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与情感 - xp1024.com
《欲望与情感》


01 忧郁男孩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

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

且让我给你安慰

不论结局是喜是悲

走过千山万水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

既然爱了就不后悔

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我的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紧紧跟随

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

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

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

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

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

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初秋季节,霪雨霏霏,广西临水市老城区已经年久失修的人行便道上,碎裂的陈旧水泥方砖缝隙中汪了不少积水,使匆匆的行人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在这泥泞湿滑的路上,以免跌倒。

临水市的老城区已经陈旧不堪,政府在没有大规模拆除这里的破旧民房之前,再也不肯投入一点城市建设费用来维护公共设施了。人们趋之若鹜地迁往东边的新城,凡是有机会的人,都冀望在那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早早寻觅到一处安身的巢穴。

这个中国南端的沿海城市,新旧交替是与其他城市一样的明显,仿佛整个城市就是一个硕大无朋的巨型工地,到处都是汽锤的声音,一根根工字钢就在这咚咚的声响中被重重砸到深层泥土中,一排排椰子树则在这巨大的震动中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这千年不遇的巨大变化,将悲欢的泪水凝结于坚硬的果实里,似乎要告诉孕育中的后代,这清亮甘甜的浆液中,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味道。

午后的老城,生意人仍然在小雨中吆喝兜售小商品,撑伞的行人时而驻足路边的小摊,饮一杯凉茶,买几样熟食。也有显然是来自农村的打工族,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在侵占便道的小桌子边吃着香喷喷的桂林米粉,他们不在乎这小雨,似乎潮湿的天气更适合他们的生存。尽管这里的房屋建筑和道路已经很陈旧了,但是生活的潮流并不会嘎然停止,在这喧嚣的都市中,到处充满盎然的生机。

两个彪形大汉穿着入秋就流行的时髦风衣,各自撑一把三折打开的天堂牌黑色尼龙面阳伞,离开停在路边的一辆进口的银色路虎,慢慢向地下人行通道走去。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彪形大汉还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心爱的吉普,瞥视一辆辆从这辆价值百万的名车旁擦身而过的破旧货客两用车和喷着浓烟的大小拖拉机、以及脏兮兮的自行车,皱了下眉头,要不是事出无奈,他真的不愿意过破旧肮脏的老城这边来,生怕他的爱车有一点点刮蹭。在他眼中,这辆爱车就如同出品公司的标志一样,是一艘张狂的海盗船。

北欧的罗孚是一个勇敢善战的海盗民族,所以罗孚汽车商标就采用了一艘海盗船,那张开的红帆象征着乘风破浪、所向披靡的大无畏精神。

兰德-罗孚是全球著名的越野汽车,标志就是英文:land-rover。

这样的高档进口车子在新世纪之初,不要说在这南国的小城,就算在整个中国也不会有几十辆,数目不会超过奔驰600和宾利多少的。

马尾辫一向以他的车子自豪,盛气凌人。

车子的司机见状赶紧打开车门出来,他不敢在车子里躲雨了,就是没有阳伞遮雨,露天淋着,他也得站在人行便道上看护这个宝贝。

这马尾辫其实不是南方人,而是地道的东北人,他有个很搞笑的名字叫作苏邦克,且不必去管这名字是否真的,由此而派生出来的一个绰号就叫响了这座不大的城市——蚌壳。这时他见司机下了车子淋雨,不由满意地哼了一声,这才放心地朝他旁边的一个留着板寸头的马仔撇一下嘴,然后循着歌声走下了地下人行通道,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又习惯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这个时候还不到下班高峰的时间,走地下人行通道的行人三三两两并不太多,于是,他们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借着地下人行通道那斑驳的墙壁上忽闪的两盏昏暗灯光,看到了他们要找的那个有着自然蜷曲头发的唱歌男孩。

一个头发蓬乱、神情忧郁的男孩,盘腿坐在地下人行通道的水泥地板上,昏暗的灯光下,他自弹吉他,演唱着张信哲的《爱如潮水》。他的跨栏背心边际有些磨损了,牛仔裤的膝盖部位也破了个洞,可以看出,那不是水洗布刻意加工的破绽,而是穿旧以后真正破损的窟窿。尽管如此,这个二十岁的男孩也绝对不会给人衣衫褴褛的感觉,因为,他的背心和裤子都洗得很干净。流浪的人,穷途末路,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仅仅是贫困,最令人厌恶的是肮脏,这男孩子恰恰相反,破旧的衣衫遮不祝蝴发达的肌肉,浆洗得很干净的旧衣衫正体现出他旺盛的生命力。

南浮也好,北漂也好,这种海派歌手,生命中蕴藏着一种巨大潜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也许,需要碰到一种叫作机遇的东西吧。

机遇,是个可碰不可求的东西,虚无飘渺,扑朔迷离。

河马,一个远离家乡的孩子,在这沿海城市已经整整打拼了五年,但是他仍然不能在哪怕是最小的一间酒吧占有一席之地,不得不在这地下人行通道演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的艰难。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绝不逊于一名已经大红大紫的歌星,但是,他离成功仍然很遥远。他唱歌目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果腹,然后是筹集学费。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个破帽子,里边已经有三十多块钱,其中有二十块钱是河马自己预先放进去的。他试过,如果一分钱没有就很难开张,必须放一点钱在里边,才会有人给零钱。

河马唱歌,从来不抬头东张西望,不看行人,他认为那是乞丐行为。

他不是乞丐,是歌手,靠艺术赚钱,所以他永远不会有乞求的目光。

他真的陶醉在歌声中,自弹自唱,完全不管有多少观众,也不管有多少钱的收入,直到收摊才会找个背静的地方清点破帽子里的进账。

当他正在全神贯注演唱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背包,猛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凶恶的眼睛。同时,他还警觉地发现,几步之外站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吸着烟的大汉,也正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一个挑着满满两箩筐香蕉的老伯从眼前经过,被这板寸头汉子狠狠地推了一把,老伯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他瞪了恶汉一眼,敢怒不敢言,摇摇晃晃地走了。

河马倒吸一口冷气,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先生,我没有钱。”

板寸头拿着一瞬间从那个老伯的箩筐里的香蕉串上掰下的一支香蕉,敲了敲河马的额头,然后撕开香蕉皮咬了一大口,笑了,皮笑肉不笑,通道水泥墙壁上的昏暗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面部更显狰狞:“我知道你没钱,也不稀罕你的那几个小钱。我来取自己的东西。”

他的声音小极了,咀嚼着香蕉的嘴里发出呜哩乌吐的声音,嘴巴几乎贴到了河马的耳朵上。

河马愣了一下,继而醒悟道:“是有人在我这里放了一包东西……哦……几本书而已,我不可能天天带着来上工。不过,我不会动的,好好保存着,我……一向对朋友守信用的,只要那位太太亲自来拿,我就会带她去取。”

板寸头回头看了他的同伴一眼,然后阴沉地说:“你不认识我了?给你东西的时候我也在场。”

河马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知道当时确实还有两位先生在场,但是我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所以我不能随便交给你。”

板寸头倒真犹豫了,看着他阴森森地问:“你真的没带?”

河马点点头。

板寸头伸出毛茸茸的大手翻看河马背着的书包,拿起一筒锌皮颜料袋用力一捏,挤出了血般的红色颜料,嘿嘿一笑,竟然肆无忌惮地涂抹在河马的书包上,然后用吃剩的半截香蕉和香蕉皮擦了擦手指,顺手将半截香蕉扔在通道远处的地上,又恶狠狠地问:“你真的不带我去取?”不等河马说话,又威胁地做了个手势:“不怕我拧断你的脖子?”

正在这时,梳马尾辫的那个大汉手指一弹,打了响亮的榧子,然后匆匆离去。

逼问河马的板寸头扔下了一句话:“嘴严点。改天再来找你。”也匆忙走了。

河马怔怔地发呆。

02 小小粉丝

河马这里,望着远去的两个大汉,看到那个汉子一脚踩在他自己刚刚扔在地上的半截香蕉上,脚下一滑险些摔倒,骂骂咧咧走了,他想起了小时候听妈妈讲过的狗熊与香蕉皮的故事,咧了一下嘴,但是他没有笑出来,而是皱起了眉头,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轻调琴弦,悄悄观察,看着几个便衣警察膜样的人匆匆走下楼梯,心里怦怦一阵急跳,直到这些人从他眼前快步走过,才略微松了口气。他知道警察没有看到刚才那两个恶汉与他说话,就像上次一样,他们没有过多注意这个弹琴卖唱的男孩。至于他在这里唱歌挣钱是否合法,可以说一目了然,但是他们没有时间管他,这属于城管监察的管理范畴,而在这破烂的老城,就连城管监察也已经懒得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河马安然无事,他又发了一会儿愣才继续唱歌。

他心里在想,自己藏着的那包东西,无论如何也要等那个蓝嘴唇的漂亮女人来拿才能给她,否则将来会有很大麻烦的。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随意唱完了一首歌,忽然又感到面前有人,连忙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女孩蹲在他的面前,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在看他,两只小手托在腮上,像个小大人儿。河马愣了一下,抬眼看看站在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笑着轻声问小女孩:“小妹,你喜欢听歌?”

小女孩抬头看一眼站在旁边微笑的妈妈,然后用力地点点头。她反问河马:“大哥哥,你唱得这样好,为什么不到舞台上演出呢?”

河马又笑了,说:“他们不要我……也许,我唱得还不够好吧。”

小女孩说:“可是你唱的很像张信哲呵,好听极了。”

河马惊讶地问:“你也知道张信哲?”

小女孩点头说:“是呵,我当然知道张信哲,我是他的粉丝嘛。”

河马忍不住大笑。

小女孩说:“是真的。我家有好几张张信哲的光盘呢。”

河马收敛笑容,叹气说:“小妹,你真了不起。”

小女孩再次抬头看了看她妈妈,从衣袋里掏出了五元钱,先很认真地展平,然后郑重地放在帽子里。

河马看着她,想了一下,说:“小妹,除了张信哲,你还喜欢谁的歌?我专门为你唱一首歌,好吗?”

小女孩站起来,背着手说:“好呵,好呵。”

河马也起来,单条腿半蹲的姿势,清一下嗓子,正准备开始唱,突然又改了主意,问小女孩道:“你知道《我听过你的歌》吗?”

小女孩笑道:“知道,当然知道啦,是王炎、何静唱的,我还会唱呢。”

河马笑道:“那太好了,我们合唱一次好不好?”

小女孩拍手大笑:“好呵,我会唱的。”

于是河马轻拨琴弦弹起前奏,小声说:“女生先起。”

于是小女孩就唱了前两句:

[女孩]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

[女孩]我明白你的心你的喜怒哀乐

[河马]我是否可以问……问问你的姓名

[河马]因为你是我的知音我又多一个朋友

[女孩]我并不在乎你记住我的姓名

[女孩]我只想听到你的新歌你的声音

[河马]我衷心谢谢你的厚爱你的真情

[河马]我会把这一个瞬间用音乐来送给你

[女孩]愿你的声音永远伴我左右

[河马]我一定尽力用最美好的旋律伴你的左右

[河马]伴你左右

[女孩]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

[女孩]我祝你万事如意天天快乐

[河马]我衷心谢谢你的厚爱你的真情

[河马]我会把这一个瞬间用音乐来送给你

纯净的歌声在地下通道中回荡,小女孩的母亲和几个路过的妇女都热烈地鼓掌,为他们的演唱喝彩。

小女孩的母亲约摸有三十四五岁年纪,一望便知是个知识分子,朴素干净的衣着,保养细腻的皮肤,明眸朱唇皓齿,像是一个从事教育或医疗行业的少妇。

河马鞠躬,表示感谢。

小女孩也有礼貌地向河马鞠了个躬,然后说:“谢谢大哥哥。”

河马笑道:“也谢谢你。小妹妹,将来你一定能够成为一个歌唱家。”

小女孩轻轻摇头,很有主见地说:“我虽然喜欢唱歌,但是我不要做歌星,我要像妈妈一样做一名医生。”

小女孩的母亲和几位妇女都笑了。

河马点头说:“有志气。做医生是个很好的职业,努力学习吧,将来你一定能够考上医科大学,做一名医生的。”

小女孩高兴地说:“我一定努力,谢谢你。”

她跟着母亲走远了。

河马静静地看着她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他也有金色的童年,不过,现在情况……

他一直说自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是个无学历、无工作、无家庭、无财产的四无流浪儿。

一个流浪歌手。

03 刷漆黄瓜

河马姓何,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都喊他的绰号——河马。

河马长得浓眉大眼,人高马大,足足有一米八三的个子,他很魁梧,但不是肥头大耳,因为常常游泳晒得黝黑,肌肉结实很健壮。

他除了在地下人行通道唱歌挣钱,还有另外一项收入,就是绘画。他的油画水平不低,比一般学生的水平高出很多,可是靠卖画吃饭是不行的,大概早就饿死了。他定期到青年宫旁边的七步轩画廊去卖画,不过,他的油画无论多大尺寸的都不够资格挂到墙上去,那是本市成名画家的专署之地,他这个水平,尤其是资历,根本不用想象能够染指的。他的作品是成罗放在柜台上,放在玻璃之上没有罩子,供一般爱好者随便翻捡,每幅只卖五十元。每卖出一幅作品他可以拿到二十元。当然,一个月也根本卖不出去几幅。总之,河马的绘画水平与他的声乐水平一样,属于业余中的业余,可以廉价换取食品的水平。

河马是一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孩子,他唱歌和绘画赚的钱,除了维持生活,大部分都拿去交了学费,送进了南海艺术学院的业余声乐培训班和绘画培训班。他知道,这年头要想出人头地,除了包装和炒作以外,还是需要一定实力的。而当意外的幸运之事真的有一天降临到自己头上来之前,必须投资接受正统训练,打好基本功。

河马白天大部分时间在地下人行通道唱歌,赚取学费和生活费用,晚上才去上培训班,或者燃灯练习素描。他没有职业,却比上班族忙碌得多,每天象上了发条,绷得紧紧的,好像只有这样打拼才能赢得自己的未来。

河马唱歌的时候一般都很专注,但有时也难免走神,这时候他的脑袋里就开始开小差了,一会儿想到那蓝唇女人是否会亲自来取东西;一会儿又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猜测她是不是快到上学的年龄了,这么小就酷爱歌曲,将来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个歌手,也可能像她自己希望的那样,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习惯地闭着眼睛唱歌,唱完一曲睁开眼睛,又有新鲜事了,今天怪事就是多,一位年过四十岁的太太,蹲在他的面前静静看着他。

眉毛描得真细,还勾了眼线;嘴唇涂得真红,还勾了唇线;头发绝对是花大价钱长时间精心做的,云髻高耸,象唐代人,也象韩国人。最令人瞩目的,恐怕就是超大号码罩杯加托垫堆起的一对大乳房,使人忘记了她这把年纪会松弛,甚而至于会像口袋般垂落,高耸着挑战男人的目光。

向来,有好事者,不赶时间,闲极无聊,会驻足听上一两首歌,但是绝对没人会蹲下来做听众,今天那个小女孩是个例外,而且超级可爱,而眼前这个半老徐娘未免多事,怎么会蹲下来听歌,而且呆呆地看着他?

这人有病?

河马悄悄看一眼她那重状的粉脸,暗自寻思,这难道是个韩国人一不留神溜达到南方海边城市来旅游?正愣神的功夫,那位太太却找回了神儿,一笑说道:“小弟,你唱得好好。”

“哇。”哪里是韩国人,更不是日本人,一口“台普”,“好好”这两字还真嗲。

河马又愣了,这什么人呢,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小弟,别怕,我好喜欢你。我的毛毛还活着的话,也有你这般大了。”

妈呀,祥林嫂来了。

河马抓起破帽子,抱着吉他狼狈而逃。

04 一对宝贝

河马很想换一个地方演唱,因为这个地下人行通道实在有点乱,而且越来越危险。除了那帮经常在这里劫道的人,人流过客也很杂,警察三天两头来抄,甚至常有便衣在这里蹲点,等着抓什么人,河马很怕受连累。

他一直在这里唱歌,不过是因为离自己住的地方和上学的艺术学院都比较近。看来,老城这边不但脏乱,治安状况也越来越差,或许,就算多走点路也应该到东边新城去找个地方开工了。

河马今晚有课,他躲过妖精老女人又转回来,决定再唱一会儿就收工去上课。今天的怪事有点多,三番五次被打扰,他心里有点烦。他在想,我再唱一会儿就走,无论能够挣到多少钱,只求别再来烦我,让我踏踏实实地唱几首。正想着,调了琴弦准备开唱,又觉得眼前有人嗤嗤轻笑。

怪了,以后不能闭眼睛了,没有装瞎子呵,就是闭眼睛这一个习惯嘛。睁眼一看,河马也笑了,原来是康弘和于淑丽这两位难缠的家伙。

这对宝贝是河马在南海艺术学院绘画培训班的同班同学,也是他平日最要好的朋友。

康弘是班里落选的班长,是实权派人物,得票最多而因为不被班主任喜欢落选了,但是每天都在行使班长的大权。而那个因为班主任特别喜欢而低票当选的叫作庄彦的女班长,是河马他们这一批包括绘画培训班、雕塑培训班、声乐培训班、钢琴培训班、吉他培训班等共八个班中公认的大美女,一个极为高傲的家伙,却被康弘老老实实地架空了。康弘公开宣称自己是真民主选举产生的影子班长,而那个漂亮倒霉蛋则是假民主选举产生的傀儡班长。

有人爱好足球,知道中前卫是攻防转换的组织者,又称影子杀手,所以送了康弘一个雅号曰“影子班长”。康弘脸皮很厚,厚到子弹打不透,坦然接受,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本影班决定……”。外班的同学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国话,而河马这个班的人则个个心知肚明,而且,这一称号得到大多数同学的认可。

于淑丽是康弘的女朋友,就像康弘经常搂祝糊肩头很德行地向人介绍的“同志加兄弟”的关系。

于淑丽刚来到这个班时是喜欢一个文弱的男生的,但是那个男生有点雏窝子,从假清纯自我拔高到假正经的程度,很让于淑丽失望。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康弘三搞两搞成了他的女朋友。河马惊奇的发现,康弘追求那个漂亮女班长不成,又因为竞争班长结了个不大不小的仇,转而进攻于淑丽,他居然不是花钱买好泡到的于淑丽,而是经常蹭钱欠了于淑丽一屁股债赖着不还,最终和于淑丽膘在了一起。

河马打趣康弘说:“你对象都跟别人不一样,真他妈卑鄙,确实欠揍。”

康弘瞪着他说:“你懂个屁,这叫对象?这叫对眼。懂吗,王八瞅绿豆——对眼。都一样,就是拍拖啦。”

河马摇头作无可奈何状,说道:“可怜那个家伙,煮熟的鸭子飞了。”

康弘眼睛瞪得更大了:“屁话。那家伙坐享其成还玩深沉,打算让于淑丽卑躬屈膝追到他的床上去不成?做梦吧,现在他可以用手淫代替意淫了。妈的,熟了的果子不摘会烂到树上吗?老子正巧从树下过被砸到了脑袋,不吃就是白痴。”

不过,河马可不这样认为,于淑丽就算是果子也是半熟不熟的不到掉下来烂掉的时候,分明是他康弘硬摇晃把人家从树上晃悠下来了是真的。

今天这两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雅兴,跑到地下人行通道来看河马唱歌,并且告诉他,今晚的课因为秋老师生病取消了,过几天补课。康弘坏笑:“你的梦中情人病了,你还不去看看。有机会就得抓住,慰问慰问,温存温存。”

河马瞪他:“胡说八道什么,欠扁!”

于淑丽在一旁傻笑。

河马嘟囔:“你们这两块料,真拿你们没办法。”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一沉:“怎么,秋老师真的病了?”

他觉得无论如何应该真的去看看,秋老师一个人生活,生病了有什么要办的事情,至少他可以跑跑腿帮助去办一下。但是,他不能让康弘和于淑丽知道,康弘知道了就意味着全班男生都知道了;于淑丽知道了就意味着全班女生都知道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老实说,河马倒不在乎大家在背后说自己什么,没有人认为他拍老师马屁的,大家都知道他暗恋秋老师,巴不得拿个把柄开他的玩笑呢。他主要是怕给秋老师带来不好的影响,她是他一向崇拜的女画家,是个品味高雅的女人,洁白无暇,他不准任何人玷污她,哪怕是背后讲笑话,他也是难以容忍的。

任何人拿肥胖的班主任大妈编黄段子,河马反感而不会去干预,不关他事;但是对教素描的秋老师不敬是不行的,弄不好就得打架。河马大块头,虽然很少打架,但是急了的话,还真的没有有哪个同学是他的对手。

河马知道今天晚上算是报销了。你想消停一会儿那是奢望,恐怕过不几分钟就会被两个人生拉硬扯地去喝啤酒。

河马虽然很穷,康弘虽然很抠,但是说到喝啤酒这个奢侈的消费上,他们一直是保持着听说过但从没见过的西方习惯——aa制,而且每每于淑丽也参加的话,康弘不占便宜,用上了中国的珠算习惯,三一三十一,河马只要拿三分之一就可,很公平了。

果然,听了两首歌,康弘就阴阳怪气地嚷:“唱得不错,相当不错。不过我说不错管个屁用,唱片公司不认可也是白搭。走吧走吧,喝啤酒去。”

河马再次收起吉他,老大不情愿地跟在这两个人后边去新城的啤酒广场,嘴里嘟囔:“秋天了,也不热了,喝个屁的啤酒,纯粹就是他妈的嘴馋。”

康弘不理睬他,在前边搂着于淑丽走,对面有过来的行人他就亲于淑丽一下,“叭”,赫,真香。这样散德行地张扬,就只能弄得人家赶紧扭头擦肩而过。

河马在后边气得直骂:“表演欲,变态狂。”干脆过了马路单走,不认识他们。

没想到走不多远,康弘和于淑丽就站在了路边一辆小轿车旁边,四处张望找河马,大声喊:“嘿,孙子你跑哪儿去?过来上车啊。”

河马挠头,这家伙卖保险还真挣钱了,居然买了汽车。

走过来一看,是比三轮车大不了多少的一辆旧车,恐怕比奥托还小一号。忍不住问:“这车你买的?”

康弘得意地说:“废话。不是买的还能是偷的?”

河马说:“这什么牌子的车,花多少钱买的?没有见过这种车啊。”

康弘说:“云雀。花了老子五千大洋呢。记住了,中国已经不多了,属于回忆版。”

于淑丽撇嘴说:“只有俩缸,你当然没见过,比淘汰的两厢夏利还少一个缸。就这档次的车子跑了小三十万公里了,居然买它。河马呵,你千万别当小轿车坐,你就当搭了一段手扶拖拉机算了。”

康弘气得要打于淑丽。

河马转遭看了一下,说:“我得先看看,上了这车还有没有命下来。”

车子后屁股上很牛气地贴着一张印制精美的不干胶招贴:

长大了就是奔驰。

河马大笑。

康弘笑骂道:“你小子敢瞧不起本影班的座驾,要不然你就坐你爹妈给你配备的11路汽车腿儿着去得了。”

河马笑道:“现在我还真敢壮着肥胆搭一段,一会儿喝了酒你就是给我钱我都不敢再坐了。”大块头楞挤在了后座。

一关门子嘭的一声直掉土。

康弘狂吼:“轻点,门子震掉了赔钱啊。”

在啤酒广场闹到很晚,过了十二点,河马扔下四十块钱,今天挣的不够还要自己添上点,这才告辞了康弘和于淑丽独自回住处。

老实说,只有和康弘喝啤酒这一件事才使他暂时忘记了自己是个四海为家的流浪歌手,他平时吃饭、祝恨是完全与坐在啤酒广场上当消费者不配套的,是一种双重生活。

他是个典型的流浪歌手。

05 烫手山芋

啤酒广场,虽然入秋了,但是喝啤酒、吃烧烤的人仍然不少。

他们找了一个空闲的桌子围坐下来,康弘就开始一通乱点,无非是烤肉串和麻辣烫,另外要了六瓶啤酒。康弘和于淑丽喝着啤酒调笑打闹着。

河马也坐在那里吃着烤肉串,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一桌食客,大约七八个男女明显是大公司的白领,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兴奋地聊着什么。他突然站起来挎着吉他向他们走去。

康弘和于淑丽略感惊讶地看着他。

河马在与那几个人说着什么,显然对方同意了他的提议,一个男孩为他的女友点歌。

河马弹起吉他,开始演唱。

康弘猴儿脸,显然是对河马抓紧一切机会挣钱很佩服。

于淑丽一如既往地傻笑着。

河马唱完歌收了十块钱,又向另一桌客人走去。

结账的时候,河马打破了平时三人分摊的常规,把康弘按坐在塑料椅子上,自己抢前买单。

康弘油嘴滑舌地调侃:“这怎么好意思?”

河马鄙夷地训他:“别弄这假招子。”

康弘发动起他的小车时,于淑丽坐进去,河马摆摆手拒绝了,自己沿马路走去。

他不愿意坐康弘酒后驾驶的这辆小车,不完全是出于安全考虑,主要是有心事,他要慢慢自己走回住地。

河马沿着马路在昏暗的路灯下独自一人走着,心事重重,他想起了那两个恶汉找他的事情,想起来那个有着蓝嘴唇的漂亮女人,心头很沉重。现在,他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不敢泻露给任何人,就是他手里那一包东西。

几天以前,河马正蹲在那里演唱,忽然从上边急匆匆下来三个人,一女二男,他们神色很紧张,经过河马旁边的时候,那漂亮的女人忽然站住了,伸手拉开了河马身后背着的书包。这是他晚上有课的一天,除了画夹,他的调料板、套笔等通常都会塞进这个书包,这样晚上就可以直接去上课了。那女人迅速往书包里塞了一包东西,然后就快步离开,向通道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河马吓得要命,正要张口喊祝糊问问清楚,跟在她后边的马仔威胁地把手指往嘴上一横,做了个噤声的暗示,狠瞪他一眼,也匆匆而去。

上边有警车的声音,尖声啸叫,令人毛骨悚然,河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唱歌了,他只好忐忑不安地假装调琴弦,看着几个便衣警察从眼前跑过。

那以后,河马等了好多天,希望那个漂亮女人能够回来把东西拿走,那是一个密封的黑色胶袋,河马拿在手里轻轻一捏,就知道是粉末状的东西,他猜测八九不离十是毒品。他虽然从来就没有见过真正的毒品,无论是海洛因还是冰毒之类,但是这些年有关黑社会的故事片可没少看,无论是香港的还是美国的录像片,大量品尝、吸食白粉的镜头几乎等于是普及毒品知识。河马心里咚咚直跳,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帮人一定是要找到他取回的,弄不好有杀身之祸。

河马不敢把这个胶袋交给警察,因为除了将来那帮人找到他会有生命危险,就算是警察也会把他拘留起来审查个底掉,他怎么能够说清楚呢。最好的结果就是那帮人把东西取走,他没动那胶带的密封,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希望人家可以放过他。

今天,终于有两个人来取东西了,河马却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不敢轻易交出来。由于当时受到意外的惊吓,河马只记得那漂亮女人的一个非常显眼的特征,就是暗蓝色的嘴唇。

前两天,康弘和于淑丽拉着他喝啤酒的时候,他多喝了几杯,几乎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第二天醒来真有点后怕,就这两块料,嘴巴就是广播站,要是说漏了恐怕就会大祸临头。

河马走着,前思后想,终于决定换个地方演唱,以后不再去老城的地下人行通道,要到新城的商业学院门口去演唱,那里人流量很大,除了挨着蓝梦迪厅、祥云酒楼和红河超市,还有报亭子、鞋摊,好像一个热闹的小集市。

晃晃悠悠,河马终于走到了他睡觉的地方——就是四方桥边那三截水泥管道。

06 蓝色妖姬

当缘分变成遗憾

当爱变得伤感

你告诉我你要如何承担

梦它依然在浮现

又是你哭泣的双眼

怎能视而不见

我最深的爱恋

却逃不过时间

曾为我留下多少蜜语甜言

willtearsseammyeyesisaygoodbye

淹没了你我的视线

我最深的爱恋

却熬不过时间

相爱多年其实心依然遥远

willtearseammyeyesisaygoodbye

谁愿意为爱说抱歉

在蓝梦迪厅三楼的大型豪华k歌包房中,十几个人随意半躺和斜靠在真皮沙发上,几乎每人怀里都抱着个靓丽的小姐,他们随意喝着加了冰和苏打水的干邑,与小姐调笑,猜骰子点数玩乐,时而有人拿起麦克,撕裂干嗓子吼几声。

有人点这首《蓝色妖姬》,纯粹是给女主人助兴。

做东的女主人今天过生日,中午、晚上都在酒楼宴客,深夜还余兴未尽,想到这帮跟着她的弟兄忙活一年不容易,于是特别到这蓝梦迪厅楼上的大型k歌包房来款待他们。她三十岁了,看上去就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女人,她的名字叫作吴媛,天知道是真名字还是胡乱起的假名,反正跟着她的这些马仔们无论大小都尊称她吴姐。黑道上,人们背后少不了给她起个绰号,正好就是“蓝色妖姬”。

起这个绰号有来由的,首先是她倒粉的据点,就是这个蓝梦迪厅。迪厅的老板酷毙四十多岁,谢顶秃头,楞管她叫姐姐,大概是打服了。再就是这吴媛超喜欢蓝色,从怀旧的旗袍到泡澡的比基尼,一水蓝色,连开的宝马车子都是宝石蓝。还有她的唇膏,永远都不会用红色的,她管那叫吃了狗血的嘴唇,她用蓝色,深蓝,到了近乎黑的程度,但是,当你看到她的黑而薄的嘴唇时,就可以感到那里闪烁着暗蓝的光泽。

今天,她少有地穿了一件驼色的小褂,配一条黑色鱼尾裙,但是她并不曾失去自己的标志,驼色小褂是无扣式样,敞开的前怀就是一件精致的蓝色文胸,衬得雪白的乳房性感无比。

吴媛一直做毒品生意,有一帮得力弟兄,人们管这种成为团伙性质的犯罪组织叫黑社会。但是,吴媛的这个黑社会组织并不像旧时的堂会,有什么掌门、堂口,弟兄们的级别都是按照公司的规格来定的——她有合法的冠冕堂皇的注册公司,叫作广西临水市蓝宇机电有限责任公司。

临水市蓝宇机电有限责任公司虽然是撑门面的招牌,但是并非形同虚设,真的有业务可做,主营汽车销售,兼做汽车配件,甚至公司下边还有两家汽车修配厂,规模不算小。

虽然说做汽车销售的利润没有倒卖毒品那么丰厚,但是贩毒并不能天天做形成流水的,否则有多大的势力也会折掉,只能瞅准机会确实安全的时候弄一把,叫作“一年做一把,一把吃一年”,而日常的业务流水,倒是公司的业务为主,主要做汽车和配件,当然,注册是注册,生意是生意,全部合法,手续、税费没有手脚,也很难赚大钱。

临水市蓝宇机电有限责任公司全部是黑社会成员是不可能的,从保密角度考虑就不可能,基本上参与贩毒的,除了吴媛这个董事长全盘掌握,再就是她的傍家蚌壳,是公司的总经理,其他主要弟兄基本上集中在保安部,另有一些三流的脚色,则只能参加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大部分安排在汽车修配厂里干活,毒品是接触不到的。

今天晚上在这里唱歌庆贺的就都是保安部的弟兄,也就是吴媛手下的得力干将。当然,她的男友蚌壳也在座,这个东北大汉喝起酒来可谓海量,两瓶高度白酒整不倒他,尽管如此,这一天款待黑白两道的酒席,也把他弄得脑袋大了一号,这时候抱着个小姐已经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

换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当着情人的面抱着歌厅陪酒小姐睡觉的,但是蚌壳敢,吴媛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时常喜欢观看蚌壳上那些水嫩的小姑娘,大都情况下作壁上观,但是喝了酒,来了兴致,或许也会参与妖精大战,把女孩子蹂躏到昏死为止。

曾经有马仔急事闯入吴媛的卧室通报,赫然而见吴媛和蚌壳抱着同一个女孩子就寝,娇小而楚楚动人的女孩子在中间,戏称“分而食之”。

吴媛不是同性恋,连异性恋也不是,她自称从未恋爱,经历猛男靓仔无数,从未动之以情,只是游戏而已,一种好玩的东西。

有人称吴媛和蚌壳就是一对黑白双煞,一点不假。

蓝色的手机闪烁起蓝色的亮光,吴媛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然后亲昵地抓了旁边一个马仔的裤裆一把,马仔正与一个小姐玩猜骰子弹脑门的游戏,猛然间裆里吃痛,不由大叫:“唉呀,蚌哥救命,弟弟又被老板当场抓住把柄了。”

大家一阵哄笑。

蚌壳迷迷糊糊、懒洋洋地说:“活该,你小子和小姐玩骰子都他妈生硬,你累不累呵,否则怎么就被她抓个正着……抓了个正着……”

吴媛一笑,然后一下子迈过堆满干鲜果盘的茶几,走出吵闹的歌房去接听电话。

她在天井走廊上踱步,把手机的音量放到最大,仍然要费力地听才能搞清楚对方在讲些什么,实际上,走廊上的噪音并不比歌房里小多少,因为最底层一楼大厅那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传上来,扰得她很难痛快地与对方通话。

费了好大的劲,吴媛终于搞清楚了,电话就是这迪厅的老板酷毙从楼下打来的,告诉她公安局刑侦队新来的副队长马钢要和她谈谈。吴媛心里迅速盘算着,这个马队要干什么,是探她,还是敲她?有点心烦,她忍不住大声骂道:“酷毙你听好,下次有事情找我,就他妈的直接到包房,打这劳什子电话干吗?吵得听不清楚……你说什么,你在门外等他,一会儿就到?”

吴媛不由叹了口气,怏怏地合上了手机。大家都在这里热闹,是庆祝她的生日,走掉了有点不太合适,可是想想这个马钢是新来的刑侦队副队长,以后少打不了交道,也不好博他的面子。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去会一会这位马队。

她不想酷毙陪着马钢上来,看到她的一班兄弟在这里聚会,但是她也不肯主动迎下楼去,卑躬屈膝地迎接,她把醉得稀里糊涂的男友叫了出来,嘱咐说:“蚌壳,你陪弟兄们在这里玩,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蚌壳强睁眼睛,说:“那我叫两个人跟你去。”

吴媛摆手说:“不必,我都不会离开蓝梦,就在西餐厅随便叫点酒水,会一个人。完事就回来。”

蚌壳点了点头,说:“手机打开,有事情招呼我,马上过去。”

吴媛瞪他:“妈的,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能干个屁事。”莞尔一笑:“酷毙约了个朋友来见。”

蚌壳“哦”了一声:“有酷毙陪着,我也就放心。”说完他回歌房去,一脑袋扎在了沙发上。

吴媛透过椭圆形的门嵌视窗,看着弓起身子像大虾一样的蚌壳,轻轻叹了口气。

07 心照不宣

吴媛摇了摇头,然后沿着走廊慢慢踱到卫生间,照着镜子补了妆,然后走步行梯下到二楼进了西餐厅,叫了一瓶蓝带人头马,开了瓶自己慢慢喝。

这时候,借助昏暗的灯光,她突然发现给她上酒的侍者是新面孔,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于是笑着问:“靓仔,你新来的?”

“是的,太太,我刚参加完培训,今天上班。”小伙子有点拘束地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新宇。”

“你也姓吴?”

“是的,我姓吴,口天吴。”

“那咱们是当家子。”吴媛笑了。

“是吗,太太也姓吴?真是荣幸。”小伙子腼腆地说。

“很好。我和你们老板是朋友,等一下我会到他的办公室去谈点事情,你再送一瓶酒去那里。”

“好的。”吴新宇毕恭毕敬地问:“请问现在就送过去吗?”

“等一下吧。你们老板会招呼你。”吴媛说。

“是。等一下我会送到老板的办公室去。”

“你听招呼就好了。现在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吴媛吩咐。

“太太您请慢用。”吴新宇鞠躬,然后回身向酒柜那里走去。

这时,吴媛的手机又响了,酷毙问她在哪里见面,吴媛就懒洋洋地告诉他,她在西餐厅,请客人上来随意喝两杯。

酷毙陪着马钢来到西餐厅,马钢当然没有穿警服,一件夹克,很随意,他与吴媛握了手坐下后,习惯地四处打量了一下,表面上是观赏一下这间装修精致的西餐厅,其实是对餐厅里落座的客人有个大致的观察,他似乎对吴媛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微感诧异。

吴媛一笑,一边给马钢斟上一杯酒一边说:“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他们蹦迪,我这岁数了,怕累,自己在这里逍遥。”

“你这岁数?”马钢笑了:“只怕比我还要小吧?”

酷毙一看大家见面熟,赶紧给自己也斟上酒,说:“我们都尊称吴姐的。”

马钢笑道:“你不会要我也跟着叫吴姐吧?”

吴媛也笑了,说:“那就看谁的年岁稍长了。

马钢笑说:“别起哄了,怎么看你也不到三十岁,我都快四十的人了,叫声马哥你难道会吃亏?”

吴媛:“谁又不是奔八十的呢?那得多少年?干脆说吧,四舍五入,三十五岁以下叫作三十出头,三十五岁以上,可以叫作奔四十。我是三十出头没错。”

马钢说:“你属什么的吧,我肯定比你大就是。”

吴媛说:“人家女孩子都不会轻易透露自己芳龄的了,我这老太婆也没什么忌讳,三十二岁,正巧今天还就是生日。”

马钢说:“听说了。各路诸侯这两天都吃你的寿筵。算你虚了两岁也不行,我实打实三十四周岁。不好意思,按你的说法也算三十出头。”

吴媛点头说:“信了。我真得叫你一声马哥了。”

酷毙心想,这也就是刑侦队副队长,换个人敢叫这个真儿?我都没听这女魔头叫过谁哥哥。

第一轮交锋,虽然马钢占了上风,但是对于双方来说都算成功,毕竟拉近了彼此的关系,今后这交道就比较好打。

吴媛很大方地举杯说:“来,我敬马哥一杯,今日幸会,今后多多关照。”

马钢端起杯子说:“嗯,这要是在日本料理,大家再多鞠一鞠躬,就有点日本味道了。”

大家都笑了。

吴媛对马钢的印象不错。

马钢以食指叩桌,低声说道:“说正格的,老哥我新来,今后还得蓝妹多多捧场。”

吴媛妩媚地盯着他说:“你新来不假,可是知道得不少。”

马钢说:“我不是到这里才知道,我从柳州调来的,在柳州就知道你大名鼎鼎的蓝妹了。”

吴媛笑道:“真是荣幸,可谓是臭名远扬呵。”

马钢道:“很对。人嘛,不能弄个流芳千古,至少也得闹他个遗臭万年,这还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蓝妹在这桂南,也算是成名人物,有了相当的气候。马哥我呢,新来乍到,一个副队长,算是官差衙役,今后少打不了交道。蓝妹传话给你那班弟兄,遇事多多配合,有个磕磕碰碰的,还望海涵。”

吴媛说:“好说。我做的都是光明磊落的买卖,一向依靠政府支持,没有人敢欺负我。从沈局到张队,大家都是熟络有交情的。马哥来了就更好了,今后全仗马哥罩着,有人欺负我,你可不能不管呵。”

马钢扭头看酷毙:“敢欺负蓝妹的人生出来了吗?”

酷毙连忙说:“那可真的没有。来,大家干一杯。”

三个人各自心照不宣地一笑,举杯碰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吴媛知道马钢一来就盯上了她,但是,这家伙明在白道,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哪里那么容易就搞清楚?

08 酒后余兴

马钢坐了一会儿,声称还有事情要去办,起身告辞,吴媛嘱咐酷毙送到楼下。

她把酷毙叫到一边低声说:“我到你的办公室去,你叫那个新来的侍应生叫作吴新宇的送酒下来。过一会儿你回办公室,我有事情跟你说。

酷毙连连答应,先送马钢下楼。

吴媛看了一下腕表,迈着轻快的脚步向电梯走去,她下了b1层地库,进了酷毙的办公室。

酷毙的办公室装修极为奢华,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多功能休息厅,除了一间摆放着高档写字台和真皮高靠背转椅的房间还有一丝办公室的味道外,一间摆放着超大号席梦思的睡房、一个十二张单人沙发的放映室、设有电动麻将桌的牌房、安置了喷泉的室内热带植物花园、装备了桑拿蒸房和二十四孔按摩水床澡池的大型浴室,实在与办公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正如他自己调侃的:这是典型的“人事部”,说白了就是一个淫窝。蓝梦迪厅的所有陪酒小姐、伴舞女郎,只要姿色上乘的,最后一道面试都会在这里进行,不把酷毙服侍舒服了就想进蓝梦混碗饭吃,那是门也没有。

吴媛算是这里的常客了,甚至经常反客为主,把酷毙支应出去自己在这里找乐子。

几年前,酷毙的哥哥没死的时候是这里的老板,吴媛也曾经因为要进蓝梦来打工而在这里被玩弄得四脚朝天,在她势力做大以后,曾经一度要砸烂这个淫窝以解心头之恨,但是后来她改变了主意,何必砸掉,何必不利用这里享受一番,今非昔比,自己已经凌驾于这里的主人之上,那不是跟自己的东西一样吗?

这时候,她从楼上下来就先进了豪华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整整一天都在喝酒应酬,这时候着实感到身心疲惫,她要先用热水舒缓一下。

当她换了一套浴衣走出浴室的时候,正好吴新宇托了个盘子把一瓶蓝带人头马酒送了下来。

吴媛擦着头发,笑着看他开瓶,说道:“果然是经过培训了,很麻俐。”

吴新宇不好意思地说:“太太过奖。开瓶是最基本的培训。”

吴媛笑说:“是呵。这个软木塞,我十有九回把它拔烂了。”

吴新宇道:“那可能是因为您钻得不够深就开启,那样比较容易损坏软木塞,要是拧到底再按压柄,一般不会坏掉的。”

吴媛说:“大概是这样吧。”忽然看着他问道:“你好像一直称我作太太,我有那么老吗?”

吴新宇大窘,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好像……”

吴媛大笑:“我和你开个玩笑。没什么的。不过呵,我确实没有先生的。”

吴新宇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觉得您比我年长,称呼您小姐……恐怕不太礼貌。另外,老实说,小姐这个称呼原本是不错的,只是舞厅里陪舞的女孩子把这个称呼搞坏了,所以我不敢贸然这样称呼的。”

吴媛笑问:“你什么学历?之前没有出来打过工吧?”

吴新宇说:“我刚从职高毕业,是学烹饪的。第一次出来打工,老板不会让我直接去做面点的,先从端盘子学起。”

吴媛道:“我说也是。你没有社会经验,还是个实心眼。称呼小姐固然不妥,称呼大姐不行吗?”

吴新宇醒悟道:“是呵,我怎么就没有想到称呼年长一点的女性客人大姐呢。这样大家都高兴。”想了一下又说:“对于第一次见面的生客,人家不会认为我是套磁吧?特别是对有身份的客人来说,毕竟我只是个侍应生。”

吴媛撇嘴道:“哪里有那么多臭讲究。叫了大姐还会挨训?”笑道:“尤其你我同姓,你以后干脆就叫我姐姐好了。”

吴新宇脸红道:“这可有点高攀了。”

吴媛道:“没关系。我和你们老板是朋友,这里的常客,以后大家就熟悉了。”拍了拍自己坐的长沙发椅,道:“你坐下来倒酒。我就怕别人在我眼前站着晃悠,眼晕。”

吴新宇就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倒酒,一边说:“姐姐,你尝试过吗?干邑里边加一两颗话梅,喝起来会很柔和。”

吴媛感兴趣地问:“是吗?你怎么知道,自己试过?”

吴新宇说:“这么贵的酒我可没有喝过,在学校听老师说的。虽然专业课是烹饪,酒水知识也稍懂一点。”

吴媛就问:“那你也懂得调鸡尾酒了?”

吴新宇道:“调酒也学过,不敢说好,一般的鸡尾酒品比如亚历山大、罗伯罗伊、血玛莉等都能够调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袋话梅:“我带下来了,放进去吗?”

吴媛兴致勃勃地说:“试试。”一边又从茶几的底层拿了个杯子说:“你也喝两杯,陪我喝。”

吴新宇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沾姐姐的光了。”

吴媛笑道:“你别老说客气话,弄得我受不了。”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抿了一点。

吴媛其实这一天都在不停地喝酒,早就麻木了,所以什么话梅不话梅的,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了。她放下酒杯,拿过吴新宇的一只手来,说道:“以后我来蓝梦,你要常陪我喝酒才好,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吴新宇立刻紧张了,说道:“姐姐喜欢就好。不过,我在班上,老板会骂。”

吴媛噗嗤笑了:“是你们老板吗?那个酷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就算这天底下有一个人他还怕,那就是我。你陪我,吓死他也不敢骂你。”

吴新宇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富婆,肯定有背景的,否则怎么老板都怕她。

吴媛就歪在吴新宇身上,叹口气说:“忙了一天快累死我了,头疼,你帮我按一按太阳穴。”

吴新宇先是一惊,继而镇定下来,连忙放下自己的酒杯,小心翼翼地用双手轻按吴媛的太阳穴慢慢揉着。吴媛借着柔和的灯光醉眼乜斜地看着他,然后捏一捏他的胳膊,顺势揽祝蝴的脖子,把他的头扳下来吻祝蝴的嘴唇。

吴新宇心头感到一阵狂跳,如同有一头小鹿乱撞,热血一下涌上了脑袋。老实说,他在职高上学就有女朋友了,是同班同学,凭他的帅气,没有费多大功夫就追到了这个全班最漂亮的女生,但是他们除了吃饭、看电影,还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开房,而且最多也就是拉拉手、挽挽胳膊,除此以外再没有更多的肌肤之亲。搞笑一点说,吴媛就这样随随便便搬过人家的脑袋来一口亲过去,真正是夺掉了人家男孩子的初吻。但是,在吴媛看来,除了处女破瓜会痛,初吻算个屁,鬼知道。

她这时借着酒力也感到全身燥热,将吴新宇的手拉到胸口探进浴衣里轻轻摩挲,吴新宇象老太太摸电门——全身颤抖,顿时麻软,弹弦子了。

后来,吴新宇经常上网写校旱,其中有一篇叫作《我被美女上司夺去了处男》,你一定看过。其实狗屁,他和吴媛只是机缘巧合的一次露水夫妻,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美女上司”。再说,这家伙从上初中起就开始偷偷摸摸手淫,到哪里找什么“处男”?唧唧歪歪无病呻吟而已。

不过这种被年纪大的女人玩弄的感觉,爽过之后,多少有点伤男子汉小豆腐的虚荣心倒是真的。

吴新宇时光倒流碰到了哺乳时间,正在冲动地大喘的时候,传来了鼾声,抬头一看,人家姐姐早睡熟了。

吴媛看中的靓仔,一般不会下很多功夫去勾引的,她没有那个耐心,通常就是当晚就上床,第二天酒醒,大都会忘个精光。

酷毙进来的时候,吴媛早已一丝不挂地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家伙在雪白的胴体前瞇着眼睛细看了一会儿,终究不敢造次,蹑手蹑脚地溜出去带上门走了。

他宁愿再找个地方弄两个小姐来出火,绝对不去招惹这个女魔头。

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狐朋狗友都掂量一遍,然后把所有人的胆子都借了来,觉得还是有点小。

09 寂寞女孩

当灯光每夜闪亮

人便开始去流浪

繁华闹市徘徊夜里

没有终点并无路向

家虽拥有但空荡

凝聚空虚怕回望

情还是冷人还是冻

害怕归家再看着墙上

令我想想你一切的空想

无聊地翻起牵起思忆里游荡

又再想想你想至心伤

明白用情负情绝情是这样

想得到你没希望

逃避一些当年印象

埋头步向茫茫夜里

让我潇洒再独自流浪

卖图书的女孩静静看着远处商业学院门口那个弹唱的男孩,仿佛沉醉在他的歌声里了。

这个时候,华灯初上,那演唱男孩的脸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是女孩依然固执地远远望去,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够大胆地注视他,整整一白天,她都是视而不见,不敢直接观望男孩。

少女的心扉,萌动的春情一直被她很好地掩藏着,她可不是轻浮的女孩。

这种状况持续好几天了,自从他来到商业学院门口演唱以后。还要持续多久,女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内心深处,她只是担心他会突然消失,正如他的突然来到一样。她从不曾主动去搭讪,并非不想与他说话,而是出于少女本有的羞涩,有意回避着。恰恰这男孩也一样,并不主动来找自己,只是自顾自演唱,很少正眼看她。

有那么两次,男孩收工很早,而且每到傍晚五点半钟就急匆匆背起吉他离去,这很让女孩担心,她想,也许他去会女朋友了。

一直,自认为坚强的她,好几个夜晚脆弱地悄悄流下思念的泪水。

她嘲笑自己,这是为什么,你了解他吗?

肯定的,他根本不了解你,为什么哭呢?

还有一点她很诧异,既然自己怀疑他有女友,为什么还要倾慕他呢?就算妒嫉也该罢手啊。说罢手,很勉强,实际上还素不相识,哪里谈到罢手了?主要是了结自己的独思之苦罢了。问题是,好上了就有占有欲,俗话说的,爱情是自私的,是不能分享的;没有得到之前,则无从谈起,他根本不归你啊。于是,自古都有倾慕已婚异性的故事发生。她固执地坚持着,宁愿相信他根本就没有女友,他早早离去很可能是照顾生病的家人去了吧。

她也大胆地做了最坏的揣测,他真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早晚会有一天这女孩猛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与那男孩并排坐着,为他伴奏,与他合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经得住这种打击。也许,那就到了她该走的时候了,她会远远走开,从此不回这伤心之地。

现在,她还在战战兢兢地坚持着,毕竟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

她固执地默默放纵自己,每夜思念他,她相信缘份,她想如果真有缘份的话,他们早晚是可以走到一起的;如果没有缘分,在这滚滚红尘,大千世界,也只能擦肩而过。

近来,她叹息多了,惹得姐姐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摇摇头。有的时候,她甚至悲观地想,像她这种状况,适合找男友吗?那岂不是拖累人家。

可是人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有的时候你很难完全控制。

特别是这种少女对一个男孩的倾慕,如何能够让它消逝得了无痕迹?

10 聚头冤家

“喂,你这些图书都是盗版的吧?”

女孩被问话声惊醒了一般,赶紧说:“绝对不是,都是正版图书啊,批发来的。”

“你卖这么便宜,不是盗版书才怪了。”

女孩:“真的不是盗版图书。只是积压的库存产品,便宜处理。”

“你能送货上门吗,打算多买你几本。”

“这个,恐怕不行。我们一般都不上门服务。”

“人家怎么可以上门送书。”

“抱歉,那是网上书店的产品,我们没有那么大本钱的,只是少量的几十本书,零卖的。”

“你卖一天图书才挣几个钱?要是你肯跟我亲热一下,也就十分钟,给你两百块钱。”

“对不起,先生,我不干那个。我只卖图书挣学费,我是学生不会干那种营生。”

“三陪小姐多得是,装什么假正经啊。”

“我不是三陪小姐,我只卖图书挣学费。”

女孩从满嘴喷着酒气的客人手里夺回图书。这人不死心,仍然纠缠着女孩不断说下流话。

这时候,又有几个地痞子凑了过来,看来都是他一伙的,团团围住卖图书的女孩,借着天已黑下来,开始动手动脚。有个胆大的家伙,居然伸手摸向她的胸脯,女孩一惊,用胳膊迅速隔开那只脏手,将铺在地上的油布连图书兜起来紧紧抱在胸前。另一个家伙向同伴挤眼睛,手从下边轻浮地抚摸女孩的臀部。女孩见势不妙,奋力挣开他们的纠缠,将装图书的包裹紧紧地抱在胸前,沿着马路跑去。

她没有向那个远处演唱的男孩求援,她知道那样会给他带来麻烦。这些地痞流氓心毒手狠,那男孩是很难保护她的。她宁愿冒险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她知道那边有个治安岗亭,也许这些地痞不敢追她。但是,跑了没多远就被那几个坏家伙又追上围了起来。

“嗨,差不多得了,一个女娃子不容易,欺负她干嘛。”

一个卖鱼丸的老伯打抱不平了。

地痞子们上去一脚踹翻了老伯的鱼丸挑子,怒骂:“关你屁事,不要命了!”

老伯本要破口大骂,但是他看了看路边的行人,即便驻足观望,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似乎没有一个人肯出来说公道话,只好忍气吞声,从地上捡拾散落了的鱼丸,在水桶里清洗。

河马听到这边吵闹声已经赶过来了,他看到女孩已经被几个地痞围在中央抓挠起来,赶紧把吉他递给老伯,就要上前解围,老伯拉祝蝴低声说:“傻仔,你要找死呀。”

河马挣脱老伯,正要冲上前去,这时一辆蓝色的宝马车急煞在他和那几个人之间,车上下来几个腰圆膀粗的大汉,举着棍子向那几个地痞打去,顿时有两个惨叫起来,捂着流血的脑袋狼狈逃窜。

河马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个妖艳的女人,朝那个女孩招呼:“温柔,过来。”

温柔起先也被忽如其来的几个大汉一阵乱打弄懵了,惊喜地看着欺负她的几个地痞抱头鼠窜,这时看到女人,露出了一丝笑容:“吴姐,怎么是你……幸亏你来了。”

她朝这边走过来,吴媛没有再说什么,指了一下车子,示意她上车。温柔就上了这辆宝石蓝色的宝马车。

河马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这如电影般的一幕,一时不由愣住了,这女人就是那个塞东西到他书包里的女人啊。正在发愣,吴媛就扭头看着他,嫣然一笑,说:“你也别愣着了,上车。”

语气很温和,但是这命令让人感到不容置疑。

河马从老伯手里接过自己的吉他,又看远处学院门口地上自己的书包和画夹。吴媛立刻就注意到了河马的目光,低声问了一句:“东西在书包里?”

河马赶紧说:“没有,只是学习用具。东西我给您藏起来了。”

吴媛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上车吧,书包和画夹丢不了的。”她示意一个马仔过去拿河马的学习用具,然后就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随即,她就问河马:“藏在什么地方,你跟司机说。”

河马赶紧说:“埋在滨海公园的花坛里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发誓没有打开看过。”

吴媛又笑了:“说,我知道你没有动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反而因为你帮了我要酬谢你。”

温柔赶紧说:“吴姐,他是老实人,刚来这里唱歌的,别为难他好吗?”

吴媛惊讶地问:“温柔,原来你认识他?”

温柔摇头说:“不。只是大家都在广场上做生意,都不容易就是了。”

吴媛咯咯笑起来,真是笑得花枝乱颤:“做生意……你们这也算是生意。我劝你多少回跟着我干,你就是不听,你瞧,钱没赚几个,还受那帮小痞子的窝囊气,你是何苦呢?我真不明白你。”

温柔喏喏地说:“我不是胆子小嘛,哪能跟你比……”

吴媛收了笑容说:“我看你一点都不胆小,几个大小伙子你都敢抓挠,谁不知道你厉害。”

温柔没有再说话。

吴媛就问河马:“你怎么不在老城那边的地下通道唱了,跑到这里来唱?”

河马说:“最近那边很多警察,我怕抓住我,我就躲到这边来了。”

吴媛说:“警察要真找你,你躲到这里也没用,找到你很容易的。反而是我派人去找你几次都没找到,没想到你在这里。”

说着话,汽车已经开进了滨海公园,河马就给司机指路,来到大花坛。大家都下了车,吴媛看看光线很暗的大花坛周围没有什么人,就示意河马和司机去取埋在花坛里的胶袋。她问温柔:“你一会儿去哪里,我送你。”

温柔说:“不用了。我今天不卖东西了,早点回去。这里离地下室不远,我走几步算了。”

吴媛想了想,说:“也好。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然后就来蓝梦迪厅找我。我告诉你温柔,你要想治好姐姐的病,必须跟我干。否则,你倒卖这些光盘挣钱,得猴年马月。”

温柔紧咬嘴唇,点了点头。

司机拿着那个胶袋回来,递给吴媛,她看了一眼封口,朝司机说:“我看这孩子的吉他很普通,也旧了,你给他钱买把好一点的吉他,算是我酬谢一下。”

司机赶紧掏出皮夹,点了一千块钱给河马,河马惊恐地摆手拒绝,吴媛就说:“我看,你最好别博我的面子。帮了忙就有酬谢,天经地义。至于你担心的麻烦,不会有的。以后多照顾一下我这妹妹,毕竟你们一起做生意嘛。”说着,她大笑起来。

司机也忍不住笑起来。

吴媛坐上她的宝马车走了,剩下河马和温柔这一对倒霉蛋在冷清的滨海公园里,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河马出来混了几年,还不至于憨到自己一走了之,就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尽管这里离他的住处更近一些,但是他绝对不好意思邀请人家女孩子去自己那里,坐在哪里呢,还不如坐在这里的好。

河马不知道与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聊什么好,再说,他惦记着自己的画夹和书包还在商业学院门口的地上扔着,他希望他们能够交给卖鱼丸的老伯保管,今晚他还要去上课。

他辞别了温柔,独自走了。

11 花样年华

温柔没有让河马送她,并非怕他知道自己的住处,只是担心耽误他上课,他们在滨海公园门口分手。

她终于弄清楚了,河马有的时候早早收工,原来是去夜校上课,这令她有一种隐隐的喜悦。

温柔是四川人,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很俊,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胸脯很大,尤其是皮肤白皙。她在商业学院门口卖图书有两年多了,今天碰到了地痞子,她也只能采取逃跑的方式躲开他们,平时,她是很厉害的,脾气很倔,有的时候碰到那些轻浮的商业学院学生,假装挑书跟她调笑,她总是神情严肃地盯着对方。这一招很管用,如果乡下女孩害羞,就有可能使那种学生认为乡下人害怕,于是得寸进尺,甚至遭到他们的侮辱。但是,温柔一瞪那些轻浮学生,就反倒使对方惧怕了,因为如果再继续闹下去,肯定翻脸,而这里是他们的学校门口,闹出这种事情,对学生没什么好处。

温柔靠卖图书为生,主要是要养活她病重的姐姐,她姐姐叫温情。

她们的父母,原本都是乡下小学教员,川北,挺贫困的地区,收入微薄。温柔和她姐姐,虽然从小到大没有过太好的日子,但是学习一直很好,因为她们的父母课余时间督促得很紧,希望她们将来考高中,上大学,能够走出山村,进入大城市找份工作,或者也像他们,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

不幸的是,一场大火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同遭不幸的,还有学校的二十多个学生。温柔和温情姐妹逃出了火海,不过,从那以后也开始了她们苦难的历程。

温柔的姐姐从小就身体不好,肾脏有毛病,现在越来越不行了,肾功能一天比一天差,身上瘦得皮包骨,腿却经常浮肿,出现了尿毒症的症状。怎么办呢?只能做换肾手术。换肾,要十几万元,不要说她们孤儿姐妹,就算工薪阶层,谁能换得起呢?只能换一个,就是温柔将自己的一个肾换给姐姐,接在腹腔里,测过血型了,相同,而且因为是同胞姐妹,排异反应会小很多,但是,几万元的巨额手术费和手术后长期的透析费用,仍然让她们一筹莫展。

温情觉得自己治病是没有希望了,又拖累妹妹,已经自杀过两次,都被温柔救了下来。温柔不能总看住姐姐,得干活挣饭钱,于是想了个办法,说是找企业寻求赞助,这种事情,报纸上总有,温情觉得有了点希望才不闹了。

实际上,温柔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去过妇联,妇联的人很同情她们,甚至发动机关工作人员捐款,帮助她们姐妹,但是,那距离手术的费用差得太远了。企业,到传达室就挡住了,她连一个厂长也没有见到过。这种事情,如今社会上太多,有真的,也有假的,要想找到一笔数万元的赞助费,其实是十分渺茫的。

要想弄到大笔的钱去给姐姐治病,也许到蓝梦迪厅去坐台会有机会,但是温柔一个老乡也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就是在那里坐台的,她说你坐台陪吃、陪喝、陪跳舞就想弄到一大笔钱给温情治病?太天真了。我这经常出钟,还没攒下几个钱呢,他妈的抽头抽得太厉害。除非哪天你傍上一个真的大款,算是熬出头了,还得说别被人家骗了。

温柔问她什么叫出钟,她气哼哼地说,出钟就就是跟着客人出去睡觉,客人玩完了要带你走不要出钱给迪厅买钟点吗?一年当中被少则几十多则几百的陌生男人上,得什么病的可能都有,到头来又能落几万块钱呢?

温柔听着打了个寒颤。

再一个发财的机会,就是卖丸子,迪厅里干这个的不少,干这个可能比干小姐还来钱,但是,进入牢房的成功率几乎高达百分之百。

坐牢,那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说温柔是醒着听了做小姐的艰辛打了个寒颤,那么她睡觉梦到自己卖丸子被警察抓住了戴上手铐,就直接吓醒了。

温柔想了很长时间,有什么合法而又能爆富的办法,最后被她找到了,那就是只要花两块钱买张体育彩票,就有希望能中五百万大奖。她在花了二十次两块钱买彩票而连一张五元的最小奖也没有见到之后,终于叹息一声,决定放弃了。

机遇和运气,不完全是一回事。

12 温暖港湾

有没有不想回家的水手

有没有不准停留的港口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这条回去的路不好走

有没有迎接你的双手

有没有久别重逢的眼目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漂泊的岁月你拥有多久

是不是太多的朋友在你的眼中

让你不敢随时地回头

在风雨来兮的日子里

你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懂

当初背负多少期待和嘱咐

才肯面对迷茫的旅途

而今除去多少创伤和收获

才肯回头

董君走近那长满爬山虎的红砖小楼,他就听到窗里隐隐透出的一首熟悉的歌曲,曾经,他和染衣依偎在一起听过了无数遍这首姜育恒的《归航》。

他犹豫地在门外徘徊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按动院墙上的门铃。其时,霏霏的小雨正打在他的风衣上,头发已经湿了。他不在意。对于海员出身的他来说,这点小雨真的不算什么,他长年顶着狂风暴雨,走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起伏的货轮的甲板上,巡视货舱,那是他的工作。但是,小雨把人,把这世界,把一切都搞得湿漉漉的,令人增加了抑郁,这也是真的。

董君感到心头很沉重。他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燃上,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憋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把烟雾喷出去。他在想如何与染衣道别,他知道这很难,但是,他不能不走。

他抬起头来,视线越过那些虽已入秋但仍然叶子碧绿的墙头爬山虎,将目光盯在那扇他过去经常站立跟前的窗户,看那纹丝不动的垂帘。他知道染衣此刻一定在看书,或者在画画。因为现在即便是傍晚没有黑,那窗帘的缝隙,已经露出了一丝光亮。

终于,他将烟蒂扔在积了些水的地上,习惯地用皮鞋碾了一下,然后,伸手按响了门铃。金姨来开院门,看到是董君,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董君已经习惯金姨这种微笑,通常情况下,她会有准备阻拦客人的神态,只是看到是董君才礼貌地放行。

董君知道,染衣可能是在画自画像。

他轻步上楼,在染衣的画室前停下来,将风衣脱掉,挂在门旁的衣帽架上。他搓了搓手,然后,轻轻推开门,走进了画室。染衣知道是他,没有停止绘画,仍然看着立架支镜,凝思着。半晌才回神低声说了一句:“咖啡壶换地方了,在窗前凳子上。”

董君点了下头,看看堆满颜料、画布的桌子,走到窗前,执壶倒了一杯热咖啡,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曾经就这样坐过三个小时,当然,通常情况下,不会等待那么久,但是染衣工作起来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好在,董君是海员出身,他的最大特点就是能够忍受寂寞。在海上航行,同船的海员们一天说不上几句话,尤其是夜晚,每个人都在甲板上船舷旁眺望无际的大海和星空,都在思念亲人。如其说海员的一生都在与寂寞作斗争,不如说他们适应了这种生活。

董君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就是喝烫嘴的咖啡,也不出半点声响。他这时候只能看到染衣赤裸的后背了,因为他的沙发位置在染衣的正后边,染衣本人挡住了镜子,所以看不到镜中她的正面。董君就这样静静坐着,边喝咖啡边欣赏染衣。

恋爱几年的人,性生活也有几年的人,通常不会这样欣赏对方的身体,倒不是说麻木,主要是太熟悉,有如此一好也就未免太色,太过于沉溺美色。但是,对于董君来说则不然,一则他们相处的这几年,可以说是聚少分多,一年当中在一起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物极必反,思念太多,情感也就越深,有时甚至成了一种渴望。二则染衣实在太美,她的那种不可言传的气质,以及比例绝佳的身体,保养细腻的肌肤,令董君常常有种沉醉的感觉。

染衣是他大学同学的妹妹,偶然的机会在染衣读博士的时候相识,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深深地迷恋上了她,怎么形容她呢?

漂亮,俗。

美丽,更俗。

高雅,不俗,但是矫揉造作。

董君学理工的,但是他相信那些学中文的能拽的也很难能够找到形容染衣的词汇。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别人看来染衣确实美,但也不像董君夸张的那样无以形容,就算是倾国倾城也会有瑕疵的,何况不是,董君有的时候会气得脸通红,真的生气,连染衣的哥哥也不能揶揄他,得顺着他说是,就这一个毛病。

董君太熟悉染衣了,甚至她身体的每个部位,他都一清二楚。奇怪的是,染衣作为一个画家,按说是最善于观察人体了,但是她不断发现董君身上的一些伤痕,总是惊讶地说:“哦,这里也有一小条伤疤,怎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董君总是调侃地说:“说明你的观察力还有待提高。”

染衣就抱祝蝴的脖子,用那水汪汪的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平静地问:“那么,为什么你的观察力总是那么强呢?”

董君装模作样地说:“因为,这与性命相关,有的时候稍有疏忽,就可能危及生命。”

染衣的脸就会慢慢苍白,紧咬着嘴唇,眼睛也渐渐湿润了,轻声说:“不行,无论如何你得下船了。干了这么多年,你不能继续航行了。为了我,你一定要申请换工作。”

董君叹口气说:“哪里有那么容易,我的小姑娘。”

这时候,染衣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站起来走向窗前倒咖啡,董君知道她作画告一段落了,就顺手抄起沙发上的睡衣,走过去给染衣披上,说道:“入秋了,天凉,很容易感冒的。”

这语气中包含着恋人的疼爱和兄长的关怀。

13 激情四射

染衣转过身,微笑了一下,啜着咖啡,歪头说:“一个问题。”

董君也笑了:“问。”

“为什么,一个人在泳池中游泳,不但头发打湿,全身也都被冷水浸泡,不会感冒;而走在路上的行人,没有打伞,被淋湿了头发,就很容易感冒?”

“当然。”董君一时找不到科学的解释,支吾地说:“夏天很少淋雨生病的,主要是秋天凉了,甚至是冬季淋雨,那比较容易感冒。”

“可是秋天也有人坚持游泳,甚至冬泳的也大有人在啊。”染衣紧追不放。

是啊,这有点邪门。穿着衣服走路的人,仅仅是头发打湿了就很容易生病,但是那些游泳的人,甚至是在冰面上凿开一个长方形的池子,在那飘浮着冰渣的冷水里嬉戏的人,反倒不会生病。

“只有一种解释,适应性。”董君挠着头说。

染衣也笑了:“其实这种解释不一定科学,也不一定准确。但是,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因为,我在画室中裸体素描三个小时,都不会生病,但是,你这样强壮的身体,只要光着屁股十分钟,你一定会打喷嚏。不信,打赌。”

董君兴奋起来了,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全部衣服,说道:“别说十分钟,一个小时也不会冻病我。打赌就打赌。”

他抱起染衣,把她放在沙发上,开始做爱。染衣笑得喘不上气来:“你个坏蛋,耍赖皮。”

董君兴奋地剧烈运动起来,压低声音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知道高尔基同志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这么富有激情的诗歌了。”

染衣睁大眼睛:“连苏联作家协会主席高尔基的玩笑你也敢开,你……不是文学修养问题,根本就是海盗!”

然后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呢。

董君将染衣抱起来,亲吻她因为兴奋而有些潮红的脸颊。他看到染衣幸福地闭着眼睛,心中更加感到惭愧。他知道自己真的去希腊亨特船运公司那艘小货轮上做船长的话,染衣该是多么伤心。他不但没有离开航行生活,这次反倒是越走越远了。但是,他太爱大海了,航行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主要部分,要他放弃,是非常艰难的。

何况是船长的职位。

他从小就梦想着做一名船长,指挥一艘大船在浩无天际的蔚蓝色大海上航行。这艘货轮虽然小了一点,但是毕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船长管领的船舶。他热爱自己的事业。不幸的是,现在事业与爱情发生了冲突,孰重孰轻,他很难分辨。

在他心里,这两样是一样重要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放弃航行生涯,那么,他过去所学的所有技术和积累的工作经验,基本付之东流了。回国到远洋局去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机关小职员生活,是他无法忍受的,也是难以想象的。但是,他也不能指责染衣自私,毕竟,这种一年才见一面的生活,不是任何女人都愿意承受的。

他的同事,大都是乡下人,他们无论妻子还是女友,也大都是乡下女人。海员优厚的薪酬,足以维持稳定的家庭生活。即便有离婚的,因为常年分居而产生了家庭变故,那作为拥有高薪收入的海员这一边,另组家庭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董君不能,他不能想象自己离开染衣还能与别的女人一起生活。他更不能想象,染衣离开他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那会出事的,他会杀人的。

他亲吻着染衣那雪白的肌肤,最后,停留在她那丰满的乳房上。染衣作为画家,本该雇佣人体模特来作画的,但是,她的作品中,更多的是自己的自画像,就因为她身体太出色了,无论是身体的比例,还是曲线,再就是肌肤的弹性,都足以使她自豪。

董君紧紧拥抱着这美丽的胴体,心中如波涛般汹涌澎湃,他觉得自己就要远去,但是他不能放弃,猛烈地冲击着。染衣从来不叫床的,总是文静地闭目享受,此刻,竟然忍不住微微出声了。董君知道两个人都已经达到高潮,但是他坚持着,任凭汗水从额头流下,杀疼了他的眼睛……终于,他忍不住狂射了……

他轻轻将染衣重新放倒在沙发上,自己也疲惫地挤在一起,稍事休息。染衣微喘着,呢喃道:“坏死了,这么狠干嘛。”

董君亲吻她的额头,悄声说:“打赌我赢了,光着屁股不生病的理由很充分。”

染衣忍俊不住笑看着他,知道将是歪理,但她想听。

“生命,在于运动。”

染衣捶他。

他仍然不知道如何将希腊亨特船运公司已经决定聘用他为船长的电子邮件已经收到的消息,开口向染衣说明。

在染衣的盘算中,还有五天的休假,这封电子邮件决定了董君的假期明天就要提前结束,因为他要提前赶到北京去办理签证,然后启程去希腊接船。

在染衣的生活中,就是无尽的等待。

14 盛装雪人

又见雪飘过

飘於伤心记忆中

让我再想你

却掀起我心痛

早经分了手

为何热爱尚情重

独过追忆岁月

或许此生不会懂

又再想起你

抱拥飘飘白雪中

让你心中暖

去驱走我冰冻

冷风催我醒

原来共你是场梦

像那飘飘雪泪下

弄湿冷清的晚空

原来是那麽深爱你

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烈日当空,阳光灿烂,黄美娟坐在冷清的餐厅里,心情凄冷无比,阵阵酸楚。

老宁就这样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界上。

她已经接到复试的电话,打算去大世界商厦挑一身更好的衣裳以确保自己在复试中一举胜出,最终被珊瑚湾录取。尽管她已经有了满满一衣橱的各种服装,但是她觉得很多都是去年的流行款式,她就随手从餐桌旁的免费杂志阅览架上取了一本《时尚女人》翻阅,结果就看上了一款白色迷你裙。她决定按照这套裙子配套采购。

当她从大世界出来的时候,除了一套迷你裙,就是丝袜、新款高跟皮凉鞋也都是白色的,此外,她特地选择了白色的欧式女帽,手袋和腕上的手表皮带也都是白色的,总之,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盛阳照射下的雪人。

当然,颜色固然很重要,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白色,但若是做工不精细,选择廉价的假名牌服装,那么就算你再刻意追求一种颜色效果,也难免一个“俗”字。为了在今晚的复试中成功,黄美娟真的动了血本,居然拼出一万多元置了这身行头。

那张老宁最后留给她的信用卡中,原本十五万块钱被柳湖小区物业部七扣八扣,加上通过按揭贷款购置的别墅小楼被银行一笔一笔扣除分期付款,很快就下降到不足五万元,她撑不住了。没有办法,拼出自己所有的本钱挤入珊瑚湾,希望能够在那里傍上一个泡妞的有钱阔佬,这对于她来说也算是故技重施吧,当初傍上老宁不就是靠这一手吗?

想想自己那些长得很靓却没手段的同伴,可怜她们两年来挣钟点费那几个钱,被数以百计的男人上,还要夸口自嘲说踩了多少的男人。妈的,踩男人不假,是人家花钱让你踩啊,吊在杠子上活像大猩猩,舒服的是人家,靠。

黄美娟仗着自己南海艺术学院模特的魔鬼身材,加上善解人意的心计,深信自己在今晚会再次成功。

15 不情之请

珊瑚湾,本市最大最豪华的欧陆风情洗浴中心,美女如云。

这批招聘初试五百多个年轻女孩,被通知参加复试的只剩下了三十来人,除了即将被淘汰的,即便留用的岗位也会有所不同,在大堂排队等着客人点进多张床按摩房的女孩,恐怕是熬不出头来了,只有十个专门陪客人开单间洗鸳鸯浴的按摩女郎才会有机会挣大钱,而黄美娟并不会满足于这种挣钱稍多却十分辛苦的工作,她暗暗发誓一个月内炒老板的鱿鱼。

对于这点,黄美娟十分自信,一个月内傍不上一个大款走人岂不太笨?

当她被大堂副理带入一个豪华包间时,不由感到几分尴尬。按照大堂副理在走廊上打招呼的说法,带她去见的居然就是洗浴中心的老板张汉祥。看来张老板要亲自试试她的手艺。

黄美娟并不感到意外,早在去年的一次帕儿替上,这张老板就趁老宁喝醉了,几乎品尝她这道鲜美的大菜,只是因为老宁的一个东北来的朋友纠缠不休,张汉祥拂袖而去。

黄美娟走进豪华套间时,意外发现张汉祥的情人董倩颖也坐在沙发上。这可就难了,那么熟,怎么当着董倩颖卖弄风骚征服这位张老板呢?

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当初自己傍着老宁也曾游刃有余地周旋于这个圈子里,做过两年的“女主人”呢,如今,落魄到来珊瑚湾重操旧业,也算是心宽一族了,那焦红还不是一听说她傍的老板在广州被抓就服毒自杀了?服毒自杀,在圈子里很有面子吗?吃亏在平时装扮高雅,风度翩翩,一旦落魄,怎么有脸面从头来过?

有自尊,没命在。

好在,黄美娟平时就很随和,跟这些大老板们勾肩搭背、眉目传情,虽然为这个没少跟老宁怄气,但是也很在这些人里落下了不少“人缘”,惦记她的不只是张汉祥一个。

现在有难题了,就是如何不会被董倩颖妒忌而排挤掉。

张汉祥倒很客气,请黄美娟在沙发上坐下,并打发服务生端来一杯红茶,然后搓着手说:“美娟,想不到老宁刚走,你就来帮我的忙,很感谢了。今天,什么复试不复试的,我还不了解你吗?我有饭吃自然也分你一杯羹,你也别嫌委屈来我这里做事,大家互相帮忙。”

黄美娟笑道:“张老板客气。落魄了,我这人很现实,没有什么虚荣,少不了投奔张老板门下讨碗饭吃。”转向董倩颖笑道:“董小姐见笑了,以后多多提携。”

董倩颖沉静地露出一丝微笑,说:“美娟你客气了。肯来,就是帮了我们,只是委屈你自己。”

黄美娟还想客气几句,张汉祥直人快语地说:“委屈是肯定的,今天,恐怕就有个不情之请。”

黄美娟只好微笑说:“恭敬不如从命,张老板吩咐怎样办就是了。”

张汉祥看了一下腕表,朝董倩颖说道:“这家伙也该来了。”

黄美娟一听,不由松了口气,原来是要服侍他的一个朋友,那当然好办了。

张汉祥看着黄美娟,低声说道:“你一向口才很好,喜欢聊的,从今往后,头一条就是要嘴严,这个你要懂得。”

黄美娟嫣然一笑,说:“当然。规矩就是规矩,我懂的。”

张汉祥点点头说:“你今晚帮我服侍一位特别客人,这家伙是有点怪癖,你应付好了,我不会亏待你。哦,至于你以后来珊瑚湾打理,我和倩颖商量过了,你就做妈妈生,帮我管这些女孩子好了。只有特殊情况才会由你亲自出马应付。薪酬嘛,不会低就是。”

黄美娟点头说:“多谢了。用到我的地方,一定尽心尽力。”

说着,就见两个洗浴中心的电工搬了四只高脚架照灯进来,布置在硕大无朋的席梦思软床前,接线、调光。又有妈妈进来,捧着鲜花,开始布置床铺。黄美娟看着,心想,这位客人可能喜欢摄影或绘画。

这可真是有怪癖了,到南海艺术学院去找个模特,无论一小时还是两小时,那才花几个钱?还是她黄美娟,一样给他做模特,何必神秘兮兮跑到洗浴中心来,花几十倍的钱不说,就算免单,那要欠张汉祥多大的人情?转念一想,也是,就算到艺术学院的画室去作画省钱,那么他敢轻易就上模特吗?搞不好会惹麻烦。这里嘛,就不一样了。

大堂副理又来了,带来了张汉祥的客人,黄美娟一看傻眼了,俨然就是自己曾经数次为之做过模特的南海艺术学院教务处主任余霆霖教授。人心隔肚皮,这余教授大概对自己垂涎已久,居然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猎色,真是安全到家,舒心到家。

张汉祥和董倩颖与余霆霖寒暄几句,就带着所有工人、妈妈离开了,房中只剩下余教授和黄美娟。

黄美娟怔怔地看了看卧榻,她的酬客经验都跑去了爪哇国。

16 出浴女郎

余霆霖搓着手说:“美娟,我们就开始吧。这里没有合同,不过我事先告诉你,会画脸部的,你要心里有数。”

黄美娟不由心中一酸,泪水盈满了眼眶,人到这步,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今天不但会被这老色鬼上,而且人家真正省掉一大笔钱呢。可是,张汉祥是好惹的吗?为了稳住脚,还计较太多干什么?黄美娟咬住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慢慢除去她刻意选择的所有雪白的服装,她知道,余教授对这些精美细致的人工俗物是不感兴趣的,他只会喜欢她那身天然的皎白细腻的肌肤。

侧卧于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床上,任由余霆霖摆布,他把她的一头秀发散落在洁白的软枕上,吩咐她下身保持侧卧的姿势,然后转过身来仰视天花板,脸部枕在臂弯里,他将照灯调得很低,有一支主光正好打在她那隆起的雪白乳房上。余霆霖俯下他那肥胖的脸,呆呆地看了黄美娟一会儿,嘴中喃喃自语道:“太像了,你真的……太像了……”然后,他就肆无忌惮地裹住黄美娟的rǔ头,直到硬了,并且好像涂上了一抹红晕,他才后退几步,在巨大的支架画板上,用炭笔勾勒黄美娟的轮廓。

出浴,当然肌肤要湿润,最好残留些许水珠才真实,余霆霖吩咐黄美娟入浴,泡在巨大的塘盆里,然后,他也脱了衣服进来,在黄美娟身上尽情发泄。一边还喃喃自语道:“染衣,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

黄美娟知道染衣是南海艺术学院的一个年轻的女讲师,好像还是这畜力教授带过的女博士,心中明白,这家伙一定是暗恋女学生,拿自己来做替身,不由感到无比的厌恶,甚至有些气愤。但是,鱼在案上,挣扎无意,只能闭上眼睛,以冷漠的姿态忍受这种侮辱。

黄美娟从他那因剧烈喘息而呼出的气息中,感到他一定喝了很多的酒,每当他含祝糊红润的嘴唇用力亲吻时,她都不得不屏住呼吸,否则会恶心到呕吐为止。

泡了盆塘,略微擦拭,然后上床继续作画,然后又是一阵云雨,黄美娟不知道这老家伙哪里来的如许精力,或许是服药了吧,可以感到他那无穷无尽的欲望不断涌出。

五个小时,画完了已经是深夜。黄美娟看着这幅《裸女出浴图》,无论怎么看画里的自己都像个女鬼。

黄美娟也曾给南海艺术学院的一个女教授做过模特,按照合同是不画脸的,作品完成她一看,居然在她这丰满而不失修长的裸体上,按了一颗西洋女郎的脑袋,金发碧眼的法国女郎啊,她保留了那幅画的彩色照片,给女友们炫耀的时候特别指出,在两峰之间的深谷处偏左一点有颗黑痣,那是这幅浪漫主义作品的写实之处,她就是有这样一颗长在胸口而不是脸上的美人痣。

这个畜力教授什么眼神,用色厚重而偏冷,大块的颜料堆积在画布上,有质感不错但是脏乎乎的,这画的哪里是什么出浴女郎,纯粹就是一个出水女鬼。最令人郁闷的是还画了她的脸,那是很多人都会一望而知的面孔啊,妈的,郁闷死掉了。

她深深叹息一声,这是重回珊瑚湾的第一天,竟是如此艰难。

宵夜后,与张汉祥碰杯过多的余霆霖大醉,拥着黄美娟鼾声大作。黄美娟在黑暗中被他的鼾声搅扰得不曾睡着一刻,睁眼看着床头柜上的一束模糊的玫瑰,一直到天亮。

她的生活轨迹,画了一个两年的大圈子,着着实实又回到了以前的打拼年代。

17 管道公寓

你的眼是我的海

让我向往的海

我以思念做着帆

我想有一天奔向海

你的眼是我的海

让我迷途的海

从未想过要离开

那是幸福的海

那是幸福的爱

有一天醒来

发现梦已不在

海已离开

梦已空白

我流下泪在风中

只留下我在岸边呼喊噢!海

是不是要停止这哭泣

回过头把你忘记

全忘记

我做不到

海回来噢海回来

告诉我你从不曾离开

告诉我梦没有空白

河马盘腿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默默地低声弹唱着,他的歌声似乎比“上工”时更加忧郁。

每天收工了,简单吃点牛肉拉面、酸辣粉之类的快餐,他就开始在这里弹唱,如果有课的话他才会去南海艺术学院。没课的日子,他会在这里唱很久,累了就默默地看着远处停泊的渔船,月光下一艘艘抛锚的渔船像一个个剪影,船家点燃了一盏盏不畏风雨的渔灯,散落在深蓝色缎面般的大海上,像一颗颗美丽的珍珠,美极了。

夜深了,他唱完一首歌,不经意地回头看看他的“公寓”,轻轻叹了口气。

河马的管道公寓就是滨海公园门外四方桥旁边的三截水泥管道,工程完工废弃在那里的,足足有两米高,在椰子树下一拉溜排开,管口朝向大海,河马住在里边很宽敞,夏天海风吹来非常凉爽,春天和秋天也很不错,就是冬天会稍微冷一点。

这三截大管道原来就河马一个人住,在管道的底部搭了木板,睡觉很舒服,下雨的时候,水就从木板下流过,湿不了他的东西。

现在不行了,先是一个刮风天,四川来的一个小个子男人,带着个更矮的女人,每人后背用蓝白两色的蜡染布裹着个孩子,典型的超生游击大队,一家四口占了一截管道,用油布隔开。

接着,一个下雨天,安徽的一个寡妇又抱一个背一个孩子挤了进来,又是个典型的超生游击小队,河马一时好心让她们三口子住在了中间那截管道,也用帘子隔开了。

河马只剩下了一截管道可住,比起他们来,他这边还算是很宽敞,而且是靠海向阳的一边。他在木板上盘腿一座,上下左右,无数的海报大明星环绕着他,完全是一支乐队的主唱嘛。河马自我感觉良好。

不过也有个问题,寡妇和她的孩子住在中间一截,没门没窗户的大管道正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她只能借道别人家出来进去,她又不敢走小个子那边,每次都要经过河马的“房间”,他的隐私权完全被剥夺了。河马不太在乎,他想自己除了晚上手淫时小心点,别让她看到,也没有其它啥隐私。他心里嘀咕,过吧,踩到我的弟弟,老子都不会急,好男不跟女斗,但是不要碰坏我的吉他,那才是我的命根子。

寡妇有点风骚,可能是长年带孩子寡居寂寞了,旁边隔一道帘子睡这么个大小伙子,她的心里恐怕就不能不产生一些想法。其实这管道很高的,她猫腰完全可以过去,但是她总是爬来爬去,出去撒泡尿也要从睡着的河马身上爬过去,夏天穿得少,要是深夜,她干脆连件背心都不穿,就光着膀子,完全是乡下小媳妇那一套,不仅是因为太热,也为了省衣服,而且奶孩子太方便。可河马就得忍着点了,稍微活动心眼恐怕就得犯错误,因为一个光着膀子的女人故意从你身上爬过去,要是没有定力,不犯错误才怪了。

为了少受这份刺激,河马整个夏天大部分夜晚是睡在管道外边海边的沙滩上,除非下雨才会躲进水泥管道里。水泥管道里睡了这么多人,别说气味有多难闻,就是那此起彼伏打鼾的声音也真是够人难熬的。

河马不得不忍受这种艰难的日子。

18 部落战争

小个子和寡妇两家开始处得还算不错,有说有笑的,从餐馆要来的那些剩饭剩菜,可以很大方地伙着吃,小个子还很德行地将两三瓶人家喝剩下的啤酒兑到一个瓶里,俗称“折箩”,装派地对嘴吹,看得河马那叫一个恶心。

也许肝炎肺病都聚齐了,打死河马他都不敢喝。

河马不得罪他们,独往独来,图个大家相安无事。话虽然这样说,有一天,他们还是吵起来了。原因是寡妇那个四五岁的女儿,总是爬到河马这边来乱翻。就算他没有什么资产,常用的东西总是有点,挎包里放着一本歌谱,一条毛巾,还有他最贵重的家用电器——cd播放机,以及他最喜爱的十张cd光盘。那个小屁孩,竟然用河马的毛巾擦屁股,扔掉可惜,接着用……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河马就喝了她一声。寡妇不干了,母老虎似的,扑出来怒骂,河马想揍她,忍了忍,没有动手——确实,打女人,有点那个。

隔壁的那两口子唯恐天下不乱,过来煽风点火。

这两支超生游击队倒是很会联合作战,专门来对付河马一个小光棍。

当初,小个子他们来的时候,很想一下子占到两截管道,河马老实不客气地把他们撵到了紧那边,挤在一截管道里,小个子看河马人高马大又年轻,没敢太猖狂,结果,才有寡妇后来的一席之地,现在他看到机会来了,就想联合寡妇把河马挤走。过份了吧?河马怒了,这三截破水泥管道,他已经住了快两年,没有产权,八成拥有居住权了吧?可怜你们两家子超生游击队没地方住,勉强收留了你们,怎么反客为主,撵起我来了?

