样子，你居然不管不顾，还放任他去新位面！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默林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道：“或许这是他的命运。” “命运？”巨嘴鸟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你整天就像个神棍一样，在我面前叨念这命运、命运、命运……可到头来，还不是连自己学生的命运都看不透。呸！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传奇法师！” “你什么也不懂，巨嘴，”默林斯淡淡道，同时抓住巨嘴鸟，将其扔朝一边，“虽然在我的视野里，艾伦·约克的命运轨迹是一片模糊，但至少有一点我非常确定，那就是他的命运轨迹的长度，与命运之河的长度是等同的——往前找不到源头，往后看不到边际。他肯定活得比我还久。” “你没骗人吧！他现在才十七岁，难不成是什么远古时期的强者——”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这一点，”默林斯摊手一笑，“但我相信这跟他的天赋一样，绝不是偶然。只是他现在还不愿意信任我罢了。” “呱，默林斯，你居然有脸说别人不信任你，”这一回巨嘴鸟扇着翅膀，直接蹦到了默林斯的头顶，“你也不先说说你自己身上藏着多少秘密？” “秘密啊……” 听到这话，默林斯长叹一声，缓缓坐到办公桌旁的椅子上，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枚略带锈迹的硬币，轻轻抛起，又让它落回手中。 这枚硬币，是默林斯的老师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也是一件从未出错过的占卜道具。 只有在关键性的大事情上，默林斯才会用它来占卜。 他上一次使用硬币占卜后，得出了“有舍才有得”的结论——那时候，霍华德刚刚进入法师塔，在本命元素测试中，测出了“光元素亲和体质”。 正因如此，他才放弃了一个将来可能晋升传奇的光系魔法师，反而告诉霍华德，最适合他的冥想法，是教皇领的最原版的《光明教典》。 霍华德当初义无反顾地选择加入光明教会，或许冥冥中也是受到了这一预言的影响。 而在此之后，霍华德确确实实在“七宗罪”的审判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法师塔也从中获益良多。 “艾伦会安然无恙的，”默林斯盯着手中的硬币，缓缓确认道，“他甚至会在新的位面找回真正的自我，变得更加强大。” “呵，真正的自我……”巨嘴鸟在他脑袋上啄了一下，“呱，默林斯，虽然说他不会死，但万一他回来了，就不再是曾经的他了呢？” ps：杰弗里（jeffre）赛琳娜·所罗门（selnasoloon） ps2：感谢夜衣锦行qaq的700打赏！求月票！推荐票！ 第八章 出发（加更求月票！） 从默林斯那里回来之后，艾伦心头便有了些底气，下定决心，打算立即出发，不再耽搁。 他刚一回到约克家族的豪宅，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开始收拾行李。 尽管艾伦平时穿衣从不重样，屋子里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样式华丽的个人物品，但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真正需要带走的东西不多。 《本源》算一件。 至于其他的东西，则都是可有可无。 “你可以缩小一点儿吗？”他从床头拾起假扮成《兔妈妈睡前故事集》的《本源》，对它说道。 《本源》的封面上浮现出大大的“不行”一词；不过在被艾伦狠狠戳了一下后，不得不乖乖地变成了一本巴掌大的便携漫画书。 “这还差不多。”艾伦淡淡一笑，把它塞进了衣兜里。 所幸《本源》在他手头待了一段时间后，已经不敢像最初那样，公然不听他的指令了——否则，以艾伦现在的状态，还真不一定能制服这本喜欢胡闹的破书。 接着，他来到书桌旁边，拿起纸笔，给威廉伯爵写了一封诚恳的道歉信——他在信中表明，自己必须尽快离开，不能参加十八岁的成年礼；至于具体原因，等他回来会解释的。 写完信后，他将信纸塞进一个空信封里，并未封口，便拿着它离开自己的房间，朝着威廉伯爵的书房走去。 他打算把这信放在威廉伯爵的书桌上。这样一来，威廉伯爵明天一早醒来，就可以看见它。 然而，当艾伦推开伯爵的书房的门后，意想不到的一幕映入了他的眼帘： 此时此刻，威廉伯爵竟然也在书房中！ 这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此刻正趴在书桌上睡觉。他的脑袋枕在右手手臂上，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左手则低低垂着，手指间抓着一支钢笔，显然刚才还在工作。 湛蓝色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把他额头上的皱纹照得格外清晰。 艾伦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地朝着威廉伯爵身边走去。 待艾伦来到伯爵旁边，他低头看见威廉伯爵的胳膊下面也压着一张花纹精致的信纸。 信纸上面写着： “尊敬的克里斯汀侯爵： “我诚挚地邀请您于一周之后前来国王大道399号，出席犬子艾伦·德莫特·约克（andertork）十八周岁的成年礼，希望您届时能携尊夫人和墨尔加少爷一同前来。 “……” “原来伯爵是在熬夜写成年礼邀请函啊……”艾伦默默心想。 然后他注意到，在威廉伯爵的右手边，早已堆了厚厚一摞相似的信纸，信纸上面几乎把布雷登王国的大贵族们都罗列了个遍，都是邀请他们来参加艾伦的成年礼的。 艾伦的心头顿时涌起了一阵愧疚感。 他知道，威廉伯爵是希望他能趁成年礼这个机会在贵族圈子里建立起真正的人脉关系，以便于他今后在布雷登王国执行自己的计划。 但是，逐渐干涸的信仰之力却在催促他尽快上路。 他默默叹了口气，还是把手中的告别信轻轻地放在了威廉伯爵的书桌上。 艾伦本想把睡梦中的伯爵搬回其卧室，无奈伯爵太沉了，而他自己既没有体力，也没有精神力，只能从旁边拿来了一个抱枕，垫在威廉伯爵的脑袋底下，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抱歉。”他轻声说道。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伯爵的书房。 待艾伦来到起居室的时候，他轻轻敲了敲一间仆人房的门。 “伊莎贝拉，该走了。” 听到他的声音后，一个身穿睡袍、年轻俊俏的男仆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大人，现在？” “是的。”艾伦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您稍等。”年轻男仆顿时清醒了过来，“嗖”地一声便重新钻进房间里，只用了短短一分钟时间，便穿戴完毕，恢复了原本的容貌，重新出现在艾伦的面前。 此时她身着墨绿色紧身猎装，笑盈盈地站在艾伦的面前，配上瀑布般垂落的银色长发，宛若明珠翡翠，碧树白花。 不过，当伊莎贝拉看见艾伦此时的模样的时候，她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艾伦的脸色白得像霜，眼睛像幽蓝的冰，嘴唇的血色也在渐渐淡去，仿佛失去了体温，成了一个冰块儿雕刻成的人。 “大人，您怎么——” 艾伦伸出一根手指，阻止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他们在新位面出事了。”他淡淡道。 伊莎贝拉睁大眼睛，呼吸暂停了片刻。 她生在黑暗神殿，也是在黑暗神殿长大的。神殿的信徒们，就是她的父母长辈，兄弟姐妹。 “出事”一词就像是一根针似的，狠狠扎进她的心脏里，让她浑身上下的神经都不由自主紧绷起来。 “那他们……他们还活着吗？”愣了几秒，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唯恐听见那个最为可怕的噩耗。 “如果我们抓紧时间，或许还有机会。”艾伦神色淡然自若，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自从失去对信徒们的感应之后，艾伦也不清楚他们是否还活着。 但作为使者，在伊莎贝拉面前，他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犹疑。 “那我们出发吧。”伊莎贝拉毫不犹豫道。 未等艾伦吩咐，她便三步并作两步离开豪宅，以矫健的姿态跳上马车车夫的位置。 艾伦跟在她的后面，缓缓爬上了马车后座，舒服地倚在靠背上。 “大人，我们是去火车站吗？”伊莎贝拉问。 她记得艾伦说过，要前往异位面，需要途经约克家族领地上的传送门。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首都和肯特郡之间有一条直达的铁轨。 “不，”艾伦道，“去圣索菲亚大教堂。火车太慢了，我们得借用一下光明教会的传送阵。” “您有权限？” “霍华德告诉过我口令。”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她想：我们一个黑暗之神的使者，一个黑暗神殿的圣女，最近几乎把光明教会的教堂当成了自家后院，还真是有趣。 想到这里，她便挥动马鞭，催促拉车的马匹快速前行。 几分钟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轮廓映入他们眼帘。在夜幕笼罩下，这座白色大理石建筑显现出阴冷的青灰色。 就在这时候，艾伦忽然莫名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耽搁一会儿了。”他轻声说道，声音中透出一丝无奈。 ………… ps：盟主加更（1/10）月票快到碗里来！ ps2：感谢星雨漫步的200打赏！ 第九章 “邪神笔记” 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前的阶梯上，一个人影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虽然视野模糊不清，但艾伦仍然能一眼认出那人的身份。 “这家伙，半夜三更还不睡，居然还跑出来瞎逛……”艾伦在心头默默吐槽道。 当然，既然已经看见了，自然就不能避而不见——只是艾伦仍然在思索，霍华德究竟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今晚会来圣索菲亚大教堂，而自己又该如何跟霍华德解释借传送阵的事情。 片刻后，马车缓缓停在了教堂门口。 伊莎贝拉从车夫的座位上跳下来，本想来扶艾伦下车，艾伦却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帮助，自行朝着教堂走去。 就算他此时虚弱不堪，他也不能把脆弱与紧张表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刚一见到霍华德，艾伦便率先笑着开口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做的好事，”霍华德无奈摇摇头，“艾伦，你应该知道，最近为了保障治安，教会开始推行宵禁措施。你们家族的马车在大街上逛了好几圈，自然就被士兵注意到，然后汇报给我了。” 然后就在这时候，霍华德的目光落在了艾伦的脸上。 泠冽的月光下，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幽灵。 “你这脸色是——” “——做魔法实验出了岔子。”艾伦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的话。 霍华德将信将疑。 他本想问问艾伦，是否需要自己用圣光术帮他疗伤，不过他又忽然想起，艾伦似乎特别讨厌圣光术。 “找过医生吗？”霍华德想了想，终于憋出了一句不太恰当的话。 “隔两天就好了，医生帮不上忙，”艾伦平淡道，“现在家里有点事情，我想借光明教会的传送阵回领地一趟。” “什么方面的事情？我帮得上忙吗？” “小事情。我自己可以搞定。” “你可千万别大意啊！看你这脸色，就像——” “——放心，我没事儿。” 艾伦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与此同时，一个小人则在艾伦的心头暗暗咆哮：霍华德，你这混蛋能不能少说几句？我赶时间呢！ “那好吧，”霍华德终于让朝一边，“下次做实验，还是量力而行吧。” 艾伦淡淡“嗯”了一声，便叫上伊莎贝拉，昂首阔步地朝着传送阵走去。 临走时还轻飘飘地抛下了一句：“霍华德，时间紧迫，等我回领地后，应该会直接出发开拓新位面。抱歉不能给你送行了。” “没事儿。就当今天是我给你送行吧！” 霍华德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总觉得艾伦今天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理由。 至于艾伦，在他彻底离开霍华德的视线范围之后，则悄悄松了口气。 实话实说，有些时候霍华德的直觉准得吓人，艾伦还真担心霍华德发现他身上的端倪。 这家伙神经脆弱得很。 万一霍华德真的发现他命不久矣…… 恐怕会吓傻的吧！ ………… 几分钟后，艾伦和伊莎贝拉来到了传送阵所在的房间。 一道金色的光幕环绕在传送阵周围，阻挡了两人进入其中。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这原本他不以为惧的圣光气息，今天却让他感到格外的不舒服。 艾伦想了想，说出了霍华德告诉他的口令： “审判之槌。” 话音落罢，金色光幕就像是被竹竿挑开的窗帘一样，分朝两侧，露出了一条仅足够一人通过的狭窄的通道。 艾伦伸手挡住刺眼的光芒，率先走了进去。 伊莎贝拉紧随其后。 眨眼之间，两人便一同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 通过传送阵穿梭空间的感觉并不舒服。 艾伦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根透明的水管里，被无形的潮水推着走，周围的景物一闪而逝，仿佛是晃眼的霓虹灯一样。 待他的视野再次变得清晰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面积不大、风格古朴的屋子里—— 这是约克家族领地上的一家小教堂，距离家族的城堡仅有不到一里的路程。 至于通向其他位面的传送门，就在约克家族城堡背后的空地上。 此时夜深人静，教士们尚在沉睡之中，教堂内空旷无人。 “先跟我回家一趟，”艾伦对伊莎贝拉道，“我得先回去拿件东西。”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跟在他的后面。 不过待他们来到约克家族的城堡时，伊莎贝拉却静候在门外，没有跟进去。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艾伦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是艾伦继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回到这座给身体原主人留下太多记忆的城堡。 一往一返间，时间尚不足一个夏天。 但在艾伦的感知里，却极为漫长——不论是布雷登王国，还是在他自己的身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离开的时候，他不过是个沉迷魔法、不务正业的贵族子弟，整天做着难以理喻的白日梦，过着简单而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当他回来的时候，他成了这个王国藏在黑暗中的最有权力的人之一，身上扛着沉甸甸的担子，脑子里也多出了不少陌生而熟悉的记忆。 可谓白衣苍狗，世事难料。 他轻叹一声，沿着台阶，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段时间，这房间仍然维持着它本来的模样—— 米白色的墙纸，华丽的枝形吊灯，柔软的地毯，以及堆在墙角的魔法入门书籍。 因为威廉伯爵常常让仆人来打扫的缘故，这里虽然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却仍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切崭新如故。 艾伦来到书桌旁，打开抽屉，取出了那本曾经改变他命运的“邪神笔记”，将其轻轻翻开。 湛蓝色的月光落在陈旧的纸张，让上面的几行字变得格外清晰： “哦，我们永恒的黑暗之主（o，eternaldarklord）， “众生之父(fatherofengs)， “死灵君王(rulerofraths)。”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身体原主人当初应该就是为了获得魔法天赋，念了包括这几句话在内的祈祷词，然后发生了意外的变故。 所以……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艾伦微微皱起眉头。 不经意间，他忽然发现，在这几行字的旁边，还有一行色泽很淡的小字——不仔细看的话，很难注意到这行字的存在。 ………… ps：求月票推荐票！ 第十章 默林斯的老师（加更求月票！） 为了看清这行字，艾伦打开了挂在墙上的煤油灯，微微眯起眼睛。 只见上面写着： “11+2=13，12+1=13” “什么意思？” 艾伦觉得很是奇怪。他实在想不通，在一本记录黑暗神殿祈祷词的笔记上，为何会出现两个像这样的简单加法算式。 难不成身体原主人在这本子上做小学数学题？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久前在极北冰原上举行的“圆桌会议”——围绕圆桌的，恰好是十三把椅子。 “难道‘13’这个数字也是原本的黑暗之神塞进我脑子里的想法？”他再一次萌生出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12+1”容易解释—— 在围绕圆桌而坐的十三个人中，艾伦自己可谓与众不同。 至于“11+2”……难不成除了他自己之外，在他的信徒中间，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比如一个叛徒？ 艾伦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时间紧张，来不及他细想。 他抓起桌上的笔记本，转身便离开了这间身体原主人长期居住的屋子。 因为没有开灯，走廊和楼梯上都是一片昏暗，阴森森的，雪白的墙壁也成了黑灰色。 偶有点点死白的颜色散落在地面——那是月亮透过树木的枝叉投下的光斑。 放眼看去，仿佛有凄冷沉郁的迷雾在这旷阔的空间里飘来飘去，浸透一切。 在走廊墙壁上，艾伦无意中瞥见了一张画像—— 那是艾伦母亲卡门伯爵夫人的半身肖像。 面色白皙，五官精致，黑头发，蓝眼睛，跟艾伦似乎是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唯一的区别是，艾伦脸颊的轮廓棱角分明，更显阳刚；卡门夫人则更具女性的柔美气质。 当艾伦从走廊路过的时候，这画像一直微笑着望着他，像是一个关切孩子的母亲一样——不论他走到哪里，那目光都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 不知为什么，艾伦此时莫名觉得，或许是出于画师刻意的美化，卡门夫人的画像给了他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并不是照着一个真人的模样画出来的。 ——而更像是画师脑海中凭空构想出来的纸片人。 但现在也不是细想这问题的时候。 艾伦转眼便拐了个弯，来到城堡的大厅。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大厅中灯火通明，与昏暗的走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枝形烛台上的全部蜡烛被悄然点亮，墙壁上镶嵌的煤油灯全部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 配上大厅里的华丽家具、精致壁纸、彩色油画和深红色地毯，勾勒出色彩靓丽、如梦如幻的画面。 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出现在了大厅中。 “默林斯老师？” 对于默林斯的突然出现，艾伦感到有些讶异。 虽然说他知道，默林斯身为传奇法师，随时都可以直接跨越虚空，凭空到达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但对于默林斯竟然直接跟来了自己家里，艾伦还是有些意外。 与此同时，艾伦发现，自己的手中竟然还抓着那本“邪神笔记”，便不动声色地将其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艾伦，你走得可真急，”默林斯微微一笑，同时悠悠地坐到了城堡大厅的沙发上，“我差点儿忘了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 艾伦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竟值得默林斯专程赶来，亲手送给他。 “喏，拿着，”默林斯说着，便从法师袍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放在约克家那张宽大的茶几上，“去新位面，记得把它装好，千万别搞丢了。” 艾伦坐到了默林斯对面的椅子上，用两个指头把桌上的小布袋揪了过来。 这玩意儿不重，但是硬邦邦的。 怀着好奇心，艾伦准备解开拴着它的绳子，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等等，先别打开，”看到他的动作，默林斯立即出言阻止道，“嗯，现在先别打开。” 艾伦手中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默林斯沉吟一秒，想了想，介绍道：“这是我老师送给我的礼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完完整整地从异位面活着回来。” 看得出来，默林斯很不擅长说这种煽情的话，显得有些笨拙，甚至有点像在诅咒人一样。 不过艾伦却领了他的好意。 “谢谢。”他真诚地说道。 “不必谢我，”默林斯摆了摆手，“这是我们一脉相承的惯例。” 听到这话，艾伦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默林斯的老师是谁。 按道理来说，法师塔实施导师制度，和前世的研究生制度很相似，导师与学生一一对应，都是登记在册的。 但默林斯的老师就像是一个谜。 法师塔的所有人，都对其全无印象，就像是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似的； 档案上似乎曾记载过相关信息，但只要合上档案，所有人都会因为乱七八糟的理由忘掉其中的内容。 一切有关的痕迹似乎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悄然抹去。 甚至很多人都以为，默林斯是自学成才的。 “默林斯老师，”想到这里，艾伦礼貌问道，“我可以知道您的导师是哪一位吗？” “我的老师啊，”听到他的话，默林斯脸上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笑容，“虽然这是一个秘密，但看在你是我学生的份上，还是说给你听吧！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我的老师，他是大名鼎鼎的‘无面先知’。” “无面先知？”艾伦心头有些惊讶，“是那位曾经创建了法师塔的无面先知吗？” 虽然说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个答案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距离无面先知创建法师塔，已经过去了千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里，哪怕是强大的传奇法师，都应该已经化作尘埃了。 那“无面先知”竟然一直活了这么久？ 他难道比一般的传奇法师更加强大？ “是的，确实是他，”默林斯再一次露出了自恋的本性，“也只有像伟大的无面先知那样眼光出众的人，才能在茫茫人海中，发现我这棵好苗子。” ps：盟主加更（2/10） ps2：一更兽进化两更兽，求月票！！！ 第十一章 威廉伯爵的心思 虽然艾伦依旧对此感到难以置信，但听默林斯的口吻，并不像是在骗人。 而且，在默林斯说完这段话后，艾伦发现，自己竟然正在不由自主地遗忘掉其中的关键信息——为此，他不得不反复在脑海中重复默念“无面先知”一词，才阻止了记忆的流失。 对此，他虽然表面上默不作声，心里却极为震惊。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虽然只是个很虚的一级魔法师，但毕竟有神格在，而且也掌握了控制思想的法术——此类魔法，一般情况下根本影响不到他。 但那无面先知，竟然能够越过神格，直接试图抹去他的记忆！ 甚至对方根本不是有意为之！ 虽然这可能是因为艾伦目前掌握的权柄并不完整…… 但至少可以看得出来，那无面先知要比一般的传奇法师强大得多。 尽管艾伦内心波澜起伏，但他表面上仍然保持淡定，随手便把这布袋塞进了衣兜里。 既然是强者的遗物……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会很强大吧！ “这个东西，最好关键时候再用，”看到艾伦的反应后，默林斯笑着说道，“在你犹疑的时候，或许它能帮你找到正确的答案。” 艾伦再次向默林斯道谢。 此时他已经有七成肯定，布袋里装着的东西应该是一件神奇而强大的占卜道具；但听默林斯这口吻，似乎如果要使用它的话，可能得付出一定程度的代价。 “对了，艾伦，”临走的时候，默林斯还嘱托了他一句，“等你到了新的位面后，一定要记得多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做你自己，不要被杂念干扰。” 这种灌鸡汤的话语听上去有些别扭，和默林斯平时的说话风格并不相像。 但艾伦仍然点头答应。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默林斯似乎从他身上看出了什么东西。 但碍于时间，他只能面带从容的微笑，跟默林斯挥手告别。 “早点回来啊！”默林斯笑呵呵地说道，随后便转身跨越虚空，消失不见。 暖黄色的烛火灯光也随之熄灭，整座大厅再度归于一片黑暗。 ………… 默林斯离开后，艾伦便走出城堡，叫上了伊莎贝拉，朝着位面传送门所在的那片空地走去。 这时的夜色虽然依旧深沉，但东方的天际却已经隐隐约约地显现出了青白光泽。 启明星高高地挂在天上，格外耀眼。 “终究是要去一个陌生的新世界了。”他默默在心头感慨道。 他一路匆匆赶来，结果到了临近要走的时候，却又有些留恋这片宁静的夜色。 虽然说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不过短短数月，但在他脑子里，毕竟还装着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和黑暗之神的记忆碎片。 这个位面，还是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 然而就在这时候，艾伦再一次被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堵住了。 “弗雷德，你怎么来了？”艾伦微微皱起眉头，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弗雷德管家。 此时在弗雷德管家的手中，拎着一个用废了的魔法卷轴——显然，为了从首都赶过来追上他，弗雷德管家竟不惜动用了一个价格昂贵的传送卷轴！ 虽然说约克家族富可敌国，不缺一个传送卷轴的钱，但弗雷德管家能用它，肯定是经过了威廉伯爵本人点头同意的。 也就是说，威廉伯爵已经醒来，并且看见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纸条，知道了艾伦要走的消息。 “没想到伯爵大人竟然醒的这么早……”艾伦在心头默默感叹了一句。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威廉伯爵只派了弗雷德管家一个人过来——既没有亲自前来，也没有派遣一整支护卫队来堵他，看样子并不打算阻止他离开。 只是可惜了威廉伯爵连夜书写的那些成年礼邀请函。 看到艾伦，弗雷德管家也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气道：“少爷，您走得实在是太急了，伯爵大人甚至来不及为您送行，只能托我赶来这里，给您送上临别的礼物。” 话虽然这么说，但艾伦心里却明白，威廉伯爵之所以不亲自前来，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来不及”，而是因为他并不希望艾伦心头对他怀有愧疚感，不希望艾伦因他而改变主意。 话音落罢，弗雷德管家便从自己的衣袋里取出了一本陈旧的线圈笔记本——它纸页泛黄，看上去皱巴巴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这是什么？”艾伦接过这本软绵绵的笔记本，有些好奇地问道。 或许是由于被翻阅次数过多的缘故，这笔记本上带着汗味儿和油渍，摸上去更像是一沓卫生纸。 “这是您的祖父德莫特伯爵、您的父亲威廉伯爵，以及您的兄长维克多在位面战争的过程中记录下来的笔记，”弗雷德管家恭敬地回答道，“其实威廉伯爵大人本来给您准备了不少魔法炼金装备，但由于不同位面间规则不同，那些装备可能会到了异位面后就无法使用，而且也不便于携带。 “正因如此，他让我把这本笔记交给您——尽管位面各不相同，但有些经验却是共通的。毕竟，在很多情况下，智慧往往比力量更能发挥作用。 “希望它能帮得到您。” “弗雷德，替我跟伯爵大人说声‘谢谢’。”艾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 同时他暗暗地在心里自嘲道：别人去探索未知的新世界，都是带着各种各样的装备去的；而我呢，却带了三本书。 这就是所谓的“净是书”吧！ 弗雷德管家朝他微微一笑，便再次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传送魔法卷轴，“唰”地一下将其撕开。 眨眼之间，一道色彩绚丽的魔法光芒闪过，弗雷德管家便消失在了艾伦的面前。 “走吧！” 艾伦神色自若，叫上伊莎贝拉，便径直朝着约克家族花费重金打造的位面传送门缓步走去。 晨风在城堡周围呜咽踟蹰，树木挥舞枝叶似在为他送行。 朝阳从东方天际缓缓升起，把半天云霞染成血红。 天亮了。 ………… ps：求月票、推荐票！ 第十二章 生死之间 穿越传送门的感觉，和穿越魔法阵的感觉很相似，但却又有细微的不同。 穿越魔法阵像是坐在高速火车上，眼前闪烁着令人眩晕的五彩斑斓的光芒，像是火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 穿越位面传送门，则更像是坐地铁一样，耳边“嗡嗡”声响个不停，四周则是一片漆黑。偶有星辰的光芒晃眼而过，仿佛地铁隧道里悬挂的照明灯。 而且，现在这一座位面传送门只能单向传送，新的位面尚未有对应的返程传送门与之匹配。 这也意味着，艾伦与伊莎贝拉的到达地点是随机的，并不具备确定性。 当然，这魔法阵曾经过预言术的特殊处理，能够对命运长河的流向进行过一定程度的干扰，不至于让艾伦两人被传送到半空中、深山老林、火山口、深海海底等必死无疑的地方。 除此之外，相比一般的魔法阵，穿梭位面的时间也要更长一些。 大概就是从几秒钟的时长，变成了几分钟。 于是，艾伦和伊莎贝拉便待在这漆黑的空间通道中，被魔力的洪流朝前推着走。 然而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艾伦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几处金色的光点，很小，但很刺眼，然后骤然炸开，像焰火的光芒一样急剧扩散。 空间通道开始变得如锅炉般滚烫，炽热的气流前后飞窜，使得通道的壁障急速膨胀，壁障外的景象也随之扭曲。 然后，宛如石蜡熔化一般，空间通道破裂了。 外边的空间乱流好似海啸，朝着艾伦和伊莎贝拉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 艾伦知道，这空间乱流虽然藏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见，但其中掩藏着无数残破的空间碎片，比任何刀刃都更加锋利。 只要被它沾着一点儿，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也只有生命形式发生根本性质变的传奇法师，才能抵御空间乱流的侵蚀，在位面与位面之间的缝隙里自由行走。 但以艾伦和伊莎贝拉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抵御这席卷而来的空间乱流—— 黑色晶石正处在信仰之力枯竭的状态。 默林斯送他的礼物，连绳索都来不及解开。 至于《本源》那本破书……虽然艾伦至今没有完全看明白它，但在这种情形下，它不趁机逃了就是万幸。 “默林斯，你个骗子！你之前不是说我不会死吗？” 看到这样的一幕，艾伦心头骂着，脸上却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对于这次位面之行，他虽然走得匆匆，但先前还是做足了准备，甚至还冒着秘密暴露的风险，问了默林斯他能否活着回来。 一般情况下，空间通道破裂的概率，跟吃饭被噎死的概率差不多，鲜少有人碰得上z 没想到这一回，默林斯就算晋升了传奇，仍然是个半吊子预言系法师—— 瞧瞧，现在艾伦才刚刚出发，连目的地都还没有到，就要丧命在空间乱流里。 恐怕默林斯的预言都得反着来看的吧！ 死亡到来之前，时间总会过得格外缓慢。当空间乱流朝着他扑过来的时候，艾伦脑子里也涌现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 “光复黑暗神殿别想了。 “亿万家产也没有命去继承了。 “霍华德欠的那三顿饭，也再也没法去找他讨债了。 “总而言之，我在猝死后能多活一世，已经算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像审判光明教会大主教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一般人可做不到呢。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唉，就是可惜了伊莎贝拉……如果不是我的缘故，她应该还好好地活着吧！ “……” 在空间乱流即将扑来之际，艾伦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 在无垠的黑暗里，飘着一个庞大的光球，就像一颗金灿灿的恒星一样，外表在炽烈燃烧，散发着滚滚热浪。 在它的面前，艾伦感觉自己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埃。 他知道，这个硕大的光球，就是他此行即将前往的新位面——以他名字命名的“艾伦·约克位面”。 若是放在以往，一座位面应该就像是椰子的果肉一样，被隐藏在厚实的位面晶壁之中，仅仅只能通过插在上面的一根“吸管”——位面传送通道进入其中。 但此时此刻，这个“椰子”已经完完全全被光包裹了—— 纯粹的光，炽热的光，犹如活物般的光，疯狂扩张的光，吞噬一切的光。 艾伦忽然明白，为何自己的信仰之力会被突然切断，与信徒间的联系也突然被中止。 因为这个位面的周围，如今都是光的领域啊！ 自己目前所执掌的，不过是残缺不全的黑暗权柄罢了，又该如何与这吞噬位面、炽烈蒸腾的光芒决一胜负？ 当艾伦心神恍惚之际，伊莎贝拉的身影已经在空间乱流之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哈哈哈……” 艾伦突然开始放声大笑。 属于赵诚的自嘲，属于黑暗之神的不甘，属于身体原主人的解脱……诸般复杂的情绪，都如迸发的喷泉，俱在这一刻竞相爆发出来。 这一世，他过得战战兢兢，过得谨慎克制，戴着一张算无遗策、完美无缺的面具，伪装成一个个为人所需的身份，渐渐遗忘了原本的自己。 他一直以蝼蚁般的力量，在寥寥无几的信徒簇拥下，假扮着全知全能的神明，以不切实际的希望欺骗自己，妄想有朝一日能恢复往日的荣光。 或许黑暗也曾辉煌过。 但毕竟成王败寇。 艾伦曾经以为，自己需要战胜的，不过是腐朽的光明教会，以及一个龟缩在神国、苟且偷安于一座位面的不入流神祇。 至少黑暗之神的记忆碎片是这么告诉他的。 没想到光明女神的威能，竟然已经远远高出了他的想象。 如今，恐怕在光明女神眼中，他就是一个在舞台上假扮神祇、甚至自我陶醉其中的可怜小丑吧！ 不知光明女神是否曾经为此发笑过。 反正现在，他被自己逗笑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含笑等死的时候，变故再一次发生了。 ………… ps：盟主加更（3/10） ps2：求月票！！！ 第十三章 你好，新世界 布雷登王国首都，圣索菲亚大教堂。 此时此刻，辅理主教霍华德正独自站在教堂的钟楼上，仰望旭日初升、群星未落的天空。 和往常一样，他头戴主教冠冕，身穿素白长袍，气质神圣庄严——可他手头却拿了一个被啃了一半、卖相丑陋的三明治，嘴边还沾了不少白色的沙拉酱。 不得不说，教堂里的伙食虽然做工精致，但份量少，而且以素食为主。霍华德不仅不习惯，还常常吃不饱。 不过作为执掌“审判之槌”的神职人员，他必须得努力维持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形象——他如果流汗喝水，旁人都会大跌眼镜，更别说偷偷溜去教堂外面的餐馆吃饭了。 也只有在深夜里，他才能偷偷地流进教堂的厨房里，发挥自己优秀的厨艺，给自己做点夜宵填饱肚子。 做饭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不仅生火的时候得想方设法避开教士和厨子，就连啃三明治都得躲到钟楼上。 搞得他这个主教当得像个间谍一样。 就这样，霍华德靠着钟楼的栏杆，啃着手头的三明治，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怀念当初在法师塔那段自由时光。 然而就在这时候，霍华德心头忽然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抬起头。 在晨曦初现的天空中，一颗若隐若现的流星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了。 “不妙。”霍华德的潜意识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知不觉间，他手中的三明治从钟楼的栏杆外悄然滑落，先跌落在天使石雕上，给那天使糊了一脸沙拉酱，然后又沿着教堂门前的台阶一路滚落，生菜叶子、培根、番茄散了一地，在干净无尘的白色大理石阶梯上显得格外突兀。 ………… 与此同时，默林斯也站在法师塔仰望天空。 东方天际旭日早已升起，西方天际依旧群星闪烁。 当然，在默林斯的视野之中，这些闪烁的星辰背后，藏着一条命运的长河。芸芸众生的生老病死，都在这条河中清晰可见。 除了艾伦。 在默林斯的视野里，艾伦的命运一直是一条在众多分支中不断变化闪烁的线。然而就在这时候，默林斯忽然失去了对艾伦的感知。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眼的、灼热的、漫无边际的光。 这团光在命运长河里轰然炸开，让默林斯的视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艾伦出事儿了。” 默林斯咳了几声，嘴角渗出鲜血。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就算成了传奇法师，依旧会不止一次地被预言术反噬。 “默林斯，我早就说过，你是个半吊子预言家，”看到默林斯这狼狈模样，巨嘴鸟再次扇动着彩色的翅膀，蹦到了他的肩膀上，“连你学生的命运你都盯不紧，还是滚回去再跟你老师学习几年去吧！” “老师……”听到这个词，默林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倒还真想再跟老师好好地学习几年。只可惜，我现在连老师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找他了。” “呱！”巨嘴鸟扬起脑袋，斜着眼睛看着他，“默林斯，别想着转移话题，你这回预言又栽在谁身上了？” “光，”默林斯指了指天边的朝霞，“她又变强了。” ………… 位面缝隙里，在空间乱流即将迎面扑来之际，艾伦的视野之中出现了这样的景象—— 他看见遥远的天边，一个人背负双手，背对巨大的光球，轻轻地朝他走来。 他轻轻地踏在空间乱流上，就像戏水的少年轻轻地踩在河边浅滩的朵朵浪花上。 他轻轻挥了挥衣袖。 风停了。 浪退了。 天晴了。 一道梦幻般的彩虹出现在了艾伦的面前。 彩虹的一端落在他的足尖，另一端通向被光芒笼罩的新位面。 然后他悄悄地转身离去。 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这寂静无声的位面缝隙之中，艾伦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努力认清楚那人的身份—— 刚才，在那人刚刚出现的时候，他记得自己确确实实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可当那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艾伦却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地忘记了那人的模样。 就好像刚才的记忆被从脑袋里凭空抹去一样，再无半点痕迹。 不过此时时间紧张，来不及艾伦去细想。 他只思考了大约一秒钟，就举步踏上了这座如梦如幻的彩虹桥，朝着那座被炽烈光芒包裹的位面走去。 这虹桥虽然看上去虚无缥缈，踏上去却实实在在。 而且，只要艾伦走在这座彩虹桥上，外面的光芒虽然炽热而嚣张，但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拦了一样，根本没法伤到艾伦丝毫。 艾伦对此深感惊讶。 那个神秘人的威能竟然如此强大！竟然能够挡住光明女神的神威！ 那么这么强大的一个人……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呢？他做这些事情，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动机。 难道他认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或者他也是原本的黑暗之神留下的后手？ 或者他也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神明，希望通过援救自己，达到某些目的？ 艾伦不得而知。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顺着彩虹桥，他健步如飞，很快穿过了包裹位面的浓郁光芒。 “你好，新世界。” 他轻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然后周围的光芒渐渐消失了。 几秒钟后，他出现在一片金灿灿的麦田上空，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地。 剧烈的疼痛像浪潮一样，席卷了他的全身。 可他却笑得更灿烂了，仿佛对疼痛浑然不觉。 穿过那环绕位面晶壁的光芒之后，他便再一次感觉到了信仰之力的存在。 就像是一个久居暗室的人，忽然打开窗户，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就这样，艾伦仰躺在麦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笑容看上去傻乎乎的。 他的姿态四仰八叉，看上去很粗鲁。 但现在没人看着他，他又何必在意形象呢？ 他舔了舔嘴角，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第十四章 凯瑟琳 凯瑟琳今年十四岁。她虽然算不上十分漂亮，但却有这个年纪女孩独有的朝气何活力—— 红色卷发凌乱地披散着，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略带婴儿肥的脸，翠绿的杏眼，长而上翘的睫毛，一双小酒窝，再加上她特别爱笑，看上去总是无忧无虑。 作为埃萨帝国南部小镇橡树镇的一个农夫的独生女儿，凯瑟琳确实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从未操心过任何事情。 除了学校里的算术课之外，她几乎没有任何烦恼。 不过今天是休息日，她不需要做算术。 此时此刻，她正蹲在自家的麦地旁边，手中拿着一片吃了一半的面包，同时盯着藏在灌木丛中的一只消瘦的花斑猫。 “喵喵，”她的眼睛眯成月牙，嘴角上扬，努力模仿着猫的叫声，“开饭啦！这是我今天的午餐，专门留了一半来给你尝尝。” 那只消瘦的花斑猫瞥了她一眼，似乎仍然有些警惕。 “喵喵，别怕，”凯瑟琳干脆抱着膝盖直接坐在地上，“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毕竟……我们可是老熟人了，对吧？” 花斑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走了出来，来到了凯瑟琳的身边。 今天，这只猫根本没有半点猫该有的轻盈敏捷，反倒笨拙迟缓，像个不小心扭到腿的老奶奶一样。 “真乖。” 凯瑟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把这猫的毛揉乱成了鸡窝，又耐心地将其重新理顺。 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纱布、药水和剪刀，开始聚精会神地给猫包扎伤口。 “早就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去踩我家后院的捕鼠夹，”她轻声说道，“瞧瞧你现在，又把自己弄伤了，搞得自己抓不到老鼠，瘦了这么多。唉，你可真是一只蠢猫咪啊。” 花斑猫“喵呜”地叫着，酒精淋在伤口上让它感觉很疼痛，但它并没有反抗。 然而就在这时候，凯瑟琳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差点儿把她吓了一跳。 花斑猫也吓得抖了抖尾巴。 凯瑟琳抬起头，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庞然大物自天而降，正正地落在自家的麦田里。 在烈日的照耀下，麦田上翻滚起一阵又一阵的金色波涛。 从惊吓中缓过神后，凯瑟琳心头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让她非常渴望知道麦田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奇怪事情，竟然产生了这么大的动静。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离开。 她仍然坐在地上，耐心地给花斑猫涂了药，用纱布包扎好伤口，这才拎着裙摆，缓缓站起身。 这时她的裙子上已经沾了不少泥土，可她却浑然不觉。 “喵喵，以后一定要小心啊，可别再去碰捕鼠夹了！”她对着花斑猫反复叮嘱了好几遍。待那猫露出不耐烦的眼神，她才笑了笑，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朝着麦田走去。 ………… 此时此刻，艾伦正静静躺在金色的麦田里，在烈日的曝晒下，贪婪地吮吸着信仰的力量。 虽然几分钟前，他从高空摔落在麦田里，摔得浑身疼痛，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上不仅没有伤口，甚至连半点淤青都没有。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信仰之力的涌入，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觉正在像退潮一样，一点一点地消失。 这让他感到很是惊讶。 他一直以为，黑色晶石的作用，仅仅只是大幅度增加了他的精神力量。 难道黑色晶石也有强化身体的作用？ 或者……这具身体在与神格融合之前，本身就有特殊之处？ 怀着疑惑的心情，艾伦开始在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中寻找答案—— 他发现，身体原主人虽然也跟其他同龄人一样，常常爬高上低，顽皮捣蛋，但从未真正受过什么伤，甚至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生过病。 而且，他至今依旧清晰地记得黑暗之神在藏书阁区说过的一个词—— “神格的容器”。 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过这并不是最为紧迫的问题。艾伦并没有接着想下去。 他开始凝神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实话实说，当他的信仰之力枯竭，又遇到了空间通道断裂这种极为偶然的事件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怀了闭目等死的心情。 那时候，他觉得光明女神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想，绝对不是他可以匹敌的。 他对付光明女神的种种举动，无疑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可笑而徒劳无功。 然而，当他抵达这座新位面，重新感受到信仰之力的存在后，他悲观的心情便渐渐消失了，重新变得冷静下来。 他开始尝试分析当前现状。 首先，他想到了那个在位面缝隙中把他救出来的神秘人——虽然因为某些莫名的愿你阴，艾伦记不住他的面孔，也想不出他的名字和身份，但他却非常肯定，那个人定然非常强大。 他不仅能在位面缝隙中搭建虹桥，而且能够抵挡光明女神的神威。显然，他比一般的传奇法师要强大得多，甚至很有可能也是一位拥有神格的神秘的强大存在。 艾伦不知道那人把他救出来，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以及对方究竟有没有看透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很明显的一点是，对方跟光明女神肯定不是一伙的。 艾伦自己虽然只是个弱小的一级魔法师，但他一向很擅长借势行事。之前他能把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算计得死死的，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借了法师塔、威廉伯爵、王室、乃至于光明教会本身的势。 只要光明女神有势均力敌的敌人，只要能够留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相信自己可以在夹缝中成长起来，最终打败这个看似不可战胜的强大敌人。 这么想着，艾伦便稍稍地找回了曾经的信心。 根据他的观察，他知道，光明女神现在仅仅只是用神力包裹了位面晶壁的外围，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位面晶壁，但并没有入侵到“艾伦·约克位面”的内部——毕竟，这个位面内的所有生物，包括艾伦自己在内，都还好好地活着，没有那炽烈的光芒被烧成灰。 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光明女神彻底吞噬这个位面之前，活着回去。 若有余力，再顺便拯救一下这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世界。 “唉，可怜的伊莎贝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没能逃过那该死的空间乱流吧！” 想到这里，艾伦握紧了拳头，准备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以及少女愉快的歌声。 ………… ps：求月票、推荐票！ 第十五章 “拍卖会” 烈日炎炎，万里无云的天空亮得发白，空气潮湿闷热，弥漫着汗臭味儿。 马蹄声，铃铛声，人们的吆喝声，苍蝇的嗡嗡声，此起彼伏，令人头晕目眩。 伊莎贝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干枯的稻草上，双手被手铐铐着，旁边是一群身穿丝绸长袍的陌生人，正在对她指指点点。 “我这是在哪里？”她深感疑惑。 周围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在评价一件商品，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疼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意识到，自己受了不轻的伤。 伊莎贝拉忽然想起来，在此之前，她还在跟使者大人一起沿着空间通道，向着新位面进发，开始他们新的征程。 可不知为什么，位面之间的空间通道突然崩塌，空间乱流席卷而来，将她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吞没其中。 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陌生的地方醒来，周围的人穿着式样与布雷登王国截然不同的衣物，却说着她听得懂的语言。 “她醒了？”一个山一样的大胖子穿着红色袍子，对左右的仆人说道。 “是的，我的主人。” “既然她醒了，就把她也送上去吧！” “遵命。”仆人恭敬说道。 随后，几个仆人上前来，抓着她的手臂，把她一把从稻草堆上拽下来，拖着她往前走。 前方有几座五颜六色的帐篷。 仆人们掀开了一座帐篷的帘子，拽着她走了进去。 这时她看见，帐篷中早已塞满了人。他们环绕而坐，留出了帐篷中间的一片空地。 而在空地上，一个秃顶男人正挥着鞭子大声吆喝着，不时还发出大小声。 在他的前面，站着两个打扮滑稽的侏儒——和伊莎贝拉一样，他们此时也戴着手铐，被在场众人用看待商品的目光打量着。 “一对会耍杂技的侏儒，起价四十金币，”秃顶男人提高音量喊道，“茶余饭后用来助兴的最佳选择，各位客人可千万别错过。” 买家们都坐在竹椅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品尝的美酒，目光都落在了那对侏儒的身上。 “五十金币！”一个巫婆一样的老太太说道。 “六十金币！”一个涂着粉、说话细声细气的男人说道。 “加价一个金币！”一个长着一双三角眼的老头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听着大厅里此起彼伏的加价声，伊莎贝拉便明白，自己昏迷的时候不幸被奴隶贩子捡到，现在已经成了奴隶，即将作为商品在这座帐篷里被卖出去。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里的制度、习俗等究竟如何，但“奴隶”一词，一听就是很悲惨的。 她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 几分钟后，买家们先后加价了几次，最终那两个侏儒被以一百二十金币的价格卖了出去。 购买他们的，是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她穿着玫瑰色的极为艳丽的丝绸长裙，脸上笑得像一朵烂柿花。 待到那对侏儒被人用绳索拖走，伊莎贝拉旁边身强力壮的仆人们便再度抓起了她的手臂，把她拖到了帐篷中间，展示给在场的买家看。 像伊莎贝拉这样姣好的容貌和身材毕竟少见。 因此，当她刚一来到担任主持人的秃顶男子身边，在场的买家们发出了一阵阵嘘声，尤其是男性买家们，都用充斥着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各位，这是我们今天这场拍卖会压轴的商品，是我们慷慨的约根先生特意送来的，”秃顶主持人大声吆喝道，“来自于大荒漠的美女。起价一百金币。我想，这一定是件热门的商品。” 秃顶的主持人话音未落，便见那个三角眼老头子大声吼道： “一百零一个金币！” “老头子，你可真是小气，有本事多加一点价啊，”珠光宝气、打扮艳丽的女人嘲讽道，同时喊了一声，“一百二十金币！” 老头子喊：“一百二十一金币！” 艳丽女人呵呵一笑：“二百金币。” 伊莎贝拉神色淡漠地望着这一切，心里却突然很好奇，在这群喷着浓浓香水的买家的眼里，她自己究竟值多少钱。 “三百金币。”这时候，涂脂抹粉、说话细声细气的男人忽然开口道。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 主持人望了望四周，问道：“还有人加价吗？如果没有的话，三百金币一次，三百金币两次——” “——四百金币。”刚才买下那对侏儒的、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突然又开口说道 听到她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四百金币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城主夫人，你疯了吗？”三角眼老头子对贵妇人道，“我真想不通，就算你财大气粗，你一个女人，干嘛花这么多钱买个女奴隶？拿回去当摆设？” “这不关你事。”被称作“城主夫人”的贵妇人轻声冷笑。 在贵妇人加价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与她相争。 随后，伊莎贝拉便被仆人们带出了帐篷。 此时此刻，她也在思考跟三角眼老头子相同的问题：这贵妇人花费重金把她买下来，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 与此同时。 凯瑟琳哼着小曲，在麦田中轻快地一蹦一跳。 她最喜欢两件事情： 一件是在田野上嬉戏玩耍； 一件是听母亲讲王子和公主的睡前故事。 她的父母常常把她称作“麦田上的公主”，每天都尽己所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她快乐而自信。 凯瑟琳也乐在其中，把家当做城堡，把麦田当做自己的国土。 “那么，爸爸妈妈，我今后也会和故事里的公主们一样，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她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的父母。 “会啊，”她的父亲每次都会笑着摸她的脑袋，“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只有最英俊的王子才配得上你。” “那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等你长大。” 凯瑟琳最喜欢听这些话了。 她常常会幻想着，自己的王子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骑着高大的白马沿着田埂远道而来，面带和阳光一样灿烂的微笑？ 还是怀抱一把银弦竖琴，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窗户外面，于夜深人静之际只为她一个人演奏？ 然而就在今天，她却惊讶地发现—— 自己的王子竟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 ps：求月票、推荐票！ 请假 赵诚坐在书桌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几分钟前，他还是一只苦命的程序猿，在上司的要求下，没日没夜地加班，最终积劳成疾，猝死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灵魂竟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成了这个名叫“艾伦约克”的少年。 此时此刻，他抬起头，注意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奢靡华丽的卧室里，蔚蓝色的月光洒落在地，使气氛宁静而神秘。 米白色的墙纸，装饰有浮雕的天花板，华丽的枝形吊灯，挂着紫色幔帐的四柱床，以及脚下柔软舒适的地毯，彰显出其主人富有而尊贵的身份地位。 “看来，相比那些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捡的穿越者，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随着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属于“艾伦约克”的记忆，也一点一滴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眼前这个世界，与蒸汽时代的欧洲颇为相似精致华丽的西式建筑，蓬勃发展的蒸汽工业，彬彬有礼的绅士，优雅时尚的淑女，组成一幅宛若英剧般的画卷。 艾伦约克的父亲，威廉约克伯爵，是布雷登王国东南肯特郡的领主，也是全王国最有钱的贵族之一。 “难怪住得起这种富丽堂皇的城堡。”赵诚暗暗吐槽道。 至于艾伦的母亲，则在一年前因病逝世了。 在这个贵族家庭中，艾伦排行第二，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很不幸，在父母的眼里，艾伦一直是三兄弟中最不令人省心的那一个。 身为贵族次子，艾伦并没有爵位继承权。为了让艾伦将来能够自力更生，威廉伯爵花费重金，把他送进全国最好的大学坎布里奇大学，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地毕业，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度过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但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艾伦却对此不以为然。 他倔强地告诉父亲，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魔法师。 嗯威廉伯爵必须得承认，在布雷登王国境内，如果艾伦真的能当上魔法师，那么他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 自从魔动蒸汽机被发明出来之后，魔法师的地位在布雷登王国内大幅提高，随后，女王陛下在演讲中提到“魔法是第一生产力”，更让魔法师成了人人憧憬的职业。 可以说，布雷登王国近年来工业的飞速发展，以及在万千位面不断扩张的殖民地，都是建立在魔法的基础上的。 可问题在于，魔法师的前途虽然称得上光辉耀眼，但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啊 这个神乎其神的职业，对于天赋的要求，可比艾伦想象中要严苛得多。 几个月前，威廉伯爵确确实实尊重了他的意愿，替他请来了一位魔法师，测试他的魔法天赋。 父亲当时答应他“如果你真的适合学魔法，那么我会全力支持你追逐梦想。” 很可惜，测试的结果令艾伦无比失望他的精神力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至于魔法天赋，连合格线都没法达到。 好心的魔法师当时安慰他说“孩子，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万中无一，像你这样，已经可以知足了。” “哦，”艾伦当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威廉伯爵以为，遭受这样的打击之后，艾伦或许会变得成熟一些，不再对魔法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他显然猜错了。 艾伦依旧是老样子，整天捧着魔法书不务正业，从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因为他多次考试不及格，坎布里奇大学的教授甚至还建议他退学，另谋出路。 威廉伯爵对此焦虑不已，但艾伦依旧我行我素。 “想逼我放弃魔法没门” “我可是未来的传奇法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魔法的” 实话实说，赵诚真不知道身体原主人哪里来的信心。穿越到这样一个中二病少年身上，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但他别无选择。 对于“艾伦约克”这个名字，他只能坦然接受。 然而，就在这时，赵诚不，应该是艾伦，忽然注意到，在他面前的书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本敞开的硬壳笔记本，它的纸张微微泛黄，显然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怀着好奇心，艾伦低下头，想看看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在湛蓝色月光的照耀下，黑色的字迹与浅色的纸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艾伦的眼睛微微感到有些刺痛。 只见上面写着 “我们在黑暗中的父，万千死灵的主宰，愿众人都尊崇您的威名，愿逝者在您的眷顾下得以安息； “愿您的旨意不论在冥界还是人间，都得以畅通无阻。” 望着笔记本上的字迹，艾伦沉默了很久。 他感觉到，当自己在心里默念这段文字，他的心跳微微加速，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他的体内苏醒，与他的灵魂发生某种难以描述的感应。 他忽然想起，这本笔记本是身体原主人从家族城堡的阁楼里偷出来的，封面上写着“邪神笔记”、“高度危险”、“请勿触碰”几个词。 “邪神笔记”所记录的，自然是召唤“邪神”的咒语，或是向“邪神”祈祷的祷词。 显然，身体原主人是想要通过向邪神祈祷的方式，得到邪神的恩赐，改变自己的体质，从而拥有魔法天赋。 可问题在于，如果“邪神”的恩赐真的这么好拿的话，那么他也不配当“邪神”了。 这件事情的结果显而易见身体原主人的灵魂不知去向，邪神也没有召唤成功，反而召唤来了一个刚刚猝死的穿越者。 对于身体原主人的行为，艾伦只想默默评价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缓缓合上笔记本，将其推到桌子一角，随后闭上眼睛，打算在黎明降临之前，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然而，就在他双眼刚刚合上之际，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弦紧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清晰地看到，在他的意识深处，漂浮着一枚漆黑的晶石，仿佛深邃暗淡的黑洞一般，伴着他呼吸的频率，悄然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而在黑色晶石的周围，还有无数枚细小的符文围绕着它，漂浮，旋转，为它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艾伦并不知道这枚晶石究竟是什么。 但他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它里面暗藏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以及一声若有若无的、深沉的叹息。 s求收藏，求推荐票，求书单，求投资 第十六章 计划（二合一） 在这场拍卖会结束之后，伊莎贝拉便被拴上了锁链，塞进了那个“城主夫人”的奴隶堆里，被像一群牲口一样地驱赶着，离开这一片五颜六色的帐篷。 珠光宝气的“城主夫人”坐在马车上，走在前边；奴隶们则跟在后面，踏着灼烫的土地，艰难行走着。 大地起伏不平，却一片荒芜。举目望去，不生草木。 仅有几处低矮的山皮上，生出了矮树丛和多刺的灌木丛；其他地方，则尽是残次不齐的裸露岩石和破碎的沙砾。 走在这里，伊莎贝拉感觉自己像是走在煎锅上，似乎双脚也在冒烟。 从旁边人的对话之中，她终于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叫做“埃萨帝国”的地方，此时正身处西北边陲，靠近一个叫做“荒岩城”的地方。 这位“城主夫人”的丈夫，便是“荒岩城”的行政长官。 这座“荒岩城”虽然面积不大，却是埃萨帝国重要的军事要塞，以及与边境之外的异族们通商的重要口岸。 埃萨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兵力强盛，但文明的进程却远远不如布雷登王国，仍然存在着把战俘卖为奴隶的传统，就此失去人生自由，在主人的压榨下，一辈子从事枯燥而乏味的体力活。 除此之外，在需要举行庆典的场合上，奴隶们更是要被送上去进行生死决斗，或者和野兽搏斗，以死亡和鲜血取悦他们的主人。 而伊莎贝拉自己，估计也是运气不好，不幸被奴隶贩子捡到了。 听到这些信息后，伊莎贝拉微微皱起了眉头。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连身上的锁链都难解开，更别说去跟人打斗了。万一就在这时候，把她送去角斗场上，也不知道她能否活着回来。 “也不知道使者大人现在怎么样。”她默默心想。 不过她转念一想，使者大人毕竟是承载着神明的意志来到信徒们身边的。他拥有伟大的黑暗之神赐予的力量和智慧，立志要让黑暗神殿重现往日的荣光。 在伊莎贝拉的眼里，使者大人是无所不能的。他在首都设局杀死亚克奈尔加，便是其深不可测的能力的证明。 区区空间乱流，又如何能困得住使者大人 说不定，空间缝隙中发生的意外，便是使者大人对她的考验，希望她能够独立脱离困境，完成任务，查清真相，从而证明她信仰的虔诚。 这么想着，伊莎贝拉便又找回了信心。 在一群士兵的带领下，他们走过了炎热的荒原，穿过了高大巍峨的城墙，从衣着五彩缤纷的人群中穿行而过，最终来到了一处被高台包围的建筑旁边。 “这里是荒岩城的竞技场，”伊莎贝拉听到有人在旁边小声地说道，“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十不存一。” “但是如果能活着出来，就能重获自由，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你能够保证在每一次对决之中，你都是胜利者吗” “”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士兵突然听到了他们的小声议论。 士兵挥动长长的皮鞭，狠狠抽在那几个人的脊背上，发出响亮的“啪啪”声，同时吼道 “都给我闭嘴” 随着那几个人的衣服变成了染血的破布条，他们顿时鸦雀无声。 伊莎贝拉微微眯起眼睛。 不过，她毕竟在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待了两年，早已熟悉了那里的种种酷刑。虽然她同情这些人的遭遇，但心情仍然平静而毫无波澜。 在士兵们的驱赶下，奴隶们被驱赶进了一座狭小的拱门里，然后沿着狭小的阶梯一路向下。 伊莎贝拉知道，这是竞技场旁边的地下牢房。 墙壁上的火炬在微风中摇曳着，使得整个地下通道忽明忽暗，幢幢鬼影在墙壁上闪烁。 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恶臭气味，让伊莎贝拉不禁眉头微蹙。 如果说，光明教会北境审判所的地牢环境，像是被关在一条冬天被冻裂的水管里，那么这个地方，就像是牲口肮脏闷热的肠道。 几分钟后，士兵们解开了伊莎贝拉身上的锁链，把她关进了一间狭窄的牢房。 在这间牢房中，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三个人。 那三个人都是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大汉如果伊莎贝拉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不是战俘，就是犯人。 尽管伊莎贝拉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算是女性中的高个子，但站在这三个人的面前，她却感觉自己像是面对着三座高山一样。 当伊莎贝拉被关进来后，那三个人便一直在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着她，像饿狼一样地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这让伊莎贝拉感到非常厌恶。 当那些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她感觉就像是无数的蚊虫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真想不到，那些大人物们居然想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妞送上竞技场。” 不知过去了多久，三个壮汉中的一个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说话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能他们觉得，把她送上竞技场，喂给野兽很刺激吧” “唉，真是可惜了。” 他的两个同伴们对此深表赞同。 “太可惜了。” “这么漂亮的小妞，喂给野兽实在是浪费。不如在那之前，我们先” “真是个好主意” “反正他们不会发现，对吧” “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不就行了” “” 伊莎贝拉对于他们的眼神非常熟悉，也知道他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上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是在光明教会的北境审判所。 那时候，一个叫做吉姆的狱卒也对她动手动脚，却被她一脚踹晕，顺便交换了两人的容貌，让那混蛋替她受了两年的酷刑。 现在，伊莎贝拉虽然身上受了伤，但神眷力量毕竟还在。如果这三个混蛋真要对她下手，那么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果然，就在其中一个壮汉嘿嘿笑着朝她走来，试图把她逼到墙角，同时朝她伸手的时候，伊莎贝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神眷力量聚集到自己的足尖，然后朝那人的裤裆猛地踹去。 “哎呦” 那壮汉痛哼一声，捂着裤裆跳了起来，显然想不到，像伊莎贝拉这样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年轻姑娘，竟然力气这么大，反应这么灵敏。 趁着这人连连痛哼、一时无法还手之际，伊莎贝拉又把神眷力量集中到自己的右手上，对着另外一个朝她伸手的壮汉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把他揍得鼻血直流，不得不捂脸后退。 在接连收拾了两个人后，伊莎贝拉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扯着疼痛，像是潮水一样，伴着乏力的感觉，一阵一阵地席卷而来。 但她却紧咬牙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朝着第三个人冷冷一笑，让那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你也想像他们两个一样吗”伊莎贝拉用嘲讽的口吻问道。 与此同时，她则大步走到那人跟前，一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将其抵在墙角。 “不不”那人微微摇头，有些呼吸困难地说道。 伊莎贝拉沉默了片刻。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她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听这几个人的话，她大概能猜到，在不久之后，荒岩城中会举行一场奴隶的角斗。而他们将会与彼此、或者与野兽，展开生死搏斗。 如果她要逃走的话，最为稳妥的方式，自然是在竞技上取胜，然后便能获得自由民的身份，再以这个新的身份行事，去寻找使者大人。 但她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个办法虽然听上去似乎很靠谱，但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如果她没听错的话，竞技将在一个月后举行。 在这一个月内，她都必须跟这三个混蛋待在一起，根本没法帮得到使者大人。 “或许我需要在这个牢狱中制造一场混乱”她暗暗心想道。 如果说，使者大人所擅长的事情，是借助熟悉规则的优势，把规则利用到极致，借助律法与道德的力量，使得敌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以说，他是秩序内的游戏高手。 那么，伊莎贝拉最擅长的，便是在混乱中见机行事。 混乱就是她的乐园。 只要身处混乱之中，她便可以如鱼得水般地利用自己的目的，达到自己的种种目的。 在布雷登王国的时候，因为使者大人制定好了一切计划，伊莎贝拉就只需要听命行事，把自己化身为使者大人手中的一件强大的武器。 但现在，使者大人不在身边，她必须由自己来制定计划。 而且在这个全新的位面，她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她可以尽情发挥。 于是，她微微一笑，对着被按在墙上的壮汉说道“你们想逃出去吗” 那壮汉深感惊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两个倒在地上哎呦痛哼的同伴，以嘶哑的嗓音说道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哎呦，谁不想逃出去啊” “你叫什么” “我叫冈特。” “他们两个呢” “光头的那个叫做强尼，有纹身的那个叫做马里奥。” “你们是怎么被关进这里的” 冈特回答“强尼和马里奥他们两个侵害了一个年轻女孩，被荒岩城的治安官抓到了，本来打算执行死刑，但因为一个月后就是太阳神祭祀庆典，就把他们送进来当角斗士了。” 听到这话，伊莎贝拉对那两人更加鄙夷，只后悔没把他们打得更惨一点。 “那你呢” 冈特没有回答，却听见光头大汉强尼喊道“冈特，你敢说你不是一伙” 听到这话，伊莎贝拉不禁摇了摇头，同时嗖地缩回手，只觉得这几个家伙肮脏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如果不是在之后的计划上，有地方需要利用到他们，伊莎贝拉真想现在就把他们一个个全部踹死。 看看这几个肮脏的家伙，伊莎贝拉本想感叹一句“呵，男人”，却突然间想到了一向彬彬有礼、颇具风度的使者大人，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只觉得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差距真大。 在她的印象中，使者大人的目光永远都是平静而淡漠的，从来不会因旁人的尊贵或是卑微，美丽或是丑陋，而产生丝毫波动。在看向她的时候，更不会掺杂丝毫欲望的痕迹。 “毕竟他是伟大的神明派来的使者”她想，“或许在使者大人的眼里，众生都没有任何差别吧”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伊莎贝拉又问了这几个人，关于这座牢狱的情况。 这几个人被她吓怕了，自然都如是回答。 他们说，这座牢狱中关了近百名奴隶或是犯人，都是下个月要去竞技场上生死搏斗的。 而这座牢狱的钥匙，由典狱长保管。 典狱长随时随地把钥匙拴在裤腰带上，吃饭睡觉都带在自己身上，根本不给任何人碰到它的机会。 他在每天晚上的时候，会来每间监狱巡逻，来查看情况是否一切正常。 “如果我们要逃出去，必须得拿到钥匙才行。”三个壮汉齐声说道。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同时陷入了沉思。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狱卒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这间牢房的外面，把几个面包扔了进来。 “冈特，这是你母亲送来的，”狱卒用冷漠无情的口吻说道，“她叫我给你带句话，让你照顾好自己。” 冈特抓起面包，将其塞进自己怀里。同时他口中嚷嚷道“我早就说过，让她不要送东西来了，她不听” 伊莎贝拉问“这地方还可以让外面的人送东西进来” “当然可以，”马里奥呵呵一笑，回答道，“只要你愿意花钱贿赂典狱长。” “所以我们这位典狱长，现在简直富得流油，”冈特忍不住跟着说道，“他总能想到各种法子捞钱。” “恐怕一般的富翁都没有他有钱。”强尼附和了一句。 听到这话，伊莎贝拉忽然感觉到一个灵感从脑海中闪过。 她终于知道该如何制造一场混乱了。 s最后一天双倍，求月票 s感谢星雨漫步的1888打赏、敛宝宝的1000打赏、染讯的200打赏、不知则已的100打赏 第十七章 意外出现的信仰之力 埃萨帝国南部，橡树镇。 凯瑟琳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麦田中间的年轻男子。 金色的阳光，黄色的麦浪，赭红色的土壤，以及凯瑟琳火红的长发和裙摆，勾勒出了一副暖色调的画面。 但那个年轻男子却似乎与之格格不入。 他肤色苍白，目光冷冽，再加上出尘脱俗的英俊容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橡树镇的男孩们普遍都是在泥土中摸爬打滚长大的，身上沾着脏兮兮的泥巴，散发着汗臭味儿。或许是因为女孩往往比男孩更早成熟的缘故，凯瑟琳总是觉得他们太过于幼稚。 但眼前这人却给了她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官。 像是故事书里的角色来到了现实之中。 不过凯瑟琳很快就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作为田野中长大的女孩，她虽然喜欢做白日梦，但却很少会害羞。 于是，她抬起右手，朝那个自天而降的年轻男子愉快地打招呼道：“嗨！我叫凯瑟琳。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从天上掉下来的先生？” ………… 艾伦同样定定站在原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红发女孩。 这女孩年纪不大，个子不高，最多也就一米五左右。 火红的长发，火红的长裙，配上那热情如火的笑靥，就像是天顶的骄阳一样，整个人都在散发温度与光芒。 他显然没料到，在自己的计划尚未开始执行之际，就撞上了这个位面的土著。 那么……我该怎么回应呢？ 既然我现在很缺信仰之力，要不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开始传教？ 就说自己是被神明从天上派遣下来拯救众生的？ 他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这话听上去太过于羞耻。 在他摸清楚这个位面的具体情况之前，他暂时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毕竟，光明女神的力量已经包围了这个位面。 虽然那位神秘的强者通过彩虹桥把他送了进来，但艾伦并不知道，光明女神是否有其他的手段，能够在这个位面内寻找他的行踪。 不过，他也不能一味示弱。 他必须得在这个位面的土著们面前树立起强大而有威势的形象，才能有效地建立起班底，为今后信仰的传播奠定基础。 于是他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对那女孩说道：“你好，凯瑟琳。我叫艾伦，一个从远方来的魔法师。” 凯瑟琳生在这偏僻的小镇，从来没有听说过“魔法师”这个词，更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在她看来，既然“魔法师”能在天上飞，那么一定非常非常厉害。 ………… 这一天，橡树镇的居民们迎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新邻居。 他容貌俊朗，气宇轩昂，虽然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却与他们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在他的身上，似乎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就算是一向威风凛凛的镇长在他的面前，都有些自愧不如。 “艾伦先生，您需要找间旅店吗？”凯瑟琳问道。 艾伦轻轻摇头。 他在小镇近郊找了片空地，轻轻挥手。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镇上铁匠的锤子和钉子消失不见了。 木匠的锯子也不见了。 他们东张西望，表情慌乱，同时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太阳神的名讳，只当这是太阳神对自己的惩罚，希望能够得到神明的宽恕。 在艾伦的控制下，那锯子飞到了附近的树丛中。 伴着“吱呀吱呀”的声音，锯子悬在空中，砍下了几棵粗壮的树木，将其锯成了整齐的木板。 随后，艾伦右手轻轻向上一提，锯子和木材便一块儿飞来了他的身边，像堆积木一样，整整齐齐地堆在他的面前。 “真是神奇！”凯瑟琳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在橡树镇这种偏僻地方，平时连个魔法师都见不到，更别说这种神迹般的场景了。 艾伦没有答话。 他继续轻声念诵“法师之手”的咒语，木板便一块一块地接连悬浮起来，飘在空中，渐渐变成了一座小木屋的雏形。 随后，钉子和锤子也跟着飞了过去，开始在木板上敲敲打打，将其一块一块地拼接起来。 凯瑟琳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 她甚至想，艾伦会不会是传说中来自天国的王子，带着一群隐形的仆人，微服来到凡间体验人生百态。 待到木屋终于完全成型之后，艾伦招了招手，锯子和锤子便飞回了他的手中。 他的手指从锯子和锤子的表面轻轻抚过，伴随着魔法光芒的闪烁，锯子和锤子上的斑驳锈迹便渐渐消失了，变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凯瑟琳，麻烦你帮我个忙，”艾伦低下头，朝着旁边的凯瑟琳笑着说道，“替我把这两件东西还给木匠和铁匠，顺便跟他们道一声‘谢谢’。希望他们能够原谅我擅自动用了他们的东西。” 凯瑟琳仍然久久沉浸在刚才那神迹般的画面之中，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朝着艾伦慌慌张张地“嗯”了一声，这才接过艾伦手中的锤子和锯子，朝着小镇小步跑去。 待到凯瑟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马路的尽头，艾伦便收敛了笑容，并没有急着走进自己亲手搭建的小木屋里，反而绕到了屋子的背后。 此时艳阳高照，万物生辉。 唯有艾伦的脸庞，却完完全全被阴霾所笼罩。 他拾起一根绿叶尚未凋零的树枝，将其插在泥土之中。 阳光落在这根枝杈上，将它的影子投在地面，好像是一个翩翩起舞的人影。 “伊莎贝拉。”他盘膝坐在树枝旁边，闭上眼睛，轻轻念着黑暗圣女的名字。 伊莎贝拉因他死在了面积间隙之中，可他却连替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只能任由空间乱流抹去她存在的痕迹。 但几分钟后，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愉快的笑意。 “原来你还活着呀！”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把树枝从土中拔了出来，扔朝一边。 在他的意识世界里，属于伊莎贝拉的那个点之前一直是黯淡无光的，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它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明亮的星辰。 