小个子联合寡妇要把河马挤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河马无意中窥到了他们的隐私。

抛开寡妇那点无赖的习性不说,单论她的长相还是不错的,虽然生育两个孩子了,却仍然风韵犹存,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很漂亮的。她衣衫褴褛,但是掩不祝糊细嫩白皙的皮肤,所谓一白遮九丑,更何况她细眉大眼,五官长得很不错呢。小个子大概一开始就看上了人家这个漂亮的寡妇。

有一次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出去卖废品了,他就从他们的“房间”爬到了中间,趁着寡妇和她的两个小女儿睡着了摸她丰满的乳房,寡妇一贯打呼噜的,毫无知觉地任凭小个子欺凌,河马无意中从挂帘的一条缝隙看到了,没有作声,他从来不管闲事的,但是,这家伙太过份,后来干脆将寡妇的短衫撩起来,尽情玩弄起来。寡妇不可能睡到这么死毫无知觉的,但是她一动不动,仍然有节奏地打着她的呼噜。河马忍不住清了一下嗓子,他们发觉了,寡妇突然醒了,煽了小个子一个耳光,把他按住狠狠地牛蝴。河马想,从那以后他们就恨上了他。

现在,他们联合起来要把河马挤走,扩大地盘不说,还可以抢到他的好“房间”,因为河马住的这一截管道朝向大海,向阳,最敞亮;当然,他们还可以去除隐患,以后可以趁更矮的女人不在,好苟合那种事情。

太过份了,河马盛怒之下动手打人了,他没有打女人,把小个子暴打一顿。寡妇临阵脱逃,夹上她的两个小女儿,一阵风似地溜得没了影儿。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见大势已去,赶紧服软,赔不是,还要请河马吃东西。这玩笑开大了,他们除了捡破烂,吃的东西都是到餐馆去乞讨的剩饭剩菜,不仅恶心,还怕有肝炎病菌啊。河马离家出来五年了,虽然没有混出个人模狗样,但是,乞讨人家的剩饭菜是一次也没有干过,因为那不但伤害他的自尊,也不符合他的卫生习惯。就算一碗拉面,或者一碗酸辣粉,河马每天也是靠劳动挣的钱下馆子。

请河马吃那些折箩的剩饭?想什么呢,老实点比啥不强?河马象个胜利的部落酋长,鄙夷地看着他们,把小个子两口子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从那以后,河马的管道公寓消停了好一阵子。

19 小狗混混

河马在海滩公园捡到一条小狗。

河马看到它的时候,它瘦得皮包骨,躺在垃圾箱旁已经奄奄一息。显然,它是得了什么病,狠心的主人把它抛弃了。河马蹲在那里,看了它好半天,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看到它那带着哀求的目光,就把它抱了回来。晚饭,河马照例是买了兰州牛肉拉面,他吃掉了拉面,把碗里的牛肉都喂了小狗。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自从打架以后,每次见到河马都是一脸谄媚样儿,总是没话搭拉话,河马很少理睬她。这时,她看到河马用买来的牛肉拉面喂狗,就唏嘘感叹一番,说是这小狗有福气,碰到好心人了。到了晚上,她居然包了些鸡骨头回来,这个,河马不能博她的面子,就让她喂了自己的小狗。

第二天,这小家伙居然有点精神了,可以站起来,但是四条小细腿直打晃。河马怜惜地抱起它,却发现它脏乎乎的小黄毛里有很多虱子,这把他弄得挺头疼。虱子这东西要是招上,会在衣服里大量繁衍的,那可就惨了。

好在,现在是初秋,中午很热,海水都是温的,河马就脱得只穿一条裤衩,光着膀子抱着它到了海滩,轻轻撩海水给它洗澡。海水是咸的,含有盐份,正好可以灭虫杀菌,比用淡水给它洗强多了,大不了最后再用淡水给它冲一冲,免得毛毛干了结盐粒子。

河马不知道虱子是不是怕水,心想是虫子就没有不怕水的,尤其是又苦又涩的海水,就把小狗按在海水里,用手掌托着它的下巴,以免呛着它。好,原来虱子真是怕水的,小狗的身子在海水里还不到一分钟,很多虱子都从它的尾巴和肚子的毛毛里往上爬,河马马上就从它的脖子和脑门上捏这些红色的小米粒大小的虫子,都弹到海水里淹死了它们。

真恶心呐,淹死一大堆,足有二三十只。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今天格外大方,居然拿来了肥皂头儿和一小包洗衣粉,让河马给小狗洗毛毛。河马犹豫了片刻,还是用了这些五颜六色掺杂的洗衣粉和拿在手里直打滑的小肥皂头儿,并感谢了她。

洗干净了,河马把小狗抱到沙滩上,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紧倒小短腿,跑到滨海公园的浇花水龙头接了一大壶自来水,拎来给小狗冲洗。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可能小狗太弱吧,河马感到它身上有点哆嗦,晒得毛毛基本干了,就决定给它来个沙疗,把它全身都埋在沙子里,只露个小脑袋喘气。果然,它在温暖的沙子里,不哆嗦了,睁着小眼睛望着河马,还虚弱地叫了两声。

河马觉得挺好,就躺在沙滩上睡了一觉。当河马一觉醒来把小狗从沙子里挖出来的时候,它抖动了全身的毛毛,把沙粒抖掉,竟然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河马很开心,看着它的一身小黄毛,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混混”。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远处看到他们醒了,就又跑过来看热闹,笑着说:“要得,它活喽。”

河马拍掉手上的沙粒,问:“它肯定死不了吧?”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没得大病,就能活喽。”

河马看着这小东西,觉得它很虚弱,就说:“要是能够找点牛奶来喂喂它就好了。”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捂嘴乐,说:“它大概很小就被卖了,说不定都没有吃过母狗的奶水。你倒是真心疼它,有牛肉都给了它吃,现如今又琢磨着给它找牛奶吃,那除了花钱去买,谁肯白给你牛奶喂它?”

河马突然想起她的那个小一点的孩子还没有断奶,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经常抱着他,一边吃饭一边喂奶。这……不是现成的吗?不过,河马瞟了一眼她的胸脯,那短衫下隆起的一对大乳房,一定充满了乳汁,但是要提出让她挤一点出来喂小狗,说不定立刻会跟他翻了脸。河马想了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就不信使不动这女人。于是就试探着问:“你每天喂孩子,我看吃不了,你经常跑到椰子树底下去挤了奶倒掉。”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有点脸红,说:“是啊,不挤出来胀得疼呢。不过,那也不能喂这小东西啊。这是个小畜力,人奶喂了它成什么了,说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是不象话。”河马说:“问题是谁说出去?你不说,我当然更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犹豫着,显然拿不定主意。

河马说:“又不白要你的。给钱,一块钱,行不行?”

她脸更红了,摇头。

河马说:“牛奶才九毛钱一袋,给你一块钱都不挣?老子唱半个小时,过去一大堆人,都不见得有一个人停下来扔一块钱到我的破帽子里。你当钱是风刮来的?”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回头看水泥管道,看到小个子正坐在那里和寡妇聊天,就低声说:“你晚上总睡在外边吧?夜里,我起来解手再说。”

她做贼一般四下张望一下,匆匆走了。

20 大波女人

晚上,河马仍然在沙滩上铺了块破席子睡觉,小狗就卧在他脚边。半夜,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推他,河马醒了坐起来,就见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蹲在一边,轻声说:“白天说下的事情算不算数?”

河马揉了揉眼睛,说:“哦,一块钱的生意,成交。”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不要你钱。我才不希罕你一块钱呢。”

河马说:“那更好。你有富裕的施舍给我们小狗一点。往后呢,有我帮到你忙的时候,决不含糊。”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看着河马说:“你说话算数?”

河马说:“当然。”

她撩起短衫,不好意思地说:“你吃吧,吃了喂它。”

河马“啊呸!”那黑黢黢的奶头子就像黑枣,谁吃你的?你家孩子哈喇子流了一大堆,脏兮兮的……河马苦笑:“你弄个小碗挤出来喂它就是了……又不是他妈的我缺奶吃!”

她噗哧笑了:“我以为你想吃呢。”

好不要脸了,这女人。

河马不耐烦地说:“你爷们儿快出来了,看见你在我这里起腻,回头说不清楚,赶紧着吧。不行算了。其实,白天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它吃不吃还是回事呢。”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起身去了,一会儿就端了一小碗人奶来,大概是她蹲在那边解手,一边撒尿一边挤的小半碗奶水。

小狗狗闻了闻,居然不吃,又卧下了。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回手倒了,说:“不吃是它的事情,小畜力没有这个口福。你可是答应了我的。”

河马瞪眼睛:“我答应什么了?给钱你又不要。想讹我是怎么的?”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一块钱,我不要。但是要你帮忙把那寡妇臭不要脸的撵走。”

河马知道她也早察觉了小个子与那寡妇勾勾搭搭的事情,但是故意装糊涂,说:“撵她干什么?是因为她那小崽子拿我毛巾擦屁股的事情?我早把那毛巾扔了。小事一桩,计较了多小气。”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嘟着嘴说:“那女人是个骚货,她勾引我老公呢。”

河马不耐烦地说:“这案子我断不了。要是真有这么回事情,也是你们两家的私事,与我一个光棍儿没关系。”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你要是把她撵走……我人都给你呢。”

河马火了,说:“你还是留给你老公吧。去去,别这儿打扰我睡觉。”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气愤地站起来走了,回水泥管道。

其实,河马早看见,小个子和那寡妇钻过帘子跑到了他的那个“房间”,在那里偷偷窥探这边。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这个傻娘们儿,是个波大脑小的东西。

河马用手抚摸着混混的毛毛,低声说:“他妈的这帮人,连你都不如。”

混混懂事地用它的小舌头舔了舔河马的手,呵呵,痒痒着呢。

河马开始每天带着混混去商业学院门口唱歌,它很乖,一直趴在河马的跟前,从来不向围观的人叫,总是细眯着眼睛瞌睡,好像永远也睡不醒。到吃饭的时候,河马会把碗里仅有的几片肉给它吃,后来,它恢复了力气,似乎食量也大了,也吃点面条。虽然它是小动物,但是特别通人性,经常舔河马的手表示亲热;还学会了立起来,用后腿支着跳,前腿耷拉着作揖,可爱极了。

相依为命吧。

21 娇艳罂粟

南风吹来,罂粟花开

脆弱的心灵被你伤害

是什么让我不顾将来

若只是寂寞难捱不应该

南风吹来,罂粟花开

没家的灵魂没有了爱

清醒的时候如此明白

我这样为你沉沦不应该

人生已太短时光已太快

怎么能忘怀纵然是悲哀

何况生命中还有那么多精彩

让爱我的人伤心不应该

吴媛低声哼唱着歌,静静地观赏写字台上摆放的那株罂粟花。

在她面前这张硕大无朋的红木写字台的右边角,摆放着一个精致的花盆,花盆里既不是月季,也不是菊花,而是一株艳丽的罂粟花。

种一棵罂粟花作为观赏植物当然不犯法,但是一般人为避嫌疑是不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养一株罂粟花来观赏的,以致大家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毒品海洛因是从罂粟花里提炼的,但是却很少人真正见过这种著名的植物。凡是到过吴媛办公室的人,无不为她摆放的那盆罂粟花所震动,这种臭名昭著的邪恶植物竟是如此之艳丽。令人惊奇的是,几乎每一个客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这花与她的女主人做一个对比,而得出的结论近乎神奇般相同,真可谓天造地设的绝配。

吴媛微笑着吸烟,然后很技巧地吐出一个烟圈,缓缓地笼罩在罂粟花蕊上,淡蓝色的烟圈环绕红艳的花蕊,久久不散。

吴媛倒卖海洛因、冰毒,但是她自己从来不沾毒品。她知道一旦沾上就很难戒掉,或者说根本戒不掉。

意志再坚强的人,也很难战胜毒瘾。道上有句话比较狠,也有点夸张,就是:哥们儿,你要想戒,最好戒的是饭,然后是女人,最后才是毒品。意思是,饿死都是容易的,你见了漂亮女人不上就很难;连女人都可以不沾了,那你得伤成什么样了?就算这样,你唯一离不开的还就是那样东西——毒品。

戒毒很容易的,现在戒毒的手段那么多,一般初吸的人都能被折腾两个星期后就戒掉了,走出戒毒所的人很多呵。这不是矛盾了吗?问题是复吸的比率太高,说百分之百太绝对,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不夸张的。

毒品难戒,难在心瘾。吸就飘飘欲仙、舒服无比,不吸就浑身酸痛、精神困顿,你说你怎么办?

越吸身体越弱,加快死亡,吸毒者比你明白,不用你讲大道理,他每天都能看见阎王店的大门,但是他认为活着就是受罪,不如吸死了,享受了,彻底解脱了。

你还有大道理吗?你没话讲了。

不可救药指的是没药可治,而吸毒者则只可就药——毒药。解除痛苦的方法不是戒毒,而是一死了之。够可怕的吧?

吴媛太明白这里的道理,所以她是永远不会沾毒品的,连她身边的弟兄也一律不许沾这东西。有过一个偷吸的,她把人召齐了,然后把那家伙装进了麻袋从悬崖上扔进了大海。警告过所有人了,谁要是吸粉,就意味着明天将会出卖大家,别让我发现,发现了你就逃吧,看你逃得多快,逃得多远了,那是你的命!

可是吴媛对付政府官员、对付承包商,主要的手段就是毒品,她觉得贿赂是最傻的办法,折钱不说,还要仰人鼻息。所以,她觉得一定要把这人拿下了,就是下毒。

一杯咖啡一盅酒就搞定,不怕你不听话。

当然,她也深深知道,这是要结死仇的,现在想一刀杀了她的人已经不多了,能够恨上她的人,大都是咬牙切齿要剐了她的。问题是你要有机会,在她赚了足够的钱远走高飞之前,有实力、有机会置她于死地。

吴媛把这个想明白了以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别人信教是弄个耶稣钉在十字架上受难像在那里跪拜,吴媛就重金让人绘制了一幅蓝色妖姬受剐图,按大清的刑律剐罪是八十八刀才死,除非你犯人家属贿赂刽子手,否则不到八十八刀就让你犯人死了那他手艺太潮。

吴媛就最欣赏这幅受剐图,那是她坐椅后边墙上挂着的图腾。

22 敲山震虎

现在,马钢就抽着烟微笑着坐在那里欣赏这幅恐怖的图画,他来了十分钟了,还没有说一句话,三分钟欣赏那盆罂粟花,七分钟观摩这幅受剐图,也许别人会问:“吴姐,你这是吓唬别人还是吓唬自己呢?”但是,在警官大学犯罪心理学考高分的马钢就不会这样看。

“马哥,你觉得我这图怎么样?”吴媛终于开口了,微笑着问他。

“蓝妹,你享受这个?玩得够深的。”马钢轻轻弹了弹烟灰。

吴媛点头说:“马哥,你知道我怎么想?”

马钢沉吟道:“一定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吧。”

吴媛错愕,就像炸金华植了大钱以后被人看穿了自己拿的是一把小牌一样,这人的眼睛毒到力透纸背?

她妩媚地嗔道:“怎么这样臭美。”

马钢大笑。

吴媛问:“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突然造访,有何公干呐?”

马钢本想开门见山,但是欲言又止,想了一下,笑道:“最近一个朋友教我一个游戏,有兴趣吗?”

吴媛也笑了:“洗耳恭听。”

马钢说:“不是听,而是要动手做。找张纸和一支笔。”

吴媛就从老板台下边配置的独立三屉柜里取了信纸和签字笔。

马钢弹了弹烟灰,说道:“从上到下,写1到11这几个数字。”

吴媛照做。

马钢说:“在1和2旁边,分别写一个数字。”

吴媛就问:“写几?”

马钢说:“随便,写你自己喜欢的数字。”

吴媛想了一下,无非是吉祥数呗,一路发就是168啦,于是分别写了“6”和“8”。

马钢又吩咐:“在3和7旁边分别写一个人名。”

吴媛大笑:“写什么人名?”

马钢说:“随便,写你认识的熟人就行。”

吴媛说:“这算是查户口还是社会调查?”

马钢说:“不是说过了吗,游戏而已。”

吴媛就在“3”字旁边写了自己的男友蚌壳;但是“7”字旁边,她原想随便写个马仔的名字,却偏不写,她不知道马钢是否掌握她公司部属的全部名单,但是她偏要写一个马钢绝对不认识的人,其实她也有点作弊,没有写熟人,而是写了一个仅仅认识而根本不熟的那个温柔妹妹的“生意搭档”,街头唱歌的男孩河马。

马钢又说:“在4、5、6这三个数字旁边分别写一个名字,朋友、亲戚,随便啦,随意写。”

吴媛就胡乱写了学生时代一个追他的男生、温柔和酷毙这三个人名。

马钢看她写完了,就说:“8、9、10、11旁边各写一首你熟悉的歌名。”

吴媛平时不大写字的,很多年都不怎么写字了,简直有点提笔忘字,嘟着嘴说:“这游戏不好玩,有点麻烦。”

马钢就笑:“写吧,完事了。”

吴媛想了想,写了四首歌名,难保没有错别字,也不管它,草草写完了。

马钢说:“你自己拿着纸仔细看着,看我猜得是否离谱,结果不要告诉我,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

吴媛拿起纸说道:“你说吧,我看着呢。”

马钢说:“1、这个游戏不要跟你最亲近的人做。”

吴媛:“六个,行。”

马钢说:“2、这个游戏你至少要教会一般的朋友。”

吴媛说:“八个,行,喝着酒就玩了。”

马钢说:“序号3是你所爱的人;序号7是你喜欢但不能与之相伴的人。”

吴媛看了看,序号“3”旁边写的是蚌壳,序号“7”旁边写的是河马,不由撇嘴。说自己爱蚌壳太勉强了,其实说利用还差不多;至于河马,“喜欢而不能与之相伴”,这不是瞎扯蛋嘛,她都不熟悉那个唱歌男孩,而且……差老鼻了……

马钢不理她出怪样,继续说:“序号4是你关心的人;序号5是非常了解你的人;序号6是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

吴媛对照自己写的单子看,分别是中学时代的初恋情人,这要加上“当初”;温柔,靠谱;酷毙,太靠谱。

吴媛一脸狐疑地看着马钢。

马钢摊手说:“我不知道你写的什么,你也不必告诉我对与不对,游戏而已,很八卦的小游戏。”

吴媛叹口气,问:“那这四首歌呢?”

马钢说:“序号8,适合给序号3的人;序号9,适合给序号7的人;序号10,你的想法;序号11,你对生活的感受。”

吴媛愣了一会,突然道:“说正事吧。”

马钢也打官腔:“据线报,云南有一批货最近转道这里去香港,你有什么消息吗?”

吴媛耸了耸肩膀说:“云南的货经常从这里过,问题是你们公安没那么大力量每人都搜身、每车都拆检吧,而且那也侵犯人权,所以就算说天天有货过去我也不会惊讶。不过,马哥你知道的,我不玩那个,我从来不沾毒品的,我只转手汽车,而且一向手续齐全。你来问我有什么消息算是找对人了,等我打听到以后帮你们公安做一把。”

马钢一笑:“公安办案一向依靠人民群众,特别是像蓝妹这样的守法公民,应该积极协助我们才对呵。”

吴媛说:“我都说了有消息一定通风报信,谁折了谁活该。你知道我一向不怕得罪人的,就算倒粉的那帮人动刀动枪的我也不怕,能够帮你马哥做一单,立功受奖,落个人情,今后指着你罩我呀。”

马钢说:“那我这里先谢谢了。线索有一点,咱们本着警民共同办案的精神,不保密先透露给你听。”

吴媛微笑:“你这么看得起我?”

马钢点头说:“就是。你手下的弟兄有个叫作周鹏的吧?好像还是你这家注册的蓝宇机电有限公司的业务部副主任,怎么样,你没察觉有日子没见了?”

吴媛脸色一变,随即又挂上了笑容说:“周鹏去海南提车,我派他去的,走了有一周了吧。怎么了,他有什么事情?”

马钢说:“确切地说,这次过的货是大单,上边很重视,所以我们底下当差的自然格外卖力气,细查以后有了一些线索,很不幸这周鹏就是重要犯罪嫌疑人,我们正在找他。”

吴媛说:“这是他个人的事情。我早就有言在先,我公司里的人谁要是沾毒品,装麻袋扔海里去。话虽狠了点,也真的吓唬不祝涵,但是总算表明了我的一个态度。以前有过员工沾毒的例子,一发现就立刻炒了鱿鱼。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至于周鹏背着我做违法的事情,我也看不祝蝴,你们逮祝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是他咎由自取。马哥你别以为打草惊蛇会把我们吓得尿裤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背,我们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马钢说:“你怎么了,我这不是说让你帮我一把吗,又没含沙射影怀疑你。”

吴媛说:“这么说还行。我当然可以帮这个忙,谁都有仨香的俩臭的,公司里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想必对他的情况知道比较多,我回头打听打听,如果有线索能够帮助你们判断他藏匿到哪里,也算是我的一功。”

马钢说:“我今天来就是这个意思。好像他本人在香港就有亲戚,你底下打听一下,想必会有更多线索。当然你得策略点,别把自己曝了。虽然大道理是法大于天,但是要让你公司的这般弟兄知道你把周鹏抬了,恐怕也就都寒了心。从我这边讲,绝对为你保密,这个你放心。”

吴媛笑道:“靠,马哥你够狠,居然把我弄成了你的线人,有银子给吗?”

马钢摆手说:“你还在乎那几个。我们办案经费那么紧,不瞒你说,有些小混混曝料,我们经常是自掏腰包酬谢的,也就是百八十的。”

吴媛道:“都不容易。”

马钢说:“说的就是。蓝妹帮我,我当然没有巨额的酬谢费给你。你不是经常把要我罩着你挂在嘴边吗?说起来确实是一句客气话,也是一句玩笑话,说真的我怎么罩你,难不成我一个公安干警去帮你打打杀杀不成?大家心里有数,这回牵涉到了周鹏是实实在在的吧?外面风言风语料你没听到也猜得到,再进一步,这周鹏陷了咬你怎么办?首先是你自己要行得端坐得正屁股干净,再就是我秉公办案,该帮你铲的时候就不用打招呼了。话说得够明白的了吧?”

吴媛做感动状说:“马哥够意思。这回我一定给你帮这个忙。至于他周鹏咬我,我脚正不怕鞋歪,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是缠上官司耽误业务是肯定的,到时候还真得马哥为我主持正义,该铲的铲掉,无论如何不能让我走到检察院那里,太麻烦。”

马钢说:“得了,都是明白人。为什么我喜欢跟你这样的结交?爽快以外,关键是明白,心里有数。”说着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吴媛说:“怎么说走就走,晚上喝两杯。”

马钢笑道:“改天吧。日子长着呢,有喝酒的功夫。”

风一样的不约而至,风一样的匆匆辞别。下楼开上他那辆吉普,一溜烟走远了。

吴媛站在窗前看着他远去的车影,陷入了沉思。这么一阵子突如其来的敲山震虎,她要下手做掉周鹏,是必须非常慎重了。

慢慢琢磨吧。

23 惺惺相惜

流浪的人拥有多少青春

无言的人向谁去说永远

最爱的人总是注定分手

负心离去的人从不等到明天

也许当初都太年轻

我自己不小心伤了你的心

也许当初都太相信

你和我的爱情迷路的风景

你就真的真的丢下我

假装没有没有爱过我

你就真的真的丢下我

说一句不要不要太难过

你就真的真的丢下我

原来都是都是欺骗我

你就真的真的丢下我

就这样走

“大哥,你……失恋了吗?”

河马猛抬起头,原来是温柔蹲在他身边,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没有……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呢……”

温柔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默默地问:“那么,为什么你唱得这样动情,让人感到是真的一样。”

河马为难地拨了一下琴弦,说道:“怎么说呢?艺术嘛,演唱的时候要全身心地投入,以真情打动人。这……这是台湾著名歌手王杰的一首老歌了,我很少唱的。”

温柔默默地点点头。

她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了两元钱展平,打算放到河马的破帽子里,河马急忙拦住,说道:“绝对不可以……我知道你不容易。”

温柔安静地看着他,然后收起钱,从装书的大背包里拿出一《五线谱常识》,不容置疑地塞到河马手中,站起来走了。

河马迷惘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到前几天打算劝她早些收工的话,正打算喊她,又停住了,他知道,这种劝告是没有用处的。

温柔一直在商业学院门口卖图书,基本上都是励志类的图书,也有讲史的,偶尔还会有几本网络校旱。这些书都是时下比较热门的图书,印量巨大,除了国营新华书店销售以外,主要是报亭、报摊等所谓二渠道分销,当然也会分流到部分无照个体户手里,四折就能拿到,半价出售仍有利润。

河马来到商业学院门口演唱,他们极少说话,河马平时就不爱和陌生人说话,温柔似乎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河马买过温柔的两本书,都是音乐知识方面的,拿钱给她时被拒绝了,她简单说了一句:“我每天听你唱歌,从来没有给过钱。”

河马有点尴尬,居然也很想幽默地说了一句:“我那是噪音。”

想起来,这是城管骂他的话,拿到这里来自我解嘲了,真是郁闷。

温柔很认真地说:“不能这样说,你唱得很好。”然后就忙生意去了。

后来,河马帮助过她一次,是被迫的。

城管执法队来抄地摊,几个卖小商品的小贩都抓住了,温柔慌乱之间,把装书的大背包塞到了河马怀里,因为她知道城管不查抱吉他唱歌的。

河马因为怕罚款,也抱起混混赶紧跑了。

大概,她担心了一晚上,第二天,河马特别早一点去,见温柔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赶紧把那个装满了图书的大背包还给她。她很感动,但是只是看着河马,没有说话。河马知道她进图书要本钱的,销售出去只有一折的拼缝,如果被抄了,加上罚款,大概一个月也挣不出来。他们没有交谈,河马带着他的混混继续唱歌儿;温柔走了,那天没有在那里卖图书,也许是到别的地方去卖了。

晚上,河马带着混混回水泥管道,意外地发现温柔在离那水泥管道不远的椰树下坐着,显然是在等他。原来,她知道河马住在这里。

河马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等你。”

河马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她说:“我早就知道。”

河马问:“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取书?”

她说:“我知道你今天会给我带过去的。”

河马沉默了,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温柔默默地说:“我还知道你叫河马。”不等河马发话就自我介绍说:“我叫温柔。”

停了一下,她问:“你唱歌应该比我挣得多,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河马说:“省钱。”

她问:“合租的房子,一个床位一个月一百块钱,便宜点的也有八十元的。你要是得了病,哪样花钱多呢?”

河马说:“我没病。最多感冒,一块五一板二十粒的感冒通,一次四粒,准好。”

轮到她沉默了。显然,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河马抚着混混的毛毛,突然想起今晚还没有吃饭,他想她大概也没有吃,于是试探着问道:“我……请你吃东西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河马从兜里掏出了今天挣的所有的钱,数了数,二十二块五毛,决定大方一次,全部花掉。一旦大方了,就不用考虑兰州拉面和酸辣粉之类,那些东西,吃得河马一想胃里就泛酸水,大概她也是。炒菜,一大盘宫爆鸡丁,两碗米饭,也就是十二块;又买了二十串烤羊肉串。靠,就当过年了。

她吃得很香,最后说:“我今年头一回吃肉。”

河马问:“你一个月挣得了八百元吗?”

她说:“挣得了,有的时候还多。主要是姐姐有病,交了我们两个的床位费,就去掉两百了,省吃俭用,得给她买药。”

河马沉默。他知道,女孩子更难,像他这样省钱祝寒泥管道都不行,毕竟不安全。再加上她姐姐吃药,她哪里舍得吃饭呢,大概连碗拉面也舍不得买。如果被抄一次,就更惨了。

河马送她回去,临走她又自己花钱买了十串烤鸡肉串,说自己今天吃了好菜,但是姐姐也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所以要带回去给姐姐吃。凭这一点,河马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不少,觉得她心地很善良。

她们住的地方原来离海边也不远,租的地下室,十几个人一个大屋子,大部分女孩儿都是附近餐馆的打工妹。她说她也在那家餐馆干过三个月服务员,因为老板有点犯坏,她就辞职了出来自己单干。不过住的地方一直没有换,因为附近没有比这更便宜的房间和床位。

她姐姐,河马也看见了,如其说是她姐姐倒不如说像她妹妹,比她单薄,蜡黄脸,病得很重。她说姐姐患的不是传染病,否则人家不让住,是肾衰竭,很严重,不是几个钱就能治得了的,现在只能是维持。

回到水泥管道,听着隔壁寡妇的鼾声,河马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到沙滩上坐着,给混混挠痒痒。

他的眼前总是晃动女孩那清秀的面容。

24 分道扬镳

自从一起吃饭以后,他们聊过几次天,河马基本上了解到温柔姐妹所处的困境。温柔说她们姐妹自从学校出事后就失学了,没有再读书的机会。

而河马则挠头说,他倒是一直有读书的机会,但是他一上课就想着车站广场,老想跑出去唱歌。那时候,他最怵头的就是上课,有次装病不起,又怕爸爸骂,打算掷硬币决定是不是去学校,如果是正面就硬着头皮去,反面就不去了,最后叹气说,算了,还是别冒这个风险了,扔了硬币钻进了被窝。

温柔听得直瞪眼睛。

河马尴尬地不停挠头发。

河马了解到温柔姐妹十分困难,因为挣不到看病的钱而一天天临近死亡,不由为他们着急起来。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是温柔还是很信任河马,悄声告诉他,她省吃俭用,已经攒下了好几千元。河马想,她们这种状况,能够存下几千元,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但是,要存到几万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河马离家出走,在社会上混了五年,什么苦都吃了,公园、车站、地沟、水泥管道,哪里没有住过,也不过才积蓄了一万多元。从捡到的小报上看,说有的乞丐一年能够挣到几万元回乡盖房子,简直是他妈拿老百姓寻开心除了偷就是抢,再就是骗,否则一年弄几万元,那中国没有下岗职工了。

还有一条出路是做买卖,得有资金,还得有经验。对于他们这样的流浪族,那是要命的事情。

说到买卖,温柔的眼里,出现了令人诧异的眼神。温柔说她观察河马很久了,断定他是好人,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帮她。

河马想,我的一万多元存款都帮助你,没有问题,就是不够。这个时候,几年以来,河马第一次想到寻求家庭的帮助。毕竟,河马虽然因为酷爱音乐,好高骛远,总是逃学,加上母亲去世后,对父亲的婚姻生活有一些看法,所以跑出来闯荡世界,已经几年没有跟家里联系了,但是河马说自己病得要死了,爸爸还是会给他钱的。只是,爸爸不会不明不白的把钱寄给他,势必来到河马住的医院看他,才会帮助他啊。如果爸爸来到广西,发现河马又说谎,怎么肯原谅他呢?

这是很难偷梁换柱的事情。

在河马皱着眉头想办法的时候,温柔看出了他的心思,坚决地说:“你不要考虑给我们一分钱,我们不会接受的。”

河马惊讶地看着她,心里想,那怎么办?天上又不会掉馅饼。

温柔犹豫了半天,又盯着河马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商业学院旁边的蓝梦迪厅,知道吗?”

河马好气又好笑:“当然知道了。”

心里想,你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逼急了要学坏去当坐台小姐吧?

她似乎下了决心似地说:“那天坐宝马车子的吴姐,你记得吗?你以为她原来是干什么的?她原来也是这家餐馆的打工妹,和我们同屋住的,这才干了几年,你看看她现在,住洋房别墅,坐宝马车子,就是从去迪厅卖丸子开始做起的。”

傻眼,河马真的傻眼了。看上去那么柔弱的她,这时真让河马感到有点杀气腾腾的。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人到了这个份上,真是没有不敢想的。河马没有作声。

温柔看着河马,轻声问:“害怕了?”

河马点了点头。

温柔说:“可能会坐牢。”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而且我坐牢,姐姐就活不下去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但是比等死强。”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拒绝了。他知道这是违法的事情,会毁掉自己的一生。河马是个富有同情心的男孩,但是他知道仅有同情是不够的。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做。

25 盛情难却

你在梦与现实中游走

我在回忆与往事中思索

我无法看穿你的眼眸

爱要多么深浓才算足够

爱恨交织占据了心头

泪水掩藏不住脆弱

我心有多痛

你不会懂

也许孤单沧桑了太久

也会让人忘记了曾经感动

毫无保留却故作洒脱

执着守候你却沉默依旧

何时才能卸下了枷锁

收容我在你心中停留

从此一生相守

别无所求

我在浩瀚情海沉浮已久

哪里才是海的尽头

让红灯属于你日夜不走

我在浩瀚情海沉浮已久

愈是挣扎愈是感觉空洞

何时才能拥有美丽入梦

想靠岸的水手

只为你停留

染衣望着镜中的自己,形影孤单,不由潸然泪下。

她哭得很伤心,但是,董君还是走了。他说春节会回来,算算最多也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但是,染衣想到春节以后,他一去又是一年,不由更感伤心。她一直盼着董君会从船上下来,到远洋局工作,虽然收入会少很多,但是毕竟可以终日厮守。现在他去了希腊,这只是个开始,在几年之内,是不用想他告别航海生涯了。

染衣把自己关在家里足足有一星期,直到余霆霖教授在市文化馆的画展开幕这天,她才略加修饰,勉强前去应酬。怎么办呢,接到了请柬,根本无法回避的。她不能得罪这位老师,毕竟市里的美术圈子就这么大,余霆霖教授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大的势力。

染衣一贯自视清高,一向讨厌这个老头,但是,她不能也没有必要得罪这个老头。

染衣故意去得很迟,她知道举行的开幕式,余教授会请很多高官政要,画界名流,以至区市大小报的记者前来捧场。她当然要避开这些繁文缛节和虚热闹,一向习惯清静的她最受不了这些喧嚣。果然,当她打车来到文化馆时,开幕式已经完毕,大家都已经进入展厅参观了。染衣取出请柬,慢慢走上台阶,走向大门。

大门外除了摆放着两排祝贺的高脚花篮,还有一张长桌,两名艺术学院的学生斜披绶带在那里服务,见到她都打招呼:“秋老师好。”

染衣虽然不认识她们,但是也知道她们一定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便礼貌地微笑点头,随即拿起毛笔,在绫面宣纸签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学生很热情地拿起一本大开本的画册,递到染衣面前。这是余教授的最新画册《霆霖集》。染衣知道老头不会放过这个销书的好机会,便扫了一眼版权页上的价码,从手袋取出钱来买下一册。其实,她知道老头改天是一定会赠送她一册的,而且一定会签上他的大名。但是,染衣还是按照惯例,在展会上购买一册,表示捧场。

最令她奇怪的是,在一摞余教授的新画册旁边,居然还有一摞画册,赫然就是《秋色染衣》,她的作品集。染衣迟疑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在自己的画展上,将她的作品集摆出来出售。感觉到学生的目光在注视她,染衣半开玩笑地指着《秋色染衣》说:“这个,涂鸦之作,我就不用买了吧。”

两位学生都笑了,连连说:“秋老师谦虚。”

染衣又点点头,走进展厅。

在三号厅,她碰到了余教授。看样子刚陪送走某位政要,余教授红光满面地搓着手迎面走来,笑着打招呼:“染衣,来得这么晚。”

一边不断上下打量染衣。

染衣觉得,似乎他的目光都把自己的衣服看透了,并且,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部。

老头对她的欲望一直很高,这是不言而喻的。

还是她读研的时候,第一年,余教授就要求给她做裸体素描。以后,余教授曾数次有意无意地借着给她调整姿势,碰过她丰满的乳房。但是,老头没有敢触摸她的私处。染衣一向很文静,不苟言笑,这使老头多少有些畏惮。好在,染衣的学姐穆兰,一个离异丽妇,不知道错了哪根筋,竟然投怀送抱和余教授好上了,染衣这才得以脱身。毕业以后,染衣留院授课,与余教授并不在一个教研室,她也有意躲避他,所以,虽然在一个学院,他们并不经常见面。

余教授应付两个记者,与他们约定明天上午在二号展厅接受一个现场采访,打发走了他们,便回身压低声音说:“染衣,你升副教授的考试成绩下来了,英语考得很不错。你的作品集也出了,放在那里,院里已经组成答辩组,很快就会组织你的答辩。我是组长,相信没有太大问题的。”

染衣笑着说:“您是组长呵。您本来是我的硕博直读的导师,院里这次没有让您回避呀?”

余霆霖连连摆手说:“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与导师没有关系。副教授答辩不考虑那些的。”继而脸上堆出笑容,悄声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聊一聊。”不等染衣回答,抬腕看看手表,匆匆走了。

染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染衣原来以为余霆霖会约她吃晚饭,如此,她不好拒绝,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来,有点烦,这种应酬本来就很堵心,偏偏又挂着,使她没有办法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真是令人反感。

晚上十一点,染衣关了电视,冲了淋浴已经要睡下了,余霆霖打来了电话,先是道歉,然后解释说一直在陪那个法国来的访问学者,刚刚送回宾馆,是不是能出来一起宵夜。染衣声称感冒,礼貌地拒绝了。但是,余霆霖说还有几个上海来的朋友,都是搞美术的,大家随便喝点茶聊一聊,认识一下。

染衣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换衣服,出来打车去余霆霖约定的白鹿园。

不胜其烦,却无可奈何。

26 惨遭侵犯

白鹿园是是一家集祝恨、餐饮、洗浴、练歌等多种娱乐为一体的大酒店,在古阳大道51号,是市里最高级最豪华的大酒店。里外装修都是欧陆风情,一般人很少涉足。余霆霖在门外等候,见到染衣来了,高兴地搓搓手,上来拉祝糊的手说:“客人都在里边等着,我带你去介绍一下。”

染衣只好跟他往里走,经过酒店大堂,进了一家粤菜餐厅。

客人共三位,经过介绍,原来不是上海美院的画家,而是一家广告公司搞平面设计的,算是与美术沾边。染衣知道余霆霖名堂多,一直在做一些与文化传播相关的生意,也很赚了几个钱。客人显然都喝了不少酒,见到染衣来了,不依不饶地一定要罚她三杯。余霆霖再三拦阻,好歹染衣喝了两杯,余霆霖代了一杯,大家才算落座。

大家随意聊天,染衣才知道,这家广告公司与艺术学院合作搞一个创意大赛,无非又是借此挣钱的名堂,兴趣顿减,觉得与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决定稍坐即告辞,回去休息。无奈这几位都是贪杯之徒,没完没了地干杯喝酒,还搞出一旦项目确定,请染衣出任组委会副秘书长这样的笑话来。染衣很反感,觉得与这种商人气很重的文化贩子打交道实在难受,勉强又应付了两杯酒,就起身告辞,推说明天有课,不宜太晚。但是,余霆霖一再挽留,染衣只好不情愿地坐下来。

喝了半天酒,已经深夜了,客人又倡议去二楼k房唱歌,看样子不闹通宵不尽兴。染衣知道他们出门在外,明天上午一定会在酒店睡大觉,可怜自己还有雕塑课,真是烦而无奈。

到了二楼,开了一间豪华k房,大家落座,于是上果盘、开洋酒,边唱歌边喝酒。染衣实在是不耐其烦,这些人的破嗓子吼起来,五音不全以外还跑调,真是噪音污染。她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胜酒力之外,也许与心情不佳有一定关系,于是起身出来去卫生间。想呕吐,偏偏又吐不出来,就洗了洗脸,重新勾一下淡妆出来。

余霆霖等在门外,关切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吐酒?没有喝多少呀。”

染衣摆摆手,勉强笑道:“没有关系。还好。”

余霆霖陪她往回走,路上,染衣说:“余老师,你知道我不大会这些场面应酬的,也不喜欢。下次……”

余霆霖笑道:“好的。下次一定不约你出席这种场合,我看你真是勉为其难。”

经过舞厅,轻曼的舞曲中有三三两两舞伴在跳舞,余霆霖停住步,微笑说:“休息一下再进去,你打个招呼,我就送你回去。来,先跳一支曲子。”

染衣不好谢绝。只好随他走入很宽敞的舞池。

慢四,就是很轻松地摇,染衣觉得头晕呼呼的,在昏暗的舞池中昏昏欲睡。余霆霖将托着的染衣的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肩上,双手环抱染衣,渐渐将她拥入怀中,将下颏贴在染衣的额头。染衣感到他的喘息有些急促,很快就觉得他在亲吻自己的睫毛。染衣没有勇气生硬地推开他,紧闭双目,昏沉沉仿佛已经睡去。她感到很累,从来没有过的疲倦阵阵袭来。终于,余霆霖含住了她的朱唇。染衣感到透不过气来,本能地侧脸躲开了。

她听到余霆霖柔声说:“休息一下吧。”

余霆霖托祝糊的腰,慢慢走出舞池。染衣一直没有昏迷,但是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身不由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和余霆霖一起走出舞厅,上了电梯,进入一间豪华套间。

她感到浑身燥热难当,但她稍微清醒一点时,瞢地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席梦思床上,而两股之间奇痒难耐,惊恐与羞涩令她猛地坐了起来,发觉这位可爱的老师那谢了顶的秃头正在自己两腿之间晃动着。染衣控制不住自己,一阵恶心翻胃攻上喉咙,晚间的酒水饭菜如喷泉般激射而出,分毫不差地全部倒在了余霆霖的秃头和后背上。

余霆霖受此打击,惊愕地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染衣顾不得找衣服,赤身滚下大床,连滚带爬进了卫生间,立刻反锁上,躲进浴缸里,抽泣成一团。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直到天亮才醒来,战战兢兢地出来,房内空无一人,余霆霖早走了。染衣返回卫生间,打开花洒拼命冲洗自己的身体,好像洗脱一层皮才会干净。

她不能去上课了,回家躺了一个星期,大病一场。

有什么办法摆脱这种困境?

27 一筹莫展

闭上眼不看谁

下着雨流着泪

让风儿吹长发飞

让心情也吸取尘灰

爱难退心好累

你疲惫我颓废

曾经以为爱很美

但尝试过是苦滋味

爱谁恨谁

我的心无言以对

爱是一种无以命中的美

爱很颓废我也有点颓废

不管是谁我也不再爱谁

很颓废我美得有点累

我不再美我心止如水

黄美娟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无聊地喝着酒、吸着烟,一边哼着一首小曲。

由于心情一直不好,她不用喝任何减肥茶就比原来瘦多了。过多的烟酒不但麻木她的头脑,也使她的脸色不如原来白皙光鲜,有些微微发黄。因为到月亮湾上班的缘故,她每天不得不做一小时脸部美容按摩,即便如此,还要化浓妆,对付那些细小的皱纹。

这时她深深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打开推拉门,进了阳台将天花板吊杆上晾晒的几件衣服收了,顺手扔在落地窗前的一个单人沙发上,然后就俯身在阳台的围栏上,静静远眺灯火阑珊的都市夜景。

远处湖岸边的马路上,车水马龙,由于湖边和路旁的椰树遮挡的缘故,成行的车灯不断地忽闪明灭,好像是一串似断而连的珍珠串子,分外璀璨动人。

黄美娟呆呆地看着,不知不觉,昔日的往事触动心扉,脸上也渐渐挂满了似断而连的泪珠。

她已经成了余霆霖的情妇。

按照黄美娟的看法,这属于不公平交易。现在包二奶的官员、大款多了,大同小异,基本上是给买房子,供给吃穿用度。就算腰包小一点的,抠门一点的,至少也要租套豪华房子让二奶来住。二奶是什么?就是小老婆嘛,除了没有合法婚姻,不受法律保护,待遇是不能比做老婆低的。这是拿青春赌未来啊,赌注这样大,那未来是个什么结局,有谁说得清楚?而余霆霖显而易见就根本没考虑过她黄美娟的未来。

他不但没有给黄美娟买房子,甚至连套公寓房也没有去租,而是租了黄美娟的房子来给她住。换句话说,就是黄美娟不用将自己的房子租赁出去吃瓦片来顶按揭,她可以自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拿到租金。

这可真是划算的生意啊,余霆霖不用冒买房子被黄美娟讹掉的风险,甚至比另租房子还划算,反正是一份租金,与其送给别人,不如落在黄美娟手里,就算将来翻脸,他这个美院教授也没有出去租房包二奶啊,房子是黄美娟的,怎么是他租赁的呢?他就是闲时前来小住,享受黄美娟这个大美人而已。

这年头,谁还问生活作风啊?情人就是情人,反正他不是包二奶。

黄美娟与珊瑚湾的姐妹聊起这些事情来,两眼泪汪汪的,撇嘴说:“别看他腰肥体胖、大腹便便,长了毛,比猴子精多了。”

只是,慑于张汉祥的威力,黄美娟不敢反抗而已。

余霆霖用黄美娟做免费的模特儿,画了大量人体作品,数量之巨,几乎可以办个人画展了。不过,无论他令黄美娟变换什么姿势,永远的,那画上女人的脸,是黄美娟走了形多少有些像染衣的模样。令他郁闷的是,总觉得那张脸上少了几分染衣的那种雍容华贵,却绝对多了几分黄美娟挥之不去的肤浅淫荡。

余霆霖又离不开黄美娟,绝对不想放弃这个可人儿,他太喜欢这具可以喘气的雪白胴体,唯有在床上竭力索取,满足他那永无穷尽的性欲。

黄美娟则度日如年,厌恶极了这个肥胖老头子,苦于没有摆脱的良策。她暗自发誓,一定要抓紧时间,傍一个真正的大款,傍一个连张汉祥也惹不起的大款,尽早离开这个淫窝。省得上班来伺候张汉祥,下班回家还要伺候这个肥胖如猪的教授,臭烘烘的,把人几乎折腾死。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28 徒有心计

在洗浴中心做领班,当然有机会。

其间,有过几个回头客打算泡她,但是这些人不过是一些做小生意的小老板,财力十分有限,无非是吃吃饭、跳跳舞、泡泡吧,买点礼品送她,都是很俗气的泡妞手段,黄美娟对此嗤之以鼻,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过大阵仗的黄美娟哪里将这些小恩小惠放在眼里?

曾经有一次,有个挺帅的浙江小老板,一边大喘一边低声央求:“绢子,最近生意难做,赔了不少,这回就不给你小费了,以后双倍补偿。”

黄美娟恶心到几乎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这种小家子气令她反胃,使她不由揣测,这家伙进来洗桑拿叫小姐,卡里的钱未必有小姐多呢。很多时候,她们姐妹私下窃笑,大部分嫖客恐怕口袋里的钱真的未必有她们做小姐的存款多,倒不必认为他们是打肿脸充胖子,现在的人,及时行乐到了令做鸡的装傻的程度,真是不可思议。

黄美娟耐心等待,察言观色,觉得总会有真正的大款被她网到的。

机会终于来了。

黄美娟接待了一个房地产大鳄,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官,却手眼通天,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没有不熟的。黄美娟使尽浑身解术,竭力伺候这位老总,无论怎样变态的做法她都不嫌弃,一味屈从,果然,老总对她的床上功夫十分满意。虽说在他的话语间,黄美娟岁数大了点,模样也不十分出众,但是老总却喜欢她那份可人劲儿。

这位老总有个怪癖,就是喜欢女孩子的脚丫,他看女孩子首先不是去看脸蛋儿漂亮不漂亮,或者胸部形状好不好看,却千方百计要查看一下女孩子的脚趾,如果那里保养的不好,粗糙不堪,就算长得十分漂亮,他也顿时失去兴趣。

黄美娟投其所好,很花了不少钱去做足部美甲,把十个脚趾头打磨得水光溜滑,趾甲则保养得珠光圆润,每天泡脚就用去不少时间。袜子,都不敢洗了再穿,一天一双新的,还要洒香水熏着,保持香气。

洗浴中心的姐妹们好奇自己的领班每天都要叫修脚工来剪趾甲,觉得她脾气好怪,黄美娟不好意思地悄悄告诉两个要好的姐妹,趾甲不能修秃了,不好看,但是也不能稍微长一点,因为“他吃着不方便。”

两位小姐什么没见过?一听也笑得直不起腰了。

一位贫嘴的说:“娟姐,你悬了,他要是碰见个脚模特,你就白下功夫了。”

黄美娟撇嘴说:“哼,咱这美足不够当脚模吗,看咱这双柔夷,也绝对可以做手模特的。”

两位小姐起哄:“啊哈,拍三十秒广告拿多少钱呐,傍他?咱们找小白脸养着吧。”

黄美娟嘻嘻哈哈追着打她们。

老总已经带她见客会朋友,吃过几次饭,并且答应在即将开盘的一栋楼宇中为她留一套跳层小筑,看起来,黄美娟逃离月亮湾,尤其是一脚蹬掉那个畜力教授,大有希望。

谁知道,黄美娟聪明反被聪明误,在一次与老总几个朋友的攀谈中,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竟然提起来老宁那些早年间的事情,这老总原来竟是老宁的死对头,弄清楚黄美娟傍过老宁两年,一怒之下,破口大骂,将黄美娟撵了出来。

黄美娟悔恨不已,大骂自己蠢猪。

过了段时间,她又搭上了一个南滨的老总郝大伟。这家伙虽然不是私企老板,只是个正处级的国企九鸟服装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但是也够有钱,而且黑白两道的关系够熟,绝对不是一般人物。从张汉祥对他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这家伙的实力不小。

黄美娟小心伺候,希望能够傍牢,但是这个郝大伟却不温不火,很有点油盐不进,明摆着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每次过来,包黄美娟几天,带着她吃喝谈生意,然后就走了。既没有带她去南滨的意思,也没有长期包养她的打算。

有一次,郝大伟甚至带了她去广州参加商品交易会,但是凡与外国商人谈判、宴会招待客户,都不让黄美娟露面,只是单独给她开房,晚上住在她那里。交易会结束,又带了她去海南的三亚住了几天,黄美娟满心希望郝大伟能够带她回南滨。结果,回到南宁,郝大伟就花三百块钱给她包了出租车送她单独回去,他自己坐了公司来接的轿车回南滨了。

黄美娟知道郝大伟在南滨可能有家室,或者在南滨另有傍家,总之不肯带她回南滨就是怕惹麻烦。但是,黄美娟不死心,她在等待机会。

郝大伟不可能给她买房买车这样大手笔花钱的,也没有给她添置珠宝首饰,只是先后分几次给了她一万多元零用钱,黄美娟当然是不屑于几个赏钱的,但是人家不入道,她也就无所依靠,心里怅然若失。

慢慢熬着,走着看着,黄美娟希望日久生情,能有个天赐良机傍上郝大伟一把,也许情况就会有所转机。鉴于上回的教训,她学乖了,不敢说三道四,生怕祸从口出,而且,在跟着郝大伟谈生意的各种场合,尽量保持低调,以免惹恼这家伙。只是,内心里总想有个什么机会露一手,给郝大伟带来惊喜,那样,郝大伟对她这个小蜜就不能再当作“小菜”,而会刮目相看。

只是,这种心计也始终仅仅是深藏于内心深处的一种心计,真正实现又谈何容易。

每次郝大伟走了,黄美娟又不得不在自己家里伺候那位肥胖的余教授。入夜,黄美娟听着身边余霆霖那肥猪般的鼾声,悔得恨不能撕头发,清亮的泪水止不住滑落下来。

有什么办法摆脱这种困境?

29 自寻烦恼

城市晚风穿梭在爱情的渡口

蓝色的情绪总在角落向我招手

对街的灯光映照在相拥的恋人身上

而我站在最接近月亮的地方

用美丽的姿态捕捉暧昧的幻想

有一首歌在风中吟唱

有一个人在心里游荡

躺在地球的这一端

我似乎迷失了方向

透明的欲望

淡淡的忧伤

一颗心忐忑不安

思念怎么会令人仓惶失措

我只好在空气中画出你眼睛的轮廓

贴近你的微笑

就能闻到大海的味道

潜入你的梦境

开始流浪

每当河马哼起这首《暗恋》去南海艺术学院上课,心中真的有点忐忑不安。

他把这归结为自作自受。

今天不是他自己的素描课,而是作为模特给大三的本校生上课。路上,河马碰到了另一个女模特,不是本院的学生,也是外招的模特。看她珠光宝气的一身打扮,就知道流传的她晚上去酒吧坐台的说法基本上八九不离十。而且,河马还知道,这女孩儿与许多老师、学生有染。

一度,河马不明白她有那么多挣钱的道儿,为什么还要做人体模特这行,要知道一坐或者一站好几个小时,被大灯烤着,拿那几个劳务费很不值啊。但是有人一语道破天机,她不在乎南海艺术学院这几个劳务费的,就算让她义务劳动也干。

她图的是南海艺术学院人体模特这块招牌。

有人曾经见过某个洗浴中心的墙壁上,赫然挂着她的全裸体卧姿油画。

河马礼貌性地打个招呼,打算过去,他不太愿意与她攀谈,老实说不大看得起她。尽管河马一贯认为自己没有什么,一个业余培训班的穷学生而已。

黄美娟——这位女模特的芳名,她见到河马却很热情地拉祝蝴,东拉西扯地聊起来。明显,她对河马很有好感,觉得他比较另类。

河马应酬了几句,声称要迟到了,就赶紧脱身上楼,他扭头看了一眼黄美娟,扭哒扭哒地去了208教室,这才松口气,继续往上走。一抬头,就看到楼梯上有个人朝他微笑。

“秀色……不可餐呐。”

“秋老师,我……没有迟到吧?”河马顾而言他,局促地打招呼。

染衣笑道:“没有。你从来都是不迟到的。”

河马不由得脸红了。

他一向是个很守时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好几次上秋老师的课,他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迟到了,所以,弄得他现在一见到秋老师就有点怵头。秋老师从来就没有拉下脸来训斥过他,为什么那么怕她呢?河马自己知道,从第一次见到秋老师,自己这个一向很坦荡的人,就像神经出了毛病,一切都不正常了。他很长时间懊恼自己为什么一见到秋老师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画家,创作时有激情之外,就是平时有相当的定力,否则,会出很多洋相。

河马上中学时,有很多女生亲近过他,但是,他就好像先天发育不全似的,无动于衷。就是在南海艺术学院的两个业余进修班,他也有追求者,声乐班一个中学音乐教师,比他稍大两岁,对他很有好感,经常为他弹钢琴练声;绘画班也有一个没有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女生,超喜欢他,追他的手法很稚嫩,就是总是买零食分给他吃。河马装傻,假装不知道人家喜欢他,买些小礼品之类的回馈,不欠人情,至于约会,看电影之类,只字不提。女孩子脸皮薄,就算喜欢他,主动接近他,但是所谓追也不能太露骨,怕他看不起,所以,只要河马不主动发展,那也是绝对没什么结果。

河马自诩为有事业心,排除杂念,一心练歌学画,不能过早考虑交女朋友,耽误自己的前程。但是,他第一次见到秋老师,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美丽的女人(后来才知道染衣是没有结婚的,不能称为女人,而是通常所说的那种老姑娘),就不由得怦然心动。杂念来了,一来还就赶不走。

很多次,河马责备自己,这是走火入魔了,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什么走火入魔了?”同班的康弘说:“大十岁又怎么样?喜欢就追,管她。别说没嫁人,就算有老公,只要喜欢,一个字:‘猛追’。”

河马不同意康弘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位比自己大十岁的老师。

恋母情结?

河马认为这种说法纯属扯淡。他爱自己的母亲,母亲过早地去世,是他永远的心痛。

他爱慕秋老师那不能用语言道及的一种华贵气质,和那永远随和的微笑。

他曾经在学院的图书馆里借阅过秋老师的作品集《秋色染衣》,里边除了风景、静物和人物肖像以外,也有几幅秋老师的自画像。作为一个南海艺术学院进修班的学员,已经有些绘画功底的河马,翻阅过很多外国美术作品了,其中著名艺术大师的裸体绘画也不少,他一般都能够用艺术欣赏的眼光去观摩,更多地揣摩这些作品的构图、色调,而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想法,甚至会有生理冲动,在他看来那也有点太冒傻气。但是,每当他翻阅秋老师的作品集就不一样了,他常常痴迷地观赏那几幅裸体自画像,已经超出了艺术欣赏范畴,开始想入非非。

坦率说,秋老师的作品相当有艺术魅力,但是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夸张到会超过席勒、拉斐尔,那很可笑吧。

最初,河马将这种状况归结为熟人关系,西方艺术大师的作品再好,他不认识那些人,更不熟悉画中人,当作艺术品来欣赏是很正常的,而秋老师就不一样,她是自己进修班素描课特邀的指导老师,再熟悉不过了。

康弘反驳说:“放屁,我看那画册就没什么感觉,我和秋老师不熟啊?再说,那些给咱们做模特的你不熟啊,一丝不挂一坐好几个小时让你画,你弟弟每次都兴奋么,累不累呵?”

河马无言以对。

确实,专业模特个个熟悉,个个美丽,不仅脸蛋儿漂亮,身材匀称,而且一般气质神态都不俗,但是,河马却从来没有什么生理冲动,在他看来这些模特就是会喘息的石膏像,是特定环境下的一种道具,况且,河马本身也经常会为了增加一些收入去给各个班级做模特啊。

康弘一句话使他瞢然间发现,原来这些做模特的姑娘也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奇怪,他就从来不曾产生淫荡的想法。可是,看到秋老师的自画像,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总是有一种不健康的心理冲动。

河马暗骂自己没出息,但是,这无济于事。

康弘调侃道:“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秋染衣在你眼里恐怕比西施还要美,这还罢了,你再抱着画册看她的裸体,不走火入魔才怪了,恨不能走下来与你交媾一处吧。”

说得如此下流,就促成了河马与于淑丽结成统一战线,于淑丽揪着康弘的耳朵,河马这一通暴捶,康弘只好夸张地大喊大叫求饶。

其实,这种调侃中常常孕育着玄机。

30 遭遇尴尬

最让河马尴尬的,是去年一次合作。

此前,河马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人体模特,最初的那种羞涩和不安,种种心理障碍已经渐渐消失,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洋相,所以,当他接到通知为秋老师做一次雕塑模特时,毫无顾虑地答应了。当工作刚刚开始的时候,很丢人,他的弟弟开始快速充血,渐渐勃起。他想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妈的,事与愿违,紧张带来的是把这种令人难堪的局面加速了。时针,迅速从六点半跑到了十二点整。当时,河马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如同火烧般地热辣辣的,也许,颜色已经如同猪肝。

染衣只是略显惊讶,就主动走过来把灯关闭了,取了一件睡衣给河马披上,关切地说:“下次记住,工作前要先解手。去吧。”

河马感恩戴德地连连点头,赶紧进了卫生间,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这桀骜不驯的家伙用凉水浇蔫了头,并且生疼地挤出了几滴尿在抽水马桶里。他懊恼地狠捶自己的脑袋,他不知道秋老师会怎样看他,但是,他自己感到羞愧无比,觉得在秋老师面前颜面丢尽。在一个自己暗恋的女人面前出尽洋相,从心情上来说,真比死的滋味还要难受一些。挺大个子一个小伙子,羞得哭泣起来。

最后,还是染衣来敲卫生间的门,轻声安慰他:“河马,别难为情了,我们继续工作吧。”

河马擦干了眼泪,红着脸出来时,染衣笑道:“做模特需要定力,这和拍电影需要消除镜头感是一样的,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你要多锻炼,往后你的心理素质提高了,就算一屋子的学生做素描,你也会排除杂念,很快投入到工作中,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河马低着头,半天才唯唯诺诺地说:“有一个……问题。”

染衣含笑看着他。

河马问:“很多人作画都没问题的,但是要有一个漂亮妞盯着你……就麻烦了。”

染衣笑道:“做到熟视无睹确实很难,但是修炼到心如止水,就没有什么漂亮妞了。”

河马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有成心犯坏的……”

染衣知道他指的是庄彦。庄彦是个极为高傲的大美女,是河马所在绘画班的班长,但是她同时也报了雕塑班,在雕塑班也当选为班长。因为长得漂亮,得到很多男生的追捧和暗恋,当然也得到了同样多的女生的妒嫉和愤恨。她家庭状况十分优越,人也长得靓丽,所以很高傲,盛气凌人。不过,她一向十分尊重染衣,除了在艺术创作上佩服染衣的作品,也很信服染衣的威望。染衣本来很喜欢她的,但是因为她有一次发表高论,无情地嘲讽河马这个祝寒泥管道的流浪儿,被染衣私下严厉地批评过一次。染衣警告她,任何事情都好商量,在这世界上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肤浅。从那以后,庄彦收敛多了,跟河马说话也不再阴阳怪气。

染衣这时看着羞涩的河马,笑着说:“那你就盯着她,一直到她把脑袋藏到画板后边不敢看你为止。让她这一堂课浪费掉。”

河马笑了:“那……很厉害。”

染衣说:“你就这么厉害。”

河马不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

染衣笑着逗他:“现在,你出个怪样儿给我看看。”

河马吐舌头,又赶紧缩了回去,然后紧咬嘴唇。

染衣说:“不到位。缺乏自信的人才会舔嘴唇装饰自己。”喝道:“抬头,看我。”

河马抬头一看,染衣已经成了豆眼。

河马忍不住大笑。

染衣也笑了,说:“人的魅力不仅仅在于长相,那是天生的,有限的。重要的是自信和亲和力,这是最美的。自信给人的好感,极具张力。”

河马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种低级错误,河马再也没有犯过,无论是学生的大课,还是某位老师的单独合作,他都很坦然很尽职地做了配合。比较有面子的是,他以后又与秋老师有过两次合作,都能够至少是表面上很平静很体面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但是,只有河马自己知道,一年以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秋染衣。

很多夜晚,他都在梦中构想自己与染衣的浪漫情事,多次遗精。

31 出乎意料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

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

何苦给我美丽

演出相聚和别离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用泪光吸引你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

只能微笑哭泣

让我从此忘了你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

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马钢开车回局里,听着这首《独角戏》,他特别喜欢许如芸的歌。

他最近接手的两个案子相当棘手,忙得晕头转向,睡眠极度缺乏,所以他开车的时候,总是把音乐的音量开得很大,并且不断地吸烟,以免自己有瞬间的瞌睡导致交通事故。

他还要盯着那个“蓝色妖姬”吴媛,密切注意她与云南方面的交往,时刻观察她的动向。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吴媛确实没有出远门,不要说云南,就算是南宁也没有去过。也许,在周鹏的事情了结之前,吴媛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吴媛。说曹操,曹操到,刚刚想到这个吴媛,她电话就来了。

“蓝色妖姬”,他想到吴媛这个绰号,不由一笑,心想,这家伙也真是够能装神弄鬼的。

马钢把音乐声调低,然后接了吴媛的电话,吴媛问他在什么地方,马钢说他在外边办点事情,现在正在开车回局里。

吴媛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周鹏找到了。”

马钢先是一愣,然后就尽可能用冷静的语调问道:“是吗?你这家伙,真是神通广大,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他现在在哪里?”

吴媛说:“接下来就是一个坏消息了,而且你也不会再认为我神通广大。”

马钢无可奈何地说:“蓝妹,你就别卖关子了。”

内心里,他很怕吴媛告诉他,找到的是周鹏的尸体。

吴媛说:“你怕我帮你找到的是周鹏的尸体吧?没有那么糟糕。但是情况也不乐观。周鹏正在利民医院抢救,现在你去那里吧,如果周鹏苏醒了,有可能提供你需要的口供。祝你好运。”

没等马钢说话,她把电话挂了。

马钢立刻掉头赶到城郊的这所小医院,发现医生正在急救室对周鹏实施紧急抢救。

无论如何,周鹏是区里公安厅通缉的要犯,现在核实了就在这家医院,这等于说已经落网了。马钢和刑侦队的这一功是跑不了的,问题是,抢救结果如何,周鹏苏醒后能有多少有价值的口供,这是非常关键的。

马钢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焦急地踱步,等待着手术的结果,但是,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仍然迟迟没有结束,他本来要赶回局里的,现在耗费在医院里这么长时间,有点烦躁了。他突然猛醒到,手术结果虽然不得而知,但是去找院长了解一下情况,总比在这里干等强啊。

他用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近来睡眠太少,脑子真的是有点发木。然后,他向一个护士打听到院长室在二楼,便快步向院长室走去。

关键时刻,必须紧抓要点。

32 喜出望外

院长没有进手术室直接参与手术,但是他参加了会诊。当马钢向院长进一步了解情况时,得到的极为肯定的答复是,病人开口说话的可能性近乎于零,更不要要说是招供了。因为,即便医生手术成功,将周鹏从死亡线上抢救了过来,他也永远不可能开口讲话了——颅骨粉碎性骨折,大脑大面积损伤,脑浆子都流出来了,病人怎么可能保留记忆,甚至连清醒过来的可能性都很小。

“也就是说,抢救的最好结果也就是挽救了他的生命,我们将面对一个植物人?”马钢心有未甘地问道。

院长扶了扶眼镜说:“这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们不排除病人突然死亡的可能性。”

由于法医尚未介入鉴定,马钢只能征求院方的意见:“很重要的一点,您认为病人受伤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是钝器所致吗?”

院长说:“送病人入院的人说是交通事故,随后就趁乱溜走了,我们的判断,确实属于机动车撞伤,这样的临床病例很多,特征也很明显。”

“院方在没有人付费的情况下就立即投入了紧急抢救吗?”马钢惊奇地问。

院长迟疑了片刻,说道:“不是唱高调,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是我们一贯的准则,这您也知道,老生常谈了。不过,鉴于现在市场经济,医院都自负盈亏了,要是对所有无力付费者都实行全力治疗方案,医院支持不了几年就会倒闭关门。连医院都关了,还奢谈什么救死扶伤?所以,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对没有公费医疗的自费者,比如农民工等,会实施有限治疗,该抢救就抢救,不会见死不救,但是在住院护理、用药方面,也是迫不得已,是会有一定控制的。”

马钢希望切入主题,正要打断,院长摆了摆手说:“至于这位病人的情况,不是你们公安来了我们回避责任,绝对是一点也没有耽误抢救时间。虽然送他来的人溜走了,但是我们在他口袋里找到了几张相同的名片,也就是说,不是别人送给他的名片,那只能一样一张,这是他自己的完全相同的名片,我们立刻按照名片上的单位与对方进行了联系。对方的态度非常令我们感动,立刻承认这是他们的员工,要求医院全力进行抢救,并表示很快送支票过来。”

“哦。”马钢看着院长。

院长勉强一笑,说:“这是真实的情况。对方接电话的是个女同志,她甚至嘱咐我们说病人可能有问题,除了公安局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要让他们接近病人。”

马钢听着,皱起了眉头。他习惯地掏出了香烟,忽然想到这是医院,又停住了。

院长大度地说:“没关系。在我的办公室里可以例外。”

马钢轻轻摇了摇头,抽出一支香烟,但是并没有点燃,仅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若有所思地在院长的办公室里踱步。

这个吴媛,得有多大的把握才能把人弄成不死不活说不成话,又送了天大的人情给他?

今天这个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若非如此,仅是抓捕周鹏就要耗费刑侦队很大的精力,现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明摆着的事情,人是落网了,但是线索却彻底斩断了。

马钢向院长表示了感谢,然后走出院长办公室,在医院住院处后面的一个不大的小人工湖边坐下来,慢慢整理思路,他需要考虑怎样利用这个到手的周鹏对吴媛进行旁敲侧击,这可能是个植物人,甚至可能是具尸体,但是,吴媛低估了刑警的能力,这一把玩大了,毫无疑问,这个断了的线索,本身就是露出的线头——即便周鹏不能提供任何贩毒罪证,但是周鹏本身就可以提供灭口证据,抓到灭口的凶手,毒贩还如何遁形?

马钢决定了就从周鹏被害一案入手,力攻凶犯,抓捕凶犯就是破获贩毒集团的入手之处。

他扔掉了没有点燃但是已被搓揉得不成样子的香烟,起身重回院长室,要求院长查阅急诊室值班记录,他要找当时收留周鹏的值班大夫和护士了解周鹏入院的情况。

值班大夫和护士分别被召来谈话,马钢作了笔录,情况并不比院长提供的更多,因为满身是血的周鹏被送进进诊室的时候,大夫紧急给氧,做了最初的处置,将要把周鹏送入手术室会诊进行紧急抢救,招呼病人家属预付押金的时候,才发现走廊上围观议论的都是无关群众,送周鹏的人早就溜掉了。

他们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长相都不能提供。只有一个护士说,好像有人告诉他周鹏是遭受交通事故重伤的,她忘记了对方的模样长相,穿什么衣服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因为这一句话,口音还有点印象,是南滨那边的人。

院长倒想起来了,医院门口安装了摄像头,按照市卫生局的规定二十四小时录像,他们一向认为是走形式没有任何意义,又不是银行怕人打劫,安装着东西有个屁用,但是为了应付检查,倒是由保安部一直开着,并且每天更换录像带,一般录像带都会保留二十天。

马钢大喜过望,一边埋怨自己粗心大意,一边急奔保安部,调出了那盘录像带,查阅以后,将这盘珍贵的资料放入了自己随身带的公文包。

到晚上,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周鹏被推出了手术室,但是没有被推进太平间,马钢通知局里派来的法医直接把周鹏的尸体运走了,进行法医鉴定。

马钢与利民医院的院长打了招呼,对周鹏死亡一事要严格保密,不得对外透露半点消息。

33 出师不利

命运是否支配一生

而我不可拒抗

当不得命运主人

不肯绝对不肯接受命运

宁愿一生与它对抗

都不许造物弄人

握我手来为我解苦困

用你的真心爱

帮我学火里凤凰

冲破厄运

今生共你一起抗拒命运

陪着你一生奋斗

偏不许造物弄人

温柔没有劝动河马,心中惆怅,孤独地一人到海边散步。她一直对自己单独去卖丸子很害怕,现在河马又不肯帮她,一时没了主意。

姐姐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医生说再不动手术,恐怕有生命危险。温柔没有那么多钱去给姐姐动手术,急得流下泪来,但是,哭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天无绝人之路,最后,她自认为找到了一个既合法又能发财的办法,就是买足球彩票。

足彩可是国家发行的,只要花两块钱,就可以赌一赌运气,最好的结果,中一等奖会得到五百万。当然,数以万计的彩民买彩票,每期动辄几千万甚至数亿,但是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做分母,只有极幸运的少数人才能做那个分子。分母的数量太庞大了,少得可怜的几个分子,机会是微乎其微的,据说中奖的希望只有几百万分之一,有人开玩笑说,难度比火星碰地球还要大。不过,火星碰地球倒没见,碰上就完了,可是五百万大奖倒是经常出,而且,并非投入巨大的大款们才能中到,就算是只花两块钱买一注的民工或下岗女工中奖,也时有所见。

温柔充满信心地花钱买《足彩310》、《金手指》,很认真地看贴士,对所有的推荐都研究一番,仔细琢磨之后慎重地买了二十次两元的单注。结果,别说五百万大奖,就是五元的小奖也一次没有见到。

她很失望,几乎决定放弃了,但是在小广场的一个书摊上,她居然找到一本专门分析各种彩票的书,这又提高了她的兴趣。她认真地看这本彩票分析的书籍,不买,站在小书摊旁看,觉得人家专家说得对,买单注几乎就是纯粹赞助,中奖几率太小。于是,她加大了投注,买复式,少则十六元,多则三十二元,有两次她感到推荐的贴士很有道理,甚至咬紧牙关买了六十四元的复式彩票,结果,总是中九场或十场,就那么三到四场落空。

温柔有些气馁了,总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投入太多,怎么能够支撑得住呢?。

姐姐说算了,据说彩票有营私舞弊行为,根本中不上。就是中上的那些,也是几个有钱的人凑到一起,合钱买大组合,少则几千,多则上万,像这样小打小闹根本没戏。

温柔不甘心,仍然坚持应该赌赌运气,姐姐也不强烈反对,由着温柔去研究,每周照着几十元投入。其实,她也是希望能够碰到好运,咸鱼翻身。

温柔听说,香港人是买六合彩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买,从大公司的老板、白领蓝领员工到家庭专职主妇,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买彩票,每期投资不多,决不影响自己的生活,更不会倾家荡产一搏,就是闲钱投入,常年坚持,采取守株待兔型,坚持买自己的幸运号码,希望有朝一日咸鱼翻身,能够发一笔横财,要知道,那里的六合彩最高单期奖金已经达到了三千五百万港币。温柔很赞成这种做法,她认为香港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商业都市之一,那里的人投资意识确实很强,也很对。她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对于商业投资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浓厚兴趣。

温柔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咬紧牙关坚持着。

34 人心险恶

温柔在彩票销售点认识了一位老者,是个退休的中学教师,他对欧洲各个足球俱乐部极为熟悉,说是看球看了几十年了,从打倒四人帮以后刚开始卖电视起,他花三百多元买了一台九英寸的黑白电视就几乎每场球不拉空,更别说之前用晶体管半导体收音机听球了,更别说再之前用矿石收音机听球了,总之作为球迷可算是资深人士,对欧洲足球可谓如数家珍。

温柔很佩服他,觉得老人确实知识面很宽,对每期足彩的分析非常透彻,就跟了他两期,虽然仍与大奖无缘,但是命中率明显提高,每次猜中的场次总能在十场以上,几乎命中二等奖。

温柔暗自兴奋,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逮住一次一等奖,那可真正是咸鱼翻身了。

老人告诉她,玩足彩其实是以小博大,投入少,风险小,但是中奖率很低,很难赚钱的。那么有没有以大博小的玩法呢?当然有,股票就是这种玩法。

温柔当然听说过股票,时下那么多人炒股票,连下岗女工都炒,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她过去从来就没有敢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炒股票,要知道,炒股票虽然也是一股的价钱不高,很多几块钱一股的股票,大不了十几块、二三十块,那都是很好的股了,但是股票不像彩票,你花两块钱就可以买一注,股票开户就要至少五千元,少了根本不给你开,买卖也不是按股论,至少要买一手,一手就是一百股,而且她到股票交易厅看了半天,很少有人买一手的,一般最少也要买五手或十手,那就是五百股或一千股。

温柔犹豫再三,征求姐姐的意见,温情不同意,觉得风险太大。但是温柔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赚大钱看病呢?只等着企业赞助是不行的吧?

温情知道妹妹完全是为了自己好,这才勉强同意了,但还是一再叮嘱她,一定要慎重。

温柔终于开了户,辛辛苦苦攒下的六千多元,一狠心取出了五千元开了个普通帐户,她听从老人的建议,花四千多元买了一千股一汽金杯,老人分析说,中国加入wto了,进口汽车在减轻关税以后会像潮水般涌进中国,中国汽车工业将面临着极大的冲击,一般人认为纺织股会因为在wto协定中处于有利位置而会暴涨,其实不然,有利因素早已经被市场消化了,反而是汽车板块的股票,一定会涨,因为汽车板块的股票大多会面临着资产重组,做大做强,以抗击进口汽车的冲击。

温柔觉得老人分析的有道理,就采用快进快出的方法,四块来钱的股票,涨两毛钱就卖,等回调了再买进去,专门打这个时间差。

五千元的本钱在股市中可谓沧海一粟,恐怕是最小的股本了,但是被温柔玩得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赚到了一千多块,将近两千块,温柔真的是惊喜万分,如果要是翻了倍,五千块就变成了一万块,那她可要看看清华同方、五粮液这些绩优股了。

不过,温柔不但在股市是个聪明的女孩,在社会上也是一个极为敏感的女孩,虽然她的社会经验不多,但是毕竟流浪几年了,从内心深处就保持着一种高度警惕,时刻防范突如其来的各种危险。

她有的时候觉得,老人帮她赚钱不假,但不是完全出于同情,并非没有一点功利心,有两次在股票交易厅,当她看到自己持有的股票飘红涨了几个百分点处于兴奋状态时,老人都有意无意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作环抱状,在别人看来他们就是父女两代人不以为意,但是温柔却明白,老人恐怕有些不健康的想法了。

老人开始絮叨老伴死了以后很孤独,儿女在外地很长时间不回来看他,又建议温柔和姐姐退掉地下室的床位,搬到他家里去住,房子很宽裕,大家可以就个伴。

温柔不能博老人的面子,但内心深处已经有了戒备,她回去跟姐姐念叨这些事情,温情惊恐地劝她,你不要再去炒股了,会惹麻烦的。

温柔不甘心放弃股票,她有意躲避老人自己去炒,但是,还是被刻意找她的老人看到了。

老人不再提让她搬家的事情,而是很热情地告诉她自己得到了一个内部消息,一只股票有强庄进入,这两天正在振仓吸码,过两天就会拉起来,连拉几个涨停板都不会新鲜,温柔正好刚卖掉股票持币寻股,于是就买了进去。

这回,轮到她找那位老人了,连续几个交易日都不见他的踪影,而买的股票却跌掉了百分之三十,急得温柔几乎要哭。

一个热心的大妈劝她,有赚有赔,千万别粘股票,赶紧斩仓出局,否则套几年都算轻的,如果这只st股票像苏三山一样被停牌交易,那你可是血本无归。

温柔只好赔钱卖出,她领略了拿股市当赌场的险恶,更领略了所谓好心人的险恶。

温柔从此远离了股市。

35 梦幻彩票

温柔沉寂了一段时间,慎重考虑后仍然选择自己小资金投入博彩,仍然是小额购买足彩,她放弃了自己选注,因为每次自己选注,越来越不行了,总是中七八场上下,最低一次居然只中了四场,手艺太差。她开始跟擂,跟着虚拟大赛的擂主走,一般比较靠谱。

苍天不负有心人,温柔中了,十三场全中。

温柔在蓝梦的走廊里看电视,周日盯着ac米兰这场,下边打出的字幕本期足彩结果全部对上,ac米兰也艰难胜出。你说懵的也好,碰的也好,总之,温柔跟上那小子,就是全中了。

一等奖啊!

温柔和姐姐激动极了,兴奋得一夜没睡,把彩票藏在最里边的衬衣兜里,手搭着,生怕睡着了被同屋的哪个人算计了。其实,温柔没有声张,谁又知道她中了大奖?

都说做贼心虚,这回倒不是做贼,但就是心虚啊。

温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盘算着怎么使用这笔钱。

医疗费是富富有余了,应该投资做生意,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是,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倒盘条,弄原料,没有路子,风险也很大,还是坐地经营,开个小饭馆或者发廊,比较稳妥。

开饭馆就是招大厨、跑堂,开发廊就是招大工、小工呗,只要她和姐姐整天盯着,怎么会赔钱。赚多赚少,只要够了姐姐的医疗费,有吃穿用度,也就行了。

毕竟,倒卖丸子那种违法的事,早晚是要陷的,只有有办法就不能去沾,干那种事情出了岔子是要坐牢的。

星期一,温柔和姐姐到体彩中心领奖。仔细想过了,身份证没有忘记带。

大门口人不少,仔细看看,有没有痞子盯梢。反正给建行支票,户头写明中奖人的姓名,其实没有多大被抢的危险。

姐姐在外边等,温柔进去了。大堂里人真不少,有得意洋洋的,也有不住骂娘的,在窗口排队的都是领取二等奖或者体彩其它玩法的,领取一等奖在单独一间屋子,门上有大牌子,温柔就要推门进去,保安拦祝糊,要求看一下彩票,核实了,就放温柔进去了。

办理手续的是两个中年妇女,一个招呼温柔坐,免不了满脸微笑地祝贺两句;另一个接过温柔的彩票在计算机上核对,然后,就由招呼温柔的那位阿姨登记身份证、写支票、开代收个人所得税发票。

接过支票一看,温柔傻眼了,对了,不是一等奖就拿五百万,兴奋过度,忘了这个茬儿了。可是一等奖只有一万多也太少了啊。

温柔急忙说:“阿姨,我是中一等奖,不是二等奖。”

阿姨说:“对呀,这期一等奖,全国共有3853注中奖,每注奖金15294元,代扣个人所得税百分之二十,3058元,对吗?”

晕。

“那,二等奖多少钱?”

“这期几乎没有出冷门,所以中奖的特别多,二等奖中了七万多注,每注只有776元。”

晕死了。

操作计算机的阿姨说:“你要是上期中了就多了,每注一百四十七万多呢。”

温柔说了谢谢,就出来了。她真的很失望。

姐姐说:“行了,够幸运的了,中了一万多还不知足,人家买了多少期没中一分钱的多的是。”

温柔看看她姐姐,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无论如何,她们还是很幸运的,这笔钱用到她们姐妹的手术上,不能说不管用。但是,温柔想想昨晚的美丽梦想瞬间化作泡影,也真是够郁闷。

温柔苦笑,对姐姐说:“走吧,得把支票入到建设银行才能取现金。”

36 凑团驴友

月光啊下面的凤尾竹哟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光彩夺目像夜明珠

听啊,多少深情的葫芦笙

向你倾诉着心中的爱慕

金孔雀般的好姑娘

为什么不打开哎你的窗户

月光啊下面的凤尾竹哟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为谁敞门又开窗户哎

是农科站的小岩鹏

摘走这颗夜明珠

金孔雀跟着金马鹿

一起啊走向那哎绿色的雾

月光下面的凤尾竹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

竹楼里的好姑娘

歌声啊甜润像果子露

痴情的小伙子

野藤莫缠槟榔树

姑娘啊我的心已经属于人

金孔雀要配金马鹿

康弘和他的女朋友于淑丽吃着羊肉串,喝着啤酒,静静地听河马弹唱这支云南民歌。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这首歌唱得不好听。就算是关牧村唱的也是不太好听。我有张光盘,全是葫芦丝和巴乌的曲子,那才真是好听,美极了。”

河马点头同意说:“这首歌的旋律很美,特别适合器乐演奏。”

于淑丽突然兴奋地说:“对了,康弘,你筹划咱们去丽江写生的事情怎么样了,都和他们谈了吗?别三分钟热气,冒完就凉呀。”

康弘筹划去云南丽江写生很久了,计划中,联络的同学一共六个,加上他自己一共七人。联络的同学中,当然包括河马。一直没有成行的原因很多了,暑期寒假,不是这个要回家,就是那个要探亲;此外路费也是个问题,有两个同学家庭经济不太宽裕,又没象河马那样打工,一直推诿。康弘很生气,一度打算甩掉那两个同学,最终,路费问题大家匀一匀总算解决了。

康弘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推销,已经升到了部门副主任,每月收入有几千块,是培训班公认的小富翁,只是平时很抠门。在这关键的时刻,他被女友于淑丽劝说仗义了一次,为两名困难的同学资助了一部分路费,终于使这次远游成行。

康弘去找主教自己这个培训班素描课的老师秋染衣,希望她带队一起去。染衣犹豫了一下,说实在的她也一直有计划作丽江之行,现在有几名学生要去,正好大家结伴而行,于是就同意了。

康弘很得意,回来打趣河马:“哥们儿,要抓住机会呵。”

河马忐忑不安地说:“这……不太可能的事情。你别起哄,闹到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别怪我跟你急……我不想伤害秋老师……你要明白!”

康弘瞪眼睛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闲事?算了,我去跟秋老师说,不让她带队了,我们自己去。切。”

河马拉祝蝴急道:“你这算什么意思,先是邀请了人家,现在又不让人家去。她是老师,经得住你这么折腾吗?”

康弘啧啧有声地说:“呵哈,怜香惜玉了吧。”

河马挠头,无可奈何地说:“康弘,你以后能不能民主一点,遇事先和大家商量一下?”

康弘说:“当然可以。一般是先民主,后集中。在我这里……集中!明白吗?嘿嘿。”

河马无可奈何地苦笑。

康弘组织的这个小小写生团,除了染衣老师和河马以外,加上他本人和女友于淑丽,另外还有四个本班的同学,也巧也不巧,正好也是两对。现在大学里,特别是艺术专业,象河马这种耍单的学生确实不多了。当然,出外旅行,大家结伴而行,自然是恋爱中的朋友较为方便。

组团去丽江写生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风声,于是康弘就遇到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一个是好的,一个是不大好的。

先说不大好的,就是绘画班的大美女班长庄彦和她的男朋友江俊听说染衣带队去丽江,找到康弘要求加入写生团。这个庄彦是风云人物,身兼绘画、雕塑两个班的班长,是培训班同期八个班中的公认美人。刚开学时,眼冒绿光的康弘不知天高地厚地很追求了庄彦一阵,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这还不算,庄彦还在同学中对康弘的塑料体格很嘲讽了一番,把康弘气得天天跑到海边找河马游泳,当然三分钟热气冒过也就完了,他哪里坚持得了?随后,两个人又因为竞争绘画班的班长,一度僵到连话都不说。直到庄彦和江俊好了,康弘也如愿泡到了于淑丽,两人的关系才稍有缓和,但是即便如此,因为康弘做惯了孩子王,私底下拉拢了绘画班几乎所有的同学听自己招呼,气得庄彦这个班长除了上课基本上不在绘画班活动,她在雕塑班那边倒是很顺风顺水的。康弘内心里是不愿意带庄彦去的,但是直接拒绝又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况且染衣一直是喜欢庄彦的,也为她说情;这里还又关着江俊的面子,那是个极仗义厚道的人,康弘只要不想把人得罪光就不能挤兑他。瞻三顾四,虽然不爽,只好勉强同意了。

再有就是素描课大家商量买车票的事情,被当堂课的女模特黄美娟听见了,立刻粘上了康弘,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康弘瞪眼睛:“你当是游山玩水?我们是去写生,你又不画,岂不是瞎花钱?”

黄美娟嘟嘴说:“能花几个钱?你们出多少,我一个也不会少。你们写生,我就去游山玩水。我早就想去逛丽江古城了。说什么你们也得带我去。”

康弘的脑袋,基本是掉在钱眼里了,一想这家伙虽说只是女模,根本上就是一富婆,送上门来不宰更待何时?康弘跟谁过不去也不会得罪孔方兄,虚假客套几句,然后就完全是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同意黄美娟搭团。

黄美娟兴高采烈地立刻去采购了一大堆路上吃的零食,还刻意新置办了白框变色太阳镜和防紫外线涂层阳伞,防晒膏、润肤晚霜弄了一堆。最要紧的,狠狠心花了三千块钱购买了一台索尼牌袖珍数码照相、摄像两用机。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学习摄影,丽江这浓郁的民族风情正好就是起点。

康弘通知所有团员,按他的话说,就是“南海艺术驴友团”,放暑假的第二天就是起行的日子,大家火车站集合。

河马把混混托付给四川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给了她一些钱买狗粮,然后就上路了。

到了火车站他才意外发现,“驴友”中多了个女模特黄美娟。

37 丽江古镇

先是火车,然后在昆明换长途大巴,几十个小时的路程,彻底把几个人累散了,腿脚都肿了起来。较弱的女生就别说了,四个身体强壮的小伙子都累蔫了。奇怪的很,染衣没事,到了丽江,大家入住古城的一家小客栈,学生都睡下了,个个像死猪,只有染衣冲了个热水澡,带上画夹出去了。

古城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大都是销售旅游纪念品和当地土特产,千篇一律,染衣当然不会去逛这些地方,她跑到古城的入口处,去画那架硕大无朋的大水车。

傍晚,河马和康弘他们起来,发现不见了黄美娟,康弘就说:“妈的,这家伙别是跑到街上找老外吊膀子去了吧。”

于淑丽怕他得罪人,就赶紧说:“康弘你嘴干净点。人家黄美娟新买了数码相机,也许是去拍片子了。”

康弘撇嘴,一脸不屑的神情。

河马想说他几句,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忍住了。不过,他内心起了警惕,这次旅行,最好离这个风流的女模远一点,舌头底下压死人,别一堆闲话弄到自己身上来才好。

这时候,庄彦洗了头发出来,招呼于淑丽帮她通头发,于淑丽就过去帮忙。

庄彦居然站到了一块书写着“茶马古道”四个大字的石碑的底座上通头发,几个同学都禁不住围着看,这靓女的一头秀发居然有一米多长,平时盘起来不觉得什么,现在放开了简直犹如一道黑色瀑布,真是壮观。河马呵呵笑着问:“江俊,量过没有,多长呵。”

江俊挠头,说:“最近一次量的,大概是一百八十五公分吧。”又说:“也就这样了,头发尖都开叉了。”

庄彦抗议道:“别胡说,才没有呢。”

江俊傻笑:“留这么长有什么用,多麻烦,光洗发液你就用多少了。”

于淑丽说:“少来了江俊。我倒想留这么长,还没有这样好的头发呢。”

河马说:“可以申报吉尼斯纪录了吧。”

庄彦和善地一笑,说:“河马,你不知道,云南这边留了两米多的就有好几个呢,我这头发差远了。”

江浚旱:“上网查过,也是广西的,一个桂林的女人,长度达到五百零八公分,平时围在腰里。

大家听了都不由吐舌头。

庄彦说:“我也要留二十年,争取达到五米以上。”

大家都笑了。

河马笑道:“江俊可有的忙了。”

江俊连连摇头,作痛苦状,当然他内心是很高兴的。

康弘一直没有说话,他很羡慕庄彦这一头秀发,但是这靓女就是看不起他,很不对付,心里不是滋味,转身走开了。

于淑丽帮着庄彦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通开了,盘起来。

康弘朝河马挤眼睛,低声说:“秀色可餐呐。”

河马沉脸说:“别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小心于淑丽跟你干仗。”

康弘叹息说:“也只能跟她干仗吧,想跟庄彦吵,人家不跟咱们玩儿。”

于淑丽过来打了康弘一巴掌,问:“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康弘赶紧说:“商量吃饭的事情,没什么。”

这时,大家看到染衣已经拿了几张速写稿回来,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围着观看染衣的作品。染衣笑说:“别不好意思,孩子们。当初我出来写生,也是一到目的地倒头就睡,走的地方多了,就会适应这种旅行生活。”

“孩子们?”康弘夸张的张大嘴巴,说:“哥们儿姐们儿,听到秋老师说了吗?她居然叫咱们孩子。”

江浚蝴们都附和着起哄:“过份了,忒过份了。”

染衣笑道:“怎么过份,不服气呵?你们可不是一群孩子?”又关心地问庄彦:“熬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你洗了头发没有,要不要我帮你?。”

庄彦说:“洗过了。淑丽帮我通开的,盘起来了。”

康弘冲河马挤眼睛,笑道:“我们这里只有河马是孩子,属于未成年人。”

河马瞪他:“找残废呢?谁是未成年啊!”