不过两人现在隔得很远，一个在帝国南方，一个在帝国西北。 在刚才的施法过程中，艾伦察觉到，这个位面和布雷登王国的魔法规则存在一定的差异。不论是魔法咒语还是魔法阵，都需要稍稍修改一些，才能顺利运行。 但这自然难不倒艾伦。 他想，待他改进好传送魔法之后，要不去伊莎贝拉那边看看她的状况。 现在光明女神在这个位面外面虎视眈眈。黑暗神殿的信徒们还是待在他的身边会比较安全一些。 ………… 与此同时，橡树镇上。 铁匠接过崭新的锤子，木匠接过崭新的锯子，都瞪大了眼睛，感到无比惊讶。 “这真是我的东西？”他们不约而同地问。 凯瑟琳认真地点了点头。 “也算是艾伦先生给你们的报酬。”她说。 和凯瑟琳一样，镇上的居民们都不知道魔法的存在。 在他们看来，一切超自然的东西，不是神明的恩赐，就是神明的惩罚。 那位拥有超凡力量的艾伦先生，也定然是太阳神派遣来人间的使者。 “赞美太阳！”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 橡树镇的镇长罗亚尔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但他所想到的，却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与这些文盲、半文盲居多的镇民们不同，镇长罗亚尔以前读过不少书籍，近期也曾听到一些传闻，算是镇子上为数不多见过世面的人。 他知道，伟大的太阳神曾经留下过一句著名的预言—— 在世界即将毁灭的时候，将有神之使者自天而降，以他的智慧和威能，拯救众生于火海之中。 罗亚尔镇长是个虔诚的太阳神的信徒。他既对所谓的末日充满了恐惧，同时对这位救世主的到来深信不疑。 而这一天，当罗亚尔镇长站在自家的窗户旁边，望见凯瑟琳领着那位陌生的年轻人来到橡树镇上的时候，罗亚尔镇长从那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势。 尽管他没有披金戴银，但在罗亚尔镇长的眼里，他似乎比自己见过的任何前来巡游的王公贵族都要更加尊贵。他的目光一直平静淡漠、深不见底，仿佛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任何事情都不能掀起丝毫波澜。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罗亚尔镇长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在那人面前匍匐膜拜的冲动——哪怕是当初站在太阳神的神像之下，他都没有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感觉。 在此之后，罗亚尔镇长更是全程目睹了艾伦为自己搭建房屋的整个过程。 他的感想和凯瑟琳一样—— 只有“神迹”一词，才能解释这惊人的一幕。 “那位叫艾伦的年轻先生，会是太阳神派遣下来拯救世界的使者吗？”罗亚尔镇长如是心想。 但他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一猜测，毕竟这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严肃的问题。 万一遇到了一个冒牌货，那罗亚尔自己岂不是也成了亵渎神灵的罪人了？ ………… 与此同时。 艾伦静静待在自己的木屋里，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在他的意识世界中，属于信徒的光点正在给他源源不断地传送着信仰的力量，使他刚刚被消耗不少的魔力和精神力渐渐地恢复过来。 他自己现在身处埃萨帝国的南边。 伊莎贝拉在西北边。 至于其他信徒们，则在北边靠近埃萨帝国都城的位置。 但除了伊莎贝拉外，其他人的信仰光点在艾伦的感知里都有些模糊，似乎受到了一些障碍物的干扰一样，使得艾伦无法准确判断他们的位置和状态，更无法像以前一样，与黑暗神殿的大祭司德尔菲直接建立灵魂上的联系，或者是通过“神谕之镜”给他们传递信息。 “难道是光明女神的力量干扰了我的感知？”他暗暗思考，“或者是这个位面上的那个名叫‘太阳神’的本土神明在搞鬼？” 问题的答案，他并不知道。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所谓的“太阳神”，是否真正存在。 毕竟，他现在所处的，只是一个力量上限为三级的位面，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有真正神明的存在，最多只可能是人们编的，就像当年在地球上的时候一样。 然而就在这时候，艾伦感觉到自己意识世界中的黑色晶石突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颤动。 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新的信仰之力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然后融入到了神格之中。 黑色晶石，也就是神格，像是一个旱灾中饥渴难耐的人一样，疯狂吞噬着这股力量，然后将其转化为精神力。 这股新的信仰之力，艾伦感觉非常陌生。 他并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怀着好奇的心情，他伸出意识的触角，试着去感知这股信仰之力的源头。 然后他从中听到了虔诚的祈祷声： “赞美太阳！” 艾伦顿时愣住了，感到非常意外。 那些人分明在赞美太阳神，为什么他们的信仰之力能够被送到我这里呢？ …………… 与此同时，埃萨帝国西北，荒岩城，角斗场旁边的牢房。 最近几个小时里，伊莎贝拉静静地靠墙休息，让神眷力量一点一点的恢复。 她现在体内的神眷力量虽然还有一些，但并不多了，再加上她内伤不轻——既不足以让她易容，也不足以让她用“万能钥匙”魔咒，打开牢房直接出去。 这让她的心情有些焦躁。 不过，不知为何，当她来到这个以使者大人名字命名的新位面之后，她的神眷力量的恢复速度就比之前几天稍稍快了一些。 “难道是吾主的力量又恢复了一些？” 她估算着，大概到晚上的时候，她的神眷力量可以恢复到让她能够勉强易容的程度。 等到那时候，待典狱长来查看牢房，便是逃跑的时机。 想到这里，她面带微笑转过身，对三个壮汉说道： “你们有兴趣跟我干一票吗？去抢了典狱长的赃款，我们四个平分？” ………… PS：感谢不知.则已的100打赏！ PS2：求月票、推荐票！ 第十八章 混乱 听到伊莎贝拉的话语，三个壮汉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了贪婪的神色，但目光中仍有些警惕和对她的不信任。 如果不是伊莎贝拉刚才把他们几个揍得很惨，恐怕他们还会以为伊莎贝拉是在痴心妄想、狂言乱语。 伊莎贝拉知道他们不信任自己。 于是她笑了笑，把自己拟定的计划小声地跟他们说了一遍包括如何逃出去，如何分工，如何潜入典狱长的房间，等等。 这计划听上去似乎确实可行。 三个壮汉们脸上的疑虑一点一点地渐渐消失。 尤其是当伊莎贝拉提到，“我会一点小法术”的时候，他们更是睁大眼睛望着她，感到格外不可思议。 其中，马里奥有些好奇地问：“既然你说，你会一点点开锁的法术，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从典狱长那里抢钥匙呢？” 伊莎贝拉就猜到他会这么提问。 不过她自然不会说，自己身上神眷力量剩余不多。 只听见她轻笑一声，解释道：“我们要逃出去，还要抢走典狱长的赃款，总共要开几道门？” 马里奥回答：“三道？牢房一道，大门一道，另外加上典狱长的房间一道？” “聪明，”伊莎贝拉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接着说道，“马里奥，假设你是典狱长，当你发现你看管的奴隶会开锁的法术，你会怎么做？” “我……我会派士兵守着每一扇门，防止他们逃出去。” “那假如说，如果你发现看管的奴隶必须得抢钥匙，才能逃出去，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我……我会看管好钥匙，防止被抢走。” “所以你理解我的意思了吧？”伊莎贝拉笑着问道。 马里奥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张口之时，却发现自己很难把话表达清楚。 反倒是旁边的冈特插话道：“这位妞……不，女士，你是想说，用这样的办法，我们可以伪装出我们必须得拿到钥匙才可以逃出去的假象，从而放松他们的警惕。 “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把防守的注意力集中在钥匙上，而不是门本身上。而我们便能趁此机会，用‘小法术’打开后面的监狱大门和典狱长房间门？” “不错！你比马里奥更聪明！”伊莎贝拉夸奖道，丝毫不给马里奥留面子。 待到这三个混蛋终于答应听她的命令行事，伊莎贝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靠在墙角，开始静静休息，恢复体力。 伊莎贝拉在心头一遍一遍默念着黑暗之神的名讳，祈求着他的庇护，希望接下来的计划一切顺利。 牢房与外界隔绝，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便是墙壁上的火炬。 这里几乎没有时间的概念。 也只有当狱卒送来粗糙的餐食的时候，这里的奴隶们才能模糊地感知到，又是一天过去了。 待到走廊的尽头由远而近地响起了“叮铃叮铃”的钥匙碰撞的声音，伊莎贝拉便知道，这是典狱长来检查牢房了。 随即，她踢了旁边的马里奥一下，马里奥立即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边“哎哟”叫唤，一边来回打滚，装出了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典狱长是一个头发稀疏、穿着布袍的中年男人，在火光的照耀下，给人一种颇为油腻的感觉。 在他背后，还跟着两个手持武器的士兵显然，这典狱长做事还是颇为谨慎的，就算奴隶们被关在笼子里面，也担心他们闹事，危及到自己的安全。 很快，典狱长便按照伊莎贝拉所预想的那样，发现了躺在地上假装腹痛的马里奥。 “这人怎么回事儿？”典狱长问。 一个士兵匆匆回答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得了瘟疫吧！今天早上他还好好的呢。” “我猜怕是装的，”典狱长冷冷道，“给我把门打开。如果他真的病了，没法参加接下来的竞技，就给我把他扔去荒山上喂狼。” 一个士兵从典狱长手中接过钥匙，准备开锁。 另一个士兵手持武器紧紧跟在典狱长旁边，神色警觉地充当起保镖的角色。 毕竟，这间牢房里的三个男人都长得虎背熊腰、身强体壮，就算关在牢房里，都能给人不小的压迫感。 士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突然暴起，对典狱长发难。 唯有站在一旁的伊莎贝拉，与他们比起来，简直称得上纤细柔弱、楚楚可怜。 典狱长和两个士兵不仅对她毫不提防，甚至还对她抱有同情之心 这么漂亮这么娇嫩一个女孩子，转眼就要被送去竞技场上喂给野兽了。 这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她不是奴隶的话，嫁给我当老婆多好啊！ 然而就在牢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伊莎贝拉忽然闪现在了那个开锁的士兵背后，趁他毫无防备，用胳膊砸在他脸上，砸得他眼冒金星。 随即，她一把抢过牢房钥匙，对着牢房里面大吼：“你们三个，怎么还不快跑？” 听到她的话，冈特和强尼撒腿就跑。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马里奥，也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像只兔子一样，灵活地往牢房外面钻。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典狱长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吼道：“来人啊！给我拦住他们！尤其是那个漂亮的妞！她手头拿着牢房的钥匙！” 驻守在牢房各个位置的士兵都听到了典狱长的呼喊。 他们的神经立即从松弛状态变得紧张起来，抓起了身边的武器，警觉地把守着这迷宫般的监狱里的每一条过道。 尤其是监狱的大门，更是有不少士兵从各处涌来，手持武器，堵在门口。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伊莎贝拉的计划。 她刚一逃出狭小的牢房，就立即用手中的钥匙，把旁边牢房的门一间接一间地打开，把关在里面的奴隶一个接一个地释放出来。 转眼之间，走廊成了河道，人群成了潮水，奴隶与士兵混杂在一起，熙熙攘攘，一片混乱。 “快！那个混账女人在那里！快抓住她！” 这时候，典狱长终于发现了伊莎贝拉的存在。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在人群中推推攘攘，从走廊另一头狂奔而来。 伊莎贝拉轻笑一声，拍了拍身边一个路过的士兵的肩膀。 当那士兵惊骇地转过身时，两人的容貌便悄然发生了互换伊莎贝拉变成了士兵的模样，士兵则变成了伊莎贝拉的模样。 顿时，那个慌乱无措的士兵成了旋涡的中心，把人潮全部吸引到了他的身边。 与此同时，无人问津之处，伊莎贝拉则朝着手忙脚乱的典狱长莞尔一笑，转眼便消失在了混乱之中。 ………… ps：稍后还有一章。感谢叶子波涛的100打赏！ 第十九章 为了自由 至于马里奥、冈特和强尼，这三个壮汉刚一溜出牢房，便各自混入人群之中，分头逃窜。 不过他们仍然记得伊莎贝拉说过的计划。 那就是让他们想办法去典狱长的房间汇合，趁机抢走典狱长的赃款，再携款逃跑。 虽然说在他们看来，只要在这牢狱中多逗留一分钟，就会多一份危险。 毕竟，在监狱发生暴乱之后，典狱长便通知了自己的上级，向其请求援兵。 但最终，对金钱的贪念还是战胜了他们心中的胆怯和谨慎。 这些年来，典狱长一直牢牢地坐在这个职位上，也不知收取了多少赃款如果能将其占为己有，虽不说一夜暴富，但至少在自己逃出去之后，能够顺利地改头换面，好好享受生活。 就这样，马里奥在人群中推推挤挤，一边躲避着士兵，一边赶往典狱长的房间。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有人从后头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马里奥，”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跟你商量个事情。” 马里奥应声转过头，发现是冈特。 “什么事情？”他问。 冈特用手挡着嘴，小声道：“要不，我们在赶到目的地之前，先把强尼和那个漂亮小妞悄悄干掉，这样一来，分钱的人便少了两个。” “这……” 马里奥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一回能够多抢到一点钱，说不定有机会为自己赎身，成为一个埃萨帝国的自由民，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 可是…… “可是……那个漂亮小妞的战斗力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说不定还会不止一个所谓的‘小法术’。我担心我们打不过她。” “怕什么？”冈特在身边笑呵呵地说道，“她之前能够打赢我们，是因为我们看她是女的，对她毫无提防之心，才让她占了便宜。现在，我们不仅有了充足的准备，还是二打一，你还担心打不过她？” 马里奥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被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女人打得哎呦求饶，简直是他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情。他早想着把这场子找回来了。 转眼之间，又是一波奴隶像潮水一样从身边涌过。马里奥一回头，就再也找不到冈特的身影了。 不过，马里奥这家伙智商不太够用，再加上忙着逃命，显然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冈特分明比他早几秒钟溜出牢房，而且跑得比他快，按照常理应该远远在他的前面才对。 可是，为何刚才冈特会从后面出现在他的身边呢？ ………… 几分钟后，马里奥便按照计划，来到了典狱长的房间。 此时，这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冈特和强尼都在那里面他们两个正猫着腰，努力地把一个装着金币的麻袋从床底下拖出来。 待马里奥进来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 马里奥看看冈特，觉得对方是在给自己使眼色，便颇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朝着强尼走去，狠狠地一拳揍在他的太阳穴上，同时用另一只手去掐住他的喉咙。 然而就在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冈特从地上抓起一个罐子，朝着马里奥砸去。 强尼拎起一块破旧的铁板，朝着冈特的后颈劈去。 紧接着，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盟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马里奥盯着冈特，心想：“混账，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对付强尼和漂亮妞吗？” 冈特盯着强尼，心想：“混账，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对付马里奥和漂亮妞吗？” 强尼盯着马里奥，心想：“混账，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对付冈特和漂亮妞吗？”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如果他们三个都有脑子，而且都愿意冷静下来沟通交流的话，很快便可以从中发现问题比如为何伊莎贝拉此时没有按照约定来到这间屋子里。 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消除误会，然后共同对付罪魁祸首。 但显然，愤怒已经席卷了他们的全部身心；而旁边的那一袋金币，更是给他们冲动的情绪火上浇油。 马里奥最先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抓起一把扫帚，狠狠地挥向冈特的脑袋，打算拼尽全力，把这个背叛自己的“叛徒”活活打死。 另外两人也不甘示弱，很快便奋起还击。 三个头脑简单、四肢强壮的大汉便这样缠战在了一块儿，扫帚、铁板、罐子、桌子、椅子在空中“嗖嗖”来回飞舞，汗水、血水四处飞溅。 转眼之间，三人便齐刷刷地倒在地上，全身淤青，血肉模糊，早已没了呼吸。 一个平平无奇的士兵站在门外，完整地目睹了这样一幕。 待到三人死透了之后，这士兵默默摇了摇头，重新变回了银发如瀑、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迈着轻巧的步伐，走进了这间屋子。 她自然便是伊莎贝拉。 自从听说这三人因为侵害一个无辜女子而入狱后，伊莎贝拉就已下定决心，哪怕自己需要利用他们逃出去，也一定要主持公道，绝不让恶人带着钱财逃之夭夭。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三人比她想象中更加贪婪、更加暴躁，仅凭她几句离间的话语，便让他们自相残杀，最终统统丧命。 “这就是没有信仰的后果啊……”伊莎贝拉轻叹一声。 随后，她催动神眷力量，把那袋沉重的金币轻松地提了起来，扛在肩膀上。 然后她望向门外。 士兵和奴隶们混杂在一起，宛若混乱的洪流，充斥在整个牢狱的走廊之间，来回涌动。 这时候，士兵们终于发现了恢复了原本容貌的她。 “她在这里！” “她在这里！” “那个该死的娘们躲在这里！” “……” 他们一个个一边兴奋地高喊着，一边把身边的人往后推，争先恐后地抢夺着这份功劳。 伊莎贝拉笑了笑，从麻袋里抓出一把金币，朝着人群猛然撒去，又给这极度的混乱浇了一把油。 看到这样一幕，前面的士兵立即把伊莎贝拉抛在一边，纷纷忙着低头捡钱。 作为普通的狱卒，他们平时并没有多少薪水，还常常会被典狱长克扣一部分。 如果他们能趁机捡到几枚金币，回去就可以大幅度地改善一下伙食。 再后面的奴隶们，则更是骂骂咧咧，不断向前推挤，阻挠着周围的士兵，只恨这笔钱没落在自己手中。 这一切完全符合伊莎贝拉的预期。 她一边撒钱，一边迈着坦然的步伐，朝着牢狱的大门走去，一路上竟再也没有人阻挡。 此时放眼望去，便可看到捡钱的众人纷纷匍匐在地；伊莎贝拉则昂首阔步，仿佛一个巡视领地的君王。 待伊莎贝拉顺利走出牢狱之后，她纵身跳到了竞技场的观礼台上，把麻袋里剩下的所有金币都抛向了逃出来的奴隶们。 “为了自由而战！”她用充满煽动性的语气大喊道。 她的话语似乎点燃了奴隶们心中反抗的火种。 这些奴隶，大部分是埃萨帝国的战俘。可这些年来，他们却因为战败，成了帝国统治者眼中的商品和畜生，备受屈辱地活着。 平日里他们被分散地关押在牢狱里，难以沟通，难以逃脱，更别说反抗了。时间一长，反抗的情绪便只能深埋心底，被理智所禁锢住。 但是在今天，当他们逃出牢狱，并且所有人全部聚集起来后，他们似乎突然拥有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仿佛只要他们所有人站在一起，只要跟随在一位领袖的背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他们重获自由。 “为了自由而战！”奴隶们望着站在观礼台上的伊莎贝拉，齐声呐喊。 雷鸣般的吼声响彻荒岩城，经久不息。 ………… ps：盟主加更（6/10）求月票、推荐票！ 第二十章 黑暗之神的权柄 最近这几天，艾伦一直都待在橡树镇的小木屋里，一边研究这个新位面的魔法规则，一边向当地的居民打探消息。 对于这个新位面，艾伦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一个字“热”。 在这里，大概晚上**点的时候，太阳才会下山；而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就早已高高挂在天上，炙烤着大地。 不过听凯瑟琳说，前些年的时候，气候还没有现在这么炎热那时候，像橡树镇这种南方小镇，都会偶尔下雪。 “或许这是因为光明女神的力量从外面包裹了位面晶壁吧”艾伦暗暗猜测道。 不过，最让艾伦意想不到的一点，则是他竟然能够接受到小镇居民对太阳神的信仰之力。 小镇居民很少见过世面，无疑把他用魔法施展的种种奇异现象，当成了太阳神降下的神迹。而在他们的眼中，艾伦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受到太阳神眷顾的人。 而当居民们虔诚地赞美太阳神的时候，他们的信仰之力便宛如涓涓细流，汇入了艾伦的意识世界里。 艾伦一直对此深感疑惑。 凭借前身留下记忆碎片，艾伦知道，他之所以能够获得信仰之力，基本上都是基于“黑暗之神”这一名讳。 这个名讳就好像一个坐标，一座灯塔只有锁定了这个位置，信仰之力才会源源而来。 否则的话，信仰之力都像是无根浮萍一样，飘在空中，逐渐消散。 就打比方说，“艾伦约克”这个身份，在布雷登王国也拥有为数众多的崇拜者，自然也会产生一些信仰的力量。 但因为这个身份没有对应的神之名讳、权柄和职能，就很难有效地吸引和聚拢这股力量最终能有效利用的，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只能任其消散。 艾伦之前曾经猜测，在这一个位面上限仅有三级的位面里，这个所谓的“太阳神”，会不会根本上就是居民们虚构出来的，作为一个精神支柱来崇拜。 而当艾伦带着神格来到这个位面之后，便能把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之力收为己用。 但他对此并不确定。 黑暗之神与太阳神光是名字听上去，几乎就是两个对立面。按照这样的理论，艾伦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截取到太阳神的信仰。 他也曾经想过一个大胆的计划 “我能否假冒太阳神的使者，在这个位面行事，从而把帝国居民们对太阳神的信仰占为己有这样一来，我就无需在从零开始传播黑暗神殿的教义，轻轻松松便可鸠占鹊巢” 不过，他可不敢轻易尝试。 先不说他该如何让埃萨帝国的居民们信服他的身份。 现在，光明女神还在位面晶壁外虎视眈眈。 他很担心，既然自己能够轻松夺取属于太阳神的这部分信仰之力，那么其他人比如说，光明女神，是否也能毫不费力地将这部分没有归属的信仰之力再次夺走 最终，艾伦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邪神笔记”上。 “o，yeteadarkord，fatherofbegs，ruerofraiths” 这是祈祷词中对他的称呼，分别为“永恒的黑暗之主”、“众生之父”、“死灵君王”，既是他的名讳，亦为他的权柄。 “黑暗之主”很容易理解。 “死灵君王”一词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包含着“死亡”与“恐惧”。 唯有“众生之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指“生命”的权柄吗 还是说，这个宇宙最初是由黑暗之神创造出来的 艾伦确实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 毕竟本源第一页上有这样一句话 “神在混乱中创造秩序，在虚无中开辟法则。” 而光明教典的第一段话也这样写道 “世界诞生之初，万物被黑暗与绝望所笼罩。” 虽然对黑暗包含贬义，但也似乎隐隐说明了，黑暗诞生于光明之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众生之父”这一名讳便凌驾于“太阳神”之上，自然也能直接掠夺太阳神的信仰之力。 只是艾伦想不明白，如果黑暗之神真的强大到能够创造整个世界的万事万物的话，他又为何会突然陨落既然他创造了人类，为何还需要人类的信仰来维持神力 “真是奇怪。”艾伦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又不经意地瞟到了那行不起眼的加法算式上。 “11213，12113” 艾伦之前认为，这是预示了自己圆桌旁边的十三把椅子。 不过在此之后，他又脑洞大开，有了更多关于数字含义的猜测。 比如这些数字代表特定的日期时间，或者某些地点的坐标，再或者黑暗神殿历史上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作为一个曾经的程序员，艾伦甚至还尝试过，把这些数字当成凯撒密码的密钥，通过把字母按照密钥向后移了十三位，去破解前面的祈祷词 当然，除了一堆乱码外，他一无所获。 “或许这真是身体原主人胡乱写上去的算术题。”艾伦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再次合上了“邪神笔记”。 “咚咚咚” 就在这时候，这间屋子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艾伦站起身，上前去开门，发现娇小的红发女孩凯瑟琳站在门外。 她的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一本叠着一本，堆得比她的头顶还高，使她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到。 “艾伦先生，”只听见她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是您需要的书，我从罗亚尔镇长那里替您找来的。埃萨帝国的地图、相关法律、历史文献、贵族家谱这些都在里面。” “谢谢你，凯瑟琳，”艾伦礼貌笑道，“其实你只需要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搬书就好了。让你一个女孩子替我做这些，我真是过意不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这些书便全部飞了起来，飘在空中，然后一本接着一本稳稳地落在了艾伦的书桌上。 “我没事儿，艾伦先生。”凯瑟琳连忙说道。 实话实说，她之所以亲自做这种事情，就是想趁机看艾伦施魔法，以及 “还有，艾伦先生，有件事情，我想请您帮个忙。” s:稍后还有一章。 第二十一章 艾伦的第一个学生 “什么事情？”艾伦微笑道，“希望我能帮得上忙。” “艾伦先生，”凯瑟琳停顿了片刻，眨了眨眼睛，“这件事情……嗯，这件事情，其实我蛮不好意思来麻烦您的。” “说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想……您会魔法的话，能否去替喵喵治疗一下它的伤口？它最近很痛，每晚都在叫唤个不停。” 原来是去替一只猫疗伤啊！ 艾伦笑了笑，想到女孩刚才抱着一摞书摇摇晃晃的模样，答道：“当然可以。带我去吧！” 凯瑟琳顿时喜笑颜开。 艾伦跟在女孩背后，朝着田野走去。 正午的金色阳光匀匀洒在麦田上，也把凯瑟琳整个人照得闪闪发光，没有半点阴影。 艾伦很羡慕她这种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生活。 当两人踏上麦田的田埂的时候，凯瑟琳还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艾伦说道：“艾伦先生，走在田中间，我们得小心一点，可别脚滑了，踩到周围的麦子……” 艾伦点了点头，心想这应该是凯瑟琳自家的麦田，她自然应该很在意。 不过凯瑟琳接下来的话，却让艾伦感到颇为有趣：“……它们会痛的。” …………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田埂旁的灌木丛边上。 凯瑟琳蹲下身子，模仿着“喵喵”叫了几声，把受伤的花斑猫唤了出来。 似乎是因为凯瑟琳一直以来的友好态度，这猫并不怕人。 艾伦观察了片刻，便开始默默念诵治疗的咒语。 他以前确实在书上学到过一些治疗伤口的魔法咒语，但效果相比光明教会的圣光术，却要差上不少。如果霍华德也在这里的话，疗伤的效率应该会更快一些。 随着花斑猫腿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凯瑟琳脸上的一丝担忧也渐渐消失了，再度变回了灿烂如花的笑靥。 艾伦看了看她那张爱笑的面孔，却不知不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光明女神的力量已经包裹了这个位面。 待到位面晶壁被光明蚕食干净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彻底葬送于火海——这美好的一切，比如金色的麦田，比如女孩的笑脸……统统将被毁灭。 而就在这时候，凯瑟琳清脆的嗓音再次响起： “艾伦先生，我可以跟您学魔法吗？” 最近这几天，当艾伦在木屋背后的院落里做魔法实验的时候，凯瑟琳常常跑过来，抱着膝盖坐在篱笆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在他执掌之间飞舞的魔法光芒。 这些光芒美丽、绚烂、强大、危险，就和这位神秘而英俊的艾伦先生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谜团。 “为什么？”艾伦转过头，问道。 “我的父母种地很辛苦，我想帮帮他们，”凯瑟琳真诚地说道，“如果我会魔法，他们就不需要起早贪黑地播种、翻土、浇水、施肥。 “我的叔叔也很辛苦。他每天都要替别人搬砖头，修房子，去年还差点一不小心摔断了腿。如果我会魔法，他就没必要带着伤去干这些重活。” 艾伦认真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 凯瑟琳思考问题的方式，和她这个人一样简单。 如果这一切都能简简单单地用魔法解决，那该多好？ “魔法比你想象中要难很多，而且很危险，”艾伦缓缓道，“在我来的那个地方，有很多魔法师在魔法事故中身受重伤，甚至因魔法反噬而死亡。你确定你要学魔法？” 凯瑟琳坚决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她想着，半年前邻居家的小杰克掉进井里摔死了，三年前住在小镇东边的玛丽大婶得了疾病死了，五年前山德鲁爷爷甚至被花瓶给砸死了。既然都会死，那么死于魔法反噬，也不算丢人。 “而且，如果想当一个魔法师，得有远超常人的精神力，还得会做算术。你能做得到吗？” 凯瑟琳不知道什么是“精神力”。但听到“算术”一词后，她脸色煞白，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好，”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艾伦笑出了声，“你每天下午放学后来找我吧！” 他对凯瑟琳印象不错，也希望她在接下来的浩劫到来之前，能够尽可能地有一些自保之力。 当然，他只负责把她领进门，更多的还要依靠她自己去努力，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如果她没有天赋，或许不肯用心的话，他也无能为力。 听到他的话，凯瑟琳从地上站起身来，愉快地对艾伦喊了一声：“谢谢您！艾伦先生……不，谢谢您，老师！” “不客气。”艾伦淡淡笑道。 看着面前快活地跳起舞的凯瑟琳，艾伦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在坎布里奇大学的大礼堂中，他第一次喊默林斯和瓦尔德“老师”的场景。 虽然时间实际上没有过去多久，但不知为何，艾伦对此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现在艾伦自己不过是个一级魔法师，还没有成年，竟然也有自己的学生了。如果默林斯和瓦尔德两位老师知道他们有徒孙了，脸上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不过，艾伦转念一想，想到了不久之后，光明女神的力量将吞噬位面晶壁，自己也很可能魂飞魄散、荡然无存—— 便觉得，或许现在收个学生，留个传承者，留一个念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过几天，等我完善好传送魔法，就去西北边找跟伊莎贝拉汇合。或许在那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凯瑟琳了。” ………… 至于凯瑟琳，则一边在脑子里默念着“老师”一词，一边懊恼地往家里跑。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本打算向艾伦发出邀请，约他傍晚去散步，或者约他去喝下午茶，或者邀请他去丰收庆典上跳舞……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常常都是这么一步步熟悉起来的。 可不知为何，当她到了艾伦的面前，看见他英俊的面孔，就把想好的台词全部忘记了。 恍惚之间，预想中的“王子”就成了“老师”。 就这样，她嘴上哼着愉快的小曲，心头却萌生出一种想把自己一巴掌拍死的冲动。 ………… ps：求月票、推荐票！ 第二十二章 神迹降临 待到凯瑟琳离开之后，艾伦便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静静地翻开着凯瑟琳之前送来的那一摞厚厚的书籍。 在这个位面上，不论是魔法文明，还是科技文明，都要比布雷登王国那个位面要逊色得多。 这里的书不仅纸张粗糙，而且大部分是手抄本，至少有好几年的历史。 正因如此，艾伦在了解这个位面的相关信息时候，还必须得考虑时效性的问题——毕竟并不是每个位面都像布雷登一样每天都有全国范围内发行的报纸。 随着他快速地把这些书一本接着一本地翻看完，关于埃萨帝国的制度、律法、历史等相关信息渐渐地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发现，其实这个位面并不是一直以来都信仰太阳神的——人们的信仰，会随着改朝换代而发生变化。 例如，这个位面之前的统治者，是一个叫做维斯塔纳的家族。他们信仰一位叫战神的神明，自称战神的后裔。 不过，在维斯塔纳家族的统治日渐衰落之后，埃萨帝国的开国皇帝尼古拉斯突然崛起于沿海城镇。 他高举太阳徽章，自称“太阳之子”，摧毁了整片大陆上的战神神殿，在其废墟上建立起了太阳神的神庙，把太阳神的信仰定为正统，并推广向全国范围。 在尼古拉斯大帝之后，埃萨帝国的皇位又传了五代，对太阳神的信仰愈发深入人心。至于曾经辉煌一度的战神，早就被人们抛之脑后，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 在此之前，艾伦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冒充太阳神的神使，截取这个位面的信仰之力，来对付光明女神。 但看到这些资料后，他又有了新的新的想法—— 他能否扶持起一个信仰黑暗之神的新王朝，推翻埃萨帝国，让这个位面再一次改朝换代？ 这样一来，他同样可以获取这个位面上的信仰之力。 虽然可能效率低一些，但这些力量确实是属于他的，任何人也无法夺走。 可新的问题来了—— “可是……我该去哪里找一个人，并说服他起兵造反？ “或者干脆去找埃萨帝国的皇帝，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把国教改成黑暗神殿？” 后面这一办法无疑是胡扯。 按照史料上的记载，埃萨帝国的皇族一向以骨气出名——他们宁可自缢，宁可跳楼，宁可一把火把宫殿烧了，也绝不会背叛太阳神的信仰。 毕竟他们是“太阳之子”，他们的权力也是太阳神授予的。 如果背叛了太阳神，他们还算什么呢？ ………… 虽然光明女神的力量已经包裹了位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艾伦却愈发的冷静。 他现在的目标很简单，变强，与信徒们汇合，然后活着回到原先的位面。 如果条件允许，便在这个位面播撒下信仰的种子——当然，这也是变强的最有效的途径之一。 除此之外…… 艾伦思忖片刻，伸手把旁边的《本源》一把抓了过来。 此时《本源》的模样，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泛黄册子，混杂在那堆凯瑟琳送来的、关于埃萨帝国的资料里面，封皮上还写着“呵呵，你找不到我”一行字。 不过，随着艾伦的指尖冒出淡淡的黑色雾气，《本源》的纸张立即蜷缩起来，瑟瑟发抖，不得不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而它的封面上又出现了一行字：“讨厌！” “我想看看第二页。”艾伦淡淡道，没有理会这本破书的怨念。 他知道，《本源》中包含的知识浩如烟海，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把第一页中的内容理解透彻——其中，关于宇宙起源，关于秩序与混乱的关系，都需要他实力增强之后，才能有更深的感触。 按道理来说，如果他要看《本源》第二页的话，必须得事先消化了第一页的内容才行。 否则，当大量艰深的知识涌入他的脑海之中，很可能对他的精神进行强烈冲击，导致他精神崩溃，甚至发疯。 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 他必须铤而走险。 当然，他对此也有一些底气——那就是，他的意识世界里毕竟有一块神秘的黑色晶石，而《本源》也是黑暗之神前身留给他的礼物。 艾伦相信，如果他真的作了死，黑暗之神前身绝不会坐视他精神崩溃发疯。一定还有其他的后手。 不出所料，《本源》的封面上出现了这样一行字迹：“不行。” 艾伦不想跟它争执。 他再次把神力聚集到指尖，把书强行翻开到了第二页。 和第一页一样，《本源》的第二页同样是一片空白。 但艾伦知道，这本书的读法，和一般的书不太一样。 他的眼睛缓缓变成了黑色。 一行结构极为复杂的、只有他才看得懂的神秘文字出现在了这原本一片空白的书页上： “信仰的作用是相互的。” 相比第一页，《本源》的第二页内容似乎少了很多，只有这样短短的一句话。 但在艾伦的感知里，这一页的信息量绝不少于第一页。 这些信息就仿佛海啸一样，咆哮着奔涌进了艾伦的意识世界里，疯狂拍打着他的精神。艾伦的脑袋发出阵阵剧痛，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太阳穴。 此时此刻，他的理智就像是海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在知识的风浪之中支撑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陷入疯狂。 “我得坚持住，”他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能战胜位面晶壁外面的光明女神，才能离开这座囚笼，才能回去。” 他凭借一点点残存的理智，努力回想着位面之外的巨大光球，虹桥与破碎的空间通道，回想着坠落于空间乱流的圣女与对他寄予厚望的信徒们，回想着在布雷登王国等待他的威廉伯爵、两位老师和霍华德，回想着他的前世今生…… 不知不觉间，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湍急的洪流之中抓住了一根岸边的树枝，猛然一拽，便把自己拽上了岸。 待他好不容易地从恍惚中缓过神来，他不禁扶着桌子，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有余悸。 随着他重新合上《本源》，脑海中躁动不安的知识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安静地囤积在他的意识世界里，等待着他默默消化。 “信仰的作用是相互的。”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似乎并不难理解。 神依靠信仰获取力量，信徒则向神明祈求庇护——这种简单的道理，是个神都应该知道。 但艾伦此时却明白，其实这句话还有另一重含义。 那就是，神从信徒中汲取力量的同时，也给信徒提供了触及神明的通道。 神明的意志，也同样有可能会受到信徒意志的影响。 不过，对于这一重引申的含义，艾伦现在还并不能完全理解。毕竟他的信徒现在没剩几个了。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影响，那也是微乎其微的。 冥冥之中，他甚至还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如果他能彻底理解《本源》第二页的知识，那么他将领悟神力运转的规律，对神力运用的熟练程度也将更上一层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凭直觉和模糊的记忆碎片操控神力，仿佛一个挥舞着砍刀的小孩一样，在光明女神的神威之下全无自保之力。 “那我该如何去消化这些知识呢？” 怀着这样的念头，艾伦缓缓地推开房门，来到了屋外。 耀眼的阳光匀匀落在他的身上，却扫不去他脸上的阴霾。 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木笛与竖琴的奏乐声，伴着快节奏的鼓点，奏响了活泼而欢快的旋律。 同时他注意到，不少镇上的居民们今天都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携家带口，朝着小镇中间赶去。 他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橡树镇上木匠吉罗德的婚礼。 而因为橡树镇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邻里之间都是相互认识的。 在他们看来，每一个邻居的婚礼，都是整个小镇所有人的节日，所有人都应该一起来庆祝，为这对新婚的夫妇送上祝福。 “或许我该出去走走，”艾伦心想想，“刚才经过了那些海量知识的冲击，我的大脑都快爆炸了。现在确实有必要放松一下。” 想到这里，他便披上外衣，理了理衣领，跟着五彩斑斓的人潮朝着小镇中央走去。 此时此刻，在小镇中央的广场上，已经搭起了一个粗糙的圆顶帐篷，周围的建筑上都挂着彩色旗帜，迎风招展。 在帐篷下面，有一支五个人组成的不入流的乐队正在为婚礼奏乐，木笛、竖琴、手鼓、风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虽然并不动听，甚至有些嘈杂，但却热热闹闹，充满了喜庆的感觉。 而在一旁，还有几个游吟诗人正跟着乐曲的节奏，临场发挥，唱着欢快的情歌。 至于新郎新娘、以及其他的居民们，则都聚集在这圆顶的帐篷之下，载歌载舞。 艾伦径直走了过去。 他已经太久没有切身感受到这种质朴的、欢喜的气氛了。 在艾伦走进这间圆顶帐篷的时候，一个少年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手中摇摇晃晃地捧着一个酒杯，将其递给了艾伦，同时笑嘻嘻说道： “这位先生，今天我的叔叔婶婶结婚，特意让我请每一位贵客尝尝他们珍藏多年的美酒。” “谢谢你。” 艾伦笑着接过酒杯，将其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实话实说，他挺好奇这个位面上的酒与布雷登王国有什么不同之处——是不是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充满了田野间的质朴与豪迈之气。 但酒刚一入口，艾伦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因为这酒味道太烈。 也不是因为太过于难喝。 而是因为，如果艾伦的味觉没问题的话，他喝到的根本就不是酒，而是水！ “你们镇上的酒都是这个味道？”艾伦向身边的少年问道。 少年盯着他的脸，认真看了他一眼，然后像个小大人一样地说道：“你是新来我们橡树镇的吧？怪不得不知道我们的惯例。 “按照以前定下的规矩，我们镇上每一家举办婚礼的时候，都要用自家珍藏的最好的美酒宴请邻居，以加深感情。 “但最近这几年，因为天气一年比一年热，庄稼收成不好，而皇帝陛下要修太阳神庙，又收了很多额外的税收。 “邻居们都没钱用酒来请客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以水代酒，自欺欺人，都不戳穿……也算是我们小镇上的一种默契吧！” 艾伦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此时他望向帐篷中间载歌载舞的村民们，竟隐隐有了一丝辛酸的感觉。 毕竟他知道这几年气候逐渐变得炎热的真正原因——那是因为光明女神在一步步地蚕食位面晶壁。 不仅仅使他和伊莎贝拉险些葬身于空间乱流之中，同时也一步步地剥夺了这个位面居民的生存环境。 想到这里，艾伦轻轻叹了口气。 随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邃的黑色的光芒，盛在他手中酒杯里的液体，也在无声无息之中发生了变化—— 从无色无味的纯水，变成了浓香溢散的美酒。 当然，不仅仅是他手中的酒杯。 在这整个圆顶帐篷里，所有装在酒杯里的白水，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美酒。 一时间，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如是情形之下，帐篷里的众人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吉罗德，你家发财了？怎买得起酒了？” “这种酒可不一般啊，味道比我以前喝过的所有酒都要纯粹得多。” “……” 在邻居们的盘问之下，木匠吉罗德不知所措，口中连连道：“你们别问我，问就是神迹，是伟大的太阳神降下的神迹！” 众人本都认为他是在胡扯。 但不经意间，他们想起了那位神秘而英俊的新邻居，那座拔地而起的木屋，还有那突然变得崭新的锯子和锤子，突然之间便热泪盈眶。 他们觉得，伟大的太阳神并没有抛弃他们。在他们陷入苦海之际，竟然还真的派来了一位使者，把他们从困难之中解救出来。 他们这些年对太阳神的崇拜和献祭，终究是有意义的。 “那位艾伦先生呢？他也来到这次婚宴上了吗？”有人突然问道。 听到这话，众人东张西望，开始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艾伦的身影。 但这个时候，艾伦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婚宴的现场。 此时他来到了村边的麦田上，望着金灿灿的麦浪随风翻腾，心头感慨万分—— 信仰的作用是相互的。 光明女神视众生如蝼蚁，但我却视众生如子民。 虽然我目前的力量比她差得多。 但如果把这一整个位面的意志凝聚起来，我能否与她有一战之力？ ………… 与此同时，广场上。 罗亚尔镇长自然也参加了这次婚礼。 不过他现在年纪大了，不喜喝酒，也不喜闹腾，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墙角，望着那些年轻人载歌载舞。 当杯中的水变成美酒的时候，他震惊之余，又觉得这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他早就猜测那个新的邻居是太阳神的使者。 那么今日的馈赠，或许就是太阳神降下的神迹？ 然后，正当他要发自内心地喊出“赞美太阳”的时候，罗亚尔镇长听见了一个气势威严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 ………… PS：二合一大章，盟主加更（8/10）。 PS2：求月票、推荐票！ 第二十三章 传道 使者降临的第七日，镇上恰有娶亲的筵席。 使者也前去赴宴。 筵席上有孩童盛酒，邀使者品鉴。 使者就问他说：为何是水？ 孩童说：他们没有酒了。 使者看天上的光，知是伪神作恶，心中忧伤。 便降下丰满的恩典，赐美酒给他们，以擦亮他们的眼，显出神的荣耀。 有埃萨的罗亚尔见了，以为是伪神的赠礼，要赞美伪神的恩德，诵念伪神的名。 却有声音从天上来说，我迷途的子民啊，你们被蒙蔽了。伪神弄瞎了你们的心眼，让你们看不清真相。 罗亚尔又请教神真相。 神说，这光明是假的。世界自黑暗而生，亦将终于黑暗。沉迷于这虚假的光，终究会死去，如那死水里的鱼。 罗亚尔伏拜于地，恳求神的宽恕。 神说，你的罪赦了。 因无知而犯的错，都可得赦免。 凡恶意亵渎神灵者，将永不得赦免。 罗亚尔又问使者的身份。 神说，他承载我的意志而生，带着拯救众生的使命降临。他要把我的子民引领到平安的路上，叫他们因罪得赦。 罗亚尔出去，说出许多话，把这件事情传扬开了，叫使者住所的门前挤满了迷途的信众，只想听他讲道，请他宽恕罪行。 ——《黑暗圣典·新篇》 ………… 艾伦的这一步计划还算顺利。 或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橡树镇的庄稼因为这头顶的炎炎烈日，收成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也或许是因为，虽然埃萨帝国的皇帝大肆建造太阳神的神庙，到处征缴赋税，招募壮丁，太阳神却从来没有降下神迹，仿佛根本不屑于关注人间这些无聊的小事情。 当他用一种威严的口吻，把“太阳的时代即将结束”这样的话语告诉罗亚尔镇长的时候，对方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虽说罗亚尔镇长以前确确实实是个虔诚的信徒。 可是，当真正的“神迹”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再虔诚的信徒心头都会发生动摇。 难道在这位太阳神的背后，真的还有一位更加伟大的存在？ 而太阳神，只是他诸多面孔中不起眼的一个？掌管太阳的权柄，也只是他诸多权柄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罗亚尔沉默了，只觉得心头波澜涌起，久久不能平静。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又战战兢兢地问道：“那……那位神通广大的艾伦先生，是您派下的使者吗？因为之前我看过太……一个神谕……上面预言说，有使者将要降临世间，拯救世人于火海之中……” 在那可怕的气势面前，罗亚尔镇长最终还是没敢再提起太阳神的名字。 那声音沉默片刻。 在这短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之中，罗亚尔镇长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自己惹怒了这位伟大的存在，生怕降下真正的神罚。 太阳神庙的人曾经说过，亵渎神明之人，死后都要受到烈火的炙烤。 这位降下神迹的黑暗之神，既然是比太阳神更加伟大更加永恒更加超然的存在，会不会更加的锱铢必较？ 只听见那个威严的声音缓缓道：“太阳是假的，神谕是真的。他确实是带着我的使命来的，你们要敬重他。” 之后，罗亚尔镇长的脑海中便再无声息。 或许是那个声音中蕴含的气场让他又敬又畏，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不为人知的原因，罗亚尔镇长感觉到，自己之前对太阳神的信仰，似乎在一点一滴地变成了怀疑的情绪。而那个神秘的黑暗之神的形象，也在他心中一点一点变得高大起来，成了一个超然于众生之上、却又对众生怀着悲悯之心的存在。 此时天色渐晚。 随着婚礼上人群的喧嚷声渐渐平息下来，天上的太阳也渐渐垂到了天边，光线也暗去了不少，燥热的空气也渐渐变得凉爽起来。 而在东边的天际，深沉的夜色已经如打泼了的黑色墨水一样，在天空这张巨大的纸上渐渐蔓延开来。 盯着那片不断在天空中伸展开来的黑暗，罗亚尔镇长竟在不经意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觉得，似乎天空中的日月星辰，朝霞晚霞，都是被刻意伪造出来你的假象，就像是神明画在天上的画卷。 唯有那片黑暗，才是最真实的、最永恒的存在。 “或许有机会，我应该再去找艾伦先生……不，使者大人问问这回事儿。”罗亚尔镇长心想。 虽然他心头仍然还有一丝疑虑，但他想着，既然这位黑暗之神的使者如此神通广大，那么他能否解决气候炎热导致农田减产的问题？ 如果他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让小镇居民们能吃得饱饭，那么成为黑暗之神的信徒又有何妨？ ………… 当夜幕降临之后，艾伦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中，继续翻阅桌上的书籍文献。 实话实说，当他今天听到罗亚尔镇长所描述的太阳神预言的时候，他也感到非常的惊讶，甚至还猜测这会不会是光明女神知道他来到了这个位面后，故意设下的阴谋。 然而，为了保持一个神的形象，他仍然淡定自若地回答了罗亚尔镇长的问题，承认了自己的“使者”身份，也算是将计就计。 “不管怎样，我得尽快查清楚这个太阳神预言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流传出来的，”艾伦暗暗心想，“只有摸清楚这个源头，我才能知道这个位面的太阳神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以及是否跟光明女神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便掏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第一，让小镇居民认可黑暗之神以及我使者的身份，尽可能积攒信仰之力。 第二，离开小镇，去北边与伊莎贝拉汇合。 第三，找个有军队的、实力不弱的总督或者大贵族，想办法劝他造反。同时寻找其他信徒们的下落。 第四，攻占帝国都城，把黑暗神殿定为埃萨帝国的国教。 第五，回家。 ………… ps：《黑暗圣典》部分内容有借鉴书友垂直之蛇的书评。 ps2：稍后还有一章。求月票、推荐票！ 咕咕咕QAQ 非常非常抱歉，今天偏头痛疼得厉害，再加上有点卡文，今天第二章实在写不出来了。 肃冬是个脑子转速跟不上更新的作者，再加上这本书现在的剧情也没有套路和模版可以借鉴……就感觉，状态好、和状态不好强行写出来的，质量上有很大差别。 如果大家觉得最近有什么没写好的地方，比如剧情平淡或者人设崩塌，欢迎给我留言，我会努力去改进哒！ 另外最近准备期中考试和研究生申请，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更新速度会放慢一些，以保证质量为主，顺便理一下思路，但至少保证一天一更，加更有空会补，有灵感的时候也会爆更。 一个头发快掉光的苦x学生党恳求大家谅解！(???)? 第二十四章 寻找圣女 凭借着漫天飞落的金币和几句慷慨激昂的誓词，伊莎贝拉成功煽动起了奴隶们的情绪，让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在角斗场上进行了誓师大会。 当这场暴动发生的时候，荒岩城的统治者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此，奴隶们很快便凭借着人数优势，占领了整座角斗场，狱卒们仓促抵抗，却很快被激情高涨的奴隶们冲散了队列，只能暂时撤出去。 不过伊莎贝拉知道，别看这群奴隶虽然略占上风，但主要是出于敌人没有做好准备的缘故。从根本上看，他们依旧是只一群未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 如果要去跟拥有正规军队的敌人硬碰硬，那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于是，伊莎贝拉当机立断，在洗劫了所有赃款、以及角斗场中所有的兵器之后，立即撤离了角斗场，并且在荒岩城城门关闭之前，直接撤出了城外。 “那我们去哪里呢？”一个奴隶在她的身边问道。 伊莎贝拉没有立即回答。 她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再做对抗。 不知是出于理性的分析，还是出于记仇的性情——伊莎贝拉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攻占她被当作商品拍卖的那片帐篷。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率领着愤怒的奴隶们，以极为简单粗暴的方式，端掉了奴隶贩子们举行拍卖会的那片帐篷。 那个主持拍卖会的秃顶中年人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当那群奴隶们愤怒地给他套上枷锁，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鞭子、递给伊莎贝拉的时候，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脸色煞白。 双方的角色交换，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充满了戏剧性。 直到那个秃顶主持人被关进笼子里，他依然没有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你们是这里的主人了。” 伊莎贝拉手持长鞭，站在高台之上，面向众人高呼道。 此时太阳照在她身上，银色长发随风飘动，脸庞白皙无瑕，看上去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显得英姿飒爽。 高台之下，衣衫褴褛的奴隶们簇拥着她，振臂欢呼。 