江俊摊手道:“康弘说的对呀。我们都有伴了,只有你一个耍单身汉,你可不是未成年嘛。”

河马急不择言:“那,秋老师也是单身。难道你们这三对狗男女倒是成人,我们是孩子?欠扁。”

染衣笑道:“如果以有伴没伴界定成年未成年,那很荒唐。不过,我也有伴了,不要牵扯我。”

河马脸一黑,尴尬地低下了头。

于淑丽抢着说:“你们都别跟秋老师没大没小呵,我毕业文凭在她手里攥着,别给我上眼药。”

染衣大笑。

几个学生都起哄,嚷嚷饿了,要出去镇子上吃饭。

河马很没情绪地跟在后边走,秋老师说她有伴,应该不出乎意料,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他心里像针扎一般难受。朦胧的憧憬,痴情的暗恋,在来到丽江的第一天,就像一个美丽的泡沫,遇到轻风就破灭了,他不知道以后的几天怎么度过。他甚至很后悔此次丽江之行,尽管,他知道所有的苦果都是自己种成,但是他很埋怨康弘。

丽江古城的夜晚,一点也不传统,在贯穿全镇的一条小河两侧,摆满了桌椅,全部是露天酒吧。在这样地处西南一隅的地方,居然非常时尚与大都市酒吧街不同的是,多了一点民族特色,就是有很多酒吧雇用的纳西族女孩子和客人一起唱歌。两岸对唱,互相叫板,通俗的、民族的,荒腔走板,随便唱,真是热闹极了。这种情况,一直要持续到深夜。

酒也不便宜,云南当地出品的一种叫作“风花雪月”的啤酒,在这里居然三十块钱一瓶。康弘这个鬼头,找上染衣,美其名曰带队,其实就是饭折,八个人造了小一千块钱的酒钱,除了染衣谁能结?

河马狠狠地捣了康弘一拳头:“算你小子狠。”

康弘嘿嘿笑,喝酒喝得有点傻了,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

染衣笑着说:“河马,他绑我一次倒没什么,这点酒钱还是结得起的。不过呵,哈哈,你小子这么实在个人,以后得防着康弘这小子点,他这点鬼心眼,你们几个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江浚旱:“对了,秋老师说得太对了,这小子实在狡猾狡猾地。”

康弘得意忘形,大大咧咧地走到一处灌木丛,掏出弟弟哗哗尿了起来。

染衣她们笑得都背过脸去。

于淑丽气愤地上去踹康弘:“你小子算是现眼到家了。”

回到客栈,大家都忙着冲澡,赶紧睡觉。河马仍然郁闷,又走出来,在小河边溜达,看那些纳西族女孩子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

他很难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38 夜谈茶社

黄美娟哼着小曲回来了,一付醉醺醺的样子,走在石板路上直打晃。

河马关切地问:“你摄像机呢?”

黄美娟一笑,说:“丢不了。”从手袋里掏出她的新相机晃了一下。

新到丽江,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这家伙居然跑出去喝酒喝成这个样子,真难想象是怎样一回事情,河马也懒得问,就说:“赶紧进去吧,大家刚才都睡了一觉,你也没休息,早点睡吧。”

黄美娟就问:“那你怎么不睡?还要散步去?”

河马说:“我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

黄美娟问:“要不要我陪你?”

河马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儿也要回房睡了。”

黄美娟晕乎乎地打开数码相机的开关,一定要河马看看她今天拍的照片。前头几张还不错,是丽江古城的风情,琳琅满目的货架、熙熙攘攘的人群,后边就不象话了,显然是和几个老外在酒吧喝酒调笑的镜头。河马赶紧把相机还给她,催促说:“你休息吧,明天要上山,早点休息的好。”

黄美娟踉踉跄跄地上了台阶,嘟囔说:“那我只好明天陪你玩了,我这脑袋可真的大了一号了。”

河马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染衣也走出来,关切地问:“河马,你不睡呀?明天一早去玉龙雪山,很累的。”

河马摇头苦笑道:“我挪地方睡不着。”

染衣笑道:“刚到这里,你不是睡了一会儿?”

河马说:“晚上就不一样了,我经常失眠。到了这里,更不习惯。”

染衣沉吟片刻,说:“以后适应了,也许会好一点。走,我们随便走走吧。”

河马默默无语地与染衣沿着小河慢慢散步,他非常想知道染衣所说的伴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不好意思问。

他们沿着小河慢慢走着,人散席残,但是一串红灯笼依然明亮,照得已经有些残破的碎石路很清晰。染衣出行很有经验,根本就没有带高跟鞋出来,穿了一双软底布鞋,走起来很轻快不打滑。他们走到《一米阳光》拍摄的那家小客店,都站住了,相视而笑。店家够精明,特别制作了一块大牌子挂在那里,说明是《一米阳光》摄制现场。

正好不远处有家茶馆,看样子不会打烊,染衣就建议去喝茶。河马喝了不少啤酒,这个时候觉得头胀以外,嗓子也有点火烧的疼,就跟着染衣进了茶馆。

茶馆里只有三张桌子,但是这时候一位客人也没有了,纳西族老婆婆为他们沏了一壶乌龙茶,另外又端上来一碟干果,然后就坐到门口去了。

染衣喝了一会儿茶,轻声问河马:“这次来丽江,你打算重点画什么?”

河马说:“没有计划,人物、建筑、风景都打算画一些。我写生快,打算多画一点。”

染衣说:“到少数民族地区,不宜写生太粗。要多注意细部,尤其服饰。否则,回去作画,很难表达。当然,神情形态仍然是第一位的,但是忽略了建筑、服饰、器皿的细部,回到画室很难补救。”

河马说:“懂了。我会注意。”

染衣看着他,关心地问:“你好像一晚上都有点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疲乏?”

河马摇摇头说:“没有。疲乏不算什么,很快就会适应。现在海拔两千多米吧?我呼吸没有任何困难,也没有高山反应。总之,还可以。”勉强一笑,说:“秋老师,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娇气。我……很能吃苦的。”

染衣笑了:“真是个大男孩儿。”

她沉吟片刻,问河马:“为什么,其他同学结伴而行,你没有女朋友呢?”

河马沉默了片刻,不大算说出自己离家出走独自流浪的事情,只是说:“我经济情况不好,所以没有打算过早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另外,培训班结业以后,我也很难确定自己的去留,现在找女朋友,恐怕将来工作选择的方向会出现一定困难。”

染衣点了点头,说:“嗯。你这是很务实的态度。我在读大本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交友。读研以后,因为压力很大,才找了男友。”说到这里,她放下茶杯,叹口气说:“不过,这并没有解决好两人的共同生活问题。”

河马问:“那……你的男友不是同行吗?”

染衣说:“不是。他先是在中国远洋公司的货轮上做大副,现在,去了希腊,在希腊的一家航运公司的货船上做船长。一年才能回来一次。”

河马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感情很好?”

染衣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感情很深。”

河马问:“能……跟我说说他吗?”

染衣沉思片刻,说:“他比我大五岁,是我哥哥的大学同学。人很直率,也很有自信。他……对我很好。”

河马说:“那你们也好几年了,没有考虑过结婚?”

染衣勉强笑道:“那不重要吧?在不考虑要孩子的情况下,婚姻保护什么呢?资产?没有多少,仅是自己的不多的储蓄。只要感情好,就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是他长年在海上航行,回来的太少。不过这次走还可以,他答应过春节就回来的。”

河马点了点头,说:“都不容易。我一向看到你都很乐观,从来没有忧愁的样子,觉得你的生活是比较简单的,原来,也有这些难题困扰。”

染衣说:“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当然希望他尽早结束这种航行生活,但是很难。他说过,我在画布上作画,他在蔚蓝色的海洋上作一幅巨大的画,要一生才能完成。我想很对。他是对的,是吗?”

河马点头,说:“很对。他是个有事业心的人,是个男子汉。”

染衣微笑不语。

河马说:“秋老师,原来我就很敬重你,现在,我对你多了一些了解,更加敬重你。”

染衣说:“我没有什么,很简单的一个人。”

河马犹豫了片刻,突然鼓足勇气,异常坦率地说:“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

染衣点头说:“我知道。”

河马有点羞涩地说:“你不会……笑话我吧?”

染衣笑了:“怎么会。”

河马挠头说:“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很感谢你跟我谈心,使我对你有了新的了解。我知道,人不能太自私,尤其不能太任性……去打扰别人的生活是很不道德的。”

染衣给他倒茶,说:“你喝水。”

河马喝了口茶,说:“今晚我们聊一聊真好,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和创作上。秋老师,我们能够……做长期的朋友吗?”

染衣说:“当然了。我很喜欢你这种率直的性格。以后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责无旁贷。”

深夜了,两个人站起来,河马抢着结了二十块钱茶钱,然后他们仍然沿着河边走回居住的客栈。

染衣住在后院,河马送她到后院的门口,染衣关切地说:“好好休息吧。明天上玉龙雪山写生,氧气稀薄,要有很好的体力才行。”

河马舒了口气,用力点点头。

染衣慢慢走向走廊的尽头,开了自己住的房门,微笑着朝河马摆摆手。

河马转身走向自己房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确地永远失去了染衣。

其实他忘记了,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染衣。

39 泪洒丽江

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

孔雀飞去回忆悠长

玉龙雪山闪耀着银光

秀色丽江人在路上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蝴蝶泉边歌声在流淌

泸沽湖畔心仍荡漾

记得那时那里的天多湛蓝

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

这世界变幻无常如今你又在何方

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

旅行社的大轿车播放着这首基本上已经属于保留曲目的歌曲,而所有早起的旅游者都困倦地闭着眼睛晃悠着补觉,没有任何人交谈。

“玉龙雪山位于丽江纳西族自治县城北15公里,景区面积396平方公里,是北半球处于纬度最南的现代海洋性冰川,是玉龙雪山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的主体和中心。海拔5596米的主峰扇子陡以及南北向排列的十三峰,绵亘35公里,像一条腾空的巨大晶莹的玉龙,玉龙雪山因此得名。”导游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背诵着他讲了无数遍的这些介绍。

河马他们这帮学生仍昏昏欲睡,没有人去听这些类似经文的说道,倒是染衣,十分关切的问起导游是否提供羽绒服和氧气袋这些服务。导游巴不得推销呢,连声说:“有,有。羽绒服租用,每件十五元,氧气袋二十元。”

康弘开始打呼噜。

染衣笑骂:“小子,彻底被你绑票了。”掏出钱来,付了所有租费。

河马想阻止,但是张了张口,把话咽回去了,不过,他狠狠地拧了康弘一把。康弘睁开一只眼睛,坏笑了一下,又闭目养神。

车到山前,大家下车,康弘去买大索道的票子,这个他不能再绑染衣了,因为每人要一百多元,过份了,而且这也是旅行计划里的开销,这小子早收过钱了。黄美娟没有来,于淑丽费了很大劲才把她叫醒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不肯起床,蒙头又睡了,只好作罢。康弘乐得少买一张,就没打算退她门票钱。

大家分批上山,河马与染衣进同一个厢子,并且关切地问染衣有没有恐高症,染衣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怕。

五千多米的高空,终年积雪不化,但是因为这天没风,大家都感到不太冷,至少没有导游吹得那么玄乎。导游挣钱了,管你这些?倒是氧气袋租得很值,于淑丽和庄彦都脸色苍白,呼吸沉重,明显缺氧,不断地吸氧才勉强坚持。

游客大都是照相,抓起雪来嬉戏一番,其实,这种真正的雪山之旅,不过是噱头,并没有太大的意思,远远不如在山下观看雪山更来得壮观,玩一会儿便纷纷选择索道下山。

染衣他们不能白白上来,纷纷支起画架,自己选景。在山顶作画,染衣就有黄山的万马奔腾疾这样的作品,完全是画云。

河马找块岩石,看到阳光投射到临近的雪峰上,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兴奋极了,索性脱掉脏兮兮的羽绒服,扔在雪粉上,手中的炭笔迅速在画纸上走着。

染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边作画一边说:“河马,你疯了,把羽绒服穿上。”

河马摆摆手说:“不冷。”一面笑道:“《秋色染衣》可是缺少霞光披在雪峰上这幅啊。”

染衣笑道:“我这不是在补嘛。怎么,你也要做这个命题?警告,可能侵权哟。”

河马笑了,挠头道:“那……我可以起别的名字呵,哈哈,比如‘雪山雄姿’之类。”

染衣皱眉道:“俗气。命题应该避免直白。雪山的题材,就要特别避讳雪山两个字才好。”

河马憨厚地笑了。他知道自己除了绘画的水平较低以外,读的书也少,艺术修养不够,所以,在感觉上好像入不了道。

于淑丽坚持不下去了,喘息得越来越厉害,康弘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埋怨不断。染衣看不过去,匆匆完成了自己的写生,说:“淑丽,不要理他,自私鬼。我陪你先下去吧。”

于淑丽还不好意思,诺诺的说:“那多不好啊,来一趟不容易……”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行。”染衣搀祝糊说:“你不能再留在上边了,会出危险的。”不由分说,架着她向索道入口走去。

江俊因为庄彦也极不舒服,收起了画架,扶着庄彦随在染衣和于淑丽的后边,往索道口走去。

河马瞪着康弘说:“你太过份了。”

康弘嘟囔说:“不让她来,非要上来……”

河马想说“这下连秋老师都连累了。”但是怕康弘反唇相讥,忍了忍,没有再说话。

过了二十分钟,河马觉得有点冷了,捡起雪地上的羽绒服穿上,换了个角度打算再画几幅,突然听到索道口有骚乱声:“坏了,摔下去人了。”

“那么滑,怎么不注意点。”

河马一惊,连画架也顾不得收,急忙向索道口跑去。

离索道口几米的地方,江俊跑出来带着哭腔费力地大喊:“秋老师摔下去了,快点呀。”

河马脑袋如同遭到了炸雷一般,急忙窜进索道入口。

两名纳西族汉子已经把染衣从坡下抬上来了,很多人围着看。染衣疼得脸色苍白,但是还没有失去知觉,显然,她摔下陡坡伤了腰部。纳西人很有经验,抓祝糊的羽绒服裹祝糊的腰部,轻轻把她放在地上。

有人说:“不要动她,腰部受伤,动就会错位,会疼死的。”

河马分开人群挤过去,抱住染衣痛哭失声。

染衣很清醒,勉强笑道:“河马,不要这样。我没事的。”但是,疼痛使她在这样高的海拔,这样冷的温度,额头都渗出汗来。

管理处的人赶紧安排把他们送下山,直接进了丽江医院。会诊后的判断,后脊椎骨折,压迫神经,弄不好会造成高位瘫痪。几个学生全都傻眼了,在医院的楼道里痛哭失声。

医生出来训斥了他们一顿。

河马难过地以手击墙,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紧急手术后,染衣被推出来,学生们拥在推车旁流着泪水陪她进了住院处病房。染衣还没有从麻醉中苏醒过来,康弘把大家叫出来,商量几个人分作三班,每班八个小时,轮流陪床伺候。

没有异议。

只有河马是耍单的,他坚持全天不分昼夜守候在医院。至于那个黄美娟,早不知道跑到哪里浪去了,根本指望不上她。庄彦鄙夷地说:“她不是我们本班的学生,搭团旅游的,没必要考虑她也排班。”

康弘很少有地赞同道:“就是这话。”

庄彦说:“康弘、河马,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必须向学院汇报。否则,后果很严重。”

康弘、河马都同意,学院是知道他们这次出外写生的,至于学院肯承担多少责任,那就先不去管他,但是上报是必须的,相信学院很快就会派人来。

入夜,染衣醒了,正好河马和康弘、于淑丽的第一班轮值,听到病房里有声音,就赶紧进去照料。

染衣微弱的说:“淑丽,帮忙给我拿便盆,我要解小手。”

河马和康弘听说,赶紧退出来。康弘捣了河马一拳,低声说:“知道解手,说明秋老师下体有知觉,高位瘫痪的可能性很小了。不幸中的万幸啊。”

河马听了,松了口气。这时候,一直守候在医院没有休息片刻的他才感到疲倦极了。

院长和教务处主任余霆霖乘飞机到昆明转机,赶到丽江。余霆霖坚持说此次出外写生,染衣事先与他打招呼,备了案,应按工伤处理。除了玉龙雪山管理处及保险公司应负赔偿责任外,其它补贴应由学院支付。院长并无反对意见,只是安慰染衣安心治病,稍后会联系大医院转院复诊。

女学生们汇报说秋老师能够在她们的帮助下解手,但是,河马悄悄问了染衣,染衣默默摇了摇头,她的双腿却没有知觉。

夜里,河马徘徊在楼道,独自流泪。

40 话不投机

黄美娟没有上玉龙雪山,她在自己的房间足足睡了一天,到晚上才起来。她打算晚上再去泡吧,找老外吊膀子,好歹也挣几个钱。

不过,昨天晚上她累坏了,喝了太多的酒不说,在酒吧后边那间散发着霉味儿的潮湿房间的一张吱嘎乱响的简易床铺上,不知道被几个老外轮流干,最后,她完全失去了知觉。不是被蹂躏得昏了过去,而是旅途过于疲劳之后饮酒太多,居然睡着了。这可亏大发了,一觉醒来,发现这几个坏家伙居然只给她扔下了两百块钱。

黄美娟哪里吃过这个亏,这时她坐在床上发愣,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今晚要去讨个公道,如果有幸碰上那几个老外,一定要个说法。老外赖账不给,她是有办法的,就算是白送,她也要找几个学生上手,帮她臭揍那几个家伙一顿,才能出了这口恶气。不过,丽江这么大,要是那几个家伙换了地方,还真不好找,那就只好认倒霉,谁让自己睡着了呢。

她冲了个澡,打算去找秋老师和那几个学生,和他们一起吃晚饭,毕竟现在离泡吧还有好几个小时,大家一起出来的,自己总耍单也不太合适。

到隔壁房间去找河马,撞了门锁,有点奇怪了,觉得他们去玉龙雪山早该回来了,一定是在附近街上逛商铺,正想着,就在院子里碰到了江俊和庄彦,这才知道,秋老师摔伤了腰住进了医院,河马和康弘、于淑丽在那里守护。

黄美娟因为秋老师就是余霆霖暗恋的那个女研究生,一直不太爱搭理她,躲倒没必要,只是不愿意与她说话,老实讲,也没什么可说的。这时候,听说秋老师摔伤了,觉得自己免不了要买些水果去医院看一下,省得其他学生说闲话。至于排班伺候秋老师,她是绝对不会考虑的,一定要有人守候的话,她宁愿出几个钱雇护工来做这种事情。

在黄美娟的概念中,护理秋老师一夜的工钱三十块钱了不得了,那可不是她干的,她一晚上拉客人,弄不了一千,八百块钱是不会少的,就算睡着了被人揩了油还落二百块,这还得说别让她再碰见那几个家伙,说是老外,一看就是东欧的,抠门脑袋。

人与人不同,价值当然也就不同,她操的皮肉生意虽然上不了台盘,说出来不光彩,但是挣小钱是不行的,挣小钱的只能是那些不开化的乡下妹子。虽然说她自己本人也是农村走出来的,但是,黑皮一脱,靓妹一个,怎能拿那些柴禾妞来比?至于说这里边还有个人情味,黄美娟是根本不曾想到的,她与他们搭伴出来,最多也就算一个驴友,不沾亲不带故的跟谁套磁?凭什么轮她伺候?

当河马提出来要她也加入轮值的时候,她就是这套话,把河马气了个半死。不过她也确实提出了愿意自己出钱雇护工,解脱大家的,不如大家干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来一趟丽江不容易,别都耽误了,河马几乎要揍她,忍了忍,觉得跟这种女人生气实在不值。

当黄美娟提出晚上请河马吃饭时,河马板着脸一口拒绝了。黄美娟虽然挺喜欢河马,觉得他很有个性,但是此时也不过就是一句客气话,真的要一起吃饭,再要晚上一起唱歌,那可真麻烦了,耽误事情。她逃出这几天来挣外快,哪里肯让这小子误了她的事情。就算是找老外打架,也不能找河马这样的,长得挺魁梧,但是老实孩子一个,能为她与老外打架?

这里边的事由就不能让院里的学生知道是真的。于是,她在床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扭搭着性感的屁股上街了。

她仍然要特立独行。

41 打你半死

自己吃晚饭,少不了要几个云南地方风味的菜,虽然这地方是旅游地区样样东西都贵,但是无论如何,在本地吃饭,就不会有在广西那边开的云南菜馆里的改良菜,这里的云南菜应该是最地道的,比如说这汽锅鸡,味道真的是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不一样,黄美娟琢磨了半天,把它归结为加了田七粉。

反正她这辈子也不要做厨子,更不会给谁做饭伺候他,管这些干什么?

手机响了,黄美娟一看来电显示,心中不由一阵惊喜,原来是她一直想傍的那个南滨九鸟服装集团的老总郝大伟的电话,于是马上接了。郝大伟问她在什么地方,黄美娟赶紧说她随南海艺术学院采风团出来的,现在丽江写生、摄影,郝大伟高兴地说他正好在昆明开会,正琢磨着开完会是否飞回广西,现在黄美娟在丽江真是太好了,他只需要短途飞行就可以过来,回头联系她。说完就挂了。

黄美娟真是又高兴又忧虑,忧虑的是郝大伟飞过来她的生意全泡汤了,本来从月亮湾逃出来就是想赚几天外快,这下算是看死了。高兴的是如果郝大伟真的过来,她终于有机会好好陪陪他,联络一下感情。细细一想,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傍上这个大款才是逃出月亮湾的长久之计,她终于可以炒掉那个霸道的张汉祥和势利的董倩颖的鱿鱼,并且最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摆脱那个臭烘烘的色鬼余霆霖,她私下称之为畜力教授。

手机响了,黄美娟一看来电显示,心中不由一阵厌恶,原来是她刚刚还咒骂了几句的那个畜力教授余霆霖的电话,她真的不想接,可是想想这个郝大伟一直阴阳怪气,自己实在没有把握跟上他走,一时还真不敢得罪这个余胖子,于是老大不情愿地接了。余霆霖问她是不是在丽江,黄美娟不耐烦地说出来时不是打过招呼了吗,和秋老师及几个同学来采风的,不在丽江能去哪里,余霆霖说他马上飞过来,因为康弘给他电话说秋染衣摔伤了腰,他会陪院长飞过来探视,到丽江后会电话联系。

黄美娟这下愁死了,他妈的老娘不能分两半陪你们两个臭男人上床睡觉吧?

这可怎么拆兑?

在广西她陪郝大伟都是拿月亮湾说事可以不回家的,但是在丽江可怎么找借口呢,余胖子这家伙见到她就像饿狼见到了小羊,能放着不吃?他能跟那个戴着酒瓶子底一般厚的高度眼镜的院长住同一房间听鼾声?

黄美娟真的要找无聊学生了,她就是不要钱白送,条件是要帮她揍一个人。

当然不是那几个东欧的老外了,这会儿她都把他们忘光了。

当然不是郝大伟,那是她未来的靠山,未来的希望。

当然要揍的就是这个来纠缠她的余教授余胖子,要揍他个半死,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后果不想了,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她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不会幻想,更不会意淫。她想怎么干就直接这样干了。她在酒吧一条街挂上了几个新疆来的男孩,不是学生,是烤羊肉串的,打起架来绝对不含糊的那种,说好了陪他们几个上床妖精大战,一定尽兴,而且不要钱。

打得真的是够惨,没要钱陪人家上床,然后被揍了个鼻青脸肿,黄美娟不得不住院了。

在染衣病房的隔壁。

42 情感升华

西波涅

你象朝霞一样美丽

西波涅

小夜莺在那月夜

歌唱你呀

西波涅

你的嘴唇甜甜蜜蜜

象一朵玫瑰花引蜜蜂来采它

西波涅

我的幸福就是你呀

西波涅

西波涅

树林日日夜夜都在悄悄谈着你

日夜在谈论着你

西波涅

没有你的爱情我会死去

我离不开你

西波涅

你象树林象海洋

你象朝霞一样

西波涅

天下有谁能比你更美丽?

染衣尽管有点疲惫,但还是竭力振作,倚靠在枕头上,静静地听河马为她演唱这首《西波涅》。

河马用美声唱法低声弹唱,浓郁的古巴风情就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弥漫开来。

早先,文革的时候抄家,染衣家的很多书籍字画都被红卫兵小将扔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但是,有几张留声机的老唱片却被染衣的母亲悄悄藏起来保留下来,这些所谓封资修的艺术品即便到八十年代初期也还没有解禁,被人们当作靡靡之音而敬而远之。但是,小小的染衣常常在静夜里摇动老式留声机的手柄,依靠那些不太经磨的稀少的唱针,偷听这些每分钟33转速木质唱片上的外国经典民歌,其中,最受她喜爱的恐怕就数刘淑芳的那张专辑了,《西波涅》、《宝贝》、《鸽子》,久久回荡在她少女的心扉。

染衣惊讶河马所唱歌曲涉猎之广,但是当她细问河马这首《西波涅》的来历时,河马却回答说是听过多明戈的光盘学的,可能是西班牙歌曲吧。

染衣笑着摇头,说:“只会唱歌是远远不够的,你以后要多读书。”

染衣给河马讲了《西波涅》的来历:

西波涅是古巴歌曲。西波涅原本是古巴的一个少数民族,在抗击外来侵略时全民族男女老幼同仇敌忾,英勇奋战,最后全部牺牲,是世上极为罕见的被完全灭绝的民族。

作曲家厄内斯托·列库奥纳用拟人化的手法歌颂这个民族,印第安音乐旋律,古巴伦巴节奏,极为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少女形象。

西波涅你象树林象海洋

你象朝霞一样

西波涅天下有谁能比你更美丽?

河马静静听着,不再简单地将这首歌当作一首普通的爱情歌曲,想像一个姑娘一样美丽的民族,心中好像有一种净化和升华。他甚至感到,自己弹奏吉他的手指,也由原来的轻快跳跃加强了力度,从而更加厚重,更富激情。

从这时起,河马开始认识到音乐的表现力是来源于乐曲的内涵。

43 情绪低落

染衣转院到市医院继续治疗。

手术很不错,压迫的神经被释放,否则会大小便失禁,病人很痛苦的。但是,染衣的双腿仍然没有知觉,需要很长时间的理疗,慢慢恢复。医生说,恢复行走的各种临床案例很多,短则一个月就基本恢复了;长的有花费了几年的时间,凭着病人的顽强毅力和家人的细心照料,才逐渐能够离开轮椅。当然,也有永远站不起来的病例,而且不少。染衣开始根据医生制订的恢复计划,顽强地锻炼,希望自己能够重新站立起来。

河马除了上课、唱歌,把其它的时间全部用到了医院,每天来帮助染衣进行恢复训练。

染衣督促他读书,在她的床边,放着河马从图书馆借来的一罗书籍,这都是染衣为他开的单子,并且必须读完。

这样,看看就到了年底,染衣觉得在医院里除了恢复训练,就只能看书,绘画都要荒废了,决定出院回家。

她离不开她的画架。

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染衣离开了市医院,由河马送回她的小楼。染衣在一楼客厅坐了一会儿,喝了金姨煮的咖啡,想进画室,河马就抱起她来上了二楼。

染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画架,伸手抚摸着调色板,不由得百感交集,流下泪来。她在学生面前一滴泪也没有流过,过去很乐观,出事以后也很坦然。但是现在,她很难控制自己,脆弱地轻声抽泣起来。

河马也很难过,但是他只是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染衣,他知道,这个时候染衣不需要他来安慰,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要说最好。他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下楼将轮椅搬到楼上来。

金姨则开始收拾染衣的卧室。

大家都知道,从此以后,染衣很难再下楼,很难走出小楼去自然界,她将在很长的时间里,不得不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

生活,很残酷。

命运,很残酷。

但是必须面对。

圣诞节这天,染衣接到了董君从希腊发来的电子邮件,说培训已经结束,公司批准他提前回来探亲,休过假以后回去就可以接任船长职位了。他本来是一月中旬才会回来的,但是因为染衣受伤,他心里万分焦急,所以执意要提前回来。

染衣是过来人,她知道董君回来,面对一个深爱着自己又每天都来照料的河马,会发生什么。她决定与河马谈谈。思考了很久,她建议河马也提前回家过节。

本来,学院已经放寒假了,以往这个时候,河马既然不回家,就会集中精力去唱歌,多挣一些钱好准备来年的学费。因为染衣的受伤,他一直没有走,现在,他知道董君要回来了,很现实的问题是,无论他投入多大的热情照料染衣,都不会得到董君的谅解。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处于第三者的尴尬境地,但是平时感受并不强烈而已。

河马不想再给染衣增加任何烦恼,他嘱咐家在本市的康弘和于淑丽常来照料,就跟染衣告别了。可是,他没有心思去唱歌,而是躲在水泥管道里闷了好几天。很奇怪,平时烟酒不沾的他,竟然买来了香烟和啤酒,独自一人狂吸猛饮。

这样放纵自己,河马很滑稽地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失恋者的位置。但是,他恋爱了吗?单恋上大十岁的老师没什么,倒霉的是她有男友,自己现在是不是变态?河马痛苦不堪地在冰冷的管道里冥思苦想,希望自己能够平静下来,直到焦躁和苦恼把他折磨得精疲力尽。

几天以后,他终于决定回家。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混得一名不文如何面对爸爸。

但是,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买好了车票,无精打采地蜷缩在车站的长椅上时,被人打了一下,抬头看,原来是那个风流的外聘女模特黄美娟。

莫名其妙,又是这位奇特的“驴友”。

44 百般凌辱

谁知道我的伤依然在

没有人会同情要明白

学着接受孤单感觉

就算难过也懂感谢

爱情难免也要试着放开一切

如果有你陪着我

是否爱人会是唯一感受

没有我在看着你

是否你已拥有更多自由

如今你已不在我身边

我还是珍惜着那句再见

想知你的心

有没有我的思念

每当董君远行,染衣都会伤感好一阵子。

这次,是河马离开了。

染衣心情十分复杂,她努力去想董君。好在,董君就要回来了,她知道,董君当上船长后,恐怕连一年一次的休假都难保证了。她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如铅般沉重。她感到很压抑,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吁出,缓解胸中的郁闷。

楼下门铃响起来,染衣不知是谁来访,她转动轮椅到窗前,轻拨窗帘,看着金姨匆匆去开了院门,进来的居然是余霆霖,染衣不由皱起了眉头。她无奈地离开了窗前,将轮椅转到画架前,默默等候这位不速之客上楼来。

余霆霖敲门,等染衣说了请进以后,轻轻推门进入画室。

染衣冷淡但是不失礼貌地请余霆霖坐,然后喊金姨:“给余老师倒杯咖啡。”

金姨倒了两杯新煮的咖啡,分别端给余教授和染衣,然后就走出画室,在廊子尽头的阳台上坐下来择菜。

画室里,陷入了沉寂。

自从那次余霆霖趁染衣醉酒非礼她以后,很长时间他们不说话。染衣到学院授课,总是避开余霆霖。即便在丽江医院,余霆霖陪同院长去看望染衣,染衣也没有理睬他。余霆霖自知理亏,总想找个机会缓和一下,总这样下去,他觉得很被动。当然,他知道染衣是不会举报他的,一则女人好脸面,二则染衣又是他带出来的研究生。

两败俱伤,染衣是不会选择这种极端做法的。

余霆霖清了清嗓子,干笑两声,问道:“最近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染衣默默地点了点头。

余霆霖搭讪着说:“无论如何,你不该这样早出院。应该在医院继续理疗一段时间。”

染衣只是轻声说:“那里很闷。我想回来读书、画画儿。”

余霆霖说:“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回家来也是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活动,要不要安排你去城外一次,透透气也好。”

染衣勉强一笑,说:“董君快回来了,明天或者后天就到,他会照顾我出去的,就不麻烦院里了。”停了一下,又说:“都放假了,院里也没有什么人了。”

余霆霖沉吟了片刻,说道:“哦,忘了告诉你,我新买了车子,出行很方便的。”

染衣看了看自己的轮椅,摇头说:“不劳您费心了。我这个样子,有车子也上不去的。”放下咖啡杯子,说:“董君回来,他会推着我到附近公园里湖边走走。很远的地方,我也没有精力去了。”

余霆霖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看着外边院子里已经落尽叶子的梧桐树上的两只小鸟,出了一会儿神,低声说:“染衣,你恨我?”

染衣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后,不能喝那么多酒了。早知道酒能乱性,人失去理智,会干出荒唐的事情来。”

余霆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染衣说:“其实,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很早,我就爱上你,一直没有机会表达而已。”

染衣冷冷地说:“你了解我的。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代人。”

余霆霖似乎有点激动,也许是做秀,急切地说:“这么多年了,我们朝夕相处,难道你我沟通有困难吗?我不信。我不觉得我心态很老,反倒是觉得你过于保守。”他将咖啡杯子放在窗台上,扶了一下眼镜,说:“我想,我们是有感情的。不过,你不敢正视现实而已。”

染衣默默地摇头,终于忍不祝旱道:“我很后悔当初考您的研究生,那时候,我们彼此并不了解。”

余霆霖惊愕地看着染衣说:“你甚至否认我艺术上的成就?”

染衣说:“我没有这样说。但是,至少我不敢恭维您的人品。”

余霆霖气急败坏地走上前,抓住染衣的胳膊,急促地说:“染衣,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喜爱你,你不要这样对待我……”然后,他就猛地抱住染衣,用力亲吻,染衣奋力挣脱,几乎从轮椅上坠落下来。

余霆霖有点歇斯底里地用力将染衣抱起来,转身放在沙发上,肥硕的身体迅速压了上去。他撕开染衣的上衣,大手用力抓住染衣的乳房,染衣羞愤得通红了脸,迅即大叫:“金姨——金姨——”

余霆霖马上停手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金姨进来,惊讶地看着他们。

染衣哭泣道:“送客!”

余霆霖一甩袖子,大步走出画室,下了楼走到院子,用力一摔门。

金姨站在楼梯口惊怒地说:“什么教授?简直是禽兽不如!畜力,畜力!呸!”

小楼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45 万般惆怅

染衣独自在画室的沙发上哭泣了很久,金姨做好了晚饭,但是染衣没有胃口,摆摆手让金姨端走了。

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久久地呆坐着。

她很后悔打发河马走了,如果河马在这里照顾她,不,保护她,余霆霖是不敢胡来的。

她甚至下决心写一封举报信给院党委,揭发余霆霖对她性骚扰,但是,犹豫了半天,考虑再三,她又打消了这种想法。她知道,这样做,她今后将很难再在美术学院工作下去,甚至在省里的美术圈子,也很难再与人交往。

一个女画家,特别是她这种以身体为模特出过画集的女画家,本来就招来不少异样的眼光,再出这种师生反目的性丑闻,那些舌头还不压死她?

其实,她的那位学姐穆兰,真正陪余霆霖睡了好几年,如今已经混到市美术协会副秘书长、《绿荫》杂志主编的位置上,还不是因为余霆霖是市美协的副主席?她不稀罕这些虚衔、职位,但是她这个与余霆霖丝毫无染的人倒闹得满城风雨,那岂不是太傻?

再说,董君回来又如何向他交代?

染衣承认自己很软弱,太软弱了,但是她想不出一个摆脱余霆霖的好办法。

一度,她在某县文化馆做馆长的姐夫曾经要她去那里工作,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如果她调去那里,下半辈子将主要是画县城电影院的那些电影广告和编那份根本就没有国家统一刊号的县办小报。

离开艺术学院,对于染衣来说,近乎自杀行为。

这样不是办法。

董君一年回来过一次节,只有二十天的假期,长此以往,她真的受不了了。特别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生活都不能自理,创作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她真的黯然神伤。

好在,河马一直在照顾她,保护她。但是,河马本身就是个问题,染衣知道他深深地爱着自己,这样朝夕相处,就算染衣能够把持自己,但是怎么能够确保最后不给河马带来巨大伤害呢?

染衣下决心等董君回来跟他好好谈谈,她理解他的事业,但是这样下去,他们的生活就完了。

染衣甚至决定了要跟董君摊牌。

46 一丘之貉

走进五星级酒店渡华丽假期

连人生也要当主角成就冲天飞

淡薄里三餐一宿渡过生老玻豪

不如凭勇气挺而走险石破天惊你看得起

遗忘自己成全自己受过伤懂得怎戒备

甜蜜储起仇恨至死哪个猜心者不卑鄙

让我毫无余地机关算尽博全场赞美

却比不起预计中欢喜

在我得到整个宇宙突然怀念你

走进这一出戏回头没了期

慈祥嘴脸手执兵器无十秒预备

就让我衣冠楚楚用我心去做戏

攻陷全世界突然很想对你讲一声对不起

遗忘自己成全自己受过伤懂得怎戒备

甜蜜储起仇恨至死哪个猜心者不卑鄙

但我无从逃避机关算尽发现唯有你

我舍不得我也输不起

在我得到整个宇宙突然怀念你

吴媛最喜欢这种歌了,她觉得差不多这种歌就是为她写的。这时候,她听着歌,脑袋里却在飞转,想那个没有躺在医院太平间里的周鹏,想得头痛。

周鹏死了,吴媛作为广西临水市蓝宇机电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接到了利民医院的正式通知。但是她派人打探的结果,周鹏的尸体没有被送进利民医院的太平间,而是神秘的消失了。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真的死了,但是被公安转移了尸体去作进一步的法医鉴定;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没死,是公安指使医院故意发出死亡通知迷惑她。

吴媛扭头望着窗外,余晖洒在湖面上,泛起耀眼的金光,有些刺眼。她愣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到屋里正在玩游戏的蚌壳身上,这个傻家伙就会打坦克,过不了几关大本营就会被敌方的坦克一炮轰掉,笨蛋一个。

当初,她选择这个东北来的家伙做傍家,主要是看中了他的这家机电公司,她入主以后改名为蓝宇机电有限公司,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她的一班弟兄安排在公司里,以免他们总是在酒吧、浴室,总之是在社会上晃荡而招惹警方注意。此外,蚌壳的床上功夫不错,可以很大程度上满足她的欲望。最后,就是这家伙听话,忠心耿耿,为她可以真正做到两肋插刀。不过,唯一的缺憾,这家伙虽然为人仗义待人实在,但是智商实在不敢恭维,是从小不好好读书的缘故?可是吴媛自己也没有好好念书呵,在学校就一直是拔份闹事的打架王,根本没什么文化嘛。

真的不能想象,这样一个鲁莽的粗汉,竟然跑到临水来打拼出一块天地,创下了不小的基业。要知道,在吴媛搭上蚌壳之前,蚌壳虽然毒品生意做得很少,人手势力也小,但是好歹他有一个相当规模的机电有限公司,卖汽车、配件,加上两个汽车修配厂,很不少赚钱的。

自从两人勾搭成奸,真的可以说是强强联合了,吴媛黑道上的势力与蚌壳这个可以作为基地的公司结合在一起,他们算是在赣南做大了。

到目前为止,吴媛对蚌壳基本上是满意的。不过,具体说到周鹏这件事的处理上,吴媛有些担心了,她很埋怨蚌壳,觉得他玩得太悬了。她也很后悔把周鹏送给公安,这无疑增加了泄密的风险。按她当初的想法就是绑块大石头把周鹏沉海,管他马钢请托的事情干吗,不跟他玩。

蚌壳信誓旦旦地表示,周鹏无论死活都不可能开口说话了,劝吴媛大可不必担心。

吴媛很希望见到马钢,这样可以窥探一下虚实,但是她强忍住没有主动给马钢打电话,俗话说做贼心虚,吴媛确实做了贼,而且确实心虚,可她不想让别人这样看。

马钢主动来找她了。

不是在蓝梦迪厅二楼的小西餐厅,也不是在蓝宇机电有限公司吴媛的董事长办公室,马钢找到了吴媛的家里。

进了这幢豪华的别墅,马钢就板着脸吩咐吴媛的男友蚌壳:“我和吴老板谈个案子,请你回避一下。”

这真的是不够客气,特别是有吴媛这层关系的情况下,确实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蚌壳气哼哼地摔门走了。

47 勾心斗角

客厅只留下了马钢和吴媛两个人,她的保镖也没有一个敢留在跟前。

吴媛坐在沙发上,冷笑道:“有那么夸张吗?”

马钢紧贴着吴媛坐下来,胳膊很自然地搭在沙发靠背上,给人的感觉就好象抱住了吴媛。他贴近吴媛的耳朵低声说:“周鹏死了。”

吴媛说:“我知道呵,医院正式通知我们公司了嘛,我也通知了他老婆。”

马钢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吴媛扭转脸,几乎是脸贴脸地看着马钢,轻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马钢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一丝微笑:“我想告诉你,周鹏死了,一了百了。”

这潜台词是周鹏其实没死吗?甚或,周鹏不但没死还有可能说话?

吴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却极为紧张。她闭了一下眼睛,随即马上睁开了。她不能给马钢一种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失算以后屈服了。

这一吻非同小可,就像被人家拧住了强奸一样。

她马上反击:“马哥打算公器私用?”

马钢一笑:“什么意思?”

“你把我老公撵出去,莫非想泡我?”

马钢摇了摇头,说:“我可没那么霸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自己家里主动投怀送抱了?”

马钢说:“你有那么讲究吗?”

吴媛冷笑道:“不是讲究,更不是做作。只是我这人生来就这个脾气,任何事情,首先要我高兴。”

“那么周鹏死了,你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高兴呵。当然高兴了。”

“如释重负?”

“对呵。省得他乱咬。常说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他乱咬起来,恐怕要想择清还要费一番周折。这下好了,无论你们警方还是我们公司,大家都省事了。”

这回轮到马钢冷笑了:“是这样简单吗?”

吴媛倔强地说:“本来就是简单的事情。”

马钢只有一张王牌,那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他在寻找最佳时机,希望能够一举制服吴媛。

吴媛说:“你找我帮你,又不信任我,我倒好,实实在在地第一时间把周鹏的下落通知你,现在看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马钢摇头说:“话不是这样说,功是功,过是过。”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错,劳您大驾指点一下。”

马钢沉吟道:“把周鹏交出来本身是一功,这是有共识的,但是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确实过分了。”

马钢有意用“现在这个样子”这种模糊的概念来形容周鹏。

“谁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他是自己撞车撞的,与我们什么相干?你怀疑我,有证据吗?”

马钢笑了,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周鹏吗?”

“缉毒啊。”

马钢仍然保持着微笑:“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做公安,应该先做什么?”

“因为我没有做过公安,所以我不懂。”

“那好,我来告诉你。缉毒可以先放一下了,先查谋杀。就算周鹏咬出一堆人来,如你所说,也有可能咬到你,还不是要一件件证实其说不误?现在真的简单了,查出谋杀周鹏的人,伪造交通事故,这罪已经不轻了。俗话说,一刀也是死,两刀也是死,先破谋杀案,缉毒案子随后也就破了。就这么简单。”

“我是得到医院通知后才知道周鹏被撞的,你别吓唬我好吗,马哥。”

马钢点头道:“周鹏口袋里放了一堆名片,当然你会得到医院的通知,小儿科。问题是送他到医院的人,溜走容易,遁形却根本不可能。除非是自然发现周鹏的真正无关百姓,否则就要赌一把了。”

吴媛扬头道:“不懂。我希望你能说明白一点。”

“赌周鹏必死无疑,退一万步说抢救活了也无法开口。但是周鹏指证谋杀之人的价值已经降到最低,因为我们无需他讲,已经拿到了医院门口监视器的录像带。”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马钢说:“我进来与你聊了半个小时了,连一杯水都没有,这大概不是待客之道吧。”

吴媛缓过神来,噘嘴道:“你把人都撵出去了,还得我伺候你。”

她伸手端过茶几上的茶壶,取了一个干净茶杯倒茶。

马钢并不急于喝茶,将茶杯在手里搓来搓去,作沉思状说:“今天我走出这个门去,我们很可能不久就在荒郊野外又发现两具尸体。这回处理得干净利落了,连抢救的必要都没有。不过,最好不要被证实是蓝宇的人。因为那样,就算你拒不承认也无济于事。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司法程序中有零口供推理定罪这一说。”

这回轮到吴媛笑了,真正是如释重负状:“那么好了,马哥你们查吧,如果真是我手下兄弟干的,无论我知道不知道真实情形,我都可以去顶罪。”

马钢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把也赌大了,因为从吴媛有恃无恐的样子来看,她根本就没用蓝宇公司的人。那个所谓男友蚌壳可能主持其事,但是他不一定露面。吴媛手下兄弟众多,她当然不必雇凶杀人,但是她不用蓝宇公司的人,而是用外围的那些狐朋狗友、虾兵蟹将小喽喽,你有什么办法?

其实,手里那盘颇为模糊的录像带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运用不得当,只能促使吴媛杀人灭口,又多两个冤死鬼而已。

马钢一时真的陷入了困境。

如果智取吴媛失败,只能把事情搞得更棘手,他没有一招拿下吴媛的更厉害的杀手锏了。

因为,周鹏真的死了。

48 失之交臂

你走了再没有回头

思念,开始在分别的时候

思念,让岁月一天天翻过

思念的日子被你远远地带走

思念是遥远的故事和恋爱的季节

思念是沉浮的过程和温馨的时候

人生苦虑要看齐,多少喜乐

思念却永远绕在心头

温柔中了一期足彩一等奖,得了一万多元,这对于她们姐妹来说是巨大收获,但是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她们的境况。她实际上没有马上去做卖丸子的生意,还在犹豫中,毕竟那是出事就会坐牢的非法生意,她心里一直在打鼓,不知道一旦沾上丸子,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她。

她怕坐牢。

谁不怕呢?

她尤其怕!

因为她一旦坐牢,没人照料的姐姐是很难存活于人世的。

她有点后悔要求河马与她一起做这种危险的非法生意,她不是不信任他,怕他举报,而是觉得自己为难了他,或许河马真的有一天答应给她帮忙,则会拖累了他。在她眼里,河马是个有才能的大男孩,将来会成大明星或者是大画家的,如果留下这个倒卖丸子的污点,或许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温柔不怕自己会落下什么,她觉得自己就是芸芸众生的一个小人物,没有什么前途可言,除了担心姐姐,她没有什么太多可怕的。但是很矛盾,没有河马帮助她,她就心里没谱,不敢贸然去找吴姐给她联系货源,上货出货。

倒卖丸子风险很大,除了怕被警察抓住,就是与那些上家下家打交道也很危险,作为一个女孩子,心里发憷是正常的,但是,温柔深深懂得,在这方面对她的保护,或者如同时下的俗话“罩着”,其实是要靠吴姐的,她的势力很大,反倒是河马,虽然壮实,但是他并不能让那些人怕他,因为那些人有刀甚至有枪,他们是根本不把河马放在眼里的。

这样说来,她找河马帮忙又并不完全是从安全角度考虑,否则,没有河马,只要她主意已定,找到吴姐后自己也能够做起来的。

温柔在深夜失眠的时候默默想,其实自己找河马帮忙,原来内心深处是想以此接近他,与他合伙做事情,慢慢地也许就能产生感情。想到这些,她有点难为情,而且因为找了这样一个不妥的事由来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愚蠢,可能适得其反,会把事情弄糟。

温柔正在犹豫甚至有点自责的时候,突然找不到河马了,连续很多天不见了河马的踪影,她想,河马也许是回家过年了,但是如果那样会与她打个招呼。所以,也有另一种可能,河马到别的地方去演唱了,从此再也不回商业学院门口的小广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深怪自己太唐突,怎么能贸然提出要河马与她一起贩卖丸子呢?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敬而远之、退避三舍的,毕竟,他们仅仅算是熟人,还算不上是朋友,更不能称之为伴侣,所以,河马不辞而别也算不上背叛,与抛弃毫不沾边,他们只是非法生意的邻居,普通熟人而已。

可是温柔内心里对河马的感情已经很深,绝非一般熟人可比,失去他的联系,顿时使她陷入极端痛苦的境地。

当然,就河马一边来说,他仍在深深地迷恋着染衣,而一系列的突发事件已经把他搞得疲惫不堪,他根本就顾及不到温柔的感受。

像这种对他颇有好感并愿意接近而又对情感方面含蓄不露的女孩子,河马碰到不少,他总不能把每个人都锁定为未来的伴侣吧,那真是疯掉了,此刻在他心中,除了染衣其她都是路人,云云众生擦肩而过的路人而已,所以,他这段时间把主要精力放在照顾染衣身上,偶尔出来演唱也是随便找个地方一蹲就开唱,没有刻意到商业学院门口去,潜意识里,他确实有躲那个想卖丸子的四川女孩远一点的意思,当然也不必怕什么,只是没有任何意愿一定要到商业学院门口去演唱,去见那个女孩。

他很同情温柔的遭遇,但是社会上这种不幸的人不少,他帮不上忙的也只好罢手,毕竟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奋斗目标。

温柔在商业学院门口见不到河马,就跑到他住的水泥管道去找他,但是,小个子不怀好意地反复问她找河马做什么,并且追问她与河马是什么关系,这使温柔十分为难,也十分羞涩,只好怏怏离开。

幸亏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赶过来劝阻小个子,提醒他为难这个女孩有可能再次遭到河马的暴打,小个子才不敢继续纠缠。

温柔在远一点的椰子树下坐等,听着潮涨潮落,不顾及安全地等到深夜,仍然没有见到河马回到他的流浪族部落,两次都这样,她灰心了,觉得河马不但是抛弃了商业学院演唱地,甚至可能连这管道公寓也抛弃了,而内心苦不可言的她却没有半点理由抱怨河马抛弃了她,这是最最重要的,其实她的潜意识里,就是河马没有注意到她的情感变化,事实上是抛弃了她。

温柔哭了很多次,但是她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她不知道河马近段时间一直住校,或者在染衣家一楼的客厅沙发上忍一夜。

她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他具体在哪所学校的培训班上课。

49 聊慰思念

温情发现妹妹近来情绪不对,有时夜晚会蒙着被子哭泣,不由惊恐起来,连连追问温柔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在外边做生意受了人家欺负。温柔说没有,没有人欺负她,但她不肯告诉姐姐自己喜欢河马的事情,一方面出于羞涩,另一方面她对自己找男朋友姐姐会有什么想法没有把握。温情毫无疑问还没有男友,而且此生是否会找男友,是否会嫁人,都是个很大的疑问,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太差了,且不说是否有男人会要她这个病包,就算有人愿意跟她好,甚至愿意娶她,温情是否适合结婚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温柔还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嫁人的问题,在连男友都没有的情况下,一个少女过多考虑嫁人的问题是不实际的,但是她朦朦胧胧地感到,自己要是真的交了男朋友,甚至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那一天,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就是无论什么样的男人,要想娶她就必须接受姐姐,同意温情跟他们一起生活。

温情成家的可能性很小了,而温情没有她的照顾是很难在这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如果没有那场灾难,爸爸妈妈是会倾其全力照顾温情的,但是现在温情只有自己这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温柔都不能只考虑自己的生活而放下温情不顾。

温柔是个要强的女孩,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找个男人围着锅台转,让人家养活自己,更不要说连温情一起养活了,她一直认为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而且有能力养活姐姐,她不会依赖任何人谋取生存。愁死她的是温情这个病需要动大手术,需要巨额医疗费用,如果仅是家破人亡的惨剧落到她们姐妹头上,而温情的身体象她一样好,温柔是绝对不发愁活下去的。悲惨的命运和艰苦的生活磨练了温柔的意志,使她异常地坚强,很有点男孩子性格,不怕吃苦,不怕闯荡。

河马不是大款,不是小款,连下岗工人都比不了,因为没有任何人给他提供最低生活保障金,他甚至连一个进城的农民工都比不了,因为没有人给他月薪,没有让他住工棚,更没有人给他供盒饭,他就是一个时下所称的盲流,一个地地道道的流浪歌手。但是温柔喜欢他,喜欢他英俊的面孔,魁梧的身材,更重要的,温柔觉得他是一个有潜力的歌手,将来说不定会成为歌星的。她没有傍上他沾光的思想,反而就是因为这点,增加了她的矜持,要知道她本人是没有一技之长的,将来一旦河马走运红了可不能嫌弃她。这两点是是非常重要的,必须接受她带着姐姐一起生活,不能嫌弃她是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乡下女孩。正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种种顾虑,使她不自觉地与河马保持了一种距离,没有很快发展为朋友关系。

这种矜持的态度,使他们没有更多的沟通,加上她贸然地提出一起做生意,河马可能真的因为害怕而躲开了。那是什么样的生意啊,不错,卖唱和卖光盘都不是合法生意,但是违法而没有到犯罪的程度,卖丸子属于犯罪呀。

温柔怅然若失,不知道如何是好。

商业学院的学生们放寒假了,纷纷购买车票回家,温柔相信河马也走了,回了家乡去探亲。而她不需要回四川老家,那里没有亲戚,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姐姐温情,她们终年厮守一起,走到哪里就是她们的家。过年,对于她们来说没有什么欢乐可言,反倒是意味着生意清淡,减少收入。温柔本来就讨厌过年,现在因为失去了河马的行踪就更加烦恼。

温柔突然想起卖鱼丸的老伯经常帮助河马照看东西,她就跑去老伯那里打探消息,没有文化的老伯说不清楚河马上的什么学校,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河马的联系方式,不过,他无意中漏了一句,说河马西洋画很好,送给过他一幅海景图,他因为家徒四壁唯一挂的就是两位先人的照片,所以把油画收在了柜子里,如果她喜欢可以转送给她,因为他不懂得收藏艺术品,有饭吃已经很不错,欣赏油画那是文化人的事情。

老伯不懂温柔焦急的心情,开玩笑说:“你这个女娃,与那靓仔拍拖算啦,很般配的一对,喜欢西洋画他可以每天给你画一幅啦。”

他一笑,没有门牙,流口水。

温柔不以为忤,她知道老伯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一向很尊重他的。

她要求出高价购买这幅油画,她无可奈何地暗想,这也许是能够得到的思念河马的唯一物品了。

老伯还逗:“女娃子你说出高价,出好多钱?够买几次鱼丸呢?”

要命了,除了他的鱼丸,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

温柔鼓足勇气说:“我出二十元,整整二十元呢。”

老伯哈哈大笑,说:“这倒不错,正好是河马卖一幅画的收入。可是呵,这画在画店会卖整整五十元呢。呵呵,说了送给你不要钱的,不要钱的。”

温柔真是千恩万谢。

第二天,老伯果然把油画带了来,还用一块干净的纱布裹起来。

温柔眼里,这幅价值五十元的油画,是她拥有的所有物品中最贵重之物了,就算说是镇家之宝也不为过。

痴情的女孩久久凝视油画,泪水已悄然落下。

50 秋天菠菜

寂寞在默默流过

懒懒海风附和

生命中每声叹息

随风荡回寂静

每刻光阴轻轻的飘过

谁在我心偷偷遗下

片片欢欣与每段记忆

全因为你温馨这阵心灵

今天更热爱生命

竟使匆匆每日交织着温馨

静静让每日情趣抹去心中疲累

生命洒满光彩同享自由自在

你的声音轻轻的响遍

留在耳边驱走愁与闷

叫每一天爱也在倍添

全因为你不变的亲我

身边匆匆每日充满着温馨

董君最喜欢张学友这首《温馨》,他觉得这歌好像就是写给他的,每每在船上哼唱着这首歌思念染衣,都有一种幸福感。此刻,他倒不用思念了,因为他正跪在浴缸中,专心致志地给染衣按摩双腿。

染衣平躺着,头枕在长方形浴缸的一头,董君事先给她垫好的折叠起来的浴巾上,安静地望着董君。董君认真给她按摩双腿,这时已经有点出汗了,他必须小心,因为染衣的双腿仍然没有知觉。有知觉的人,你弄疼了她,她会出声,然而,没有知觉的人,就算你拉伤了她的肌肉,她也不知道,这是很糟糕的事情。

董君小心翼翼地抬着她的一条腿,慢慢按摩着,尽量使染衣腿的状态顺关节。必须经常这样按摩,才能够使染衣的双腿血脉畅通。就算有朝一日染衣恢复了知觉,双腿长时间血脉受阻,肌肉萎缩,她也很难站起来,更不要说走路了。

平时都是河马做这项工作,在染衣的轮椅前一跪就是两个小时。染衣一无保留地告诉了董君,董君很感动,但是也有些忐忑不安。学生照顾老师是好事,但是毕竟是大学生,长期这样肌肤相亲,恐怕会出事情。

董君相信染衣深爱着自己,但是,他也知道,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就不会麻木。他需要做出抉择,必须放弃他的航海生活,才能够真正守在染衣身边,照顾好她。他给希腊的公司发电子邮件,提出辞职了,还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

染衣本以为董君做出这个决定很难的,并在他回来之前做好了争吵的思想准备。他们,从来就没有争吵过,这一次也没有。董君看到她坐在轮椅上,抱祝糊泪流满面,立刻就坚决地说:“我的航海生涯结束了,我会陪着你。”

染衣感动地流下了热泪。

这时候,染衣关切地用柔软的白毛巾擦董君额头的汗水,董君笑了笑,停下来看着染衣,染衣也看着他。

成年人,又是相处多年的朋友,这样脉脉含情地对视,有一点滑稽,要不是这种特殊情况,其中早有一人伸手指刮对方鼻子了,但是,现在他们就这样看着。象宋丹丹说的,互送对方秋天的菠菜。

终于,染衣轻声说:“可以的。”

她红了脸。

董君俯身吻她,染衣幸福地闭上了双眼,于是,董君尽量轻柔地进入她的身体。以往,他喜欢显示力量,一句玩笑话,他也自称是中国猛男的。他是经风雨见世面与海浪搏斗的海员,一身腱子肉,岂能在最关键时刻无能?

可是,现在他温和多了,托着染衣象托着蛋糕,怕把她揉碎了。

51 绅士风度

入夜,染衣放下手里的书,打算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睡了,她扭头看见董君踹开了被子,便停住手,费力地去给他窝好被角。

她一动,董君就醒了,马上问:“染衣,要解手吗?”

染衣笑道:“你睡得真轻。我帮你把被子盖好。”

董君伸了个懒腰,说:“有点热。这屋里的暖气供得真足,烧得太热了。”

染衣说:“总比冷要强得多呀。你在船上睡觉也踹被子吗?”

董君笑了:“踹被子?你不知道冬天的海上有多冷,那风,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地疼。船舱里永远都不会暖和,睡觉的时候人都缩成一团,哪里会踹掉被子。”

染衣心疼地说:“那么苦,你还这样喜欢航行,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董君若有所思地说:“航行生活,公平地说,有苦有乐。天气恶劣,浪有几层楼那么高,任凭你是航行多少年的老水手,也不能不吐,吐起来那就是翻肠倒肚,差不多胆汁都要吐出来,满嘴都是苦的。但是,天气晴和的时候,海上的风光,那是在大陆上很难想象的。做一个水手,一般是不怕吃苦的,习惯了。主要的是寂寞,思念亲人。”

他扳过染衣的脸来,看着她的眼睛,默默地说:“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我多么想你。整夜难眠,心里痛极了。”

染衣眼睛湿润了,轻声说:“我又何尝不是?特别是下雨的时候,我站在窗前,想象你在甲板上,船舷旁忙碌着,检查货物,身上都湿透了,我……心里也一阵阵地痛。”

董君轻吻染衣的嘴唇,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会申请调到海洋局上班,每天下班回家陪你。”

染衣紧紧抱住董君,心想,如果你要是一直在我身边,也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但是,她永远都不会把余霆霖的事情告诉董君的。她知道他的暴脾气,那会出事。再说,如果董君知道了这些事情的详细经过,那对他的伤害是很大的。

染衣偎在董君的胸前,这一刻,幸福极了,是做女人的幸福。

染衣常常想,男人,也许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与他所爱的人做爱的时候。而女人,则是小鸟般依偎在男人的胸前的时候。这与道德水准无关,完全是一种心理支配。多么强悍的女人,也需要男人的呵护。这,也许是与生俱来的。

董君看不到染衣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睫毛,问:“你睏吗?是不是看书看睏了,本打算睡了?”

染衣扑哧笑了,说:“原本睏了,这一聊又不睏了。”

停了一下,她说:“你说得对。人最怕的就是寂寞。多少个夜晚,我自己轻轻地哭,就是因为没有人跟我说话。现在好了,以后我要你天天陪着我说话。”

董君抬起她的下颏,吻着她说:“仅仅是说话?”

染衣笑了:“你坏。”

董君说:“我们要天天造爱。”

染衣脸有点红。

有性生活也四年了,按说都是过来人了。但是,她不习惯语言暴力,特别是这种有关性的话题。也许,这是男人与女人的另一个区别。

董君揭开染衣的睡衣,轻轻抚摸着她的乳房。染衣的乳房不是柔软型的,是那种很有弹性的硬挺挺地立着形状,董君最喜欢的形状。董君看着染衣,突然笑了。

染衣捶他:“坏死了,你。”

董君大笑说:“不是。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很好笑的一件事情。”

染衣道:“没有好事情,我不要听。”但是,毫无疑问,她想听。

董君说:“有一次,我们在荷兰的鹿特丹港口停泊,大家上岸买东西。对了,就是我给你买项链的那次。荷兰那个地方,最有名的当然是鲜花,但是大家显然不能从那里买些鲜花带回来,航行的时间太长都会蔫掉的。很多人都买木鞋,那种很俗气很花哨的木鞋,算是荷兰最有名的旅游纪念品。有一个家伙,说了媳妇了,这次航行回国就要成亲的。异想天开,一定要在那里买一个荷兰工艺绣花的乳罩回来,说是洞房花烛夜,送给他媳妇。海员里有好几个是他同村的,这帮家伙,这个起哄。把服装摊的荷兰老太太都弄懵了。老太太看小伙子晒得黝黑,高大威猛,那情人也会比较高大壮实一些了?挑了个最大号的给他。小伙子脸红。同村的几个家伙见过他对象的,都七嘴八舌地用英语说,太大了。老太太也哈哈笑,问,苹果大?鸡蛋大?回身去拿小号的,一个家伙大喊,鸡蛋大的,摊过的。老太太叹口气说,那只好穿背心了。结果这小子买了件短款的挎栏背心。”

染衣也笑,说:“这哪里是一帮海员呢,简直是一群海盗嘛。”

董君说:“咳,这算什么。嘴上最花的,就属海员了。没有他们编不出来的黄段子。”

染衣牛蝴:“你也老实不了。回来装老实,在那里不一定怎样穷聊呢。”

董君说:“那是。做大副,整天板着脸,那还有人缘?侃山是第一样功夫。”

染衣叹气说:“我想,你在家里过个节还行,住长了,没得侃,又该怀念你的航海生活了。”

董君说:“这是一定的,有这个思想准备。我会想那些伙伴的。不过,世事两难全。毕竟,我陪着你,咱们过日子才是我的归宿。”

染衣揪他的鼻子:“算你有良心。”

董君就翻上来,抱住染衣,轻轻地进入。染衣弹他的脑门,说:“今天第三次了。我看你是疯了。”

董君吻着她的乳房,良久,才抬起头来,说:“奇怪。为什么我们从来就没有谈论过结婚这个话题呢。知道吗,染衣,我想结婚了。”

染衣兴奋地说:“真的?你向我求婚?”

董君点头哈腰地说:“是呵。正式的。不过,这种求婚方式,虽然也是跪着,但是……这个……这个不够绅士哈,有点他妈的过份……”

染衣笑得满脸通红,不断捶打董君。

董君兴奋地猛地一冲,染衣大叫:“要死呀,你。”

董君喘着粗气说:“明天,不,今天,咱们中午睡醒了起来,去医院咨询。你这种情况,如果不影响生育的话,我要你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染衣说:“可是,我喜欢女孩儿。”

董君说:“行,女孩儿也行。我不重男轻女的,女孩儿我也喜欢。做计划吧,结婚、过节,一起计划。买首饰、衣服,换家具,装修房子,都是我的事情。哈哈,这回有得忙了。”

染衣看着他,半晌才轻轻说:“听你的。我决定嫁给一个海盗了。”

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董君,沉浸于幸福之中。关于结婚,她从来就没有提过,但是期待已经很久了。

52 孤独旅程

雨水贴着车窗不住地流

外面影像模糊如雾中迷洲

车窗就像我冰冷的脸

任悲痛如脱缰野马尽情奔走

雨水贴着车窗不住地流

我却一直找不到下车理由

车内有谁知我心中伤痛

就好似一个人走到了世界尽头

狠心的人儿啊,无情的人儿啊

就这么任我漂泊漂泊到天的尽头

没有你在前方为我等候

列车让我躲风雨到什么时候

河马轻声哼唱着,凝望窗外漆黑的夜色,眼角有些湿润了。此时,他正站在车厢的链接处抽烟。他一直不吸烟的,几天之内就学会并且达到每天两包。嘴里又苦又辣,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

在海边独自一人抽烟,醉了,翻肠倒肚地呕吐。酒醉很难受。烟醉比酒醉还要难受。最难受的大概要算茶醉,喝茶太酽到了呕吐的程度,一个星期内不用打算缓过来。但是河马不反感,抽得更凶,他知道自己有自虐倾向。他需要麻木。

“河马,你到我的铺位上去睡一会儿吧?”黄美娟散着头发,睡眼惺忪地来找他。

难得她能够挤过来。车厢里连过道都坐满了人,能够插脚走过三节车厢实属不易。她托人买到了一张下铺,而河马临时决定上车,连张硬座票也没有。上车她要河马一起去她卧铺,但是列车员查票很严,根本不让河马进卧铺车厢,河马只好挤到车厢链接处,这里可以抽烟。现在,深夜了,列车员早不知道跑到哪里聊天去了,黄美娟一觉醒来,赶紧过来叫河马。

河马固执地摇摇头,不想过去。

黄美娟焦急地说:“你这样熬着不是办法啊。就算你不睡,在那里靠窗户有翻板凳子,你坐着也比这里强啊。再说,你看这里,厕所都被人占了,想解手都没地方去。”

这一说,河马还真想撒泡尿,犹豫了片刻,拎起自己的包跟着黄美娟往卧铺车厢挤。经过餐车和软卧车厢,就到了硬卧车厢,河马第一件事情就是进了厕所,开足马力尿了一大泡,觉得轻松多了。

出来,黄美娟就拉着他往里走,到了自己的铺位,让他躺下睡觉。河马为难地低声说:“那你怎么办?”

黄美娟拢了一下头发,轻声说:“我下午睡了,刚才又睡了一会儿。我坐在这里吃点水果,你就别假招子了,赶紧躺下吧,早晨查铺轰你过去,就没得睡了。”

河马只好脱掉鞋子,在铺位上躺下来。

黄美娟帮着他把毯子盖上,低声说:“不要盖脸,毯子不卫生,盖到胸口就行了。坐火车就是凑合。”

河马点点头,头枕双手,安静躺着。腿脚很舒服,站了半天早麻木了的双脚,现在舒缓多了。原来他不大理睬黄美娟的,但是出门靠朋友这一基本的概念和规律,使他与黄美娟的距离拉近了。其实,黄美娟是怎样的一个人,如何生活,如何处世,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在火车上照顾他这件事情,说实话够仗义。

他现在感到黄美娟这个人也不坏。每个人都有弱点,每个人也有长处。他河马看不起人家,也没有什么道理。他觉得自己不能欠这个人情,别的没有,过完节回来,给黄美娟带点家乡特产总能办到的。他想笑,觉得自己不但土气,还有点俗气,但是,他没有别的本事。

他仍然睡不着,听着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心中想着,这个时候大概染衣已经安歇睡熟了。他不敢去想董君是否已经回来,想到董君拥着染衣睡眠,他心里会很痛。

其实这是必然的,但是,他不愿意正视这个现实。

53 寂寞之夜

黄美娟确实寂寞,她看着河马睡着了,就坐在车窗前的翻凳上吃了个苹果。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呼出,随手将苹果核一扔,也不知道落到了昏暗的车厢中谁的卧铺上去了。

寂寞,无聊,她起身往车厢铰接处去吸烟。点燃一支摩尔,绿盒凉爽型的。她一直喜欢抽这种外烟,不喜欢流行的那些“五二零”之类的牌子。窗外很黑,只有远处偶尔闪现的路灯,由于铁路旁边的树木遮挡,忽闪着。黄美娟默默地吸着香烟,注视着窗外慢慢退去的村庄,心中感到很烦闷。

她现在仍然在珊瑚湾做妈妈生,负责安排出浴女郎们的接客,偶尔也客串一把,亲自陪客。不过,这距离她盘算的傍款计划尚有距离,没有哪位大款肯包养她。

那个余霆霖教授,地道的王八蛋一个,强迫她成了他的情妇,却一毛不拔,别说买房子养她,就算珠宝首饰,甚至衣裳佩饰也不曾给她买过一件,完全是揩油派,白白上她没商量。恨得黄美娟牙根痒痒却毫无办法。

还有那个珊瑚湾的老板张汉祥,趁他的傍肩董倩颖不在的时候,多次叫了黄美娟伺候他洗浴。按说,老板玩个把浴女太平常,但是这家伙可恶,总是很变态地搞她,弄得黄美娟泪水涟涟,苦不可言。又不敢得罪他,怕砸掉饭碗,只能忍受。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只能耐心等待。不过,这些就够烦心的了,偏偏她倒霉,又被人算计了一把。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干文化传播公司的朋友,找到她希望她能够接拍一个mtv片子,声称是台湾一家公司投资的。起初她很犹豫,没有答应。但是这个朋友再三说这部片子是发行东南亚的,根本不在大陆发行。而且,是泳装的。朋友揶揄道:“你干人体模特的,一丝不挂让美院的学生画,拍个泳装片子还算什么问题吗?”

黄美娟觉得片酬不少,又讲定是海外发行,于是就签约参加了。结果,很简单,大陆的小商品市场和那些地摊,到处都是这张光盘。朋友说是被盗版了,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也许当初就是这种书商发行渠道方式卖到大陆各地,根本搞不清楚了。

泳装不错,但是摄影师拍得很下流,用特写镜头反复表现她的大腿和裸露相当多的乳房,甚至,由于选择了无皱尼龙比基尼泳装,沾了水以后,rǔ头的形状都相当清楚。这与她的裸体画作相比不算什么,但是,区别是那些是艺术品,并且根本不画她的脸部,这是有正式合同的,也根本传不到她的父母那里。mtv拍得如此低俗,简直就是黄色影像,而且连贯镜头清清楚楚就是她黄美娟。

有好事者花几块钱买了回去在村里播放,多少邻居聚在一起看热闹,那闲话就多了。气得黄美娟他爹托人捎信给她,没她这个闺女,敢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三年过去了,她爹还是余怒未消。

黄美娟这次回家过节,是因为她小姨来了一封信,说她娘病得很重,能够挺过旧历年,恐怕也很难熬到开春了,叫她无论如何回家看看。如果拿出钱来给她娘治病,或许和她爹的关系会得到缓和。黄美娟当然愿意拿钱给她娘治病,有多少都愿意倾囊而出,不过,她考虑再三,没有从邮局汇款,而是决定亲自把钱送回家,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得到她爹的原谅,而且,她也非常想看看她娘。毕竟,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至于街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她吸着烟,看着窗外的夜幕,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河马肯陪她回家怎么样呢?她有男朋友陪着,会好很多,至少村里的人不会再说得那么难听,说她在城里做鸡。湖北人相信有男朋友或是老公的女人是不会干这种营生的,否则会被男人打死。长一千张嘴去跟人家解释没有走歪道,不如河马带着她在村里走一趟。

她又开始发愁,怎么才能劝说河马不要提前在长沙下车,跟她到武汉转车回家?人家也是要急着回家看望父亲啊。好在,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黄美娟苦苦思索,是直接跟河马实话实说,还是编一个什么理由,叫河马跟她回家去住上两天。

她掐掉烟蒂,慢慢走回车厢,来到自己的铺位,俯身去看看,帮河马掖了掖毯子。她久久地凝视着河马那熟睡中朴实的脸。这几年,她跟各种男人打交道,见过的人太多了,有钱的、有权的、有名的,但是,她所认识并且十分了解的人中,像河马这种朴实而憨厚的学生,只此一个。

她知道自己是对河马有感情了,但是,又觉得自己变化太大,很多事情,是河马根本接受不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自卑感,还是一种自责,总之,她知道河马是不会接受她的,从平时河马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无所谓孰优孰劣,都是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她默认自己对河马有欲望。她静静地看着河马,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突然低下头去,亲吻了他。

黄美娟直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将车窗下小桌旁的翻板凳子搬平,坐在上面发愣。过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她俯在小桌上睡着了。

天刚亮,车厢里的低质喇叭就放起了音乐,所有人都被吵醒了。河马坐起来,看到黄美娟俯在小桌上,很有点过意不去,赶紧掀开毯子下地,打算换黄美娟回卧铺上躺一趟,但是他的脚在地上寻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鞋,只好穿着袜子下来俯身去看铺下,那里有他的那双皮鞋的踪影。

坏了,被人偷掉了。一定是中途下车的人把他的皮鞋偷走了。这可是前些日子刚买的新皮鞋,二百多块钱呢,刚第一次穿。

河马气得够呛。

黄美娟也醒了,看到河马坐在那里生气,一问新皮鞋丢了,也赶紧又帮他找了一遍,确实没有了。列车员过来问怎么回事,黄美娟说河马的皮鞋被人偷走了。列车员记性相当好,反应也足够快,训斥河马:“这是你的铺位吗?上车的时候就没有让你上,你夜里怎么溜进来了?”

黄美娟一看,帮不上忙,恐怕还要派不是,赶紧解释是自己不舒服,叫他过来照顾一下的。列车员虎着脸说:“前边到站长沙,你赶紧下车吧。”

黄美娟赶紧说:“他就回硬座车厢。”拉着河马走到过道,说:“你没鞋怎么下车,怪冷的天谁照顾你?跟我到武汉下吧。”

河马傻眼了,他到武汉下车去哪里呀?

黄美娟说:“河马,你先别下吧。我们到了武汉出站,我给你买双好的皮鞋。”

河马说:“这怎么合适。”

黄美娟看看离到站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于是毅然决定把事情经过告诉河马,恳请河马到武汉,跟她回村住两天,就算给她帮忙。河马犹豫了,这是从那里说起,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她男朋友了,这不是碰到狐狸精缠身了吗?

挠头。打死他,他也不相信,黄美娟会把车窗落下来,把他的新皮鞋扔了出去。

他可不愿意去当这个全村都认为是学坏的风流女子的小姑爷,说不定还会被八杆子打不着的不知道应该是谁的老丈人追着打出来。看着黄美娟泪汪汪的眼睛,他又心软了。

河马眼看着列车从长沙车站开出,隆隆北上,不由怅然若失。说心里话,他本来对于回家就很犹豫,只是因为受了刺激,有点神神道道,临时决定回家看看。现在既然已经错过了长沙站,他倒安静下来,很有点听天由命的心理。

熬到武汉,河马发愁了,光着脚走出去怎么行,他倒是不怕硌脚,但是这寒冬腊月的,那还不冻坏了?黄美娟有办法,从包里拿出旅行用的毛巾,用水果刀楞豁开个口子,然后一撕两半,又向旁边的人要来点人家捆箱子的尼龙绳子头,就这样给河马的一双大脚前露趾头后露跟地包裹上了。

活像国民党伤兵,就差拄拐了。

就这样,他们下车了,全车厢都笑翻了。走在月台上,连列车员带推车卖小食品的售货员都笑得直不起腰,直擦眼泪。

河马一脸庄严,提着自己的包,爪爪地走着,黄美娟哪里敢笑,扶着他,一直走出了车站。

54 形同陌路

河马穿着黄美娟给他买的新皮鞋,坐在一家小餐馆的桌子前,正在大口吃着一碗鸡蛋西红柿面。黄美娟在一旁看着,觉得好高兴。这么棒的小伙子哪里找去?

这已经是第三碗了,比陈佩斯厉害!

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打消河马重新上车回长沙的想法,与她一道回村里去。

河马终于吃完了,一抹嘴,说:“饱了。”

黄美娟小心翼翼地问:“那……帮我忙的事情?”

河马不假思索地说:“行,跟你去住两天,最多就两天。”

黄美娟一乐,忘乎所以地抱住河马,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下。河马赶紧四下看看,觉得旁边桌子上的顾客没人在意他们的这种亲昵,就说:“有条件的。”

黄美娟看着他,乐着说:“德性,说。”

“我们只是作为同学,不是对象。”

黄美娟撇嘴:“牛什么呀牛,以为我稀罕。不是临时抓你的壮丁,你肯,我还要考虑考虑呢。”

河马摆手,点上一颗烟,说:“不用考虑。那—是—不—可—能—地!”

黄美娟有点不高兴地说:“怎么,你还认为我配不上你啊?”

河马再次摆手,说:“般配不般配,不是这个问题。你吃不了这份苦。”

黄美娟说:“你毕业了,能不能职业画画还两说着呢,恐怕马上就得找家公司打工。就算你自己也画画,不就是写生嘛,我陪你走遍千山万水,姑奶奶不皱眉头。”

河马看看她,很有一丝感动,接着又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个。跟你说你也不懂,我祝寒泥管道,靠唱歌、卖画过日子,你吃得了这份苦?。”

黄美娟沉默了,确实,她不太可能去过那种艰苦的生活。她虽然也是农村孩子出身,也是到大城市打工,但是过惯了奢华的生活,每天在宾馆、浴室享受,再说手里也有了一笔不小的存款,很难想象会跟着河马去到处漂泊,艰苦创业。

河马看她低头不语,掏出钱来结账,说:“走吧。吓唬住你了吧。”

站起来提着包往外走,黄美娟跟着,然后紧走两步追上他,挽祝蝴的胳膊。俩人走向长途汽车站,只需要两个小时,他们就能到达那个是非之地。

河马壮实得象头牛,不怕被人揉碎。

55 势如水火

河马被灌醉了。

村里的人太热情,对于拿出几万块钱给母亲治病的黄美娟,几乎人人都成了她家的亲戚。连出了五服的黄老贵两口子,都成了族叔族婶。

美娟她爹哪里还张得开口骂她?

就这样,闹到后半夜,家里的人才慢慢散了。原本抓了四只小猪崽儿养大了,年下定要卖掉三口,换钱贴补家用的,留一口宰杀大家分肉是老规矩,这下子,全宰了大家吃肉。黄美娟不让卖生猪,全留下招待亲朋好友、街坊四邻。

她挣钱是否容易,心知肚明,但是这个时候,一定要大方一把,否则,今后没办法混。

河马象小姑爷一样得到了上宾的待遇。这地方,就是姑爷尊贵,就算是家里出殡,姑爷都不用跟着家人给前来吊孝的乡亲磕头的,清清闲闲地坐在屋子里喝茶抽烟。就这风俗。如今是要过年了,虽然是腊月廿三小年,村子里也热闹起来,抓紧时间拼命闹这一年当中难得的几顿好饭。当大家都醉醺醺地回家睡觉,黄家终于清静下来的时候,河马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快天亮的时候,一泡尿把他憋醒了,昏昏沉沉爬起来,摸下炕推开门,闭着眼挺着肚皮,雄赳赳气昂昂地哗哗往院子里撒尿,呲得那叫一个远,逗得黄毛子柴狗直朝他狂吠。

撒完了,抖了几个激灵,扭头回屋,摸上炕接着睡,这一摸,吓醒了。黄美娟一丝不挂缩在热被窝里,一把搂祝蝴,脑袋扎在胸前。

河马吓傻了。

头晕乎乎的,但是这一吓非同小可。在农村里,这要是被人家逮住没结婚的两男女睡一个被窝,那不是扭送派出所那么简单的事情,是要被吊在房梁上往死里揍的。这可是在人家黄美娟她家里啊,这要是被她爹逮住,那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河马坐在那里,挣了两下子,抱着头不知如何是好。黄美娟起来,拽着被子给他围上,低声问:“你怎么了?”

河马哆嗦着说:“这……这不是找死嘛。”

“咳。”黄美娟笑了:“没事。我爹醉得比你还厉害,头晌甭打算他能起来。上了院子门了,谁能进来。放心睡吧,过会儿我回自己那屋去,也就该起来烧水弄早饭了。”

河马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躺下来。一躺下又觉着不对了,怎么这就睡在一起了?他本能地把手举起来,放在脑袋后边。这很滑稽,身上一丝不挂地缠在一起,双手伸出来表示没有动人家吗?

黄美娟搂祝蝴,扭股糖似地贴着他,缠着他,绕着他,那份热从身上烧到心尖子上,河马快绷不住了。

黄美娟轻笑:“大男孩儿,知道你是处男,别装了。”

河马咬着嘴唇,心里咚咚急跳,一个大小伙子,竟然流下泪来。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是没有办法控制。

黄美娟真的不高兴了:“怎么着,委曲呀?真的觉得我配不上你?”

河马一咬牙,翻身把黄美娟压在下边,一阵乱撞,黄美娟生气地说:“那么粗鲁。什么事呀。”

他终于没能进入黄美娟的身体,射在了外边。河马没有任何性生活经验,毫无疑问,冲动、粗鲁的结果,就是不到两分钟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败下阵来。

黄美娟倒不怪他,很体贴地自己起来,条案上摸到水壶,拧了热毛巾来帮助河马擦拭。河马好像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奔波,疲惫不堪,是酒后行房的结果,没心没肺地又睡着了。

黄美娟冻得直吸气,忙不迭地又钻进被窝,下巴颏搭在河马的胸脯上,朦朦胧胧地静静地看着他睡熟的模样,笑骂:“混球。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自私的家伙。”

她觉得自己真心实意爱上了河马。她想,应该陪河马回家去过年,然后,过了年回到学校,租房子开始他们的同居生活。她一直很希望再找一个大款傍上,回到她和老宁同居的那种生活。但是,她现在境况好了一点,一分神竟然喜欢上了河马。她决定先和这个自己真心爱的男孩儿一起住了。

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河马,沉浸于幸福之中。

至于结婚,她却从来就没有想过,那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56 静极思动

曾经同遇上欢欣

曾经同渡过感伤

我爱你但我一早知道

共你各属两类人

如果容纳我的心

难保溶掉你一生

我爱你但我永不想

你为我永掉进黑暗

情深原来义更深

偏偏方向却永没法相亲

不相信谁理应基于爱

便要交出一切做牺牲

人生原是各一生

何必期望永相亲

你永远是你我只是我

忘了我和你的吻

两天一晃就过去了,河马无论如何执意要走,黄美娟很生气,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放他。

河马自己跑到火车站,买了南下列车的车票,途中没有在长沙下车,直接回了广西。他还是不愿意回家,他觉得回到自己的水泥管道,重新每天去唱歌挣钱更好一点,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当然,没有美术课了,他可以更多地在海边画一画礁石,还有海鸥。

当他回到海边时,意外地发现很久不见了的那个四川女孩温柔在等他。河马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打算去卖丸子?那可是犯罪。”

温柔见到河马终于回到他的流浪族部落,真是惊喜万分,心头咚咚直跳,但是她是一个习惯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见河马如此问她,就默默地说:“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一条路了。我不会牵累你的。我知道你以后要当画家或者是歌星的。”

河马哑然失笑。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说:“你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情太危险。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给你帮忙一段时间。挣点钱就收手吧,这种事情干长了,一定会被警察抓住坐牢的。”

温柔摇摇头,说:“不用你管,我自己做能行。”

河马想了想,觉得一个女孩子拿着大笔的钱去上货,被抢还是小事,弄不好把命丢掉都是可能的,于是说:“你拿钱去上货太危险。这不比你批发光盘,没人抢你那一点钱,干这个搞不好是要玩命的。”

温柔说:“有吴姐罩着,他们不敢。”

河马摇头说:“没人敢惹吴姐,但是不一定没人敢惹你。那些小痞子,毁了你就跑到广东或海南做去了,怕吴姐找到他们?这个还不能报案,其实人家是不会怕你的,别天真了。”

温柔想了一下,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要这样我担心你也一样危险。”

河马无奈地说:“那,就不做了呗。前几天我听说有个老婆婆,吃饭时卡了嗓子,居然卡死了。以后吃饭也注意,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吃饭呵,大米里有刺。”

温柔噗嗤笑了:“你抬杠。”

河马说:“不是抬杠。我的意思,上货是成批的,出货是零散的。我去上货,而且每次尽可能少拿,比较安全。出货肯定就会在迪厅或酒吧里,每次一两颗而且是在公共场合,被抢的可能性很小,你就干那个吧。”

温柔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本想叮嘱河马要看着点警察,想一想河马又会说她,做守法公民是不用看着警察的,就不要做了呵。总之都是做的不是,违法而且属于犯罪的买卖,想安全吗?做梦!

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做这桩危险的生意,而且明确了分工。但是,河马没有提分钱的事情,他的概念就是能挣多少钱都不能干这个,现在迫不得已干一票,就只能是为温情筹集手术费,所以根本不能考虑分成的。

如果两个人分成是为了去买鱼买肉吃享受,真的有可能被卡死。

57 砸断你腿

温柔的货源,是吴媛提供的路子,她在那里的绰号是“蓝色妖姬”。吴媛刚做这行几年,已经做得很大了,这一带很少有人敢惹她。如今,她基本上不做丸子了,而是倒卖海洛因、冰毒,那是很大的买卖,也是要命的买卖。

吴媛和温柔姐妹感情很好,过去,她曾经病得一塌糊涂,没有人管,温柔和她临铺,尽管自己也很困难,还是帮助了她,给她买药。吴媛淋了雨,差一点死于急性肺炎,是温柔及时送她去了医院输液,才抢救了过来,尽管这笔医疗费后来吴媛还给了她,但是吴媛还是心存感激。

吴媛最困难的时候,恐怕就是她怀孕的那段时间。想泡温柔的那个餐馆老板,没有追到温柔,却把吴媛追到了手,结果,当吴媛怀了孕,痛苦不堪的时候,他却又开始追别的女服务员,吴媛一怒之下,也辞去了餐馆的工作,并且打掉了那个孩子。不过,她没有像温柔一样去做小买卖求生存,而是跑到一家舞厅坐台,当伴舞小姐,很快她就不满足伴舞小姐挣的钱,开始贩毒。当然,她没有出事,也就不会坐牢,发了大财。而且,她也实现了当初离开餐馆时发的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让那个玩弄她的餐馆老板坐到轮椅里边去。

她说,杀人要偿命,而对于他那种人,偿命不值,最好的惩罚是让他活着,打断他的双腿,让他一辈子双腿离地,腾云驾雾。那家伙从此消失了,据说是回他家乡去了,怕把命丢在这异乡的土地上。他虽然做生意赚了几个钱,但是绝对不敢跟黑社会的这些亡命之徒叫板。

现在的餐馆老板,已经换了别人。

吴媛一直说温柔和温情姐妹心眼好,她很愿意帮助她们。她觉得卖丸子是小打小闹,赚钱太慢,希望温柔跟她一起倒粉儿,但是温柔谢绝了,认为太过份,万一出事就不是坐牢的问题,听说倒卖那东西超过50克就是死刑。

温柔求稳,决定只卖丸子,挣够了治病的钱就退出。做丸子生意,吴媛没有货,只能帮助她另找路子。她介绍的上家应该是比较可靠的人,而且,货品不会假,价钱也不会高。

吴媛嘱咐温柔,碰到假货就跟她说,她去砸断那家伙的腿。她的口头禅就是砸断人家的腿。

够恶。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居然出此恶语,令人不寒而栗。所以,人不能干黑社会,尤其女人不能沾这个,一旦沾上,为了生存,为了钱,没有干不出的事情。

温柔提出过跟吴媛分成,但是吴媛笑了笑,婉言谢绝了。

明显,吴媛认为温柔的小本生意没有多少利润,不在她眼里,索性做个人情。

58 灯下交易

河马决定帮温柔了,觉得她进货还是很危险的,因为这是一次性拿批货,款项较大,温柔去与上家打交道并不安全。他决定自己去试试。至于出货则是在歌厅里,而且一般单颗出售,被抢的可能性很小,就由温柔自己去做。

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河马和一个精瘦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交易,有点像电影里的特务接头,本来这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警方抄得很紧,弄得他真的很紧张,心里咚咚直跳,汗毛孔都放大了,河马竭力保持镇定,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免得让人家看不起。路灯黯淡,却奇怪地抚平了河马的不安。坦率地说,这家伙闪烁的小眼睛令他很不舒服。瘦猴儿从头到脚审视河马一遍:“你是第一次做?”

河马说:“是的,日子被逼得没法过。豁出去了,想在这行混点饭吃。”

瘦猴儿说:“妖姬介绍的人我放心,但丑话说在前,到时栽了,谁也别抖落谁。”

河马说:“成,大家混饭吃都不容易。”

其实,这是废话,出事前的承诺,基本跟放屁差不多。

瘦猴儿问:“你准备拿多少货?”

河马反问:“每颗多少钱?”

瘦猴说:“看你拿什么货了。”

河马问:“你都有什么货?”

瘦猴习惯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摸出一个口袋,用嘴吹了一下,将里边的药片倒出来亮在手掌上,只见圆形的、菱形的、鱼形的五颜六色的药片足有十来种,图案则有刻着钻石的,也有月牙的,还有好像奔驰汽车商标一样人字图案,甚至有锤子和镰刀交叉图案的,河马紧张地看着,知道这一定是不同型号的药片,可能成分、价格都不同。他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说:“要劲大的。”

瘦猴笑了,露出一嘴的虫牙:“劲大的不一定好卖。”

河马想改说:“那要劲小的。”但是他话到嘴边,直截了当地说:“要好卖的,当然。”

瘦猴儿说,“信得过我的话,你就听我的,先拿夏娃2号比较好卖。以后可以拿郁金香2号、3号。”又问:“你进多少?”