伊莎贝拉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眼神却有些恍惚，仿佛飘到了千里之外。 虽然凭借自己在牢狱中的随机应变，伊莎贝拉拥有了自己最初的班底，但她非常清楚，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 今日这番暴动之后，她定然会成为荒岩城城主、乃至于整个埃萨帝国的眼中钉，今后不论去什么地方，都将寸步难行。 她对此深感担忧。 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她找上了那个秃顶的拍卖会主持人，站在他的面前，问了他关于一些埃萨帝国现状的问题。 “我想了解一下，”伊莎贝拉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整个埃萨帝国都信仰太阳神吗？” 秃顶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那在这个位面的历史上，还有其他的神存在吗？” “当然有，”秃顶中年男子回答道，“在尼古拉斯大帝创建埃萨帝国之前，这个位面的居民们原本信仰的神明是战神。不过现在，尼古拉斯大帝的皇位已经传了三代，那位战神早就被淡忘了。” “那除此之外呢？”伊莎贝拉其实想打探一下使者大人和大祭司德尔菲他们的消息，“有没有什么私底下在民间传播的信仰？就是那种不被帝国官方承认的神明？” “我想想……大概二十年前曾经有过，”秃顶中年男子回答道，“当时还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父亲、也就是帝国第二代皇帝当政的时候。 “那时候，在首都附近的落雪镇，出现了一个异教团体，似乎信仰一个叫做黑暗之神还是黑夜之神的异端神明。 “不过，正当帝国打算派兵对付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似乎凭空消失在了落雪镇，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行踪。这次行动也只能就此作罢。” 听到这话，伊莎贝拉沉默了很久，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说道： “二十年前？你确定？” 秃顶中年男子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史料上就是这么说的。” 伊莎贝拉陷入了沉思。 ………… 埃萨帝国，橡树镇。 今天傍晚时分，凯瑟琳如约定中那样，来到了艾伦的小木屋，向艾伦请教魔法。 艾伦知道，学魔法的天赋，不仅仅在于精神力和元素亲和力，自学能力和悟性也非常重要。 于是，他把《魔法入门指南》的前两页凭借记忆力默写了下来，加上了一些数学方面的注释，递到了凯瑟琳的手中。 “你先自己看，看不懂的话问我，”艾伦笑道，“如果按照纸张的方法操作，你能感受到自然界的魔法元素，就证明你有学魔法的天赋。” “嗯。” 凯瑟琳认真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艾伦手中的纸张，然后静静坐在木屋的一角，开始仔细阅读纸张上的内容。 艾伦倒是很好奇，凯瑟琳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感受到魔法元素的存在。 他自己只花了一眨眼的时间。 默林斯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霍华德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都算得上魔法领域里拍得上号的天才。 凯瑟琳……她应该不会比霍华德更短吧？ 想到这里，艾伦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书桌旁边，继续翻看埃萨帝国的历史资料。 最近这段时间，他从这些历史资料中了解到，埃萨帝国最早建立的时候，原本是一个奴隶制国家。 奴隶主们把奴隶当作牲口，强迫他们干活，把他们当商品一样买卖，甚至把他们驱赶到角斗场上，要求他们自相残杀。 虽然时过多年，但历史资料中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血腥味，依旧让艾伦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过，在七十多年前，埃萨帝国的第三代皇帝，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祖父，扛着巨大的压力，宣布废除了奴隶制度。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艾伦有些疑惑不解。 因为他知道，这位皇帝的行为，几乎得罪了全国范围内的所有奴隶主，从利益角度上看，完完全全可以用“愚蠢”来形容。 至于史料上记载的“仁慈”、“博爱”，艾伦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 怀着疑惑的心情，艾伦又把历史资料往后翻了几页。 然后他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当初协助那位皇帝进行奴隶制改革的功臣，除了之前所记载的那几位宫廷重臣之外，还有一位神秘的女士。 “她以一己之力，割据帝国西北三大行省，来无影，去无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因为她拥有一头耀眼的银发，所以史书上称之为银女士。” ………… ps：今天还要赶作业，只有一更了。qaq 第二十五章 离开 艾伦静静坐在书桌旁边，陷入沉思。 这历史资料上的种种线索——不论是外貌特征，行事作风，还是地理位置，都表明，这个神秘的“银女士”，很可能就是黑暗神殿的圣女伊莎贝拉。 可问题在于，艾伦和伊莎贝拉同时穿过空间通道，来到这个位面，为何伊莎贝拉却成了七十年前的历史人物？自己却来到了七十年后的现在？ 难不成在那神秘的彩虹桥上走了七十年？ 或者这个位面的本质是个黑洞，它的引力会影响到时间的流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微微皱起眉头，深感困惑。 想到这里，艾伦闭上眼睛，静静地在意识世界中感受着来自信徒们的信仰之力。 和之前一样，来自大祭司德尔菲和其他信徒们的信仰之力模模糊糊，难以确定具体的位置。 但是，来自伊莎贝拉的信仰之力却格外清晰——艾伦甚至可以非常肯定地推断，她此时此刻正处在埃萨帝国的西北方向。 “或许……我和伊莎贝拉此刻正处在一个刻意打造出来的幻境中？我眼前的这一切，其实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又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在这间狭小的木屋中，忽然迸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木屋的每一个角落，刺得艾伦睁不开眼睛。 艾伦微微眯起眼睛，勉强看清楚，这光线的源头竟然是凯瑟琳！ 只见她静静坐在墙角，手中捧着艾伦交给她的两页《魔法入门指南》，翠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竟然和霍华德一样，也是光元素亲和体质！”艾伦对此深感震惊。 不过更让艾伦震惊的，却是凯瑟琳感应魔法元素所需的时间。 霍华德当初用了两个小时感触到魔法元素的存在，就已经算是极为优秀的魔法天赋了。 没想到凯瑟琳竟然只用了半个小时！ 虽然比不上艾伦自己，但已经超过了默林斯这个自称“冠绝古今”的天才魔法师。倘若放在布雷登王国，定会引起魔法界的强烈轰动。 艾伦的目光持久地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并不是怀疑对方的魔法天赋。 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何自己刚一来到这个位面，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一个比霍华德更亲近光元素的魔法天才。 难不成自己有把这类魔法天才吸引到身边的神奇体质？ 艾伦一向不太相信巧合。 结合自己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种种奇怪事情，他沉思片刻，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艾伦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左手，开始数自己的手指。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 ………… 与此同时，凯瑟琳收敛了自己身上的光芒，坐在墙角，双手杵着下巴，静静地等待着艾伦的评价。 当她看见艾伦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之后，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起来，咬紧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惹恼了这位老师。 “老师，我……我做得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做得很好，”听到这话，艾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不过，我应该很快就要离开橡树镇了。你打算跟我一起离开吗？” “离开？”凯瑟琳对他的话感到猝不及防，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老师，您要去什么地方？” “帝国都城，”艾伦回答道，“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 凯瑟琳沉默了片刻。 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家人的爱护下长大，从未离开过这座村子。离开这里对她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但她只花了不到一分钟，便凭直觉做出了决定。 “我跟您去。”凯瑟琳说。 艾伦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木屋。 凯瑟琳愣了片刻，然后跟了上去，抓住了艾伦的衣袖。 她个子娇小，身高不过一米五，站起来仅到艾伦的肩膀。也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艾伦的脚步。 屋外和往常一样，烈日炎炎，万里无云。 蓝澄澄的天空，金灿灿的麦田，组成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但此刻这样的情景落在艾伦的眼里，却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这个世界太明亮了，也太模糊了。 而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阳光与阴影往往是两面一体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意外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艾伦和凯瑟琳忽然看到，在他们即将准备离开橡树镇的时候，橡树镇的居民们全部来到了街道上，朝着他们走来。 但此时此刻，他们脸上却没有往日那和蔼而友好的笑容，反而变得冷漠、甚至充满了敌意。 木匠手中拿着锯子，铁匠手中拿着锤子，就连罗亚尔镇长，也在怀里抱了一摞厚如砖头、可以用来砸人的书本。 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似乎正在按照某种既定的秩序，准备着剿灭闯入的敌人。 “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凯瑟琳被吓得脸色苍白，用颤抖的声音向艾伦问道。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猜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艾伦笑了笑，“走吧！只有尽快赶到埃萨帝国的都城，才能证实这个猜测。” “嗯。”凯瑟琳点了点头，然后抓着艾伦的袖子，跟着他沿着田间小路，朝着远方走去。 在他们身后，橡树镇的居民们朝着他们快速走来，仿佛恐怖片里的僵尸一样，朝前伸长手臂，试图抓住他们。 铁匠嘶吼着，试图把锤子朝艾伦砸去。 木匠也大喝一声，拎起锯子朝艾伦砍去。 镇长手中的书，也“嗖嗖嗖”地朝他们飞来。 但艾伦与凯瑟琳却走得更快。 “抓紧我。”艾伦淡淡说道。 凯瑟琳应声照做。 然后他们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飞到了半空中，把这些突然变得陌生的镇民们远远甩在身后。 第二十六章 信徒们的下落 按照地图上的标注，埃萨帝国的都城与橡树镇相隔千余里，按理来说极为遥远。 不过，当艾伦和凯瑟琳飞在天上的时候，他们却飞得很快，万水千山在他们的视野中飞速后退。 就仿佛大地成了一张彩色的桌布，被一只无形的手迅速抽走一样。 两人在空中静默地飘着。 忽然之间，艾伦听到了身边的凯瑟琳在用清脆的嗓音喃喃自语，仔细一听，似乎是在念诵一首诗： “当我拐上楼梯的时候， “撞见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 “她今天不在那里了， “我希望她永远消失。 “……” 艾伦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凯瑟琳，你在说什么？” 听到他的话，凯瑟琳恍然回过神来，连连说道：“没什么。” 看她那迷糊而慌张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上课发呆走神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小女孩。 几分钟后，两人从天上缓缓落下，落在了地面上。 不过，他们并没有抵达埃萨帝国的都城，而是循着艾伦某种冥冥中的直觉，来到了帝国都城附近的落雪镇。 因为，当来到落雪镇上空的时候，艾伦竟然在这里感受到了黑暗神殿信徒们的气息。 “他们一定曾经来过这里。”艾伦非常肯定地在心头道。 此时的落雪城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仿佛每一间屋子都镀了一层金，呈现出梦幻般的暖黄色调。 但这座小镇中却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在这沉寂而诡异的气氛中，凯瑟琳把艾伦的袖子攥得更紧了一些，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艾伦神色依旧平静如初。 他带着凯瑟琳，行走在阳光灿烂而一片死寂的街道上，同时警觉地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然后他们停在了一家客栈的门口。 这家客栈名叫“柑橘客栈”，木制的招牌也被漆成了暖洋洋的橘红色。 厚厚的灰尘落在上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客栈里也同样空无一人。 在简陋的客栈大厅里，仅有几把破旧的椅子，和一个狭窄的柜台。除了堆满了厚厚的灰尘之外，甚至还有蜘蛛在上面结网。 艾伦缓步走到柜台一侧。 在柜台的中央，摆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像是在这里等待艾伦多年，等待着他将其翻开。 艾伦沉默片刻，然后伸手翻开了这本笔记。 笔记上的字迹很熟悉。 艾伦曾经在德尔菲的意识世界里待过。他自然知道，这是大祭司德尔菲的字迹。 只见笔记上面写着： “自从被使者大人送到这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新位面开始，我一直在思索，要不要写一些笔记，作为素材，来记录我们探索与开拓的过程…… “……” 艾伦静静站在柜台旁边，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着笔记上的内容。 他知道，这是关系到信徒们下落的一份重要的线索，甚至很可能是仅有的线索。 正因如此，他的态度专注而认真，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放过。 而凯瑟琳则站在他的身边，抓着他的衣摆，一言不发。 很快，艾伦便读到了这笔记戛然而止的地方—— “……我可不想像埃里尔那样，连简单的加减法……” 在这段话后面，除了一滴晕染开的墨水外，再也没有更多的内容，更没有交代信徒们的去向。 这种线索突然断了的感觉，让艾伦感到有些郁闷，就像小说章节断在了最刺激的地方一样。 不过除了这种郁闷之外，他还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似乎笔记中还藏着一些他没有发现的蹊跷之处。 而笔记的戛然而止，更是让艾伦产生了很多的联想。 于是，他静下心来，又把笔记看了一遍。 “老师，这……这笔记有问题吗？”凯瑟琳忽然迟疑地问了一句。 艾伦点了点头，答道：“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基于艾伦心中对这个世界的某种猜测，他并没有把笔记的内容瞒着凯瑟琳，反而光明正大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自相矛盾？” 艾伦并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笔记开头，德尔菲写了“直到今天午夜零时，夜色昏暗，我因为失眠，一直难以入睡”这样一段话，显然证明，德尔菲写这篇笔记的时间，是在天黑之后的晚上。 但在笔记的结尾，德尔菲却写道“今天就写到这里吧。我累了，阳光落在纸上也好刺眼”，似乎又表明德尔菲是在白天写完这篇笔记的。 而且德尔菲还发牢骚似地写道，“好吧，我今天似乎有些情绪激动，没想到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居然就写了这么多的内容”，又证明他写这篇笔记花费的时间并不长，并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虽然在这个世界，白天的时间远远长于黑夜——大概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太阳才会下山；而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天就已经亮了。 但也不至于像笔记中描述的那样，凌晨一点钟就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再联想到笔记最后的戛然而止…… “凯瑟琳，你回忆一下，当你每天早上即将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很不舒服。不想上学，想再多睡一会儿。” “我是想问……你在视觉上会产生怎样的感受？就是说，在你睁开眼睛前的一瞬间，你会看到什么？” “我想想……大概梦中的世界突然会变得很亮，就像一团白光突然在眼前炸开一样……然后我就会感觉到，我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像被针线缝起来一样，很难睁开。” “所以，凯瑟琳，你现在能否猜到，为什么这篇笔记写到这里就突然停下来了？” “他……他醒了？”凯瑟琳忽然睁大眼睛。 说完这话，凯瑟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觉脑子一阵眩晕。转眼之间，她眼前的画面就变成了耀眼的白光，然后消失不见。 ………… 与此同时。 教皇领，光明大教堂。 现任教皇保罗二世和往常一样，头戴高冠，身穿神袍，身子如秸秆一般矮小瘦弱，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 他安静地站在光明女神像下，念诵着对女神的赞美诗。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自己脑海中隐隐约约地响起了一个模糊难辨的、如幻觉一般的声音—— “……他醒了？” 这声音清脆稚嫩，也很虚弱无力，像是飘渺的轻烟，又像是重病中的患者。 “女神又有新的神谕了？” 教皇心头一惊，立即冲进祈祷室里，虔诚地跪在女神的铜像之下。 但此后一片寂静。 他再也没有再听到任何的声音。 而刚才的声音，似乎真的成了他的幻觉。 出自威廉·休斯·米尔恩诗作《Antignish》，曾被引用于《闪灵》、《天鹅绒金矿》《致命ID》等。 PS：感谢舵主Dues奶酪的0000打赏！感谢LiziTang的2000打赏，墨空空的5打赏！ 第二十七章 女祭司 “凯瑟琳？” “凯瑟琳？” 冥冥之中，凯瑟琳听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 但她却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在她的视野之中，充斥着强烈的光，就好像她身处于一个由光组成的世界一样。 “凯瑟琳？”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 “老师，我回来了。”凯瑟琳闭上眼睛，阳光灿烂的小镇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艾伦站在她的面前，俊朗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他的目光深邃如故，似乎在凝神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一边把德尔菲的笔记塞进衣兜里，一边缓缓开口说道： “走吧。” 凯瑟琳点了点头，跟上了艾伦的步伐。 凯瑟琳刚才的反应，再一次证实了艾伦内心的猜测。他知道，只有前往帝国的都城，前往那座供奉太阳神的神庙，他才能真正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 帝国都城与落雪镇相隔不远，但艾伦与凯瑟琳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选择飞行，而是选择缓慢步行，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阻力在阻碍他们前往帝国都城。 在行走的过程中，凯瑟琳再一次用轻灵的嗓音默念着那首“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的小诗，而她的脸色也苍白如雪，似乎对这趟旅程充满了恐惧。 但即便如此，她的步伐却丝毫没有迟疑，仍然紧紧地跟在艾伦的背后。 当他们走过了大约数百里的路程之后，第一个障碍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老师，瞧，那里有蛇！” 凯瑟琳突然指着道路中间，神色有些惊恐地说道。 艾伦沿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路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破旧的木箱子，一条巨大的黑色的蟒蛇吐着蛇信，缓缓朝着他们爬行过来。 “别怕，”艾伦平静地说道，“跟在我后面。”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变成了黑色。与此同时，他缓缓抬起右手的手臂，在空气中轻轻一握。 随即，那条黑色的蟒蛇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一样，窒息般地在道路中间翻来滚去，痛苦地挣扎着，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凯瑟琳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望向艾伦的眼神之中又多了一些崇拜和钦佩。 两人绕过了蟒蛇的尸体，继续向前。 几分钟后，一个披着斗篷、戴着尖尖的帽子、手持长剑、面目古怪的魔鬼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奇怪的是，他们此刻虽然在陆地上，但那个魔鬼却站在一只小船上，朝着他们缓缓滑行过来——就好像地面变成了液体、道路变成了河流一样。 “看来，她真是不希望我们发现她的秘密啊！”看到这个狰狞的魔鬼划着小船不断靠近他们的时候，艾伦轻笑一声，默默心想道。 这一回，他抬起右手，手心冒出了淡淡的黑雾，像女子的黑色面纱，朝着这个外形古怪的魔鬼缓缓飘去。 尽管这雾气看上去清淡飘渺，似乎并无实质，但就在它沾到那个魔鬼的一瞬间，它却像是变成了无数锋锐的利刃，刺得那个魔鬼浑身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流了一船，流了一地，转眼之间整条道路都被染成了红色。 “我们到船上去。”艾伦对凯瑟琳说道。 凯瑟琳听话地应声照做。 艾伦用“法师之手”，把魔鬼的尸体扔到了船外，然后两人便踏到了小船上。 此时此刻，在沾到魔鬼的鲜血之后，整条道路变成了一条鲜红色的河流。艾伦轻轻念诵着咒语，用魔法推动着小船沿着这条血红色的河道逆流而上。 凯瑟琳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抓着小船的边缘，紧张地东张西望，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越靠近首都，她越是感到恐惧。 她在河面上看到，一朵朵鲜花从这条鲜血河流的上游漂了下来—— 有白色的百合花，有鲜艳的紫罗兰，有淡雅的康乃馨。 这些花就在血河上静静漂着，在浪花中愈漂愈远，直到渐渐枯萎，然后消失在了凯瑟琳的视野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小船终于到达了血色河流的尽头。 血色河流的尽头是一条长长的阶梯。 这阶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通向了一座建在山顶上的白色尖顶建筑。 在那建筑的顶上，有一面金灿灿的、绘有太阳图案的旗帜正在迎风招展。 艾伦很快就猜到，那座白色的建筑正是太阳神的神庙。 因为这建筑的尖塔还残缺着一部分。 德尔菲的笔记说明，大约在七十多年前，埃萨帝国的皇帝就开始着手于修建太阳神神庙了。可到了今天，这神庙依旧是残缺不全的，依旧没有修好。 这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正当艾伦对此疑惑不解之际，他却突然感觉到，身边的凯瑟琳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老师，跟我来，”她轻声说道，“只有跟着我，您才不会迷路。” 艾伦点了点头，跟着她踏出小船，来到岸上。 然后他跟着凯瑟琳，顺着长长的台阶拾级而上，穿过了茂密的小树林，穿过了太阳神庙底下的迷宫的一般的狭窄走廊。 最终，他们穿过一道金灿灿的大门，来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之中。 大厅的尽头，供奉着太阳神的神像。 但这神像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看不清它真正的模样。 而在神像之下，成百上千的信徒都在匍匐膜拜。 但在艾伦的视野之中，这些信徒们似乎都长着一张一模一样、却又模糊不清的脸，看上去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他望着这诡异的一切，若有所思。 而凯瑟琳则默默躲到了他的身后。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温润而动听的嗓音在这大厅中响起： “伊利亚·菲尼克斯，你终于来了。” “伊利亚·菲尼克斯”这个名字听上去熟悉而陌生，令艾伦不自禁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艾伦淡淡问道。 “我叫伊兰妮·布莱特，太阳神庙的女祭司，”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从太阳神神像背后缓缓走出来，“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 PS：感谢星雨漫步的27打赏！抱歉今天忙着找资料，晚了一点点。 第二十八章 世界的真相 艾伦静静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子。 她金色长发随风飘舞，好似流动的光芒；眼睛也是罕见的金色，再加上如瓷器般精致白皙的脸庞，比例接近完美的五官，给人一种颇为不真实的感觉。 在她的衬托之下，个子娇小、脸蛋略带婴儿肥、长着雀斑的凯瑟琳，反倒更多了几分烟火气，活脱脱一个田野间的邻家小妹。 “伊兰妮·布莱特……”艾伦在心头默念这个名字，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正当艾伦脑海中的一些记忆碎片正在渐渐苏醒的时候，他又听到伊兰妮开口说道： “伊利亚，实话实说，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 听到这话，艾伦的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说伊兰妮脸上的微笑看上去从容不迫，堪称完美，但艾伦却知道，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在神庙里，她其实是有些猝不及防的。