河马说:“先给我50颗,卖着试一试。”

瘦猴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价钱,他们正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突然远处拉响了警笛声,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慌忙分头夺路而逃。河马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修长,然后在转角处突然扯断。拐过转角,他拼命地跑,一口气穿过七条街。河马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身后听不见任何警笛声。他用袖子擦擦满头大汗,心想,靠,老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幸好以前被疯狗追惯了,练出这副好身手。

第二天河马才知道,当晚在小巷附近有两批人聚殴,警笛声并不是冲他们来的。这也把河马吓得够呛,他忐忑不安地回到海边。

温柔早就带着混混坐在椰树下等他了。

59 飞砂乱转

人在风暴中无奈的打转

如像风砂倦也须兜转

无奈的疾冲无奈的刁转

曾热的面孔渐缺少温暖

嘿呦哼嘿呦飞砂风中转

嘿呦哼嘿呦飞砂风中转

情在风暴中难预早打算

人被风浪冲聚也许苦短

其实风是空无奈斩不断

埋没几段恩剩了几多怨

嘿呦哼嘿呦飞砂风中转

嘿呦哼嘿呦飞砂风中转

《飞砂风中转》这首老掉牙的歌是周润发唱的,相当难听,是他演的《我在黑社会的日子》里的插曲,很少有人爱听的,但是吴媛爱听,而且爱唱,确切地说是爱哼哼。

蚌壳斜着眼看她,作难以忍受状,却不敢劝阻。劝一句会招来一顿臭骂,不是受虐狂的话,最好别言声,大家省事。

吴媛抽着烟、喝着酒、哼着歌,想心事想得出了神,她才不管蚌壳的感受,不爱听就滚远点。

吴媛最近感觉很不好,觉得生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难做了。

警方对她无疑是盯得越来越紧,逼得她不得不收缩战线,很有几桩吃不准的买卖都不得不忍痛放弃。现在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与以往不同了,回旋的余地很小,只要露出蛛丝马迹,那个马钢就会打枣顺竿上,直接逼近她。

吴媛已经有搬家的念头,她觉得这地方越来越难混了。但是,这不是想一想就能动的事情,这几年,黑道白道,她下了很大功夫才上上下下打通,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搬到哪里去呢,到哪儿还不都是与公安周旋?天下公安是一家,他们电脑联网,互通情报,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还是跑不出他们的手心。

往狠一点想,就算你出国,真的跑到美国混去,还不是又要与美国警方打交道?去美国做毒品生意,又谈何容易,光是铺道,想在那里立住脚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况且,自己现在的实力真的还是很小,与那些国际毒枭比较,真可谓小巫见大巫。她的一个在纽约中国城混的朋友发牢骚说,愿意跟她换换地方,好歹她是一方老大,而这个比她资本大几十倍的朋友,并非谦虚地说,自己在纽约的唐人街上,大约只能排在第七八位,随时有被人家吞掉的可能。

吴媛不能轻易丢掉她的机电公司,更不能丢掉这个关系网,盲目地跑到国外去胡乱闯荡,那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可是,现在真的很难做啊。

吴媛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她的叹息越来越多了。

头疼,她时刻都感觉到马钢的脚步声越逼越近了。

周鹏死了,她彻底查清楚了,可以松一口气。原本,让周鹏神秘消失是最省心省事的办法,但是因为马钢请托帮找周鹏,结果蚌壳自告奋勇可以送个活尸给马钢,差一点翻了车。吴媛不禁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倒粉不就是为了赚钱吗?你跟警察逗什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吴媛把蚌壳臭骂一顿。

周鹏不会再是人证了,但是因他而起的祸患并未完全消除。把周鹏撞成血人的两个人是南滨的朋友,居然被医院的监视器录了下来,这成了新的一患,吴媛彻底让他们消失在海底了。不过,他们还是被查了出来,这两个在南滨开饭馆的家伙消失了,但是他们的朋友却接二连三被警方拘捕,显然,马钢在追查这两个人与吴媛的关系。

吴媛知道,她碰上了一个最难缠的家伙。

马钢一来就盯上了她,虚与委蛇,艰难周旋的结果是使自己处于越来越危险的境地。

60 心狠手辣

吴媛此刻坐在蓝梦迪厅一楼的吧台前,喝着加了冰的干邑,心情却十分沉重。按她的脾气,真的想干掉这个马钢,解除一切烦恼。但是她不能也不敢贸然行事,就算是很高级别的官员得罪了她,她都敢做,但对刑侦队的这个副队长,她是相当畏惮的,牵一发而动全身,马钢出事只怕区里的公安厅都要派人下来,从此她吴媛就永无宁日,稍有疏忽将会有没顶之灾。

按照她的直觉,一个女人的直觉,一个风月场上老手的直觉,马钢对她是有欲望的,吴媛很郁闷,她弄不清这种欲望是马钢在演戏,还是真的因为贪色而打她的主意。以上床的手段笼络马钢,以达到解除威胁的目的,是相当愚蠢的,这一点吴媛很清楚。马钢盯她这么紧不是个人行为,而是职务行为,也就是说上面另有人遥控,将吴媛列为重点调查对象,这是不言而喻的。

她不能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任何加害或者正相反笼络马钢的做法,都会带来无穷后患。

吴媛确实是与马钢保持着一定距离,进行有限接触,很多情况下是逢场作戏,她希望在找到置对方于死地的有利时机之前,尽可能维持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

马钢毫不避讳他从柳州调来,其实就算瞒也瞒不过的,他在柳州就是相当有名的干警,怎么能瞒得住呢?但是,你再深入调查一下,除了知道他毕业于警官大学,他的家庭、籍贯、亲属,都是一张白纸,你想找他的软肋连门也没有。马钢是不是作风正派的公安干警有待观察,可是蚌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证明他有情人,哪怕捕风捉影栓对的较好的女性朋友也没有。

蚌壳板着脸说:“只有一个大可怀疑。”

吴媛惊讶地问:“干吗的?”

“开公司的,老板。”

“多大岁数,叫什么?”

“三十出头,吴媛。”

吴媛啐道:“呵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蚌壳挠头:“那就没辙了。想弄他相当困难。要不然下一番功夫给他拴上一个?咱们别的没有,手头的靓女还不是论打数,要多少有多少。”

吴媛作沉思状,半晌微微摇头:“没戏。就问一句,马钢是需要你我帮忙才能找到靓女玩的人吗?如果不是,那岂不是自作多情?在这方面,马钢只可能是两种人,一种是所谓正派型,禁欲主义,对女人没兴趣或者迫使自己没兴趣;一种是装孙子型,其实很花却假充正派,但是他再花也用不着我们操心。说白了,他玩鸡还是玩高雅,都是你不用想象的。他要坏还用从你这里坏起?说不定你都想象不到有多坏。色字头上一把刀,那只能是对那些没出息没本事的人,你说马钢是那种人吗?”

蚌壳摇头说:“当然不是。看上去这家伙就够老练的,老炮一个。”不耐烦地说:“依我的意思,干脆做掉算了。”

吴媛警觉地看了蚌壳一眼:“我说过不行了。你不要背着我蛮干,弄出事情来,只怕你扛不住。”停了一下,又不满地说:“周鹏那个麻烦,你给我惹得就不算小了,到现在还擦不干净屁股。我看,你最好不要再自作聪明。说实话,你打打杀杀还行,但是对付这些官场上的人物,特别是对付马钢这样的干警,你差远了。”

蚌壳挠头:“那怎么办?总不能像现在这样鬼缠身一样,没完没了地盯着我们吧。”

吴媛冷笑:“你怕了?”

蚌壳仰头:“我怕什么,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就不信他敢咬我的逑。只是很烦就是了。”

吴媛轻叹口气说:“他不来,局子也会派别人来,也不见得好对付。收手之前,就得过这种日子,命里注定的。”

蚌壳笑了:“收手?几时?明天,还是明年?”

吴媛也笑了:“不好说。凭感觉。累了,腻了,说不定哪天就不做了。”

蚌壳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吴媛不愿意再扯,喝完了杯中酒,轻声说:“总有办法的。”

这一刻,她下了决心让马钢染上毒瘾。问题是,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她要选择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最重要的是选择最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吴媛知道马钢最近常去南滨,在那里查她的关系网,她转着手里的玻璃酒杯,不由冷冷一笑,心里想,好,你喜欢南滨就让你折在南滨,比折在这里强,大家省事。

她会不惜代价动用南滨的关系,让马钢折在那边的酒吧里。

61 登堂入室

onadarkdeserthighway.

coolwindinmyhair.

warmsmellofcolitas

risingupthroughtheair

upaheadinthedistance.

isawashimmeringlight

myheadgrewheavyandmysightgrewdim

ihadtostopforthenight

thereshestoodinthedoorway

iheardthemissionbell

andiwasthinkingtomyself

thiscouldbeheavenorthiscouldbehell

thenshelitupacandle

andsheshowedmetheway

therewerevoicesdownincorridor

ithoughtiheardthemsay

welcometothehotelcaliforniaforyou

suchalovelyplace

suchalovelyface

there'splentyofroomsatthehotelcalifornia

anytimeofyear

youcanfindithere

hermindistiffany-twisted

shegotthemercedes-benz

shegotalotofpretty,prettyboys

shecallsfriends

howtheydanceinthecourtyard

sweetsummersweat

somedancetoremember

somedancetoforget

soicalledupthecaptain

pleasebringmemywine

hesaidwehaven'thadthatspirithere

sincenineteensixtynine

andstillthosevoicesarecallingfromfaraway

wakeyouupinthemiddleofthenight

justtohearthemsay

welcometothehotelcaloforniaforyou

suchalovelyplace

suchaloveelyface

theylivin'itupatthehotelcalifornia

whatanicesurprise

bringyouralibis

mirrorsontheceilling

蓝梦迪厅一楼大厅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迎面扑来,心脏稍弱的人最好不要涉足此类地方。午夜十二点之前,现场乐队唱得较少,很多时候是用ld大碟播放经典摇滚乐,这个时候正在播放老鹰乐队的保留经典乐曲《加州旅馆》。

迪厅和酒吧,河马以前都进过,当然不是消费,是去应聘。碰了很多次壁以后,河马明白,那里没有他的工作。一方面是演唱水平不行,另一方面是没有熟人。那里都是整个乐队被老板聘用的,按每月多少钱说话,他们都是玩音乐的朋友搞的组合,谁也不认识河马,怎么肯分一杯羹给他吃?不要说河马唱得不行,就是好过主唱,他们也不会轻易换人的。没有哪个乐队愿意冒这个风险。再说,里边还有很多人情面子。

河马曾经给自己原先一起玩音乐的几个同学写信,希望他们也来一起搭档干,也许能够找到一间小一点的酒吧,就此干起来。但是回信是令他很失望的,有两个同学高中毕业就考上了大学,另两个虽然没有考上,但也顺利找到了工作,他们不可能抛弃家庭跑到这样远的地方来打拼。何况这是一条前途渺茫的路。

河马和温柔经过上次进货时的惊吓,实在不敢去接丸子了,两人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吴媛,求她帮忙在蓝梦迪厅找份工作来做。

吴媛因为温柔不肯跟她倒卖毒品有点生气,不过她也没有缺人手到少了温柔的程度,只是觉得温柔比较可靠而已,既然人家胆小不敢做,也就不勉强她,跟酷毙打了个招呼,叫他给温柔安排个端酒水饮料的差事,并且叮嘱酷毙,迪厅的那帮打手们谁也不要打温柔的主意,这是她曾经共患难的姐妹,谁要是欺负她,砸断腿已经不够,一定要砸断第三条腿的,听得酷毙后背直冒凉气。

至于河马,温柔请求吴媛跟酷毙说情,看看能不能让他上台演唱,吴媛只是敷衍,说是要认真听听河马唱得怎么样,不能只顾了照顾自己朋友打工,砸了人家酷毙的饭碗。现在至少看上去河马人高马大,做个巡场的保安是可以的,温柔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河马先去穿了身保安的制服,很低廉的工资,先凑合干着。

这样,温柔总算脱离了街头卖书的生意,进入蓝梦迪厅的小西餐厅当上了服务员;河马呢,当然不满足每月六百块钱的保安收入,歇班的时候,仍会跑到街头唱歌多赚一点,不过,因为在蓝梦迪厅打工的缘故,怕熟人看到,他不在商业学院门口演唱了,仍然牵着混混回他的老地方,就是老城的那处地下人行通道。

温柔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打工,尽量低调,从来不与那帮混混说笑,穿着也尽可能朴素,上班是统一着装的工服,下班换上自己很普通的衣裳,走后门回住处,尽量不惹人注意。

河马则一下班就脱掉那身制服,无论去地下人行通道演唱,还是去南海艺术学院上课,他都只穿自己的衣服,当然,他更不想让小个子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在迪厅打工了,不想有任何多余的闲话。

这天,随着震耳欲聋的强烈摇滚音乐声和歌手声嘶力竭的干吼声,迪厅里的气氛,每到十二点以后,就达到了高潮。舞池中的饮食男女们,如醉如痴的摇着晃着,如同疯了一般。这个时候,丸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多人开始交易,或者吞服,或者放到酒里慢慢饮用。

河马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玄妙,为什么人们需要喝那东西,喝了之后又为什么变得如此疯狂,甚至近乎歇斯底里。

温柔不许河马尝试。

在蓝梦迪厅也认识了几个人,有一回聊起来了,有人说丸子最多只能算兴奋剂,根本不是毒品,一个懂行的跟河马说,千万别听这小子的,什么才是毒品?只有海洛因?放屁!冰毒算不算?丸子是于九十年代初流行于欧美,后来舶进中国的药片,是一种致幻性苯丙胺类毒品,属于人工合成兴奋剂,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很强的兴奋作用,服用后表现为活动过度、情感冲动、性欲亢进、嗜舞、偏执、妄想、自我约束力下降以及有幻觉和暴力倾向,具有很大的社会危害性,被认为是未来世纪最具危险的毒品,警方抓得很厉害。

有一次,一个一同干保安的家伙送了河马一颗,他犹豫了很长时间,一直藏在衣角里,不敢吃,又怕温柔发现,最后,溜进卫生间扔进抽水马桶冲了下去。

温柔开始焦躁不安,嫌赚钱太少,她几次去找吴媛求她帮忙,希望最终能够让河马上台演唱,要知道,一旦唱上挣钱是很多的,但是吴媛不理不睬,并不放在心上。

当保安和服务员虽然挣钱不多,但是毕竟收入比较稳定了,温柔有意把他们的生活条件改善了一些,除了添置必要的衣服,吃得也好了一些,特别是温情的伙食,给她做了很大的改善,希望她在动大手术之前,能够养精蓄锐,身体状况好一些。

温柔也要动大手术的,把她两个肾脏中的一个移植给姐姐,但是她仍然很俭省,舍不得自己多吃。

河马经常听到温柔跟她姐姐撒谎,吹嘘说自己在西餐厅吃了什么什么点心,然后他们一起看着温情吃给她特意买的熟食。

一个个善意的谎言。

62 初试锋芒

这期间,河马还是有过一次登台演唱的机会。

那天晚上,主唱的歌手喝醉酒了,倒在了台上,局面开始混乱,不少中学生自告奋勇地轮流上台,胡吼乱喊,不成样子。河马看了看温柔,她那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于是,河马推开一个几近半裸的近乎疯狂的小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跳到了台上,抢过了麦克风,开始演唱。

效果当然不一样,虽然河马不是什么专业,但是毕竟以此为生,学生们怎么能够弄得过他呢。接下来,几乎后半夜,都是河马在唱。这个乐队的管事大概是贝司手,他很满意河马的帮忙,散场的时候给了他一百块钱。

第二天,主唱酒醒了,一切依旧。人家是朋友,你根本插不进去的。

不过,吴媛终于插手,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吴媛是第一次认真地听河马演唱,之前,她一直以为河马是个演唱水平很一般的业余歌手。当河马真正在台上演唱的时候,吴媛惊奇地发现,河马那极富磁性的嗓音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蓝梦迪厅的老板酷毙,轻声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酷毙由衷地说:“不错,真的不错。”随即警觉地问:“吴姐的意思?”

吴媛说:“我看他比那个主唱好。”

酷毙沉吟道:“无论是嗓子,还是表现力,都比那个主唱好很多。不过,吴姐你知道,这乐队都是他们自己组合的,有风格上的问题。这个孩子虽然不错,但是要让他取代那个主唱,不知道是否能够真正融入乐队中。”

吴媛转着酒杯问:“这个乐队也是别人介绍给你的吧,有人情面子在里面?”

酷毙说:“这是肯定的,不可能街上随便来个乐队就让他们在这里做的。话说回来,就算有一定的人情面子,谁还有你吴姐面子大?你说用这个孩子,一句话就定了。我会要求他们换人,并且必须将这孩子融入乐队中。没人敢跟我动心眼。”

吴媛眉毛一扬,说道:“你就跟他们说,不是这男孩适应他们的问题,而是他们适应这男孩。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河马。乐队以河马为主,弄好了大家有饭吃,弄不好整个乐队滚蛋,”

酷毙连忙说:“吴姐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这样,河马意外地、轻而易举地成了蓝梦迪厅这个梦幻组合的主唱。

他不知道吴媛在这里边起的作用,但是精明的温柔心里有数,嘱咐河马一定要努力,每晚都必须认真演唱,免得让酷毙坐腊。

至于原来那个主唱,反倒成了垫场的,在河马有课的晚上,回来之前由他先“凑合着”唱。

河马很卖力气,除了上课,其它晚上他基本是在蓝梦迪厅做歌手。当然,他也知道,仅靠当一名迪厅乐队的歌手是远远不够的,挣那么多一笔手术费恐怕仍然要到猴年马月,他积极筹备出自己的第一张唱片,自己写词自己谱曲,并且在蓝梦试唱,精细打磨了十几首歌曲。

这就又要仰仗吴媛的路子了,吴媛答应给他找一家有实力的公司投资,包装推广。

温柔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感到日子正在一天天变好,她没有看错河马,一直知道他身上有种巨大的潜力。

她也自信没有看错吴媛,知道吴媛是个讲义气的人。

不过,她对吴媛可没有对河马那么好的印象。

63 并非喜讯

我深爱着你的人

无力清醒无力沉睡

我该怎么来告诉你呀

爱情到底是什么

康弘喝着啤酒哼着小调,于淑丽碰他一下说:“你瞎哼哼什么呢?”

她看了一眼台子上正在演唱的河马。

康弘鬼笑道:“印巴民歌《新娘嫁人新郎不是我》,你说台上这傻家伙唱过这歌吗?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感受。”

于淑丽不满地瞪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康弘说:“不是我没有同情心,是这傻家伙自找的,错失良机。”

于淑丽说:“你当谁都像你那么自私呢,不管不顾的。”

康弘也瞪眼睛了:“我怎么了,你唠叨什么?”

于淑丽赶紧说:“得,你小点声,老实听歌。”

康弘还在嘟哝:“臭小子没出息,有那么长时间去秋老师家里伺候,愣没有得手。要不是在丽江出事,他哪里找这种机会?所谓因祸得福吧,他没胆量上,也就只能错失良机,结果是瞎耽误功夫。”

于淑丽撇嘴:“要放在你身上,那可不就是乘人之危的大好良机。我还看不透你。”

康弘笑道:“我可不就是乘人之危才把你泡到手的。”

他确实是因为于淑丽母亲出车祸住院那阵子,猛往医院跑,水果和罐头一通猛买,感动了于淑丽,也赢得了于淑丽母亲的好感,这才与于淑丽由同学而晋升为朋友的。

于淑丽瞪他:“就知道你小子玩手段。且。”

康弘坏笑。

河马演唱完一首歌走下来,打招呼说:“嘿,你们怎么来了?”

康弘打了河马一拳,笑道:“你这家伙,原来没有回家,倒在这里混成主唱了。”

河马挠头,说:“回去了,但是我只待了两天就回来了。”

于淑丽关切地问:“怎么,你和你爸爸还没有和解吗?”

河马摇头,表示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他当然不能提黄美娟的事情,说了会让康弘这家伙笑死。但是,他不惯于说谎,很难编一段自己与爸爸见面的故事讲给于淑丽听。所以,他采取回避话题的办法,把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躲开。

康弘迟疑了片刻,终于说:“秋老师要结婚了。打算低调办事,只邀请几个要好的老师,还有几个没有回家的学生,咱们班的只邀请了我和淑丽……当然,她以为你和江浚蝴们一样都回家过年了,否则……”

河马看着他,苦笑说:“你说秋老师会邀请我吗?”

康弘想了一下,说:“如果她知道你回来了,我想会的。”

河马沉吟片刻,问:“如果她邀请了我,你说……我应该去吗?”

康弘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你应该去。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去。”

河马喝了口啤酒,默默地说:“那好,你跟秋老师打个招呼,就说我回来了。看她怎样处理,如果邀请我,我一定去。”

康弘说:“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河马抬头看着他。

康弘说:“你去祝贺一下,送份礼品就行了。不要留下吃饭,我的意思是说,喜酒就免了吧。……你知道我这是好意,没有别的意思。”

河马点头,说:“我知道。那,谢谢你们。”

他看了看于淑丽。

于淑丽关切地说:“河马,你要想开一点,现实一点。”

河马勉强一笑,说:“没问题。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放心好了。”

康弘沉吟道:“至于礼品,我说……”

河马摆手制止:“这个就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吧。”

康弘瞪他:“我的意思是说,别买重复了。我们买的毛毯、电热毯还有一张很不错的壁毯……”

河马忍俊不住笑了,说:“你们除了毯子还知道有别的东西吗?”

于淑丽也笑了,指着康弘的鼻子说:“最俗的一个人了。”

康弘也瞪眼睛,说:“我最现实的一个人了,像你,打算买一堆书送去,秋老师缺书看?那图书馆干什么的?”

于淑丽不满地撇嘴:“你每本书都上图书馆借阅?总要有收藏的吧。我不是考虑她腿脚不方便吗。几次去她家,架子上的藏书我都留心看了一下,心里有数,为的是不要买重复。”

康弘不耐烦地说:“行了,她需要什么书,只要开口吩咐,我们可以去帮她借帮她买,生活用品她是不会打发我们去张罗的,借着结婚的机会给她添置一些,有什么错吗?”

河马打圆常旱:“你们都没有错,都是为了秋老师好,不要吵了。我要好好考虑我自己买的礼品。”

康弘犹豫了一下,看了于淑丽一眼,说:“俗气一点……我们两个人花了两千块钱……你自己看着办……”

于淑丽一拳捣在他肋骨上,康弘哎呦叫了一声。

河马挠头,笑笑说:“中国人太习惯人头份儿。”

他转身走了。

64 怅然若失

过了两天,康弘果然来通知河马,说染衣听说河马回来了很高兴,邀请他去参加婚礼,还很郑重地填了一张红色的请柬给他。

河马很长时间都没有问过染衣她男友的名字,这时第一次从请柬上的两人具名知道了原来叫“董君”。

河马愣了一下,然后告诉康弘,礼品他已经买好了,无论去与不去都打算送礼庆贺的,现在既然请柬来了,他会去参加婚礼的,而且不会留下用餐。

康弘用拳头捣了一下河马的胸脯,说:“像个爷们儿。”

河马本想带温柔一起去,但是他经过思考,决定自己单独去庆贺。

这本来就是一个不是结束的结束,不是开始的开始,也许,今后的生活道路更明朗化了而已。

他知道如果带了温柔去,染衣会为他高兴的。但是,他对温柔没有把握,或者说,对自己没有把握。

简单的事情不要弄复杂化才好吧。

婚宴设在离染衣住处不远的东坡酒楼,一共包了四桌。由于董君的父母都在国外,而染衣的父母也远在北京,他的哥哥也是董君的同学,现在法国讲学也赶不回来了,所以,双方都没有家属出席,四桌客人都是远洋局和艺术学院的同事,再就是染衣的本院和培训班的一些没有回家过年的学生。

婚宴的气氛当然是很热烈的,尽管染衣仍然坐在轮椅上,但是学生们并没有放过恶搞的机会,一根线吊的苹果上下乱跳,就是不让董君和染衣咬破,他们想让两人咬苹果的时候碰在一起,最后,董君耍赖,动手抓住了苹果,一大口咬掉了半个,逗得来宾哄堂大笑。

河马故意较晚才去,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品——三千多元的电动磁疗按摩椅。

染衣连声感谢,并向董君介绍河马。

董君早已知道河马对染衣的照顾,这时拍着他的肩膀,很真诚地表示感谢。

河马表示作为学生,略尽绵薄之力是应该的,并托称自己有急事去北海,就不入宴了。

董君急忙叫康弘端酒来,说:“怎么能连一杯喜酒都不喝就走,无论如何也要干一杯。”

康弘陪着,河马与董君、染衣碰杯干了两杯红酒,祝他们百岁和好、白头到老,然后就告辞出来。

康弘跟出来,帮河马打一辆计程车,问他:“河马,晚上我和淑丽在东滩宵夜,你过来一起喝点,大家聊聊。”

河马说:“改日吧。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很好。”

康弘帮他关上车门,隔着玻璃竖了一下大拇指说:“恰到好处。礼品嘛,承认你胜出一筹。不是钱稍多,而是东西好。小子,有心了。”

河马点点头,低声吩咐司机:“去四方桥。”

开到离四方桥较远的地方,河马就叫停车,免得被那帮人看到嚼舌头,结了帐,疲惫地往海滩走来。

他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很久很久,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一直到温柔来找他去吃晚饭,河马第一次央求:“你去买一点面包、饮料来好吗?我不想吃饭。我们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温柔问:“你是不是中午参加老师的婚礼喝酒多了难受?”

河马摇摇头说:“没有,我就喝了两杯。不过,我今天感到很不舒服,是不是今天不去迪厅了,歇一天?”

温柔说:“好。我陪你。”

她去了食品店买食品和饮料。

河马仍然坐在礁石上,凝视着远处的渔帆出神。

终于,他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活得好累。”

65 痛下赌注

谁能受太多伤会不会再失望

在这条大路上有几个影子在挣扎

越往后路越长用真情来抵挡

滂沱的大雨中我淋了一身又何妨

话虽少心知道我的感情你明了

只能向前走不能回头望

梦虽多作得到要让世人都明了

有一种爱它永不老

我追过一切我想安静一些

我要说出誓言我怕你拒绝

我看够危险我想温柔一些

我会留住时间我怕没有你的明天

梦里面有你出现

就像火焰可以燃烧永远

黄美娟离开河马,也自艾自怨了好几天,但是这种情感上的痛苦对她来说也就是一阵子伤心,很快就过去了。

真正的痛苦是如何彻底摆脱余霆霖,当然,在这之前首先是月亮湾。月亮湾可以说不去就不去了,谅张汉祥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问题是谁给钱?花销这么大,没人给钱是不行的,无论如何撑不住。想过做野鸡,到各大酒店自己拉客,专宰老外,那是没有保证的,不但警察会找你麻烦,就是嫖客也会欺负你没依托给你好看。

走到那步,就不是回到两年之前,简直就是回到四年之前刚跟男友分手的时候出来打拼的状态了,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哑巴亏,打掉牙咽肚里,只有自己知道。

黄美娟当初做鸡的时候,被小痞子勒索保护费,被嫖客洗劫一空,这还都是小事,主要的是有两次碰到变态的嫖客,不但遭了毒打,几乎被人家勒死。后来听说破案抓住的一个家伙,床底下就放着另一个被他活活掐死的妓女,黄美娟吓坏了,从那以后她才脱离单干进了月亮湾,并且榜上了老宁,这些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黄美娟无论受多大委屈,都不肯再去跑单帮做野鸡,那是连命都没有保障的事情。

最好的结果是靠上郝大伟,但是似乎相当难,这家伙真的是太油了,你根本就靠不上抓不祝蝴。黄美娟咬了咬牙,决定跑一趟南滨去找郝大伟,如果真的没有结果也好早早另做打算。她托称家里母亲病重,向张汉祥请了假,就起程去了南滨。

郝大伟接了电话,听说黄美娟特地来南滨找他,倒是没有推托,当晚请她吃了饭,并且在酒店开房睡了一夜。黄美娟使出平生本事,百般侍奉郝大伟,这样,住到第三天郝大伟退了宾馆的房间,带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别墅,暂时把她安顿下来。

黄美娟心里有数,郝大伟一定是在南滨另有情人,一直不肯包养她主要就是在两个女人之间不好拆兑。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个情人应该是在郝大伟的朋友圈里得到认可的女人。甚至很有可能在九鸟服装集团公司里就是郝大伟的得力助手。真是这种情况的话,恐怕要挤掉那个女人是相当困难的,因为牵涉到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且不说自己姿色平常,就算是绝色佳人,最多郝大伟私下包着她猎色,决不肯让她出现在社交场合的,因为如果因为她与那个女人闹翻分手,很有可能在生意上承受巨大损失。

黄美娟知道此刻郝大伟最怕的或者说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在他的朋友圈里露面,这是他的一大忌讳,宁肯舍弃她也决不肯出现意外的麻烦。她决定投其所好,隐忍一段时间,不缠着郝大伟陪她,几天不来都不闹脾气,也不出席郝大伟的任何应酬,做一个乖女孩。

果然,郝大伟见她很文静,不是那种难缠的女人,很高兴让她住在这里。每星期来个两三回,慢慢的,出差也带上她,只是不让她在商界露面,晚上喝酒回来就不用去打野食另找妓女,就住到事先为黄美娟另开的房间,郝大伟一句话,蒸桑拿不爱穿雨衣,找野鸡就万万不敢,怕染上艾滋病,这样比较干净。

黄美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句话,早早晚晚,郝大伟的老婆也好、傍肩也好是会察觉的,察觉了就会来闹,这可就怪不到她,谁闹谁就招郝大伟反感,到那时候,赶走的就不一定是她黄美娟了。

黄美娟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66 失之东隅

黄美娟的机灵,也就来源于她的世故,她猜得不错,果然有个九鸟服装集团的总经理助理兼企划部主任找上门来了,不管她是通过什么渠道、利用什么手段找到黄美娟的吧,总之如黄美娟所料,她开始了维护尊严并将自己扫地出门的行动。

郝大伟出去开会,黄美娟独自在家打发无聊的日子,冲了澡后抱着她新近购买的小宠物狗偎在沙发上看电视,门突然被踹开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带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闯了进来。

这女人够恶,一把抓起小狗就摔在了地上,小狗惨叫一声就翻眼吐白沫,当时就死了。

黄美娟惊恐万分,缩在沙发里抖成了一团,那女人揪住黄美娟的头发,怒喝一声:“骚货,滚下来!”把她拖到了地上。

黄美娟又受皮肉之苦了,不但脸上挨了重重的两记耳光,而且,那女人也真够厉害,打磨得十分精致的美甲,居然在她脸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痕。这还不算狠,她嘱咐带来的两个马仔:“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娼妇。”

女人,妒火中烧的时候,真的比男人更凶残。

喝了酒的那两个汉子只听这女人的吩咐,忘记了这荡妇是郝总的情人,居然在楼上的地毯上轮奸了黄美娟。

当郝大伟夜里回来看到黄美娟的时候,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头发披散着,衣裳撕烂,尤其脸上还挂着长长的血道子,郝大伟勃然大怒,这是打他的脸呐,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当即带人去找到他的情妇,这一通臭揍。

至于那两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公司保卫部的家伙,居然敢动他的小情人,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郝大伟醋意大发,命令他的保镖把这两个家伙打得跪地求饶,郝大伟照着两个人的裤裆狂踹,一阵惨叫声后两个人都昏死过去了。

幸亏他的保镖拉祝蝴,小声提醒他,这样踢是会死人的。郝大伟倒不想让这两个他眼里的小人物带来太大麻烦,这才收了脚,命令手下泼冷水把两人弄醒,指着鼻子威胁要把他们装麻袋投海。两个人吓得赶紧嘶哑着嗓子求饶,那声音已经不像人的动静。

郝大伟威胁他们说,就算是交给警方,轮奸罪判几年让他们自己考虑。

两个家伙被撅断了胳膊砸断了腿,没一个敢报警。郝大伟把他们痛揍一顿以后,将两个家伙赶出了公司大门。

至于郝大伟的搭档兼情妇,知道他已恩断情绝,带着一身伤痕连夜去了南宁,从此不再回这伤心地。

黄美娟成功地在南滨站住了脚,做事更低调,她知道能有今天来之不易,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离开这棵大树,从此安定下来。没过多久,她就进了公司做了郝大伟的秘书。

至于官场商界的各种宴饮应酬,黄美娟也开始频频跟随郝大伟出席,但是她与郝大伟原来的情妇截然不同,她不去扮演性格开朗、做事干练的角色,她不想独当一面,而后揽权弄事。她乖巧地保持低调,和善地微笑,极少说话,定位一个清纯女子的角色,博得了郝大伟的好感。

郝大伟另聘了一个从别的公司挖来的女人做公司办公室主任,应付一切繁杂事务,就让黄美娟做他的专职小蜜,纯粹一个摆设的花瓶,他觉得这样挺好。

她唯一一件求郝大伟的事情,就是回去收拾那个余霆霖,放过这个畜力教授她咽不下这口恶气,郝大伟本来劝她算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计较,免得生出麻烦,无奈黄美娟在枕边不断哭诉这畜力教授如何虐待她,郝大伟终于忍不住派了人去找到余霆霖,把那家伙打残废了。

当马钢找上门来调查此事时,郝大伟真的有点后悔,他忽略了余霆霖这家伙是不大不小的公众人物,是不能随便揍一顿完事的。忽然,案情又转了,公安再次找他了解情况时,已经在调查是谁给马钢下了毒一事,郝大伟当然没干,觉得麻烦缠身了,狠狠地骂了黄美娟一顿。

黄美娟忍气吞声赔不是,从此成了郝大伟的xìng奴隶。

67 部落大战

踏着落叶追寻着我的梦想

废气和尘埃迷漫着整座城市

是谁在轻轻哼着那首不老的歌

空气的节奏又回到原始边缘

留不住落叶落下的这个季节

再遮掩不住我身边你冰冷的脸

想借着这风再回到我的故乡

因为那里还有我爱的姑娘

我像是无助的孩子

在钢筋水泥的森林

寻找一种叫幸福

两个人的孤独

我像是坠落的天使

痛苦的追逐

即使换不来幸福

也无怨无悔

河马唱完这首忧郁的歌,收起了吉它,拖着沉重的脚步,从礁岩往他的公寓走来。离得很远,就听到了吵闹声,河马冷笑一下,打算放下吉它去吃晚饭,他一向懒得管闲事。不过,这次打架好像比以往更凶一点,三个人骂成了一团。

早先打架都是小个子两口子打,寡妇一般都会溜掉,这次不同,寡妇出征,正式披挂上阵,与小个子并肩作战。

这样看来,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肯定要吃亏了。

河马本想走的,但是忽然起了同情心,觉得两个狗男女欺负更矮的女人有点过份,就站住听了听。原因很简单,小个子和寡妇搞到了一起,终于被更矮的女人捉住了。

更矮的女人其实早有察觉,她装作出去卖破烂,半路上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娃儿和寡妇的女儿坐在沙滩上玩,就闯进了自己的房间,揭开了和寡妇隔着的那道帘子,把光着屁股的小个子和赤裸着上半身的寡妇逮了个正着,结果,不是她打了那两个狗男女,而是被人家联手揍了个鼻青脸肿。

小个子扬言要跟更矮的女人离婚,就地娶了寡妇。这是拆了破帘子要变成一家啊,够乱。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来找河马哭诉,要求他把寡妇赶走,因为是河马允许那个“骚货”住进来的。河马当然很烦寡妇,但是河马更烦小个子,于是河马揪住小个子脖领子警告他说:“再去吃人家死人老婆的咪咪,把你打成跟幼儿园娃娃一般大小。”

更矮的女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骂:“好不要脸皮呦,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哪个还能跟你过噢。”

小个子不敢跟河马反嘴,但是对他女人却很凶,骂道:“老子还不想跟你过呢,白天乌鸡眼,晚上不得摆龙门,有啥子意思嘛。你滚,你滚!”

原来他嫌弃更矮的女人不能满足他。

更矮的女人爬起来奔了大海,意思是要投海自杀。河马没有拦她,也没有追她,抱着胳臂看热闹。他认为更矮的女人是演戏,不可能自杀的。果然,更矮的女人跑到海里,刚走到齐腰深就不走了,她蹲下去沾湿了头发,惨兮兮地咧着嘴大哭。

她站的那个地方,肯定是不怕的,因为她常在夜里跑到那里去洗澡,洗了上来用那把破壶倒事先接好的自来水冲洗。

小个子跑到沙滩,指着她骂:“你死啊,格老子吓唬谁?”

河马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抓住小个子的裤腰带,提起来把他扔进了海里。水不深的地方,本来站起来就没问题,但是小个子不会游泳,一进水就呛了口水,于是在那里抓挠起来。更矮的女人急了,赶紧过去把她丈夫扶起来,然后站在水里朝河马破口大骂。她可真是里外分明,关键时刻,枪口一致对外。

寡妇也跑过来,好像忘记了刚才还在与更矮的女人打架,指着河马大骂起来。河马轻蔑地抓祝糊,把她也丢了下去。小个子两口子立刻抢前扶起寡妇,结成了统一战线,一起指着河马大骂不止。不过,三个人谁也不敢上来,怕受皮肉之苦。

河马大怒,恶从胆边生,跑回去一手一个拎着小个子的儿子和寡妇的女儿,走向海边,说:“闭上你们的臭嘴。”

三个人惊呆了,一齐从海水里踉踉跄跄地跑上沙滩抢夺自己的孩子,哭求河马饶过他们。

河马想让他们都搬走,滚得越远越好,但是,他焦躁地转了两圈,突然决定,最好还是自己卷铺盖滚蛋,他也受够了。

说是卷铺盖,其实夸张了,哪里有铺盖,就是一件破军大衣而已。再就是搭在管道中的木板,没有那个,睡觉会被累死的。河马拆了,扔了。

河马背上他的挎包,领着混混去了温柔住的地下室。

68 乔迁之喜

温柔帮河马到她们那里的物业部问了问,男宿舍满满当当,只有靠厕所的那间有个空床位,是人家回家探亲了,不知道回不回来,可以先搬进住。再三讨价还价之后,每月七十元,先住下再说。

温柔为河马付了房钱。因为,一直以来倒卖丸子挣的钱,温柔要分给河马一半,他都拒绝,他要温柔除了付饭钱和房费以外,全部存起来攒手术费。

温柔说道:“河马,我们欠你的,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你不觉得委屈吗?”

河马笑了笑,说:“钱是王八蛋,花了明儿再赚。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用到最值得用的地方,也就不冤了咱们白白辛苦。”

温柔用她那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河马,久久没有说话。

不过,生活并不是一潭死水,静如湖面,在河马带着他的宝贝混混搬到地下室的第一天,他们吵架了。认识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吵架。

温柔跑到外边给河马买了一床被子,花了一百二十元。

河马说:“你简直是疯了。”

温柔说:“我不能让同宿舍的那些餐厅打工仔看扁了你,连床被子也没有,会受他们欺负的。”

这倒好,睡了一宿第二天回来,新被子没有了。河马就知道肯定被偷。

河马趁着大部分打工仔都上班去了,一个夜班的小子在睡觉,就把他提起来,逼问:“谁弄走了我的新被子?”

不出意外,他推说不知道。河马说:“我要是弄死你,也不见得有人知道。”

小子还嘴硬,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弄的你找谁去。”

河马不知道谁偷的,他找谁去呀,倒霉蛋,就是你了。

河马把他拖进了对面的厕所,按在涮墩布的水池上,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说:“你替他们扛着,你好汉,等他们回来会为你收尸的。”

冷水激在那家伙脸上,连口气都喘不过来,确实令人有末日之感,他怕了。都是天南海北的,河马弄死了他,警察到哪里找河马去?他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喘息着说:“好像是厨师长拿了……拿到餐厅厨房去了。”

好,冤有头,债有主,河马放了他。

河马去找那个厨师长,但是他矢口否认,河马就到餐厅的厨房去翻,早转移了,不定是给他在哪里打工的亲戚去盖了,哪里找得到?河马回手一个耳光把那胖家伙打了跟头。

河马警告所有同屋的小子,谁要是再使坏,打不出你们屎来,算你丫眼儿紧。

这帮孙子根本也不齐心,平时就窝里斗,争吵不休的,一个敢说话的也没有。

不过,被子丢了,是最实际的。温柔气的什么似的,也没办法,把她的被子拿来给河马盖。

河马问:“你盖什么?”

她说:“打扫卫生的王姨回家了,铺盖一直存放在她的床下,先凑合用着,等人家回来再说。”

再说什么,还给人家,还是没得盖。

河马让温柔把她的被子拿回去,他就凑合盖那件破军大衣。

69 意外挨揍

温柔在任何一家西餐厅做女招待恐怕都会比在蓝梦的麻烦少很多,几乎没有客人会去骚扰女服务员,但是进蓝梦迪厅的人就不同,仿佛是上了发条,见了漂亮点的女孩就会想入非非,好像蓝梦迪厅就是个庞大的妓院,只要花钱,没有一个女孩是可以脱手的。

但是,倔犟的温柔有吴媛和酷毙罩着,不但不会买迪厅内部人员的账,就算很有钱的大款,她也不放在眼里,一张门帘子经常掉下来,好像谁都欠她三百吊。

吴新宇有一阵子还打过温柔的主意,以为靠自己帅气的形象泡温柔不在话下,曾经下班截住温柔非要拉她去喝茶,被温柔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你一个吴姐玩剩的兔子,也配跟我喝茶,你以为姑奶奶是人就赏脸?”

吴新宇吓了一身汗。事后打听的结果,这位小姑奶奶原来差不多是吴媛的义妹,连酷毙都不敢招惹的人物。不过,他也很妒忌那个先做保安后成了歌手的河马,傻大黑粗的,怎么就那么福气,居然成了这温柔的男友。

温柔麻烦多了,就少不了要河马来保护,就算下了班也不走,一定要等着河马唱完了一起走,免得被别人纠缠。

河马很得意自己长了大个头,要是再魁梧点就更好了,于是,他每天发疯似地跑到海里游泳,一游就是两个小时,然后上来在海滩上做仰卧起坐、俯卧撑,一边擦汗一边嘟囔:“妈的,真累,纯粹脑袋进水了。”

脑袋进水是假的,脑袋出血可就是真的了。

几个商业学院的学生喝多了,截住河马和温柔一定要一起玩玩。

河马很少打架的,遇事心里自然是咚咚直跳,这要是他自己,忍气吞声躲开就算了,但是带着温柔,稍微忪点就给人家欺负了,他怎么能退让?

这几个学生挺壮实的,有两个都在一米八以上,他们嘻嘻哈哈不拿河马当回事,推推搡搡要拉温柔,河马急了,一手一个,揪住了两个学生,不提防第三个抄了块板砖,从后边锁祝蝴脖子,照着脑袋给了河马一下子。

血顺着耳朵根流下来,河马没有觉得疼,就是脑袋懵懵的发木。他死揪住一个,往死里打:“孙子,你们有种拍死我。就这一个垫背的,就是你了。”

学生们见他玩命了,怕事情闹大,拼命救出他按着的那个学生,一起跑掉了。

温柔赶紧找人送河马去医院,结果一条大口子足足缝了八针。温柔急得什么似的,不停地哭。最后,吴媛和蚌壳出面了,不赔偿,要砸断他们的腿,几个学生害怕了,总算凑了两千块钱赔给了河马。

河马把钱交给温柔,苦笑说:“只要不把我脑袋砸漏了,他们有胆量就再来一次,一次两千,十次就是两万。”

温柔忧郁地看着河马,觉得他被砸得神经出了毛病。

70 神经兮兮

河马脑袋上缝的针拆线了,但是,脑袋却时常隐隐作痛。说是痛,其实不准确,感觉更多是胀,并且时常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声。只是一阵,大概一天也就两三次。每当河马捂住头,休息片刻,温柔就担心地看着河马,帮他轻轻挤压太阳穴,减轻痛苦。

温情极少说话,这个时候,她从地上抱起混混一边给小狗顺着毛,一边不安地说:“可能是造成了脑震荡。”

温柔说:“这是肯定的。去缝针的时候,大夫就说是造成了轻微脑震荡。一大块砖拍上去,能轻得了吗?”哭了:“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否则,我会一辈子自责的。”

河马说:“哪有的事,过一阵就好了。”

温情责备说:“你们也不小心点。以后,不要到商业学院唱了。也许,你唱得好,那些学生嫉妒。”

河马和温柔哭笑不得,也不能把实情告诉她。在迪厅这种地方干活,就算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是少不了来找你麻烦的,可是还不能跟温情实话实说,否则她就是每天都要担心。被人家揍了就……妈的,总之是有苦不能说,有冤不能伸,想想真够郁闷。河马摇头,像横路敬二。

话又说回来,要是河马把人家学生打了,也缝了针在脑袋上,那可就不是赔两千块钱的事情,也许,事情就闹大了,说不定会被拘留,而一拘留弄不好就会抖出吴媛这些连带关系,那就是真的坐大牢……要是真坐了牢,说不定温情治病的事情也就吹了,那她也就……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时候真怕细想,细想的话后怕的事情太多了,那就没完了。“吃亏是福”,用在这儿真合适。可是哪有用着不合适的时候呢?河马想得直发愣。

温情若有所思地说:“不能老是你们两个干活,我在这里吃闲饭,我也得干活了,无论挣多少钱,我都得干活,能挣一点是一点。”

温柔急道:“姐,你说什么呢。不干活,你还出虚汗,你哪能干活呢。”

温情说:“王姨回家探亲,这样久了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绊住了,那个替她的女孩儿不好好干,公共浴室老是堵了头发,物业部把她辞退了。我今天跟物业部说了,想试一试。物业部同意了。每个月五百块钱,还免了我这个床位费。这样算下来合六百多了,挣多挣少,总得出一把力。”

温柔眼圈红红的,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河马说:“这样,我和温柔能够帮你一把,就尽量帮你干点。只是浴室地滑,你千万小心不能摔跤。摔一下就麻烦了。”

温情勉强一笑,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们还不放心。我自己小心就是。”

其实,保洁员这个工作是很累的,五百块钱不会让她挣得很轻松,别的不说,这三层楼的楼道,每天要随时清扫不说,还要至少一早一晚用墩布拖两遍。以后,在很长的时间里,河马和温柔都是早晨或晚上帮她拖一遍,以减轻她的工作量,要是真的累着她,那就麻烦了。

不过,在倒垃圾的问题上,他们产生了一点不愉快,她们姐妹总是先把垃圾桶里那些能够卖些小钱的东西诸如可乐罐子、啤酒瓶子之类捡出来,卖给收废品的,河马则不然,他嫌在那里边翻这些东西太脏,用物业部给的黑色大塑料袋一装,骑上三轮车就全都倒了。后来,连出去倒垃圾都省了,因为那个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来了,专门找河马要垃圾,河马就把那些黑垃圾袋都给了她,也不要钱,她挑完了自己去倒。

温情因为少了这点收入,有点不高兴。河马不管她那一套,脏活累活他可以干,但是捡破烂,他还不适应。也许,很长时间河马都会不适应。

温柔勾河马鼻子,笑着说:“你是流浪汉,谁信呢?你整个一个公子哥儿。”

河马说:“我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温柔撇嘴说:“臭美吧你就。”

河马没有跟她说自己的身世,河马要是说他爸爸是县财政局长,她一定不信。要是真的信了,那就更麻烦,她一定又会认为河马脑子进水了,而且吃错了药。

河马问温柔:“你们什么时候住院动手术?”

温柔当着温情的面,睁眼说瞎话:“那个公司说赞助费下个月就可以打到医院,先压张支票。”

温情忧郁地说:“这个人情可大了,咱们一辈子都还不完。”

温柔安慰她说:“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其实,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温情说:“还是大公司好心人,不然我这个病是没希望了。”

71 惨遭暗算

泪滴染湿了迷蒙两眼

让万缕思念长怀心间

想转身偏要依恋多一眼

未问你心内何时会冷

望着我的路漫长孤单

感慨中握你双手叹聚散

偶然遇见

无谓带泪风中呼喊

有缘复见

但愿爱没一分褪减

落寞寂寞的一个夜晚

重投平凡再见梦幻

但愿是潇洒告别

休说可归返

断断续续的千个夜晚

无穷浓情怕会渐淡

静默地拭干了泪

一切请珍惜一切将吹散

张国荣的歌声似乎越飘越远,终于,渐渐消逝了。马钢完全失去了知觉,匍卧在昏暗灯光下的桌子上。

他在南滨加快了调查步骤,希望能够找到与吴媛相关联的蛛丝马迹,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遭人暗算。问题肯定是出在极乐吧,这天晚上,他在那里一直喝到夜里两点多,完全失去知觉以后被人送回了宾馆。

第二天中午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检查自己的佩枪和子弹,以及徽章证件,好在并无闪失,不由长长出了口气。不过,即便如此,作为一个刑警,特别是工作多年的老刑警,一个刑侦队副队长,也是一次重大失误。

他自责地狠狠锤打自己仍然有些发懵的脑袋,深感惭愧。这才是经过大风大浪,小河沟里翻了船。没有带助手,喝酒又把持不住自己,出现如此低级的失误,如果丢失了佩枪或证件,无论哪一样,行政记过处分都算是轻的。

在他坐在床上懊恼得时候,就感到身体不对劲,极度疲乏,而且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头一天晚上在那里都与哪些人一起喝过。马钢开始还以为是醉酒以后的疲惫,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因为他接触过太多的瘾君子,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是初期中毒的征兆。

染上毒瘾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他知道戒毒的难度。

从公安的角度来说,如果侦察员在执行任务中遭人暗算,导致染上毒瘾,将受到特别照顾,由组织帮助戒毒。这有成例,不会遭到处分。问题是这是一件很受罪的事情,需要有坚强的毅力,长期与毒瘾作斗争,而且,成功的系数非常小。

海洛因是毒药,但不是剧毒,那种令人迅速死亡的毒药,而是一种兴奋剂,它会使人慢慢走向死亡,而且,确切地说没有解药。

马钢经过慎重考虑以后向局里作了汇报,而且,根据他的回忆,虽然说不清楚最后在极乐吧与哪些人一起喝过酒,但是晚饭后约会到极乐吧见面,确定无疑地就是九鸟服装集团的老总郝大伟。

局里传讯郝大伟当然不会有明确的结果,因为郝大伟推托说他们一共就坐了十来分钟,然后他有事情走了,马钢说还约了人谈事情留在那里,至于他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道。局里没有抓郝大伟的理由,况且他还是正处级的国企老总,最麻烦的是他居然还挂了南滨市政协委员的头衔,传讯都是帮忙了解情况,拘留他是需要相当复杂的手续的,光报告就要一大堆。只好把他放了。

马钢先停止调查去注射针剂戒毒。

72 思路梳理

马钢每天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慢慢梳理自己的思路,他知道郝大伟是有问题的,但是如果转而进入对郝大伟的调查,那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这样是不行的,因为即便调查出郝大伟与吴媛认识,甚至有私交,也不能说明问题。

总这样从头开始,就算把自己累死也摸不到吴媛这个瓜,因为你似乎要把藤子的每个枝蔓都摸遍。

从有人举报吴媛接货,摸到周鹏这个头绪,到进而从周鹏之死查凶手,马钢认为是向吴媛逼近了;但是伪造车祸现场的两个凶手被杀以后,进入调查这两个凶手的朋友的阶段,他感觉是又被吴媛推远了;现在由于自己被人暗算,再要从郝大伟查起,无疑是往更远处走,这样无论如何不行。

马钢陷入了困局。

吴媛这样的黑社会女魔头,情夫论打,狐朋狗友可以编一部黄页,怎么可以漫无目标地排查呢?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是相当愚蠢的,马钢想清楚了,必须抓住凶手这条线,一直追到吴媛身上。

他看了无数次录像,虽然清晰度很差,但是有一点他深信自己的判断,看那两个人慌张猥琐的形态,就知道是拿钱做小事的喽罗,这个事情一定有主持人,说不定就是吴媛手下最贴身的亲信,如果追到,吴媛可不能再像周鹏被曝那样好整以暇,一推了之,扼就扼祝糊的咽喉。

凭直觉,马钢对吴媛那个男友叫作什么蚌壳的有种特殊印象,最初他是从妒嫉这一因素考虑的,自己频繁找上吴媛喝酒聊天,也许这小子不无醋意,但是,他认真仔细地回忆,静静地想,不是这样,他脑袋里的印象越来越清晰地显示,蚌壳看他的时候,除了恼怒,还有种不屑,甚至有几分嘲弄。

身为侦缉队副队长,你混到什么程度才能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不是简单的假情敌之间的鄙视,分明是一种挑战,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挑战的流露。马钢猛省到,我为什么总是盯着吴媛的关系调查呢?何不把她放一放,重点放在那个蚌壳身上?

两个开饭馆的凶手的那些被传讯的朋友,其中有部分有前科的,或者审讯中发现另有案情的,拘留在监的不少,马钢一直在用各种手段审问查证吴媛的蛛丝马迹,但是他确定无疑地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根本没有见过吴媛,甚至不知道有吴媛这个人,这样想来,主攻人物定位错误,找南滨的这两个凶手,朋友帮忙也罢,雇凶杀人也罢,吴媛可能根本就没有露面。

马钢思路豁然开朗,自己手头有用长焦距镜头远距离拍摄的蚌壳的照片,何不用来审问犯罪嫌疑人呢?重点人物重新定位——蚌壳。

马钢躺不住了,要求马上出院,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戒毒所呆下去了,这个鬼地方躺着的都是什么人呢?都是瘾君子,自己一个堂堂警察,又不是监狱卧底,凭什么跟这帮社会渣滓在一起?

所长拦不祝蝴,只好报告局里,局长亲自给他打电话,严厉警告,初次戒毒失败,意味着他意志薄弱,今后很难指望他彻底戒毒。算个工伤没问题,但是工作还要不要干了?马钢深深叹息一声,只好怏怏地回到自己屋里,坐在床上生闷气。他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冷火鸡疗法,不用药,强行戒毒,那样极痛苦,但就是比较快,现在每天注射、服药,甚至还扎针灸,真的是要有个漫长的过程。

“嗨,真是一根筋。当初没有选择,现在也不晚啊。”他马上叫来所长和医生,宣布即日起不再用药,强制戒毒。“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把我绑在床上,我可能急了骂人,但是保证不会伤及各位先人。”

所长和医生都摇头苦笑。

马钢停药了,等待难熬时刻的来临,这个时候,他的思路又回到案子上。

马钢深深知道,自己中毒这一事件,不仅仅是延缓了他进行调查的时间,在吴媛那一边,就算把他弄进戒毒所一个月,也于事无补,主要的还是有要控制他的意图,同时,对他也是一个警告,老实说,在酒吧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程度,下毒下海洛因都是客气的,不想出人命惊动警方高层的意思,如果真的下狠手,就算弄了氰化钾毒死你又怎么样,案子且有的查呢。

马钢在自己陷入疯狂挣扎状态之前,异常清醒,知道自己今后必须万分谨慎了。

因为那个漂亮的蓝色妖姬是个心如蛇蝎的女魔头。

73 落日海滩

你最爱的海

汹涌的隔开

我们的天涯

等你像海浪依赖

温柔的沙滩

去了就回来

我想念你的爱

想念你的smile

想念你的坏

而我就痴痴地站在

你最爱的大海

任风把思念吹向我心怀

你美丽的影子

彷佛要将我

慢慢的吞蚀

沙滩上

写了你名字

浪一冲就消失

思念却无法停止

为什么你总是默默地看著我哭泣

分不清碱碱苦苦到底是泪还是雨

河马低声弹唱的时候,温柔听得入迷,她静静地凝视着平静的海面,若有所思地用木棍在沙滩上画着。

常常是这样,去蓝梦迪厅太早的话,没有客人,傍晚,河马和温柔姐妹一起简单吃过晚饭,就和温柔到海滩坐着看海。

唱了一会儿歌,他们挪到礁石上,河马打开画夹用炭笔勾勒远处晚霞中的渔帆,温柔静静地默不作声地看着。

混混已经胖了不少,欢蹦乱跳地在海滩上奔来跑去。

他们坐在离水泥管道比较远的礁石上,但是河马无意中发现小个子他们聚在一起,远远地指手画脚。不要看大家曾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心中所想,差别太大了。河马不会同他们一般见识,但要是真惹他的话,河马会要他们的好看。

温柔知道他们在议论,她温和地笑着劝河马别看他们,说:“河马,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们说什么呢?走自己的路不好吗?”

河马说:“我不会在乎他们说我什么,但是他们敢对你出言不逊的话,别让我听到,听到了就把他们一个个都丢到海里去。”

温柔捂着嘴乐,说:“你好厉害。长舌妇是没有杀头罪过的,你不理睬他们就是了。再说现在都不住在一起了,也可以当作不认识他们就是了”

河马不再理睬他们,收起画夹开始弹琴唱歌,唱的声音很大,以往他自己一个人,一般都是低声轻唱,但是河马现在故意大声唱,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其实,河马和温柔在一起,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河马总怕别人说些什么。

河马现在已经尽可能不去想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边的染衣,他不能去打扰染衣和董君的生活。河马也不会去想那个如同疯子一般的黄美娟,那简直是一个噩梦,荒唐得离谱。他现在很喜欢跟温柔在一起,他们之间相处得很融洽。

虽然,河马正在帮着温柔做一件犯罪的事情,而且几近焦虑地盼望着早日结束这种交易,但是,他现在差不多把温柔当作一个知心朋友来对待。

温柔的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她是河马直接接触的最好看的女孩儿。河马上中学的时候,几乎没有暗恋过班里的任何女生,他从来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河马自认为不是个晚熟的男生,只不过是象老师常说的那样,是个自高自大、好高骛远的家伙。

早先,河马梦里只出现过女明星,在他因为得不到而鄙视她们之前,总是用来做手淫的对象。也许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也许,仅仅是没有获得成功的男孩子正常的心理过程。河马知道,意淫可以使自己保持奋斗的热情,而不至于因为愚蠢的行动使自己陷入生活的怪圈。

很多男生都选择实惠,先交女朋友,当自己能够考上大学时,就会毫不犹豫地迅速结束中学时代的幼稚行为,另找同窗来同床。当然,如果要是人家女生考上了大学,你名落孙山,也只好选择放弃,自卑也罢,自尊也罢,总之继续纠缠是没有结果的。

中学到大学,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

河马表面很自大,其实很自卑,他保留了自己这种最初的选择,很可能内心深处是对于失败的恐惧。很奇怪,河马唱歌、绘画,走出来拼搏,就不怕失败,甚至他就没有成功过,但是他不怕;可是恋爱,河马就怕失败,怕拒绝,怕挫折。

河马的意淫行为直到进了艺术学院的培训班,见到染衣为止。他不认为自己对染衣的热恋属于意淫,而是实实在在的爱恋,当然,没有任何结果,完全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可是,这区别于对那些遥不可及的明星的意淫。

现在,一个文静、美丽的女孩坐在他身边,他不能把握他们之间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处于何种位置,也许,仅仅是朋友,当然他感觉不是普通朋友。温柔从未有任何超过一般朋友的表示,她是一个稳重的女孩,更多时候是在沉思什么。

河马意识到,自己总想在她面前保持一种风度,做个正人君子,扮演一个角色,就说明他很在意她了。河马很懦弱,不敢轻易流露自己的感情,总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尽量洒脱地说话,微笑,他想,如果我不太流露出倾慕她的情感,就会加重她对我的尊重。

女孩儿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喜欢她,她就不会喜欢你,至少是不会表现出喜欢你;如果你太喜欢她,她就会把你看成色鬼。所有成功的男生,都是先学会装孙子,掌握好对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度”才会成功。差一点,就没有你什么事情了。

河马和温柔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多地感到自己有亲吻她的欲望,但是他不敢,河马怕她翻脸,怕伤自己的自尊,总之,怕把事情弄糟。

河马尤其讨厌别人在远处看着他们,那目光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河马一直在唱歌,感到温柔静静地看着自己,手支着腮默默地听着,心里有一种很惬意的感觉,有的时候,你做梦想引起全世界的注意;有的时候,你希望别人都走得远远的,只有一个人的关注就足够了。

唱累了,河马就放下吉他,脱掉衣裳,只穿一个大裤衩下了水。隆冬的南海岸,椰树犹绿,但是海水已凉,温柔担心地说:“会感冒的。”

河马道:“没问题,我习惯了冬泳。”

河马叫混混下来,这个胆小鬼就只会在海滩上来回跑,冲河马叫唤,每当浪潮涌上海滩,它就远远跑开躲避。

温柔看着他们逗,开心地笑个不停。

河马招呼温柔下来,她笑着摇头,说:“我不会在大海洗澡,怕呛着。再说,多冷啊。”

她们家乡话管游泳叫“洗澡”,这真有点滑稽。在河马的家乡,这是有本质区别的,不但是盆塘和池塘有太大区别,重要的是穿不穿衣服,穿衣服就是游泳,哪怕不会游,只是嬉水;但是,洗澡就不一样了,那是绝对不能在男女不分的公共场合的。

河马叫她下来,声明可以保护她。温柔犹豫了一会儿,走下礁石,脱掉鞋子蹚水,不往深处来。她用脚丫撮起海沙扬河马,咯咯笑着,河马蹲在水里,用手掌立起来打水,往她脸上击水,她灵活地躲避了。忽然,她大叫了一声,摔倒了,全身都浸湿在海水中,河马开心极了,哈哈傻笑着。

混混又开始捣乱,跑过去叼她的头发,潮水涌过来,它又跑掉了。

温柔湿透了,也就笑着走到齐腰深的地方。河马张开双臂向她走去,她惊叫:“不许犯坏,你等着河马,你敢。”

河马笑着拉祝糊,想带着她游,结果她更害怕:“我真的不会,呛着我。”

河马看出她不是装的,真的不会,就用手撩起海水浇她的脸,欺负她。她猛地一推河马,转身朝海边游去,原来她会狗刨,两只手一前一后抓挠,轮流滑水,好笑极了。

河马哈哈大笑,喊:“原来你比混混强,是它教得你,还是你教得它呀。”

温柔很快到了浅的地方,站起来,说道:“坏河马,我知道你想使坏,我不跟你好了。”

她感到有些冷,坐在海滩上,抱着混混喊:“快上来,我们走了。会感冒的。”

河马很开心地摇摇晃晃走上沙滩,说:“走,去你们那里冲热水澡。”

温柔很少笑的,更没有见到她这样开心过。

忧郁的女孩儿,难得开心地玩一回。

74 天水交融

过了一段时间,这天,温情睡下了,河马照例把混混安排在温情的床下,它乖乖地趴在一个塑料盆里,安置妥当,河马就和温柔出来,去蓝梦迪厅。

他们沿着海边慢慢走,温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

河马问她:“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

她微微摇了摇头。

晚上十点多钟,夜总会来的人还不太多,他们没有急着进去,沿着海边的马路慢慢走。碰到卖花的女孩了,她们都是成群结队出来的,大人在远处暗地里看着,小女孩专门找成对的男女,也不管你什么关系,上来就抱男的腿,小赃手举着花束央求:“叔叔,给阿姨买支花吧。”

河马和温柔不由笑了。

河马在温柔阻止之前已经掏出钱来递给小女孩,并且挑了一支红色的玫瑰花。

温柔嗔怪道:“大冬天过情人节啊?”

刚说完她就觉得脸一热。

河马大笑,把花递给温柔,温柔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嗅着,没有说话。

走了一段又跑过来一个卖花女孩,抱住河马的腿不放,温柔赶紧晃动自己手里的鲜花说:“已经买了。”

小女孩说话还都不利落,居然会说:“好事成双。”

显然是大人教的,好像不买不放手。

这就麻烦了,这一晚上得买多少支花?

河马又笑了,问小女孩:“你多大了?”

“叫什么名字呵?”

“家住哪里呵?”

“你妈妈怎么没来呵?”

这一招,曾经使不少小女孩跑开,因为她们纠缠太久卖不出去花是会被大人骂的,但是这个女孩不跑开,只是摇头就是不走。

河马想了一下,沉下脸说:“买花也行,你得跟我们去玩。”然后扭脸向温柔说:“别看这孩子小,拐到偏僻的地方也能卖不少钱呢。”

小女孩一听,扭头就跑,嘟囔:“爱买不买。”

这回轮到温柔大笑:“你可真够坏的。”

他们终于在海边长椅上坐下来。海边人不多,有点风,但不冷。温柔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河马,给我唱首歌好么?”

河马说:“好,想听什么歌?”

温柔垂下眼睑:“就是上回你在蓝梦里唱过的,‘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在心深处摇摆。’是这句歌词吗?”

河马心一动,说:“是张学友的《深海》,我唱给你听。”

温柔说:“嗯,好。”

没带吉它,于是河马清唱。他一直很喜欢张学友,张学友的发声比较靠后,掌握了,模仿他的歌也很像。

暖暖风吹来像温柔独白

由黑夜偷偷记载

放下了姿态

句句都是爱

海水也沸腾起来

我把你藏了又藏形影分不开

一天天渗透思路血脉

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察觉你的存在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寂寞的世界我从不依赖

漫天尘埃对感情构成阻碍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开

就和我一样暗潮澎湃

别说你还置身事外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寂寞的世界我从不依赖

漫天尘埃对感情构成阻碍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开

就和我一样暗潮澎湃

别说你还置身事外

暖暖风吹来像温柔独白

由黑夜偷偷记载

放下了姿态

句句都是爱

温柔仿佛沉醉了,望着无际的大海,默不作声地听着,不知何时,头轻轻靠在河马的胸前。

河马轻声问她:“好吗?”

她点了点头。

河马低头来看,她的脸上,分明挂了两行晶莹的泪珠。河马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忍不住轻轻吻了她。她没有拒绝,而是闭上了眼睛。河马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就大胆地再次深深地亲吻她。直到听见一对情侣走近的脚步声。

温柔默默地说:“河马,你想过吗,跟我好会很苦的。”

河马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

温柔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良久,才叹息一声:“连累你了。”

河马说:“怎么能够这样说。咱们同甘苦,共患难吧。”

温柔说:“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你是因为倔强,离家出走所致,而我们没有退路。你的条件比我们姐妹好多了……”

河马赶紧说:“你别这样想,大家都是漂流四方,都够惨了,还要分什么高低。我们相识,相好,就是缘份。”

温柔哭泣起来。她紧紧地抱着河马,仿佛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霎时,河马也泪流满面。他没有想到会爱上一个异乡的女孩儿。当初,河马刚从家里出来时,幻想着几年的打拼,就会成为当红的流行歌手,或者成为青年画家,而他的伴侣,也远远不会是这样。现在想想,当初多么幼稚。

温柔走入了河马的生活,或者说河马走入了她的生活。

从此,温柔就成为河马生命的一部分。

75 急则思变

你就像一片海洋

闪烁着无云天空蓝色的光芒

我是航行的风航

缓缓沉浮找不到边岸

你就像一阵微风

轻轻柔柔的吹走我的烦忧

我是航行的风帆

路途遥远却有风为伴

今夜梦里有你

梦里的身影模糊

你在那个方向

教我如何看清楚隐藏的月光

今夜梦里有你

你是否也希望

明天的晴朗

告别航海生涯,董君仍然喜欢听与航行有关的歌,尽管张信哲同学唱的情歌其实与真正的航行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董君要想真正告别航海生涯,也不是那么容易,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希腊亨特船运公司的电子邮件到了,经过管理层讨论,认为公司付出了培训费,没有理由接受董君的辞职,要求董君履行合同出任船长,并且按合同所约干满三年,才能够解除合同。

董君很生气,但是很无奈。他关上电脑,不知道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新婚妻子。

他默默地走进染衣的画室,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言不发,看着妻子画画。染衣轻声说:“你先睡吧,等一下我自己去卧室,没问题的。”

董君站起来,俯身轻吻了一下染衣,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希腊方面回信了,他们不同意我辞去那艘货轮的船长职务。”

染衣停住笔,皱眉道:“那么你一定要回去上船吗?”

董君叹口气说:“否则,他们可能按违约起诉。”

染衣说:“主要的理由,就是你起先担心的培训费吗?”

董君说:“那没多少,我们退赔得起的。但是西方的公司很重视信用,仅索赔培训费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打官司追赔违约罚金,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染衣沉默了。

董君叹息说:“我这个职业很特别。要是一般驻外人员,不能辞职回家,干脆可以携带家属赴任,有什么呢,大不了一起到国外生活几年。但是,干海运就很难办,让你上船是不可能的,货船不同于客轮,根本不可能安置女眷的。可是带你一起去希腊意义不大,我根本就在希腊呆不了几天,基本上是在各国的港口之间航行啊。”

他手指按在另一只手的关节上,轻轻一个个按响。

染衣将画笔放下,低声说:“你不要着急。推我回卧室,我们慢慢商量。”

董君打开画室的门,将染衣的轮椅缓缓推出,来到卧室,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他去了卫生间,兑好了一盆水,将毛巾搭在肩上,端来给染衣洗脸,然后又将她的双脚挪出被窝,除去袜子,轻轻撩水给她洗了脚。

染衣看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他浓密的头发,轻声问:“要去三年?”

董君说:“当然每年能够回来一次……但是现在不比从前,不仅仅是思念之苦,问题是你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我来照顾是根本不行的。”

染衣含着泪说:“有金姨照顾,生活问题可以对付的,只是我舍不得你走……真的……我理解你的事业,不想拖你的后腿,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航行的安全……”

董君想了一会儿,“哦”了一声,说:“我怎么就忘了。”

染衣问:“什么?”

董君说:“我的一个朋友徐刚,在希腊的内河航线客轮当船长,干了两年了。我在希腊培训时,我们很多次一起吃饭聊天。就我所知,他没有结婚,一直单身。为什么不和他联系一下,争取与他交换。这样,他跑远洋航运收入比现在高,有可能愿意的。”

染衣说:“这不是他愿不愿意与你交换,而是亨特公司同不同意你们交换的问题。”

董君说:“资格,不是问题。我这朋友原来也是一艘货轮的大副,在海上航行的时间不比我短。如果他同意与我交换跑远洋,那么公司方面,我可以提出你的具体问题来交涉。”

染衣看着他。

董君说:“有可能成功的。尽管很麻烦,但是有希望的,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染衣微笑说:“你的意思,带我去希腊居住,然后你跑内航,可以经常回家?”

董君说:“是啊,当然。跑内航,上下水一个班次,每个月都可以回家的。平时由金姨来照顾你,我每月可以回家休息几天,这样我会很安心工作的。”

染衣笑道:“很好。希腊,艺术之都,我一直很向往。我们去旅居几年,我也能够更好地进修一下。真的好高兴。”

董君扔掉毛巾,兴奋地说:“绝对值得试试!”他站起来,双手叉腰,说:“程序,先与徐刚通电话,如果可以沟通,然后与亨特公司交涉,最后,咨询移民局有关家属签证的期限等诸多问题,包括你和金姨。ok!”

染衣说:“看你高兴的像小孩子,唉,可惜我们刚刚花了那么多钱装修的这房子。”

董君说:“这算什么,比较而言我们损失很小的。况且,能够在希腊工作,收入会高很多。明天,我打电话找徐刚,我想多半能行。”

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染衣笑捶他:“你又不冲澡。”

董君说:“大冬天的,哪里用每天冲澡,怪冷的。嘶!”

染衣笑骂:“懒蛋。”

董君伸手拉灭了灯,紧紧抱住染衣说:“这就叫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总有办法的。”

染衣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说:“但愿这些沟沟坎坎都能够迈过去。”

董君说:“没有问题。人,第一要有自信,第二要动脑筋。没有解不开的难题。”

董君多方沟通,反复交涉的结果,徐刚去了亨特公司上船,他则应聘内行客轮做大副。

一切顺利。

董君先行,染衣和金姨的签证要过半年才能下来,只好耐心等待。

76 痛割惜别

染衣已经向学院递交了因病停薪留职的申请,但是余霆霖以染衣副教授职称很快批准下来,下来后再办理手续最好为由,拦了一道。学院方面认为这对染衣有利,听从了余霆霖的建议,并作染衣的工作,染衣经过考虑只好同意。

毕竟,她到希腊去生活,并不想做全职主妇。鉴于身体状况,她其实是做不了什么家务事的,全靠金姨打理。而一旦如果身体状况转好,不要冀望能够站起来行走,就算精力比较充沛,她也打算去兼作教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当然,挣钱多少始终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以董君的高薪收入,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绝对是衣食无忧的,主要是考虑交流,希望能够在希腊学习到一些东西,仅靠出门写生和闭门作画是远远不够的。

余霆霖在丽江的医院里认识了康弘和于淑丽,他托他们给染衣带了口信,说他正在争取染衣的副教授职称尽快批下来,另外,他也正在争取一个访问学者的名额,如果真能办成,染衣是可以作为学院公派出国的访问学者,前去希腊学习和授课,待遇方面是绝对不同的。

染衣当然知道余霆霖这是公器私用、以权谋私,为的是减少两次猥亵行为的自责感,她没有明确反对。

染衣知道,作为南海艺术学院的访问学者去希腊,对于她能够与希腊美术界同仁交流是有很大好处的,届时将有不少便利。至于公家的补贴,她也不想占这个便宜,在学院教职员工中落什么话柄,考虑好了将来卖一批画,向南海艺术学院海鸥基金会捐赠一笔钱就是。

染衣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河马了,临走前通过于淑丽找到河马,约他来家里吃了一次饭。她除了特别感谢河马先前的照顾,一再叮嘱他,不能荒废时间,一定要坚持作画。

河马因为于淑丽也在场,没有向染衣坦认自己和温柔的事情;当然,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业余绘画班上课了,想必染衣通过于淑丽已经知道,他也很难为自己的荒芜时间做出合理的解释,只是埋头吃饭,没有正面回答染衣。

染衣感到河马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但是她绝对不敢想象,河马已经选择了另一条布满荆棘的危险之路,终于不能如她所愿。

问世间,何为缘分?何谓命运?

77 席面桌底

黑暗的女神迷惑了艳阳

进入了黄昏

酒与歌的人从没有泪痕

午夜时兴奋

灯光已暗心肝都拉近

烧一个吻将漆黑烧死

火灼的眼神提示我

今晚变罪人

黄美娟第一次见到吴媛是在大观酒楼,郝大伟设宴招待吴媛,她出席作陪。黄美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了,三教九流接触很多,但是像吴媛这样“妖”的女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倒不是说吴媛那个“蓝色妖姬”的绰号有多么唬人,也不是她那些怪癖有多么吓人,主要是她从骨子里透出的一种邪恶,着实令黄美娟吃惊。

黄美娟甚至怀疑这个吴媛精神是否正常。

席间,郝大伟借着酒盖脸不断与吴媛调笑,这种放肆来源于黄美娟与他地位的悬殊。早前,他那个搭档情妇没有被赶走以前,当然也经常陪同郝大伟出席各种应酬,有她在场的情况下,郝大伟对女士的爱慕多少有些收敛,否则回到公司就会吵架闹不愉快,郝大伟不胜其烦,也只能隐忍。

现在黄美娟上赶着投怀送抱,对郝大伟的依赖很强,结果就混成了“没脾气”,按照郝大伟跟他那帮哥们儿的说法:她屁都不敢放。

黄美娟真的是屁都不敢放,估计放个屁都要请假跑去卫生间,这个委屈她都得受着。但是已经快混成活死人的黄美娟却着实受不了这个吴姐。

郝大伟说黄段子引得满桌的人狂笑不止,其实也是在调戏吴媛,可以说是相当放肆。但是吴媛不急不恼,也反过来淫声秽语讥讽郝大伟。

郝大伟夸吴媛有两个优点,但是天生比他多一个漏洞。

吴媛则反唇相讥郝大伟虽然两个优点不明显,但是一个长处也不怎么样。

郝大伟摇头晃脑,声称自己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是能经常抓住女人的两个优点,用自己的长处弥补漏洞。

吴媛说当初郝大伟跟他老婆结婚,纯粹就是他老婆想开了,他也想通了;如今离婚了,是因为他知道深浅了,他老婆更失望,了解了他的长短。

吴媛更关切地说,郝大伟如今肥头大耳,而黄美娟明显较瘦,那是因为郝大伟晚上暴殄天物,居然两袋鲜奶、一个燕窝、两片鲍鱼;而黄美娟只有一根香肠、还是秋黄瓜一般小小,再加上两个馊味儿的小鹌鹑蛋,能不瘦嘛。

乌七八糟,乱吵一气。

这是席面上的功夫,桌子下面,吴媛的一双涂成宝石蓝的美甲却在黄美娟的联裤丝袜上轻搔她的大腿,弄得黄美娟坐立不安。

这时候,郝大伟又呼三幺四地嚷着换大杯子喝酒,吴媛挖苦说:“你先把自己杯里的酒喝光了再喊,每次干杯你总是弄半个就放下,滑头一个,干杯懂吗,就是喝干了杯子。”

郝大伟明显醉了,还摆出不以为然地架势:“剩个一滴半滴的,别那么较真。换大杯子,换大杯子。”

吴媛突然笑了:“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换大杯子之前我先讲个黄段子你听,你要是能够忍住不笑,姑奶奶就让他们换大杯子来。”

郝大伟大大咧咧地吼道:“你说。黄段子我听多了,能逗我笑的还真不多。”

吴媛故意清了清嗓子,还朝黄美娟眨了眨眼睛,开始讲:

美国一个叫作大卫的哥们儿带着他的小蜜开飞机到南美旅行,结果出事了,落到了一个荒岛上。

荒岛上食人族酋长说:“你们各拿一百个相同的水果来就放了你们。”

大卫一听,赶紧跑回飞机一通乱翻,弄了一大袋子足足一百个草莓来。

酋长说:“把它们都塞进屁眼里就放了你。”

大卫就开始塞,塞到99个时,他“嘿嘿”地笑了起来,草莓全掉了出来……

结果,大卫就被酋长杀了……

到了天堂,天使问大卫:“你只差一个就可以免死,为什么你笑了呢?”

大卫说:“因为我看见我的小蜜跑回飞机弄了一大筐榴莲来……”

所有的人都是一阵狂笑,只有郝大伟脸红脖子粗地分辨:“从美国去南美旅游,飞机上不可能……他妈的根本不可能带着榴莲,那又不是泰国……天哪,可怜他这小蜜的屁股,那么大的榴莲还满上头都是刺,真是惨了……”

吴媛笑得直擦眼泪。

黄美娟通红了脸,气得快哭出泪来。

从一见面,黄美娟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吴媛对她的一种欲望。

同性恋,见多了,月亮湾的不少女孩子都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更衣室经常见到两个女孩子换着衣服就忍不住搂到了一起,一通狂亲热吻,见怪不怪。但是黄美娟没这癖好,无论如何,她无法去喜欢一个女孩子。

黄美娟在此行当里混迹有年,说实在的对性事已经很麻木了,但是她似乎对情感方面一直有要求,她喜欢高大威猛型的男人,最好野性十足,有力量。一段时间,她对河马相当倾慕,只是,河马太老实,太稚嫩,接触一段时间不免失望。

像郝大伟这样的中年知识分子,仗着有权有钱,一味霸道行事,她并不欣赏,特别是他那因长年酒色过度而混成的糟糠体质,说实在的很让黄美娟看不起他,三分钟的战事让黄美娟啼笑皆非,就算那个乌龟王八蛋畜力教授余霆霖在这方面都要比他强得多,臭烘烘地喷着酒气也有二十分钟的疾风暴雨。

看在钱的份上吧,黄美娟是很能忍的一个人。

现在感到了来自吴媛的威胁,黄美娟内心有些恐惧,这恐惧甚至比反感或者说恶心还要强烈。她觉得,像月亮湾那些女孩子搞同性恋,一般是受了那些a片的影响,从单纯模仿到日久生情,基本还是公平的,无论做“t”还是做“p”,也是两厢情愿。

但是这个吴姐就不同了,给黄美娟的感觉是令她难以形容的,想来想去,觉得她像鹰,一只发情的母鹰。

谁是雄鹰呢,谁也不是,这个游戏里没有雄鹰,只有母鹰和小鸡,谁是小鸡呢,当然就是她黄美娟了。

这哪里是同性恋呢,女人喜欢女人可不一样,这是玩弄与被玩弄。

郝大伟与吴媛调笑,也就是嘴上过瘾,占点小便宜而已,但是他的情人已经落入人家掌中,他却浑然不觉。

黄美娟真是有苦说不出。

早先,她觉得郝大伟没有怕的人,霸道一方,现在她才知道,眼前这个妖艳的女人就不怕他,在他的地盘上戏弄他,把他当成二傻来对待。

席散以后还会有节目的,余兴很多,蒸桑拿、唱歌是套子,几乎必然,黄美娟知道再不逃就不妙。于是开始下出逃的功夫,回身用帕子掩口打了两个喷嚏,接着就以手轻按太阳穴做头痛状。

郝大伟皱眉头问:“怎么了。”

黄美娟低声说:“有点头疼。”

吴媛立刻微笑着接口道:“正好,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就散了,咱们蒸桑拿去。”转向黄美娟说:“我一向感冒不吃药的,是药三分毒,蒸桑拿出出汗,睡一觉准好。”

黄美娟本来打算逃席早点回家的,免得吴媛纠缠,这下好了,反而被人家拖进了洗浴中心。

郝大伟傻乎乎地说:“吴姐说得对,大家都去蒸桑拿,谁也不准不去。”

黄美娟无可奈何地看着郝大伟,没有敢说什么。

78 鹰啄小鸡

郝大伟这帮人到了南滨最大的洗浴中心浪琴海,是不会分作两大拨去男部女部大众浴室的,他吆三喝四就包了好几个豪华夫妻间。

满走廊上就他嗓门大:“脱喽,脱了就是禽兽;穿着的都是衣冠禽兽。”

豪华夫妻间是专门洗鸳鸯浴的,试问有几个真正的夫妻会跑到外边来花那么贵的价钱同房洗澡,那可不是疯了吗?凡是包这种房间的,大抵都是情人关系,当然,单独来的包个小姐同洗也有。浴后按摩也不用去大厅了,房中已经配有席梦思和彩电。黄美娟过去在月亮湾也干过陪浴,当然不是享受,而是服侍,挣钱的角色。现在不同了,能够和郝大伟一起洗浴,当然也要服侍,但是有夫妻的感觉。不过,说到底不免令人扫兴,还是为了钱。

也行了,泡泡澡,祛祛疲累。

黄美娟都进房了,郝大伟还在走廊上嘻嘻哈哈地跟那帮人开玩笑,显见是喝高了,她不耐烦地先脱了衣服,躺进服务生早已洒满花瓣的巨型浴缸里,揿了浴缸上所有十二个按摩泉喷孔的开关,自己先泡。

天花板上镶嵌的高音质音箱传出悦耳的萨克斯风,灯光柔和而黯淡,黄美娟带着酒意,被温水一泡又频添了几分睡意。她最近肩膀疼,有意用肩膀去赌一个喷孔得激流,确实有按摩效果。伸手端过事先放在浴缸边上小茶几上的冰镇澄汁,慢慢吸允,惬意极了。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门响,有脱衣服的声音,黄美娟就闭上眼睛,懒得起来招呼。瞢然间,她觉得进入浴缸抚摸她的感觉不对,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双暗蓝色的嘴唇已经贴近自己,然后就觉得自己的嘴唇被热乎乎地裹住,仿佛被吸进了万丈深渊。

郝大伟早就不知道被哄进哪个房间和浴女大战三百回合,黄美娟这里,就被吴媛踏踏实实地吃了个正着。

黄美娟彻底领略了舌战的厉害,而这东西,就如同海洛因般邪恶,有受虐的快乐在里边,从此,黄美娟就很难逃脱蓝色妖姬的魔掌,时常想念这个女魔头。

黄美娟雌伏于吴媛的淫威之下,这算是开始。

79 临阵磨枪

假如说我能减少一份对你的爱

我将不致感到如此地无奈

我多么希望栖息在你柔柔的胸怀

可是你只轻轻地把头甩

年轻的日子应该是多采多姿

难道你真愿意让它一片空白

纵然我日日夜夜切切地等待

你温柔的拒绝却没有更改

染衣走了,河马怅然,但是他现在已经与温柔有了很深的感情,因此并未陷入深深的痛苦。他不知道今后的道路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只要能够与温柔生活在一起,心心相印,相濡以沫,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期间,黄美娟回来找过河马,但是河马拒绝再与她来往。黄美娟很伤心,她觉得失去河马是件很难过的事情,虽然她身边从来就不缺男人,但是她觉得那都是金钱交易,与情感无关。尽管如此,黄美娟也没有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毕竟,扪心自问,她觉得与河马厮守终生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他们不是一路人。她很痛苦,但是很洒脱地与河马吃了一顿饭,并且感谢河马那次她的故乡之行,给了她面子。

河马终于依托温柔的感情,告别了他对染衣曾经的不现实但是极为挚诚的爱恋,摆脱了黄美娟突如其来并且甚是荒唐的肉欲诱惑,步入情感的稳定期,安静下来,踏踏实实的生活。

踏踏实实的生活?不错,情感上或许可以这样说,但是其它方面,却远远不是这样,相反,是踏入了一条崎岖坎坷的生活道路,许多磨难在等待着他。

每当河马凝视着温柔那美丽的大眼睛,他就越来越感到自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一种占有欲,一种情感和生理的双重冲动——他想和温柔做爱。

为这事,他想了很久。河马知道,如果鲁莽了,将给她留下很坏的印象。

河马不知道怎么做爱,又没有人可问。

其实,很多人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吧,呵呵,只要别弄急了,翻了脸,就是好活儿。中国人一万对夫妇,有五千是霸王硬上,有五千是半推半就,初次做爱,要说女方主动脱衣解带,大概要往十万分之一去设想。

河马可不想那么愚昧,他得弄得浪漫点,不能给温柔留下坏印象。想来想去,他决定去看看传说中的毛&片,据说,那就是性生活片。

河马祝寒泥管道的那个邻居寡妇就是卖毛&片的,但是河马决不会去找她,因为他怕惹人耻笑,再说,从以前她多次挨客人打的情况看,她的毛&片里有不少是空盘。但是她上货时没办法检验,她也是看着印得很花哨的包装上货,并不知道光盘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河马也没地方放光盘看,他最贵重的电器就是cd播放机,只能听音乐。不过,河马知道车站一带的录像厅,午夜以后有些胆大的是放毛&片的,于是,他趁着温柔在蓝梦上夜班,叫过原来的主唱替他一阵,自己溜出来,跑到车站后街找放像点,同以往相反,专门找票贵的。打听了好几家都是三元门票的,有一家五元,河马想,都是放武打片的,飞来飞去,快赶上孙悟空了,有什么意思。接着找,最后,有一家号称放大片,门票要十元,真够贵的,一张光盘才五块,看一次居然要十块。

河马心里嘀咕,妈的,为了老子这辈子的第一次“人事儿”,豁出去了。

买了门票进去一看,果然是放毛&片,观众基本上都是民工。这些常年出门在外的大老爷们儿,没有女人,只能靠看这些东西来过过眼瘾,不过,不知道看过以后,还是没有女人怎么办,岂不是闹得更厉害?十有八九就是靠手淫解决问题。这是最胆小,最有道德的办法了。

至于那些跑到公交车上蹭人家屁股,以致扒女厕所闻臭味儿的家伙,中国废除宫刑了,否则就算有十个弟弟也不够阉的。废话,又不是脚趾头,谁有十个弟弟?