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只是有一个推断，但并不确定它是否是正确的，”艾伦平静地回答道，“直到你出现在这里，我才完全肯定了这一猜测。 “对了，我名字叫艾伦，不叫伊利亚。” “好的，伊利亚，”金发白裙女子伊兰妮轻笑一声，看着他说道，“千百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狡猾，明察秋毫。 “为了布置这个局，我可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没想到还是没有骗过你。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从中发现破绽的。” 艾伦淡淡一笑，回答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长久挂在天上的太阳，看似美好和睦却缺乏细节的小镇，花了七十多年都没有修好的神庙，巧合般出现的‘太阳神’预言，还有错乱的时间线…… “我知道你可能想说，身处梦境中的人，通常情况下很难发现梦中这些不对劲的东西，反而会视之为理所当然。 “我最早确实被迷惑了。 “那时候，我还真的以为，我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位面，还在想方设法地尝试站稳脚跟，然后传播信仰。 “而我周围事情的发展，也顺利地超乎我想象。 “当我需要信仰的时候，小镇居民们对太阳神的信仰便飘来了我这里。他们甚至还把我当成了太阳神使者——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这无疑是一个极为方便我今后行事的身份。 “而当我放弃了假冒太阳神使者的想法后，我又轻而易举地让小镇居民们接受了黑暗之神的存在，让他们相信太阳神不过是伪神罢了——而在此之前，他们还是坚定不移的太阳神的虔诚信徒。 “这一切实在太顺利了，简直就像是心想事成一样——”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白裙女祭司伊兰妮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当初创立黑暗神殿的时候，也顺利得超乎想象。” “这确实不能证明什么。我也仅仅只是产生了一些怀疑罢了，”说到这里，艾伦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话锋一转，笑着问道，“你知道梦境的本质是什么吗？” 不过，未等伊兰妮回答，艾伦便自顾自地说道：“以我以前看过的一些书的观点，梦是一个受到压抑的欲望的满足。当然，有些欲望是难以启齿，那么这些欲望就必须伪装，以另一副模样出现在梦境之中。 “信仰，可以说是我最急切的需求，所以我刚来到这个梦境的世界，便看到了一群对我无比崇拜的小镇居民。 “而对于圣女伊莎贝拉来说，她以前最痛苦的经历，应该是战场上受伤被俘虏，不得不在光明教会审判所的牢狱里待了两年。虽然说有个可怜的混蛋替她遭受了刑罚，但因为圣光阵的存在，她也无法从牢狱中逃出去，只能日日夜夜在恐惧和担忧中度日，目睹着那个变态裁判长和犯人们玩变态的‘游戏’。 “正因如此，她内心深处最为希冀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便是‘自由’。 “不过，作为黑暗神殿的圣女，她曾经立下了终身侍奉神明的誓言，不可能真正地把‘自由’挂在嘴边。 “于是，她记忆里的阴影具现成了奴隶的角斗场，她对自由的追求也化作了奴隶的暴动和反抗——而她也能以传播黑暗神殿教义的名义，率领奴隶们突破重围，占据埃萨帝国的西北边郡。 “至于德尔菲他们……我想，虽然他们这些年来，一直是黑暗神殿的中流砥柱，但归根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凡人罢了，也渴望着在一个温暖宜人的地方，享受平凡幸福的生活。 “但他们的信仰和责任感无疑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所以，这些受到压抑的欲望，只能通过伪装之后，才能显现在梦境之中。 “因此，德尔菲他们才选择在落雪镇暂时驻扎下，以打探消息、获取合法身份的理由，各自找了份工作，融入了当地平民的生活。 “或许在德尔菲内心深处，他也很想放下肩上的重担，离开寒冷的极北冰原，找一座温暖的小镇，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做一个平凡的会计师。 “只可惜他是黑暗神殿的大祭司。 “作为大祭司，他只能长久的压抑着这份欲望——最多最多，也就是在笔记里写上一句‘我死后，让伊莎贝拉他们把我埋葬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位面’。” 女祭司伊兰妮静静地听着他说完，没有再插话。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盯着艾伦眼睛说道：“伊利亚，凡人不过是蝼蚁罢了，何必过多关注他们的想法？” 艾伦笑了笑，回答道：“信仰的作用是相互的。” 对于他这番故弄玄虚的话，伊兰妮不置可否。 只听见她淡淡开口道：“虽然你这么快就看破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打乱了我最初的计划，但你今天来到这里，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落在了艾伦背后的凯瑟琳身上。 在那道金色目光的注视下，凯瑟琳就像是见到了天敌一样，全身剧烈颤抖，双手抓着艾伦的衣摆，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 PS：关于梦境的部分主要参考了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PS2：抱歉，有点卡文，这章晚了一点点。 第二十九章 神性与人性 看到这样一幕，伊兰妮轻轻抬起右手，神庙的大厅中顿时狂风呼啸。 在这狂风之中，凯瑟琳再也无法站稳脚跟，只能任由狂风推着，一点一点地朝着伊兰妮的方向滑去。只有抓住艾伦的胳膊，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 但除了凯瑟琳之外，其他人都在大厅中安安稳稳地站着，根本没有受到狂风的影响——就好像这狂暴的风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老师，我不想消失……”只听见凯瑟琳用颤抖的嗓音低声说道。 听到凯瑟琳的话，艾伦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的指尖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雾，宛若黑色轻纱，在空中编织成了一张网，把凯瑟琳罩在了里面，把狂风阻拦在了外面。 他知道，伊兰妮作为梦境世界的主人，其实并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法抵挡得住对方的攻势。 而他也知道，如果任由对方带走凯瑟琳，那么伊兰妮的实力将会变得更加强大。等到那时候，他将再也没有逃出梦境世界的机会。 “这是我们两个的恩怨，何必把她牵扯进来？”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听到他的话，伊兰妮停止了手上的法术，脸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伊利亚，看来你真的把过去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只听见她用淡漠的口吻说道，“‘若要获取神的权柄，必先抛弃凡间的情感’——那可是你曾经亲口说过的话。” 这句话宛若一声惊雷，在艾伦的脑海中忽然炸开。 不知不觉间，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 与此同时。 教皇领，光明大教堂。 教皇保罗二世依旧静静地待在祈祷室里，回想着刚才脑海中听到的那句虚无缥缈的话语—— “他醒了。” 作为光明女神的信徒领袖，虽然这话没头没尾、格外含糊，但他仍然十分肯定，这是来自光明女神的神谕。 毕竟他是光明教会内部唯一一个能够使用降神术的人。凭借和女神之间冥冥之中存在的某种联系，他总能准确地感知到女神的意志。 不过，这一次教皇听到的这句“他醒了”，却让他感到非常的困惑。 这里的“他”，究竟指的是谁？竟然值得光明女神专门关注？ 教皇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黑暗之神。 可问题在于，几个月前那场月全食发生的时候，黑暗之神不就已经复苏了吗？怎现在又醒了？ 难不成黑暗之神醒了之后，还要再睡个回笼觉？ 或者说，这一回又有一个跟黑暗之神同等的存在苏醒了？ 教皇不得而知。 因为光明女神的神谕含糊不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整个教会戒备起来，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保持警惕。 现在布雷登王国的事情已经足够令他焦头烂额。 若非费朗王国的爱德华·林恩王子自告奋勇地为光明教会力挽狂澜，恐怕教皇会对此感到更加苦恼。 怀着忧虑的心情，教皇保罗二世离开了祈祷室。 他绕过了高大的光明女神神像，推开了壁炉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沿着狭窄的阶梯一路向下，来到了一间位于教堂地底的低矮密室。 他首先小心翼翼地关上密室的房门，然后在火炬的照耀下，缓缓蹲下身子，把右手手掌放在了一块地砖上。 转眼之间，这块地砖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整间密室。 随后，伴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墙壁的几块石砖缓缓朝周围挪开，露出了一片勉强能够塞进一个人的狭窄空间。 一本陈旧的书静悄悄地躺在那里面。 教皇保罗二世知道，那是光明女神留下的最原始的《光明教典》，保存了光明教会诞生之初的时候最真实的记录。 甚至还有光明女神如何由一个凡人，一步步登临神位的故事。 而现在流传在外的《光明教典》，都是经过删改的版本。 毕竟，在世人的眼里，相比于一个登上神座的凡人，一个生来就是全知全能的、创造世间万物的神明显然更值得信仰，更值得敬畏。 其实，早在千百年前，光明教会内部还就光明女神的本质展开了激烈的争执，分成两派，日日夜夜辩论不休。 一派坚持认为，光明女神集神性与人性于一身，拥有人类的情感，以凡人之神成就神位，但绝不是造物主，也没有唯一的神性； 另一派则认为，光明女神生而为神，在黑暗中创造万物，全知全能，拥有绝对的神性。 或许是因为光明教会觉得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有助于巩固自己的权威，或许因为世俗国家的国王都需要一个“君权神授”的理由来维护自己统治的合法性，双方一拍即合，把光明女神越捧越高。 ——从“众神之一”，变成了“司掌光明的女神”，变成了“全知全能的万物之母”，变成了“世间唯一的真神”。 光明教会便以此为根据，把其他的神明称为“邪神”、“伪神”，大肆消灭异教徒，不断扩张势力。 与此同时，《光明教典》中所记载的关于光明女神人性的那部分，却随着光明教会的发展，被一点一点地逐渐删去。 事到如今，也只有在教皇收藏的这本原版《光明教典》中，才能找到最接近历史真相的故事。 教皇保罗二世取出了这本陈旧的《光明教典》，将其翻到了中间几页。 只见上面写着： “那时，引路的伊利亚在旷野里，宣讲真理与道义，使罪得赦。 “一日，伊利亚同门徒站在那里。 “他见伊芙行走，就说那是光，是带来希望的那人。 “伊芙来了旷野，见了伊利亚，要听他的教诲，受他的指引，做他的学生。 “伊利亚想要拦住她。 “伊芙回答说，你且许我，因为我需随你上真理的路。 “于是伊利亚许了她。天上忽然降下光，落在她身上。 “有声音说，她是光的女儿，是神圣的。 “……” 这本原版的《光明教典》声称，光明女神的本名叫做“伊芙”，她有一个叫做“伊利亚”的老师，引领她走上了追寻真理之路。 但在之后修改过的《光明教典》中，不论是“伊芙”这个名字，还是“伊利亚”这个人物，都被彻彻底底地删去，就像从未存在过。 第三十章 唤醒 此时此刻，在金碧辉煌的太阳神庙中，女祭司伊兰妮脸上挂着淡漠的微笑，望着神色恍惚、似乎在回忆往事的艾伦。 只听见她说道： “伊利亚，你应该记得，当初是你在田野上见到了我——不论是魔法的入门知识，还是进阶传奇的方法，以及凝聚神格、点燃神火的方式，都是你教给我的。 “你也告诉过我，只有抛弃一切情感，才能真正掌握神明的全部权柄。 “现在，伊利亚，我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了。 “既然你替我把她送到了这里，不如就帮我成全这最后一步？” 艾伦静静地盯着她。 他知道，虽然伊兰妮此时态度似乎和蔼而礼貌，虽然她这句话杀死一个问句，但是她并不是来征求自己的同意的。 而根据他脑子里的记忆碎片，他也知道，对方并没有撒谎。 毫无疑问，艾伦此时身处在由光明女神编织的梦境世界之中，而她口中的“伊利亚·菲尼克斯”，无疑是黑暗之神前身的本名。 至于女祭司伊兰妮，自然便是光明女神精神意志的化身—— 不过显然，现在的她是不完整的。 毕竟，这是一个由精神力量编织的梦境世界。而根据艾伦之前的推断，在这个世界中，所有人潜意识里的情感和欲望，都会以具体意象的形式显现出来： 一方面体现在太阳神庙——这座太阳神神庙历经近百年，依旧完成施工，依旧是残缺不全的。这无疑代表了光明女神残缺的意志和权柄。 另一方面则是凯瑟琳的存在—— 之前在来首都的路上，艾伦就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凯瑟琳所代表的，是光明女神潜意识里暗藏的凡人的情感，是她此时残留不多的人性。 小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她深藏心底、却不愿表露的渴望。 当然，在信仰之力的反作用下，她绝对不会承认这样的想法。 至于那片金色的麦田，则是当光明女神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与伊利亚·菲尼克斯相遇时的地方。 伊利亚·菲尼克斯是光明女神的老师。 艾伦现在的身份是凯瑟琳的老师。 当年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在这个梦境世界中上演。 而根据伊兰妮的说辞，“若要获取神的权柄，必先抛弃凡间的情感”——也就是说，如果她要彻彻底底掌握神之权柄，就必须把潜意识中属于凡人的情感全部抹去。 凯瑟琳必须死。 这样一来，代表神性的伊兰妮才能成为没有弱点的神明。 按照目前的情形，艾伦看上去似乎中了伊兰妮的圈套。 在此之前，或许是因为凯瑟琳在光明女神潜意识中藏得很深的缘故，伊兰妮一直没法找到她的踪迹。 可是，当艾伦带着凯瑟琳来到了埃萨帝国的都城之后，就这么自投罗网了。 凯瑟琳所代表的人性，根本不可能是伊兰妮所代表的神性的对手。 她注定会在这里消失。 似乎一切都在光明女神的算计之中。 只是……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艾伦微微一笑，平静地对她说：“伊兰妮，或者我可以叫你伊芙，你知道当初伊利亚跟你说这话，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吗？” 伊兰妮淡淡说道：“自然是告诉我关于神之领域的道理。” “不，你想多了。” “想多了？” “是的，你想多了，”艾伦笑着说道，“这句话，其实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只是为了打破你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 “借口？”听到这话，伊兰妮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但艾伦却感受到，太阳神庙的地板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由她的精神力量构建的梦境世界。艾伦自然能猜到，她的心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我知道，现在执着于追求无情无欲的你，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曾经产生过这样的想法，”艾伦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当年，在你的心目中，伊利亚仅仅只是你的老师吗？” 伊兰妮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与此同时，太阳神庙那些面孔相似的、匍匐膜拜的信徒们突然站了起来，全部转过身面朝艾伦，用冷冰冰的、充满敌意的表情看着他，似乎时刻准备着朝他发动进攻。 看到这样的情景，艾伦不仅一点也不慌张，反倒用调侃的语气接着说道： “伊芙，你要知道，当你决定编织梦境世界给我设下圈套的时候，你也同样将自己的潜意识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你可以不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你的潜意识不会说谎。 “你仔细想一想，为什么凯瑟琳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在我来到首都的路上，会看见箱子里爬出来的蛇？会看见站在船上的魔鬼？会看见鲜血汇聚成的长河、以及在河上漂流的鲜花？” 听到他连续不断的提问，伊兰妮的脸色越来越冷。 与此同时，太阳神庙的信徒们开始如潮水一样，朝着艾伦所在的位置涌来。他们挥舞着拳头，似乎代表着梦境主人的怒意，想要对艾伦实施惩罚。 不过，就在他们即将接近艾伦的刹那，一道金色的光芒化作无形的墙壁，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这道光来自于凯瑟琳。 这些面孔冷漠的信徒们刚一接触到这金色的光，瞬间就化作了明亮的烟火，骤然炸裂开来，碎成了无数斑驳的光点，然后彻底消失在了这间宽敞的大厅里。 望着这一场景，艾伦知道，自己赌对了。 或许是因为伊利亚曾经是她的老师，或许是因为她正在信仰之力的反作用下，成为无情无欲的神明，伊兰妮绝不会承认自己当年曾经有过那属于凡人的情感。 而与此同时，象征女神人性的凯瑟琳虽然实力不如代表神性的伊兰妮，但她毕竟是光明女神最原始的人格，也算得上是这个梦境世界的主人。 只要自己想办法唤醒光明女神潜意识中那些属于人的情绪，那么凯瑟琳将会变得强大起来，变得能够与伊兰妮争夺这个世界的主导权。 这样一来，他便有机会逃出这个诡异的梦境世界。 梦境意象均来自梦的解析》。 PS：感谢Himmelspol的500打赏，鬼徒的200打赏！ 第三十一章 光的女儿 自从发现这个梦境世界的真相后，艾伦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个把他从死亡线上救出来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那人为什么要救自己？ 为什么自己和伊莎贝拉都死里逃生，来到了这个梦境世界，但路经彩虹桥的，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座神秘的彩虹桥……它究竟有什么作用？ 对于这个问题，艾伦倒是做了一些猜测。 他觉得，或许这座彩虹桥的作用，便是帮助他在这个浩瀚的梦境世界中，直接找到凯瑟琳所在的位置。 毕竟，根据伊兰妮的描述，光明女神的两个人格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个浩大的世界里，彼此不相往来，也不知道对方的位置。若要找到对方，其难度堪比海底捞针。 正因如此，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伊兰妮一直没法将凯瑟琳吞噬，从而抹去凡人的情感。 但那个神秘人刚一出手，便能直接让艾伦抵达凯瑟琳的身边。 艾伦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 “所以……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艾伦在心底默默猜测，“难不成他也跟光明女神有仇，想要借我之手对付她？” 艾伦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到了危急关头，艾伦来不及再想这些了。 现在，凯瑟琳正在跟伊兰妮争夺着这个梦境世界——甚至包括光明女神的神格的主导权，使得整个世界一片混乱。 那些由潜意识投影形成的人群不断朝着艾伦发起疯狂的进攻，然后又不断地在凯瑟琳变出来的光墙之前化作无数碎片，消失不见。 紧接着，整座太阳神庙也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一般。碎石沙砾就像是暴雨一样，伴着剧烈的声响，纷纷坠落。 窗户的玻璃也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变成了一堆亮晶晶的碎片。 与此同时，窗外下起了雨，一场气势汹汹的、宛若末日般的暴雨。 阴云在短短几秒内布满了整片天空，瓢泼大雨好似天堂的洪水，哗啦啦地被倒在了这个世界上。 在艾伦的印象之中，这是这个梦境世界第一次下雨。 在此之前，这个梦境世界一是都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空气中也一直弥漫着令人舒服的暖意，灼热，耀眼，一如梦境主人那个充满美好意味的名讳—— “光明。” 在这灾难般的场景之下，凯瑟琳显然处于劣势。 那道由光构成的墙壁，正在渐渐变得暗淡下来，以至于偶尔会有几个潜意识投影人物突破这道防线，挤到艾伦的身边，使得艾伦不得不自己出手，用魔法解决这些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 与此同时，凯瑟琳的身影也似乎在渐渐地失去实质，变得透明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愈发麻木——她正在由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变成一个死去多年的幽灵。 不过，艾伦却依然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老师，我不想消失……” 这句空灵的话语再一次萦绕在了艾伦的耳边。 艾伦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侧身退到了凯瑟琳的身边，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就像是一个和蔼的老师，欣慰地看着一个令他骄傲的学生。 “别怕，我帮你。”他轻声说道。 说着，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便从艾伦的掌心，涌进了凯瑟琳的身体。 就这样，凯瑟琳脸上的疲惫神色一扫而空，整个人也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艾伦知道，虽然自己的权柄残缺不全，但在神格的作用下，精神力量远远比普通人更加强大。虽然比起光明女神，要微弱得多，但足以在这场主导权的战争中，充当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 就算不能反过来把伊兰妮彻底抹杀，也至少能够让凯瑟琳变得更加强大一些——这样一来，就算自己离开了这个梦境世界，她也能继续存活下去，而不会被伊兰妮吞噬，成为她追求神性和力量的祭品。 于是，艾伦知道，现在自己该思考新的问题了—— 我该如何从这个梦境世界逃出去呢？ 根据大祭司德尔菲笔记上的描述，他应该是一睁眼，就从梦中醒来了。 伊莎贝拉的状况则暂时不清楚。 只是艾伦现在……不论如何尝试把眼睛睁得更大，他都无法从这个梦境中挣脱。 就像童年被困在噩梦中的经历一样——被鬼怪逼到墙角，却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在梦境中无助地哀嚎。 “伊利亚，不要挣扎了，”就在这时候，女祭司伊兰妮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就算你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就算你给我制造了很多麻烦，你也别想从这个梦中逃走。” “你对我做了什么？”艾伦问道。因为他对此早有猜测，所以当他听到伊兰妮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实话实说，自从你进入这个梦境后，我就在你的灵魂上设下了精神枷锁，”伊兰妮笑着说道，“现在，你的灵魂已经被禁锢在这个梦境里了。除非我想破除这个梦境，否则你这辈子都得待在里面了。 “所以，伊利亚，把你的权柄和凯瑟琳交给我，我就放你出去。你要知道，虽然你们能够坚持一时，但在这个世界里，你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艾伦不再说话。 在帮助了凯瑟琳一段时间后，艾伦也产生了精疲力竭的感觉，精神力量所剩无几，仿佛整个人被彻底掏空。 他知道，伊兰妮说的是对的。 她是光明女神神性的象征，受到了成千上万信徒的供奉，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使她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而艾伦的权柄并不完整。 凯瑟琳作为人性的象征，鲜有信仰之力的支持，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 毫无疑问，如果时间接着耗下去，结局无疑如伊兰妮所说那样——艾伦放弃神之权柄，凯瑟琳也被彻底抹杀。 伊兰妮成为光明女神的唯一意志，变得更加强大。 正当艾伦冥思苦想之际，他身边的凯瑟琳忽然开口了： “老师，您是从外边的世界来的吧！” “是的。” “外面的世界像什么样子？” 艾伦回过神来，笑了笑，对她说道：“外面的世界啊……比这里要复杂得多。外边有风，有雨，有漫长的黑夜，也有亮闪闪的星星。” “听上去很美。” 不论在什么时候，她总能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艾伦在心里默默评价道。同时他想到了田野上的花斑猫和麦穗。 然后他回应： “是啊，很美。” “如果有机会，真想跟您一起出去看看。” “会有机会的。”艾伦轻声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自信。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便看见神庙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不仅仅是神庙，就连灰色的天空中都出现了一道裂缝。 仿佛这一整个梦境世界成了一张画卷，然后被一双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 只听见凯瑟琳大声喊道： “老师，快走。” 随即，还未等艾伦回过神来，他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着他朝裂缝迅速地飞去。 这股力量显然无比强大，把艾伦整个人包裹在内，令他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凯瑟琳身上大放光芒，仿佛整个人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 “凯瑟琳，你在做什么？”他厉声喊道，眉宇中终于有了怒意。 但凯瑟琳却对此无动于衷。 此时她笑靥如花，一如当初田野上的第一次见面。 “老师，我应该没法出去了，”只见她定定站在原地，凝神望着艾伦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裂缝之中，轻声说道，“您要好好保重，替我多看看外边的风景。” “再见，我的王子。” 话音落罢，她的身躯融化成了梦幻般的金色泡沫，然后渐渐消散。 雨停了。 云散了。 烈日如往常一样高挂穹顶。 光芒璀璨，万物生辉。 第三十二章 回归现实 当凯瑟琳化作泡沫、推动着艾伦朝着梦境世界的裂缝飞去的时候，伊莎贝拉正站在广阔无垠的旷野上，身着墨绿色的猎装，面朝一支由奴隶组成的军队，银发飞舞，英姿勃发。 为了这场攻城战役，她已经筹备许久——考察地形，搜集情报，训练军队，搜罗武器……如今，这群奴隶已经不再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终于勉勉强强地有了组织和纪律。如果抓住机会的话，或许面对守城的军队，还是有一战之力。 现在，伊莎贝拉所要做的，便是鼓舞士气。 不过，正当她登上高高的土堆，打算发表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说时，意外发生了。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宽大的裂缝。 就好像蓝天成了一张画纸，被一双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 看到这样的一幕，伊莎贝拉愣了片刻。