窗户捂得严严的,抽的烟放不出去,那叫一个呛。又臭又呛,河马花了十块钱来遭这个罪,还不是想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到时候弄得爽一点?忍着吧。

画面上,金发女郎那叫一个恶心,一丝不挂和男人干那事,妈的,虽然恶心,老实说,河马真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到裤衩越来越勒得慌。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旁边一个家伙,满脸胡子好长时间没刮了,衣服上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儿。这家伙不断地清嗓子,明显有痰。满地的烟蒂、瓜子皮,就吐吧,反正这地方有什么讲究。结果,清了半天,他居然把这口粘痰咽下去了。那“咕噜”声,差点没把河马从长条凳子上震掉下来。靠,想不说糙话都不行。河马赶紧换了个地方。

画面上,继续,继续。

就是这点事情吧,传宗接代也好,荒淫无度也好,总之,就是这么点事情,也许很美,也许很丑,看你怎么想了,人世间的很多事情,大抵如此吧。你要是当众说句“吊”,都会认为你很粗野,没教养。但是,你看歌厅里有多少人唱“把根留住”,那叫一个美。根是什么,就是太监的吊。

妈的,世界上有一半人都有,还能是秘密?扯淡。

河马从录像厅出来,满头大汗,深深地呼了口气。嘟囔道:“这帮孙子,没完没了地抽烟,真够呛的。”

四下没人,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80 初试云雨

河马选择了“作案”的地点,公共浴室,他没有别的地方去啊。

公共浴室并不是免费的,洗一次澡,要到物业部交五元钱,才能拿钥匙。只有一间屋子,两个喷头,男女公用,先到者闩门。如果锁着门,你就可以用拿到的五把钥匙中的一把,开了明锁,进去滋润了。要是明锁已经被开了,那你就得敲门,最好里边是男生,你可以挤进去,大家拆兑着使那两个喷头。但是,里边是女生,对不起,你一边等吧,她们洗起长头发来,那叫一个慢,最好是先回房间睡一觉。再来,一敲,还是女生,得,换人了,你还得等。

所以,河马洗澡从来都是在凌晨,从蓝梦回来将近四点了,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钥匙是提前交钱拿到的,顺序是温柔先洗,有时还会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温情叫起来,她们姐俩先洗,洗完了出来,河马再洗。算账的话,很划算,三个人,就用五块钱。

再细算,还有河马的宝贝混混,也总能够洗上热水澡的。所以,物业部的管理是有问题的,没人看着,谁能自觉?挣钱不容易啊,别说中国人素质低。

这天,河马悄悄跟温柔说:“别叫你姐了,她……挺困的……”

温柔瞪河马:“花了钱了,干嘛不叫……”

“也许……她白天打扫浴室,已经洗了……”

“不会。”温柔说:“我嘱咐了她,要她不要单独洗澡,免得头晕没人照顾。再说,我们向来互相搓背,她不会单独洗的。”

河马坏笑,温柔有点明白了。河马倒想表情自然点,无奈心中有鬼,哪里控制得住。温柔脸通红,有点想哭的意思,河马亲她,慢慢抚慰她。尴尬了半天,温柔终于说:“今天不行。”

河马感到,不行的意思不是不同意,而是不方便,只好说:“随你。”

温柔叫温情起来,拿了浴巾和洗发水进去洗澡,河马和混混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蹲着,等了足有半个小时。

河马想唱歌,忍了忍,没敢,他尴尬地看着混混笑,靠着墙悄悄放了个屁。

过了几天,河马与温柔深夜回来,双双进了浴室。

河马是世界上最没有性生活经验的家伙,也是最有福气的家伙,他歪打正撞选择了浴室。这是没有条件逼的,但也是最易打破心理障碍的常葫。温柔自己脱了衣服,尽管出于羞涩用浴巾围着光洁的身体,但是到了花洒下边,她就只好解去浴巾,把花洒开到最大拼命冲头,两手捂在脸上不敢睁眼睛。

河马走到温柔背后,轻轻抱祝糊,感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发抖。他也很紧张,不知道从何入手。出于本能,他开始用毛巾为温柔擦洗后背,扮演服务生角色,慢慢地他们离开了花洒,河马拧干毛巾为温柔用力搓着后背,温柔双手扶在墙上撑住,河马就开始从后体位一阵乱撞,很有点像动物世界里的镜头,弄得温柔拼命摇头,突然转身红着脸抱祝蝴,紧紧地抱住,喃喃地说:“知道了……河马你是世上最坏的家伙……”

河马紧张到说出了世界上最经典的语言:“我……我不是故意的……”

此话后来被温柔当成笑料揶揄了很多年。

男人是不怕承担责任的,只有男孩,不小心打破了瓶子,才会因为惧怕家长责骂而很想把自己弄伤,弄得惨一点,以便引起同情而减轻处罚。

所有寻死的家伙,都是因为怕死。

河马傻乎乎地很想扮成无辜者的形象,掩盖自己的行为,很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他们就这样抱着,河马像一个大男孩完全不知所措。

录像,白看了。

温柔只好拽过浴巾铺在湿滑的地上,慢慢躺下,轻声责骂:“傻家伙,弄疼我可饶不了你。”

河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进入的时候,温柔已经因为恐惧加兴奋处于眩晕状态。

血,点染了温柔手里紧紧攥着的浴巾。

河马突然有点恐惧地想:这要是怀孕了生小孩该怎么办?

傻家伙河马和精豆子温柔,都忘记了那件最最重要的小雨衣。

81 走向深渊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

任令她生长

纯良的他不知花险恶

沉溺在她的幽香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

任令她飘香

纯良的他不知花险恶

犹在慢慢欣赏

沾上她大好壮志会颓丧

沾上她健康快慰也尽丧

将花烧光不许生世上

罂粟花偏偏艳丽象斜阳

吴媛在使马钢染上毒瘾以后,因为马钢仍然契而不舍地坚持一边戒毒一边对她进行调查,终于下决心弄走马钢,因为这个家伙太倔犟了,想摆脱他就只有两招,弄死他或者弄走他。弄死一个刑侦队副队长,别看只是个副科级干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就算是弄死十个园林局或环卫局的局长也没有这么大的麻烦。由于职业的特殊性,公安干警常年与刑事犯罪分子打交道,生命时刻面临着危险,国家对其实行特别保护,任何袭警行为都是重罪,更何况是杀害一个刑侦队副队长,那将是震动公安厅的重案。吴媛可不想惹这个麻烦,说老实话,就算她在黑道上混成了相当的气候,但是要具备这个胆量,还真没地方借去。

吴媛花了大价钱把他弄走,甚至动用了一个市府副秘书长,终于把马钢弄去了党校学习。至于一年以后马钢还是否能够回来,到那时候再说了,也许还要花钱,也许还要冒风险,但是如果值得,吴媛是毫不犹豫会去做的。目前,她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在有新的干练刑警来盯祝糊之前,她可以比较自由在地做几单。

有货到了,她决定自己亲自去接这批很重要的货品。在行动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找个贴心的保镖。这是个毫不知内情的外行人,是最值得信任的知己,是用来防她身边的保镖的保镖。他什么也不用懂,只要忠心耿耿就行。

吴媛这天夜里来蓝梦找河马,说要谈点事情,河马就去了她在二楼开的一间歌房。吴媛简单问了问温柔姐妹的病情,然后就单刀直入地问河马能不能帮她的忙。河马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相当怵,犹豫不决。

吴媛开了一瓶洋酒,他们喝了几杯,随便唱了唱歌,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从蓝梦出来,吴媛说:“到我那里去吃东西。”

河马本想拒绝,但是没有说出口。

吴媛开车,打发两个马仔先走了,河马坐在前座,车子在沿海路上静静地向云腾湖度假村驶去,她在那里租了一栋别墅。

客厅很宽敞,家具也极豪华,她让河马坐,又拿出红酒来,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

吴媛去冲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明显没有穿内衣。河马知道是什么意思,说实在的,吴媛长得很漂亮,否则她也不可能在黑道上混得这么厉害,很多老大都买她的面子。河马喝了不少的酒,再加上她那雪白的肌肤的诱惑,有点把持不住。

吴媛说:“河马,我明天去海上接货,这次与以往不同,很危险,说不定要大打出手。”她靠在河马身上说:“你呢,如果怕就别去。你别考虑过去那点事情,说老实话,我也穷过,给温柔她们帮忙是姐们儿的情份,并不想让你们欠我什么,别把我看得那么小家子气,我不会下套套你。为什么要找你,坦率地说,别看我手底下一大帮人整天围着我转,其实,我一个相信的也没有,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是靠不住的。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也很少和你说话,更没有处过什么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帮我。”

吴媛举起酒杯,看着里边的红酒,说:“我知道你是最可靠的,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

河马很感动,觉得这些年在社会上没人正眼看自己,难得吴媛这样信得过他,也举杯说:“吴姐,别说了,明天我跟你走这趟就是。”先把酒喝了。

吴媛点了点头,也缓缓地把杯中酒喝完。

河马站起来,说:“我先回去,明天听你的信儿。”

吴媛也站起来,说:“你今晚住在这里吧。我知道你是自己住在男宿舍那边,明天你赶早回去,温柔不会发现你在外边过了夜的。”

河马说:“不了,我觉得我不能对不起温柔。”

吴媛默默地说:“温柔真有福气。多少男人围着我转,但是没有一个不是图钱的,没有真的。”

河马叹了口气说:“吴姐,差不多就收手吧,这个圈子里恐怕是很难有真心对待你的。钱也赚这么多了,换个环境,不愁没有男人真心对你好。”

吴媛动情地说:“亲亲我好吗?”

河马没有犹豫,轻轻吻她性感的蓝唇,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河马走出别墅,深深地吸了一口散发着花香的空气,回身朝站在门口的吴媛挥挥手,向度假村门口的保点计程车走去。

他回地下室,再来时就将走上一条不归路。

82 赌命交易

第二天,河马接到吴媛的电话,要他晚上十一点钟到八角礁等她。

河马在蓝梦迪厅装头疼,温柔关切地说:“你今天早点回去睡吧,我这里完了事自己打车回去。”

河马十点钟出来,从蓝梦打车去八角礁,到茶楼找到吴媛。他们一共五个人,喝茶吃点心,耗到十二点多,出了茶楼,开车一直往东走,直到没路了,把摩托车藏在灌木丛里,下了海滩,上了一艘双发动机的小艇。

海上巡警的巡逻艇是没有规律的,吴媛他们观察了很长时间了,根本无法躲避。这样说来,就只能听天由命。而出货的人根本不肯上岸,只在海上交易,完了就迅速窜向远海。

海上的夜晚,不但漆黑,而且很冷,风也很硬,他们用帆布盖在身上,蜷缩着,忍耐着颠簸。飞艇很快,但是压浪的颠簸真是令人很难受,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这样熬了一个小时,终于飞艇减速了,吴媛出来,观察远处的一艘大船。

吴媛悄声跟河马说:“等一会儿我们上去,你留在艇上,看住这个开艇的家伙,别一有动静让他蹿了。”

河马点点头。

吴媛把一只手枪塞到河马兜里,小声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河马平生没有用过手枪,摸着这个冰凉的家伙,有点不知所措。

飞艇渐渐靠近了大船,上边垂下绳梯,吴媛带着两个马仔艰难地晃晃悠悠地爬上去。河马坐在飞艇里,手在兜里紧紧握住手枪,盯着开艇的家伙。交易很快,吴媛率先下来,那两个马仔提着箱子,已经将钱换成了白粉,随后也顺着绳梯慢慢下来。

一切很顺利,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故事。

飞艇再次狂奔,往回开了一个来小时就回到了岸边。这当中,除了一个马仔吐了两次,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上岸找到摩托,吴媛便将手提箱都拿了过来,她骑车,让河马提着手提箱坐在她后边,其他三人各骑一辆跟着。到牛角湾岔路口,吴媛停下来,掀起头盔护罩,吩咐那三个人:“你们回市里,明天老地方见面。”

那三个人点点头,继续前行,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黑夜中。

吴媛拐了个弯,走另一条路,差不多又是一个小时,他们到了一个小渔村。由于天黑,七拐八拐,河马早迷失了方向,也判断不出这大概是个什么地方了。

村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十字路口上亮着,能够看清小路两旁都是肚皮朝天的小渔船,还有一张张展开挂在杆子上的渔网。他们进一条很狭窄的巷子里,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来,吴媛摘了头盔,说:“河马,你开门把车推进院子。”

她接过河马手里装白粉的手提箱,把手枪也要了过去,向黑暗处走去。

河马用她给的钥匙开了院门,把摩托车推进去,就在院中等她。看来她隐藏白粉的地方离这里不近,她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他们进了屋子,里边是很简单的陈设,她脱掉外套,说:“有现成的吃的东西,还有酒,咱们喝点。”

河马问她:“那帮人知道这里吗?”

吴媛说:“我谁也没告诉,这里是我上个月刚租的,你是第一个来。我们用一段时间就换地方。”

喝酒,吃罐头,他们没有聊什么,懒散地靠在竹床上。虽然没有出现什么险情,但是这一晚上也真够紧张的,加上飞艇压浪的剧烈颠簸,河马这时感到浑身酸疼。

他们没有做爱,在一个炕上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吴媛抓住河马的弟弟,笑骂:“小子,挺能装假正经的,是不是阳萎呵,那温柔可亏喽。”

河马说:“孙子才阳萎,你别总是挑逗我,弄急了活活干死你。”

吴媛撇嘴笑道:“吹牛。”

他们空着手,骑车往回赶,一直把河马送到地下室,吴媛说她不下去了,改天来看温柔。过了几天,吴媛给河马一个存折,假名字开的账户,里边存了五万元。河马推辞了一下,也就接受了。

从此,河马算是上了吴媛的贼船,无数的劫难一桩桩向他扑来。

83 焦头烂额

出了一趟海,挣了五万元,来得很容易,但是,这是赌命赌来的。一旦被海上巡逻艇发现,那是跑不掉的,无论如何,你的小艇甩不掉巡逻艇,要是能够甩掉,倒粉的,走私的,就没有陷的了。跑不掉被击毙是死,抓住了也是死。这样大数量的毒品,无论主从,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死刑。

问题是,这次侥幸赚了一把,以后吴媛再找来怎么办?河马在蓝梦里,买了酒喝,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就算将来的事情再说,目前这五万元怎么跟温柔交待呢,凭空多出五万,无法解释。如果不需要用钱,河马藏起来就算了,将来总有机会花销在生活费里,但是,现在是很快就要用这笔钱做医疗费。

河马决定去找吴媛,垫个话,就说是借给他的。吴媛的电话不通,打了很多次都是关机。河马去了云腾湖别墅,她退租了。河马很烦躁,问了很多熟人,都说没有见到吴媛。河马包了一辆计程车的往返,去了那个小渔村,找到了那个院子,大门紧锁,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有两种可能性最大:

一是她接了这批货,远走高飞了,这是最好不过了。二是她陷了,或者那三个人中有人出事了,那就麻烦了,不用想谁能够抗住,河马必须远走高飞。

温柔和温情怎么办?

河马把五万元都给温柔留下没问题,但是警察很快就会找到她们。温柔没有参与倒粉,但是卖药的事情爆了,也是大刑。河马又没有办法和温柔商量。

焦头烂额。

84 概不赊帐

早习惯身旁总有你来陪伴

因为你是我的港湾

我就像海面飘的船

累了以后就想要靠岸

你说你喜欢有星星的夜晚

许个愿就没有遗憾

有你为我祈祷而心安

再也不会独守孤单

时间怎么转你我依然

爱情的花火绚丽璀璨

就算有太多艰辛苦难

我们也能远航扬帆

温柔坐在吧台前,默默地听着河马在台上演唱。

她心里感到十分沉重,半个月没有见到吴媛,温柔担心她出事了。果然,吴媛的男朋友蚌壳来找温柔,说吴媛去云南办事碰到了点麻烦。

温柔挺着急的,但是她无能为力,只能不断地打探消息。这期间,温柔发现蚌壳总是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每当她上班,他就会借着喝酒来小西餐厅纠缠她,有时还有意无意假装亲密地搂她肩膀,甚至捏她脸蛋儿。

温柔心里加了警惕,但是也很害怕。

河马跟蚌壳不太熟,因为吴媛的关系,勉强算认识,也就是不多的几次见面,点点头而已。他们在蓝梦迪厅混生活,一直是吴媛和蚌壳罩着,没有出过什么事,如果得罪蚌壳,在这里就很难做了。一时,河马和温柔都没了主意。

温柔说再忍一段时间,下个月就要动手术,等吴媛从云南回来再说。

没想到,还没有等见到吴媛说这事,一天夜里蚌壳喝醉了,在一间练歌房把温柔叫去说有事,进去就动手动脚,温柔的脾气是不让的,跟他翻了脸,结果被他一拳把半边脸都打肿了,嘴里都是血。

蚌壳喝了不少酒,一时色从胆边生,按住温柔就扒衣服,打算强行把她干掉。

蚌壳当然知道温柔有男友,而且认识河马,但是从内心而言,他并不把河马放在眼里,他觉得就是强奸了温柔,河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倒是吴媛令他畏惮,毕竟温柔不是一般的女孩,她曾经与吴媛同在一个餐馆打工,吴媛病重时送吴媛进医院打点滴,差不多是救过吴媛一命,吴媛多次说温柔就象她的亲妹妹一样,嘱咐蓝宇的人都要照顾温柔,碰到事情谁也不准袖手旁观。蚌壳早就惦记上温柔了,那么多女孩子他都当作是鸡,就这个温柔是个纯洁的女孩,干她甚至连雨衣都不穿而不必顾虑招上什么病。吴媛回来不就是发一通脾气吗?又不是真的她的亲妹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酒壮忪人胆,何况蚌壳并不是忪人,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借着酒劲先痛快了再说。

他不怕温柔报警,迪厅里他干掉了多少陪舞小姐,没有一个报警的,温柔不就是一个端盘子的女招待吗,谅她也不敢。

但是他没有想到温柔的反抗是如此剧烈,他按祝糊的手就没办法脱她衣服,而松开她的手去扒她衣服,温柔就拼命往他脸上抓,下死手抓他,弄得满脸是血,蚌壳大怒,狠狠抽了她几个耳光。这一手过去屡试不爽,没有一个女孩不怕打的,多么激烈的反抗,几个耳光就老实了,除了哭基本失去了反抗。但是温柔倔犟,就算打得她满嘴是血,她也拼命挣扎,只要有机会就往他脸上抓挠,差点把蚌壳眼珠子抠出来,气得蚌壳怒骂。

河马在蓝梦也认识了不少人,一个哥们儿跑到台上说:“你还在这里唱呢,你马子都快给人家干死了,还不赶紧去,在五月牡丹那间房。”

河马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往那儿跑,踢开门进去,蚌壳骑在温柔身上,正在解她的裤带,温柔一边哭一边抓挠他的脸。河马上去就是一脚,把蚌壳踢了个跟头,蚌壳爬起来就跑,河马追出来在楼道里一脚没有踹上他,他的两个马仔抱住了河马,与河马打成了一团。

保安赶来了,蚌壳的马仔自知理亏,夺路而逃。

河马回到五月间,温柔还在哭,上衣都扯烂了,河马脱下衣裳给她裹上,背起她出来,打了个计程车去医院看急诊,倒没什么大碍,医生处理了一下温柔嘴里破裂的伤口,给了些消炎药,他们就回住处了。

不敢惊动温情,温柔悄悄躺下,说:“这段时间我不上班了,等吴姐回来再说。”

河马也没有言声,安顿好温柔,从温情的床下叫出混混,喂了它点狗粮,没有抱它,自己出来了。

当时,差不多凌晨四点钟,估计蓝梦里玩的人都快散了。河马曾经和温柔去过吴媛和蚌壳的住处,不是吴媛单租的云腾湖别墅,而是靠近盐场的那栋,温柔进别墅了,他没有进去,在外边等她,所以,河马知道他们别墅的位置。

河马在别墅外边等到六点多钟,也没有见他回来,估计是跑到哪个婊子那里去刷夜了。

河马连续三个晚上去憋蚌壳,第四天的凌晨,才看到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他的路虎吉普车被司机开走了,蚌壳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楼门走。

河马也不说话,上去就是一板砖,把他脑袋砸花了。他晕过去了,河马踢了他一脚,看他不动弹,走了。

河马心想,他要是死了,老子偿命就是;要是没死,算他命大。至于说他回过头来找人报复,随便。

当河马回到住处时,发现温柔带着混混坐在外面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他。

85 蒸发蚌壳

过了几天,蚌壳的一个马仔叫屁虫的来找河马,说:“蚌壳想请你吃饭。”

河马说:“没功夫,有种,就让他直接来找我,少弄这些事情。”

蚌壳果然有种,真的来找河马了。

河马说:“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俩单滚。”

蚌壳说:“我喝多了,打了温柔一个耳光,你小子砸了我一板砖,就算扯平了,你还没完了?”

河马说:“你凭什么打温柔?”

蚌壳冷笑,说:“温柔长得不错,要不是吴媛自作多情当她是妹子,老子早把她干掉了。没你小子什么事,我认识温柔的时候,你还不定在哪里唱歌呢。”

河马说:“少废话,你小子敢再动她一下,我把你脑袋砸瘪了。”

蚌壳说:“就凭你。不错,你是够壮的,但是单练你不一定是对手,你这样的我过去一回空手打过仨,还反了你了。再说了,你以为这年头打架靠力气?”他居然掏出了一把“五四”,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指着河马脑袋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单滚,你先找好为你收尸的。”

河马真的有点怕,但是看到他没有喝酒,就强撑着说:“孙子,我是吓大的,你几百块钱弄块巴掌,想他妈玩谁就玩谁,你以为你是谁呀。”

蚌壳笑笑,说:“小瞧你了,看不出你也是条汉子。你划个道儿吧,打算怎么着。”

河马说:“你不招惹温柔,什么事情也没有。”

“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跟你打个招呼,吴媛出来,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没命了。”

河马说:“你也有怕的人呵。放心,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单找你说话,还没到了让一个女孩子为我出气的程度。”

蚌壳又冷笑两声,收起枪走了。

吴媛出来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河马问过温柔,她说她没有跟吴媛说,他想,当时很多熟人都在那里,指不定是谁嘴快告诉了吴媛。总之,从那以后蚌壳就消失了,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哥们儿悄悄告诉河马,他见过蚌壳,两条腿都被人废了,他是辽宁沈阳的,已经回乡下去了。

看来,吴媛在这一带,已经混成了气候,手下有不少人,否则,她是不敢随便做掉蚌壳的。

吴媛来看过温柔一次,说:“姐们儿,听说你好长时间不去做了,那你什么时候攒够医疗费。没事,你接着去吧,有姐姐我在,没人敢惹你们。”

温柔很感动。

吴媛看了看河马,笑了笑,说:“我不在这阵,你也不去唱了。出唱片的事情可能要稍微往后推一下,等我忙完这阵一定帮你。”

她自始至终没有提蚌壳一句,她走了,门口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在等她,比那个蚌壳帅多了。

86 雅典之变

风轻轻吹了起来

让浪花层层叠上来

爱就算不在身边

也感到鲜艳和温暖

我内心的澎湃

与波涛的汹涌

洁白的浪花

为你而盛开

深深的期待

不语忽然都化成热爱

这蔚蓝的海

看那彩云满天

一直燃烧到我心间

一轮蓬勃红日

跃出爱琴海

染衣到希腊以后开始加紧希腊语的学习,主要是通过情景对话教学光盘来进行速成式学习。

尽管她英语水平不错,完全可以借助英语听课和教学,但是由于希腊文程度近乎于零,因此很多选修课只能放弃,另外,在雅典的美术圈里,她只能靠英语与希腊的艺术家们交流,感到有诸多不便。甚至,她去博物馆参观,有很多作品的简介文字都是希腊文而没有英文,只好雇佣一个在希腊自费学习的中国女孩做临时翻译,这使她比较苦恼。

但是掌握一门语言,并不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实现的,特别是染衣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情况,是与那些在这里倒腾中国货的商贩们没法比的,他们只要掌握简单的商务希腊语就可以了,有一年时间足够,而染衣不行,她需要具备较高层次的语言能力,但这又谈何容易。

因为很多时间都用在语言的进修上,染衣甚至控制自己的欲望,没有急于去旅行。这一方面是局限于身体状况诸多不便,另一方面,染衣的语言进修班课程很紧,限制了她出行。

染衣需要修够一定的学分才能拿到文凭,这不重要,她重视实质性的东西,就是要切实地迅速提高自己的希腊文能力。

此外,染衣一直是希望能够虔诚信教的,在国内她研读佛学,看的经文不少,但是说到底,她是无法使自己真正信仰佛教的,一个在无神论教育体制下长大的人,很难真正去信佛,就算供上释迦牟尼或观音菩萨每日烧香,也不过是走一种形式而已,染衣研读佛学经典,更多地是作为哲学来研究。

来到雅典,她好奇地参观这里的教堂,基本上希腊人是以信仰东正教为主的,金姨搀扶着她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跪下来时,她很快就由一个参观者变成信仰者。董君很惊讶,但是他能够理解,并且,他也开始信东正教了。不过,他没有染衣那份痛苦的心路过程,大抵属于陪同者,走形式,很难说是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

东正教实际上是基督教的一个派别,与天主公教、基督新教并成三大派别。染衣在过去观摩欧洲古典美术作品时,对基督教有一般的了解,这几乎是必须的,否则你无法理解这些艺术大师们的艺术作品中所涉及的人文含义,但是,说实在的,作为一个中国美术教研工作者,置身于宗教以外,要想登堂入室,真正掌握其中的精神要素,其实不是不可能,而是根本不可能。

因为这是一个矛盾,你不信上帝,你是唯物论者,你的价值观根本与这些西方艺术大师不同,那你就只能研究研究构图和色彩的运用,再别出心裁,你可以把中国画技法尝试着融入西洋画法中,在“洋为中用”的理念下搞出一堆中西合璧的不伦不类的东西来。

再或者,你实在没路走了,喝上一瓶酒,闭着眼睛乱画一气,甚至抓起一桶颜料就朝画布泼上去,那就是后现代主义作品。

别人看不懂吧?

看不懂就对了。

都懂就麻烦了。

乳房长在脚趾上,你个土鳖说是怪物,拿教鞭抽死你;你个傻帽说是鸡眼,拿……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弄死你……

染衣信教了,真正很虔诚地笃信。

董君开玩笑说:“像你这样的人,信不信上帝都会进天堂的。”

染衣认真地说:“不信教的人,没有天堂可进的。”

董君无奈地说:“你就是这样较真的人。我也信教了,不怕你说我亵渎神明,说真的宇宙飞船上天了,探测器飞得更远,苍穹空气稀薄,温度超低,西方这么多科学家心知肚明的,你说,上帝住在哪里?”

染衣轻轻戳了戳他的心口,说:“在这里。”

董君挠头,笑道:“这有点佛学的味道。”

染衣美丽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董君只好说:“好啦,不探讨这个,我没文化探讨玄学的。”

现在,去教堂祈祷、到进修班上课是染衣生活中两件大事,再就是驻足于博物馆那些大师们的雕塑和画作前,长时间地揣摩,用心去体会。在国内,你只能在平面樱孩的作品集里观赏啊。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在赶路时让金姨把轮椅停下来,长时间地仰头观赏一座建筑上的雕塑,以致再叫金姨推她去电影院时,金姨摇头说:“看下一场呵,有票吗?人家早散场啦。”

两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

有的时候,她甚至感到自己的岁数缩水了,不再像一个已经成长为艺术学院副教授的成熟女人,而像一个刚进入新的知识领域的年轻女学生其实,染衣到希腊以后,真正作画的时间大大减少了。

但是,染衣瞢然发现,自己多年形成的绘画风格悄然改变了。

87 停车坐爱

董君轮休回到家中,他在吃晚饭的时候告诉染衣一个好消息,他供职的这家客轮公司的一个副总裁,也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偶然攀谈,原来他的妻子也是一名画家兼雕塑家。这个副总裁已经对他们发出邀请,希望他们能够到他雅典的家中做客。

染衣很高兴,她非常想多结识一些希腊的艺术家,除了像艺术圈子里的那些艺术家们一样,进行艺术上的交流和探讨,她其实是很想有几位私交的的朋友,这样可以将话题延展到生活的层面,从文化传承和生活习俗方面更多地了解西方人的理念。

毕竟,只从文学作品中去了解已经进行过提炼加工并且加入作者理念的生活,是不够真实的,染衣一向注重细节,就是那些最令人熟视无睹的细枝末节,是她最好的创作素材和原动力。甚至可以说,她渴望能够了解和掌握这些。

董君立刻打电话与那位副总裁联系,约定明天上午去他家里拜访。

第二天,董君挑选了一瓶好酒带上,开车子载着染衣去拜访副总裁和他的画家妻子。

这位副总裁原来在雅典近郊有一处农场,他们的乡村别墅当然也就座落在这个农场里。

染衣坐在车中羡慕地观赏小路两侧的草场,看着一群黑白花皮奶牛悠闲地在草地上吃着草,不禁对董君说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买一处农场,哪怕是小得多的农场,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每天散步、作画,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呼吸着新鲜空气,没有灵感才怪了。”

董君开着车笑道:“我在工薪阶层给人家打工,就算薪水不少,供给你吃的好、穿得暖、住得舒适毫无问题,但是要想进入财产阶层,拥有自己的农场,就算是省吃俭用恐怕也不现实,除非我中一次彩票大奖,那可是没谱的事情。”

染衣微笑不语。

董君说:“咱们家的希望,大概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的作品如果在希腊能够有影响力,办个画展同时出售作品,或许能够筹集一大笔钱。如你所说,要钱太多没有用处,金碗银盘太俗气,但是现在你感觉到钱的重要了吧,有钱才可以买农场,住在乡下吟诗作画,混个乡绅来做的。”

染衣说:“这个幻想还真够浪漫,现在我们的距离还很遥远,我的作品不是为了卖钱的,其实也值不到很多钱,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渴望能够赚到一笔钱了,为了弄到一个小农场,很值得我们奋斗一番。”

董君兴奋地大叫:“从钢筋水泥的丛林城市向美丽乡村进军的号角已经吹响,我们要当土包子财主,冲啊!”

屁股扭扭,油门踩到了底。

汽车开始画龙,坐在后座的金姨惊恐地大叫:“船长,这是汽车。”

董君和染衣则开心地大笑。

金姨握紧了把手嘟囔:“疯了,都疯了。”

董君忘乎所以地伸过头来吻了染衣一下,染衣赶紧把他推开,不安地看身后的金姨。

虽然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董君过去没有这毛病当着别人的面亲吻染衣的,他不会像时下的小青年一样有表演欲,成心在街头拥吻女友,他甚至一向自诩属于保守派人士的,一直是按照中国的传统习惯人前人五人六道貌岸然的,现在还没有开那瓶酒来喝,好像已经醉掉了,是心情舒畅时摆脱羁绊脱离桎梏的表现。

他太爱生活。

他太爱染衣。

苦了金姨,跟着来到这西方艺术之都,看着年轻人无羁放荡起来,只有撇嘴。

快到达的时候,染衣考虑到进了农场就是做客,在主人面前自然是没有那么随便了,于是就很想在到达农场之前,先停下来在草场上休息一下,她想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她扭头看了一下董君,轻声说:“停车。”

董君以为她想解手,看到路旁不远处正好有不少灌木丛,于是收油,轻点刹车慢慢停下来,并且调皮地说:“坐爱。”

染衣大惊,当着金姨的面竟如此放肆,这个董君是兴奋过头忘乎所以了,正要嗔怪,哪知董君却扭头看着窗外的几株法国泡桐树,好整以暇地接着说道:“枫林晚。”

染衣一愣,即而恍悟,这家伙在玩鬼把戏,只好看着法国泡桐那油绿肥阔的叶子微笑说:“霜叶……”

董君怪声怪调地接道:“红于二月花。”

染衣捂嘴笑道:“杜牧地下有知,两个不肖后人在希腊滥用他的大作,会气活过来的。”

董君笑道:“来,我抱你去灌木丛后面,如厕的时候,看看你能够有什么即兴之作。”

染衣忍不住大笑:“你饶了我吧,我可没有这种雅兴。”

她表示不想解手,只是到草地上坐一会儿。

金姨听说,就从后座拿了一块董君预先准备的薄毯,在草地上铺展开来,然后说道:“我回车上休息了。”

董君赶紧晃动手里拿着的矿泉水说:“不要呵,一齐坐下来喝点水嘛。透透气很好的。”

金姨板着脸说:“你们坐吧,在这里做爱,老太太可不当电灯泡。”

董君、染衣大笑,染衣少有地红了脸,她咬着嘴唇狠瞪董君。

金姨拉开车门也笑扑了。

染衣狠捶董君。

当两头黑白花皮奶牛向他们走来的时候,染衣才惊喜地叫道:“董君拦着点,不要踩到我。”

董君笑道:“它们性情温和,不会冲撞我们的,只是可惜我们没有预备点青草喂它们。”

染衣说:“我们擅自闯进了它们的私人领地,会对我们不客气的。”

董君说:“我都说过了它们性情温和,又不是大老虎……妈呀……”他跳了起来。

原来奶牛好奇地用鼻子闻他,结果碰到了他的屁股,吓得董君连忙窜到一边。

染衣大笑,反而很大胆地伸手去抚摸奶牛的犄角,无奈地说:“船长呵,有人等着你保护呢,怎么先弃船逃生啦。”

金姨就靠在车门上哈哈大笑起来。

董君不好意思地说:“这家伙是畜力,不懂人性,翻了脸也是不得了的。”

染衣笑得俯下身去。

小憩之后上车继续前行,终于到了农场,副总裁和他的妻子早已守候在米色别墅的门前等候中国贵客的来访。

88 迷恋变态

一个人躺在这里我害怕一片狼藉

和那些乌烟瘴气的尸体

他们都和我一样曾经被爱摧残

摧残得无法呼吸

一个恐怖的声音

好象几个世纪前的幽灵渐渐向我逼近

ohlet’sgobaby

不要和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安慰

黄美娟现在成了两个人的情人,郝大伟包养她,吴媛则纯粹猎色。

做郝大伟的小老婆,有多少委屈她都能够承受,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一个同性恋者,因为她过去在月亮湾与好友开玩笑说,女孩子和女孩子好纯粹瞎掰,脑袋进水了才会干这种蠢事,因为对方有的你都有,新鲜什么?而你没有的,呵呵,她也没有,这不是着急上火的事情吗?

大家嘻嘻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只有一个女孩子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世,被几个男人骗过,觉得男人没有好东西,再跟男人在一起缺乏安全感,而拚居租房的一个大姐对她太好了,正好那个女人是个同性恋,她们就好上了,而且是真正有感情的。

黄美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这个女孩,而且认为这女孩子是牺牲了性生活专注感情的。

她管这个叫作“玩深沉”。

现在她不这样看了,原来女人之间也可以有性生活的。

她喜欢吴媛可真的不是专注什么感情,更不是“玩深沉”,纯粹是被性游戏吸引,她喜欢上了一种阴柔的暴力。

过去她走在街上,有意无意地进过一次成人用品商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里边不仅仅是出售计划生育用品,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最多有些刺激性欲的春药之类,那里边甚至连仿制的男女生殖器官都有,而且有的制作的是超级夸张,恐怕就不能算人的弟弟的仿制品,大概比驴的那东西小不了多少。

在洗浴中心有不少外边带进来的色情画报,像美国的《花花公子》、香港的《龙虎豹》之类,黄美娟看这些并不会有多新鲜,早已经麻木了,但是她一直是作为境外的玩意儿来看的,大陆现在都有这种东西了,而且是工商批准的合法生意,绝对不是什么地下窝点,中国人开放的程度也真够可以。

理论上讲,这些成人用品除了小孩子看到有害无益,会影响到身体发育,乃至影响到学习,作为成人原本是无所谓的,性生活仅为传宗接代的假道学时代早已过去,从医学科学的角度都在宣传正确的性生活常识,甚至连电视台也会开办午夜专题,有著名医学家讲解性生活的正确方法,避免陋习带来的常见疾病,而且,也会对患有性功能障碍的成人进行有益的辅导,这原本是不错的,但是使用这些仿制的人体器官,恐怕名医们也会忌讳谈论,不好公开鼓励。

吴媛就专门喜好这些辅助器械,五花八门,名目繁多,而且很多都是电动的,当然这些东西原本是为患有性功能障碍的男士所用的,但是她要在游戏中扮演男士角色玩弄黄美娟,就更属于先天性的障碍了,而且是娘胎里与生俱来的,没有办法的事情。

黄美娟做鸡很多年了,属于久经考验的老战士了,多么残酷的妖精战争场面都经历过了,她早已经不知道什么叫作畏惧,但是在吴媛这里纯属新兵蛋子,有时被捆成麻花一样绑在床头上,被折磨得时而飘飘欲仙,时而死去活来。这东西被人美化为暴利美,上瘾的,一种极为变态的享受,享受摧残,享受折磨,享受蹂躏。

有人说这纯属兽性大发,但是野兽是绝对不会玩这种花样的,这纯粹是对兽类的“兽身攻击”,属于造谣诽谤,是对兽类的侮辱。

人比野兽坏多了。

当然仅限是吴媛这类人了。

其他人哪怕是好上一点点,其实最多也就好芝麻粒那么大的一点点,也要比动物强,是高级动物嘛。

黄美娟百无聊赖地沿着淮海路走着,出了这店进那店,却什么也不买。她倒不是穷逛,近来卡里钱多起来,郝大伟给的,吴媛给的,还有她背着郝大伟和吴媛在湘江大酒店和老外鬼混挣的外快。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郝大伟和吴媛的来电铃声都是预设了专门乐曲的,一听就知道是郝大伟打来的,她以为郝大伟又在外边吃饭,接通了就问:“你在哪里喝酒呢?”

出乎意料,郝大伟到家了,吩咐保姆做了两个菜,今天在家吃晚饭。

黄美娟有点奇怪,急匆匆往家赶。

也许,郝大伟有什么事情。

89 私下盘算

“没事,就是有点累。”郝大伟说。指指椅子,让黄美娟坐下一起吃饭。

黄美娟洗了手回来坐下,看着郝大伟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最近酒喝多了,胃又不舒服了?”

郝大伟喝着保姆堡的凉瓜排骨汤,说:“哪里仅仅是胃不舒服,全身都他妈的不舒服。特别是脑袋,一天疼好几回。一阵阵的,好像要完蛋。”

黄美娟娇嗔地怪他:“不要乱讲,不吉利的。”

郝大伟不以为然地一摇头:“你还迷信。”

其实,这家伙平日最迷信了。

黄美娟知道,这就是酒色过度闹的。

郝大伟看看黄美娟,若有所思地问道:“吴姐走了?”

黄美娟说:“一早吃过早点就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郝大伟说:“你们昨晚打了一宿麻将,按说今天上午会休息半天,吃了中午饭才会走的。看来,是有什么急事赶回去办。”问黄美娟:“你熬了一夜,上午也没睡?”

黄美娟说:“我当然睡了。中午起来,没胃口,到街上吃了一小碗桂林米粉。然后就逛街。”

郝大伟又摇头:“女人逛街是一绝。有什么逛的,比干一天活都累。”

黄美娟都囔嘴:“不逛街干吗,大星期天也不去公司,家里电视没看头儿,净是广告。你又不见了人影。”

郝大伟就牛糊脸蛋:“又唠叨是不是?”

郝大伟对黄美娟近来的一些反常举动似乎有所察觉,因为吴媛最近来南滨比较频繁,而且每每叫了黄美娟去陪她,郝大伟不好博她面子,但是他发现黄美娟身上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痕,当他问起来,黄美娟都推说是洗澡时不小心磕的。

他发现黄美娟在与他做爱时越来越显得不耐烦,口交增多了,比较变态。郝大伟听之任之,懒得细想,反正女人只要不偷汉子给他戴绿帽子就行。

郝大伟一直在与吴媛做生意,毒品的数量不大,但是一直没有间断过,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实际上,郝大伟并不以贩毒为主的,因为他也知道这种生意的危险性巨大,每走一单都捏把汗,暴利而风险大,他主要是玩药,各种国家控制的兴奋剂和镇定剂,郝大伟都非法贩卖,从中牟取钱财。他觉得玩这个要稳得多,而且主要是与有生产许可证的国企打交道,而不像贩卖海洛因、冰毒那样,打交道的人大都是黑道上的亡命之徒,三教九流,纯属社会渣滓。一发而牵动全身,有一个陷了,会有一连串人跟着下去,动辄亡命天涯。

他之所以与吴媛往来,就是大家在明面上都有合法生意,吴媛做汽车买卖,他做服装生意,虽然国私企有别,但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有一定的实力。再者,在内心深处,他是艳羡吴媛这个妖姬的,那种令人窒息的风骚,时常使他有一种非分之想。只是,吴媛这家伙脾气暴,而且心毒手狠,郝大伟就有点色大胆小,不敢造次。一旦翻了脸,恐怕是会两败俱伤的。

郝大伟感觉黄美娟与吴媛有点什么,但是套她又套不出来,这女人那么怕他,怎敢承认自己在外边有相好?

哪怕是女相好?

郝大伟就由她去。

最近,他琢磨一件事情,就是很想与吴媛合办一个药店。他一个国企老总出面张罗一个药店显然不太合适,但是若要做后台老板,前边撑门面的也要有个厉害角色才好,他劝了吴媛几次到南滨来合伙做这个生意,他觉得她手下的硬角色很多,一定能够派得出合适的人来。但是吴媛都只是说考虑考虑,意在推托。

反过来,吴媛却要与他合作一笔毒品生意,相当大,过去从未有过的数量,郝大伟有点犯憷,这要是翻了车,脑袋是一定会搬家的。但是,他左思右想之后,又为巨额的利润所吸引,有点贪财,于是就试着帮助吴媛找下家。

这天他在黄美娟那里吃饭,吃着半截,突然抄屁股把黄美娟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黄美娟吓了一跳,以为郝大伟最近鹿茸吃多了发情。郝大伟笑道:“宝贝儿,别怕。我只想问问你,最近你接触吴姐比较多,我看她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倒是说说,她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黄美娟迷惑地说:“怎么问我?连我认识她都是你介绍的。她肯招呼我去打打牌、逛逛店,还不都是你郝总的面子。”

郝大伟板脸道:“别跟我扯淡,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就直说,这个人可靠不可靠?”

黄美娟嘟着嘴说:“这怎么说呢。她手面倒挺大方,为人也义气,只是脾气太暴。你要跟她做生意吗?依我看小心为好。赚了还好说,赔了的话,她那人是挺厉害的,这你知道。”

郝大伟啼笑皆非,心想,这里边关赔赚什么事,只有翻车不翻车之别。他也不愿意与黄美娟细说生意上的事情,情人嘛,让她都知道那么多早晚也是雷。叹口气,把黄美娟往椅子里一顿。

黄美娟“哎呦”叫唤:“磕死我了。”瞪着他说:“晚上睡觉别再审人家说这屁股上一大块青是怎么来的。”

郝大伟也扑嗤笑了:“娇气。”他脑袋里却又仍然回到自己的思路上。

怎么才能够让吴媛合作稳重的生意,别老是玩儿悬的。

90 两情相悦

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

也许明天不再相遇

放你的真情在我的衣襟

风雨吹不进我心的宁静

眼前多少艰难漫漫长路

有谁来陪伴你同行

眼底藏着秘密只愿与你同行

要把世界唤醒

放你的名字在我的内心

我们一定会再相聚

放我的歌声在你的记忆

让人间多些爱的传奇

吴媛的路子够野,托人托到了院长那里,不但温柔姐妹的病床顺利安排,就是主刀医生,也选择了最好的两位大夫。温柔说,吴媛一定是给了院长和主刀医生红包,河马问了吴媛,她摆摆手说:“河马你别问了,这些不用你们操心,你照顾好她们姐妹就是,义工我也雇了,脏活她干,你手术前后都耐心陪着她们姐妹就行了。”

河马感激地点点头,知道问也没用,只好算了。

住院的前一天,温柔仍然要去蓝梦上班,河马说:“明天就住院,今天就别去了,你和温情都好好洗个澡,早一点休息吧。”

温柔说:“吴媛说了,住院的前两天,先给我们做体检,根据体检结果决定手术时间,总之不会很快就做的。”

没有办法,河马只好陪她住院前最后一次去蓝梦。温柔很在意这点小钱,本来动手术请假就会扣掉很多工钱,她现在尽可能上班,争取把季度奖金保住。

凌晨,下班了,温柔招呼河马出来,他们沿着海边回住处。温柔突然站住了,看着大海的深处,默不作声。月亮不很亮,被云层遮住,远处的大海,漆黑一片,其实,视线所及并不太远,浪潮滚滚,看得清楚的地方也不过二三十米。河马抱祝糊,轻轻吻着她问:“是不是想到了手术,有点紧张?”

她点点头,低声说:“我倒没关系,一向身体很皮实,但是姐姐的体质已经很弱了,我真担心她挺不住。”

河马无法安慰温柔,因为温情确实非常虚弱,这是不能回避的现实,说一些无用的话也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坦率地说:“事已至此,手术是唯一选择,我们没有其它办法对吗?”

河马不敢说听天由命,觉得那很不吉利,他只能期望手术顺利,一次成功,两姐妹平安无事。

温柔叹息道:“本来,这个手术要是几年以前动,情况会好得多,但是,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别的办法。说实话,河马,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也下不了进蓝梦的狠心,现在情况就会更加糟糕。”

河马说:“你别说了,要不是这个病,我们本来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至于说我,也没有做什么太多的事情,只是尽可能帮你一点忙。我们走到一起,就是缘份,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温柔伏在河马的肩头很动情地哭了。

寂静的海滩上,没有人烟,只有哗哗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他们在一处礁石的后面开始做爱。他们很少在公共浴室做爱了,尽管那里卫生条件好一些,但是半夜也偶尔会有人来洗澡,听到敲门声,他们只好等外面出声要求开门,如果是男生,就由温柔说话让对方等等;如果是女生,就得河马说话。但是有一次,一个女生敲门后,河马让她等一会儿,结果她认为河马洗澡不会太长时间,就蹲在浴室门口等着,河马和温柔赶紧穿上衣服出来,她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圆,惊讶地看着他们从她身边走过。

一个餐馆的打工妹,有了这种半夜奇遇,第二天新闻迅速在那帮在餐馆打工的男生和女生中间传开,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其实,他们对此并不反感,据河马所知,他们中间成双配对的很多,也因为争风吃醋打过架。但是,他们做爱一般都在宿舍,好朋友互相照顾,不但让位,而且有的时候帮忙在门外把风。

自从这次事情出来以后,也许这帮人认为这样干法浪漫得多,也卫生得多,于是,每当河马和温柔从蓝梦回来,经常会发现浴室有人,而且明显是在里边折腾。温情也悄悄告诉温柔,白天打扫浴室,越来越多见到避孕套堵塞下水漏。温柔用手指头点河马的脑门,说:“都是你干的好事,弄坏了风气,亏你想得出来。”

河马笑着说:“孤男寡女出门在外,难免这种事情,不过是从宿舍搬到了浴室,我有什么办法。我们是没条件,这些臭小子、坏丫头,纯属玩浪漫。”

温柔说:“那你为什么总不好好的,弄那些事情,是不是看毛片学的呀,男人就是坏嘛。”

河马没话说,确实是学坏了。

以后,他们总是在深夜从蓝梦出来,在海滩上做爱,没有再在浴室里做,免得碰上熟人尴尬。

当他们回到地下室,发现温情还没有睡,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静静地坐在那里抱着混混发愣。显然,因为明天就要住院,她的心情很紧张,根本无法入睡。宿舍很多女生都睡熟了,河马在那里停留太久不行,万一人家起夜醒了,看到河马在里边不合适,于是就叫温柔陪她,自己赶紧抱起在温情这里待了一天的混混回到男生宿舍。

这一夜,河马也根本没有睡着,她们姐妹同时动这样大的手术,河马的心里怎么可能踏实下来。

91 心动之夜

你最爱的海

汹涌的隔开

他们的天涯

等你像海浪依赖

温柔的沙滩

去了就回来

我想念你的爱

想念你的smile

想念你的坏

而我就痴痴地站在

你最爱的大海

任风把思念吹向我心怀

你美丽的影子

彷佛要将我

慢慢的吞蚀

沙滩上

写了你名字

浪一冲就消失

思念却无法停止

我想念你的爱

想念你的smile

想念你的坏

而我就痴痴地站在

你最爱的大海

任风把思念吹向我心怀

为什么你总是默默地看著我哭泣

分不清碱碱苦苦到底是泪还是雨

我想念你的爱

想念你的smile

想念你的坏

而我就痴痴地站在

你最爱的大海

任风把思念吹向我心怀

住院的前两天主要是做各项体检,验血、验尿、ct、b超一大堆罗嗦,晚上,医院查房不严,河马和温柔就到海滩遛弯,顺便把混混带来,在海边拉屎撒尿,省得回屋里弄脏了其他人有意见。

河马把吉他也带来了,坐在海滩上给温柔弹琴唱歌。温柔侧躺在海滩上,给混混梳理毛毛,静静地听河马唱歌,有的时候,河马感到她竭力眺望那夜幕中的大海,似乎想在那天水交融的地方找到什么。月光下,她的身体在夜色朦胧中形成了优美的曲线,那是少女最动人的形态。

河马一边唱歌,一边凝视着她。

温柔似乎有所察觉,将目光从大海上收回来,扭脸看了河马一下,习惯地用手指理了一下头发,微微一笑。这种微笑有幸福的成份,但是河马感到其中更多的是苦涩。河马知道她的内心隐藏着深深的忧伤。

她的父母过早地离去,她的姐姐重病缠身,这一切不幸和生活的重负,使她看上去比同年龄的女孩儿要老成持重,很少有欢笑,更多的时候是沉思。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好像相知甚深,没有太多的交谈,但是发自心底的那种情感,使他们融合得好像一个人。甚至,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河马都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且河马也感到,自己一些内心的想法,不用语言表达,温柔就很敏感地领会了。

真的,有的人,你和她在一起,就算费尽口舌,也说不明白哪怕最简单一件事情;有的人,则可以是一见如故,进而达到心有灵犀,相濡以沫。河马和温柔,也许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在这纷攘的大千世界,迷乱的滚滚红尘,不期而遇。

命里注定,他们就是终生的伴侣,相携的爱人。

河马唱着歌,望着美丽的温柔,陶醉在恋爱之中。

她喜欢听关于海洋的歌曲,尽管,她的家乡离海洋很遥远,据她说到处是山泉、竹海。不过,每当她想起家乡,就会想到爸爸妈妈的坟茔,所以,她很避讳河马唱那些四川的民歌。每一个远游的人都会思念自己的家乡,但是,如果那里有你深深的痛,也许使你不敢太多去想,这是很痛苦的事情。

做手术,有相当的危险性,而且,无论是温柔自己还是她的姐姐,谁出了事都几乎是没顶之灾。

温柔心情更加沉重,是很自然的事情。

“河马,你知道吗?”她突然若有所思地问。

“什么?”

“先前,我们没有钱做手术,一天天在走向死亡,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死神逼向我们的脚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很害怕,有种……怎么说呢,有种听天由命的想法,也有种解脱的感觉。现在有了这个条件,我是多么渴望手术能够顺利成功……我想活下去,因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单地在这世界上继续流浪。”

河马说:“我知道。正因为这个,你需要更坚强地挺住。你知道,我们还年轻,路还很长。”

温柔说:“以前,在这个世界上,我的亲人只有姐姐,她是我唯一的挂念。现在,我的生活中,我的生命中有了你,我放心不下你。”

河马说:“你姐姐的病,不是癌症那种不治之症,虽然手术费要高一些,但是大夫说现在手术成功的临床病例相当高,一般不会发生意外,除了那些高龄的患者,手术中出现了并发症。大夫再三说,你们都很年轻,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你要充满自信,并且把这种情绪传达给姐姐。”

温柔抱住河马,默默地流泪,点头说:“我一定会坚持下来的,相信我,也相信姐姐。我们逃过了一场大火的劫难,说明我们的命虽然很苦,但是还很硬,我们一定能够活下来的。我发誓,要是我和姐姐度过这个难关,我以后一定好好和你过日子,做个贤妻良母。”

河马说:“我相信。”

他们长时间地接吻,动情地紧紧抱着。

混混捣乱,立起来抓挠他们,河马揍了它的小屁股,大人办正经事,少儿不宜。

92 情急失态

温情、温柔姐妹被同时推去手术室,她们没有别的亲人,只能由河马在同意手术的单子上签字。手术车从病房推出来,一前一后,向电梯慢慢而行,河马跟在后面,心情既紧张,又沉重。病房在二楼,手术室在五楼,出了电梯,又是长长的走廊。一个大夫半路拦住河马,问:“你是家属?”

河马说:“是。”

“什么关系?”

河马犹豫了一下,说:“我的姐姐和妹妹。”

他拿出了一张单子,说:“那你签字吧。”

河马说:“签过了。”

他说:“不一样,这是麻醉的。”

河马惊讶:“麻醉还有危险吗?”

他点头说:“对,有极少数的人对麻药制剂有过敏反应,这个又不能作皮试,所以卫生部规定,由病人自行负责。”

河马茫然。

他笑了,说:“别紧张,很少有这种情况出现,而且,我们也会观察,不是注射麻药后立即进行手术的。”

河马没有办法,只好签了。

这个时候,两辆车子已经走远,快要进入手术室,河马赶紧跑过去。车子停住了,在等河马,显然是温柔要求的。河马赶到她的车子旁边,温柔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祝蝴的手,默默地看着河马,没有说话。

河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显然,说别紧张,手术会顺利成功的,这些废话,此刻都是多余的。

温情的车子在后面,她看着他们,轻轻地哭了。

河马觉得她不仅仅是害怕,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病,连累妹妹也进手术室,做这样危险的手术,而且,要给她献出一个肾脏而动情的。

河马觉得还是应该鼓励她们有自信,就说:“你们进去后,我等着也是等着,昨天看好了一家干净的餐馆,我去那里盯着给你们熬鸡汤。”

温柔笑了,说:“我从来就没有喝过鸽子汤,多花一点钱吧。”

河马苦笑,说:“贵不了多少钱呀,好,听你的。”

推车的护士说:“姑娘心态真好,就应该这样。”

温情也破涕为笑,说:“馋嘴丫头。”

车子缓缓进去了,随着手术室们的关闭,河马的心情又象铅一样沉重,颓然坐在一张长椅上。

昨天问过大夫,说过了,手术大概要四个小时,或许更长。

河马慢慢站起来,向电梯走去,去给她们到餐馆订做鸽子汤。

温柔姐妹是上午九点推进的手术室,按大夫的说法,四个小时左右,下午两点多就应该结束了,但是,下午三点半了,她们还没有出来。

河马抱着新买的盛鸽子汤的保温桶,在走廊里来回转悠,焦躁不安。终于,一个大夫出来了,但不是昨天与河马谈话的主刀大夫,大概是他的助手,匆匆忙忙的,好像是去取什么东西。河马紧张地盯着他,他没有理睬河马,但是走过去了,又停住了脚步,回身轻声对河马说:“那个小的,很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温柔?她的身体素质比温情好啊。他们一直担心的是虚弱的温情能不能抗住。

河马呆若木鸡。

大夫再多一句话也没有,匆匆走了,过一会儿,又提着个白色的箱子,匆匆回来,从河马跟前过去,进了手术室。

河马烦躁地在走廊上转悠着,无可奈何。当你有劲使不上的时候,当你看不到事情发展的前景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尤其是脾气急躁的人,更是感到特别难受。然后,就会产生各种疑虑,以致产生偏激。

一直以来,河马认为医生是世界上心肠最狠的人,就算是救死扶伤,也是心肠最硬的人,你看他们呀,拿着那么长的针头,往人家屁股上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用那么快的刀,在人家身上切口子,如同家常便饭。

你见过大夫和护士笑吗?没有见过。

他们从来都是冷若冰霜。他们不会笑呀。

河马有点变态。

终于,主刀大夫出来了,一出来就摘掉了口罩,掏出一包玉溪烟来,不顾医院不准吸烟的规定,在走廊上大口吸起来。他没有脸色沉重地来找家属,他无视河马的存在,太好了,手术一定成功了。吓得河马够呛啊。

河马赶紧凑上去,掏出在蓝梦买的软中华,递给他,说:“大夫,您换这个。”

大夫看了河马一眼,说:“我抽惯了云烟,中华烟有点硬。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河马说:“是啊,都六个小时了,急坏我了。”

主刀大夫说:“你那个小妹妹,一度很危险,我们采取了紧急措施,抢救过来了。”

河马连忙问:“手术完成了吗?她们还有危险吗?”

主刀大夫说:“完成了。手术不很顺利,但是很成功。”

河马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忘乎所以地赶紧打开保温桶,说:“新熬的鸽子汤,您……您喝,渴了吧。”

主刀大夫笑了:“我喝了,你妹妹怎么办?”

河马第一次看见大夫笑,老家伙,很慈祥。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都出来了,支架上高高的挂着点滴瓶子。温柔闭着眼睛,温情也闭着眼睛,她们还都没有从麻醉中醒来。河马随在温柔的车旁,往电梯走,看着她的脸,简直像纸一样苍白,还有失血的嘴唇,仅仅几个小时,已经翻起了白皮儿。护士摆手,不让河马用手帕擦拭她的嘴唇,轻声说:“别动她,等一下移到床上,用棉花棍蘸水擦。”

河马点了点头,心想还是人家有经验。

护士又说:“你别跟着进病房了,我们在把她们移到床上时,要顺便把病号服给她们穿上。这样吧,你去一楼买冰袋,那是自费的,护士台不供应。”

河马说:“好。”

电梯到二楼,温柔的手术车被推了出去,河马就下一楼去买冰袋。原来冰袋不是自然冰,而是化学制剂,两种颗粒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中间有一个塑料夹子隔开,用的时候,你只要把夹子撤掉,来回摇晃,把两种颗粒混合,立刻就发出凉气,如同一袋子天然的冰块。不贵,每袋两块八,可以连续用几个小时,河马决定先买十袋,够她们用五次的了。

当河马回到病房时,护士们已经把她们姐妹安置好了,四人的病房,还算宽敞吧。护士帮助河马把冰袋给她们姐妹敷好,就敷在盖住刀口的纱布外边。

终于,河马可以坐下来喘口气,这一天,河马基本没有干什么活儿,但是,这个时候,感到极度疲惫。

晚上十一点钟,她们都醒过来了。

鸽子汤,谁也没有胃口喝。

临床的老太太说:“小伙子,你也是太着急,今天刚手术,根本甭想吃什么东西,全靠点滴的葡萄糖了。要补,也得明天。”

得,白熬了。

93 沉重之感

温情的情绪似乎很好,温柔却呆呆地发愣,好像迷迷糊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吴媛来了,快十二点了,这家伙带了两个马仔,来看温柔姐妹。温柔露出了一丝笑容,虚弱地说:“吴姐,你来了,多亏你托人,找的好大夫。”

吴媛说:“我听护士说,有惊无险呐。没关系,咱们姐们儿命硬。”

温柔不知道手术情况,原本是客气话,这时,听到吴媛这样说,看了河马一眼。

河马赶紧说:“没什么,手术时间长了点,但是很成功。”

温柔转过头去,深情地看着温情,轻声说:“姐,你感觉好吗?”

温情含着泪说:“好,有点疼就是。”

吴媛笑了,说:“麻药劲儿过去,一定会很疼一阵的,谁也不准哭。”

然后,她把河马叫出来,轻声说:“大概,钱不太够了,我给你们拿来两万垫上,就差不多了。等出院结账时看吧,不够,有我呢。”

河马很感动地说:“你看,吴姐……”

吴媛一抬下巴,说:“少废话,跟我客气是不是。”

河马说:“借的,以后一定还。”

吴媛一笑:“再说吧。有就给我,没有就算了。”

河马赶紧说:“一定还,就算我把肾卖了,也不能失信用。”

吴媛收敛了笑容,说:“温柔眼力不错,选择了你这么个仗义的人,今后没有亏吃。”

她转身进屋,又嘱咐温柔她们好好休息,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河马没有跟温柔提钱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但是,手术费用、药费、祝恨费,出院以后的透析费用,加上前后吴媛的花销,已经近十几万元了,光靠卖丸子能顶得住吗,而且还不能出事,一旦河马陷了,就是三个人都陷入困境。

河马心头,又沉重起来。

94 难以脱身

无奈只因为欺骗太多

所以不必重复的说

一遍两遍三遍

在真假之间

如何去分辨对错

到底有谁能告诉我

以不变应万变

胜败就在你我之间

是谎言是欺骗

掌握在正反之间

最怕的是诱惑

让我容易放弃武装

在漆黑没有光的夜

吴媛为她们雇了一个义工,是医院提供的收费服务项目,这是个乡下妇女,三十多岁,相当勤快,除了帮助温柔和温情解手这些河马不方便在病房里干的事情以外,其它的事情,河马也基本上插不上手,每天订饭、看着点滴瓶,是主要的工作,她二十四小时守着,基本不用河马管。

白天,河马在病房里陪她们说说话儿,有的时候削一削水果,催她们多吃一点,再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晚上,义工就在病床边支起一张小折叠床,整宿看护,河马呢,不用守在医院,就回地下室去喂喂混混,带它出去遛一圈,拉屎撒尿,然后就去蓝梦迪厅上班。

头一个星期,河马每天早晨六点钟就去医院,帮着义工伺候她们姐妹盥洗,因为医院就是这样,不到七点钟,大家就都起来了,想睡也不会塌实。接着就是早点,通常是牛奶、豆浆、稀饭。八点钟,大夫查房,所有的主治医生对自己的病人进行例行检查。

河马在医院一泡就是一天,晚上九点多钟,河马出来去蓝梦上夜班,要一直唱到天亮。因为巨额的医疗费用,河马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所以,不挣钱是不行的,压力太大。

温柔很心疼他,因为白天河马困得不行,越来越多俯在她的床边睡觉。有一次河马醒了,她轻轻抚着河马的头发,说:“你太苦了,是不是能多睡一会儿再来医院?”

河马说:“我没问题,撑得住。”

温柔看着河马说:“当初,我因为着急,曾经想过帮助吴媛倒粉,你别忘了是怎么劝我的,现在,我管不了你,你可别犯糊涂,自己干傻事。”

河马说:“你放心,我不会沾那个的。”

其实,河马已经深深陷入倒粉犯罪的深渊,那是死罪。

吴媛到医院来看温柔,温柔已经可以下地了,而且医生也嘱咐要适当下地,促进血液循环,吴媛和温柔到了阳台上,低声交谈。

温柔后来告诉河马,吴媛决定大家都不在这里做了,离开这里到南滨去,她看好了一个酒楼可以盘过来,由她出资经营,他们三个人都帮她管事,河马负责前厅的客人接待和服务员、领位管理,温柔负责后厨的采购和厨师管理,温情如果能够干活的话,可以坐着收银,给他们高工资,这样,足够支付温情长期医疗费用的。

温柔兴奋极了,这是个正经行当,可以完全告别蓝梦迪厅这样比较恶劣的环境。温柔只是担心,经营这样大一个酒楼,他们一点经验也没有,都作高层管理,会不会误事,赔了钱。

河马认为不会,她一定还要聘请其他懂行的人来做副总经理,进行经营策划。其实,河马的心里很明白,吴媛不过是以开酒楼作幌子,她是不会洗手的。不过,离开这里是再好不过了,至少能与以前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做个了断。干这行认识的人太多了,说不好哪天大抄,有人陷了,就会把他们抵出来。河马知道今后的风险仍然很大,但是,至少目前离开此地,是吴媛帮了大忙,而且去南滨是有着落的。

温柔和温情拆线以后,又住院观察了一周,温情顺利地做了三次透析,过滤了血液,这样,她们可以出院了。结账很顺利,由于前前后后吴媛帮了大忙,虽然总共花了十几万元,但是费用全部结清了。

在温柔的强烈坚持下,由她执笔签了一张六万的借款单给吴媛,说定以后由他们三个人的工资慢慢还债。吴媛也没有强烈拒绝,笑一笑,收起了借款单。河马的五万元瞒下了,不用去惊动温柔,免得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离开这个奋斗了五年的城市,到一个新的城市去打拼,河马的心情很复杂。

河马在这里相遇了温柔,找到了他的天使。

河马在这里相遇了妖姬,碰到了他的恶魔。

他们不能摆脱吴媛,因为离开她,马上就会陷入困境,虽然和她在一起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95 围炉话别

就要走了,河马想起很长时间没有去南海艺术学院上课,与康弘和于淑丽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于是打电话约他们吃饭。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河马心中有些感慨。

康弘约他东滩见面。东滩火锅城的生意很火爆,无论冬夏,都有很多人跑到这里吃麻辣火锅,即便是小孩子不吃火锅,也弄几串鸡肉、血豆腐涮涮,叫作麻辣烫。

河马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四下张望,看到于淑丽在里边的一张桌子前站起来招手,这才走过去。康弘热情地招呼河马坐,连声问:“怎么样,河马,好长时间不来上课,是不是做上生意了?”

河马说:“咳,瞎忙。这回要走了,真的去做生意,干酒楼,给一个朋友打工。”

康弘问:“去哪里?”

河马说:“南滨,一个朋友要在那里开酒楼,我这回过去是帮忙。”

于淑丽说:“去南滨啊。对了,你还记得那次和我们一起去丽江的那个女模特黄美娟吗?她可能就在南滨,你要碰见她,千万躲着点。她身上有案子。”

河马惊讶:“怎么回事?”

康弘摆手说:“咳,还不是那些臭事儿。这个黄美娟,原本是余教授的情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傍上了一个南滨做服装生意的大款。别提了,打得那叫一个惨,乌七八糟乱套了。”

河马急问:“谁打谁?”

康弘说:“还能打谁?余霆霖,余教授呗,让人家南滨那个大款雇人打残废了,差点没送命。他也就是仗着卖画有俩臭钱,哪里斗得过黑社会?”

于淑丽撇嘴,说:“活该!这个余教授最花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他对秋老师都有非份之想。落得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

康弘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秋老师是他带的研究生,又那么美,也难免的。不过以秋老师的为人品行,他想也白想就是了。平心而论,他在秋老师丽江出事以后,在院里争取福利待遇方面还是出了不少力。另外,秋老师这次去希腊,原本应该纯粹自费留学,很难拿到工作签证的,听说也是余教授争取了访问学者的名额。钱还是小事,主要是秋老师到了希腊后在美术界的交流方面有很大区别。”

于淑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河马皱着眉头,只是抽烟。

康弘说:“没什么的。这种事情现在多了。警方查了半天也没证据,只好放了黄美娟。河马你不搭理她就是了,她又不会去招惹你。”

于淑丽说:“是啊,我就是提醒一下河马,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又问:“河马,那你不打算继续画画了?”

河马说:“我一直没有放下呵,几乎每天都画。不过,暂时不去上课了。艺无止境,进修多几年当然好,只是眼下实在很难保障上课时间。自己学习吧,以后有机会再去进修。”

康弘端杯子说:“来,碰一个。”

河马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两人都把啤酒喝了。

于淑丽就又给他们各自的杯子都倒满啤酒。

康弘说:“唉,河马你别不爱听,我觉得自从秋老师结婚以后,你就像丢了魂,很有点自暴自弃。”

河马正色道:“没有。想想那段时间,我确实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我并没有长时间陷入情感的痛苦之中……我有女朋友了。”

于淑丽兴奋地说:“是吗?怎么样,给我们介绍认识一下。”

河马说:“以后有机会吧。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最近因为她姐姐做手术,离不开,否则我今天就带她来了。”

康弘笑着说:“好,这样很好。我们原来很担心你陷入单相思折磨自己,去找了你也没找到。现在好了,你找到女朋友,又开始做生意,我想也不错。”

河马苦笑摇头:“你们是找不到我,那地方一塌糊涂,我根本没法住了,早就搬走了。”

康弘说:“秋老师去希腊后,来过两次信,因为无法跟你通信,每次都在给我们的来信中,让我们给你带好,嘱咐你务必不要放弃绘画,也不要放弃声乐的进修。可是,我们找不到你呵,没办法。”

河马挠头,说:“我现在住在一个公寓的地下室,算了,很快就搬走了。到了南滨,我会给你们来电话告诉你们地址。有机会,或者你们去,或者我回来,大家总是能聚一聚的。”

于淑丽问:“河马,你现在……还想秋老师吗?”

河马肯定地说:“想。那么深的情谊,怎么能够忘记。不过,与以前不同了……怎么说呢,中学我没好好读,学的很多东西都忘掉了,不过有一篇课文,就是《爱莲说》,我是没有忘记的。好象这种比喻也不很贴切,但是感觉就是这样。”

康弘摇头晃脑地说:“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河马捣了他一拳。

于淑丽笑道:“河马修炼的可以。”

河马连连摇头。

他想,自己现在做的事情要是说给他们听,至少会听到于淑丽的尖声惊叫。

96 暗度陈仓

河马他们到了南滨,安顿下来。

吴媛自然是要租赁高档公寓的房子,而河马他们,也不必再租地下室的大合租房,在离吴媛住处不远的居民区,租了个一层的两居室。

这是个老居民楼了,所以没有现代建筑那种小居室大客厅概念,进门就是个可以挂衣服换鞋的小门洞而已,两间屋子,大的不到十五平米,小的十二平米,自然是温柔和温情姐妹住大间,那是朝阳的房间,河马住在小间也挺好的。

厨房不大,厕所更小,但是毕竟是独立的,关起大门来他们自己用。

混混到了新家格外兴奋,到处嗅着,最后它还是选择在河马的床下安家。

温情生气地吓唬它:“你过来,你不过来就永远不许过来。”

温情她们住院前,混混几乎每天都在她那里,一呆就是一天,但是,它始终不把她当做主人,只要河马在,混混就一定会卧到河马的脚下,温情妒嫉得不得了,总是骂混混“没良心。”

河马暗笑,嘿嘿,小狗也分得清远近的,贿赂它也没用,给完吃的就跑回来。

重要的是盘酒楼,吴媛开价到一百二十万,对方非要一百五十万,这个转让费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河马去看了这个酒楼,地处繁华,很旺,只是原来的老板移民了,打算到澳大利亚去开餐馆,才肯出让,这自然是与那种经营不善的亏损酒楼大不相同。

有人已经愿意出一百三十万了,河马挺焦急,但是吴媛在她的客厅沙发上一躺,边看电视边吃水果,说:“河马,你别沉不住气,那个开高价的虽然算不上托儿,也是瞎起哄,我认得他,是时代商城里那家炸鸡店的老板,都快让人家肯德基挤兑得没生意了,还跑到这里充大头蒜呢,你问他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河马觉得插话太多不合适,毕竟是人家吴媛的买卖。

这样,又耗了十来天,最后,吴媛就是一百二十万拿下了。

河马肯定是忙起来了,但是吴媛不让温情上班,让她再休息一个月,同时定期到附近的一家医院做透析。

温柔呢,也只许上半天班,主要是熟悉一下。

聘请的主管经营的副总经理,还是原来这家酒楼的经理柳建勋。

这家酒楼其实档次并不高,一层是散座,二层是小包间,配备家庭音响可以边吃边唱歌,三楼都是大房间,主要接待团体和较大的家宴订桌,经营以川菜为主的家常菜,因为量大价钱便宜,所以一直挺火的,中午差不多所有的桌子都翻台,晚上,经常会出现排队等号,所以赚钱几乎是肯定的。

吴媛对他们这样够意思,河马当然是格外卖力气,每天忙到深夜,很少十二点以前回去休息。

河马尤其对原来酒楼的从经理到各层的主管,甚至领班,都很尊重,尽量客气,所以处得不错。

温柔只有一个肾了,再加上是刚做手术出院不久,虽然吴媛只让她来半天熟悉工作,但还是经常出虚汗,觉得腰疼,所以,河马要格外照顾一些后边,送各种主料、辅料的不少,帮着清点记帐,免得乱了。

河马很希望长久这样工作下去,虽然很累,但是比起以前的生活,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了。

真的希望吴媛不要再折腾毒品,那是要命的东西啊。

也别说什么金盆洗手,就是不声不响地离开黑道,做正经生意多好,钱是足够花的了。

但是,如果吴媛和河马一样想法,那就不是吴媛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大概是要捞够了然后移民,到国外去享清福,所以,接着做她的黑道生意。

不过,她没有让河马插手,更不让他知道太多的事情。

也许,只有她感到需要用河马的时候,才会让他去铤而走险。

目前,她就是把河马当作最信得过的人,帮她打理酒楼的事务。

河马呢,也不是一点心计没有,很注意她在三楼最豪华的那个包间经常款待一些什么样的人。

那些警察、工商、税务是常客不用说了,就是较高级别的政府官员,也经常光顾的,最大的头儿甚至有副市长和市府秘书长。

这些人当然很重要,就算不做黑道生意,光是开酒楼,就不能怠慢的。

来得最勤的,要算是九鸟服装集团公司的董事长郝大伟,这家伙官不大,一个国企改造股份制的法人代表,最多处级了不得了,但是在南滨,可以算是风云人物,财大气粗以外,还挂了不少社会职务。

最令河马惊讶的,这个郝大伟有一次带了她的情妇来酒楼,而这个小蜜居然就是那个久违了的黄美娟。

这下证实了康弘和于淑丽的说法,黄美娟真的是傍了这个南滨的服装业大款。

黄美娟见到河马也很惊讶,但是两个人都不露声色,装作不认识。

以河马的观察,这个郝大伟很有点想泡吴媛的意思,有时借酒盖脸开很下流的玩笑,不过,大概是自我感觉太好,有点居高临下,总是端着个架子。

河马打趣吴媛说:“吴姐,郝总这人有点意思,穿衣服进澡堂子,冷热就是不露鸟呵,哈哈。”

吴媛翻眼皮,笑骂:“你娘个腿,就你明白。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装孙子装到什么程度。”

河马说:“谢顶了,劲头还十足。”

吴媛浪笑:“那也比你强,色大胆小假装纯情。”

河马说:“我这叫假装纯情呵,坐怀都不乱,你知道呵。”

吴媛抓个橘子打过来,笑骂:“还有脸说呢,吓得鸟都小了一号。”

河马嘻嘻哈哈跑了。

时间一长,河马明白了,吴媛跟郝大伟勾肩搭背假装调情,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一般的吃吃喝喝,而是真正的搭档。

联手贩毒。

第一章 通道歌手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

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

且让我给你安慰

不论结局是喜是悲

走过千山万水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

既然爱了就不后悔

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我的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紧紧跟随

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

两个彪形大汉循着歌声走下了地下人行通道,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又习惯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下班高峰,走地下人行通道的行人三三两两并不太多。于是,他们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看到了他们要找的那个男孩。

一个头发蓬乱、神情忧郁的男孩,盘腿坐在地下人行通道的水泥地板上,昏暗的灯光下,他轻弹着吉他,低声吟唱。

他的跨栏背心边际有些磨损了,牛仔裤的膝盖部位也破了个洞,可以看出,那不是水洗布刻意加工的破绽,而是穿旧以后真正破损的窟窿。尽管如此,这个二十岁的男孩也绝对不会给人衣衫褴褛的感觉,因为,他的背心和裤子都洗得很干净。

流浪的人,穷途末路,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仅仅是贫困,最令人厌恶的是肮脏,这男孩子恰恰相反,破旧的衣衫遮不祝蝴发达的肌肉,浆洗得很干净的旧衣衫正体现出他旺盛的生命力。

南浮也好,北漂也好,这种海派歌手,生命中蕴藏着一种巨大潜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也许,需要碰到一种叫作机遇的东西吧。

机遇,是个可碰不可求的东西,虚无飘渺,扑朔迷离。

河马,一个远离家乡的孩子,在这沿海城市已经整整打拼了五年,但是他仍然不能在哪怕是最小的一间酒吧占有一席之地,而不得不在这地下人行通道演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的艰难。

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绝不逊于一名已经大红大紫的歌星,但是,他离成功仍然很遥远。因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两条就是,他没有能够进入任何一个圈子,而是一直在孤独地个人奋斗;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一首自己的歌,全部在翻唱已经定型的歌曲。

翻唱歌曲可以成名吗?很难。因为,这就使每一个聆听者有机会去与原唱者进行对比,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不像。

为什么要像呢?

因为先入为主,原唱不好就不会流行,流行了就是对原唱的认可,嗓子好是没有用的,在一种既定的标准下,唱得不像是不会被接受的。

但是,唱得像了,哪怕拿到模仿秀冠军,其结果就更糟糕,不是吗?

赝品,永远是不值钱的,那里边没有你自己。

河马没有人包装,也没有人去捧,所以就只能慢慢熬,或许能够熬到机遇来临,或许终其一生堙没无闻。

河马距离参赛和成名还有很遥远的路要走,他唱歌目前首要解决的是果腹,然后是筹集学费。

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个破帽子,里边已经有三十多块钱,其中有二十块钱是河马自己预先放进去的。他试过,如果一分钱没有就很难开张,必须放一点钱在里边,才会有人给零钱。

河马唱歌,从来不抬头东张西望,不看行人,他认为那是乞丐行为。

他不是乞丐,是歌手,靠艺术赚钱,所以他永远不会有乞求的目光。

他真的陶醉在歌声中,自弹自唱,完全不管有多少观众,也不管有多少钱的收入,直到收摊,才会清点破帽子里的进账。

当他正在全神贯注演唱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背包,猛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凶恶的眼睛。

同时,他还警觉地发现,几步之外站着一个吸烟的大汉,也正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河马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先生,我没有钱。”

大汉笑了,皮笑肉不笑,面部更显狰狞:“我知道你没钱,也不稀罕你的那几个小钱。我来取自己的东西。”

他的声音小极了,臭烘烘的嘴巴几乎贴到了河马的耳朵上。

河马愣了一下,继而醒悟道:“是有人在我这里放了一包东西……哦……几本书而已,我不可能天天带着来上工。不过,我一向对朋友守信用的,只有那位太太亲自来拿,我才会带她去取。”

大汉回头看了他的同伴一眼,然后阴沉地说:“你不认识我了?给你东西的时候我也在场的。”

河马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知道当时确实还有两位先生在场,但是我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所以我不能随便交给你。”

大汉倒真犹豫了,看着他阴森森地问:“你真的没带?”

河马点点头。

大汉又恶狠狠地问:“你真的不带我去取?”不等河马说话,又威胁地做了个手势:“不怕我拧断你的脖子?”

正在这时,放哨的那个大汉打了榧子,然后匆匆离去。

逼问河马的大汉扔下了一句话:“嘴严点。改天再来找你。”也匆忙走了。

与上回情况相同,随即有几个很象便衣警察的人追了过去。

河马这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又发了一会儿愣才继续唱歌。

他心里在想,无论如何也要等那个蓝嘴唇的漂亮女人来拿才能给她,否则将来会有很大麻烦的。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随意唱完了一首歌,忽然又感到面前有轻微的鼻息,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女孩蹲在他的面前,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在看他,两只小手托在腮上,像个小大人儿。河马愣了一下,笑了,轻声问:“小妹,你喜欢听歌?”

小女孩抬头看一眼站在旁边微笑的妈妈,然后用力地点点头。她反问河马:“hi,mybigbrother,whydonotyougotoperformonstage?”

河马又笑了,说:“他们不要我……也许,我唱得还不够好吧。”

小女孩说:“youdidsinggreat,likizhangxinzhe。”

河马惊讶地问:“你也知道张信哲?”

小女孩点头说:“是呵,我当然知道张信哲,我是他的fans嘛。”

河马忍不住大笑。

小女孩说:“是真的。我家有好几张jeffzhang的光盘呢。”

河马收敛笑容,叹气说:“小妹,你真了不起。”

小女孩再次抬头看了看她妈妈,从衣袋里掏出了五元钱,先很认真地展平,然后郑重地放在帽子里。

河马看着她,想了一下,说:“小妹,我专门为你唱一首歌,好吗?”

小女孩站起来,背着手说:“好呵,好呵。”

河马也起来,单条腿半蹲的姿势,清一下嗓子,开始唱:

(女)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

(女)我明白你的心你的喜怒哀乐

(男)我是否可以问……问问你的姓名

(男)因为你是我的知音

(男)我又多一个朋友

(女)我并不在乎你记住我的姓名

(女)我只想听到你的新歌你的声音

(男)我衷心谢谢你的厚爱你的真情

(男)我会把这一个瞬间用音乐来送给你

(女)愿你的声音永远伴我左右

(男)我一定尽力用最美好的旋律伴你的左右

(男)伴你左右

(女)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

(女)我祝你万事如意天天快乐

(男)我衷心谢谢你的厚爱你的真情

(男)我会把这一个瞬间用音乐来送给你

小女孩两只小手热烈鼓掌,然后说:“谢谢大哥哥。”

她跟着母亲走远了。

河马静静地看着她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他也有金色的童年,不过,现在情况……

他一直说自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是个无学历、无工作、无家庭、无财产的四无流浪儿。

河马姓何,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都喊他的绰号——河马。

河马长得浓眉大眼,人高马大,足足有一米八三的个子,他很魁梧,但不是肥头大耳,因为常常游泳,他晒得黝黑,肌肉结实很健壮。

他还有另外一项收入,就是绘画。

他的油画水平不低,比一般学生的水平高出很多,可是靠卖画吃饭是不行的,大概早就饿死了。

他定期到青年宫旁边的七步轩画廊去卖画,不过,他的油画无论多大尺寸的都不够资格挂到墙上去,那是本市成名画家的专署之地,他这个水平,尤其是资历,根本不用想象能够染指的。

他的作品,是成罗放在柜台上,放在玻璃之上没有罩子,供一般爱好者随便翻捡,每幅只卖五十元。

每卖出一幅作品,河马可以拿到二十元。当然,一个月也根本卖不出去几幅。

总之,河马的绘画水平与他的声乐水平一样,属于业余中的业余,可以廉价换取食品的水平。

河马是一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孩子,他唱歌和绘画赚的钱,除了维持生活,大部分都拿去交了学费,送进了南海艺术学院的业余声乐班和美术班。他知道,这年头要想出人头地,除了包装和炒作以外,还是需要一定实力的。而当意外的幸运之事真的有一天降临到自己头上来之前,必须投资接受正统训练,打好基本功。

河马白天大部分时间在地下人行通道唱歌,赚取学费和生活费用,晚上才去上培训班,或者燃灯练习素描。

河马唱歌并不轻松,除了劳累以外,还要担惊受怕。

他被城管抓过几次,他们说他乱摆摊子,影响交通。

除了城管警察以外,河马唱歌还有别的麻烦,就是那帮城市垃圾。他被那帮强盗揍过几次,他们好像特别讨厌他。四个人围着暴打河马,他虽然很壮实,但绝对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他们是靠打闷棍抢劫的那帮人。

有个一脸横肉的家伙,恶声恶气地警告河马,要是乱讲话就弄死他。

他们绝对不是吓唬人,一个在那里卖假证件的小伙子,就是见到警察来了讨好地乱讲一气,结果,过不多久就有人在不远处的垃圾箱找到了他的尸体,脖子只连着一根筋,几乎被割断了。

你要是认为他们吓唬你,你就错了。

一旦你错了,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

黑社会,你惹得起吗?

不过,河马认为,他们即便是黑社会,也是些小贼。

小贼专门干偷鸡摸狗、打家劫舍这些事。

就算月黑风高、杀人越货,也不算大贼。

真正大贼,是什么呢……河马也说不清楚,反正不会干这些猫撕狗咬的勾当。

河马想,我要是干黑社会,就干老大,绝对不会去欺负唱歌的、要饭的,还有那些卖淫的。

河马的街坊,一个卖光盘的寡妇骂得好,这些人,将来娶媳妇养活孩子都没屁股眼儿。

话糙理不糙。不过,骂骂也就算了,真的惹不起他们,躲远点为好。

河马很想换一个地方演唱,因为这个地下人行通道实在有点乱,而且越来越危险。除了那帮经常在这里劫道的人,人流过客也很杂,警察三天两头来抄,甚至常有便衣在这里蹲点,等着抓什么人。河马很怕受连累。

现在,他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不敢泻露给任何人,就是他手里那一包东西。

几天以前,河马正蹲在那里演唱,忽然从上边急匆匆下来三个人,一女二男,他们神色很紧张,经过河马旁边的时候,那漂亮的女人忽然站住了,伸手拉开了河马身后背着的书包。这是他晚上有课的一天,除了画夹,他的调料板、套笔等通常都会塞进这个书包,这样晚上就可以直接去上课了。那女人快速往书包里塞了一包东西,然后就快步离开,向通道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河马吓得要命,正要张口喊祝糊问问清楚,跟在她后边的马仔威胁地把手指往嘴上一横,做了个噤声的暗示,狠瞪他一眼,也匆匆而去。

上边有警车的声音,尖声啸叫,令人毛骨悚然,河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唱歌了。他只好忐忑不安地假装调琴弦,看着几个便衣警察从眼前跑过。

那以后,河马等了好多天,希望那个漂亮女人能够回来把东西拿走,那是一个密封的黑色胶袋,河马拿在手里轻轻一捏,就知道是粉末状的东西,他猜测八九不离十是毒品。河马心里咚咚直跳,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帮人一定是要找到他取回的,弄不好有杀身之祸。

河马不敢把这个胶袋交给警察,因为除了将来那帮人找到他会有生命危险,就算是警察也会把他拘留起来审查个底掉,他怎么能够说清楚呢。

最好的结果就是那帮人把东西取走,他没动那胶带的密封,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希望人家可以放过他。

今天,终于有两个人来取东西了,河马却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不敢轻易交出来。

由于当时受到意外的惊吓,河马只记得那漂亮女人的一个非常显眼的特征,就是暗蓝色的嘴唇。

河马前思后想,终于决定换个地方演唱,不敢再去地下人行通道,去了商业学院门口。

商业学院门口人流量很大,除了挨着蓝梦迪厅、祥云酒楼和红河超市,还有报亭子、鞋摊,好像一个热闹的小集市。

天黑了,河马抱着吉他回睡觉的地方——就是四方桥边那三截水泥管道。

那是他的管道公寓。

第二章 迪厅妖姬

当缘分变成遗憾

当爱变得伤感

你告诉我你要如何承担

梦它依然在浮现

又是你哭泣的双眼

怎能视而不见

我最深的爱恋

却逃不过时间

在蓝梦迪厅三楼的豪华k歌包房中,十几个人随意半躺和斜靠在真皮沙发上,喝着加了冰和苏打水的干邑,时而有人拿起麦克,撕裂干嗓子吼几声。

有人点这首《蓝色妖姬》,纯粹是给女主人助兴。

做东的女主人今天生日,中午、晚上都在酒楼宴客,深夜还余兴未尽,想到这帮跟着她的弟兄忙活一年不容易,于是特别到这蓝梦迪厅楼上的k歌包房来款待他们。

女主人三十岁了,看上去就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少妇,她的名字叫作吴媛,天知道是真名字还是胡乱起的假名,反正跟着她的这些马仔们无论大小都尊称她吴姐。黑道上,人们背后少不了给她起个绰号,正好就是“蓝色妖姬”。

起这个绰号有来由的,首先是她倒粉的据点,就是这个蓝梦迪厅。迪厅的老板酷毙四十多岁,谢顶秃头,楞管她叫姐姐,大概是打服了。再就是这吴媛超喜欢蓝色,从怀旧的旗袍到泡澡的比基尼,一水蓝色,连开的宝马车子都是宝石蓝。再就是她的唇膏,永远都不会用红色的,她管那叫吃了狗血的嘴唇,她用蓝色,深蓝,到了近乎黑的程度,但是,当你看到她的黑而薄的嘴唇时,就可以感到那里闪烁着暗蓝的光泽。

今天,她少有地穿了一件驼色的小褂,配一条黑色鱼尾裙,但是她并不曾失去自己的标志,驼色小褂是无扣式样,敞开的前怀,就是一件精致的蓝色文胸,衬得雪白的乳房性感无比。

蓝色的手机闪烁起蓝色的亮光,吴媛站起身,亲昵地打了旁边一个马仔的脑袋一巴掌,然后居然一下子迈过堆满干鲜果盘的茶几,笑着走出吵闹的歌房去接听电话。

吴媛在天井走廊上踱步,把手机的接听按到最大,仍然要费力地听才能搞清楚对方在讲些什么,实际上,走廊上的噪音并不比歌房里小多少,因为最底层一楼大厅那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传上来,扰得她很难痛快地与对方通话。

费了好大的劲,吴媛终于搞清楚了,电话就是这迪厅的老板酷毙从楼下打来的,告诉她公安局刑侦队新来的副队长马钢要和她谈谈。

吴媛心里迅速盘算着,这个马队要干什么,是探她,还是敲她?

吴媛有点心烦,她忍不住大声骂道:“酷毙你听好,下次有事情找我,就他妈的直接到包房,打这劳什子电话干吗?吵得听不清楚……你说什么,你在门外等他,一会儿就到?”

吴媛不由叹了口气,怏怏地合上了手机。

大家都在这里热闹,是庆祝她的生日,走掉了有点不太合适,可是想想这个马钢是新来的刑侦队副队长,以后少打不了交道,也不好博他的面子。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去会一会这位马队。

她不想酷毙陪着马钢上来,看到她的一班兄弟在这里聚会,但是她也不肯主动迎下楼去,卑躬屈膝地迎接,她把男友叫了出来,嘱咐说:“蚌壳,你陪弟兄们在这里玩,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蚌壳赶紧说:“那我叫两个人跟你去。”

吴媛摆手说:“不必,我都不会离开蓝梦,就在西餐厅随便叫点酒水,会一个人。完事就回来。”

蚌壳点了点头,说:“手机打开,有事情招呼我,马上过去。”

吴媛一笑:“没事。酷毙约了个朋友来见。”

蚌壳“哦”了一声:“有酷毙陪着,我也就放心。”说完他回歌房去了。

吴媛沿着走廊慢慢踱到卫生间,照着镜子补了妆,然后走步行梯下到二楼,进了西餐厅,叫了一瓶蓝带人头马,开了瓶自己慢慢喝。

这时候,借助昏暗的灯光,她突然发现给她上酒的侍者是新面孔,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于是笑着问:“你新来的?”

“是的,太太,我刚参加完培训,今天上班。”小伙子有点拘束地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新宇。”

“你也姓吴?”

“是的,我姓吴,口天吴。”

“那咱们是当家子。”吴媛笑了。

“是吗,太太也姓吴?真是荣幸。”小伙子腼腆地说。

“很好。我和你们老板是朋友,等一下我会到他的办公室去谈点事情,你再送一瓶酒去那里。”

“好的。”吴新宇毕恭毕敬地问:“请问现在就送过去吗?”

“等一下吧。你们老板会招呼你。”吴媛说。

“是。等一下我会送到老板的办公室去。”

“你听招呼就好了。现在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吴新宇鞠躬,然后回身向酒柜那里走去。

这时,吴媛的手机又响了,酷毙问她在哪里见面,吴媛就懒洋洋地告诉他,她在西餐厅,请客人上来随意喝两杯。

酷毙陪着马钢来到西餐厅,马钢当然没有穿警服,一件夹克,很随意,他与吴媛握了手坐下后,习惯地四处打量了一下,表面上是观赏一下这间装修精致的西餐厅,其实是对餐厅里落座的客人有个大致的观察,他似乎对吴媛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微感诧异。

吴媛一笑,一边给马钢斟上一杯酒,一边说:“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他们蹦迪,我这岁数了,怕累,自己在这里逍遥。”

“你这岁数?”马钢笑了:“只怕比我还要小吧?”

酷毙一看大家见面熟,赶紧给自己也斟上酒,说:“我们都尊称吴姐的。”

马钢笑道:“你不会要我也跟着叫吴姐吧?”

吴媛也笑了,说:“那就看谁的年岁稍长了。

马钢笑说:“别起哄了,怎么看你也不到三十岁,我都快四十的人了,叫声马哥你难道会吃亏?”

吴媛:“谁又不是奔八十的呢?那得多少年?干脆说吧,四舍五入,三十五岁以下叫作三十出头,三十五岁以上,可以叫作奔四十。我是三十出头没错。”

马钢说:“你属什么的吧,我肯定比你大就是。”

吴媛说:“人家女孩子都不会轻易透露自己芳龄的了,我这老太婆也没什么忌讳,三十二岁,正巧今天还就是生日。”

马钢说:“听说了。各路诸侯这两天都吃你的寿筵。算你虚了两岁也不行,我实打实三十四周岁。不好意思,按你的说法也算三十出头。”

吴媛点头说:“信了。我真得叫你一声马哥了。”

酷毙心想,这也就是刑侦队副队长,换个人敢叫这个真儿?我都没听这女魔头叫过谁哥哥。

第一轮交锋,虽然马钢占了上风,但是对于双方来说都算成功,毕竟,拉近了彼此的关系,今后这交道就比较好打。

吴媛很大方地举杯说:“来,我敬马哥一杯,今日幸会,今后多多关照。”

马钢端起杯子说:“嗯,这要是在日本料理,大家再彼此多鞠一鞠躬,就有点日本味道了。”

大家都笑了。

吴媛对马钢的印象不错。

马钢以食指叩桌,低声说道:“说正格的,老哥我新来,今后还得蓝妹多多捧场。”

吴媛妩媚地盯着他说:“你新来不假,可是知道得不少。”

马钢说:“我不是到这里才知道,我从柳州调来的,在柳州就知道你大名鼎鼎的蓝妹了。”

吴媛笑道:“真是荣幸,可谓是臭名远扬呵。”

马钢道:“很对。人嘛,不能弄个流芳千古,至少也得闹他个遗臭万年,这还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蓝妹在这桂南,也算是成名人物,有了相当的气候。马哥我呢,新来乍到,一个副队长,算是官差衙役,今后少打不了交道。蓝妹传话给你那班弟兄,遇事多多配合,有个磕磕碰碰的,还望海涵。”

吴媛说:“好说。我做的都是光明磊落的买卖,一向依靠政府支持,没有人敢欺负我。从沈局到张队,大家都是熟络有交情的。马哥来了就更好了,今后全仗马哥罩着,有人欺负我,你可不能不管呵。”

马钢扭头看酷毙:“敢欺负蓝妹的人生出来了吗?”

酷毙连忙说:“那可真的没有。来,大家干一杯。”

三个人各自心照不宣地一笑,举杯碰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吴媛知道马钢一来就盯上了她,但是,这家伙明在白道,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哪里那么容易就搞清楚?

马钢坐了一会儿,声称还有事情要去办,起身告辞。

吴媛嘱咐酷毙送到楼下。

她把酷毙叫到一边低声说:“我到你的办公室去,你叫那个新来的侍应生叫作吴新宇的送酒下来。过一会儿你回办公室,我有事情跟你说。

酷毙连连答应,先送马钢下楼。

吴媛看了一下腕表,迈着轻快的脚步向电梯走去,她下了b1层地库,进了酷毙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吴新宇果然托了个盘子把一瓶蓝带人头马酒送了下来。

吴媛笑着看他开瓶,说道:“果然是经过培训了,很麻俐。”

吴新宇不好意思地说:“太太过奖。开瓶是最基本的培训。”

吴媛笑说:“是呵。这个软木塞,我十有九回把它拔烂了。”

吴新宇道:“那可能是因为您钻得不够深就开启,那样比较容易损坏软木塞。要是拧到底再按压柄,一般不会坏掉的。”

吴媛说:“大概是这样吧。”忽然看着他问道:“你好像一直称我作太太,我有那么老吗?”

吴新宇大窘,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好像……”

吴媛大笑:“我和你开个玩笑。没什么的。不过呵,我确实没有先生的。”

吴新宇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觉得您比我年长,称呼您小姐……恐怕不太礼貌。另外,老实说,小姐这个称呼原本是不错的,只是舞厅里陪舞的女孩子把这个称呼搞坏了,所以我不敢贸然这样称呼的。”

吴媛笑问:“你什么学历?之前没有出来打过工吧?”

吴新宇说:“我刚从职高毕业,是学烹饪的。第一次出来打工,老板不会让我直接去做面点的,先从端盘子学起。”

吴媛道:“我说也是。你没有社会经验,还是个实心眼。称呼小姐固然不妥,称呼大姐不行吗?”

吴新宇醒悟道:“是呵,我怎么就没有想到称呼年长一点的女性客人大姐呢。这样大家都高兴。”想了一下又说:“对于第一次见面的生客,人家不会认为我是套磁吧?特别是对有身份的客人来说,毕竟我只是个侍应生。”

吴媛撇嘴道:“哪里有那么多臭讲究。叫了大姐还会挨训?”笑道:“尤其你我同姓,你以后干脆就叫我姐姐好了。”

吴新宇脸红道:“这可有点高攀了。”

吴媛道:“没关系。我和你们老板是朋友,这里的常客,以后大家就熟悉了。”拍了拍自己坐的长沙发椅,道:“你坐下来倒酒。我就怕别人在我眼前站着晃悠,眼晕。”

吴新宇就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倒酒,一边说:“姐姐,你尝试过吗?干邑里边加一两颗话梅,喝起来会很柔和。”

吴媛感兴趣地问:“是吗?你怎么知道,自己试过?”

吴新宇说:“这么贵的酒我可没有喝过,在学校听老师说的。虽然专业课是烹饪,酒水知识也稍懂一点。”

吴媛就问:“那你也懂得调鸡尾酒了?”

吴新宇道:“调酒也学过,不敢说好,一般的鸡尾酒品都能够够调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袋话梅:“我带下来了,放进去吗?”

吴媛兴致勃勃地说:“试试。”一边又从茶几的底层拿了个杯子说:“你也喝两杯,陪我喝。”

吴新宇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沾姐姐的光了。”

吴媛笑道:“你别老说客气话,弄得我受不了。”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抿了一点。

吴媛其实这一天都在不停地喝酒,早就麻木了,所以什么话梅不话梅的,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她放下酒杯,拿过吴新宇的一只手来,说道:“以后我来蓝梦,你要常陪我喝酒才好。”

吴新宇立刻紧张了,说道:“姐姐喜欢就好。不过,我在班上,老板会骂。”

吴媛噗嗤笑了:“是你们老板吗?你陪我,吓死他也不敢骂你。”

吴新宇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富婆,肯定有背景的,否则怎么老板都怕她。

吴媛就歪在吴新宇身上,叹口气说:“忙了一天快累死我了,头疼,你帮我按一按太阳穴。”

吴新宇连忙放下自己的酒杯,双手轻按吴媛的太阳穴慢慢揉着。

吴媛就顺势揽祝蝴的脖子,把他的头扳下来吻祝蝴的嘴唇。

吴媛看中的靓仔,一般不会下很多功夫去勾引的,她没有那个耐心,通常就是当晚就上床,第二天酒醒,大都会忘个精光。

酷毙进来的时候,吴媛早打发了靓仔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三章 马路天使

当灯光每夜闪亮

人便开始去流浪

繁华闹市徘徊夜里

没有终点未明路向

想得到你没希望

逃避一些当年印象

埋头步向茫茫夜里

让我潇洒再继续流浪

卖光盘的女孩静静看着远处商业学院门口那个弹唱的男孩,仿佛沉醉在他的歌声里了。

这个时候,华灯初上,那演唱男孩的脸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是女孩依然固执地远远望去,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够大胆地注视他,整整一白天,她都是视而不见,不敢直接观望男孩。

少女的心扉,萌动的春情一直被她很好地掩藏着,她可不是轻浮的女孩。

这种状况持续好几天了,自从他来到商业学院门口演唱以后。

还要持续多久,女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内心深处,她只是担心他会突然消失,正如他的突然来到一样。

她从不曾主动去搭讪,并非不想与他说话,而是出于少女本有的羞涩,有意回避着。

恰恰这男孩也一样,并不主动来找自己,只是自顾自演唱,很少正眼看她。

有那么两次,男孩收工很早,而且每到傍晚五点半钟就急匆匆背起吉他离去,这很让女孩担心,她想,也许他去会女朋友了。

一直,自认为坚强的她,好几个夜晚脆弱地悄悄流下思念的泪水。

她嘲笑自己,这是为什么,你了解他吗?

肯定的,他根本不了解你,为什么哭呢?

还有一点她很诧异,既然自己怀疑他有女友,为什么还要倾慕他呢?

就算妒嫉也该罢手啊。

说罢手,很勉强,实际上还素不相识,哪里谈到罢手了?主要是了结自己的独思之苦罢了。

问题是,好上了就有占有欲,俗话说的,爱情是自私的,是不能分享的;没有得到之前,则无从谈起,他根本不归你啊。于是,自古都有倾慕已婚异性的故事发生。

她固执地坚持着,宁愿相信他根本就没有女友,他早早离去很可能是照顾生病的家人去了吧。

她也大胆地做了最坏的揣测,他真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早晚会有一天这女孩猛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与那男孩并排坐着,为他伴奏,与他合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经得住这种打击。

也许,那就到了她该走的时候了,她会远远走开,从此不回这伤心之地。

现在,她还在战战兢兢地坚持着,毕竟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

她固执地默默放纵自己,每夜思念他,她相信缘份,她想如果真有缘份的话,他们早晚是可以走到一起的;如果没有缘分,在这滚滚红尘,大千世界,也只能擦肩而过。

近来,她叹息多了,惹得姐姐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摇摇头。

有的时候,她甚至悲观地想,像她这种状况,适合找男友吗?那岂不是拖累人家。

可是人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有的时候你很难完全控制,特别是这种少女对一个男孩的倾慕,如何能够让它消逝得了无痕迹?

“喂,你这些软件里有放电影的吗?”

女孩被问话声惊醒了一般,赶紧说:“有呵,有好多种播放器程序,各种格式的电影都能播放。”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假的?你能跟我回去安装吗,真的能行我就买你的光盘,多买几张都行。”

“这个,恐怕不行。我们一般都不上门服务,那样的话一天也卖不出去几张了。”

“我一次多买你几张就行了。”

“抱歉,我真的不能去。你不买就算了。”

“你卖一天光盘才几个钱?还要刨去上货的成本,根本没什么赚头。要是你肯跟我亲热一下,也就十分钟,给你两百块钱。”

“对不起,先生,我不干那个。迪厅门口有小姐,你去找她们吧。我只卖光盘挣学费,我是学生不会干那种营生。”

“卖淫的大学生多得是,装什么假正经啊。”

“我不知道有学生干那个,反正我只卖光盘挣学费,你去找别人吧。”

卖光盘的女孩从满嘴喷着酒气的客人手里夺回光盘,转身躲开了。

这人不死心,仍然纠缠着女孩不放,追着她不断说下流话。

这时候,又有几个地痞子凑了过来,看来都是他一伙的,团团围住卖光盘的女孩,借着天已黑下来,开始动手动脚。

有个胆大的家伙,居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女孩丰满的乳房,女孩一惊,用胳膊迅速隔开那只脏手,将装光盘的书包紧紧抱在胸前。

另一个家伙向同伴挤眼睛,手从下边轻浮地抚摸女孩的臀部。

女孩见势不妙,奋力挣开他们的纠缠,将装光盘的书包紧紧地抱在胸前,沿着马路跑去。

她没有向那个远处演唱的男孩求援,她知道那样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些地痞流氓心毒手狠,那男孩是很难保护她的。她宁愿冒险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她知道那边有个治安岗亭,也许这些地痞不敢追她。

但是,跑了没多远就被那几个坏家伙又追上围了起来。

“嗨,差不多得了,一个女娃子不容易,欺负她干嘛。”

一个卖鱼丸的老伯打抱不平了。

地痞子们上去一脚踹翻了老伯的鱼丸挑子,怒骂:“关你屁事,不要命了!”

老伯本要破口大骂,但是他看了看路边的行人,即便驻足观望,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似乎没有一个人肯出来说公道话,只好忍气吞声,从地上捡拾散落了的鱼丸,在水桶里清洗。

河马听到这边吵闹声已经赶过来了,他看到女孩已经被几个地痞围在中央抓挠起来,赶紧把吉他递给老伯,就要上前解围,老伯拉祝蝴低声说:“傻仔,你要找死呀。”

河马挣脱老伯,正要冲上前去,这时一辆蓝色的宝马车急煞在他和那几个人之间,车上下来几个腰圆膀粗的大汉,举着棍子向那几个地痞打去,顿时有两个惨叫起来,捂着流血的脑袋狼狈逃窜。

河马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个妖艳的少妇,朝那个女孩招呼:“温柔,过来。”

温柔起先也被忽如其来的几个大汉一阵乱打弄懵了,惊喜地看着欺负她的几个地痞抱头鼠窜,这时看到少妇,露出了一丝笑容:“吴姐,怎么是你……幸亏你来了。”

她朝这边走过来,少妇没有再说什么,指了一下车子,示意她上车。

温柔就上了这辆宝石蓝色的宝马车。

河马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这如电影般的一幕,一时不由愣住了,这少妇就是那个塞东西到他书包里的女人呵。

正在发愣,那少妇就扭头看着他,嫣然一笑,说:“你也别愣着了,上车。”

语气很温和,但是这命令让人感到不容置疑。

河马从老伯手里接过自己的吉他,又看远处学院门口地上自己的书包和画夹。

少妇很机警,立刻就注意到了河马的目光,低声问了一句:“东西在书包里?”

河马赶紧说:“没有,只是学习用具。东西我给您藏起来了。”

少妇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上车吧,书包和画夹丢不了的。”

她示意一个马仔过去拿河马的学习用具,然后就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

随即,她就问河马:“藏在什么地方,你跟司机说。”

河马赶紧说:“埋在滨海公园的花坛里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发誓没有打开看过。”

少妇又笑了:“说,我知道你没有动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反而因为你帮了我要酬谢你。”

温柔赶紧说:“吴姐,他是老实人,刚来这里唱歌的,别为难他好吗?”

少妇惊讶地问:“温柔,原来你认识他?”

温柔摇头说:“不。只是大家都在广场上做生意,都不容易就是了。”

少妇咯咯笑起来,真是笑得花枝乱颤:“做生意……你们这也算是生意。我劝你多少回跟着我干,你就是不听,你瞧,钱没赚几个,还受那帮小痞子的窝囊气,你是何苦呢?我真不明白你。”

温柔喏喏地说:“我不是胆子小嘛,能跟你比……”

少妇收了笑容说:“我看你一点都不胆小,几个大小伙子你都敢抓挠,谁不知道你厉害。”

温柔没有再说话。

少妇就问河马:“你怎么不在地下通道唱了,跑到这里来唱?”

河马说:“最近那边很多警察,我怕抓住我,我就躲到这边来了。”

少妇说:“警察要真找你,你躲到这里也没用,找到你很容易的。反而是我派人去找你几次都没找到,没想到你在这里。我常来这蓝梦迪厅的,一般都是很晚差不多十二点过后才来,所以一直没有见到你。今天呢,正好来得早一点,就赶上温柔妹妹被人欺负,又正好看到你,这真是巧了。”

说着话,汽车已经开进了滨海公园,河马就给司机指路,来到大花坛。

大家都下了车,少妇看看光线很暗的大花坛周围没有什么人,就示意河马和司机去取埋在花坛里的胶袋。她问温柔:“你一会儿去哪里,我送你。”

温柔说:“不用了。我今天不卖东西了,早点回去。这里离地下室不远,我走几步算了。”

少妇想了想,说:“也好。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然后就来蓝梦迪厅找我。我告诉你温柔,你要想治好姐姐的病,必须跟我干。否则,你倒卖这些光盘挣钱,得猴年马月。”

温柔紧咬嘴唇,点了点头。

司机拿着那个胶袋回来,递给少妇,她看了一眼封口,朝司机说:“我看这孩子的吉他很普通,也旧了,你给他钱买把好一点的吉他,算是我酬谢一下。”

司机赶紧掏出皮夹,点了一千块钱给河马,河马惊恐地摆手拒绝,少妇就说:“我看,你最好别博我的面子。帮了忙就有酬谢,天经地义。至于你担心的麻烦,不会有的。以后多照顾一下我这妹妹,毕竟你们一起做生意嘛。”说着,她大笑起来。

司机也忍不住笑起来。

河马一刹那的感觉,真够邪恶的。

少妇坐上她的宝马车走了,剩下河马和温柔这一对倒霉蛋在冷清的滨海公园里,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河马出来混了几年,还不至于憨到自己一走了之,就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尽管这里离他的住处更近一些,但是他绝对不好意思邀请人家女孩子去自己那里,坐在哪里呢,还不如坐在这里的好。

河马不知道与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聊什么好,再说,他惦记着自己的画夹和书包还在商业学院门口的地上扔着,他希望他们能够交给卖鱼丸的老伯保管,因为今晚他还要去上课。

温柔没有让河马送她,并非怕他知道自己的住处,只是担心耽误他上课,他们在滨海公园门口分手。

她终于弄清楚了,河马有的时候早早收工,原来是去夜校上课,这令她有一种隐隐的喜悦。

她独自回自己居住的地下室,脑子有点乱,一会儿想吴姐跟她说的话,一会又想河马是不是顺利地取到了自己的东西,可以去学校。

温柔是四川人,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很俊,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胸脯很大,尤其是皮肤白皙。

她在商业学院门口卖光盘有两年多了。

今天碰到了地痞子,她也只能采取逃跑的方式躲开他们,平时,她是很厉害的,脾气很倔,有的时候碰到那些轻浮的商业学院学生,假装挑光盘跟她调笑,她总是神情严肃地盯着对方。

这一招很管用,如果乡下女孩害羞,就有可能使那种学生认为乡下人害怕,于是得寸进尺,甚至遭到他们的侮辱。

但是,温柔一瞪那些轻浮学生,就反倒使对方惧怕了,因为如果再继续闹下去,肯定翻脸,而这里是他们的学校门口,闹出这种事情,对学生没什么好处。

温柔靠卖光盘为生,主要是要养活她病重的姐姐,她姐姐叫温情。

她们的父母,原本都是乡下小学教员,川北,挺贫困的地区,收入微薄。但是,比种田的农民经济状况好一些,毕竟有固定的工资,手里总有活钱。

温柔和她姐姐,虽然从小到大没有过太好的日子,但是学习一直很好,因为她们的父母课余时间督促得很紧,希望他们将来考高中,上大学,能够走出山村,进入大城市找份工作,或者也像他们,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

不幸的是,一场大火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同遭不幸的,还有学校的二十多个学生。

温柔和温情姐妹,逃出了火海。不过,从那以后,也开始了她们苦难的历程。

温柔的姐姐从小就身体不好,肾脏有毛病,现在越来越不行了,肾功能一天比一天差,身上瘦得皮包骨,腿却经常浮肿,出现了尿毒症的症状。

怎么办呢?

只能做换肾手术。

换肾,要十几万元,不要说她们孤儿姐妹,就算工薪阶层,谁能换得起呢?

只能换一个,就是温柔将自己的一个肾换给姐姐,接在腹腔里,测过血型了,相同,而且因为是同胞姐妹,排异反应会小很多,但是,几万元的巨额手术费和手术后长期的透析费用,仍然让她们一筹莫展。

温情觉得自己治病是没有希望了,又拖累妹妹,已经自杀过两次,都被温柔救了下来。

温柔不能总看住姐姐,得干活挣饭钱,于是想了个办法,说是找企业寻求赞助,这种事情,报纸上总有,温情觉得有了点希望才不闹了。

实际上,温柔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去过妇联,妇联的人很同情她们,甚至发动机关工作人员捐款,帮助她们姐妹,但是,那距离手术的费用,差得太远了。

企业,到传达室就挡住了,她连一个厂长也没有见到过。

这种事情,如今社会上太多,有真的,也有假的,要想找到一笔数万元的赞助费,其实是十分渺茫的。

要想弄到大笔的钱去给姐姐治病,也许到蓝梦迪厅去坐台会有机会,但是温柔一个老乡也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就是在那里坐台的,她说你坐台陪吃、陪喝、陪跳舞就想弄到一大笔钱给温情治病?太天真了。我这经常出钟,还没攒下几个钱呢,他妈的抽头抽得太厉害。除非哪天你傍上一个真的大款,算是熬出头了,还得说别被人家骗了。

温柔问她什么叫出钟,她气哼哼地说,出钟就就是跟着客人出去睡觉,客人玩完了要带你走不要出钱给迪厅买钟点吗?一年当中被少则几十多则几百的陌生男人上,得什么病的可能都有,到头来又能落几万块钱呢?

温柔听着打了个寒颤。

再一个发财的机会,就是卖丸子,迪厅里干这个的不少,干这个可能比干小姐还来钱,但是,进入牢房的成功率几乎高达百分之百。

坐牢,那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说温柔是醒着听了做小姐的艰辛打了个寒颤,那么她睡觉梦到自己卖丸子被警察抓住了戴上手铐,就直接吓醒了。

温柔想了很长时间,有什么合法而又能爆富的办法,最后被她找到了,那就是只要花两块钱买张体育彩票,就有希望能中五百万大奖。

温柔在花了二十次两块钱买彩票而连一张五元的最小奖也没有见到之后,终于叹息一声,决定放弃了。

第四章 小楼丹青

有没有不想回家的水手

有没有不准停留的港口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这条回去的路不好走

有没有迎接你的双手

有没有久别重逢的眼目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漂泊的岁月你拥有多久

董君走近那长满爬山虎的红砖小楼,他就听到窗里隐隐透出的这首熟悉的歌曲,曾经,他和染衣依偎在一起听过了无数遍这首姜育恒的《归航》。

他犹豫地在门外徘徊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按动院墙上的门铃。

其时,霏霏的小雨正打在他的风衣上,头发已经湿了。

他不在意。

对于海员出身的他来说,这点小雨真的不算什么。

他长年顶着狂风暴雨,走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起伏的货轮的甲板上,巡视货舱,那是他的工作。

但是,小雨把人,把这世界,把一切都搞得湿漉漉的,令人增加了抑郁,这也是真的。

董君感到心头很沉重。

他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燃上,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憋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把烟雾喷出去。

他在想,如何与染衣道别。

他知道这很难,但是,他不能不走。

他抬起头来,视线越过那些虽已入秋但仍然叶子碧绿的墙头爬山虎,将目光盯在那扇他过去经常站立跟前的窗户,看那纹丝不动的垂帘。

他知道染衣此刻一定在看书,或者在画画。

因为现在即便是傍晚没有黑,那窗帘的缝隙,已经露出了一丝光亮。

终于,他将烟蒂扔在积了些水的地上,习惯地用皮鞋碾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按响了门铃。

金姨开的院门,看到是董君,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董君已经习惯金姨这种微笑,通常情况下,她会有准备阻拦客人的神态,只是看到是董君才礼貌地放行。

董君知道,染衣可能是在画自画像。

他轻步上楼,然后在染衣的画室前停下来,将风衣脱掉,挂在门旁的衣帽架上。

他搓了搓手,然后,轻轻推开门,走进了画室。

染衣知道是他,没有停止绘画,仍然看着立架支镜,凝思着。半晌才回神低声说了一句:“咖啡壶换地方了,在窗前凳子上。”

董君点了下头,看看堆满颜料、画布的桌子,走到窗前,执壶倒了一杯热咖啡,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曾经就这样坐过三个小时。

当然,通常情况下,不会等待那么久。

但是,染衣工作起来,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

好在,董君是海员出身,他的最大特点就是能够忍受寂寞。

在海上航行,同船的海员们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尤其是夜晚,每个人都在甲板上船舷旁眺望无际的大海和星空,都在思念亲人。

如其说海员的一生都在与寂寞作斗争,不如说他们适应了这种生活。

董君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就是喝烫嘴的咖啡,也不出半点声响。

他这时候只能看到染衣赤裸的后背了,因为他的沙发位置在染衣的正后边,染衣本人挡住了镜子,所以看不到镜中她的正面。

董君太熟悉染衣了,甚至她身体的每个部位,他都一清二楚。

奇怪的是,染衣作为一个画家,按说是最善于观察人体了,但是她不断发现董君身上的一些伤痕,总是惊讶地说:“哦,这里也有一小条伤疤,怎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董君总是调侃地说:“说明你的观察力还有待提高。”

染衣就抱祝蝴的脖子,用那水汪汪的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平静地问:“那么,为什么你的观察力总是那么强呢?”

董君装模作样地说:“因为,这与性命相关,有的时候稍有疏忽,就可能危及生命。”

染衣的脸就会慢慢苍白,紧咬着嘴唇,眼睛也渐渐湿润了,轻声说:“不行,无论如何你得下船了。干了这么多年,你不能继续航行了。为了我,你一定要申请换工作。”

董君叹口气说:“哪里有那么容易,我的小姑娘。”

这时候,染衣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站起来走向窗前倒咖啡,董君知道她作画告一段落了,就顺手抄起沙发上的睡衣,走过去给染衣披上,说道:“入秋了,天凉,很容易感冒的。”

染衣转过身,微笑了一下,啜着咖啡,歪头说:“一个问题。”

董君也笑了:“问。”

“为什么,一个人在泳池中游泳,不但头发打湿,全身也都被冷水浸泡,不会感冒;而走在路上的行人,没有打伞,被淋湿了头发,就很容易感冒?”

“当然。”董君一时找不到科学的解释,支吾地说:“夏天很少淋雨生病的,主要是秋天凉了,甚至是冬季淋雨,那比较容易感冒。”

“可是秋天也有人坚持游泳,甚至冬泳的也大有人在啊。”染衣紧追不放。

是啊,这有点邪门。

穿着衣服走路的人,仅仅是头发打湿了就很容易生病,但是那些游泳的人,甚至是在冰面上凿开一个长方形的池子,在那飘浮着冰渣的冷水里嬉戏的人,反倒不会生病。

“只有一种解释,适应性。”董君挠着头说。

染衣也笑了:“其实这种解释不一定科学,也不一定准确。但是,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因为,我在画室中裸体素描三个小时,都不会生病,但是,你这样强壮的身体,只要光着屁股十分钟,你一定会打喷嚏。不信,打赌。”

董君兴奋起来了,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全部衣服,说道:“别说十分钟,一个小时也不会冻病我。打赌就打赌。”

他抱起染衣,把她放在沙发上,开始做爱。

染衣笑得喘不上气来:“你个坏蛋,耍赖皮。”

董君兴奋地剧烈运动起来,压低声音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知道高尔基同志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这么富有激情的诗歌了。”

染衣睁大眼睛:“连苏联作家协会主席高尔基的玩笑你也敢开,你……不是文学修养问题,根本就是海盗!”

然后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呢。

董君将染衣抱起来,亲吻她因为兴奋而有些潮红的脸颊。

他看到染衣幸福地闭着眼睛,心中更加感到惭愧。

他知道自己真的去希腊亨特船运公司那艘小货轮上做船长的话,染衣该是多么伤心。

他不但没有离开航行生活,这次反倒是越走越远了。

但是,他太爱大海了,航行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主要部分,要他放弃,是非常艰难的。

何况是船长的职位。

他从小就梦想着做一名船长,指挥一艘大船在浩无天际的蔚蓝色大海上航行。

这艘货轮虽然小了一点,但是毕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船长管领的船舶。

他热爱自己的事业。

不幸的是,现在事业与爱情发生了冲突,孰重孰轻,他很难分辨。

在他心里,这两样是一样重要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放弃航行生涯,那么,他过去所学的所有技术和积累的工作经验,基本付之东流了。

回国到远洋局去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机关小职员生活,是他无法忍受的,也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他也不能指责染衣自私,毕竟,这种一年才见一面的生活,不是任何女人都愿意承受的。

他的同事,大都是乡下人,他们无论妻子还是女友,也大都是乡下女人。海员优厚的薪酬,足以维持稳定的家庭生活。

即便有离婚的,因为常年分居而产生了家庭变故,那作为拥有高薪收入的海员这一边,另组家庭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董君不能,他不能想象自己离开染衣还能与别的女人一起生活。

他更不能想象,染衣离开他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那会出事的,他会杀人的。

他亲吻着染衣那雪白的肌肤,最后,停留在她那丰满的乳房上。

染衣作为画家,本该雇佣人体模特来作画的,但是,她的作品中,更多的是自己的自画像,就因为她身体太出色了,无论是身体的比例,还是曲线,再就是肌肤的弹性,都足以使她自豪。

董君紧紧拥抱着这美丽的胴体,心中如波涛般汹涌澎湃,他觉得自己就要远去,但是他不能放弃,猛烈地冲击着。

染衣从来不叫床的,总是文静地闭目享受,此刻,竟然忍不住微微出声了。

董君知道两个人都已经达到高潮,但是他坚持着,任凭汗水从额头流下,杀疼了他的眼睛……终于,他忍不住狂射了……

他轻轻将染衣重新放倒在沙发上,自己也疲惫地挤在一起,稍事休息。

染衣微喘着,呢喃道:“坏死了,这么狠干嘛。”

董君亲吻她的额头,悄声说:“打赌我赢了,光着屁股不生病的理由很充分。”

染衣忍俊不住笑看着他,知道将是歪理,但她想听。

“生命,在于运动。”

染衣捶他。

他仍然不知道如何将希腊亨特船运公司已经决定聘用他为船长的电子邮件已经收到的消息,开口向染衣说明。

在染衣的盘算中,还有五天的休假,这封电子邮件决定了董君的假期明天就要提前结束,因为他要提前赶到北京去办理签证,然后启程去希腊接船。

第五章 浴室女郎

又见雪飘过

飘于伤心记忆中

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

早经分了手

为何热爱尚情重

独个追忆岁月

或许此生不会懂

烈日当空,阳光灿烂,黄美娟坐在开着冷气的餐厅里,心情却像耳边回荡着的这首陈慧娴的歌曲一样,凄冷无比,阵阵酸楚。

老宁就这样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界上。

她已经接到复试的电话,打算去大世界商厦,她要挑一身更好的衣裳以确保自己在复试中一举胜出,最终被珊瑚湾录取。

尽管她已经有了满满一衣橱的各种服装,但是她觉得很多都是去年的流行款式,她就随手从餐桌旁的免费杂志阅览架上取了一本《时尚女人》翻阅,结果就看上了一款白色迷你裙。她决定按照这套裙子配套采购。

当她从大世界出来的时候,除了一套迷你裙,就是丝袜、新款高跟皮凉鞋也都是白色的,此外,她特地选择了白色的欧式女帽,手袋和腕上的手表皮带也都是白色的,总之,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盛阳照射下的雪人。

当然,颜色固然很重要,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白色,但若是做工不精细,选择廉价的假名牌服装,那么就算你再刻意追求一种颜色效果,也难免一个“俗”字。

为了在今晚的复试中成功,黄美娟真的动了血本,居然拼出一万多元置了这身行头。

那张老宁最后留给她的信用卡中,原本十五万块钱被柳湖小区物业部七扣八扣,加上通过按揭贷款购置的别墅小楼被银行一笔一笔扣除分期付款,很快就下降到不足五万元,她撑不住了。

没有办法,拼出自己所有的本钱挤入珊瑚湾,希望能够在那里傍上一个泡妞的有钱阔佬,这对于她来说也算是故技重施吧,当初傍上老宁不就是靠这一手吗?

想想自己那些长得很靓却没手段的同伴,可怜她们两年来挣钟点费那几个钱,被数以百计的男人上,还要夸口自嘲说踩了多少的男人。妈的,踩男人不假,是人家花钱让你踩啊,吊在杠子上活像大猩猩,舒服的是人家,靠。

黄美娟仗着自己南海艺术学院模特的魔鬼身材,加上善解人意的心计,深信自己在今晚会再次成功。

珊瑚湾,本市最大最豪华的欧陆风情洗浴中心,美女如云。

这批招聘初试五百多个年轻女孩,被通知参加复试的只剩下了三十来人,除了即将被淘汰的,即便留用的“岗位”也会有所不同,在大堂排队等着客人点进多张床按摩房的女孩,恐怕是熬不出头来了,只有十个专门陪客人开单间洗鸳鸯浴的按摩女郎才会有机会挣大钱,而黄美娟并不会满足于这种挣钱稍多却十分辛苦的工作,她暗暗发誓一个月内炒老板的鱿鱼。

对于这点,黄美娟十分自信,一个月内傍不上一个大款走人岂不太笨?

当她被大堂副理带入一个豪华包间时,不由感到几分尴尬。

按照大堂副理在走廊上打招呼的说法,带她去见的居然就是洗浴中心的老板张汉祥。

看来张老板要亲自试试她的手艺。

黄美娟并不感到意外,早在去年的一次帕儿替上,这张老板就趁老宁喝醉了,几乎品尝她这道鲜美的大菜,只是因为老宁的一个东北来的朋友纠缠不休,张汉祥拂袖而去。

黄美娟走进豪华套间时,意外发现张汉祥的情人董倩颖也坐在沙发上。这可就难了,那么熟,怎么当着董倩颖卖弄风骚征服这位张老板呢?

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当初自己傍着老宁也曾游刃有余地周旋于这个圈子里,做过两年的“女主人”呢,如今,落魄到来珊瑚湾重操旧业,也算是心宽一族了,那焦红还不是一听说她傍的老板在广州被抓就服毒自杀了?

服毒自杀,在圈子里很有面子吗?吃亏在平时装扮高雅,风度翩翩,一旦落魄,怎么有脸面从头来过?

有自尊,没命在。

好在,黄美娟平时就很随和,跟这些大老板们勾肩搭背、眉目传情,虽然为这个没少跟老宁怄气,但是也很在这些人里落下了不少“人缘”,惦记她的不只是张汉祥一个。

现在有难题了,就是如何不会被董倩颖妒忌而排挤掉。

张汉祥倒很客气,请黄美娟在沙发上坐下,并打发服务生端来一杯红茶,然后搓着手说:“美娟,想不到老宁刚走,你就来帮我的忙,很感谢了。今天,什么复试不复试的,我还不了解你吗?我有饭吃自然也分你一杯羹,你也别嫌委屈来我这里做事,大家互相帮忙。”

黄美娟笑道:“张老板客气。落魄了,我这人很现实,没有什么虚荣,少不了投奔张老板门下讨碗饭吃。”转向董倩颖笑道:“董小姐见笑了,以后多多提携。”

董倩颖沉静地露出一丝微笑,说:“美娟你客气了。肯来,就是帮了我们,只是委屈你自己。”

黄美娟还想客气几句,张汉祥直人快语地说:“委屈是肯定的,今天,恐怕就有个不情之请。”

黄美娟只好微笑说:“恭敬不如从命,张老板吩咐怎样办就是了。”

张汉祥看了一下腕表,朝董倩颖说道:“这家伙也该来了。”

黄美娟一听,不由松了口气,原来是要服侍他的一个朋友,那当然好办了。

张汉祥看着黄美娟,低声说道:“你一向口才很好,喜欢聊的,从今往后,头一条就是要嘴严,这个你要懂得。”

黄美娟嫣然一笑,说:“当然。规矩就是规矩,我懂的。”

张汉祥点点头说:“你今晚帮我服侍一位特别客人,这家伙是有点怪癖,你应付好了,我不会亏待你。哦,至于你以后来珊瑚湾打理,我和倩颖商量过了,你就做妈妈生,帮我管这些女孩子好了。只有特殊情况才会由你亲自出马应付。薪酬嘛,不会低就是。”

黄美娟点头说:“多谢了。用到我的地方,一定尽心尽力。”

说着,就见两个洗浴中心的电工搬了四只高脚架照灯进来,布置在硕大无朋的席梦思软床前,接线、调光。又有妈妈进来,捧着鲜花,开始布置床铺。

黄美娟看着,心想,这位客人可能喜欢摄影或绘画。

这可真是有怪癖了,到南海艺术学院去找个模特,无论一小时还是两小时,那才花几个钱?还是她黄美娟,一样给他做模特,何必神秘兮兮跑到洗浴中心来,花几十倍的钱不说,就算免单,那要欠张汉祥多大的人情?

转念一想,也是,就算到艺术学院的画室去作画省钱,那么他敢轻易就上模特吗?搞不好会惹麻烦。这里嘛,就不一样了。

大堂副理又来了,带来了张汉祥的客人,黄美娟一看傻眼了,俨然就是自己曾经数次为之做过模特的南海艺术学院教务处主任余霆霖教授。

人心隔肚皮,真是,这余教授大概对自己垂涎已久,居然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猎色,真是安全到家,舒心到家。

张汉祥和董倩颖与余霆霖寒暄几句,就带着所有工人、妈妈离开了,房中只剩下余教授和黄美娟。

余霆霖搓着手说:“美娟,我们就开始吧。这里没有合同,不过我事先告诉你,会画脸部的,你要心里有数。”

黄美娟不由心中一酸,泪水盈满了眼眶,人到这步,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今天不但会被这老色鬼上,而且人家真正省掉一大笔钱呢。

可是,张汉祥是好惹的吗?为了稳住脚,还计较太多干什么?

黄美娟咬住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慢慢除去她刻意选择的所有雪白的服装,她知道,余教授对这些精美细致的人工俗物是不感兴趣的,他只会喜欢她那身天然的皎白细腻的肌肤。

侧卧于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床上,任由余霆霖摆布,他把她的一头秀发散落在洁白的软枕上,吩咐她下身保持侧卧的姿势,然后转过身来仰视天花板,脸部枕在臂弯里,他将照灯调得很低,有一支主光正好打在她那隆起的雪白乳房上。

余霆霖俯下他那布满皱纹的脸,呆呆地看了黄美娟一会儿,嘴中喃喃自语道:“太像了,你真的……太像了……”然后,他就肆无忌惮地裹住黄美娟的rǔ头,直到硬了,并且好像涂上了一抹红晕,他才后退几步,在巨大的支架画板上,用炭笔勾勒黄美娟的轮廓。

出浴,当然肌肤要湿润,最好残留些许水珠才真实,余霆霖吩咐黄美娟入浴,泡在巨大的塘盆里,然后,他也脱了衣服进来,在黄美娟身上尽情发泄。一边还喃喃自语道:“染衣,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

黄美娟知道染衣是南海艺术学院的一个年轻的女讲师,好像还是这畜力教授带过的女博士,心中明白,这家伙一定是暗恋女学生,拿自己来做替身,不由感到无比的厌恶,甚至有些气愤。但是,鱼在案上,挣扎无意,只能闭上眼睛,以冷漠的姿态忍受这种侮辱。

黄美娟从他那因剧烈喘息而呼出的气息中,感到他一定喝了很多的酒,每当他含祝糊红润的嘴唇用力亲吻时,她都不得不屏住呼吸,否则会恶心到呕吐为止。

泡了盆塘,略微擦拭,然后上床继续作画,然后又是一阵云雨,黄美娟不知道这老家伙哪里来的如许精力,或许是服药了吧,可以感到他那无穷无尽的欲望不断涌出。

五个小时,画完了已经是深夜。

黄美娟看着这幅《裸女出浴图》,无论怎么看画里的自己都像个女鬼。

她深深叹息一声,这是重回珊瑚湾的第一天,竟是如此艰难。

宵夜后,与张汉祥碰杯过多的余霆霖大醉,拥着黄美娟鼾声大作。

黄美娟在黑暗中被他的鼾声搅扰得不曾睡着一刻,睁眼看着床头柜上的一束模糊的玫瑰,一直到天亮。

她的生活轨迹,画了一个两年的大圈子,着着实实又回到了以前的打拼年代。

第六章 部落酋长

你的眼是我的海

让我向往的海

我以思念做着帆

我想有一天奔向海

你的眼是我的海

让我迷途的海

从未想过要离开

那是幸福的海

那是幸福的爱

有一天醒来

发现梦已不在

海已离开

梦已空白

河马盘腿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默默地低声弹唱着,他的歌声似乎比“上工”时更加忧郁。

每天收工了,简单吃点牛肉拉面、酸辣粉之类的快餐,他就开始在这里弹唱,如果有课的话他才会去南海艺术学院。

他唱完一首歌,不经意地回头看看他的“公寓”,轻轻叹了口气。

河马的管道公寓就是滨海公园门外四方桥旁边的三截水泥管道,工程完工废弃在那里的,足足有两米高,在椰子树下一拉溜排开,管口朝向大海,河马住在里边很宽敞,夏天海风吹来非常凉爽,春天和秋天也很不错,就是冬天会稍微冷一点。

这三截大管道原来就河马一个人住,在管道的底部搭了木板,睡觉很舒服,下雨的时候,水就从木板下流过,湿不了他的东西。

现在不行了,先是一个刮风天,四川来的一个小个子男人,带着个更矮的女人,每人后背用蓝白两色的蜡染布裹着个孩子,典型的超生游击大队,一家四口占了一截管道,用油布隔开。

接着,一个下雨天,安徽的一个寡妇又抱一个背一个孩子挤了进来,又是个典型的超生游击小队,河马一时好心让她们三口子住在了中间那截管道,也用帘子隔开了。

河马只剩下了一截管道可住,比起他们来,他这边还算是很宽敞,而且是靠海向阳的一边。不过也遭罪了,寡妇出来进去,不敢走小个子那边,每次都要经过河马的“房间”,他的隐私权完全被剥夺了。

河马不太在乎,他想自己除了晚上手淫时小心点,别让她看到,也没有其它啥隐私。他心里嘀咕,过吧,踩到我的弟弟,老子都不会急,好男不跟女斗,但是不要碰坏我的吉他,那才是我的命根子。

其实,整个夏天,河马都嫌管道里憋闷,大部分夜晚是睡在管道外边海边的沙滩上,除非下雨才会躲进水泥管道里。

水泥管道里睡了这么多人,别说气味有多难闻,就是那此起彼伏打鼾的声音也真是够人难熬的。

小个子和寡妇两家开始处得还算不错,有说有笑的,从餐馆要来的那些剩饭剩菜,可以很大方地伙着吃,小个子还很德行地将两三瓶人家喝剩下的啤酒兑到一个瓶里,俗称“折箩”,装派地对嘴吹,看得河马那叫一个恶心。

也许肝炎肺病都聚齐了,打死河马他都不敢喝。

但是,河马不得罪他们,独往独来,图个大家相安无事。

话虽然这样说,有一天,他们还是吵起来了。

原因是寡妇那个四五岁的女儿,总是爬到河马这边来乱翻。就算他没有什么资产,常用的东西总是有点,挎包里放着一本歌谱,一条毛巾,还有他最贵重的家用电器——cd播放机,以及他最喜爱的十张cd光盘。那个小屁孩,竟然用河马的毛巾擦屁股,扔掉可惜,接着用……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河马就喝了她一声。

寡妇不干了,母老虎似的,扑出来怒骂。

河马想揍她,忍了忍,没有动手——确实,打女人,有点那个。

但是,隔壁的那两口子唯恐天下不乱,过来煽风点火。

这两支超生游击队倒是很会联合作战,专门来对付河马一个小光棍。

当初,小个子他们来的时候,很想一下子占到两截管道,河马老实不客气地把他们撵到了紧那边,挤在一截管道里,小个子看河马人高马大又年轻,没敢太猖狂,结果,才有寡妇后来的一席之地,现在他看到机会来了,就想联合寡妇把河马挤走。

过份了吧?

河马怒了,这三截破水泥管道,他已经住了快两年,没有产权,八成拥有居住权了吧?可怜你们两家子超生游击队没地方住,勉强收留了你们,怎么反客为主,撵起我来了?

当初,城管的三次罚款,你们分摊一分钱了吗?简直岂有此理。

小个子联合寡妇要把河马挤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河马无意中窥到了他们的隐私。

抛开寡妇那点无赖的习性不说,单论她的长相还是不错的,虽然生育两个孩子了,却仍然风韵犹存,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很漂亮的。她衣衫褴褛,但是掩不祝糊细嫩白皙的皮肤,所谓一白遮九丑,更何况她细眉大眼,五官长得很不错呢。小个子大概一开始就看上了人家这个漂亮的寡妇。

有一次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出去卖废品了,他就从他们的“房间”爬到了中间,趁着寡妇和她的两个小女儿睡着了摸她丰满的乳房,寡妇一贯打呼噜的,毫无知觉地任凭小个子欺凌,河马无意中从挂帘的一条缝隙看到了,没有作声,他从来不管闲事的,但是,这家伙太过份,后来干脆将寡妇的短衫撩起来,尽情玩弄起来。

寡妇不可能睡到这么死毫无知觉的,但是她一动不动,仍然有节奏地打着她的呼噜。

河马忍不住清了一下嗓子。

他们发觉了。

寡妇突然醒了,煽了小个子一个耳光,把他按住狠狠地牛蝴。

河马想,从那以后他们就恨上了他。

现在,他们联合起来要把河马挤走,扩大地盘不说,还可以抢到他的好“房间”,因为河马住的这一截管道朝向大海,向阳,最敞亮;当然,他们还可以去除隐患,以后可以趁更矮的女人不在,好苟合那种事情。

太过份了,河马盛怒之下动手打人了。

他没有打女人,把小个子暴打一顿,就像抖箜篌,两根棍栓根线,绕住箜篌一扬一扬地就发出了悦耳的响声,河马扁他就跟那个差不多,揍得他满地找牙,直到他求饶。

不过,发出的声音并不悦耳罢了。

寡妇临阵脱逃,夹上她的两个小女儿,一阵风似地溜得没了影儿。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见大势已去,赶紧服软,赔不是,还要请河马吃东西。

这玩笑开大了。

他们除了捡破烂,吃的东西都是到餐馆去乞讨的剩饭剩菜,不仅恶心,还怕有肝炎病菌啊。

河马离家出来五年了,虽然没有混出个人模狗样,但是,乞讨人家的剩饭菜是一次也没有干过,因为那不但伤害他的自尊,也不符合他的卫生习惯。

就算一碗拉面,或者一碗酸辣粉,河马每天也是靠劳动挣的钱下馆子。

请河马吃那些折箩的剩饭?想什么呢,老实点比啥不强?

河马象个胜利的部落酋长,鄙夷地看着他们,把小个子两口子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从那以后,河马的管道公寓消停了好一阵子。

河马在海滩公园捡到一条小狗。

河马看到它的时候,它瘦得皮包骨,躺在垃圾箱旁已经奄奄一息。

显然,它是得了什么病,狠心的主人把它抛弃了。

河马蹲在那里,看了它好半天,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看到它那带着哀求的目光,就把它抱了回来。晚饭,河马照例是买了兰州牛肉拉面,他吃掉了拉面,把碗里的牛肉都喂了小狗。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自从打架以后,每次见到河马都是一脸谄媚样儿,总是没话搭拉话,河马很少理睬她。这时,她看到河马用买来的牛肉拉面喂狗,就唏嘘感叹一番,说是这小狗有福气,碰到好心人了。到了晚上,她居然包了些鸡骨头回来,这个,河马不能搏她的面子,就让她喂了自己的小狗。

第二天,这小家伙居然有点精神了,可以站起来,但是四条小细腿直打晃。

河马怜惜地抱起它,却发现它脏乎乎的小黄毛里有很多虱子,这把他弄得挺头疼。

虱子这东西要是招上,会在衣服里大量繁衍的,那可就惨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中午很热,海水都是温的,河马就脱得只穿一条裤衩,光着膀子抱着它到了海滩,轻轻撩海水给它洗澡。

海水是咸的,含有盐份,正好可以灭虫杀菌,比用淡水给它洗强多了,大不了最后再用淡水给它冲一冲,免得毛毛干了结盐粒子。

河马不知道虱子是不是怕水,心想是虫子就没有不怕水的,尤其是又苦又涩的海水,就把小狗按在海水里,用手掌托着它的下巴,以免呛着它。

好,原来虱子真是怕水的,小狗的身子在海水里还不到一分钟,很多虱子都从它的尾巴和肚子的毛毛里往上爬,河马马上就从它的脖子和脑门上捏这些红色的小米粒大小的虫子,都弹到海水里淹死了它们。

真恶心呐,淹死一大堆,足有二三十只。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今天格外大方,居然拿来了肥皂头儿和一小包洗衣粉,让河马给小狗洗毛毛。

嗯,不要认为她只是讨好河马,也许她不无私心,希望河马把小狗洗得干干净净的,省得招上他们虱子,别看他们衣服、铺盖都是脏兮兮臭气烘烘的,但是他们也怕着上这些虱子、跳蚤、臭虫之类的东西,真咬人,真痒痒,说不定还会传染疾病。

尤其是怕孩子生病。

大人得了病能忍,孩子生病就要花钱去治疗,那还不是剜他们的肉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人脸,河马还是用了这些五颜六色掺杂的洗衣粉和拿在手里直打滑的小肥皂头儿,并感谢了她。

洗干净了,河马把小狗抱到沙滩上,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紧倒小短腿,跑到滨海公园的浇花水龙头接了一大壶自来水,拎来给小狗冲洗。

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可能小狗太弱吧,河马感到它身上有点哆嗦,晒得毛毛基本干了,就决定给它来个沙疗,把它全身都埋在沙子里,只露个小脑袋喘气。

果然,它在温暖的沙子里,不哆嗦了,睁着小眼睛望着河马,还虚弱地叫了两声。

河马觉得挺好,就躺在沙滩上睡了一觉。

当河马一觉醒来把小狗从沙子里挖出来的时候,它抖动了全身的毛毛,把沙粒抖掉,竟然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远处看到他们醒了,就又跑过来看热闹,笑着说:“要得,它活喽。”

河马拍掉手上的沙粒,问:“它肯定死不了吧?”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没得大病,就能活喽。”

河马看着这小东西,觉得它很虚弱,就说:“要是能够找点牛奶来喂喂它就好了。”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捂嘴乐,说:“它大概很小就被卖了,说不定都没有吃过母狗的奶水。你倒是真心疼它,有牛肉都给了它吃,现如今又琢磨着给它找牛奶吃,那除了花钱去买,谁肯白给你牛奶喂它?”

河马突然想起她的那个小一点的孩子还没有断奶,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经常抱着他,一边吃饭一边喂奶。这……不是现成的吗?不过,河马瞟了一眼她的胸脯,那短衫下隆起的硕大无朋的一对大nǎi子,一定充满了乳汁,但是要提出让她挤一点出来喂小狗,说不定立刻会跟他翻了脸。

河马想了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就不信使不动这女人。于是就试探着问:“你每天喂孩子,我看吃不了,你经常跑到椰子树底下去挤了奶倒掉。”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有点脸红,说:“是啊,不挤出来胀得疼呢。不过,那也不能喂这小东西啊。这是个小畜力,人奶喂了它成什么了,说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是不象话。”河马说:“问题是谁说出去?你不说,我当然更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犹豫着,显然拿不定主意。

河马说:“又不白要你的。给钱,一块钱,行不行?”

她脸更红了,摇头。

河马说:“牛奶才九毛钱一袋,给你一块钱都不挣?老子唱半个小时,过去一大堆人,都不见得有一个人停下来扔一块钱到我的破帽子里。你当钱是风刮来的?”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回头看水泥管道,看到小个子正坐在那里和寡妇聊天,就低声说:“你晚上总睡在外边吧?夜里,我起来解手再说。”然后起身匆匆走了。

河马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妈的,神秘兮兮的,就跟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不过是给这小东西一点奶吃,又不是他妈的通奸。再说,我一个棒小伙子,通奸也不跟你这两个孩子的小短腿女人通奸啊,美的你丫的吧。

晚上,河马仍然在沙滩上铺了块破席子睡觉,小狗就卧在他脚边。半夜,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推他,河马醒了坐起来,就见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蹲在一边,轻声说:“白天说下的事情算不算数?”

河马揉了揉眼睛,说:“哦,一块钱的生意,成交。”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不要你钱。我才不希罕你一块钱呢。”

河马说:“那更好。你有富裕的施舍给我们小狗一点。往后呢,有我帮到你忙的时候,决不含糊。”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看着河马说:“你说话算数?”

河马说:“当然。”

她撩起短衫,不好意思地说:“你吃吧,吃了喂它。”

河马“啊呸!”那黑黢黢的奶头子就像黑枣,谁吃你丫的?你家孩子哈喇子流了一大堆,脏兮兮的……

河马苦笑:“你弄个小碗挤出来喂它就是了……又不是他妈的我缺奶吃!”

她噗哧笑了:“我以为你想吃呢。”

好不要脸了,这女人。

河马不耐烦地说:“你爷们儿快出来了,看见你在我这里起腻,回头说不清楚,赶紧着吧。不行算了。其实,白天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它吃不吃还是回事呢。”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起身去了,一会儿就端了一小碗人奶来,大概是她蹲在那边解手,一边撒尿一边挤的小半碗奶水。

小狗狗闻了闻,居然不吃,又卧下了。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回手倒了,说:“不吃是它的事情,小畜力没有这个口福。你可是答应了我的。”

河马瞪眼睛:“我答应什么了?给钱你又不要。想讹我是怎么的?”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一块钱,我不要。但是要你帮忙把那寡妇臭不要脸的撵走。”

河马知道她也早察觉了小个子与那寡妇勾勾搭搭的事情,但是故意装糊涂,说:“撵她干什么?是因为她那小崽子拿我毛巾擦屁股的事情?我早把那毛巾扔了。小事一桩,计较了多小气。”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嘟着嘴说:“那女人是个骚货,她勾引我老公呢。”

河马不耐烦地说:“这案子我断不了。要是真有这么回事情,也是你们两家的私事,与我一个光棍儿没关系。”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你要是把她撵走……我人都给你呢。”

河马火了,说:“你还是留给你老公吧。去去,别这儿打扰我睡觉。”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气愤地站起来走了,回水泥管道。

其实,河马早看见,小个子和那寡妇钻过帘子跑到了他的那个“房间”,在那里偷偷窥探这边。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这个傻娘们儿,是个波大脑小的东西。

河马用手抚摸着小狗的毛毛,低声说:“他妈的这帮人,连你都不如。”

小狗懂事地用它的小舌头舔了舔河马的手,呵呵,痒痒着呢。

河马开始每天带着小狗去商业学院门口唱歌,它很乖,一直趴在河马的跟前,从来不向围观的人叫,总是细眯着眼睛瞌睡,好像永远也睡不醒。

到吃饭的时候,河马会把碗里仅有的几片肉给它吃,后来,它恢复了力气,似乎食量也大了,也吃点面条。虽然它是小动物,但是特别通人性,经常舔河马的手,表示亲热;还学会了立起来,用后腿支着跳,前腿耷拉着作揖,可爱极了。

河马很开心,看着它的一身小黄毛,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混混”。

第七章 白领丽人

南风吹来,罂粟花开

脆弱的心灵被你伤害

是什么让我不顾将来

若只是寂寞难捱不应该

南风吹来,罂粟花开

没家的灵魂没有了爱

清醒的时候如此明白

我这样为你沉沦不应该

吴媛低声哼唱着这首她喜爱的歌,静静地观赏写字台上摆放的那株罂粟花。

在她面前这张硕大无朋的红木写字台的右边角,摆放着一个精致的花盆,花盆里既不是月季,也不是菊花,而是一株艳丽的罂粟花。

种一棵罂粟花作为观赏植物当然不犯法,但是一般人为避嫌疑是不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养一株罂粟花来观赏的,以致大家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毒品海洛因是从罂粟花里提炼的,但是却很少人真正见过这种著名的植物。

凡是到过吴媛办公室的人,无不为她摆放的那盆罂粟花所震动,这种臭名昭著的邪恶植物竟是如此之艳丽。

令人惊奇的是,几乎每一个客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这花与她的女主人做一个对比,而得出的结论近乎神奇般相同,真可谓天造地设的绝配。

吴媛微笑着吸烟,然后很技巧地吐出一个烟圈,缓缓地笼罩在罂粟花蕊上,淡蓝色的烟圈环绕红艳的花蕊,久久不散。

吴媛倒卖海洛因、冰毒,但是她自己从来不沾毒品。

她知道一旦沾上就很难戒掉,或者说根本戒不掉。

意志再坚强的人,也很难战胜毒瘾。

道上有句话比较狠,也有点夸张,就是:哥们儿,你要想戒,最好戒的是饭,然后是女人,最后才是毒品。意思是,饿死都是容易的,你见了漂亮女人不上就很难;连女人都可以不沾了,那你得伤成什么样了?就算这样,你唯一离不开的还就是那样东西——毒品。

戒毒很容易的,现在戒毒的手段那么多,一般初吸的人都能被折腾两个星期后就戒掉了,走出戒毒所的人很多呵。

这不是矛盾了吗?

问题是复吸的比率太高,说百分之百太绝对,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绝对不夸张的。

毒品难戒,难在心瘾。

吸就飘飘欲仙、舒服无比,不吸就浑身酸痛、精神困顿,你说你怎么办?

越吸身体越弱,加快死亡,吸毒者比你明白,不用你讲大道理,他每天都能看见阎王店的大门,但是他认为活着就是受罪,不如吸死了,享受了,彻底解脱了。

你还有大道理吗?

你没话讲了。

不可救药指的是没药可治,而吸毒者则只可就药——毒药。

解除痛苦的方法不是戒毒,而是一死了之。

够可怕的吧?

吴媛太明白这里的道理,所以她是永远不会沾毒品的,连她身边的弟兄也一律不许沾这东西。有过一个偷吸的,她把人召齐了,然后把那家伙装进了麻袋从悬崖上扔进了大海。

警告过所有人了,谁要是吸粉,就意味着明天将会出卖大家,别让我发现,发现了你就逃吧,看你逃得多快,逃得多远了,那是你的命!

但是吴媛对付政府官员、对付承包商,主要的手段就是毒品,她觉得贿赂是最傻的办法,折钱不说,还要仰人鼻息。所以,她觉得一定要把这人拿下了,就是下毒。

一杯咖啡一盅酒就搞定,不怕你不听话。

当然,她也深深知道,这是要结死仇的,现在想一刀杀了她的人已经不多了,能够恨上她的人,大都是咬牙切齿要剐了她的。

问题是你要有机会,在她赚了足够的钱远走高飞之前,有实力、有机会置她于死地。

吴媛把这个想明白了以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别人信教是弄个耶稣钉在十字架上受难像在那里跪拜,吴媛就重金让人绘制了一幅蓝色妖姬受剐图,按大清的刑律剐罪是八十八刀才死,除非你犯人家属贿赂刽子手,否则不到八十八刀就让你犯人死了那他手艺太潮。

吴媛就最欣赏这幅受剐图,那是她坐椅后边墙上挂着的图腾。

现在,马钢就抽着烟微笑着坐在那里欣赏这幅恐怖的图画,他来了十分钟了,还没有说一句话,三分钟欣赏那盆罂粟花,七分钟观摩这幅受剐图,也许别人会问:“吴姐,你这是吓唬别人还是吓唬自己呢?”但是,在警官大学犯罪心理学考高分的马钢就不会这样看。

“马哥,你觉得我这图怎么样?”吴媛终于开口了,微笑着问他。

“蓝妹,你享受这个?玩得够深的。”马钢轻轻弹了弹烟灰。

吴媛点头说:“马哥,你知道我怎么想?”

马钢沉吟道:“一定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吧。”

吴媛错愕,就像炸金华植了大钱以后被人看穿了自己拿的是一把小牌一样,这人的眼睛毒到力透纸背?

她妩媚地嗔道:“怎么这样臭美。”

马钢大笑。

吴媛问:“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突然造访,有何公干呐?”

马钢也打官腔:“据线报,云南有一批货最近转道这里去香港,你有什么消息吗?”

吴媛耸了耸肩膀说:“云南的货经常从这里过,问题是你们公安没那么大力量每人都搜身、每车都拆检吧,而且那也侵犯人权,所以就算说天天有货过去我也不会惊讶。不过,马哥你知道的,我不玩那个,我从来不沾毒品的,我只转手汽车,而且一向手续齐全。你来问我有什么消息算是找对人了,等我打听到以后帮你们公安做一把。”

马钢一笑:“公安办案一向依靠人民群众,特别是像蓝妹这样的守法公民,应该积极协助我们才对呵。”

吴媛说:“我都说了有消息一定通风报信,谁折了谁活该。你知道我一向不怕得罪人的,就算倒粉的那帮人动刀动枪的我也不怕,能够帮你马哥做一单,立功受奖,落个人情,今后指着你罩我呀。”

马钢说:“那我这里先谢谢了。线索有一点,咱们本着警民共同办案的精神,不保密先透露给你听。”

吴媛微笑:“你这么看得起我?”

马钢点头说:“就是。你手下的弟兄有个叫作周鹏的吧?好像还是你这家注册的蓝宇机电有限公司的业务部副主任,怎么样,你没察觉有日子没见了?”

吴媛脸色一变,随即又挂上了笑容说:“周鹏去海南提车,我派他去的,走了有一周了吧。怎么了,他有什么事情?”

马钢说:“确切地说,这次过的货是大单,上边很重视,所以我们底下当差的自然格外卖力气,细查以后有了一些线索,很不幸这周鹏就是重要犯罪嫌疑人,我们正在找他。”

吴媛说:“这是他个人的事情。我早就有言在先,我公司里的人谁要是沾毒品,装麻袋扔海里去。话虽狠了点,也真的吓唬不祝涵,但是总算表明了我的一个态度。以前有过员工沾毒的例子,一发现就立刻炒了鱿鱼。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至于周鹏背着我做违法的事情,我也看不祝蝴,你们逮祝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是他咎由自取。马哥你别以为打草惊蛇会把我们吓得尿裤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背,我们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马钢说:“你怎么了,我这不是说让你帮我一把吗,又没含沙射影怀疑你。”

吴媛说:“这么说还行。我当然可以帮这个忙,谁都有仨香的俩臭的,公司里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想必对他的情况知道比较多,我回头打听打听,如果有线索能够帮助你们判断他藏匿到哪里,也算是我的一功。”

马钢说:“我今天来就是这个意思。好像他本人在香港就有亲戚,你底下打听一下,想必会有更多线索。当然你得策略点,别把自己曝了。虽然大道理是法大于天,但是要让你公司的这般弟兄知道你把周鹏抬了,恐怕也就都寒了心。从我这边讲,绝对为你保密,这个你放心。”

吴媛笑道:“靠,马哥你够狠,居然把我弄成了你的线人,有银子给吗?”

马钢摆手说:“你还在乎那几个。我们办案经费那么紧,不瞒你说,有些小混混曝料,我们经常是自掏腰包酬谢的,也就是百八十的。”

吴媛道:“都不容易。”

马钢说:“说的就是。蓝妹帮我,我当然没有巨额的酬谢费给你。你不是经常把要我罩着你挂在嘴边吗?说起来确实是一句客气话,也是一句玩笑话,说真的我怎么罩你,难不成我一个公安干警去帮你打打杀杀不成?大家心里有数,这回牵涉到了周鹏是实实在在的吧?外面风言风语料你没听到也猜得到,再进一步,这周鹏陷了咬你怎么办?首先是你自己要行得端坐得正屁股干净,再就是我秉公办案,该帮你铲的时候就不用打招呼了。话说得够明白的了吧?”

吴媛做感动状说:“马哥够意思。这回我一定给你帮这个忙。至于他周鹏咬我,我脚正不怕鞋歪,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是缠上官司耽误业务是肯定的,到时候还真得马哥为我主持正义,该铲的铲掉,无论如何不能让我走到检察院那里,太麻烦。”

马钢说:“得了,都是明白人。为什么我喜欢跟你这样的结交?爽快以外,关键是明白,心里有数。”说着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吴媛说:“怎么说走就走,晚上喝两杯。”

马钢笑道:“改天吧。日子长着呢,有喝酒的功夫。”

风一样的不约而至,风一样的匆匆辞别。下楼开上他那辆吉普,一溜烟走远了。

吴媛站在窗前看着他远去的车影,陷入了沉思。这么一阵子突如其来的敲山震虎,她要下手做掉周鹏,是必须非常慎重了。

第八章 街头商女

流浪的人拥有多少青春

无言的人向谁去说永远

最爱的人总是注定分手

负心离去的人从不等到明天

也许当初都太年轻

我自己不小心伤了你的心

也许当初都太相信

你和我的爱情迷路的风景

“大哥,你……失恋了吗?”

河马猛抬起头,原来是温柔蹲在他身边。

河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没有……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呢……”

温柔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默默地问:“那么,为什么你唱得这样动情,让人感到是真的一样。”

河马为难地拨了一下琴弦,说道:“怎么说呢?艺术嘛,演唱的时候要全身心地投入,以真情打动人。这……这是台湾著名歌手王杰的一首老歌了,我很少唱的。”

温柔默默地点点头。

她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了两元钱展平,打算放到河马的破帽子里,河马急忙拦住,说道:“绝对不可以……我知道你不容易。”

温柔安静地看着他,然后收起钱,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港台金曲光盘,不容置疑地塞到河马手中,站起来走了。

河马迷惘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到前几天打算劝她早些收工的话,正打算喊她,又停住了,他知道,这种劝告是没有用处的。

温柔在商业学院门口卖光盘,她只卖工具盘和教学盘,还有部分游戏盘,从来不卖黄色光盘,不像河马隔壁那个寡妇,专门卖毛片和三级片,抱着孩子做掩护,把光盘塞到孩子裤裆里,一套一套地卖港台过来的水货。

河马来到商业学院门口演唱,他们极少说话,河马平时就不爱和陌生人说话,温柔似乎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河马买过她的两张光盘,她很少卖cd的,但是有一天河马发现她拿着的光盘最外边的一张是张学友音乐集,河马就拿了过来看,又挑了一张蔡琴的专辑,拿出十块钱给她,但是她拒绝了河马给的钱,简单说了一句:“我每天听你唱歌,从来没有给过钱。”

河马有点尴尬,居然也很想幽默地说了一句:“我那是噪音。”

想起来,这是城管骂他的话,拿到这里来自我解嘲了,真是郁闷。

温柔很认真地说:“不能这样说,你唱得很好。”然后就忙生意去了。

后来,河马帮助过她一次,是被迫的。

城管来抄摊子,几个小贩都抓住了,温柔慌乱之间,把一包光盘塞到了河马怀里,因为她知道城管不查抱吉他唱歌的。

河马因为怕罚款,也抱起混混赶紧跑了。

大概,她担心了一晚上,第二天,河马特别早一点去,见温柔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赶紧把那包约四十张光盘还给她。她很感动,但是只是看着河马,没有说话。

河马知道她进光盘是一块八的价钱,卖四块,如果被抄了,加上罚款,大概一个月也挣不出来。

他们没有交谈,河马带着他的混混继续唱歌儿;温柔走了,那天没有在那里卖光盘,也许是到别的地方去卖了。

晚上,河马带着混混回水泥管道,意外地发现温柔在离那水泥管道不远的椰树下坐着,显然是在等他。

原来,她知道河马住在这里。

河马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等你。”

河马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她说:“我早就知道。”

河马问:“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取光盘?”

她说:“我知道你今天会给我带过去的。”

河马沉默了,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温柔默默地说:“我还知道你叫河马。”不等河马发话就自我介绍说:“我叫温柔。”

停了一下,她问:“你唱歌应该比我挣得多,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河马说:“省钱。”

她问:“合租的房子,一个床位一个月一百块钱,便宜点的也有八十元的。你要是得了病,哪样花钱多呢?”

河马说:“我没病。最多感冒,一块五一板二十粒的感冒通,一次四粒,准好。”

轮到她沉默了。

显然,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河马抚着混混的毛毛,突然想起今晚还没有吃饭,他想她大概也没有吃,于是试探着问道:“我……请你吃东西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河马从兜里掏出了今天挣的所有的钱,数了数,二十二块五毛,决定大方一次,全部花掉。

一旦大方了,就不用考虑兰州拉面和酸辣粉之类,那些东西,吃得河马一想胃里就泛酸水,大概她也是。

炒菜,一大盘宫爆鸡丁,两碗米饭,也就是十二块;又买了二十串烤羊肉串。靠,就当过年了。

她吃得很香,最后说:“我今年头一回吃肉。”

河马问:“你一个月挣得了四百元吗?”

她说:“挣得了,有的时候还多。主要是姐姐有病,交了我们两个的床位费,就去掉一半了,省吃俭用,得给她买药。”

河马沉默。

河马知道,女孩子更难,像他这样省钱祝寒泥管道都不行,毕竟不安全。再加上她姐姐吃药,她哪里舍得吃饭呢,大概连碗拉面也舍不得买。

如果被抄一次,就更惨了。

河马送她回去,临走,她又自己花钱买了十串烤鸡肉串,说自己今天吃了好菜,但是姐姐也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所以要带回去给姐姐吃。

凭这一点,河马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不少,觉得她心地很善良。

她们住的地方,原来离海边也不远,租的地下室,十几个人一个大屋子,大部分女孩儿都是附近餐馆的打工妹。

她说她也在那家餐馆干过三个月服务员,因为老板有点犯坏,她就辞职了出来自己单干。不过住的地方一直没有换,因为附近没有比这更便宜的房间和床位。

她姐姐,河马也看见了,如其说是她姐姐,倒不如说像她妹妹,比她单薄,蜡黄脸,病得很重。

她说姐姐患的不是传染病,否则人家不让住,是肾衰竭,很严重,不是几个钱就能治得了的,现在只能是维持。

回到水泥管道,听着隔壁寡妇的鼾声,河马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到沙滩上坐着,给混混挠痒痒,但是眼前总是晃动女孩那清秀的面容。

自从一起吃饭以后,他们聊过几次天,河马了解到温柔姐妹十分困难,因为挣不到看病的钱而一天天临近死亡,不由为他们着急起来。

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是温柔还是很信任河马,悄声告诉他,她省吃俭用,已经攒下了好几千元。

河马想,她们这种状况,能够存下几千元,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但是,要存到几万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河马离家出走,在社会上混了五年,什么苦都吃了,公园、车站、地沟、水泥管道,哪里没有住过,也不过才积蓄了一万多元。

从捡到的小报上看,说有的乞丐一年能够挣到几万元回乡盖房子,简直是他妈拿老百姓寻开心。

除了偷就是抢,再就是骗,否则一年弄几万元,那中国没有下岗职工了。

还有一条出路是做买卖,得有资金,还得有经验。

对于他们这样的流浪族,那是要命的事情。

说到买卖,温柔的眼里,出现了令人诧异的眼神。

温柔说她观察河马很久了,断定他是好人,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帮她。

河马想,我的一万多元存款都帮助你,没有问题,就是不够。

这个时候,几年以来,河马第一次想到寻求家庭的帮助。

毕竟,河马虽然因为酷爱音乐,好高骛远,总是逃学,加上母亲去世后,对父亲的婚姻生活有一些看法,所以跑出来闯荡世界,已经几年没有跟家里联系了,但是河马说自己病得要死了,爸爸还是会给他钱的。只是,爸爸不会不明不白的把钱寄给他,势必来到河马住的医院看他,才会帮助他啊。

如果爸爸来到广西,发现河马又说谎,怎么肯原谅他呢?

这是很难偷梁换柱的事情。

在河马皱着眉头想办法的时候,温柔看出了他的心思,坚决地说:“你不要考虑给我们一分钱,我们不会接受的。”

河马惊讶地看着她,心里想,那怎么办?

天上又不会掉馅饼。

温柔犹豫了半天,又盯着河马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商业学院旁边的蓝梦迪厅,知道吗?”

河马好气又好笑:“当然知道了。”

心里想,你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逼急了要学坏去当坐台小姐吧?

她似乎下了决心似地说:“那天坐宝马车子的吴姐,你记得吗?你以为她原来是干什么的?她原来也是这家餐馆的打工妹,和我们同屋住的,这才干了几年,你看看她现在,住洋房别墅,坐宝马车子,就是从去迪厅卖丸子开始做起的。”

傻眼。

河马真的傻眼了。

看上去那么柔弱的她,这时真让河马感到有点杀气腾腾的。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人到了这个份上,真是没有不敢想的。

河马没有作声。

温柔看着河马,轻声问:“害怕了?”

河马点了点头。

温柔说:“可能会坐牢。”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而且我坐牢,姐姐就活不下去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但是比等死强。”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拒绝了。

他知道这是违法的事情,会毁掉自己的一生。

河马是个富有同情心的男孩,但是他知道仅有同情是不够的,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做。

第九章 专业色狼

我在浩瀚情海沉浮已久

哪里才是海的尽头

让红灯属于你

日夜不走

我在浩瀚情海沉浮已久

愈是挣扎愈是感觉空洞

何时才能拥有美丽入梦

想靠岸的水手

染衣反复听着这首歌,不由潸然泪下。

她哭得很伤心,但是,董君还是走了。

他说春节会回来。

算算最多也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但是,染衣想到春节以后,他一去又是一年,不由更感伤心。

她一直盼着董君会从船上下来,到远洋局工作,虽然收入会少很多,但是毕竟可以终日厮守。现在他去了希腊,这只是个开始,在几年之内,是不用想他告别航海生涯了。

染衣把自己关在家里足足有一星期,直到余霆霖教授在市文化馆的画展开幕这天,她才略加修饰,勉强前去应酬。

怎么办呢,接到了请柬,根本无法回避的。

她不能得罪这位老师,毕竟市里的美术圈子就这么大,余霆霖教授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大的势力。

染衣一贯自视清高。

染衣一向讨厌这个老头。

但是,她不能也没有必要得罪这个老头。

染衣故意去得很迟,她知道举行的开幕式,余教授会请很多高官政要,画界名流,以至区市大小报的记者前来捧场。

她当然要避开这些繁文缛节和虚热闹。

一向习惯清静的她最受不了这些喧嚣。

果然,当她打车来到文化馆时,开幕式已经完毕,大家都已经进入展厅参观了。

染衣取出请柬,慢慢走上台阶,走向大门。

大门外除了摆放着两排祝贺的高脚花篮,还有一张长桌,两名艺术学院的学生斜披绶带在那里服务,见到她都打招呼:“秋老师好。”

染衣虽然不认识她们,但是也知道她们一定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便礼貌地微笑点头,随即拿起毛笔,在绫面宣纸签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学生很热情地拿起一本大开本的画册,递到染衣面前。

这是余教授的最新画册《霆霖集》。

染衣知道老头不会放过这个销书的好机会,便扫了一眼版权页上的价码,从手袋取出钱来买下一册。

其实,她知道老头改天是一定会赠送她一册的,而且一定会签上他的大名。

但是,染衣还是按照惯例,在展会上购买一册,表示捧场。

最令她奇怪的是,在一摞余教授的新画册旁边,居然还有一摞画册,赫然就是《秋色染衣》,她的作品集。

染衣迟疑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在自己的画展上,将她的作品集摆出来出售。

感觉到学生的目光在注视她,染衣半开玩笑地指着《秋色染衣》说:“这个,涂鸦之作,我就不用买了吧。”

两位学生都笑了,连连说:“秋老师谦虚。”

染衣又点点头,走进展厅。

在三号厅,染衣碰到了余教授。看样子刚陪送走某位政要,余教授红光满面地搓着手迎面走来,笑着打招呼:“染衣,来得这么晚。”

不断上下打量染衣。

染衣觉得,似乎他的目光都把自己的衣服看透了,并且,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部。

老头对她的欲望一直很高,这是不言而喻的。

还是她读研的时候,第一年,余教授就要求给她做裸体素描。

以后,余教授曾数次有意无意地借着给她调整姿势,碰过她丰满的乳房。

但是,老头没有敢触摸她的私处。

染衣一向很文静,不苟言笑,这使老头多少有些畏惮。

好在,染衣的学姐穆兰,一个离异丽妇,不知道错了哪根筋,竟然投怀送抱,和余教授好上了,染衣这才得以脱身。

毕业以后,染衣留院授课,与余教授并不在一个教研室,她也有意躲避他,所以,虽然在一个学院,他们并不经常见面。

余教授应付两个记者,与他们约定明天上午在二号展厅接受一个现场采访,打发走了他们,便回身压低声音说:“染衣,你升副教授的考试成绩下来了,英语考得很不错。你的作品集也出了,放在那里,院里已经组成答辩组,很快就会组织你的答辩。我是组长,相信没有太大问题的。”

染衣笑着说:“您是组长呵。您本来是我的硕博直读的导师,院里这次没有让您回避呀?”

余霆霖连连摆手说:“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与导师没有关系。副教授答辩不考虑那些的。”继而脸上堆出笑容,悄声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聊一聊。”不等染衣回答,抬腕看看手表,匆匆走了。

染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染衣原来以为余霆霖会约她吃晚饭,如此,她不好拒绝,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来,有点烦,这种应酬本来就很堵心,偏偏又挂着,使她没有办法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真是令人反感。

晚上十一点,染衣关了电视,冲了淋浴,已经要睡下了,余霆霖打来了电话,先是道歉,然后解释说一直在陪那个法国来的访问学者,刚刚送回宾馆,是不是能出来一起宵夜。

染衣声称感冒,礼貌地拒绝了。

但是,余霆霖说还有几个上海来的朋友,都是搞美术的,大家随便喝点茶聊一聊,认识一下。

染衣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换衣服,出来打车去余霆霖约定的白鹿园。

白鹿园是是一家集祝恨、餐饮、洗浴、练歌等多种娱乐为一体的大酒店,在古阳大道51号,是市里最高级最豪华的大酒店。里外装修都是欧陆风情,一般人很少涉足。

余霆霖在门外等候,见到染衣来了,高兴地搓搓手,上来拉祝糊的手说:“客人都在里边等着,我带你去介绍一下。”

染衣只好跟他往里走,经过酒店大堂,进了一家粤菜餐厅。

客人共三位,经过介绍,原来不是上海美院的画家,而是一家广告公司搞平面设计的,算是与美术沾边。

染衣知道余霆霖名堂多,一直在做一些与文化传播相关的生意,也很赚了几个钱。

客人显然都喝了不少酒,见到染衣来了,不依不饶地一定要罚她三杯。

余霆霖再三拦阻,好歹染衣喝了两杯,余霆霖代了一杯,大家才算落座。

大家随意聊天,染衣才知道,这家广告公司与艺术学院合作搞一个创意大赛,无非又是借此挣钱的名堂,兴趣顿减,觉得与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决定稍坐即告辞,回去休息。

无奈这几位都是贪杯之徒,没完没了地干杯喝酒,还搞出一旦项目确定,请染衣出任组委会副秘书长这样的笑话来。染衣很反感,觉得与这种商人气很重的文化贩子打交道实在难受,勉强又应付了两杯酒,就起身告辞,推说明天有课,不宜太晚。

但是,余霆霖一再挽留,染衣只好不情愿地坐下来。

喝了半天酒,已经深夜了,客人又倡议去二楼k房唱歌,看样子不闹通宵不尽兴。

染衣知道他们出门在外,明天上午一定会在酒店睡大觉,可怜自己还有雕塑课,真是烦而无奈。

到了二楼,开了一间豪华k房,大家落座,于是上果盘、开洋酒,边唱歌边喝酒。

染衣实在是不耐其烦,这些人的破嗓子吼起来,五音不全以外还跑调,真是噪音污染。

她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胜酒力之外,也许与心情不佳有一定关系,于是起身出来去卫生间。想呕吐,偏偏又吐不出来,就洗了洗脸,重新勾一下淡妆出来。

余霆霖等在门外,关切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吐酒?没有喝多少呀。”

染衣摆摆手,勉强笑道:“没有关系。还好。”

余霆霖陪她往回走,路上,染衣说:“余老师,你知道我不大会这些场面应酬的,也不喜欢。下次……”

余霆霖笑道:“好的。下次一定不约你出席这种场合,我看你真是勉为其难。”

经过舞厅,轻曼的舞曲中有三三两两舞伴在跳舞,余霆霖停住步,微笑说:“休息一下再进去,你打个招呼,我就送你回去。来,先跳一支曲子。”

染衣不好谢绝。只好随他走入很宽敞的舞池。

慢四,就是很轻松地摇,染衣觉得头晕呼呼的,在昏暗的舞池中昏昏欲睡。

余霆霖将托着的染衣的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肩上,双手环抱染衣,渐渐将她拥入怀中,将下颏贴在染衣的额头。

染衣感到他的喘息有些急促,很快就觉得他在亲吻自己的睫毛。

染衣没有勇气推开他,紧闭双目,昏沉沉仿佛已经睡去。

她感到很累,从来没有过的疲倦阵阵袭来。

终于,余霆霖含住了她的朱唇。

染衣感到透不过气来,本能地侧脸躲开了。

她听到余霆霖柔声说:“休息一下吧。”

余霆霖托祝糊的腰,慢慢走出舞池。

染衣一直没有昏迷,但是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身不由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和余霆霖一起走出舞厅,上了电梯,进入一间豪华套间。

她感到浑身燥热难当,但她稍微清醒一点时,瞢地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席梦思床上,而两股之间奇痒难耐,惊恐与羞涩令她猛地坐了起来,发觉这位可爱的老师那谢了顶的秃头正在自己两腿之间晃动着。

染衣控制不住自己,一阵恶心翻胃攻上喉咙,晚间的酒水饭菜如喷泉般激射而出,分毫不差地全部倒在了余霆霖的秃头和后背上。

余霆霖受此打击,惊愕地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染衣顾不得找衣服,赤身滚下大床,连滚带爬进了卫生间,立刻反锁上,躲进浴缸里,抽泣成一团。

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直到天亮才醒来,战战兢兢地出来,房内空无一人,余霆霖早走了。

染衣返回卫生间,打开花洒拼命冲洗自己的身体,好像洗脱一层皮才会干净。

她不能去上课了,回家躺了一个星期,大病一场。

第十章 业余二奶

闭上眼不看谁

下着雨流着泪

让风儿吹长发飞

让心情也吸取尘灰

爱难退心好累

你疲惫我颓废

曾经以为爱很美

但尝试过是苦滋味

爱谁恨谁

我的心无言以对

爱是一种无以命中的美

爱很颓废我也有点颓废

不管是谁我也不再爱谁

很颓废我美得有点累

我不再美我心止如水

黄美娟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无聊地哼着这首小曲。

她已经成了余霆霖的情妇。

按照黄美娟的看法,这属于不公平交易。

现在包二奶的官员、大款多了,大同小异,基本上是给买房子,供给吃穿用度。就算腰包小一点的,抠门一点的,至少也要租套豪华房子让二奶来住。

二奶是什么?

就是小老婆嘛,除了没有合法婚姻,不受法律保护,待遇是不能比做老婆的低多少的。

这是拿青春赌未来啊,赌注这样大,那未来是个什么结局,有谁说得清楚?

而余霆霖显而易见就根本没考虑过她黄美娟的未来。

他不但没有给黄美娟买房子,甚至连套公寓房也没有去租,而是租了黄美娟的房子来给她住。换句话说,就是黄美娟不用将自己的房子租赁出去吃瓦片来顶按揭,她可以自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拿到租金。

这可真是划算的生意啊,余霆霖不用冒买房子被黄美娟讹掉的风险,甚至比另租房子还划算,反正是一份租金,与其送给别人,不如落在黄美娟手里,就算将来翻脸,他这个美院教授也没有出去租房包二奶啊,房子是黄美娟的,怎么是他租赁的呢?他就是闲时前来小住,享受黄美娟这个大美人而已。

这年头,谁还问生活作风啊?

情人就是情人,反正他不是包二奶。

黄美娟与珊瑚湾的姐妹聊起这些事情来,两眼泪汪汪的,撇嘴说:“长了毛,他比猴子精多了。”

只是,慑于张汉祥的威力,黄美娟不敢反抗而已。

余霆霖用黄美娟做免费的模特儿,画了大量人体作品,数量之巨,几乎可以办个人画展了。不过,无论他令黄美娟变换什么姿势,永远的,那画上女人的脸,是黄美娟走了形多少有些像染衣的模样。

令他郁闷的是,总觉得那张脸上少了几分染衣的那种雍容华贵,却绝对多了几分黄美娟挥之不去的肤浅淫荡。

余霆霖又离不开黄美娟,绝对不想放弃这个可人儿,他太喜欢这具可以喘气的雪白胴体,唯有在床上竭力索取,满足他那永无穷尽的性欲。

黄美娟则度日如年,厌恶极了这个肥胖老头子,苦于没有摆脱的良策。

黄美娟暗自发誓,一定要抓紧时间,傍一个真正的大款,傍一个连张汉祥也惹不起的大款,尽早离开这个淫窝。省得上班来伺候张汉祥,下班回家还要伺候这个肥胖如猪的教授,臭烘烘的,把人几乎折腾死。

机会终于来了。

黄美娟接待了一个房地产大鳄,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官,却手眼通天,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没有不熟的。

黄美娟使尽浑身解术,竭力伺候这位老总,果然,老总对她的床上功夫十分满意。虽然说在他的话语间,黄美娟老了点,模样也不十分出众,但是老总却喜欢她那份可人劲儿。

老总已经带她见客会朋友,吃过几次饭,并且答应在即将开盘的一栋楼宇中为她留一套跳层小筑,谁知道,黄美娟聪明反被聪明误,在一次与老总几个朋友的攀谈中,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竟然提起来老宁那些早年间的事情,这老总原来竟是老宁的死对头,弄清楚黄美娟傍过老宁两年,一怒之下,破口大骂,将黄美娟撵了出来。

黄美娟悔恨不已,大骂自己蠢猪。

过了段时间,她又搭上了一个南槟的老总郝大伟。这家伙虽然不是私企老板,只是个正处级的国企九鸟服装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但是也够有钱,而且黑白两道的关系够熟,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从张汉祥对他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这家伙的实力不小。

黄美娟小心伺候,希望能够傍牢,但是这个郝大伟却不温不火,很有点油盐不进,明摆着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每次过来,包黄美娟几天,带着她吃喝谈生意,然后就走了。既没有带她去南滨的意思,也没有长期包养她的打算。

黄美娟当然是不屑于几个赏钱的,但是人家不入道,她也就无所依靠,心里怅然若失。

慢慢熬着,走着看着,黄美娟希望日久生情,能有个天赐良机傍上郝大伟一把,也许情况就会有所转机。

鉴于上回的教训,她学乖了,不敢说三道四,生怕祸从口出,而且,在跟着郝大伟谈生意的各种场合,尽量保持低调,以免惹恼这家伙。只是,内心里总想有个什么机会露一手,给郝大伟带来惊喜,那样,郝大伟对她这个小蜜就不能再当作“小菜”,而会刮目相看。

只是,这种心计也始终仅仅是深藏于内心深处的一种心计,真正实现又谈何容易。

每次郝大伟走了,黄美娟又不得不在自己家里伺候那位肥胖的余教授。

入夜,黄美娟听着身边余霆霖那肥猪般的鼾声,悔得恨不能撕头发,清亮的泪水止不住滑落下来。

第十一章 暗恋无期

城市晚风穿梭在爱情的渡口

蓝色的情绪总在角落向我招手

对街的灯光映照在相拥的恋人身上

而我站在最接近月亮的地方

用美丽的姿态捕捉暧昧的幻想

有一首歌在风中吟唱

有一个人在心里游荡

躺在地球的这一端

我似乎迷失了方向

透明的欲望

淡淡的忧伤

一颗心忐忑不安

思念怎么会令人仓惶失措

我只好在空气中画出你眼睛的轮廓

贴近你的微笑

就能闻到大海的味道

潜入你的梦境

开始流浪

每当河马哼起这首《暗恋》去南海艺术学院上课,心中真的有点忐忑不安。

他把这归结为自作自受。

今天不是他自己的素描课,而是作为模特给大三的本校生上课。

路上,河马碰到了另一个女模特,不是本院的学生,也是外招的模特。看她珠光宝气的一身,就知道流传的她晚上去酒吧坐台的说法基本上八九不离十。而且,河马还知道,这女孩儿与许多老师、学生有染。

一度,河马不明白她有那么多挣钱的道儿,为什么还要做人体模特这行,要知道一坐或者一站好几个小时,被大灯烤着,拿那几个劳务费很不值啊。但是有人一语道破天机,她不在乎南海艺术学院这几个劳务费的,就算让她义务劳动也干。

她图的是南海艺术学院人体模特这块招牌。

有人曾经见过某个洗浴中心的墙壁上,赫然挂着她的全裸体卧姿油画。

河马礼貌性地打个招呼,打算过去,他不太愿意与她攀谈,老实说不大看得起她。

尽管河马一贯认为自己没有什么,一个业余培训班的穷学生而已。

黄美娟——这位女模特的芳名,她见到河马却很热情地拉祝蝴,东拉西扯地聊起来。

明显,她对河马很有好感,觉得他比较另类。

河马应酬了几句,声称要迟到了,就赶紧脱身上楼,他扭头看了一眼黄美娟,扭哒扭哒地去了208教室,这才松口气,继续往上走。

一抬头,就看到楼梯上有个人朝他微笑。

“秀色……不可餐呐。”

“秋老师,我……没有迟到吧?”河马顾而言他,局促地打招呼。

染衣笑道:“没有。你从来都是不迟到的。”

河马不由得脸红了。

他一向是个很守时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好几次上秋老师的课,他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迟到了,所以,弄得他现在一见到秋老师就有点怵头。

秋老师从来就没有拉下脸来训斥过他,为什么那么怕她呢?