而在她的脑海中，也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正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面前的奴隶们突然变得面目模糊了起来，而且对她展现出了明显的敌意——就好像她不再是奴隶们的领袖，反而变成了不受欢迎的外来入侵者。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默默告诉自己。 然后她深深地洗了一口气，努力地尝试睁开眼睛。 一道刺眼的白光很快占据了她的视野。 在一种晕沉沉的感觉中，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两位面间的空间通道上——那破坏通道的光芒，那吞噬生命的空间乱流，其实都是不存在的。 那些都是梦中的幻象。 她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噩梦，然后醒了。 埃萨帝国的一切事情，其实在现实世界里，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毕竟那是一场梦。 梦里的漫长时间，在现实之中不过是眨眼之间。 至于使者大人，则和记忆中一样站在她的身边，显然也是刚刚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他此时面无表情，湛蓝色的眼睛中透露出淡淡寒意。 伊莎贝拉不知他在梦境中经历了什么。 但她隐隐能够感觉到，现在的使者大人，似乎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如果说他以前是剑鞘中的宝剑，以温文尔雅的外表包裹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么现在，这把利剑已然出鞘。 寒光凛凛，锐气逼人。 “使者大人，我们现在是去——” “——去新位面，”艾伦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去那边跟神殿其余人汇合。”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但不知为何，现在“新位面”这个词落在她的耳中，莫名变得有些遥远，好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 至于艾伦，则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然后默默叹了口气。 位面缝隙一如既往漆黑冷寂，宛若枯坟。 再也看不到那金色的泡沫。 ………… 与此同时。 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法师塔。 几分钟前，当艾伦刚刚从位面传送门离开这个位面之后，法师塔塔主、传奇法师默林斯仰望星空，试图通过命运长河寻找艾伦的踪迹，却有一团耀眼的光芒在命运长河中突然炸开，令默林斯遭到了预言术的反噬。 这样巨嘴鸟再一次对他的语言水平嗤之以鼻。 “光明女神又变强了，”这是默林斯之前做出的判断，“而且她发现了艾伦的踪迹。” 不过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很快，他便从预言术反噬之中恢复了过来，而且很快地在命运长河里锁定了艾伦的位置。 “艾伦还活着吗？”巨嘴鸟问道。 “当然还活着，”默林斯拍着胸脯，脸上再一次露出了自信满满的微笑，“他可是我的学生，怎会那么容易死呢？再说，我的预言术什么时候出错过？” “呸！真是不要脸！”巨嘴鸟扑扇着翅膀嚷嚷道，“跟你待在一起，本鸟都替你感到羞愧！” 默林斯揪着它的翅膀，把它扔朝一边。 “废话少说！”默林斯淡淡道，“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光明女神的神力似乎更进了一步。我们得做好准备。 “艾伦之前审判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的事情，早就让光明教会耿耿于怀。 “或许过不了多久，光明教会就会借此机会对我们开战，来惩处我们之前‘不敬神’的种种行为。” “或许等到那时候，你就打不过光明教会教皇了。”巨嘴鸟毫不客气地以嘲讽的口吻说道。 “或许等到那时候，我的学生就超过我了，”对于这番话，默林斯倒是毫不慌张，“而我就可以待在大后方静静养老了。” ………… 同时，布雷登王国首都，圣索菲亚大教堂。 几秒之前，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给了辅理主教霍华德一种不祥的预感。 恍惚之间，他手中的三明治掉落下来，先给天使雕像糊了一脸沙拉酱，然后在教堂面前的台阶上撒了一地的生菜叶子、培根、番茄和面包。 这让霍华德习惯性地感到羞愧。 哪怕他现在已经贵为辅理主教，执掌着一个国家的教权，他依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活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 “如果艾伦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笑话我的吧。”霍华德默默心想。 不过，心悸的感觉转瞬即逝。 凭借天生对光的直觉，霍华德能感觉得到，艾伦刚刚陷入了险境——由光编织成的、生死攸关的险境，几秒钟后死里逃生，回到了安全地带。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对艾伦一向很有信心。只是现在两人相隔很远，而且艾伦面临的是未知的风险与挑战，霍华德不免偶尔会有些担忧。 而且很快，他也要离开布雷登王国，前往教皇领了。 教皇保罗二世已经在信中催促了好几次，表示对他非常看重，并且流露出了想要对他委以重任的意思。 但霍华德明白，自己在审判奈尔加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这件事情，一定会让教皇心生芥蒂。 他接下来的路，看似辉煌耀眼，实则坎坷不平。 第三十三章 艾伦·约克位面的战事 此时此刻，在金碧辉煌的太阳神庙中，女祭司伊兰妮脸上挂着淡漠的微笑，望着神色恍惚、似乎在回忆往事的艾伦。 只听见她说道： “伊利亚，你应该记得，当初是你在田野上见到了我——不论是魔法的入门知识，还是进阶传奇的方法，以及凝聚神格、点燃神火的方式，都是你教给我的。 “你也告诉过我，只有抛弃一切情感，才能真正掌握神明的全部权柄。 “现在，伊利亚，我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了。 “既然你替我把她送到了这里，不如就帮我成全这最后一步？” 艾伦静静地盯着她。 他知道，虽然伊兰妮此时态度似乎和蔼而礼貌，虽然她这句话杀死一个问句，但是她并不是来征求自己的同意的。 而根据他脑子里的记忆碎片，他也知道，对方并没有撒谎。 毫无疑问，艾伦此时身处在由光明女神编织的梦境世界之中，而她口中的“伊利亚·菲尼克斯”，无疑是黑暗之神前身的本名。 至于女祭司伊兰妮，自然便是光明女神精神意志的化身—— 不过显然，现在的她是不完整的。 毕竟，这是一个由精神力量编织的梦境世界。而根据艾伦之前的推断，在这个世界中，所有人潜意识里的情感和欲望，都会以具体意象的形式显现出来： 一方面体现在太阳神庙——这座太阳神神庙历经近百年，依旧完成施工，依旧是残缺不全的。这无疑代表了光明女神残缺的意志和权柄。 另一方面则是凯瑟琳的存在—— 之前在来首都的路上，艾伦就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凯瑟琳所代表的，是光明女神潜意识里暗藏的凡人的情感，是她此时残留不多的人性。 小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她深藏心底、却不愿表露的渴望。 当然，在信仰之力的反作用下，她绝对不会承认这样的想法。 至于那片金色的麦田，则是当光明女神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与伊利亚·菲尼克斯相遇时的地方。 伊利亚·菲尼克斯是光明女神的老师。 艾伦现在的身份是凯瑟琳的老师。 当年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在这个梦境世界中上演。 而根据伊兰妮的说辞，“若要获取神的权柄，必先抛弃凡间的情感”——也就是说，如果她要彻彻底底掌握神之权柄，就必须把潜意识中属于凡人的情感全部抹去。 凯瑟琳必须死。 这样一来，代表神性的伊兰妮才能成为没有弱点的神明。 按照目前的情形，艾伦看上去似乎中了伊兰妮的圈套。 在此之前，或许是因为凯瑟琳在光明女神潜意识中藏得很深的缘故，伊兰妮一直没法找到她的踪迹。 可是，当艾伦带着凯瑟琳来到了埃萨帝国的都城之后，就这么自投罗网了。 凯瑟琳所代表的人性，根本不可能是伊兰妮所代表的神性的对手。 她注定会在这里消失。 似乎一切都在光明女神的算计之中。 只是……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艾伦微微一笑，平静地对她说：“伊兰妮，或者我可以叫你伊芙，你知道当初伊利亚跟你说这话，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吗？” 伊兰妮淡淡说道：“自然是告诉我关于神之领域的道理。” “不，你想多了。” “想多了？” “是的，你想多了，”艾伦笑着说道，“这句话，其实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只是为了打破你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 “借口？”听到这话，伊兰妮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但艾伦却感受到，太阳神庙的地板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由她的精神力量构建的梦境世界。艾伦自然能猜到，她的心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我知道，现在执着于追求无情无欲的你，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曾经产生过这样的想法，”艾伦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当年，在你的心目中，伊利亚仅仅只是你的老师吗？” 伊兰妮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与此同时，太阳神庙那些面孔相似的、匍匐膜拜的信徒们突然站了起来，全部转过身面朝艾伦，用冷冰冰的、充满敌意的表情看着他，似乎时刻准备着朝他发动进攻。 看到这样的情景，艾伦不仅一点也不慌张，反倒用调侃的语气接着说道： “伊芙，你要知道，当你决定编织梦境世界给我设下圈套的时候，你也同样将自己的潜意识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你可以不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你的潜意识不会说谎。 “你仔细想一想，为什么凯瑟琳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在我来到首都的路上，会看见箱子里爬出来的蛇？会看见站在船上的魔鬼？会看见鲜血汇聚成的长河、以及在河上漂流的鲜花？” 听到他连续不断的提问，伊兰妮的脸色越来越冷。 与此同时，太阳神庙的信徒们开始如潮水一样，朝着艾伦所在的位置涌来。他们挥舞着拳头，似乎代表着梦境主人的怒意，想要对艾伦实施惩罚。 不过，就在他们即将接近艾伦的刹那，一道金色的光芒化作无形的墙壁，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这道光来自于凯瑟琳。 这些面孔冷漠的信徒们刚一接触到这金色的光，瞬间就化作了明亮的烟火，骤然炸裂开来，碎成了无数斑驳的光点，然后彻底消失在了这间宽敞的大厅里。 望着这一场景，艾伦知道，自己赌对了。 或许是因为伊利亚曾经是她的老师，或许是因为她正在信仰之力的反作用下，成为无情无欲的神明，伊兰妮绝不会承认自己当年曾经有过那属于凡人的情感。 而与此同时，象征女神人性的凯瑟琳虽然实力不如代表神性的伊兰妮，但她毕竟是光明女神最原始的人格，也算得上是这个梦境世界的主人。 只要自己想办法唤醒光明女神潜意识中那些属于人的情绪，那么凯瑟琳将会变得强大起来，变得能够与伊兰妮争夺这个世界的主导权。 这样一来，他便有机会逃出这个诡异的梦境世界。 梦境意象均来自梦的解析》。 PS：感谢Himmelspol的500打赏，鬼徒的200打赏！ 第三十四章 黑暗神殿的扩张 自从发现这个梦境世界的真相后，艾伦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个把他从死亡线上救出来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那人为什么要救自己？ 为什么自己和伊莎贝拉都死里逃生，来到了这个梦境世界，但路经彩虹桥的，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座神秘的彩虹桥……它究竟有什么作用？ 对于这个问题，艾伦倒是做了一些猜测。 他觉得，或许这座彩虹桥的作用，便是帮助他在这个浩瀚的梦境世界中，直接找到凯瑟琳所在的位置。 毕竟，根据伊兰妮的描述，光明女神的两个人格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个浩大的世界里，彼此不相往来，也不知道对方的位置。若要找到对方，其难度堪比海底捞针。 正因如此，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伊兰妮一直没法将凯瑟琳吞噬，从而抹去凡人的情感。 但那个神秘人刚一出手，便能直接让艾伦抵达凯瑟琳的身边。 艾伦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 “所以……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艾伦在心底默默猜测，“难不成他也跟光明女神有仇，想要借我之手对付她？” 艾伦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到了危急关头，艾伦来不及再想这些了。 现在，凯瑟琳正在跟伊兰妮争夺着这个梦境世界——甚至包括光明女神的神格的主导权，使得整个世界一片混乱。 那些由潜意识投影形成的人群不断朝着艾伦发起疯狂的进攻，然后又不断地在凯瑟琳变出来的光墙之前化作无数碎片，消失不见。 紧接着，整座太阳神庙也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一般。碎石沙砾就像是暴雨一样，伴着剧烈的声响，纷纷坠落。 窗户的玻璃也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变成了一堆亮晶晶的碎片。 与此同时，窗外下起了雨，一场气势汹汹的、宛若末日般的暴雨。 阴云在短短几秒内布满了整片天空，瓢泼大雨好似天堂的洪水，哗啦啦地被倒在了这个世界上。 在艾伦的印象之中，这是这个梦境世界第一次下雨。 在此之前，这个梦境世界一是都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空气中也一直弥漫着令人舒服的暖意，灼热，耀眼，一如梦境主人那个充满美好意味的名讳—— “光明。” 在这灾难般的场景之下，凯瑟琳显然处于劣势。 那道由光构成的墙壁，正在渐渐变得暗淡下来，以至于偶尔会有几个潜意识投影人物突破这道防线，挤到艾伦的身边，使得艾伦不得不自己出手，用魔法解决这些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 与此同时，凯瑟琳的身影也似乎在渐渐地失去实质，变得透明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愈发麻木——她正在由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变成一个死去多年的幽灵。 不过，艾伦却依然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老师，我不想消失……” 这句空灵的话语再一次萦绕在了艾伦的耳边。 艾伦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侧身退到了凯瑟琳的身边，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就像是一个和蔼的老师，欣慰地看着一个令他骄傲的学生。 “别怕，我帮你。”他轻声说道。 说着，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便从艾伦的掌心，涌进了凯瑟琳的身体。 就这样，凯瑟琳脸上的疲惫神色一扫而空，整个人也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艾伦知道，虽然自己的权柄残缺不全，但在神格的作用下，精神力量远远比普通人更加强大。虽然比起光明女神，要微弱得多，但足以在这场主导权的战争中，充当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 就算不能反过来把伊兰妮彻底抹杀，也至少能够让凯瑟琳变得更加强大一些——这样一来，就算自己离开了这个梦境世界，她也能继续存活下去，而不会被伊兰妮吞噬，成为她追求神性和力量的祭品。 于是，艾伦知道，现在自己该思考新的问题了—— 我该如何从这个梦境世界逃出去呢？ 根据大祭司德尔菲笔记上的描述，他应该是一睁眼，就从梦中醒来了。 伊莎贝拉的状况则暂时不清楚。 只是艾伦现在……不论如何尝试把眼睛睁得更大，他都无法从这个梦境中挣脱。 就像童年被困在噩梦中的经历一样——被鬼怪逼到墙角，却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在梦境中无助地哀嚎。 “伊利亚，不要挣扎了，”就在这时候，女祭司伊兰妮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就算你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就算你给我制造了很多麻烦，你也别想从这个梦中逃走。” “你对我做了什么？”艾伦问道。因为他对此早有猜测，所以当他听到伊兰妮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实话实说，自从你进入这个梦境后，我就在你的灵魂上设下了精神枷锁，”伊兰妮笑着说道，“现在，你的灵魂已经被禁锢在这个梦境里了。除非我想破除这个梦境，否则你这辈子都得待在里面了。 “所以，伊利亚，把你的权柄和凯瑟琳交给我，我就放你出去。你要知道，虽然你们能够坚持一时，但在这个世界里，你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艾伦不再说话。 在帮助了凯瑟琳一段时间后，艾伦也产生了精疲力竭的感觉，精神力量所剩无几，仿佛整个人被彻底掏空。 他知道，伊兰妮说的是对的。 她是光明女神神性的象征，受到了成千上万信徒的供奉，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使她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而艾伦的权柄并不完整。 凯瑟琳作为人性的象征，鲜有信仰之力的支持，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 毫无疑问，如果时间接着耗下去，结局无疑如伊兰妮所说那样——艾伦放弃神之权柄，凯瑟琳也被彻底抹杀。 伊兰妮成为光明女神的唯一意志，变得更加强大。 正当艾伦冥思苦想之际，他身边的凯瑟琳忽然开口了： “老师，您是从外边的世界来的吧！” “是的。” “外面的世界像什么样子？” 艾伦回过神来，笑了笑，对她说道：“外面的世界啊……比这里要复杂得多。外边有风，有雨，有漫长的黑夜，也有亮闪闪的星星。” “听上去很美。” 不论在什么时候，她总能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艾伦在心里默默评价道。同时他想到了田野上的花斑猫和麦穗。 然后他回应： “是啊，很美。” “如果有机会，真想跟您一起出去看看。” “会有机会的。”艾伦轻声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自信。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便看见神庙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不仅仅是神庙，就连灰色的天空中都出现了一道裂缝。 仿佛这一整个梦境世界成了一张画卷，然后被一双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 只听见凯瑟琳大声喊道： “老师，快走。” 随即，还未等艾伦回过神来，他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着他朝裂缝迅速地飞去。 这股力量显然无比强大，把艾伦整个人包裹在内，令他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凯瑟琳身上大放光芒，仿佛整个人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 “凯瑟琳，你在做什么？”他厉声喊道，眉宇中终于有了怒意。 但凯瑟琳却对此无动于衷。 此时她笑靥如花，一如当初田野上的第一次见面。 “老师，我应该没法出去了，”只见她定定站在原地，凝神望着艾伦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裂缝之中，轻声说道，“您要好好保重，替我多看看外边的风景。” “再见，我的王子。” 话音落罢，她的身躯融化成了梦幻般的金色泡沫，然后渐渐消散。 雨停了。 云散了。 烈日如往常一样高挂穹顶。 光芒璀璨，万物生辉。 第三十五章 使者大人，你终于来了吗？ 当凯瑟琳化作泡沫、推动着艾伦朝着梦境世界的裂缝飞去的时候，伊莎贝拉正站在广阔无垠的旷野上，身着墨绿色的猎装，面朝一支由奴隶组成的军队，银发飞舞，英姿勃发。 为了这场攻城战役，她已经筹备许久——考察地形，搜集情报，训练军队，搜罗武器……如今，这群奴隶已经不再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终于勉勉强强地有了组织和纪律。如果抓住机会的话，或许面对守城的军队，还是有一战之力。 现在，伊莎贝拉所要做的，便是鼓舞士气。 不过，正当她登上高高的土堆，打算发表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说时，意外发生了。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宽大的裂缝。 就好像蓝天成了一张画纸，被一双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 看到这样的一幕，伊莎贝拉愣了片刻。而在她的脑海中，也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正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面前的奴隶们突然变得面目模糊了起来，而且对她展现出了明显的敌意——就好像她不再是奴隶们的领袖，反而变成了不受欢迎的外来入侵者。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默默告诉自己。 然后她深深地洗了一口气，努力地尝试睁开眼睛。 一道刺眼的白光很快占据了她的视野。 在一种晕沉沉的感觉中，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两位面间的空间通道上——那破坏通道的光芒，那吞噬生命的空间乱流，其实都是不存在的。 那些都是梦中的幻象。 她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噩梦，然后醒了。 埃萨帝国的一切事情，其实在现实世界里，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毕竟那是一场梦。 梦里的漫长时间，在现实之中不过是眨眼之间。 至于使者大人，则和记忆中一样站在她的身边，显然也是刚刚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他此时面无表情，湛蓝色的眼睛中透露出淡淡寒意。 伊莎贝拉不知他在梦境中经历了什么。 但她隐隐能够感觉到，现在的使者大人，似乎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如果说他以前是剑鞘中的宝剑，以温文尔雅的外表包裹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么现在，这把利剑已然出鞘。 寒光凛凛，锐气逼人。 “使者大人，我们现在是去——” “——去新位面，”艾伦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去那边跟神殿其余人汇合。”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但不知为何，现在“新位面”这个词落在她的耳中，莫名变得有些遥远，好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 至于艾伦，则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然后默默叹了口气。 位面缝隙一如既往漆黑冷寂，宛若枯坟。 再也看不到那金色的泡沫。 ………… 与此同时。 布雷登王国首都隆德城，法师塔。 几分钟前，当艾伦刚刚从位面传送门离开这个位面之后，法师塔塔主、传奇法师默林斯仰望星空，试图通过命运长河寻找艾伦的踪迹，却有一团耀眼的光芒在命运长河中突然炸开，令默林斯遭到了预言术的反噬。 这样巨嘴鸟再一次对他的语言水平嗤之以鼻。 “光明女神又变强了，”这是默林斯之前做出的判断，“而且她发现了艾伦的踪迹。” 不过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很快，他便从预言术反噬之中恢复了过来，而且很快地在命运长河里锁定了艾伦的位置。 “艾伦还活着吗？”巨嘴鸟问道。 “当然还活着，”默林斯拍着胸脯，脸上再一次露出了自信满满的微笑，“他可是我的学生，怎会那么容易死呢？再说，我的预言术什么时候出错过？” “呸！真是不要脸！”巨嘴鸟扑扇着翅膀嚷嚷道，“跟你待在一起，本鸟都替你感到羞愧！” 默林斯揪着它的翅膀，把它扔朝一边。 “废话少说！”默林斯淡淡道，“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光明女神的神力似乎更进了一步。我们得做好准备。 “艾伦之前审判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的事情，早就让光明教会耿耿于怀。 “或许过不了多久，光明教会就会借此机会对我们开战，来惩处我们之前‘不敬神’的种种行为。” “或许等到那时候，你就打不过光明教会教皇了。”巨嘴鸟毫不客气地以嘲讽的口吻说道。 “或许等到那时候，我的学生就超过我了，”对于这番话，默林斯倒是毫不慌张，“而我就可以待在大后方静静养老了。” ………… 同时，布雷登王国首都，圣索菲亚大教堂。 几秒之前，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给了辅理主教霍华德一种不祥的预感。 恍惚之间，他手中的三明治掉落下来，先给天使雕像糊了一脸沙拉酱，然后在教堂面前的台阶上撒了一地的生菜叶子、培根、番茄和面包。 这让霍华德习惯性地感到羞愧。 哪怕他现在已经贵为辅理主教，执掌着一个国家的教权，他依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活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 “如果艾伦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笑话我的吧。”霍华德默默心想。 不过，心悸的感觉转瞬即逝。 凭借天生对光的直觉，霍华德能感觉得到，艾伦刚刚陷入了险境——由光编织成的、生死攸关的险境，几秒钟后死里逃生，回到了安全地带。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对艾伦一向很有信心。只是现在两人相隔很远，而且艾伦面临的是未知的风险与挑战，霍华德不免偶尔会有些担忧。 而且很快，他也要离开布雷登王国，前往教皇领了。 教皇保罗二世已经在信中催促了好几次，表示对他非常看重，并且流露出了想要对他委以重任的意思。 但霍华德明白，自己在审判奈尔加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这件事情，一定会让教皇心生芥蒂。 他接下来的路，看似辉煌耀眼，实则坎坷不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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