河马自己知道,从第一次见到秋老师,自己这个一向很坦荡的人,就像神经出了毛病,一切都不正常了。

河马很长时间懊恼自己为什么一见到秋老师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画家,创作时有激情之外,就是平时有相当的定力,否则,会出很多洋相。

河马上中学时,有很多女生亲近过他,但是,他就好像先天发育不全似的,无动于衷。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秋老师,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美丽的少妇(后来才知道染衣是没有结婚的,不能称为少妇,而是通常所说的那种老姑娘。),就不由得怦然心动。

很多次,河马责备自己,这是走火入魔了,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什么走火入魔了?”同班的康弘说:“大十岁又怎么样?喜欢就追,管她。别说没嫁人,就算有老公,只要喜欢,一个字:‘猛追’。”

河马不同意康弘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

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位比自己大十岁的老师。

恋母情结?

河马认为这种说法纯属扯淡。

他爱自己的母亲,母亲过早地去世,是他永远的心痛。

他爱慕秋老师那不能用语言道及的一种华贵气质,和那永远随和的微笑。

事情的起因,是去年一次合作。

此前,河马已经做了一年的人体模特,最初的那种羞涩和不安,种种心理障碍早已不复存在,所以,当他接到通知为秋老师做一次雕塑模特时,毫无顾虑地答应了。

当工作刚刚开始的时候,很丢人,他的弟弟开始快速充血,渐渐勃起。

他想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妈的,事与愿违,紧张带来的是把这种令人难堪的局面加速了。

时针,迅速从六点半跑到了十二点整。

当时,河马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如同火烧般地热辣辣的,也许,颜色已经如同猪肝。

秋老师只是略显惊讶,就主动走过来把灯关闭了,取了一件睡衣给河马披上,关切地说:“下次记住,工作前要先解手。去吧。”

河马感恩戴德地连连点头,赶紧进了卫生间,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这桀骜不驯的家伙用凉水浇蔫了头,并且生疼地挤出了几滴尿在抽水马桶里。

这种低级错误,河马再也没有犯过,无论是学生的大课,还是某位老师的单独合作,他都很坦然很尽职地很好地做了配合。

比较有面子的是,他以后又与秋老师有过两次合作,都能够至少是表面上很平静很体面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但是,只有河马自己知道,一年以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秋染衣。

很多夜晚,他都在梦中构想自己与染衣的浪漫情事,多次遗精。

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

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

何苦给我美丽

马钢开车回局里,听着这首《独角戏》,他特别喜欢许如芸的歌。

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吴媛。

“蓝色妖姬”,他想到吴媛这个绰号,不由一笑,心想,这家伙也真是够能装神弄鬼的。

马钢把音乐声调低,然后接了吴媛的电话,吴媛问他在什么地方,马钢说他在外边办点事情,现在正在开车回局里。

吴媛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周鹏找到了。”

马钢兴奋地说:“是吗?你这家伙,真是神通广大,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他现在在哪里?”

吴媛说:“接下来就是一个坏消息了,而且你也不会再认为我神通广大。”

马钢无可奈何地说:“蓝妹,你就别卖关子了。”

内心里,他很怕吴媛告诉他,找到的是周鹏的尸体。

吴媛说:“你怕我帮你找到的是周鹏的尸体吧?没有那么糟糕。但是情况也不乐观。周鹏正在那里抢救,现在你去那里吧,如果周鹏苏醒了,有可能提供你需要的口供。祝你好运。”

没等马钢说话,她把电话挂了。

马钢立刻掉头赶到城郊的这所小医院,发现医生正在急救室对周鹏实施紧急抢救。

无论如何,周鹏是区里公安厅通缉的要犯,现在核实了就在这家医院,这等于说已经落网了。

马钢和刑侦队的这一功是跑不了的,问题是,抢救结果如何,周鹏苏醒后能有多少有价值的口供,这是非常关键的。

院长没有进手术室直接参与手术,但是他参加了会诊。

当马钢向院长进一步了解情况时,得到的极为肯定的答复是,病人招供的可能性近乎于零。因为,即便医生手术成功,将周鹏从死亡线上抢救了过来,他也永远不可能开口讲话了——颅骨粉碎性骨折,大脑大面积损伤,脑浆子都流出来了,病人怎么可能保留记忆,甚至连清醒过来的可能性都很小。

“也就是说,抢救的最好结果也就是挽救了他的生命,我们将面对一个植物人?”马钢心有未甘地问道。

院长扶了扶眼镜说:“这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们不排除病人突然死亡的可能性。”

由于法医尚未介入鉴定,马钢只能征求院方的意见:“很重要的一点,您认为病人受伤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是钝器所致吗?”

院长说:“送病人入院的人说是交通事故,随后就趁乱溜走了,我们的判断,确实属于机动车撞伤,这样的临床病例很多,特征也很明显。”

“院方在没有人付费的情况下就立即投入了紧急抢救吗?”马钢惊奇地问。

院长迟疑了片刻,说道:“不是唱高调,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是我们一贯的准则,这您也知道,老生常谈了。不过,鉴于现在市场经济,医院都自负盈亏了,要是对所有无力付费者都实行全力治疗方案,医院支持不了几年就会倒闭关门。连医院都关了,还奢谈什么救死扶伤?所以,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对没有公费医疗的自费者,比如农民工等,会实施有限治疗,该抢救就抢救,不会见死不救,但是在住院护理、用药方面,也是迫不得已,是会有一定控制的。”

马钢希望切入主题,正要打断,院长摆了摆手说:“至于这位病人的情况,不是你们公安来了我们回避责任,绝对是一点也没有耽误抢救时间。虽然送他来的人溜走了,但是我们在他口袋里找到了几张相同的名片,也就是说,不是别人送给他的名片,那只能一样一张,这是他自己的完全相同的名片,我们立刻按照名片上的单位与对方进行了联系。对方的态度非常令我们感动,立刻承认这是他们的员工,要求医院全力进行抢救,并表示很快送支票过来。”

“哦。”马钢看着院长。

院长勉强一笑,说:“这是真实的情况。对方接电话的是个女同志,她甚至嘱咐我们说病人可能有问题,除了公安局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要让他们接近病人。”

马钢听着,皱起了眉头。他习惯地掏出了香烟,忽然想到这是医院,又停住了。

院长大度地说:“没关系。在我的办公室里可以例外。”

马钢轻轻摇了摇头,抽出一支香烟,但是并没有点燃,仅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若有所思地在院长的办公室里踱步。

这个吴媛,得有多大的把握才能把人弄成不死不活说不成话,又送了天大的人情给他。

今天这个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若非如此,仅是抓捕周鹏就要耗费刑侦队很大的精力,现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明摆着的事情,人是落网了,但是线索却彻底斩断了。

第十三章 梦幻彩票

命运是否支配一生

而我不可拒抗

当不得命运主人

不肯绝对不肯接受命运

宁愿一生与它对抗

都不许造物弄人

握我手来为我解苦困

用你的真心爱

帮我学火里凤凰

冲破厄运

今生共你一起抗拒命运

陪着你一生奋斗

偏不许造物弄人

温柔没有劝动河马,心中惆怅,孤独地一人到海边散步。

她一直对自己单独去卖丸子很害怕,现在河马又不肯帮她,一时没了主意。

姐姐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医生说再不动手术,恐怕有生命危险。

温柔没有那么多钱去给姐姐动手术,急得流下泪来,但是,哭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天无绝人之路,最后,她自认为找到了一个既合法又能发财的办法,就是买足球彩票。

足彩可是国家发行的,只要花两块钱,就可以赌一赌运气,最好的结果,中一等奖会得到五百万。

当然,数以万计的彩民买彩票,每期动辄几千万甚至数亿,但是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做分母,只有极幸运的少数人才能做那个分子。

分母的数量太庞大了,少得可怜的几个分子,机会是微乎其微的,据说中奖的希望只有几百万分之一,有人开玩笑说,难度比火星碰地球还要大。

不过,火星碰地球倒没见,碰上就完了,可是五百万大奖倒是经常出,而且,并非投入巨大的大款们才能中到,就算是只花两块钱买一注的民工或下岗女工中奖,也时有所见。

温柔充满信心地花钱买《足彩310》、《金手指》,很认真地看贴士,对所有的推荐都研究一番,之后,慎重地买了二十次两元的单注。

结果,别说五百万大奖,就是五元的小奖也一次没有见到。

她很失望,几乎决定放弃了,但是在小广场的一个书摊上,她居然找到一本专门分析各种彩票的书,这又提高了她的兴趣。

她认真地看这本彩票分析的书籍,不买,站在小书摊旁看,觉得人家专家说得对,买单注几乎就是纯粹赞助,中奖几率太小。于是,她加大了投注,买复式,少则十六元,多则三十二元,有两次,她感到推荐的贴士很有道理,甚至咬紧牙关买了六十四元的复式彩票,结果,总是中九场或十场,就那么三到四场落空。

温柔有些气馁了,总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投入太多,怎么能够支撑得住呢?。

姐姐说算了,据说彩票有营私舞弊行为,根本中不上。就是中上的那些,也是几个有钱的人凑到一起,合钱买大组合,少则几千,多则上万,像这样小打小闹,根本没戏。

温柔不甘心,仍然坚持应该赌赌运气,姐姐也不强烈反对,由着温柔去研究,每周照着几十元投入。

其实,她也是希望能够碰到好运,咸鱼翻身。

好运终于来了。

温柔放弃了自己选注,因为每次自己选注,越来越不行了,总是中七八场上下,最低一次居然只中了四场,手艺太差。

温柔开始跟擂,跟着虚拟大赛的擂主走,一般比较靠谱。

温柔中了,十三场全中。

温柔在蓝梦的走廊里看电视,周日盯着ac米兰这场,下边打出的字幕本期足彩结果全部对上,ac米兰也艰难胜出。

你说懵的也好,碰的也好,总之,温柔跟上那小子,就是全中了。

一等奖啊!

温柔和姐姐激动极了,兴奋得一夜没睡,把彩票藏在最里边的衬衣兜里,手搭着,生怕睡着了被同屋的哪个人算计了。

其实,温柔没有声张,谁又知道她中了大奖?

都说做贼心虚,这回倒不是做贼,但就是心虚啊。

温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盘算着怎么使用这笔钱。

医疗费是富富有余了,应该投资做生意,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是,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倒盘条,弄原料,没有路子,风险也很大,还是坐地经营,开个小饭馆或者发廊,比较稳妥。

开饭馆就是招大厨、跑堂,开发廊就是招大工、小工呗,只要她和姐姐整天盯着,怎么会赔钱。赚多赚少,只要够了姐姐的医疗费,有吃穿用度,也就行了。

毕竟,倒卖丸子那种违法的事,早晚是要陷的,只有有办法就不能去沾,干那种事情出了岔子是要坐牢的。

星期一,温柔和姐姐到体彩中心领奖。

仔细想过了,身份证没有忘记带。

大门口人不少,仔细看看,有没有痞子盯梢。

反正,给建行支票,户头写明中奖人的姓名,其实,没有多大被抢的危险。

姐姐在外边等,温柔进去了。

大堂里人真不少,有得意洋洋的,也有不住骂娘的,在窗口排队的都是领取二等奖或者体彩其它玩法的,领取一等奖在单独一间屋子,门上有大牌子,温柔就要推门进去,保安拦祝糊,要求看一下彩票,核实了,就放温柔进去了。

办理手续的是两个中年妇女,一个招呼温柔坐,免不了满脸微笑地祝贺两句;另一个接过温柔的彩票在计算机上核对,然后,就由招呼温柔的那位阿姨登记身份证、写支票、开代收个人所得税发票。

接过支票一看,温柔傻眼了,对了,不是一等奖就拿五百万,兴奋过度,忘了这个茬儿了。

那,一万多,也太少了啊。

温柔说:“阿姨,我是中一等奖,不是二等奖。”

阿姨说:“对呀,这期一等奖,全国共有3853注中奖,每注奖金15294元,代扣个人所得税百分之二十,3058元,对吗?”

晕。

“那,二等奖多少钱?”

“这期几乎没有出冷门,所以中奖的特别多,二等奖中了七万多注,每注只有776元。”

晕死了。

操作计算机的阿姨说:“你要是上期中了就多了,每注一百四十七万多呢。”

温柔说了谢谢,就出来了。

温柔真的很失望。

姐姐说:“行了,够幸运的了,中了一万多还不知足,人家买了多少期没中一分钱的多的是。”

温柔看看她姐姐,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无论如何,她们还是很幸运的,这笔钱用到她们姐妹的手术上,不能说不管用。

但是,温柔想想昨晚的美丽梦想瞬间化作泡影,也真是够郁闷。

温柔苦笑,对姐姐说:“走吧,得把支票入到建设银行才能取现金。”

第十四章 泪洒丽江

月光啊下面的凤尾竹哟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光彩夺目像夜明珠啊

多少深情的葫芦笙

对你倾诉着心中的爱慕

哎金孔雀般的好姑娘

为什么不打开哎你的窗户

康弘和他的女朋友于淑丽吃着羊肉串,喝着啤酒,静静地听河马弹唱这支云南民歌。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这首歌唱得不好听。就算是关牧村唱的也是不太好听。我有张光盘,全是葫芦丝和巴乌的曲子,那才真是好听。美极了。”

河马点头同意说:“这首歌的旋律很美,特别适合器乐演奏。”

于淑丽突然兴奋地说:“对了,康弘,你筹划咱们去丽江写生的事情怎么样了,都和他们谈了吗?别三分钟热气,冒完就凉呀。”

康弘筹划去云南丽江写生很久了,计划中,联络的同学一共六个,加上他自己一共七人。

联络的同学中,当然包括河马。

一直没有成行的原因很多了,暑期寒假,不是这个要回家,就是那个要探亲;此外,路费也是个问题,有两个同学家庭经济不太宽裕,又没象河马那样打工,一直推诿。

康弘很生气,一度打算甩掉那两个同学,最终,路费问题大家匀一匀,总算解决了。

康弘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推销,已经升到了部门副主任,每月收入有几千块,是培训班公认的小富翁,只是平时很抠门。在这关键的时刻,他被女友于淑丽劝说仗义了一次,为两名困难的同学资助了一部分路费,终于使这次远游成行。

康弘去找主教自己这个培训班素描课的老师秋染衣,希望她带队一起去。

染衣犹豫了一下,说实在的她也一直有计划作丽江之行,现在有几名学生要去,正好大家结伴而行,于是就同意了。

康弘很得意,回来打趣河马:“哥们儿,要抓住机会呵。”

河马忐忑不安地说:“这……不太可能的事情。你别起哄,闹到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别怪我跟你急……我不想伤害秋老师……你要明白!”

康弘瞪眼睛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闲事?算了,我去跟秋老师说,不让她带队了,我们自己去。切。”

河马拉祝蝴急道:“你这算什么意思,先是邀请了人家,现在又不让人家去。她是老师,经得住你这么折腾吗?”

康弘啧啧有声地说:“呵哈,怜香惜玉了吧。”

河马挠头,无可奈何地说:“康弘,你以后能不能民主一点,遇事先和大家商量一下?”

康弘说:“当然可以。一般是先民主,后集中。在我这里……集中!明白吗?嘿嘿。”

河马无可奈何地苦笑。

康弘组织的这个小小写生团,除了染衣老师和河马以外,加上他本人和女友于淑丽,另外还有四个本班的同学,也巧也不巧,正好也是两对。现在大学里,特别是艺术专业,象河马这种耍单的学生确实不多了。当然,出外旅行,大家结伴而行,自然是恋爱中的朋友较为方便。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素描课大家商量买车票的事情,被当堂课的女模特黄美娟听见了,立刻粘上了康弘,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康弘瞪眼睛:“你当是游山玩水?我们是去写生,你又不画,岂不是瞎花钱?”

黄美娟嘟嘴说:“能花几个钱?你们出多少,我一个也不会少。你们写生,我就去游山玩水。我早就想去逛丽江古城了。说什么你们也得带我去。”

康弘的脑袋,基本是掉在钱眼里了,一想这家伙虽说只是女模,基本上就是一富婆,送上门来不宰更待何时?这位孔方兄虚假客套几句,然后就完全是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同意黄美娟搭团。

黄美娟兴高采烈地立刻去采购了一大堆路上吃的零食,还刻意新置办了白框变色太阳镜和防紫外线涂层阳伞,防晒膏、润肤晚霜弄了一堆。最要紧的,狠狠心花了小五千块钱购买了一台索尼牌袖珍数码照相、摄像两用机。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学习摄影,丽江这浓郁的民族风情正好就是起点。

康弘通知所有团员,按他的话说,就是“南海艺术驴友团”,放暑假的第二天就是起行的日子,大家火车站集合。

河马把混混托付给四川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给了她一些钱买狗粮,然后就上路了。

到了火车站,他才意外发现,“驴友”中多了个女模特黄美娟。

先是火车,然后在昆明换长途大巴,几十个小时的路程,彻底把几个人累散了,腿脚都肿了起来。

较弱的女生就别说了,四个身体强壮的小伙子都累蔫了。

奇怪的很,染衣没事,到了丽江,大家入住古城的一家小客栈,学生都睡下了,个个像死猪,只有染衣冲了个热水澡,带上画夹出去了。

古城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大都是销售旅游纪念品和当地土特产,千篇一律,染衣当然不会去逛这些地方,她跑到古城的入口处,去画那架硕大无朋的大水车。

傍晚,河马和康弘他们起来,发现不见了黄美娟,康弘就说:“妈的,这家伙别是跑到街上找老外吊膀子去了吧。”

于淑丽怕他得罪人,就赶紧说:“康弘你嘴干净点。人家黄美娟新买了数码相机,也许是去拍片子了。”

康弘撇嘴,一脸不屑的神情。

河马想说他几句,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忍住了。

不过,他内心起了警惕,这次旅行,最好离这个风流的女模远一点,舌头底下压死人,别一堆闲话弄到自己身上来才好。

这时,大家看到染衣已经拿了几张速写稿回来,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围着观看染衣的作品。

染衣笑说:“别不好意思,孩子们。当初我出来写生,也是一到目的地倒头就睡,走的地方多了,就会适应这种旅行生活。”

“孩子们?”康弘夸张的张大嘴巴,说:“哥们儿姐们儿,听到秋老师说了吗?她居然叫咱们孩子。”

江浚蝴们都附和着起哄:“过份了,忒过份了。”

染衣笑道:“怎么过份,不服气呵?你们可不是一群孩子?”

康弘冲河马挤眼睛,笑道:“我们这里只有河马是孩子,属于未成年人。”

河马瞪他:“找残废呢?谁是未成年啊!”

江俊摊手道:“康弘说的对呀。我们都有伴了,只有你一个耍单身汉,你可不是未成年嘛。”

河马急不择言:“那,秋老师也是单身。难道你们这三对狗男女倒是成人,我们是孩子?欠扁。”

染衣笑道:“如果以有伴没伴界定成年未成年,那很荒唐。不过,我也有伴了,不要牵扯我。”

河马脸一黑,尴尬地低下了头。

于淑丽抢着说:“你们都别跟秋老师没大没小呵,我毕业文凭在她手里攥着,别给我上眼药。”

染衣大笑。

几个学生都起哄,嚷嚷饿了,要出去镇子上吃饭。

河马很没情绪地跟在后边走。

秋老师说她有伴,应该不出乎意料,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他心里像针扎一般难受。

朦胧的憧憬,痴情的暗恋,在来到丽江的第一天,就像一个美丽的泡沫,遇到轻风就破灭了。

他不知道以后的几天怎么度过。

他甚至很后悔此次丽江之行。

尽管,他知道所有的苦果都是自己种成,但是他很埋怨康弘。

丽江古城的夜晚,一点也不传统,在贯穿全镇的一条小河两侧,摆满了桌椅,全部是露天酒吧。

在这样地处西南一隅的地方,居然非常时尚。

与大都市酒吧街不同的是,多了一点民族特色,就是有很多酒吧雇用的纳西族女孩子和客人一起唱歌。

两岸对唱,互相叫板,通俗的、民族的,荒腔走板,随便唱。

真是热闹极了。

这种情况,一直要持续到深夜。

酒也不便宜,云南当地出品的一种叫作“风花雪月”的啤酒,在这里居然三十块钱一瓶。

康弘这个鬼头,找上染衣,美其名曰带队,其实就是饭折,八个人造了小一千块钱的酒钱,除了染衣谁能结?

河马狠狠地捣了康弘一拳头:“算你小子狠。”

康弘嘿嘿笑。

喝酒喝得有点傻了。

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

染衣笑着说:“河马,他绑我一次倒没什么,这点酒钱还是结得起的。不过呵,哈哈,你小子这么实在个人,以后得防着康弘这小子点,他这点鬼心眼,你们几个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江浚旱:“对了,秋老师说得太对了,这小子实在狡猾狡猾地。”

康弘得意忘形,大大咧咧地走到一处灌木丛,掏出弟弟哗哗尿了起来。

染衣她们笑得都背过脸去。

于淑丽气愤地上去踹康弘:“你小子算是现眼到家了。”

回到客栈,大家都忙着冲澡,赶紧睡觉。

河马仍然郁闷,又走出来,在小河边溜达,看那些纳西族女孩子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

黄美娟哼着小曲回来了,一付醉醺醺的样子,走在石板路上直打晃。

河马关切地问:“你摄像机呢?”

黄美娟一笑,说:“丢不了。”

从手袋里掏出她的新相机晃了一下。

新到丽江,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这家伙居然跑出去喝酒喝成这个样子,真难想象是怎样一回事情,河马也懒得问,就说:“赶紧进去吧,大家刚才都睡了一觉,你也没休息,早点睡吧。”

黄美娟就问:“那你怎么不睡?还要散步去?”

河马说:“我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

黄美娟问:“要不要我陪你?”

河马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儿也要回房睡了。”

黄美娟晕乎乎地打开数码相机的开关,一定要河马看看她今天拍的照片。前头几张还不错,是丽江古城的风情,琳琅满目的货架、熙熙攘攘的人群,后边就不象话了,显然是和几个老外在酒吧喝酒调笑的镜头。河马赶紧把相机还给她,催促说:“你休息吧,明天要上山,早点休息的好。”

黄美娟踉踉跄跄地上了台阶,嘟囔说:“那我只好明天陪你玩了,我这脑袋可真的大了一号了。”

河马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染衣也走出来,关切地问:“河马,你不睡呀?明天一早去玉龙雪山,很累的。”

河马摇头苦笑道:“我挪地方睡不着。”

染衣笑道:“刚到这里,你不是睡了一会儿?”

河马说:“晚上就不一样了,我经常失眠。到了这里,更不习惯。”

染衣沉吟片刻,说:“以后适应了,也许会好一点。走,我们随便走走吧。”

河马,默默无语地与染衣沿着小河慢慢散步。

他非常想知道染衣所说的伴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不好意思问。

他们沿着小河慢慢走着,人散席残,但是一串红灯笼依然明亮,照得已经有些残破的碎石路很清晰。

染衣出行很有经验,根本就没有带高跟鞋出来,穿了一双软底布鞋,走起来很轻快不打滑。

他们走到《一米阳光》拍摄的那家小客店,都站住了,相视而笑。

店家够精明,特别制作了一块大牌子挂在那里,说明是《一米阳光》摄制现场。

正好不远处有家茶馆,看样子不会打烊,染衣就建议去喝茶。

河马喝了不少啤酒,这个时候觉得头胀以外,嗓子也有点火烧的疼,就跟着染衣进了茶馆。

茶馆里只有三张桌子,但是这时候一位客人也没有了,纳西族老婆婆为他们沏了一壶乌龙茶,另外又端上来一碟干果,然后就坐到门口去了。

染衣喝了一会儿茶,轻声问河马:“这次来丽江,你打算重点画什么?”

河马说:“没有计划,人物、建筑、风景都打算画一些。我写生快,打算多画一点。”

染衣说:“到少数民族地区,不宜写生太粗。要多注意细部,尤其服饰。否则,回去作画,很难表达。当然,神情形态仍然是第一位的,但是忽略了建筑、服饰、器皿的细部,回到画室很难补救。”

河马说:“懂了。我会注意。”

染衣看着他,关心地问:“你好像一晚上都有点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疲乏?”

河马摇摇头说:“没有。疲乏不算什么,很快就会适应。现在海拔两千多米吧?我呼吸没有任何困难,也没有高山反应。总之,还可以。”勉强一笑,说:“秋老师,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娇气。我……很能吃苦的。”

染衣笑了:“真是个大男孩儿。”

她沉吟片刻,问河马:“为什么,其他同学结伴而行,你没有女朋友呢?”

河马沉默了片刻,不大算说出自己离家出走独自流浪的事情,只是说:“我经济情况不好,所以没有打算过早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另外,培训班结业以后,我也很难确定自己的去留,现在找女朋友,恐怕将来工作选择的方向会出现一定困难。”

染衣点了点头,说:“嗯。你这是很务实的态度。我在读大本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交友。读研以后,因为压力很大,才找了男友。”说到这里,她放下茶杯,叹口气说:“不过,这并没有解决好两人的共同生活问题。”

河马问:“那……你的男友不是同行吗?”

染衣说:“不是。他先是在中国远洋公司的货轮上做大副,现在,去了希腊,在希腊的一家航运公司的货船上做船长。一年才能回来一次。”

河马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感情很好?”

染衣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感情很深。”

河马问:“能……跟我说说他吗?”

染衣沉思片刻,说:“他比我大五岁,是我哥哥的大学同学。人很直率,也很有自信。他……对我很好。”

河马说:“那你们也好几年了,没有考虑过结婚?”

染衣勉强笑道:“那不重要吧?在不考虑要孩子的情况下,婚姻保护什么呢?资产?没有多少,仅是自己的不多的储蓄。只要感情好,就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是他长年在海上航行,回来的太少。不过这次走还可以,他答应过春节就回来的。”

河马点了点头,说:“都不容易。我一向看到你都很乐观,从来没有忧愁的样子,觉得你的生活是比较简单的,原来,也有这些难题困扰。”

染衣说:“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当然希望他尽早结束这种航行生活,但是很难。他说过,我在画布上作画,他在蔚蓝色的海洋上作一幅巨大的画,要一生才能完成。我想很对。他是对的,是吗?”

河马点头,说:“很对。他是个有事业心的人,是个男子汉。”

染衣微笑不语。

河马说:“秋老师,原来我就很敬重你,现在,我对你多了一些了解,更加敬重你。”

染衣说:“我没有什么,很简单的一个人。”

河马犹豫了片刻,突然鼓足勇气,异常坦率地说:“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

染衣点头说:“我知道。”

河马有点羞涩地说:“你不会……笑话我吧?”

染衣笑了:“怎么会。”

河马挠头说:“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很感谢你跟我谈心,使我对你有了新的了解。我知道,人不能太自私,尤其不能太任性……去打扰别人的生活是很不道德的。”

染衣给他倒茶,说:“你喝水。”

河马喝了口茶,说:“今晚我们聊一聊真好,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和创作上。秋老师,我们能够……做长期的朋友吗?”

染衣说:“当然了。我很喜欢你这种率直的性格。以后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责无旁贷。”

深夜了,两个人站起来,河马抢着结了二十块钱茶钱,然后他们仍然沿着河边走回居住的客栈。

染衣住在后院,河马送她到后院的门口,染衣关切地说:“好好休息吧。明天上玉龙雪山写生,氧气稀薄,要有很好的体力才行。”

河马舒了口气,用力点点头。

染衣慢慢走向走廊的尽头,开了自己住的房门,微笑着朝河马摆摆手。

河马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确地永远失去了染衣。

其实,他忘记了,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染衣。

“玉龙雪山位于丽江纳西族自治县城北15公里,景区面积396平方公里,是北半球处于纬度最南的现代海洋性冰川,是玉龙雪山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的主体和中心。海拔5596米的主峰扇子陡以及南北向排列的十三峰,绵亘35公里,像一条腾空的巨大晶莹的玉龙,玉龙雪山因此得名。”导游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背诵着他讲了无数遍的这些介绍。

河马他们这帮学生都昏昏欲睡,养足精神,以便登山作画。

倒是染衣,十分关切的问起导游是否提供羽绒服和氧气袋这些服务。

导游巴不得推销呢,连声说:“有,有。羽绒服租用,每件十五元,氧气袋二十元。”

康弘开始打呼噜。

染衣笑骂:“小子,彻底被你绑票了。”

掏出钱来,付了所有租费。

河马想阻止,但是张了张口,把话咽回去了。

不过,他狠狠地拧了康弘一把。

康弘睁开一只眼睛,坏笑了一下,又闭目养神。

车到山前,大家下车,康弘去买大索道的票子,这个他不能再绑染衣了,因为每人要一百多元,过份了,而且,也是旅行计划里的开销,这小子早收过钱了。

本来是要买九个人的门票,但是黄美娟没有来,于淑丽费了很大劲才把她叫醒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不肯起床,蒙头又睡了,只好作罢。康弘就没打算退她门票钱。

大家分批上山,河马与染衣进同一个厢子,并且关切地问染衣有没有恐高症。

染衣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怕。

五千多米的高空,终年积雪不化,但是因为这天没风,大家都感到不太冷,至少没有导游吹得那么玄乎。

导游挣钱了,管你这些?

倒是氧气袋租得很值,于淑丽和另一名女生,脸色苍白,呼吸沉重,明显缺氧,不断地吸氧才勉强坚持。

游客大都是照相,抓起雪来嬉戏一番,其实,这种真正的雪山之旅,不过是噱头,并没有太大的意思,远远不如在山下观看雪山更来得壮观,玩一会儿便纷纷选择索道下山。

染衣他们不能白白上来,纷纷支起画架,自己选景。

在山顶作画,染衣就有黄山的万马奔腾疾这样的作品,完全是画云。

河马找块岩石,看到阳光投射到临近的雪峰上,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兴奋极了,索性脱掉脏兮兮的羽绒服,扔在雪粉上,手中的炭笔迅速在画纸上走着。

染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边作画一边说:“河马,你疯了,把羽绒服穿上。”

河马摆摆手说:“不冷。”一面笑道:“《秋色染衣》可是缺少霞光披在雪峰上这幅啊。”

染衣笑道:“我这不是在补嘛。怎么,你也要做这个命题?警告,可能侵权哟。”

河马笑了,挠头道:“那……我可以起别的名字呵,哈哈,比如‘雪山雄姿’之类。”

染衣皱眉道:“俗气。命题应该避免直白。雪山的题材,就要特别避讳雪山两个字才好。”

河马憨厚地笑了。

他知道自己除了绘画的水平较低以外,读的书也少,艺术修养不够,所以,在感觉上好像入不了道。

于淑丽坚持不下去了,喘息得越来越厉害,康弘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埋怨不断。

染衣看不过去,匆匆完成了自己的写生,说:“淑丽,不要理他,自私鬼。我陪你先下去吧。”

于淑丽还不好意思,诺诺的说:“那多不好啊,来一趟不容易……”

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行。”染衣搀祝糊说:“你不能再留在上边了,会出危险的。”

不由分说,架着她向索道入口走去。

另一名男生,因为他的女朋友也极不舒服,收起了画架,扶着那名女生随在染衣和于淑丽的后边,往索道口走去。

河马瞪着康弘说:“你太过份了。”

康弘嘟囔说:“不让她来,非要上来……”

河马想说“这下连秋老师都连累了。”但是怕康弘反唇相讥,忍了忍,没有再说话。

过了二十分钟,河马觉得有点冷了,捡起雪地上的羽绒服穿上,换了个角度打算再画几幅,突然听到索道口有骚乱声:“坏了,摔下去人了。”

“那么滑,怎么不注意点。”

河马一惊,连画架也顾不得收,急忙向索道口跑去。

离索道口几米的地方,那个男生跑出来带着哭腔费力地大喊:“秋老师摔下去了,快点呀。”

河马脑袋如同遭到了炸雷一般,急忙窜进索道入口。

两名纳西族汉子已经把染衣从坡下抬上来了,很多人围着看。

染衣疼得脸色苍白,但是还没有失去知觉。

显然,她摔下陡坡伤了腰部。

纳西人很有经验,抓祝糊的羽绒服裹祝糊的腰部,轻轻把她放在地上。

有人说:“不要动她,腰部受伤,动就会错位,会疼死的。”

河马分开人群挤过去,抱住染衣痛哭失声。

染衣很清醒,勉强笑道:“河马,不要这样。我没事的。”

但是,疼痛使她在这样高的海拔,这样冷的温度,额头都渗出汗来。

管理处的人赶紧安排把他们送下山,直接进了丽江医院。

会诊后的判断,后脊椎骨折,压迫神经,弄不好会造成高位瘫痪。

几个学生全都傻眼了,在医院的楼道里痛哭失声。

医生出来训斥了他们一顿。

河马难过地以手击墙,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紧急手术后,染衣被推出来,学生们拥在推车旁流着泪水陪她进了住院处病房。

染衣还没有从麻醉中苏醒过来。

康弘把大家叫出来,商量六个人分作三班,每班八个小时,轮流陪床伺候。

没有异议。

只有河马是耍单的,他坚持全天不分昼夜守候在医院。

至于那个黄美娟,早不知道跑到哪里浪去了,根本指望不上她。

康弘说:“河马,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必须向学院汇报。否则,后果很严重。”

河马同意,学院是知道他们这次出外写生的,至于学院肯承担多少责任,那就先不去管他,但是上报是必须的。

相信学院很快就会派人来。

入夜,染衣醒了,正好河马和康弘、于淑丽的第一班轮值,听到病房里有声音,就赶紧进去照料。

染衣微弱的说:“淑丽,帮忙给我拿便盆,我要解小手。”

河马和康弘听说,赶紧退出来。

康弘捣了河马一拳,低声说:“知道解手,说明秋老师下体有知觉,高位瘫痪的可能性很小了。不幸中的万幸啊。”

河马听了,松了口气。

这时候,一直守候在医院没有休息片刻的他才感到疲倦极了。

院长和教务处主任余霆霖乘飞机到昆明转机,赶到丽江。

余霆霖坚持说此次出外写生,染衣事先与他打招呼,备了案,应按工伤处理。除了玉龙雪山管理处及保险公司应负赔偿责任外,其它补贴应由学院支付。

院长并无反对意见,只是安慰染衣安心治病,稍后会联系大医院转院复诊。

女学生们汇报说秋老师能够在她们的帮助下解手,但是,河马悄悄问了染衣,染衣默默摇了摇头,她的双腿却没有知觉。

夜里,河马徘徊在楼道,独自流泪。

第十五章 风流靓妹

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

孔雀飞去回忆悠长

玉龙雪山闪耀着银光

秀色丽江人在路上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蝴蝶泉边歌声在流淌

泸沽湖畔心仍荡漾

记得那时那里的天多湛蓝

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

这世界变幻无常如今你又在何方

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

黄美娟没有上玉龙雪山,却很欣赏这首《彩云之南》,她坐在床铺上呆呆地听了一会儿,觉得民歌有的时候听起来也是不错的,不比通俗歌曲差,只看在什么环境里去听了。

她在自己的房间足足睡了一天,是到晚上才起来的。

她打算晚上再去泡吧,找老外吊膀子,好歹也挣几个钱。

不过,昨天晚上她累坏了,喝了太多的酒不说,在酒吧后边那间散发着霉味儿的潮湿房间的一张吱嘎乱响的简易床铺上,不知道被几个老外轮流干,最后,她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是被蹂躏得昏了过去,而是旅途过于疲劳之后饮酒太多,居然睡着了。

这可亏大发了,一觉醒来,发现这几个坏家伙居然只给她扔下了两百块钱。

黄美娟哪里吃过这个亏,这时她坐在床上发愣,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今晚要去讨个公道,如果有幸碰上那几个老外,一定要个说法。

老外赖账不给,她是有办法的,就算是白送,她也要找几个学生上手,帮她臭揍那几个家伙一顿,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不过,丽江这么大,要是那几个家伙换了地方,还真不好找,那就只好认倒霉,谁让自己睡着了呢。

她冲了个澡,打算去找秋老师和那几个学生,和他们一起吃晚饭,毕竟现在离泡吧还有好几个小时,大家一起出来的,自己总耍单也不太合适。

到隔壁房间去找河马,撞了门锁,有点奇怪了,觉得他们去玉龙雪山早该回来了,一定是在附近街上逛商铺,正想着,就在院子里碰到了江俊,这才知道,秋老师摔伤了腰住进了医院,河马和康弘、于淑丽在那里守护。

黄美娟因为秋老师就是余霆霖暗恋的那个女研究生,一直不太爱搭理她,躲倒没必要,只是不愿意与她说话,老实讲,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时候,听说秋老师摔伤了,觉得自己免不了要买些水果去医院看一下,省得其他学生说闲话。

至于排班伺候秋老师,她是绝对不会考虑的,一定要有人守候的话,她宁愿出几个钱雇护工来做这种事情。

在黄美娟的概念中,护理秋老师一夜的工钱三十块钱了不得了,那可不是她干的,她一晚上拉客人,弄不了一千,八百块钱是不会少的,就算睡着了被人揩了油还落二百块,这还得说别让她再碰见那几个家伙,说是老外,一看就是东欧的,抠门脑袋。

人与人不同,价值当然也就不同,她操的皮肉生意虽然上不了台盘,说出来不光彩,但是挣小钱是不行的,挣小钱的只能是那些不开化的乡下妹子。虽然说她自己本人也是农村走出来的,但是,黑皮一脱,靓妹一个,怎能拿那些柴禾妞来比?

至于说这里边还有个人情味,黄美娟是根本不曾想到的,她与他们搭伴出来,最多也就算一个驴友,不沾亲不带故的跟谁套磁?凭什么轮她伺候?

当河马提出来要她也加入轮值的时候,她就是这套话,把河马气了个半死。

不过她也确实提出了愿意自己出钱雇护工,解脱大家的,不如大家干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来一趟丽江不容易,别都耽误了,河马几乎要揍她,忍了忍,觉得跟这种女人生气实在不值。

当黄美娟提出晚上请河马吃饭时,河马板着脸一口拒绝了。

黄美娟虽然挺喜欢河马,觉得他很有个性,但是此时也不过就是一句客气话,真的要一起吃饭,再要晚上一起唱歌,那可真麻烦了,耽误事情。

她逃出这几天来挣外快,哪里肯让这小子误了她的事情。

就算是找老外打架,也不能找河马这样的,长得挺魁梧,但是老实孩子一个,能为她与老外打架?

这里边的事由就不能让院里的学生知道是真的。

于是,她在床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扭搭着性感的屁股上街了。

自己吃晚饭,少不了要几个云南地方风味的菜,虽然这地方是旅游地区样样东西都贵,但是无论如何,在本地吃饭,就不会有在广西那边开的云南菜馆里的改良菜,这里的云南菜应该是最地道的,比如说这汽锅鸡,味道真的是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不一样,黄美娟琢磨了半天,把它归结为加了田七粉。

反正她这辈子也不要做厨子,更不会给谁做饭伺候他,管这些干什么?

手机响了,黄美娟一看来电显示,心中不由一阵惊喜,原来是她一直想傍的那个南滨九鸟服装集团的老总郝大伟的电话,于是马上接了。

郝大伟问她在什么地方,黄美娟赶紧说她随南海艺术学院采风团出来的,现在丽江写生、摄影,郝大伟高兴地说他正好在昆明开会,正琢磨着开完会是否飞回广西,现在黄美娟在丽江真是太好了,他只需要短途飞行就可以过来,回头联系她。说完就挂了。

黄美娟真是又高兴又忧虑,忧虑的是郝大伟飞过来她的生意全泡汤了,本来从月亮湾逃出来就是想赚几天外快,这下算是看死了。高兴的是如果郝大伟真的过来,她终于有机会好好陪陪他,联络一下感情。

细细一想,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傍上这个大款才是逃出月亮湾的长久之计,她终于可以炒掉那个霸道的张汉祥和势利的董倩颖的鱿鱼,并且最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摆脱那个臭烘烘的色鬼余霆霖,她私下称之为畜力教授。

手机响了,黄美娟一看来电显示,心中不由一阵厌恶,原来是她刚刚还咒骂了几句的那个畜力教授余霆霖的电话,她真的不想接,可是想想这个郝大伟一直阴阳怪气,自己实在没有把握跟上他走,一时还真不敢得罪这个余胖子,于是老大不情愿地接了。

余霆霖问她是不是在丽江,黄美娟不耐烦地说出来时不是打过招呼了吗,和秋老师及几个同学来采风的,不在丽江能去哪里,余霆霖说他马上飞过来,因为康弘给他电话说秋染衣摔伤了腰,他会陪院长飞过来探视,到丽江后会电话联系。

黄美娟这下愁死了,他妈的老娘不能分两半陪你们两个臭男人上床睡觉吧?

这可怎么拆兑?

在广西她陪郝大伟都是拿月亮湾说事可以不回家的,但是在丽江可怎么找借口呢,余胖子这家伙见到她就像饿狼见到了小羊,能放着不吃?他能跟那个戴着酒瓶子底一般厚的高度眼镜的院长住同一房间听鼾声?

黄美娟真的要找无聊学生了,她就是不要钱白送,条件是要帮她揍一个人。

当然不是那几个东欧的老外了,这会儿她都把他们忘光了。

当然不是郝大伟,那是她未来的靠山,未来的希望。

当然要揍的就是这个来纠缠她的余教授余胖子,要揍他个半死,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后果不想了,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她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不会幻想,更不会意淫。

她想怎么干就直接这样干了。

她在酒吧一条街挂上了几个新疆来的男孩,不是学生,是烤羊肉串的,打起架来绝对不含糊的那种,说好了陪他们几个上床妖精大战,一定尽兴,而且不要钱。

真的是打得够惨,没要钱陪人家上床,然后被揍了个鼻青脸肿,黄美娟不得不住院了,在染衣病房的隔壁。

第十六章 痛苦抉择

西波涅

你象朝霞一样美丽西波涅

小夜莺在那月夜

歌唱你呀西波涅

你的嘴唇甜甜蜜蜜

象一朵玫瑰花引蜜蜂来采它

西波涅

我的幸福就是你呀西波涅

西波涅

树林日日夜夜都在悄悄谈着你

日夜在谈论着你

西波涅没有你的爱情我会死去

我离不开你

西波涅你象树林象海洋

你象朝霞一样

西波涅天下有谁能比你更美丽?

染衣尽管有点疲惫,但还是竭力振作,倚靠在枕头上,静静地听河马为她演唱这首《西波涅》。

河马用美声唱法低声弹唱,浓郁的古巴风情就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弥漫开来。

早先,文革的时候抄家,染衣家的很多书籍字画都被红卫兵小将扔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但是,有几张留声机的老唱片却被染衣的母亲悄悄藏起来保留下来,这些所谓封资修的艺术品即便到八十年代初期也还没有解禁,被人们当作靡靡之音而敬而远之。但是,小小的染衣常常在静夜里摇动老式留声机的手柄,依靠那些不太经磨的稀少的唱针,偷听这些每分钟33转速木质唱片上的外国经典民歌,其中,最受她喜爱的恐怕就数刘淑芳的那张专辑了,《西波涅》、《宝贝》、《鸽子》,久久回荡在她少女的心扉。

染衣惊讶河马所唱歌曲涉猎之广,但是当她细问河马这首《西波涅》的来历时,河马却回答说是听过多明戈的光盘学的,可能是西班牙歌曲吧。

染衣笑着摇头,说:“只会唱歌是远远不够的,你以后要多读书。”

染衣给河马讲了《西波涅》的来历:

西波涅是古巴歌曲。西波涅原本是古巴的一个少数民族,在抗击外来侵略时全民族男女老幼同仇敌忾,英勇奋战,最后全部牺牲,是世上极为罕见的被完全灭绝的民族。

作曲家厄内斯托•;列库奥纳用拟人化的手法歌颂这个民族,印第安音乐旋律,古巴伦巴节奏,极为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少女形象。

西波涅你象树林象海洋

你象朝霞一样

西波涅天下有谁能比你更美丽?

河马静静听着,不再简单地将这首歌当作一首普通的爱情歌曲,想像一个姑娘一样美丽的民族,心中好像有一种净化和升华。

他甚至感到,自己弹奏吉他的手指,也由原来的轻快跳跃加强了力度,从而更加厚重,更富激情。

染衣转院到市医院继续治疗。

手术很不错,压迫的神经被释放,否则会大小便失禁,病人很痛苦的。但是,染衣的双腿仍然没有知觉,需要很长时间的理疗,慢慢恢复。

医生说,恢复行走的各种临床案例很多,短则一个月就基本恢复了;长的有花费了几年的时间,凭着病人的顽强毅力和家人的细心照料,才逐渐能够离开轮椅。

当然,也有永远站不起来的病例,而且不少。

染衣开始根据医生制订的恢复计划,顽强地锻炼,希望自己能够重新站立起来。

河马除了上课、唱歌,把其它的时间全部用到了医院,每天来帮助染衣进行恢复训练。

染衣督促他读书,在她的床边,放着河马从图书馆借来的一罗书籍,这都是染衣为他开的单子,并且必须读完。

这样,看看就到了年底。

染衣觉得在医院里除了恢复训练,就只能看书,绘画都要荒废了,决定出院回家。

她离不开她的画架。

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染衣离开了市医院,由河马送回她的小楼。

染衣在一楼客厅坐了一会儿,喝了金姨煮的咖啡,想进画室,河马就抱起她来上了二楼。

染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画架,伸手抚摸着调色板,不由得百感交集,流下泪来。

她在学生面前一滴泪也没有流过,过去很乐观,出事以后也很坦然。

但是现在,她很难控制自己,脆弱地轻声抽泣起来。

河马也很难过,但是他只是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染衣。

他知道,这个时候,染衣不需要他来安慰。

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要说最好。

他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下楼将轮椅搬到楼上来。

金姨则开始收拾染衣的卧室。

大家都知道,从此以后,染衣很难再下楼,很难走出小楼去自然界。

她将在很长的时间里,不得不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

生活,很残酷。

命运,很残酷。

但是必须面对。

圣诞节这天,染衣接到了董君从希腊发来的电子邮件,说培训已经结束,公司批准他提前回来探亲,休过假以后回去就可以接任船长职位了。

他本来是一月中旬才会回来的,但是因为染衣受伤,他心里万分焦急,所以执意要提前回来。

染衣是过来人,她知道董君回来,面对一个深爱着自己又每天都来照料的河马,会发生什么。

她决定与河马谈谈。

思考了很久,她建议河马也提前回家过节。

本来,学院已经放寒假了,以往这个时候,河马既然不回家,就会集中精力去唱歌,多挣一些钱好准备来年的学费。因为染衣的受伤,他一直没有走,现在,他知道董君要回来了,很现实的问题是,无论他投入多大的热情照料染衣,都不会得到董君的谅解。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处于第三者的尴尬境地,但是平时感受并不强烈而已。

河马不想再给染衣增加任何烦恼,他嘱咐家在本市的康弘和于淑丽常来照料,就跟染衣告别了。

可是,他没有心思去唱歌,而是躲在水泥管道里闷了好几天。

很奇怪,平时烟酒不沾的他,竟然买来了香烟和啤酒,独自一人狂吸猛饮。

这样放纵自己,河马很滑稽地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失恋者的位置。

但是,他恋爱了吗?

单恋上大十岁的老师没什么,倒霉的是她有男友,自己现在是不是变态?

河马痛苦不堪地在冰冷的管道里冥思苦想,希望自己能够平静下来,直到焦躁和苦恼把他折磨得精疲力尽。

几天以后,他终于决定回家。

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混得一名不文如何面对爸爸。

但是,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买好了车票,无精打采地蜷缩在车站的长椅上时,被人打了一下,抬头看,原来是那个风流的外聘女模特黄美娟。

谁知道我的伤依然在

没有人会同情要明白

学着接受孤单感觉

就算难过也懂感谢

爱情难免也要试着放开一切

如果有你陪着我

是否爱人会是唯一感受

没有我在看着你

是否你已拥有更多自由

如今你已不在我身边

我还是珍惜着那句再见

想知你的心

有没有我的思念

每当董君远行,染衣都会伤感好一阵子。

这次,是河马离开了。

染衣心情十分复杂,她努力去想董君。

好在,董君就要回来了,她知道,董君当上船长后,恐怕连一年一次的休假都难保证了。

染衣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如铅般沉重。

她感到很压抑,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吁出,缓解胸中的郁闷。

楼下门铃响起来,染衣不知是谁来访,她转动轮椅到窗前,轻拨窗帘,看着金姨匆匆去开了院门,进来的居然是余霆霖,染衣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无奈地离开了窗前,将轮椅转到画架前,默默等候这位不速之客上楼来。

余霆霖敲门,等染衣说了请进以后,轻轻推门进入画室。

染衣冷淡但是不失礼貌地请余霆霖坐,然后喊金姨:“给余老师倒杯咖啡。”

金姨倒了两杯新煮的咖啡,分别端给余教授和染衣,然后就走出画室,在廊子尽头的阳台上坐下来择菜。

画室里,陷入了沉寂。

自从那次余霆霖趁染衣醉酒非礼她以后,很长时间他们不说话。

染衣到学院授课,总是避开余霆霖。

即便在丽江医院,余霆霖陪同院长去看望染衣,染衣也没有理睬他。

余霆霖自知理亏,总想找个机会缓和一下,总这样下去,他觉得很被动。

当然,他知道染衣是不会举报他的,一则女人好脸面,二则染衣又是他带出来的研究生。

两败俱伤,染衣是不会选择这种极端做法的。

余霆霖清了清嗓子,干笑两声,问道:“最近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染衣默默地点了点头。

余霆霖搭讪着说:“无论如何,你不该这样早出院。应该在医院继续理疗一段时间。”

染衣只是轻声说:“那里很闷。我想回来读书、画画儿。”

余霆霖说:“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回家来也是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活动,要不要安排你去城外一次,透透气也好。”

染衣勉强一笑,说:“董君快回来了,明天或者后天就到,他会照顾我出去的,就不麻烦院里了。”停了一下,又说:“都放假了,院里也没有什么人了。”

余霆霖沉吟了片刻,说道:“哦,忘了告诉你,我新买了车子,出行很方便的。”

染衣看了看自己的轮椅,摇头说:“不劳您费心了。我这个样子,有车子也上不去的。”放下咖啡杯子,说:“董君回来,他会推着我到附近公园里湖边走走。很远的地方,我也没有精力去了。”

余霆霖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看着外边院子里已经落尽叶子的梧桐树上的两只小鸟,出了一会儿神,低声说:“染衣,你恨我?”

染衣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后,不能喝那么多酒了。早知道酒能乱性,人失去理智,会干出荒唐的事情来。”

余霆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染衣说:“其实,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很早,我就爱上你,一直没有机会表达而已。”

染衣冷冷地说:“你了解我的。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代人。”

余霆霖似乎有点激动,也许是做秀,急切地说:“这么多年了,我们朝夕相处,难道你我沟通有困难吗?我不信。我不觉得我心态很老,反倒是觉得你过于保守。”他将咖啡杯子放在窗台上,扶了一下眼镜,说:“我想,我们是有感情的。不过,你不敢正视现实而已。”

染衣默默地摇头,终于忍不祝旱道:“我很后悔当初考您的研究生,那时候,我们彼此并不了解。”

余霆霖惊愕地看着染衣说:“你甚至否认我艺术上的成就?”

染衣说:“我没有这样说。但是,至少我不敢恭维您的人品。”

余霆霖气急败坏地走上前,抓住染衣的胳膊,急促地说:“染衣,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喜爱你,你不要这样对待我……”

然后,他就猛地抱住染衣,用力亲吻,染衣奋力挣脱,几乎从轮椅上坠落下来。

余霆霖有点歇斯底里地用力将染衣抱起来,转身放在沙发上,肥硕的身体迅速压了上去。

他撕开染衣的上衣,大手用力抓住染衣的乳房。

染衣羞愤得通红了脸,迅即大叫:“金姨——金姨——”

余霆霖马上停手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金姨进来,惊讶地看着他们。

染衣哭泣道:“送客!”

余霆霖一甩袖子,大步走出画室,下了楼走到院子,用力一摔门。

金姨站在楼梯口惊怒地说:“什么教授?简直是禽兽不如!畜力,畜力!呸!”

染衣独自在画室的沙发上哭泣了很久。

金姨做好了晚饭,但是染衣没有胃口,摆摆手让金姨端走了。

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久久地呆坐着。

她很后悔打发河马走了,如果河马在这里照顾她,不,保护她,余霆霖是不敢胡来的。

她甚至下决心写一封举报信给院党委,揭发余霆霖对她性骚扰,但是,犹豫了半天,考虑再三,她又打消了这种想法。

她知道,这样做,她今后将很难再在美术学院工作下去,甚至在省里的美术圈子,也很难再与人交往。

一个女画家,特别是她这种以身体为模特出过画集的女画家,本来就招来不少异样的眼光,再出这种师生反目的性丑闻,那些舌头还不压死她?

其实,她的那位学姐穆兰,真正陪余霆霖睡了好几年,如今已经混到市美术协会副秘书长、《绿荫》杂志主编的位置上,还不是因为余霆霖是市美协的副主席?

她不稀罕这些虚衔、职位,但是她这个与余霆霖丝毫无染的人倒闹得满城风雨,那岂不是太傻?

再说,董君回来又如何向他交代?

染衣承认自己很软弱,太软弱了,但是她想不出一个摆脱余霆霖的好办法。

一度,她在某县文化馆做馆长的姐夫曾经要她去那里工作,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如果她调去那里,下半辈子将主要是画县城电影院的那些电影广告和编那份根本就没有国家统一刊号的县办小报。

离开艺术学院,对于染衣来说,近乎自杀行为。

这样不是办法。

董君一年回来过一次节,只有二十天的假期,长此以往,她真的受不了了。

特别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生活都不能自理,创作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她真的黯然神伤。

好在,河马一直在照顾她,保护她。

但是,河马本身就是个问题。

染衣知道他深深地爱着自己,这样朝夕相处,就算染衣能够把持自己,但是怎么能够确保最后不给河马带来巨大伤害呢?

染衣下决心等董君回来跟他好好谈谈。

她理解他的事业,但是,这样下去,他们的生活就完了。

染衣甚至决定了要跟董君摊牌。

第十七章 尔虞我诈

走进五星级酒店渡华丽假期

连人生也要当主角成就冲天飞

淡薄里三餐一宿渡过生老玻豪

不如凭勇气挺而走险石破天惊你看得起

遗忘自己成全自己受过伤懂得怎戒备

甜蜜储起仇恨至死哪个猜心者不卑鄙

让我毫无余地机关算尽博全场赞美

却比不起预计中欢喜

在我得到整个宇宙突然怀念你

吴媛最喜欢这种歌了,她觉得差不多这种歌就是为她写的。

这时候,她听着歌,脑袋里却在飞转,想那个没有躺在医院太平间里的周鹏,想得头痛。

周鹏死了。

吴媛作为蓝宇机电公司的法人代表,接到了利民医院的正式通知。

但是吴媛派人打探的结果,周鹏的尸体没有被送进利民医院的太平间,而是神秘的消失了。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真的死了,但是被公安转移了尸体去作进一步的法医鉴定;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没死,是公安指使医院故意发出死亡通知迷惑她。

吴媛很埋怨她的男友蚌壳,觉得他玩得太悬了。

她也很后悔把周鹏送给公安,这无疑增加了泄密的风险。

按她当初的想法就是绑块大石头把周鹏沉海,管他马钢请托的事情干吗,不跟他玩。

蚌壳信誓旦旦地表示,周鹏无论死活都不可能开口说话了,劝吴媛大可不必担心。

吴媛很希望见到马钢,这样可以窥探一下虚实,但是她强忍住没有主动给马钢打电话,俗话说做贼心虚,吴媛确实做了贼,而且确实心虚,可她不想让别人这样看。

马钢主动来找她了。

不是在蓝梦迪厅二楼的小西餐厅,也不是在蓝宇机电有限公司吴媛的董事长办公室,马钢找到了吴媛的家里。

进了这幢豪华的别墅,马钢就板着脸吩咐吴媛的男友蚌壳:“我和吴老板谈个案子,请你回避一下。”

这真的是不够客气,特别是有吴媛这层关系的情况下,确实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蚌壳气哼哼地摔门走了。

客厅只留下了马钢和吴媛两个人,她的保镖也没有一个敢留在跟前。

吴媛坐在沙发上,冷笑道:“有那么夸张吗?”

马钢紧贴着吴媛坐下来,胳膊很自然地搭在沙发靠背上,给人的感觉就好象抱住了吴媛。他贴近吴媛的耳朵低声说:“周鹏死了。”

吴媛说:“我知道呵,医院正式通知我们公司了嘛,我也通知了他老婆。”

马钢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吴媛扭转脸,几乎是脸贴脸地看着马钢,轻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马钢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一丝微笑:“我想告诉你,周鹏死了,一了百了。”

这潜台词是周鹏其实没死吗?

甚或,周鹏不但没死还有可能说话?

吴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却极为紧张。

她闭了一下眼睛,随即马上睁开了。她不能给马钢一种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失算以后屈服了。

这一吻非同小可,就像被人家拧住了强奸一样。

她马上反击:“马哥打算公器私用?”

马钢一笑:“什么意思?”

“你把我老公撵出去,莫非想泡我?”

马钢摇了摇头,说:“我可没那么霸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自己家里主动投怀送抱了?”

马钢说:“你有那么讲究吗?”

吴媛冷笑道:“不是讲究,更不是做作。只是我这人生来就这个脾气,任何事情,首先要我高兴。”

“那么周鹏死了,你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高兴呵。当然高兴了。”

“如释重负?”

“对呵。省得他乱咬。常说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他乱咬起来,恐怕要想择清还要费一番周折。这下好了,无论你们警方还是我们公司,大家都省事了。”

这回轮到马钢冷笑了:“是这样简单吗?”

吴媛倔强地说:“本来就是简单的事情。”

马钢只有一条线索,那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他在寻找最佳时机,希望能够一举制服吴媛。

吴媛说:“你找我帮你,又不信任我,我倒好,实实在在地第一时间把周鹏的下落通知你,现在看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马钢摇头说:“话不是这样说,功是功,过是过。”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错,劳您大驾指点一下。”

马钢沉吟道:“把周鹏交出来本身是一功,这是有共识的,但是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确实过分了。”

马钢有意用“现在这个样子”这种模糊的概念来形容周鹏。

“谁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他是自己撞车撞的,与我们什么相干?你怀疑我,有证据吗?”

马钢笑了,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周鹏吗?”

“缉毒啊。”

马钢仍然保持着微笑:“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做公安,应该先做什么?”

“因为我没有做过公安,所以我不懂。”

“那好,我来告诉你。缉毒可以先放一下了,先查谋杀。就算周鹏咬出一堆人来,如你所说,也有可能咬到你,还不是要一件件证实其说不误?现在真的简单了,查出谋杀周鹏的人,伪造交通事故,这罪已经不轻了。俗话说,一刀也是死,两刀也是死,先破谋杀案,缉毒案子随后也就结了。就这么简单。”

“我是得到医院通知后才知道周鹏被撞的,你别吓唬我好吗,马哥。”

马钢点头道:“周鹏口袋里放了一堆名片,当然你会得到医院的通知,小儿科。问题是送他到医院的人,溜走容易,遁形却根本不可能。除非是自然发现周鹏的真正无关百姓,否则就要赌一把了。”

吴媛扬头道:“不懂。我希望你能说明白一点。”

“赌周鹏必死无疑,退一万步说抢救活了也无法开口。但是周鹏指证谋杀之人的价值已经降到最低,因为我们无需他讲,已经拿到了医院急救室门外走廊上监视器的录像带。”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马钢说:“我进来与你聊了半个小时了,连一杯水都没有,这大概不是待客之道吧。”

吴媛缓过神来,噘嘴道:“你把人都撵出去了,还得我伺候你。”

她伸手端过茶几上的茶壶,取了一个干净茶杯倒茶。

马钢并不急于喝茶,将茶杯在手里搓来搓去,作沉思状说:“今天我走出这个门去,我们很可能不久就在荒郊野外又发现两具尸体。这回处理得干净利落了,连抢救的必要都没有。不过,最好不要被证实是蓝宇的人。因为那样,就算你拒不承认也无济于事。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司法程序中有零口供推理定罪这一说。”

这回轮到吴媛笑了,真正是如释重负状:“那么好了,马哥你们查吧,如果真是我手下兄弟干的,无论我知道不知道真实情形,我都可以去顶罪。”

马钢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把也赌大了,因为从吴媛有恃无恐的样子来看,她根本就没用蓝宇公司的人。那个所谓男友蚌壳可能主持其事,但是他不一定露面。吴媛手下兄弟众多,她当然不必雇凶杀人,但是她不用蓝宇公司的人,而是用外围的那些狐朋狗友、虾兵蟹将小喽喽,你有什么办法?

其实,手里那盘颇为模糊的录像带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运用不得当,只能促使吴媛杀人灭口,又多两个冤死鬼而已。

马钢一时真的陷入了困境。

如果智取吴媛失败,只能把事情搞得更棘手。

他没有一招拿下吴媛的更厉害的杀手锏了,因为,周鹏真的死了。

第十八章 相思之苦

你走了再没有回头,

思念,开始在分别的时候

思念,让岁月一天天翻过

思念的日子被你远远地带走,

思念是遥远的故事和恋爱的季节,

思念是沉浮的过程和温馨的时候,

人生苦虑要看齐,多少喜乐,

思念却永远绕在心头

温柔中了一期足彩一等奖,得了一万多元,这对于她们姐妹来说是巨大收获,但是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她们的境况。

她突然找不到河马了,连续很多天不见了河马的踪影,她想,也许是回家过年了,但是如果那样会与她打个招呼。所以,也有另一种可能,河马到别的地方去演唱了,从此再也不回商业学院门口的小广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深怪自己太唐突,怎么能贸然提出要河马与她一起贩卖丸子呢?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敬而远之、退避三舍的,毕竟,他们仅仅算是熟人,还算不上是朋友,更不能称之为伴侣,所以,河马不辞而别也算不上背叛,与抛弃毫不沾边,他们只是非法生意的邻居,普通熟人而已。

可是温柔内心里对河马的感情已经很深,绝非一般熟人可比,失去他的联系,顿时使她陷入极端痛苦的境地。

当然,就河马一边来说,他仍在深深地迷恋着染衣,而一系列的突发事件已经把他搞得疲惫不堪,他根本就顾及不到温柔的感受。

像这种对他颇有好感并愿意接近而又对情感方面含蓄不露的女孩子,河马碰到不少,他总不能把每个人都锁定为未来的伴侣吧,那真是疯掉了,此刻在他心中,除了染衣,其她都是路人,云云众生擦肩而过的路人而已,所以,他这段时间把主要精力放在照顾染衣身上,偶尔出来演唱也是随便找个地方一蹲就开唱,没有刻意到商业学院门口去,潜意识里,他确实有躲那个想卖丸子的四川女孩远一点的意思,当然也不必怕什么,只是没有任何意愿一定要到商业学院门口去演唱,去见那个女孩。

他很同情温柔的遭遇,但是社会上这种不幸的人不少,他帮不上忙的也只好罢手,毕竟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奋斗目标。

温柔在商业学院门口见不到河马,就跑到他住的水泥管道去找他,但是,小个子不怀好意地反复问她找河马做什么,并且追问她与河马是什么关系,这使温柔十分为难,也十分羞涩,只好怏怏离开。

幸亏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赶过来劝阻小个子,提醒他为难这个女孩有可能再次遭到河马的暴打,小个子才不敢继续纠缠。

温柔在远一点的椰子树下坐等,听着潮涨潮落,不顾及安全地等到深夜,仍然没有见到河马回到他的流浪族部落,两次都这样,她灰心了,觉得河马不但是抛弃了商业学院演唱地,甚至可能连这管道公寓也抛弃了,而内心苦不可言的她却没有半点理由抱怨河马抛弃了她,这是最最重要的,其实她的潜意识里,就是河马没有注意到他的情感变化,事实上是抛弃了她。

温柔哭了很多次,但是她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她不知道河马近段时间一直住校,或者在染衣家一楼的客厅沙发上忍一夜,她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他具体在哪所学校的培训班上课。

商业学院的学生们都放寒假了,纷纷购买车票回家,温柔相信河马也走了,回了家乡去探亲。

而她不需要回四川老家,那里没有亲戚,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姐姐温情,她们终年厮守一起,走到哪里就是她们的家。

过年,对于她们来说就意味着生意清淡,没有任何喜悦的道理。

温柔突然想起卖鱼丸的老伯经常帮助河马照看东西,她就跑去老伯那里打探消息,没有文化的老伯说不清楚河马上的什么学校,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河马的联系方式,不过,他无意中漏了一句,说河马西洋画很好,送给过他一幅海景图,他因为家徒四壁唯一挂的就是两位先人的照片,所以把油画收在了柜子里,如果她喜欢可以转送给她,因为他不懂得收藏艺术品,有饭吃已经很不错,欣赏油画那是文化人的事情。

老伯不懂温柔焦急的心情,开玩笑说:“你这个女娃,与那靓仔拍拖算啦,很般配的一对,喜欢油画他可以每天给你画一幅啦。”

他一笑,没有门牙,流口水。

温柔不以为忤,她知道老伯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一向很尊重他的。

她要求出高价购买这幅油画,她无可奈何地暗想,这也许是能够得到的思念河马的唯一物品了。

老伯还逗:“女娃子你说出高价,出好多钱?够买几次鱼丸呢?”

要命了,除了他的鱼丸,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

温柔鼓足勇气说:“我出二十元,整整二十元呢。”

老伯哈哈大笑,说:“这倒不错,正好是河马卖一幅画的收入。可是呵,这画在画店会卖整整五十元呢。呵呵,说了送给你不要钱的,不要钱的。”

温柔真是千恩万谢。

第二天,老伯果然把油画带了来,还用一块干净的纱布裹起来。

温柔眼里,这幅价值五十元的油画,是她拥有的所有物品中最贵重之物了。

就算说是镇家之宝也不为过。

痴情的女孩久久凝视油画,泪水已悄然流下。

第十九章 温馨爱人

第十九章温馨爱人[染衣]

寂寞在默默流过

懒懒海风附和

生命中每声叹息

随风荡回寂静

每刻光阴轻轻的飘过

谁在我心偷偷遗下

片片欢欣与每段记忆

全因为你

温馨这阵心灵

今天更热爱生命

竟使匆匆每日

交织著温馨

董君最喜欢张学友这首《温馨》,他觉得这歌好像就是写给他的,每每在船上哼唱着这首歌思念染衣,都有一种幸福感。

此刻,他倒不用思念了,因为他正跪在浴缸中,专心致志地给染衣按摩双腿。

染衣平躺着,头枕在长方形浴缸的一头,董君事先给她垫好的折叠起来的浴巾上,安静地望着董君。

董君认真给她按摩双腿,这时已经有点出汗了。

他必须小心,因为染衣的双腿仍然没有知觉。

有知觉的人,你弄疼了她,她会出声,然而,没有知觉的人,就算你拉伤了她的肌肉,她也不知道,这是很糟糕的事情。

董君小心翼翼地抬着她的一条腿,慢慢按摩着,尽量使染衣腿的状态顺关节。

必须经常这样按摩,才能够使染衣的双腿血脉畅通。

就算有朝一日染衣恢复了知觉,双腿长时间血脉受阻,肌肉萎缩,她也很难站起来,更不要说走路了。

平时都是河马做这项工作,在染衣的轮椅前一跪就是两个小时。

染衣一无保留地告诉了董君,董君很感动,但是也有些忐忑不安。

学生照顾老师是好事,但是毕竟是大学生,长期这样肌肤相亲,恐怕会出事情。

董君相信染衣深爱着自己,但是,他也知道,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就不会麻木。

他需要做出抉择,必须放弃他的航海生活,才能够真正守在染衣身边,照顾好她。

他给希腊的公司发电子邮件,提出辞职了,还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

染衣本以为董君做出这个决定很难的,并在他回来之前做好了争吵的思想准备。

他们,从来就没有争吵过。

这一次也没有。

董君看到她坐在轮椅上,抱祝糊泪流满面,立刻就坚决地说:“我的航海生涯结束了,我会陪着你。”

染衣感动地流下了热泪。

这时候,染衣关切地用柔软的白毛巾擦董君额头的汗水。

董君笑了笑,停下来,看着染衣。

染衣也看着他。

成年人,又是相处多年的朋友,这样脉脉含情地对视,有一点滑稽,要不是这种特殊情况,其中早有一人伸手指刮对方鼻子了。

但是,现在他们就这样看着。

象宋丹丹说的,互送对方秋天的菠菜。

终于,染衣轻声说:“可以的。”

她红了脸。

董君俯身吻她,染衣幸福地闭上了双眼,于是,董君尽量轻柔地进入她的身体。

以往,他喜欢显示力量,一句玩笑话,他也自称是中国猛男的。

他是经风雨见世面与海浪搏斗的海员,一身腱子肉,岂能在最关键时刻无能?

可是,现在他温和多了,托着染衣象托着蛋糕,怕把她揉碎了。

入夜,染衣放下手里的书,打算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睡了,她扭头看见董君踹开了被子,便停住手,费力地去给他窝好被角。

她一动,董君就醒了,马上问:“染衣,要解手吗?”

染衣笑道:“你睡得真轻。我帮你把被子盖好。”

董君伸了个懒腰,说:“有点热。这屋里的暖气供得真足,烧得太热了。”

染衣说:“总比冷要强得多呀。你在船上睡觉也踹被子吗?”

董君笑了:“踹被子?你不知道冬天的海上有多冷,那风,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地疼。船舱里永远都不会暖和,睡觉的时候人都缩成一团,哪里会踹掉被子。”

染衣心疼地说:“那么苦,你还这样喜欢航行,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董君若有所思地说:“航行生活,公平地说,有苦有乐。天气恶劣,浪有几层楼那么高,任凭你是航行多少年的老水手,也不能不吐,吐起来那就是翻肠倒肚,差不多胆汁都要吐出来,满嘴都是苦的。但是,天气晴和的时候,海上的风光,那是在大陆上很难想象的。做一个水手,一般是不怕吃苦的,习惯了。主要的是寂寞,思念亲人。”

他扳过染衣的脸来,看着她的眼睛,默默地说:“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我多么想你。整夜难眠,心里痛极了。”

染衣眼睛湿润了,轻声说:“我又何尝不是?特别是下雨的时候,我站在窗前,想象你在甲板上,船舷旁忙碌着,检查货物,身上都湿透了,我……心里也一阵阵地痛。”

董君轻吻染衣的嘴唇,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会申请调到海洋局上班,每天下班回家陪你。”

染衣紧紧抱住董君,心想,如果你要是一直在我身边,也就没有人敢欺负我。

但是,她永远都不会把余霆霖的事情告诉董君的。

她知道他的暴脾气,那会出事。

再说,如果董君知道了这些事情的详细经过,那对他的伤害是很大的。

染衣偎在董君的胸前,这一刻,幸福极了,是做女人的幸福。

染衣常常想,男人,也许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与他所爱的人做爱的时候。

而女人,则是小鸟般依偎在男人的胸前的时候。

这与道德水准无关,完全是一种心理支配。

多么强悍的女人,也需要男人的呵护。

这,也许是与生俱来的。

董君看不到染衣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睫毛,问:“你睏吗?是不是看书看睏了,本打算睡了?”

染衣扑哧笑了,说:“原本睏了,这一聊又不睏了。”

停了一下,她说:“你说得对。人最怕的就是寂寞。多少个夜晚,我自己轻轻地哭,就是因为没有人跟我说话。现在好了,以后我要你天天陪着我说话。”

董君抬起她的下颏,吻着她说:“仅仅是说话?”

染衣笑了:“你坏。”

董君说:“我们要天天造爱。”

染衣脸有点红。

有性生活也四年了,按说都是过来人了。但是,她不习惯语言暴力,特别是这种有关性的话题。

也许,这是男人与女人的另一个区别。

董君揭开染衣的睡衣,轻轻抚摸着她的乳房。

染衣的乳房不是柔软型的,是那种很有弹性的硬挺挺地立着形状,董君最喜欢的形状。

董君看着染衣,突然笑了。

染衣捶他:“坏死了,你。”

董君大笑说:“不是。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很好笑的一件事情。”

染衣道:“没有好事情,我不要听。”

但是,毫无疑问,她想听。

董君说:“有一次,我们在荷兰的鹿特丹港口停泊,大家上岸买东西。对了,就是我给你买项链的那次。荷兰那个地方,最有名的当然是鲜花,但是大家显然不能从那里买些鲜花带回来,航行的时间太长都会蔫掉的。很多人都买木鞋,那种很俗气很花哨的木鞋,算是荷兰最有名的旅游纪念品。有一个家伙,说了媳妇了,这次航行回国就要成亲的。异想天开,一定要在那里买一个荷兰工艺绣花的乳罩回来,说是洞房花烛夜,送给他媳妇。海员里有好几个是他同村的,这帮家伙,这个起哄。把服装摊的荷兰老太太都弄懵了。老太太看小伙子晒得黝黑,高大威猛,那情人也会比较高大壮实一些了?挑了个最大号的给他。小伙子脸红。同村的几个家伙见过他对象的,都七嘴八舌地用英语说,太大了。老太太也哈哈笑,问,苹果大?鸡蛋大?回身去拿小号的,一个家伙大喊,鸡蛋大的,摊过的。老太太叹口气说,那只好穿背心了。结果这小子买了件短款的挎栏背心。”

染衣也笑,说:“这哪里是一帮海员呢,简直是一群海盗嘛。”

董君说:“咳,这算什么。嘴上最花的,就属海员了。没有他们编不出来的黄段子。”

染衣牛蝴:“你也老实不了。回来装老实,在那里不一定怎样穷聊呢。”

董君说:“那是。做大副,整天板着脸,那还有人缘?侃山是第一样功夫。”

染衣叹气说:“我想,你在家里过个节还行,住长了,没得侃,又该怀念你的航海生活了。”

董君说:“这是一定的,有这个思想准备。我会想那些伙伴的。不过,世事两难全。毕竟,我陪着你,咱们过日子才是我的归宿。”

染衣揪他的鼻子:“算你有良心。”

董君就翻上来,抱住染衣,轻轻地进入。

染衣弹他的脑门,说:“今天第三次了。我看你是疯了。”

董君吻着她的乳房,良久,才抬起头来,说:“奇怪。为什么我们从来就没有谈论过结婚这个话题呢。知道吗,染衣,我想结婚了。”

染衣兴奋地说:“真的?你向我求婚?”

董君点头哈腰地说:“是呵。正式的。不过,这种求婚方式,虽然也是跪着,但是……这个……这个不够绅士哈,有点他妈的过分……”

染衣笑得通红脸,不断捶打董君。

董君兴奋地猛地一冲,染衣大叫:“要死呀,你。”

董君喘着粗气说:“明天,不,今天,咱们中午睡醒了起来,去医院咨询。你这种情况,如果不影响生育的话,我要你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染衣说:“可是,我喜欢女孩儿。”

董君说:“行,女孩儿也行。我不重男轻女的,女孩儿我也喜欢。做计划吧,结婚、过节,一起计划。买首饰、衣服,换家具,装修房子,都是我的事情。哈哈,这回有得忙了。”

染衣看着他,半晌,才轻轻说:“听你的。我决定嫁给一个海盗了。”

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董君,沉浸于幸福之中。

关于结婚,她从来就没有提过,但是等待已经很久了。

第二十章 欢喜冤家

雨水贴着车窗不住地流

外面影像模糊如雾中迷洲

车窗就像我冰冷的脸

任悲痛如脱缰野马尽情奔走

雨水贴着车窗不住地流

我却一直找不到下车理由

车内有谁知我心中伤痛

就好似一个人走到了世界尽头

狠心的人儿啊,无情的人儿啊

就这么任我漂泊漂泊到天的尽头

没有你在前方为我等候

列车让我躲风雨到什么时候

河马轻声哼唱着,凝望窗外漆黑的夜色,眼角有些湿润了。

此时,他正站在车厢的链接处抽烟。

他一直不吸烟的,几天之内就学会并且达到每天两包。

嘴里又苦又辣,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

在海边独自一人抽烟,醉了,翻肠倒肚地呕吐。

酒醉很难受。

烟醉比酒醉还要难受。

最难受的大概要算茶醉,喝茶太酽到了呕吐的程度,一个星期内不用打算缓过来。

但是河马不反感,抽得更凶,他知道自己有自虐倾向。

他需要麻木。

“河马,你到我的铺位上去睡一会儿吧?”黄美娟散着头发,睡眼惺忪地来找他。

难得她能够挤过来。

车厢里连过道都坐满了人,能够插脚走过三节车厢实属不易。

她托人买到了一张下铺,而河马临时决定上车,连张硬座票也没有。上车她要河马一起去她卧铺,但是列车员查票很严,根本不让河马进卧铺车厢,河马只好挤到车厢链接处,这里可以抽烟。

现在,深夜了,列车员早不知道跑到哪里聊天去了,黄美娟一觉醒来,赶紧过来叫河马。

河马固执地摇摇头,不想过去。

黄美娟焦急地说:“你这样熬着不是办法啊。就算你不睡,在那里靠窗户有翻板凳子,你坐着也比这里强啊。再说,你看这里,厕所都被人占了,想解手都没地方去。”

这一说,河马还真想撒泡尿,犹豫了片刻,拎起自己的包跟着黄美娟往卧铺车厢挤。

经过餐车和软卧车厢,就到了硬卧车厢,河马第一件事情就是进了厕所,开足马力尿了一大泡,觉得轻松多了。

出来,黄美娟就拉着他往里走,到了自己的铺位,让他躺下睡觉。

河马为难地低声说:“那你怎么办?”

黄美娟拢了一下头发,轻声说:“我下午睡了,刚才又睡了一会儿。我坐在这里吃点水果,你就别假招子了,赶紧躺下吧,早晨查铺轰你过去,就没得睡了。”

河马只好脱掉鞋子,在铺位上躺下来。

黄美娟帮着他把毯子盖上,低声说:“不要盖脸,毯子不卫生,盖到胸口就行了。坐火车就是凑合。”

河马点点头,头枕双手,安静躺着。

腿脚很舒服,站了半天早麻木了的双脚,现在舒缓多了。

原来他不大理睬黄美娟的,但是出门靠朋友这一基本的概念和规律,使他与黄美娟的距离拉近了。

其实,黄美娟是怎样的一个人,如何生活,如何处世,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在火车上照顾他这件事情,说实话够仗义。

他现在感到黄美娟这个人也不坏。

每个人都有弱点,每个人也有长处。

他河马看不起人家,也没有什么道理。

他觉得自己不能欠这个人情,别的没有,过完节回来,给黄美娟带点家乡特产总能办到的。

他想笑,觉得自己不但土气,还有点俗气,但是,他没有别的本事。

他仍然睡不着,听着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心中想着,这个时候大概染衣已经安歇睡熟了。

他不敢去想董君是否已经回来,想到董君拥着染衣睡眠,他心里会很痛。

其实这是必然的,但是,他不愿意正视这个现实。

黄美娟确实寂寞,她看着河马睡着了,就坐在车窗前的翻凳上吃了个苹果。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呼出,随手将苹果核一扔,也不知道落到了昏暗的车厢中谁的卧铺上去了。

寂寞,无聊,她起身往车厢铰接处去吸烟。

点燃一支摩尔,绿盒凉爽型的。她一直喜欢抽这种外烟,不喜欢流行的那些“五二零”之类的牌子。

窗外很黑,只有远处偶尔闪现的路灯,由于铁路旁边的树木遮挡,忽闪着。

黄美娟默默地吸着香烟,注视着窗外慢慢退去的村庄,心中感到很烦闷。

她现在仍然在珊瑚湾做妈妈生,负责安排出浴女郎们的接客,偶尔也客串一把,亲自陪客。不过,这距离她盘算的傍款计划尚有距离,没有哪位大款肯包养她。

那个余霆霖教授,地道的王八蛋一个,强迫她成了他的情妇,却一毛不拔,别说买房子养她,就算珠宝首饰,甚至衣裳佩饰也不曾给她买过一件,完全是揩油派,白白上她没商量。恨得黄美娟牙根痒痒却毫无办法。

还有那个珊瑚湾的老板张汉祥,趁他的傍肩董倩颖不在的时候,多次叫了黄美娟伺候他洗浴。按说,老板玩个把浴女太平常,但是这家伙可恶,总是很变态地搞她,弄得黄美娟泪水涟涟,苦不可言。又不敢得罪他,怕砸掉饭碗,只能忍受。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只能耐心等待。

不过,这些就够烦心的了,偏偏她倒霉,又被人算计了一把。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干文化传播公司的朋友,找到她希望她能够接拍一个mtv片子,声称是台湾一家公司投资的。

起初她很犹豫,没有答应。但是这个朋友再三说这部片子是发行东南亚的,根本不在大陆发行。而且,是泳装的。

朋友揶揄道:“你干人体模特的,一丝不挂让美院的学生画,拍个泳装片子还算什么问题吗?”

黄美娟觉得片酬不少,又讲定是海外发行,于是就签约参加了。

结果,很简单,大陆的小商品市场和那些地摊,到处都是这张光盘。

朋友说是被盗版了,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也许当初就是这种书商发行渠道方式卖到大陆各地,根本搞不清楚了。

泳装不错,但是摄影师拍得很下流,用特写镜头反复表现她的大腿和裸露相当多的乳房,甚至,由于选择了无皱尼龙比基尼泳装,沾了水以后,rǔ头的形状都相当清楚。

这与她的裸体画作相比不算什么,但是,区别是那些是艺术品,并且根本不画她的脸部,这是有正式合同的,也根本传不到她的父母那里。mtv拍得如此低俗,简直就是黄色影像,而且连贯镜头清清楚楚就是她黄美娟。

有好事者花几块钱买了回去在村里播放,多少邻居聚在一起看热闹,那闲话就多了。

气得黄美娟他爹托人捎信给她,没她这个闺女,敢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三年过去了,她爹还是余怒未消。

黄美娟这次回家过节,是因为她小姨来了一封信,说她娘病得很重,能够挺过旧历年,恐怕也很难熬到开春了,叫她无论如何回家看看。如果拿出钱来给她娘治病,或许和她爹的关系会得到缓和。

黄美娟当然愿意拿钱给她娘治病,有多少都愿意倾囊而出,不过,她考虑再三,没有从邮局汇款,而是决定亲自把钱送回家,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得到她爹的原谅,而且,她也非常想看看她娘。

毕竟,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

至于街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她吸着烟,看着窗外的夜幕,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河马肯陪她回家怎么样呢?

她有男朋友陪着,会好很多,至少村里的人不会再说得那么难听,说她在城里做鸡。

湖北人相信有男朋友或是老公的女人是不会干这种营生的,否则会被男人打死。

长一千张嘴去跟人家解释没有走歪道,不如河马带着她在村里走一趟。

她又开始发愁,怎么才能劝说河马不要提前在长沙下车,跟她到武汉转车回家?

人家也是要急着回家看望父亲啊。

好在,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黄美娟苦苦思索,是直接跟河马实话实说,还是编一个什么理由,叫河马跟她回家去住上两天。

她掐掉烟蒂,慢慢走回车厢,来到自己的铺位,俯身去看看,帮河马掖了掖毯子。

她久久地凝视着河马那熟睡中朴实的脸。

这几年,她跟各种男人打交道,见过的人太多了,有钱的、有权的、有名的,但是,她所认识并且十分了解的人中,像河马这种朴实而憨厚的学生,只此一个。

她知道自己是对河马有感情了,但是,又觉得自己变化太大,很多事情,是河马根本接受不了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自卑感,还是一种自责,总之,她知道河马是不会接受她的,从平时河马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

无所谓孰优孰劣,都是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但是,她默认自己对河马有欲望。

她静静地看着河马,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突然低下头去,亲吻了他。

黄美娟直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将车窗下小桌旁的翻板凳子搬平,坐在上面发愣。

过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她俯在小桌上睡着了。

天刚亮,车厢里的低质喇叭就放起了音乐,所有人都被吵醒了。

河马坐起来,看到黄美娟俯在小桌上,很有点过意不去,赶紧掀开毯子下地,打算换黄美娟回卧铺上躺一趟,但是他的脚在地上寻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鞋,只好穿着袜子下来俯身去看铺下,那里有他的那双皮鞋的踪影。

坏了,被人偷掉了。

一定是中途下车的人把他的皮鞋偷走了。

这可是前些日子刚买的新皮鞋,二百多块钱呢,刚第一次穿。

河马气得够呛。

黄美娟也醒了,看到河马坐在那里生气,一问新皮鞋丢了,也赶紧又帮他找了一遍,确实没有了。

列车员过来问怎么回事,黄美娟说河马的皮鞋被人偷走了。

列车员记性相当好,反应也足够快,训斥河马:“这是你的铺位吗?上车的时候就没有让你上,你夜里怎么溜进来了?”

黄美娟一看,帮不上忙,恐怕还要派不是,赶紧解释是自己不舒服,叫他过来照顾一下的。

列车员虎着脸说:“前边到站长沙,你赶紧下车吧。”

黄美娟赶紧说:“他就回硬座车厢。”

拉着河马走到过道,说:“你没鞋怎么下车,怪冷的天谁照顾你?跟我到武汉下吧。”

河马傻眼了,他到武汉下车去哪里呀?

黄美娟说:“河马,你先别下吧。我们到了武汉出站,我给你买双好的皮鞋。”

河马说:“这怎么合适。”

黄美娟看看离到站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于是毅然决定把事情经过告诉河马,恳请河马到武汉,跟她回村住两天,就算给她帮忙。

河马犹豫了,这是从那里说起,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她男朋友了,这不是碰到狐狸精缠身了吗?

挠头。

打死他,他也不相信,黄美娟会把车窗落下来,把他的新皮鞋扔了出去。

他可不愿意去当这个全村都认为是学坏的风流女子的小姑爷,说不定还会被八杆子打不着的不知道应该是谁的老丈人追着打出来。

看着黄美娟泪汪汪的眼睛,他又心软了。

河马眼看着列车从长沙车站开出,隆隆北上,不由怅然若失。说心里话,他本来对于回家就很犹豫,只是因为受了刺激,有点神神道道,临时决定回家看看。现在既然已经错过了长沙站,他倒安静下来,很有点听天由命的心理。

熬到武汉,河马发愁了,光着脚走出去怎么行,他倒是不怕硌脚,但是这寒冬腊月的,那还不冻坏了?

黄美娟有办法,从包里拿出旅行用的毛巾,用水果刀楞豁开个口子,然后一撕两半,又向旁边的人要来点人家捆箱子的尼龙绳子头,就这样给河马的一双大脚前露趾头后露跟地包裹上了。

活像国民党伤兵,就差拄拐了。

就这样,他们下车了,全车厢都笑翻了。

走在月台上,连列车员带推车卖小食品的售货员都笑得直不起腰,直擦眼泪。

河马一脸庄严,提着自己的包,爪爪地走着,黄美娟哪里敢笑,扶着他,一直走出了车站。

河马穿着黄美娟给他买的新皮鞋,坐在一家小餐馆的桌子前,正在大口吃着一碗鸡蛋西红柿面。

黄美娟在一旁看着,觉得好高兴。

这么棒的小伙子哪里找去?

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比陈佩斯厉害!

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打消河马重新上车回长沙的想法,与她一道回村里去。

河马终于吃完了,一抹嘴,说:“饱了。”

黄美娟小心翼翼地问:“那……帮我忙的事情?”

河马不假思索地说:“行,跟你去住两天,最多就两天。”

黄美娟一乐,忘乎所以地抱住河马,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下。

河马赶紧四下看看,觉得旁边桌子上的顾客没人在意他们的这种亲昵,就说:“有条件的。”

黄美娟看着他,乐着说:“德性,说。”

“我们只是作为同学,不是对象。”

黄美娟撇嘴:“牛什么呀牛,以为我稀罕。不是临时抓你的壮丁,你肯,我还要考虑考虑呢。”

河马摆手,点上一颗烟,说:“不用考虑。那—是—不—可—能—地!”

黄美娟有点不高兴地说:“怎么,你还认为我配不上你啊?”

河马再次摆手,说:“般配不般配,不是这个问题。你吃不了这份苦。”

黄美娟说:“你毕业了,能不能职业画画还两说着呢,恐怕马上就得找家公司打工。就算你自己也画画,不就是写生嘛,我陪你走遍千山万水,姑奶奶不皱眉头。”

河马看看她,很有一丝感动,接着又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个。跟你说你也不懂,我祝寒泥管道,靠唱歌、卖画过日子,你吃得了这份苦?。”

黄美娟沉默了。

确实,她不太可能去过那种艰苦的生活。

她虽然也是农村孩子出身,也是到大城市打工,但是过惯了奢华的生活,每天在宾馆、浴室享受,再说手里也有了一笔不小的存款,很难想象会跟着河马去到处漂泊,艰苦创业。

河马看她低头不语,掏出钱来结账,说:“走吧。吓唬住你了吧。”

站起来提着包往外走。

黄美娟跟着,然后紧走两步追上他,挽祝蝴的胳膊。

俩人走向长途汽车站。

只需要两个小时,他们就能到达那个是非之地。

河马壮实得象头牛,不怕被人揉碎。

河马被灌醉了。

村里的人太热情,对于拿出几万块钱给母亲治病的黄美娟,几乎人人都成了她家的亲戚。

连出了五服的黄老贵两口子,都成了族叔族婶。

美娟她爹哪里还张得开口骂她?

就这样,闹到后半夜,家里的人才慢慢散了。

原本抓了四只小猪崽儿养大了,年下定要卖掉三口,换钱贴补家用的,留一口宰杀大家分肉是老规矩,这下子,全宰了大家吃肉。

黄美娟不让卖生猪,全留下招待亲朋好友、街坊四邻。

她挣钱是否容易,心知肚明,但是这个时候,一定要大方一把,否则,今后没办法混。

河马象小姑爷一样得到了上宾的待遇。这地方,就是姑爷尊贵,就算是家里出殡,姑爷都不用跟着家人给前来吊孝的乡亲磕头的,清清闲闲地坐在屋子里喝茶抽烟。

就这风俗。

如今是要过年了,虽然是腊月廿三小年,村子里也热闹起来,抓紧时间拼命闹这一年当中难得的几顿好饭。

当大家都醉醺醺地回家睡觉,黄家终于清静下来的时候,河马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快天亮的时候,一泡尿把他憋醒了,昏昏沉沉爬起来,摸下炕推开门,闭着眼挺着肚皮,雄赳赳气昂昂地哗哗往院子里撒尿,呲得那叫一个远,逗得黄毛子柴狗直朝他狂吠。

撒完了,抖了几个激灵,扭头回屋,摸上炕接着睡,这一摸,吓醒了。

黄美娟一丝不挂缩在热被窝里,一把搂祝蝴,脑袋扎在胸前。

河马吓傻了。

头晕乎乎的,但是这一吓非同小可。

在农村里,这要是被人家逮住没结婚的两男女睡一个被窝,那不是扭送派出所那么简单的事情,是要被吊在房梁上往死里揍的。

这可是在人家黄美娟她家里啊,这要是被她爹逮住,那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河马坐在那里,挣了两下子,抱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黄美娟起来,拽着被子给他围上,低声问:“你怎么了?”

河马哆嗦着说:“这……这不是找死嘛。”

“咳。”黄美娟笑了:“没事。我爹醉得比你还厉害,头晌甭打算他能起来。上了院子门了,谁能进来。放心睡吧,过会儿我回自己那屋去,也就该起来烧水弄早饭了。”

河马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躺下来。

一躺下又觉着不对了,怎么这就睡在一起了?

他本能地把手举起来,放在脑袋后边。

这很滑稽,身上一丝不挂地缠在一起,双手伸出来表示没有动人家吗?

黄美娟搂祝蝴,扭股糖似地贴着他,缠着他,绕着他,那份热,从身上烧到心尖子上。

河马快绷不住了。

黄美娟轻笑:“大男孩儿,知道你是处男,别装了。”

河马咬着嘴唇,心里咚咚急跳。

一个大小伙子,竟然流下泪来。

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是没有办法控制。

黄美娟真的不高兴了:“怎么着,委曲呀?真的觉得我配不上你?”

河马一咬牙,翻身把黄美娟压在下边,一阵乱撞,黄美娟生气地说:“那么粗鲁。什么事呀。”

他终于没能进入黄美娟的身体,射在了外边。

河马没有任何性生活经验,毫无疑问,冲动、粗鲁的结果,就是不到两分钟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败下阵来。

黄美娟倒不怪他,很体贴地自己起来,条案上摸到水壶,拧了热毛巾来帮助河马擦拭。

河马好像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奔波,疲惫不堪,是酒后行房的结果,没心没肺地又睡着了。

黄美娟冻得直吸气,忙不迭地又钻进被窝,下巴颏搭在河马的胸脯上,朦朦胧胧地静静地看着他睡熟的模样,笑骂:“混球。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自私的家伙。”

她觉得自己真心实意爱上了河马。

她想,应该陪河马回家去过年,然后,过了年回到学校,租房子开始他们的同居生活。

她一直很希望再找一个大款傍上,回到她和老宁同居的那种生活。但是,她现在境况好了一点,一分神竟然喜欢上了河马。她决定先和这个自己真心爱的男孩儿一起住了。

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河马,沉浸于幸福之中。

至于结婚,她却从来就没有想过,那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第廿一章 初入歧途

曾经同遇上欢欣曾经同渡过感伤

我爱你但我一早知道共你各属两类人

如果容纳我的心难保溶掉你一生

我爱你但我永不想你为我永掉进黑暗

情深原来义更深偏偏方向却永没法相亲

不相信谁理应基于爱便要交出一切做牺牲

人生原是各一生何必期望永相亲

你永远是你我只得我忘了我和你的吻

两天一晃就过去了,河马无论如何执意要走,黄美娟很生气,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放他。

河马自己跑到火车站,买了南下列车的车票,途中没有在长沙下车,直接回了广西。

他还是不愿意回家。

他觉得回到自己的水泥管道,重新每天去唱歌挣钱更好一点,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当然没有美术课了,他可以更多地在海边画一画礁石,还有海鸥。

当他回到海边时,意外地发现很久不见了的那个四川女孩温柔在等他。

河马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打算去卖丸子?那可是犯罪。”

温柔见到河马终于回到他的流浪族部落,真是惊喜万分,心头咚咚直跳,但是她是一个习惯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见河马如此问她,就默默地说:“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一条路了。我不会牵累你的。我知道,你以后要当画家,或者是歌星的。”

河马哑然失笑。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说:“你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情太危险。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给你帮忙一段时间。挣点钱就收手吧,这种事情干长了,一定会被警察抓住坐牢的。”

温柔摇摇头,说:“不用你管,我自己做能行。”

温柔的货源,是吴媛提供的路子,她在那里的绰号是“蓝色妖姬”。

吴媛刚做这行几年,已经做得很大了,这一带很少有人敢惹她。如今,她基本上不做丸子了,而是倒卖海洛因、冰毒,那是很大的买卖,也是要命的买卖。

吴媛和温柔姐妹感情很好,过去,她曾经病得一塌糊涂,没有人管,温柔和她临铺,尽管自己也很困难,还是帮助了她,给她买药。

吴媛淋了雨,差一点死于急性肺炎,是温柔及时送她去了医院输液,才抢救了过来,尽管这笔医疗费后来吴媛还给了她,但是吴媛还是心存感激。

吴媛最困难的时候,恐怕就是她怀孕的那段时间。

想泡温柔的那个餐馆老板,没有追到温柔,却把吴媛追到了手,结果,当吴媛怀了孕,痛苦不堪的时候,他却又开始追别的女服务员,吴媛一怒之下,也辞去了餐馆的工作,并且打掉了那个孩子。不过,她没有像温柔一样去做小买卖求生存,而是跑到一家舞厅坐台,当伴舞小姐,很快她就不满足伴舞小姐挣的钱,开始贩毒。

当然,她没有出事,也就不会坐牢,发了大财。

而且,她也实现了当初离开餐馆时发的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让那个玩弄她的餐馆老板坐到轮椅里边去。

她说,杀人要偿命,而对于他那种人,偿命不值,最好的惩罚是让他活着,打断他的双腿,让他一辈子双腿离地,腾云驾雾。

那家伙从此消失了,据说是回他家乡去了,怕把命丢在这异乡的土地上。

他虽然做生意赚了几个钱,但是绝对不敢跟黑社会的这些亡命之徒叫板。

现在的餐馆老板,已经换了别人。

吴媛一直说温柔和温情姐妹心眼好,她很愿意帮助她们。

吴媛觉得卖丸子是小打小闹,赚钱太慢,希望温柔跟她一起倒粉儿,但是温柔谢绝了,认为太过份,万一出事就不是坐牢的问题,听说倒卖那东西超过50克就是死刑。

温柔求稳,决定只卖丸子,挣够了治病的钱就退出。

做丸子生意,吴媛没有货,只能帮助她另找路子。

她介绍的上家应该是比较可靠的人,而且,货品不会假,价钱也不会高。

吴媛嘱咐温柔,碰到假货就跟她说,她去砸断那家伙的腿。

她的口头禅就是砸断人家的腿。

够恶。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居然出此恶语,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人不能干黑社会,尤其女人不能沾这个,一旦沾上,为了生存,为了钱,没有干不出的事情。

温柔提出过跟吴媛分成,但是吴媛笑了笑,婉言谢绝了。

明显,吴媛认为温柔的小本生意没有多少利润,不在她眼里,索性做个人情。

河马决定帮温柔了,觉得她进货还是很危险的,因为这是一次性拿批货,款项较大,温柔去与上家打交道并不安全。他决定自己去试试。

至于出货则是在歌厅里,而且一般单颗出售,被抢的可能性很小,就由温柔自己去做。

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河马和一个精瘦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交易,有点像电影里的特务接头,本来这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警方抄得很紧,弄得他真的很紧张,心里咚咚直跳,汗毛孔都放大了,河马竭力保持镇定,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免得让人家看不起。

路灯黯淡,却奇怪地抚平了河马的不安。

坦率地说,这家伙闪烁的小眼睛令他很不舒服。

瘦猴儿从头到脚审视河马一遍:“你是第一次做?”

河马说:“是的,日子被逼得没法过。豁出去了,想在这行混点饭吃。”

瘦猴儿说:“小狐狸介绍的我放心,但丑话说在前,到时栽了,谁也别抖露谁。”

河马说:“成,大家混饭吃都不容易。”

瘦猴儿问:“你准备拿多少货?”

河马反问:“每颗多少钱?”

瘦猴说:“看你拿什么货了。”

河马问:“你都有什么货?”

瘦猴习惯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摸出一个口袋,用嘴吹了一下,将里边的药片倒出来亮在手掌上,只见圆形的、菱形的、鱼形的五颜六色的药片足有十来种,图案则有刻着钻石的,也有月牙的,还有好像奔驰汽车商标一样人字图案,甚至有锤子和镰刀交叉图案,很像党徽标志的,河马紧张地看着,知道这一定是不同型号的药片,可能成分、价格都不同。他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说:“要劲大的。”

瘦猴笑了,露出一嘴的虫牙:“劲大的不一定好卖。”

河马想改说:“那要劲小的。”但是他话到嘴边,直截了当地说:“要好卖的。当然。”

瘦猴儿说,“信得过我的话,你就听我的,先拿夏娃2号比较好卖。以后可以拿郁金香2号、3号。”又问:“你进多少?”

河马说:“先给我50颗,卖着试一试。”

瘦猴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价钱。

于是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突然远处拉响了警笛声,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慌忙分头夺路而逃。

河马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修长,然后在转角处突然扯断。

拐过转角,他拼命地跑,一口气穿过七条街。

河马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身后听不见任何警笛声。

他用袖子擦擦满头大汗,心想,靠,老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幸好以前被疯狗追惯了,练出这副好身手。

第二天河马才知道,当晚在小巷附近有两批人聚殴,警笛声并不是冲他们来的。

这也把河马吓得够呛,他小心翼翼地揣着怀里的纸包回到水泥管道。

温柔早就带着混混坐在椰树下等他了。

第廿二章 煞费心机

人在风暴中无奈的打转

如像风砂倦也须兜转

无奈的疾冲无奈的刁转

曾热的面孔渐缺少温暖

嘿呦哼嘿呦飞砂风中转

嘿呦哼嘿呦飞砂风中转

情在风暴中难预早打算

人被风浪冲聚也许苦短

其实风是空无奈斩不断

埋没几段恩剩了几多怨

嘿呦哼嘿呦飞砂风中转

嘿呦哼嘿呦飞砂风中转

《飞砂风中转》这首老掉牙的歌是周润发唱的,相当难听,是他演的《我在黑社会的日子》里的插曲,很少有人爱听的,但是吴媛爱听,而且爱唱,确切地说是爱哼哼。

蚌壳斜着眼看她,作难以忍受状,却不敢劝阻。

劝一句会招来一顿臭骂,不是受虐狂的话,最好别言声,大家省事。

吴媛抽着烟、喝着酒、哼着歌,想心事想得出了神,她才不管蚌壳的感受,不爱听就滚远点。

吴媛时刻都感觉到马钢的脚步声越逼越近了。

周鹏死了,她彻底查清楚了,可以松一口气。

原本,让周鹏神秘消失是最省心省事的办法,但是因为马钢请托帮找周鹏,结果蚌壳自告奋勇可以送个活尸给马钢,差一点翻了车。

吴媛不禁问,这是在做什么,倒粉不就是为了赚钱吗?你跟警察逗什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吴媛把蚌壳臭骂一顿。

周鹏不会再是人证了,但是因他而起的祸患并未完全消除。

把周鹏撞成血人的两个人是南滨的朋友,居然被医院的监视器录了下来,这成了新的一患,吴媛彻底让他们消失在海底了。

不过,他们还是被查了出来,这两个在南滨开饭馆的家伙消失了,但是他们的朋友却接二连三被警方拘捕,显然,马钢在追查这两个人与吴媛的关系。

吴媛知道,她碰上了一个最难缠的家伙。

马钢一来就盯上了她,虚与委蛇,艰难周旋的结果是使自己处于越来越危险的境地。

吴媛此刻坐在蓝梦迪厅一楼的吧台前,独自慢饮加了冰的干邑,心情却十分沉重。

按她的脾气,真的想干掉这个马钢,解除一切烦恼。但是她不能也不敢贸然行事,就算是很高级别的官员得罪了她,她都敢做,但对刑侦队的这个副队长,她是相当畏惮的,牵一发而动全身,马钢出事只怕区里的公安厅都要派人下来,从此她吴媛就永无宁日,稍有疏忽将会有没顶之灾。

按照她的直觉,一个女人的直觉,一个风月场上老手的直觉,马钢对她是有欲望的,吴媛很郁闷,她弄不清这种欲望是马钢在演戏,还是真的因为贪色而打她的主意。

以上床的手段笼络马钢,以达到解除威胁的目的,是相当愚蠢的,这一点吴媛很清楚。

马钢盯她这么紧不是个人行为,而是职务行为,也就是说上面另有人遥控,将吴媛列为重点调查对象,这是不言而喻的。

她不能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任何加害或者正相反笼络马钢的做法,都会带来无穷后患。

吴媛确实是与马钢保持着一定距离,进行有限接触,很多情况下是逢场作戏,她希望在找到置对方于死地的有利时机之前,尽可能维持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

马钢毫不避讳他从柳州调来,其实就算瞒也瞒不过的,他在柳州就是相当有名的干警,怎么能瞒得住呢?但是,你再深入调查一下,除了知道他毕业于警官大学,他的家庭、籍贯、亲属,都是一张白纸,你想找他的软肋连门也没有。

马钢是不是作风正派的公安干警有待观察,可是蚌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证明他有情人,哪怕捕风捉影栓对的较好的女性朋友也没有。

蚌壳板着脸说:“只有一个大可怀疑。”

吴媛惊喜地问:“干吗的?”

“开公司的,老板。”

“多大岁数,叫什么?”

“三十出头,吴媛。”

吴媛啐道:“呵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蚌壳挠头:“那就没辙了。想弄他相当困难。要不然下一番功夫给他拴上一个。”

吴媛作沉思状,半晌微微摇头:“没戏。”

蚌壳说:“依我的意思,干脆做掉算了。”

吴媛警觉地看了蚌壳一眼:“我说过不行了。你不要背着我蛮干,弄出事情来,只怕你扛不住。”

蚌壳挠头:“那怎么办?总不能像现在这样鬼缠身一样,没完没了地盯着我们吧。”

吴媛冷笑:“你怕了?”

蚌壳仰头:“我怕什么,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就不信他敢咬我的逑。只是很烦就是了。”

吴媛轻叹口气说:“他不来,局子也会派别人来,也不见得好对付。收手之前,就得过这种日子,命里注定的。”

蚌壳笑了:“收手?几时?明天,还是明年?”

吴媛也笑了:“不好说。凭感觉。累了,腻了,说不定哪天就不做了。”

蚌壳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吴媛不愿意再扯,喝完了杯中酒,轻声说:“总有办法的。”

这一刻,她下了决心,让马钢染上毒瘾。问题是,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她要选择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最重要的是选择最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第廿三章 灯红酒绿

第廿三章灯红酒绿[温柔]

onadarkdeserthighway,coolwindinmyhair

warmsmellofcolitasrisingupthroughtheair

upaheadinthedistance,isawashimmeringlight

myheadgrewheavy,andmysightgrewdimmer

ihadtostopforthenight

thereshestoodinthedoorway;

iheardthemissionbell

andiwasthinkingtomyself,

"thiscouldbeheavenorthiscouldbehell"

thenshelitupacandleandsheshowedmetheway

therewerevoicesdownthecorridor,ithoughtiheardthemsay

welcometothehotelcalifornia

suchalovelyplace(suchalovelyplace)

plentyofroomatthehotelcalifornia

anytimeofyear,youcanfindithere

蓝梦迪厅一楼大厅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迎面扑来,心脏稍弱的人最好不要涉足此类地方。

午夜十二点之前,现场乐队唱得较少,很多时候是用ld大碟播放经典摇滚乐,这个时候正在播放老鹰乐队的保留经典乐曲《加州旅馆》。

迪厅和酒吧,河马以前都进过,当然不是消费,是去应聘。

碰了很多次壁以后,河马明白,那里没有他的工作。

一方面是演唱水平不行,另一方面是没有熟人。

那里都是整个乐队被老板聘用的,按每月多少钱说话,他们都是玩音乐的朋友搞的组合,谁也不认识河马,怎么肯分一杯羹给他吃?

不要说河马唱得不行,就是好过主唱,他们也不会轻易换人的。

没有哪个乐队愿意冒这个风险。

再说,里边还有很多人情面子。

河马曾经给自己原先一起玩音乐的几个同学写信,希望他们也来一起搭档干,也许能够找到一间小一点的酒吧,就此干起来。但是回信是令他很失望的,有两个同学高中毕业就考上了大学,另两个虽然没有考上,但也顺利找到了工作,他们不可能抛弃家庭跑到这样远的地方来打拼。

何况这是一条前途渺茫的路。

温柔开始在蓝梦迪厅卖丸子了,有吴媛的引荐,那里的混混儿倒也不为难她,交了保护费,就不再管她。

有打她主意的小子,被吴媛和她男朋友臭骂一顿,从此不敢再招惹她。

温柔很低调,从来不与那帮混混说笑,穿着也尽可能朴素,尽量不惹人注意。

河马帮助温柔进货,卖货不用他管,但是河马不放心她一个女孩,所以也跟着去,反正走后门,不用买票,赠送的一杯可乐,他能喝一晚上,决不多花一个钱。

河马总是找个最暗的角落坐着,在能够看到温柔的地方。

另一方面,也注意观察,看看有没有像便衣警察的人进来,好时刻提醒她防备。

有好几次,都是河马看到情况不对头,过去拉着她离开了舞厅,才没有被大抄的警察逮住。

逮住,就不是罚款那么简单的事情,多一半的可能是坐牢。

随着震耳欲聋的强烈摇滚音乐声和歌手声嘶力竭的干吼声,迪厅里的气氛,每到十二点以后,就达到了高潮。舞池中的饮食男女们,如醉如痴的摇着晃着,如同疯了一般。

这个时候,丸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多人开始交易,或者吞服,或者放到酒里慢慢饮用。

河马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玄妙,为什么人们需要喝那东西,喝了之后又为什么变得如此疯狂,甚至近乎歇斯底里。

温柔不许河马尝试,从河马决定给她帮忙开始,她就定下了规矩。

每次河马拿货回来,她都要认真清点,决不允许少一颗。

河马明白,她不会疑心他贪污,主要是怕他沾上。

在蓝梦迪厅也认识了几个人,有一回聊起来了,有人说丸子最多只能算兴奋剂,根本不是毒品,一个懂行的跟河马说,千万别听这小子的,什么才是毒品?只有海洛因?放屁!冰毒算不算?丸子是于九十年代初流行于欧美,后来舶进中国的药片,是一种致幻性苯丙胺类毒品,属于人工合成兴奋剂,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很强的兴奋作用,服用后表现为活动过度、情感冲动、性欲亢进、嗜舞、偏执、妄想、自我约束力下降以及有幻觉和暴力倾向,具有很大的社会危害性,被认为是未来世纪最具危险的毒品。警方抓得很厉害的,做的时候要万分小心,更不能自己沾上。

有一次,瘦猴儿送了河马一颗,他以为温柔不会知道的,哪成想吴媛早就对她有所交待了。

“赠品呢,拿出来。”

她盯着河马问。

河马笑笑说:“差点忘了,单给了一颗。”

“够数量就得赠的,你别以为那小子发什么善心。”

得了,全在人家掌握之中。

温柔开始焦躁不安,嫌赚钱太慢,她和河马商量打算倒粉儿。

那是风险大利润更大的东西。

河马坚决不干,因为他也打听过了,够50克以上,就是死罪。

河马威胁她要告诉温情,她怕了,这才罢休。

河马也开始盯着她,不让她另找上货人,怕她出圈儿。

其实,卖丸子所挣的钱,河马不分利润的,几乎全部存起来,为温情攒手术费,河马并不怕出局。

这种近乎玩命似的生活,使河马瘦了不少。

河马想,够了手术费用,他们无论如何得离开这个行当,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早晚是坐牢的下场。

当然,他们的生活条件也改善了一些,除了添置必要的衣服,吃得也好了一些,特别是温情的伙食,他们给她做了很大的改善,希望她在动大手术之前,能够养精蓄锐,身体状况好一些。

温柔也要动大手术的,把她两个肾脏中的一个移植给姐姐,但是她仍然很俭省,舍不得自己多吃。

这期间,河马有过一次登台的机会。

那天晚上,主唱的歌手喝醉酒了,倒在了台上,局面开始混乱,不少中学生自告奋勇地轮流上台,胡吼乱喊,不成样子。河马看了看温柔,她那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于是,河马推开一个几近半裸的近乎疯狂的小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跳到了台上,抢过了麦克风,开始演唱。

效果当然不一样,虽然河马不是什么专业,但是毕竟以此为生,学生们怎么能够弄得过他呢。

接下来,几乎后半夜,都是河马在唱。

这个乐队的管事大概是贝司手,他很满意河马的帮忙,散场的时候给了他一百块钱。

第二天,主唱酒醒了,一切依旧。

人家是朋友,你根本插不进去的。

不过,吴媛插手,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吴媛是第一次认真地听河马演唱,之前,她一直以为河马是个演唱水平很一般的业余歌手。

当河马真正在台上演唱的时候,吴媛惊奇地发现,河马那极富磁性的嗓音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蓝梦迪厅的老板酷毙,轻声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酷毙由衷地说:“不错,真的不错。”随即警觉地问:“吴姐的意思?”

吴媛说:“我看他比那个主唱好。”

酷毙沉吟道:“无论是嗓子,还是表现力,都比那个主唱好很多。不过,吴姐你知道,这乐队都是他们自己组合的,有风格上的问题。这个孩子虽然不错,但是要让他取代那个主唱,不知道是否能够真正融入乐队中。”

吴媛转着酒杯问:“这个乐队也是别人介绍给你的吧,有人情面子在里面?”

酷毙说:“这是肯定的,不可能街上随便来个乐队就让他们在这里做的。话说回来,就算有一定的人情面子,谁还有你吴姐面子大?你说用这个孩子,一句话就定了。我会要求他们换人,并且必须将这孩子融入乐队中。没人敢跟我动心眼。”

吴媛眉毛一扬,说道:“你就跟他们说,不是这男孩适应他们的问题,而是他们适应这男孩。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河马。乐队以河马为主,弄好了大家有饭吃,弄不好整个乐队滚蛋,”

酷毙连忙说:“吴姐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这样,河马意外地、轻而易举地成了蓝梦迪厅这个梦幻组合的主唱。

他不知道吴媛在这里边起的作用,但是精明的温柔心里有数,嘱咐河马一定要努力,每晚都必须认真演唱,免得让酷毙坐腊。

至于原来那个主唱,反倒成了垫场的,在河马有课的晚上,回来之前由他先“凑合着”唱。

河马很卖力气,除了上货,其它晚上他基本是在蓝梦迪厅做歌手,出货就由温柔一个人悄悄地做。

收入大幅增加了,河马就劝温柔适当收手,减少卖丸子的数量,他冀望不久就彻底告别那种违法生意,完全由他来挣钱攒钱。

当然,仅靠当一名迪厅乐队的歌手是远远不够的,那要到猴年马月,他积极筹备出自己的第一张唱片,自己写词自己谱曲,并且在蓝梦试唱,精细打磨了十几首歌曲。

这就又要仰仗吴媛的路子了,吴媛答应给他找一家有实力的公司投资,包装推广。

温柔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感到日子正在一天天变好,她没有看错河马,一直知道他身上有种巨大的潜力。

她也自信没有看错吴媛,知道吴媛是个讲义气的人。不过,她对吴媛可没有对河马那么好的印象。

第廿四章 染衣婚礼

我深爱着你的人

无力清醒无力沉睡

我该怎么来告诉你呀

爱情到底是什么

康弘喝着啤酒哼这小调,于淑丽碰他一下说:“你瞎哼哼什么呢?”

她看了一眼台子上正在演唱的河马。

康弘鬼笑道:“印巴民歌《新娘嫁人新郎不是我》,你说台上这傻家伙唱过这歌吗?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感受。”

于淑丽不满地瞪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康弘说:“不是我没有同情心,是这傻家伙自找的,错失良机。”

于淑丽说:“你当谁都像你那么自私呢,不管不顾的。”

康弘也瞪眼睛了:“我怎么了,你唠叨什么?”

于淑丽赶紧说:“得,你小点声,老实听歌。”

河马演唱完一首歌走下来,打招呼说:“嘿,你们怎么来了?”

康弘打了河马一拳,笑道:“你这家伙,原来没有回家,倒在这里混成主唱了。”

河马挠头,说:“回去了,但是我只待了两天就回来了。”

于淑丽关切地问:“怎么,你和你爸爸还没有和解吗?”

河马摇头,表示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

康弘迟疑了片刻,终于说:“秋老师要结婚了。打算低调办事,只邀请几个要好的老师,还有几个没有回家的学生,咱们班的只邀请了我和淑丽……当然,她以为你回家了,否则……”

河马看着他,苦笑说:“你说秋老师会邀请我吗?”

康弘想了一下,说:“如果她知道你回来了,我想会的。”

河马沉吟片刻,问:“如果她邀请了我,你说……我应该去吗?”

康弘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你应该去。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去。”

河马喝了口啤酒,默默地说:“那好,你跟秋老师打个招呼,就说我回来了。看她怎样处理,如果邀请我,我一定去。”

康弘说:“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河马抬头看着他。

康弘说:“你去祝贺一下,送份礼品就行了。不要留下吃饭,我的意思是说,喜酒就免了吧。……你知道我这是好意,没有别的意思。”

河马点头,说:“我知道。那,谢谢你们。”

他看了看于淑丽。

于淑丽关切地说:“河马,你要想开一点,现实一点。”

河马勉强一笑,说:“没问题。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放心好了。”

河马本想带温柔一起去,但是他经过思考,决定自己单独去庆贺。

这本来就是一个不是结束的结束,不是开始的开始。

也许,今后的生活道路更明朗化了而已。

他知道如果带了温柔去,染衣会为他高兴的。但是,他对温柔没有把握,或者说,对自己没有把握。

简单的事情不要弄复杂化才好吧。

婚宴设在离染衣住处不远的东坡酒楼,一共包了四桌。由于董君的父母都在国外,而染衣的父母也远在北京,所以,双方都没有家属出席,四桌客人都是远洋局和艺术学院的同事,再就是染衣的本院和培训班的一些没有回家过年的学生。

婚宴的气氛当然是很热烈的,尽管染衣仍然坐在轮椅上,但是学生们并没有放过恶搞的机会,一根线吊的苹果上下乱跳,就是不让董君和染衣咬破。最后,董君耍赖,动手抓住了苹果,一大口咬掉了半个,逗得来宾哄堂大笑。

河马故意较晚才去,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品——三千多元的电动磁疗按摩椅。

染衣连声感谢,并向董君介绍河马。

董君早已知道河马对染衣的照顾,这时拍着他的肩膀,很真诚地表示感谢。

河马表示作为学生,略尽绵薄之力是应该的,并托称自己有急事去北海,就不入宴了。

董君急忙叫康弘端酒来,说:“怎么能连一杯喜酒都不喝就走,无论如何也要干一杯。”

康弘陪着,河马与董君、染衣碰杯干了两杯红酒,祝他们百岁和好、白头到老,然后就告辞出来。

康弘跟出来,帮河马打一辆计程车,问他:“河马,晚上我和淑丽在东滩宵夜,你过来一起喝点,大家聊聊。”

河马说:“改日吧。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很好。”

康弘帮他关上车门,隔着玻璃竖了一下大拇指。

河马点点头,低声吩咐司机:“去四方桥。”

开到离四方桥较远的地方,河马就叫停车,免得被那帮人看到嚼舌头,结了帐,疲惫地往海滩走来。

他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很久很久,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一直到温柔来找他去吃晚饭,河马第一次央求:“你去买一点面包、饮料来好吗?我不想吃饭。我们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温柔问:“你是不是中午参加老师的婚礼喝酒多了难受?”

河马摇摇头说:“没有,我就喝了两杯。不过,我今天感到很不舒服,是不是今天不去迪厅了,歇一天?”

温柔说:“好。我陪你。”

她去了食品店买食品和饮料。

河马仍然坐在礁石上,凝视着远处的渔帆出神。

终于,他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活得好累。”

第廿五章 寄人篱下

谁能受太多伤会不会再失望

在这条大路上有几个影子在挣扎

越往后路越长用真情来抵挡

滂沱的大雨中我淋了一身又何妨

话虽少心知道我的感情你明了

只能向前走不能回头望

梦虽多作得到要让世人都明了

有一种爱它永不老

我追过一切我想安静一些

我要说出誓言我怕你拒绝

我看够危险我想温柔一些

我会留住时间我怕没有你的明天

梦里面有你出现

就像火焰可以燃烧永远

黄美娟离开河马,也自艾自怨了好几天,但是这种情感上的痛苦对她来说也就是一阵子伤心,很快就过去了。

真正的痛苦是如何彻底摆脱余霆霖,当然,在这之前首先是月亮湾。

月亮湾可以说不去就不去了,谅张汉祥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问题是谁给钱?

花销这么大,没人给钱是不行的,无论如何撑不住。

想过做野鸡,到各大酒店自己拉客,专宰老外,那是没有保证的,不但警察会找你麻烦,就是嫖客也会欺负你没依托给你好看。

走到那步,就不是回到两年之前,简直就是回到四年之前刚跟男友分手的时候出来打拼的状态了,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哑巴亏,打掉牙咽肚里,只有自己知道。

黄美娟当初做鸡的时候,被小痞子勒索保护费,被嫖客洗劫一空,这还都是小事,主要的是有两次碰到变态的嫖客,不但遭了毒打,几乎被人家勒死。后来听说破案抓住的一个家伙,床底下就放着另一个被他活活掐死的妓女,黄美娟吓坏了,从那以后她才脱离单干进了月亮湾,并且榜上了老宁,这些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黄美娟无论受多大委屈,都不肯再去跑单帮做野鸡,那是连命都没有保障的事情。

最好的结果是靠上郝大伟,但是似乎相当难,这家伙真的是太油了,你根本就靠不上抓不祝蝴。

黄美娟咬了咬牙,决定跑一趟南滨去找郝大伟,如果真的没有结果也好早早另做打算。

她托称家里母亲病重,向张汉祥请了假,就起程去了南滨。

郝大伟接了电话,听说黄美娟特地来南滨找他,倒是没有推托,当晚请她吃了饭,并且在酒店开房睡了一夜。

黄美娟使出平生本事,百般侍奉郝大伟,这样,住到第三天郝大伟退了宾馆的房间,带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别墅,暂时把她安顿下来。

黄美娟心里有数,郝大伟一定是在南滨另有情人,一直不肯包养她主要就是在两个女人之间不好拆兑。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个情人应该是在郝大伟的朋友圈里得到认可的女人。甚至很有可能在九鸟服装集团公司里就是郝大伟的得力助手。真是这种情况的话,恐怕要挤掉那个女人是相当困难的,因为牵涉到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且不说自己姿色平常,就算是绝色佳人,最多郝大伟私下包着她猎色,决不肯让她出现在社交场合的,因为如果因为她与那个女人闹翻分手,很有可能在生意上承受巨大损失。

黄美娟知道此刻郝大伟最怕的或者说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在他的朋友圈里露面,这是他的一大忌讳,宁肯舍弃她也决不肯出现意外的麻烦。她决定投其所好,隐忍一段时间,不缠着郝大伟陪她,几天不来都不闹脾气,也不出席郝大伟的任何应酬,做一个乖女孩。

果然,郝大伟见她很文静,不是那种难缠的女人,很高兴让她住在这里。每星期来个两三回,慢慢的,出差也带上她,只是不让她在商界露面,晚上喝酒回来就不用去打野食另找妓女,就住到事先为黄美娟另开的房间,郝大伟一句话,蒸桑拿不爱穿雨衣,找野鸡就万万不敢,怕染上艾滋病,这样比较干净。

黄美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句话,早早晚晚,郝大伟的老婆也好、傍肩也好是会察觉的,察觉了就会来闹,这可就怪不到她,谁闹谁就招郝大伟反感,到那时候,赶走的就不一定是她黄美娟了。

黄美娟的机灵,也就来源于她的世故,她猜得不错,果然有个九鸟服装集团的总经理助理兼企划部主任找上门来了,不管她是通过什么渠道、利用什么手段找到黄美娟的吧,总之如黄美娟所料,她开始了维护尊严并将自己扫地出门的行动。

黄美娟又受皮肉之苦了,不但脸上挨了重重的两记耳光,而且,那女人也真够厉害,打磨得十分精致的美甲,居然在她脸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这还不算狠,她嘱咐带来的两个马仔:“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娼妇。”

女人,妒火中烧的时候,真的比男人更凶残。

喝了酒的那两个汉子只听这女人的吩咐,忘记了这荡妇是郝总的情人,居然在楼上的地毯上轮奸了黄美娟。

当郝大伟夜里回来看到黄美娟的时候,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头发披散着,衣裳撕烂,尤其脸上还挂着长长的血道子,郝大伟勃然大怒,这是打他的脸呐,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当即带人去找到他的情妇,这一通臭揍。那两个公司保卫部的家伙,被打得跪地求饶,郝大伟声称要把他们装麻袋投海,就算是交给警方,轮奸罪判几年让他们自己考虑。

两个家伙被撅断了胳膊砸断了腿,没一个敢报警。

至于郝大伟的搭档兼情妇,知道他已恩断情绝,带着一身伤痕连夜去了南宁,从此不再回这伤心地。

黄美娟成功地在南滨站住了脚,做事更低调,她知道能有今天来之不易,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离开这棵大树,从此安定下来。

没过多久,她就进了公司做了郝大伟的秘书。

她唯一一件求郝大伟的事情,就是回去收拾那个余霆霖,放过这个畜力教授她咽不下这口恶气,郝大伟本来劝她算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计较,免得生出麻烦,无奈黄美娟的枕边哭诉,如何虐待她,郝大伟终于忍不住派了人去找到余霆霖,把那家伙打残废了。

当马钢找上门来调查此事时,郝大伟真的有点后悔,他忽略了余霆霖这家伙是不大不小的公众人物,是不能随便揍一顿完事的。

忽然,案情又转了,公安再次找他了解情况时,已经在调查是谁给马钢下了毒一事,郝大伟当然没干,觉得麻烦缠身了,狠狠地骂了黄美娟一顿。

黄美娟忍气吞声赔不是,从此成了郝大伟的xìng奴隶。

第廿六章 乔迁之喜

河马搬出了水泥管道。

原因很简单,那里乱套了,小个子和寡妇搞到了一起,终于被更矮的女人捉住了。

更矮的女人其实早有察觉,她装作出去卖破烂,半路上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娃儿和寡妇的女儿坐在沙滩上玩,就闯进了自己的房间,揭开了和寡妇隔着的那道帘子,把光着屁股的小个子和赤裸着上半身的寡妇逮了个正着,结果,不是她打了那两个狗男女,而是被人家联手揍了个鼻青脸肿。

小个子扬言要跟更矮的女人离婚,就地娶了寡妇。

这是拆了破帘子要变成一家啊。

够乱。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来找河马哭诉,要求他把寡妇赶走,因为是河马允许那个“骚货”住进来的。

河马当然很烦寡妇,但是河马更烦小个子,于是河马揪住小个子脖领子警告他说:“再去吃人家死人老婆的咪咪,把你打成跟幼儿园娃娃一般大小。”

更矮的女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骂:“好不要脸皮呦,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哪个还能跟你过噢。”

小个子不敢跟河马反嘴,但是对他女人却很凶,骂道:“老子还不想跟你过呢,白天乌鸡眼,晚上不得摆龙门,有啥子意思嘛。你滚,你滚!”

原来他嫌弃更矮的女人不能满足他。

更矮的女人爬起来奔了大海,意思是要投海自杀。

河马没有拦她,也没有追她,抱着胳臂看热闹。

河马认为更矮的女人是演戏,不可能自杀的。

果然,更矮的女人跑到海里,刚走到齐腰深就不走了,她蹲下去沾湿了头发,惨兮兮地咧着嘴大哭。

她站的那个地方,肯定是不怕的,因为她常在夜里跑到那里去洗澡,洗了上来用那把破壶倒事先接好的自来水冲洗。

小个子跑到沙滩,指着她骂:“你死啊,格老子吓唬谁?”

河马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抓住小个子的裤腰带,提起来把他扔进了海里。

水不深的地方,本来站起来就没问题,但是小个子不会游泳,一进水就呛了口水,于是在那里抓挠起来。

更矮的女人急了,赶紧过去把她丈夫扶起来,然后站在水里朝河马破口大骂。

她可真是里外分明,关键时刻,枪口一致对外。

寡妇也跑过来,好像忘记了刚才还在与更矮的女人打架,指着河马大骂起来。

河马轻蔑地抓祝糊,把她也丢了下去。

小个子两口子立刻抢前扶起寡妇,结成了统一战线,一起指着河马大骂不止。

不过,三个人谁也不敢上来,怕受皮肉之苦。

河马大怒,恶从胆边生,跑回去一手一个拎着小个子的儿子和寡妇的女儿,走向海边,说:“闭上你们的臭嘴。”

三个人惊呆了,一齐从海水里踉踉跄跄地跑上沙滩抢夺自己的孩子,哭求河马饶过他们。

河马想让他们都搬走,滚得越远越好,但是,他焦躁地转了两圈,突然决定,最好还是自己卷铺盖滚蛋,他也受够了。

说是卷铺盖,其实夸张了,哪里有铺盖,就是一件破军大衣而已。

再就是搭在管道中的木板,没有那个,睡觉会被累死的。

河马拆了,扔了。

河马背上他的挎包,领着混混去了温柔住的地下室。

温柔帮河马到她们那里的物业部问了问,男宿舍满满当当,只有靠厕所的那间,有个空床位,是人家回家探亲了,不知道回不回来,可以先搬进住。再三讨价还价之后,每月七十元,先住下再说。

温柔为河马付了房钱。

因为,一直以来倒卖丸子挣的钱,温柔要分给河马一半,他都拒绝,他要温柔除了付饭钱和房费以外,全部存起来攒手术费。

温柔说道:“河马,我们欠你的,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你不觉得委屈吗?”

河马笑了笑,说:“钱是王八蛋,花了明儿再赚。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用到最值得用的地方,也就不冤了咱们白白辛苦。”

温柔用她那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河马,久久没有说话。

不过,生活并不是一潭死水,静如湖面,在河马带着他的宝贝混混搬到地下室的第一天,他们吵架了。

认识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吵架。

温柔跑到外边给河马买了一床被子,花了一百二十元。

河马说:“你简直是疯了。”

温柔说:“我不能让同宿舍的那些餐厅打工仔看扁了你,连床被子也没有,会受他们欺负的。”

这倒好,睡了一宿第二天回来,新被子没有了。

河马就知道肯定被偷。

河马趁着大部分打工仔都上班去了,一个夜班的小子在睡觉,就把他提起来,逼问:“谁弄走了我的新被子?”

不出意外,他推说不知道。

河马说:“我要是弄死你,也不见得有人知道。”

小子还嘴硬,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弄的你找谁去。”

河马不知道谁偷的,他找谁去呀,倒霉蛋,就是你了。

河马把他拖进了对面的厕所,按在涮墩布的水池上,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说:“你替他们扛着,你好汉,等他们回来会为你收尸的。”

冷水激在那家伙脸上,连口气都喘不过来,确实令人有末日之感,他怕了。

都是天南海北的,河马弄死了他,警察到哪里找河马去?

他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喘息着说:“好像是厨师长拿了……拿到餐厅厨房去了。”

好,冤有头,债有主,河马放了他。

河马去找那个厨师长,但是他矢口否认,河马就到餐厅的厨房去翻,早转移了,不定是给他在哪里打工的亲戚去盖了,哪里找得到?

河马回手一个耳光把那胖家伙打了跟头。

河马警告所有同屋的小子,谁要是再使坏,打不出你们屎来,算你丫眼儿紧。

这帮孙子根本也不齐心,平时就窝里斗,争吵不休的,一个敢说话的也没有。

不过,被子丢了,是最实际的。

温柔气的什么似的,也没办法,把她的被子拿来给河马盖。

河马问:“你盖什么?”

她说:“打扫卫生的王姨回家了,铺盖一直存放在她的床下,先凑合用着,等人家回来再说。”

再说什么,还给人家,还是没得盖。

河马让温柔把她的被子拿回去,他就凑合盖那件破军大衣。

倒卖丸子,本身是违法的事情,这不用说,风险很大就不光是防止被警察抓,上货出货也是要防止被黑,河马一直为温柔担心,怕她被同卖丸子的其他小子欺负,也要防止客人不给钱。

因为你不能闹起来,闹起来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别人的丸子被客人拿了,客人走不了,他们有人。

温柔就不行了,客人拿了不认账,硬是不给,就得河马在散场的时候拦着要,深更半夜带着墨镜装得凶霸霸的,好像黑社会。

客人一般不敢跟卖丸子的叫板,因为他们不在乎这几个钱之外,也不愿意惹麻烦,特别是经常来的人,很怕自己以后回家的路上被人黑灯瞎火地拍板砖,那才叫真晕呢。

当然,也有例外,就是在里边喝酒醉得不成样子的,酒壮忪人胆,不但不给钱,反而骂骂咧咧的,那河马就不客气了,抓住脖领子脚下一个绊,扔在地上。没有不怕死的,都会老老实实把钱拿出来。

河马也不多要,点清了钱,其它扔还给他,免得结死仇。

河马很得意自己长了大个头,要是再魁梧点就更好了,于是,他每天发疯似地跑到海里游泳,一游就是两个小时,然后上来在海滩上做仰卧起坐、俯卧撑,一边擦汗一边嘟囔:“妈的,真累,纯粹脑袋进水了。”

脑袋进水是假的,脑袋出血可就是真的了。

有一次亏了,河马被人家认了出来。

那几个商业学院的学生说:“这小子不是学校门口那个卖唱的吗,这阵子不见,原来跑到这里唱来了,怎么着,还倒卖丸子了。”

河马分辩说:“胡说八道,老子生下来就干黑社会,什么时候卖过唱?”

这几个学生挺壮实的,有两个都在一米八以上,他们嘻嘻哈哈不拿河马当回事,推推搡搡要走,河马急了,一手一个,揪住了两个学生,不提防第三个抄了块板砖,从后边锁祝蝴脖子,照着脑袋给了河马一下子。

血顺着耳朵根流下来,河马没有觉得疼,就是脑袋懵懵的发木。

河马倒在地上,还是没有松手,嘴里喊着:“孙子,有种拍死我。不给钱,别想走。”

又挨了两脚踹,人家挣脱了,扬长而去。

钱没有要回来,河马反倒去医院花钱缝了三针在脑袋上。

温柔急得什么似的,不停地哭。

最后,吴媛和她男朋友出面了,不赔偿,要砸断他们的腿,几个学生害怕了,总算凑了两千块钱赔给了河马。

河马把钱交给温柔,苦笑说:“只要不把我脑袋砸漏了,他们有胆量就再来一次,一次两千,十次就是两万。”

温柔忧虑地看着河马,觉得他被砸得神经出了毛病。

干这行的,都是三五成群、结帮结派,互相制约,否则根本就站不住脚,别说客人欺负你,就是同行的那些小子,也早把你挤兑走了。再损点儿,把你点给警察,抓进去还不知道被谁卖的。要不是吴媛罩着,你就是再壮实也没用,干不多长时间就陷了。

河马和温柔都很明白这里边的事情,但是又不愿意陷入太深,除了几个常在一起的小子,一般外人都不搭理,因为搞得太熟,就很容易出事。

温柔在那里,永远是一副冷脸子,很少人敢招惹她,都知道她脾气倔,很厉害。

很快,她在那里也被人送了个绰号,叫作“冷血美人”。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她从来不说,也不许河马说,大家管她叫冷血美人,她也就应着,反正只要大家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实姓就好。

连河马和吴媛都管她叫冷妹。

以致有些人真以为她姓冷呢。

河马脑袋上缝的针拆线了,但是,脑袋却时常隐隐作痛。

说是痛,其实不准确,感觉更多是胀,并且时常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声。

只是一阵,大概一天也就两三次。

每当河马捂住头,休息片刻,温柔就担心地看着河马,帮他轻轻挤压太阳穴,减轻痛苦。

温情极少说话,这个时候,她从地上抱起混混一边给小狗顺着毛,一边不安地说:“可能是造成了脑震荡。”

温柔说:“这是肯定的。去缝针的时候,大夫就说是造成了轻微脑震荡。一大块砖拍上去,能轻得了吗?”哭了:“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否则,我会一辈子自责的。”

河马说:“哪有的事,过一阵就好了。”

温情责备说:“你们也不小心点。以后,不要到商业学院唱了。也许,你唱得好,那些学生嫉妒。”

河马和温柔哭笑不得,也不能把实情告诉她。

卖丸子这事违法,为这个事打架就更违法,被人家揍了就……妈的,总之是有苦不能说,有冤不能伸,想想真够郁闷。

河马摇头,像横路敬二。

话又说回来,要是河马把人家学生打了,也缝了针在脑袋上,那可就不是赔两千块钱的事情,也许,事情就闹大了,说不定会被拘留,而一拘留弄不好就会抖出卖丸子的事情,那就是真的坐大牢……要是真坐了牢,说不定温情治病的事情也就吹了,那她也就……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时候真怕细想,细想的话后怕的事情太多了,那就没完了。

“吃亏是福”,用在这儿真合适。

可是哪有用着不合适的时候呢?

河马想得直发愣。

温情若有所思地说:“不能老是你们两个干活,我在这里吃闲饭,我也得干活了,无论挣多少钱,我都得干活,能挣一点是一点。”

温柔急道:“姐,你说什么呢。不干活,你还出虚汗,你哪能干活呢。”

温情说:“王姨回家探亲,这样久了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绊住了,那个替她的女孩儿不好好干,公共浴室老是堵了头发,物业部把她辞退了。我今天跟物业部说了,想试一试。物业部同意了。每个月五百块钱,还免了我这个床位费。这样算下来合六百多了,挣多挣少,总得出一把力。”

温柔眼圈红红的,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河马说:“这样,我和温柔能够帮你一把,就尽量帮你干点。只是浴室地滑,你千万小心不能摔跤。摔一下就麻烦了。”

温情勉强一笑,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们还不放心。我自己小心就是。”

其实,保洁员这个工作是很累的,五百块钱不会让她挣得很轻松,别的不说,这三层楼的楼道,每天要随时清扫不说,还要至少一早一晚用墩布拖两遍。

以后,在很长的时间里,河马和温柔都是早晨或晚上帮她拖一遍,以减轻她的工作量,要是真的累着她,那就麻烦了。

不过,在倒垃圾的问题上,他们产生了一点不愉快,她们姐妹总是先把垃圾桶里那些能够卖些小钱的东西诸如可乐罐子、啤酒瓶子之类捡出来,卖给收废品的,河马则不然,他嫌在那里边翻这些东西太脏,用物业部给的黑色大塑料袋一装,骑上三轮车就全都倒了。

后来,连出去倒垃圾都省了,因为那个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来了,专门找河马要垃圾,河马就把那些黑垃圾袋都给了她,也不要钱,她挑完了自己去倒。

温情因为少了这点收入,有点不高兴。

河马不管她那一套。

脏活累活河马可以干,但是捡破烂,他还不适应。

也许,很长时间河马都会不适应。

温柔勾河马鼻子,笑着说:“你是流浪汉,谁信呢?你整个一个公子哥儿。”

河马说:“我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温柔撇嘴说:“臭美吧你就。”

河马没有跟她说自己的身世,河马要是说他爸爸是县财政局长,她一定不信。

要是真的信了,那就更麻烦,她一定又会认为河马脑子进水了,而且吃错了药。

河马问温柔:“你们什么时候住院动手术?”

温柔当着温情的面,睁眼说瞎话:“那个公司说赞助费下个月就可以打到医院,先压张支票。”

温情忧郁地说:“这个人情可大了,咱们一辈子都还不完。”

温柔安慰她说:“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其实,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只是他们赚钱这样快,没有办法跟温情解释就是了。

这是赌命的钱呐。

温情说:“还是大公司好心人,不然我这个病是没希望了。”

第廿七章 惨遭暗算

马钢在南滨加快了调查步骤,希望能够找到与吴媛相关联的蛛丝马迹,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遭人暗算。

问题肯定是出在极乐吧,那天晚上,他在那里一直喝到夜里两点多才回宾馆,第二天中午醒来,他感到身体极度疲乏,而且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头一天晚上在那里都与哪些人一起喝过。

经验丰富的马钢立刻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因为他接触过太多的瘾君子,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是初期中毒的征兆。

染上毒瘾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他知道戒毒的难度。

从公安的角度来说,如果侦察员在执行任务中遭人暗算,导致染上毒瘾,将受到特别照顾,由组织帮助戒毒。这有成例,不会遭到处分。

问题是这是一件很受罪的事情,需要有坚强的毅力,长期与毒瘾作斗争,而且,成功的系数非常小。

海洛因是毒药,但不是剧毒,那种令人迅速死亡的毒药,而是一种兴奋剂,它会使人慢慢走向死亡,而且,确切地说没有解药。

马钢经过慎重考虑以后向局里作了汇报,而且,根据他的回忆,虽然说不清楚最后在极乐吧与哪些人一起喝过酒,但是晚饭后约会到极乐吧见面,确定无疑地就是九鸟服装集团的老总郝大伟。

局里传讯郝大伟当然不会有明确的结果,因为郝大伟推托说他们一共就坐了十来分钟,然后他有事情走了,马钢说还约了人谈事情留在那里,至于他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道。

局里没有抓郝大伟的理由,况且他还是正处级的国企老总,最麻烦的是他居然还挂了南滨市政协委员的头衔,传讯都是帮忙了解情况,拘留他是需要相当复杂的手续的,光报告就要一大堆。只好把他放了。

马钢先停止调查去注射针剂戒毒。

他每天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慢慢梳理自己的思路,他知道郝大伟是有问题的,但是如果转而进入对郝大伟的调查,那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这样是不行的,因为即便调查出郝大伟与吴媛认识,甚至有私交,也不能说明问题。

总这样从头开始,就算把自己累死也摸不到吴媛这个瓜,因为你似乎要把藤子的每个枝蔓都摸遍。

从有人举报吴媛接货,摸到周鹏这个头绪,到进而从周鹏之死查凶手,马钢认为是向吴媛逼近了;但是伪造车祸现场的两个凶手被杀以后,进入调查这两个凶手的朋友的阶段,他感觉是又被吴媛推远了;现在由于自己被人暗算,再要从郝大伟查起,无疑是往更远处走,这样无论如何不行。

马钢陷入了困局。

吴媛这样的黑社会女魔头,情夫论打,狐朋狗友可以编一部黄页,怎么可以漫无目标地排查呢?

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是相当愚蠢的,马钢想清楚了,必须抓住凶手这条线,一直追到吴媛身上。

他看了无数次录像,虽然清晰度很差,但是有一点他深信自己的判断,看那两个人慌张猥琐的形态,就知道是拿钱做小事的喽罗,这个事情一定有主持人,说不定就是吴媛手下最贴身的亲信,如果追到,吴媛可不能再像周鹏被曝那样好整以暇,一推了之,扼就扼祝糊的咽喉。

凭直觉,马钢对吴媛那个男友叫作什么蚌壳的有种特殊印象,最初他是从妒嫉这一因素考虑的,自己频繁找上吴媛喝酒聊天,也许这小子不无醋意,但是,他认真仔细地回忆,静静地想,不是这样,他脑袋里的印象越来越清晰地显示,蚌壳看他的时候,除了恼怒,还有种不屑,甚至有几分嘲弄。

身为侦缉队副队长,你混到什么程度才能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不是简单的假情敌之间的鄙视,分明是一种挑战,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挑战的流露。

马钢猛省到,我为什么总是盯着吴媛的关系调查呢?何不把她放一放,重点放在那个蚌壳身上?

两个开饭馆的凶手的那些被传讯的朋友,其中有部分有前科的,或者审讯中发现另有案情的,拘留在监的不少,马钢一直在用各种手段审问查证吴媛的蛛丝马迹,但是他确定无疑地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根本没有见过吴媛,甚至不知道有吴媛这个人,这样想来,主攻人物定位错误,找南滨的这两个凶手,朋友帮忙也罢,雇凶杀人也罢,吴媛可能根本就没有露面。

马钢思路豁然开朗,自己手头有用长焦距镜头远距离拍摄的蚌壳的照片,何不用来审问犯罪嫌疑人呢?

重点人物重新定位——蚌壳。

马钢躺不住了,要求马上出院,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戒毒所呆下去了,这个鬼地方躺着的都是什么人呢?都是瘾君子,自己一个堂堂警察,又不是监狱卧底,凭什么跟这帮社会渣滓在一起?

所长拦不祝蝴,只好报告局里,局长亲自给他打电话,严厉警告,初次戒毒失败,意味着他意志薄弱,今后很难指望他彻底戒毒。算个工伤没问题,但是工作还要不要干了?

马钢深深叹息一声,只好怏怏地回到自己屋里,坐在床上生闷气。他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冷火鸡疗法,不用药,强行戒毒,那样极痛苦,但就是比较快,现在每天注射、服药,甚至还扎针灸,真的是要有个漫长的过程。

“嗨,真是一根筋。当初没有选择,现在也不晚啊。”他马上叫来所长和医生,宣布即日起不再用药,强制戒毒。“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把我绑在床上,我可能急了骂人,但是保证不会伤及各位先人。”

所长和医生都摇头苦笑。

马钢停药了,等待难熬时刻的来临,这个时候,他的思路又回到案子上。

马钢深深知道,自己中毒这一事件,不仅仅是延缓了他进行调查的时间,在吴媛那一边,就算把他弄进戒毒所一个月,也于事无补,主要的还是有要控制他的意图,同时,对他也是一个警告,老实说,在酒吧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程度,下毒下海洛因都是客气的,不想出人命惊动警方高层的意思,如果真的下狠手,就算弄了氰化钾毒死你又怎么样,案子且有的查呢。

马钢在自己陷入疯狂挣扎状态之前,异常清醒,知道自己今后必须万分谨慎了。

因为那个漂亮的蓝色妖姬是个心如蛇蝎的女魔头。

第廿八章 笃定终身

你最爱的海

汹涌的隔开

我们的天涯

等你像海浪依赖

温柔的沙滩

去了就回来

我想念你的爱

想念你的smile

想念你的坏

而我就痴痴地站在

你最爱的大海

任风把思念吹向我心怀

你美丽的影子

彷佛要将我

慢慢的吞蚀

沙滩上

写了你名字

浪一冲就消失

思念却无法停止

为什么你总是默默地看著我哭泣

分不清碱碱苦苦到底是泪还是雨

河马弹唱这首歌的时候,温柔听得入迷,她静静地凝视着平静的海面,若有所思地用木棍在沙滩上画着。

常常是这样,去蓝梦迪厅太早的话,没有客人,傍晚,河马和温柔姐妹一起简单吃过晚饭,就和温柔到海滩坐着看海。

唱了一会儿歌,他们挪到礁石上,河马打开画夹用炭笔勾勒远处晚霞中的渔帆,温柔静静地默不作声地看着。

混混已经胖了不少,欢蹦乱跳地在海滩上奔来跑去。

他们坐在离水泥管道比较远的礁石上,但是河马无意中发现小个子他们聚在一起,远远地指手画脚。

不要看大家曾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心中所想,差别太大了。

河马不会同他们一般见识,但要是真惹他的话,河马会要他们的好看。

温柔知道他们在议论,她温和地笑着劝河马别看他们,说:“河马,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们说什么呢?走自己的路不好吗?”

河马说:“我不会在乎他们说我什么,但是他们敢对你出言不逊的话,别让我听到,听到了就把他们一个个都丢到海里去。”

温柔捂着嘴乐,说:“你好厉害。长舌妇是没有杀头罪过的,你不理睬他们就是了。再说现在都不住在一起了,也可以当作不认识他们就是了”

河马不再理睬他们,收起画夹开始弹琴唱歌,唱的声音很大,以往他自己一个人,一般都是低声轻唱,但是河马现在故意大声唱,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其实,河马和温柔在一起,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河马总怕别人说些什么。

河马现在已经尽可能不去想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边的染衣,他不能去打扰染衣和董君的生活。

河马也不会去想那个如同疯子一般的黄美娟,那简直是一个噩梦,荒唐得离谱。

他现在很喜欢跟温柔在一起,他们之间相处得很融洽。

虽然,河马正在帮着温柔做一件犯罪的事情,而且几近焦虑地盼望着早日结束这种交易,但是,他现在差不多把温柔当作一个知心朋友来对待。

温柔的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她是河马直接接触的最好看的女孩儿。

河马上中学的时候,几乎没有暗恋过班里的任何女生,他从来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河马自认为不是个晚熟的男生,只不过是象老师常说的那样,是个自高自大、好高骛远的家伙。

早先,河马梦里只出现过女明星,在他因为得不到而鄙视她们之前,总是用来做手淫的对象。

也许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也许,仅仅是没有获得成功的男孩子正常的心理过程。

河马知道,意淫可以使自己保持奋斗的热情,而不至于因为愚蠢的行动使自己陷入生活的怪圈。

很多男生都选择实惠,先交女朋友,当自己能够考上大学时,就会毫不犹豫地迅速结束中学时代的幼稚行为,另找同窗来同床。

当然,如果要是人家女生考上了大学,你名落孙山,也只好选择放弃,自卑也罢,自尊也罢,总之继续纠缠是没有结果的。

中学到大学,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

河马表面很自大,其实很自卑,他保留了自己这种最初的选择,很可能内心深处是对于失败的恐惧。

很奇怪,河马唱歌、绘画,走出来拼搏,就不怕失败,甚至他就没有成功过,但是他不怕;可是恋爱,河马就怕失败,怕拒绝,怕挫折。

河马的意淫行为直到进了艺术学院的培训班,见到染衣为止。

他不认为自己对染衣的热恋属于意淫,而是实实在在的爱恋,当然,没有任何结果,完全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可是,这区别于对那些遥不可及的明星的意淫。

现在,一个文静、美丽的女孩坐在他身边,他不能把握他们之间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处于何种位置,也许,仅仅是朋友,当然他感觉不是普通朋友。

温柔从未有任何超过一般朋友的表示,她是一个稳重的女孩,更多时候是在沉思什么。

河马意识到,自己总想在她面前保持一种风度,做个正人君子,扮演一个角色,就说明他很在意她了。

河马很懦弱,不敢轻易流露自己的感情,总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尽量洒脱地说话,微笑,他想,如果我不太流露出倾慕她的情感,就会加重她对我的尊重。

女孩儿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喜欢她,她就不会喜欢你,至少是不会表现出喜欢你;如果你太喜欢她,她就会把你看成色鬼。

所有成功的男生,都是先学会装孙子,掌握好对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度”才会成功。

差一点,就没有你什么事情了。

河马和温柔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多地感到自己有亲吻她的欲望,但是他不敢,河马怕她翻脸,怕伤自己的自尊,总之,怕把事情弄糟。

河马尤其讨厌别人在远处看着他们,那目光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河马一直在唱歌,感到温柔静静地看着自己,手支着腮默默地听着,心里有一种很惬意的感觉,有的时候,你做梦想引起全世界的注意;有的时候,你希望别人都走得远远的,只有一个人的关注就足够了。

唱累了,河马就放下吉他,脱掉衣裳,只穿一个大裤衩下了水。

隆冬的南海岸,椰树犹绿,但是海水已凉,温柔担心地说:“会感冒的。”

河马道:“没问题,我习惯了冬泳。”

河马叫混混下来,这个胆小鬼就只会在海滩上来回跑,冲河马叫唤,每当浪潮涌上海滩,它就远远跑开躲避。

温柔看着他们逗,开心地笑个不停。

河马招呼温柔下来,她笑着摇头,说:“我不会在大海洗澡,怕呛着。再说,多冷啊。”

她们家乡话管游泳叫“洗澡”,这真有点滑稽。

在河马的家乡,这是有本质区别的,不但是盆塘和池塘有太大区别,重要的是穿不穿衣服,穿衣服就是游泳,哪怕不会游,只是嬉水;但是,洗澡就不一样了,那是绝对不能在男女不分的公共场合的。

河马叫她下来,声明可以保护她。

温柔犹豫了一会儿,走下礁石,脱掉鞋子蹚水,不往深处来。

她用脚丫撮起海沙扬河马,咯咯笑着,河马蹲在水里,用手掌立起来打水,往她脸上击水,她灵活地躲避了。

忽然,她大叫了一声,摔倒了,全身都浸湿在海水中,河马开心极了,哈哈傻笑着。

混混又开始捣乱,跑过去叼她的头发,潮水涌过来,它又跑掉了。

温柔湿透了,也就笑着走到齐腰深的地方。

河马张开双臂向她走去,她惊叫:“不许犯坏,你等着河马,你敢。”

河马笑着拉祝糊,想带着她游,结果她更害怕:“我真的不会,呛着我。”

河马看出她不是装的,真的不会,就用手撩起海水浇她的脸,欺负她。

她猛地一推河马,转身朝海边游去,原来她会狗刨,两只手一前一后抓挠,轮流滑水,好笑极了。

河马哈哈大笑,喊:“原来你比混混强,是它教得你,还是你教得它呀。”

温柔很快到了浅的地方,站起来,说道:“坏河马,我知道你想使坏,我不跟你好了。”

她感到有些冷,坐在海滩上,抱着混混喊:“快上来,我们走了。会感冒的。”

河马很开心地摇摇晃晃走上沙滩,说:“走,去你们那里冲热水澡。”

温柔很少笑的,更没有见到她这样开心过。

忧郁的女孩儿,难得开心地玩一回。

过了一段时间,这天,温情睡下了,河马照例把混混安排在温情的床下,它乖乖地趴在一个塑料盆里,安置妥当,河马就和温柔出来,去蓝梦迪厅。

他们沿着海边慢慢走。

温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

河马问她:“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

她微微摇了摇头。

晚上十点多钟,夜总会来的人还不太多,他们没有急着进去,在对面的海边长椅上坐下来。

海边人不多,有点风,但不冷。

温柔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河马,给我唱首歌好么?”

河马说:“好,想听什么歌?”

温柔垂下眼睑:“就是上回你在蓝梦里唱过的,‘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在心深处摇摆。’是这句歌词吗?”

河马心一动,说:“是张学友的《深海》,我唱给你听。”

温柔说:“嗯,好。”

没带吉它,于是河马清唱。

河马一直很喜欢张学友,他的发声比较靠后,掌握了,模仿他的歌也很像。

暖暖风吹来像温柔独白

由黑夜偷偷记载

放下了姿态

句句都是爱

海水也沸腾起来

我把你藏了又藏形影分不开

一天天渗透思路血脉

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察觉你的存在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寂寞的世界我从不依赖

漫天尘埃对感情构成阻碍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开

就和我一样暗潮澎湃

别说你还置身事外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寂寞的世界我从不依赖

漫天尘埃对感情构成阻碍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

在心深处摇摆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开

就和我一样暗潮澎湃

别说你还置身事外

暖暖风吹来像温柔独白

由黑夜偷偷记载

放下了姿态

句句都是爱

温柔仿佛沉醉了,望着无际的大海,默不作声地听着,不知何时,头轻轻靠在河马的胸前。

河马轻声问她:“好吗?”

她点了点头。

河马低头来看,她的脸上,分明挂了两行晶莹的泪珠。

河马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忍不住轻轻吻了她。

她没有拒绝,而是闭上了眼睛。

河马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就大胆地再次深深地亲吻她。

直到听见一对情侣走近的脚步声。

温柔默默地说:“河马,你想过吗,跟我好会很苦的。”

河马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

温柔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良久,才叹息一声:“连累你了。”

河马说:“怎么能够这样说。咱们同甘苦,共患难吧。”

温柔说:“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你是因为倔强,离家出走所致,而我们没有退路。你的条件比我们姐妹好多了……”

河马赶紧说:“你别这样想,大家都是漂流四方,都够惨了,还要分什么高低。我们相识,相好,就是缘份。”

温柔哭泣起来。

她紧紧地抱着河马,仿佛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霎时,河马也泪流满面。

河马没有想到会爱上一个异乡的女孩儿。

当初,河马刚从家里出来时,幻想着几年的打拼,就会成为当红的流行歌手,或者成为青年画家,而他的伴侣,也远远不会是这样。

现在想想,当初多么幼稚。

温柔走入了河马的生活,或者说河马走入了她的生活。

从此,温柔就成为河马生命的一部分。

第廿九章 好事多磨

希腊亨特船运公司的电子邮件到了,经过管理层讨论,认为公司付出了培训费,没有理由接受董君的辞职,要求董君履行合同出任船长,并且按合同所约干满三年,才能够解除合同。

董君很生气,但是很无奈。

他关上电脑,不知道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新婚妻子。

他默默地走进染衣的画室,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言不发,看着妻子画画。

染衣轻声说:“你先睡吧,等一下我自己去卧室,没问题的。”

董君站起来,俯身轻吻了一下染衣,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希腊方面回信了,他们不同意我辞去那艘货轮的船长职务。”

染衣停住笔,皱眉道:“那么你一定要回去上船吗?”

董君叹口气说:“否则,他们可能按违约起诉。”

染衣说:“主要的理由,就是你起先担心的培训费吗?”

董君说:“那没多少,我们退赔得起的。但是西方的公司很重视信用,仅索赔培训费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打官司追赔违约罚金,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染衣沉默了。

董君叹息说:“我这个职业很特别。要是一般驻外人员,不能辞职回家,干脆可以携带家属赴任,有什么呢,大不了一起到国外生活几年。但是,干海运就很难办,让你上船是不可能的,货船不同于客轮,根本不可能安置女眷的。可是带你一起去希腊意义不大,我根本就在希腊呆不了几天,基本上是在各国的港口之间航行啊。”

他手指按在另一只手的关节上,轻轻一个个按响。

染衣将画笔放下,低声说:“你不要着急。推我回卧室,我们慢慢商量。”

董君打开画室的门,将染衣的轮椅缓缓推出,来到卧室,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他去了卫生间,兑好了一盆水,将毛巾搭在肩上,端来给染衣洗脸,然后又将她的双脚挪出被窝,除去袜子,轻轻撩水给她洗了脚。

染衣看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他浓密的头发,轻声问:“要去三年?”

董君说:“当然每年能够回来一次……但是现在不比从前,不仅仅是思念之苦,问题是你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我来照顾是根本不行的。”

染衣含着泪说:“有金姨照顾,生活问题可以对付的,只是我舍不得你走……真的……我理解你的事业,不想拖你的后腿,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航行的安全……”

董君想了一会儿,“哦”了一声,说:“我怎么就忘了。”

染衣问:“什么?”

董君说:“我的一个朋友徐刚,在希腊的内河航线客轮当船长,干了两年了。我在希腊培训时,我们很多次一起吃饭聊天。就我所知,他没有结婚,一直单身。为什么不和他联系一下,争取与他交换。这样,他跑远洋航运收入比现在高,有可能愿意的。”

染衣说:“这不是他愿不愿意与你交换,而是亨特公司同不同意你们交换的问题。”

董君说:“资格,不是问题。我这朋友原来也是一艘货轮的大副,在海上航行的时间不比我短。如果他同意与我交换跑远洋,那么公司方面,我可以提出你的具体问题来交涉。”

染衣看着他。

董君说:“有可能成功的。尽管很麻烦,但是有希望的,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染衣微笑说:“你的意思,带我去希腊居住,然后你跑内航,可以经常回家?”

董君说:“是啊,当然。跑内航,上下水一个班次,每个月都可以回家的。平时由金姨来照顾你,我每月可以回家休息几天,这样我会很安心工作的。”

染衣笑道:“很好。希腊,艺术之都,我一直很向往。我们去旅居几年,我也能够更好地进修一下。真的好高兴。”

董君扔掉毛巾,兴奋地说:“绝对值得试试!”他站起来,双手叉腰,说:“程序,先与徐刚通电话,如果可以沟通,然后与亨特公司交涉,最后,咨询移民局有关家属签证的期限等诸多问题,包括你和金姨。ok!”

染衣说:“看你高兴的像小孩子,唉,可惜我们刚刚花了那么多钱装修的这房子。”

董君说:“这算什么,比较而言我们损失很小的。况且,能够在希腊工作,收入会高很多。明天,我打电话找徐刚,我想多半能行。”

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染衣笑捶他:“你又不冲澡。”

董君说:“大冬天的,哪里用每天冲澡,怪冷的。嘶!”

染衣笑骂:“懒蛋。”

董君伸手拉灭了灯,紧紧抱住染衣说:“这就叫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总有办法的。”

染衣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说:“但愿这些沟沟坎坎都能够迈过去。”

董君说:“没有问题。人,第一要有自信,第二要动脑筋。没有解不开的难题。”

董君多方沟通,反复交涉的结果,徐刚去了亨特公司上船,他则应聘内行客轮做大副。

一切顺利。

董君先行,染衣和金姨的签证要过半年才能下来,只好耐心等待。

染衣已经向学院递交了因病停薪留职的申请,但是余霆霖以染衣副教授职称很快批准下来,下来后再办理手续最好为由,拦了一道。学院方面认为这对染衣有利,听从了余霆霖的建议,并作染衣的工作,染衣经过考虑只好同意。

毕竟,她到希腊去生活,并不想做全职主妇。鉴于身体状况,她其实是做不了什么家务事的,全靠金姨打理。而一旦如果身体状况转好,不要冀望能够站起来行走,就算精力比较充沛,她也打算去兼作教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当然,挣钱多少始终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以董君的高薪收入,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绝对是衣食无忧的,主要是考虑交流,希望能够在希腊学习到一些东西,仅靠出门写生和闭门作画是远远不够的。

余霆霖在丽江的医院里认识了康弘和于淑丽,他托他们给染衣带了口信,说他正在争取染衣的副教授职称尽快批下来,另外,他也正在争取一个访问学者的名额,如果真能办成,染衣是可以作为学院公派出国的访问学者,前去希腊学习和授课,待遇方面是绝对不同的。

染衣当然知道余霆霖这是公器私用、以权谋私,为的是减少两次猥亵行为的自责感,她没有明确反对。

染衣知道,作为南海艺术学院的访问学者去希腊,对于她能够与希腊美术界同仁交流是有很大好处的,届时将有不少便利。至于公家的补贴,她也不想占这个便宜,在学院教职员工中落什么话柄,考虑好了将来卖一批画,向南海艺术学院海鸥基金会捐赠一笔钱就是。

染衣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河马了,临走前通过于淑丽找到河马,约他来家里吃了一次饭。她除了特别感谢河马先前的照顾,一再叮嘱他,不能荒废时间,一定要坚持作画。

河马因为于淑丽也在场,没有向染衣坦认自己和温柔的事情;当然,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业余绘画班上课了,想必染衣通过于淑丽已经知道,他也很难为自己的荒芜时间做出合理的解释,只是埋头吃饭,没有正面回答染衣。

染衣感到河马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但是她绝对不敢想象,河马已经选择了另一条布满荆棘的危险之路,终于不能如她所愿。

问世间,何为缘分?何谓命运?

第三十章 雨打梨花

黄美娟第一次见到吴媛是在大观酒楼,郝大伟设宴招待吴媛,她出席作陪。

黄美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了,三教九流接触很多,但是像吴媛这样“妖”的女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倒不是说吴媛那个“蓝色妖姬”的绰号有多么唬人,也不是她那些怪癖有多么吓人,主要是她从骨子里透出的一种邪恶,着实令黄美娟吃惊。

黄美娟甚至怀疑这个吴媛精神是否正常。

席间,郝大伟借着酒盖脸不断与吴媛调笑,这种放肆来源于黄美娟与他地位的悬殊。早前,他那个搭档情妇没有被赶走以前,经常出席各种应酬是肯定的,有她在场的情况下,郝大伟对女士的爱慕多少有些收敛,否则回到公司就会吵架闹不愉快,郝大伟不胜其烦,也只能隐忍。

现在黄美娟上赶着投怀送抱,对郝大伟的依赖很强,结果就混成了“没脾气”,按照郝大伟跟他那帮哥们儿的说法:她屁都不敢放。

黄美娟真的是屁都不敢放,估计放个屁都要请假跑去卫生间,这个委屈她都得受着。

但是已经快混成活死人的黄美娟却着实受不了这个吴姐。

郝大伟说黄段子引得满桌的人狂笑不止,其实也是在调戏吴媛,可以说是相当放肆。

但是吴媛不急不恼,也反过来淫声秽语讥讽郝大伟,这是席面上的功夫,桌子下面,吴媛的一双涂成宝石蓝的美甲却在黄美娟的联裤丝袜上轻搔她的大腿,弄得黄美娟坐立不安。

从一见面,黄美娟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吴媛对她的一种欲望。

同性恋,见多了,月亮湾的不少女孩子都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更衣室经常见到两个女孩子换着衣服就忍不住搂到了一起,一通狂亲热吻,见怪不怪。

但是黄美娟没这癖好,无论如何,她无法去喜欢一个女孩子。

黄美娟在此行当里混迹有年,说实在的对性事已经很麻木了,但是她似乎对情感方面一直有要求,她喜欢高大威猛型的男人,最好野性十足,有力量。一段时间,她对河马相当倾慕,只是,河马太老实,太稚嫩,接触一段时间不免失望。

像郝大伟这样的中年知识分子,仗着有权有钱,一味霸道行事,她并不欣赏,特别是他那因长年酒色过度而混成的糟糠体质,说实在的很让黄美娟看不起他,三分钟的战事让黄美娟啼笑皆非,就算那个乌龟王八蛋畜力教授余霆霖在这方面都要比他强得多,臭烘烘地喷着酒气也有二十分钟的疾风暴雨。

看在钱的份上吧。

黄美娟是很能忍的一个人。

现在感到了来自吴媛的威胁,黄美娟内心有些恐惧,这恐惧甚至比反感或者说恶心还要强烈。她觉得,像月亮湾那些女孩子搞同性恋,一般是受了那些a片的影响,从单纯模仿到日久生情,基本还是公平的,无论做“t”还是做“p”,也是两厢情愿。

但是这个吴姐就不同了,给黄美娟的感觉是令她难以形容的,想来想去,觉得她像鹰,一只发情的母鹰。

谁是雄鹰呢,谁也不是,这个游戏里没有雄鹰,只有母鹰和小鸡,谁是小鸡呢,当然就是她黄美娟了。

这哪里是同性恋呢,女人喜欢女人可不一样,这是玩弄与被玩弄。

郝大伟与吴媛调笑,也就是嘴上过瘾,占点小便宜而已,但是他的情人已经落入人家掌中,他却浑然不觉。

黄美娟真是有苦说不出。

早先,她觉得郝大伟没有怕的人,霸道一方,现在她才知道,眼前这个妖艳的女人就不怕他,在他的地盘上戏弄他,把他当成二傻来对待。

席散以后还会有节目的,余兴很多,蒸桑拿、唱歌是套子,几乎必然,黄美娟知道再不逃就不妙。于是开始下出逃的功夫,回身用帕子掩口打了两个喷嚏,接着就以手轻按太阳穴做头痛状。

郝大伟皱眉头问:“怎么了。”

黄美娟低声说:“有点头疼。”

吴媛立刻微笑着接口道:“正好,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就散了,咱们蒸桑拿去。”转向黄美娟说:“我一向感冒不吃药的,是药三分毒,蒸桑拿出出汗,睡一觉准好。”

黄美娟本来打算逃席早点回家的,免得吴媛纠缠,这下好了,反而被人家拖进了洗浴中心。

郝大伟傻乎乎地说:“吴姐说得对,大家都去蒸桑拿,谁也不准不去。”

黄美娟无可奈何地看着郝大伟,没有敢说什么。

这帮人到了南滨最大的洗浴中心浪琴海,是不会分作两大拨去男部女部大众浴室的,郝大伟吆三喝四就包了好几个豪华夫妻间。

豪华夫妻间是专门洗鸳鸯浴的,试问有几个真正的夫妻会跑到外边来花那么贵的价钱同房洗澡,那可不是疯了吗?凡是包这种房间的,大抵都是情人关系,当然,单独来的包个小姐同洗也有。浴后按摩也不用去大厅了,房中已经配有席梦思和彩电。

黄美娟过去在月亮湾也干过陪浴,当然不是享受,而是服侍,挣钱的角色。现在不同了,能够和郝大伟一起洗浴,当然也要服侍,但是有夫妻的感觉。不过,说到底不免令人扫兴,还是为了钱。

也行了,泡泡澡,祛祛疲累。

黄美娟都进房了,郝大伟还在走廊上嘻嘻哈哈地跟那帮人开玩笑,显见是喝高了,她不耐烦地先脱了衣服,躺进服务生早已洒满花瓣的巨型浴缸里,自己先泡。过了好半天才听见门响,有脱衣服的声音,黄美娟就闭上眼睛,懒得起来招呼。瞢然间,她觉得进入浴缸抚摸她的感觉不对,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双暗蓝色的嘴唇已经贴近自己,然后就觉得自己的嘴唇被热乎乎地裹住,仿佛被吸进了万丈深渊。

郝大伟早就不知道被哄进哪个房间和浴女大战三回合,黄美娟这里,就被吴媛踏踏实实地吃了个正着。

黄美娟彻底领略了舌战的厉害,而这东西,就如同海洛因般邪恶,有受虐的快乐在里边,从此,黄美娟就很难逃脱蓝色妖姬的魔掌,时常想念这个女魔头。

黄美娟雌伏于吴媛的淫威之下,这算是开始。

第卅一章 初闯禁区

染衣走了,河马怅然,但是他现在已经与温柔有了很深的感情,因此并未陷入深深的痛苦。

他不知道今后的道路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只要能够与温柔生活在一起,心心相印,相濡以沫,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期间,黄美娟回来,找过河马,但是河马拒绝再与她来往。

黄美娟很伤心,她觉得失去河马是件很难过的事情,虽然她身边从来就不缺男人,但是,她觉得那都是金钱交易,与情感无关。

尽管如此,黄美娟也没有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毕竟,扪心自问,她觉得与河马厮守终生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很痛苦,但是很洒脱地与河马吃了一顿饭,并且感谢河马那次她的故乡之行,给了她面子。

河马终于依托温柔的感情,告别了他对染衣曾经的不现实但是极为挚诚的爱恋,摆脱了黄美娟突如其来并且甚是荒唐的肉欲诱惑,步入情感的稳定期,安静下来,踏踏实实的生活。

踏踏实实的生活?

不错,情感上或许可以这样说,但是其它方面,却远远不是这样,相反,是踏入了一条崎岖坎坷的生活道路,许多磨难在等待着他。

每当河马凝视着温柔那美丽的大眼睛,他就越来越感到自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一种占有欲,一种情感和生理的双重冲动——他想和温柔做爱。

为这事,他想了很久。

河马知道,如果鲁莽了,将给她留下很坏的印象。

河马不知道怎么做爱,又没有人可问。

其实,很多人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吧,呵呵,只要别弄急了,翻了脸,就是好活儿。

中国人一万对夫妇,有五千是霸王硬上,有五千是半推半就,初次做爱,要说女方主动脱衣解带,大概要往十万分之一去设想。

河马可不想那么愚昧,他得弄得浪漫点,不能给温柔留下坏印象。

河马决定去看看传说中的毛片,据说,那就是性生活片。

河马祝寒泥管道的那个邻居寡妇就是卖毛片的,但是河马决不会去找她,因为他怕惹人耻笑,再说,从以前她多次挨客人打的情况看,她的毛片里有不少是空盘。

但是她上货时没办法检验,她也是看着印得很花哨的包装上货,并不知道光盘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河马也没地方放光盘看。

河马最贵重的电器就是cd播放机,只能听音乐。

不过,河马知道车站一带的录像厅,午夜以后,有些胆大的是放毛片的,于是,他趁着温柔在蓝梦里出货,叫过原来的主唱替他一阵,自己溜出来,跑到车站后街找放像点,同以往相反,专门找票贵的。打听了好几家都是三元门票的,有一家五元,河马想,都是放武打片的,飞来飞去,快赶上孙悟空了,有什么意思。接着找,最后,有一家号称放大片,门票要十元,真够贵的,一张光盘才五块,看一次居然要十块。

河马心里嘀咕,妈的,为了老子这辈子的第一次“人事儿”,豁出去了。

果然是放毛片,观众基本上都是民工。

这些常年出门在外的大老爷们儿,没有女人,只能靠看这些东西来过过眼瘾,不过,不知道看过以后,还是没有女人怎么办,岂不是闹得更厉害?

十有八九就是靠手淫解决问题。

这是最胆小,最有道德的办法。

至于那些跑到公交车上蹭人家屁股,以致扒女厕所闻臭味儿的家伙,中国废除宫刑了,否则就算有十个弟弟也不够阉的。

废话,又不是脚趾头,谁有十个弟弟?

窗户捂得严严的,抽的烟放不出去,那叫一个呛。

又臭又呛,河马花了十块钱来遭这个罪,还不是想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到时候弄得爽一点?

忍着吧。

画面上,金发女郎那叫一个恶心,一丝不挂和男人干那事,妈的,虽然恶心,老实说,河马真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到裤衩越来越勒得慌。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旁边一个家伙,满脸胡子好长时间没刮了,衣服上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儿。这家伙不断地清嗓子,明显有痰。满地的烟蒂、瓜子皮,就吐吧,反正这地方有什么讲究。结果,清了半天,他居然把这口粘痰咽下去了。

那“咕噜”声,差点没把河马从长条凳子上震掉下来。

靠,想不说糙话都不行。

河马赶紧换了个地方。

画面上,继续,继续。

就是这点事情吧,传宗接代也好,荒淫无度也好,总之,就是这么点事情。

也许很美,也许很丑,看你怎么想了。

人世间的很多事情,大抵如此吧。

你要是当众说句“吊”,都会认为你很粗野,没教养。

但是,你看歌厅里有多少人唱“把根留住”,那叫一个美。

根是什么,就是太监的吊。

妈的,世界上有一半人都有,还能是秘密?

扯淡。

河马从录像厅出来,满头大汗,深深地呼了口气。

“这帮孙子,没完没了地抽烟,真够呛的。”河马嘟囔。

四下没人,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河马选择了“作案”的地点,公共浴室。

他没有别的地方去啊。

公共浴室并不是免费的,洗一次澡,要到物业部交五元钱,才能拿钥匙。

只有一间屋子,两个喷头,男女公用,先到者闩门。

如果锁着门,你就可以用拿到的五把钥匙中的一把,开了明锁,进去滋润了。

要是明锁已经被开了,那你就得敲门,最好里边是男生,你可以挤进去,大家拆兑着使那两个喷头。

但是,里边是女生,对不起,你一边等吧,她们洗起长头发来,那叫一个慢,最好是先回房间睡一觉。

再来,一敲,还是女生,得,换人了,你还得等。

所以,从来河马洗澡都是在凌晨,从蓝梦回来,将近四点了,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钥匙是提前交钱拿到的,顺序是温柔先洗,有时还会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温情叫起来,她们姐俩先洗,洗完了出来,河马再洗。算账的话,很划算,三个人,就用五块钱。

再细算,还有河马的宝贝混混,也总能够洗上热水澡的。

所以,物业部的管理是有问题的,没人看着,谁能自觉?

挣钱不容易啊,别说中国人素质低。

这天,河马悄悄跟温柔说:“别叫你姐了,她……挺困的……”

温柔瞪河马:“花了钱了,干嘛不叫……”

“也许……她白天打扫浴室,已经洗了……”

“不会。”温柔说:“我嘱咐了她,要她不要单独洗澡,免得头晕没人照顾。再说,我们向来互相搓背,她不会单独洗的。”

河马坏笑。

温柔有点明白了。

河马倒想表情自然点,无奈心中有鬼,哪里控制得住。

温柔脸通红,有点想哭的意思。

河马亲她,慢慢抚慰她。

尴尬了半天,温柔终于说:“今天不行。”

河马感到,不行的意思不是不同意,而是不方便,只好说:“随你。”

温柔叫温情起来,拿了浴巾和洗发水进去洗澡,河马和混混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蹲着,等了足有半个小时。

河马想唱歌,忍了忍,没敢,他尴尬地看着混混笑,靠着墙悄悄放了个屁。

过了几天,河马与温柔深夜回来,双双进了浴室。

河马是世界上最没有性生活经验的家伙,也是最有福气的家伙,他歪打正撞选择了浴室。

这是没有条件逼的,但也是最易打破心理障碍的常葫。

温柔自己脱了衣服,尽管出于羞涩用浴巾围着光洁的身体,但是到了花洒下边,她就只好解去浴巾,把花洒开到最大拼命冲头,两手捂在脸上不敢睁眼睛。

河马走到温柔背后,轻轻抱祝糊,感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发抖。

他也很紧张,不知道从何入手。

出于本能,他开始用毛巾为温柔擦洗后背,扮演服务生角色,慢慢地他们离开了花洒,河马拧干毛巾为温柔用力搓着后背,温柔双手扶在墙上撑住,河马就开始从后体位一阵乱撞,很有点像动物世界里的镜头,弄得温柔拼命摇头,突然转身红着脸抱祝蝴,紧紧地抱住,喃喃地说:“知道了……河马你是世上最坏的家伙……”

河马紧张到说出了世界上最经典的语言:“我……我不是故意的……”

此话后来被温柔当成笑料揶揄了很多年。

男人是不怕承担责任的。

只有男孩,不小心打破了瓶子,才会因为惧怕家长责骂而很想把自己弄伤,弄得惨一点,以便引起同情而减轻处罚。

所有寻死的家伙,都是因为怕死。

河马傻乎乎地很想扮成无辜者的形象,掩盖自己的行为,很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他们就这样抱着,河马像一个大男孩完全不知所措。

录像,白看了。

温柔只好拽过浴巾铺在湿滑的地上,慢慢躺下,轻声责骂:“傻家伙,弄疼我可饶不了你。”

河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进入的时候,温柔已经因为恐惧加兴奋处于眩晕状态。

血,点染了温柔手里紧紧攥着的浴巾。

河马突然有点恐惧地想:这要是怀孕了生小孩该怎么办?

第卅二章 铤而走险

吴媛在使马钢染上毒瘾以后,因为马钢仍然契而不舍地坚持一边戒毒一边对她进行调查,终于下决心弄走马钢,因为这个家伙太倔犟了,想摆脱他就只有两招,弄死他或者弄走他。

弄死一个刑侦队副队长,别看只是个副科级干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就算是弄死十个园林局或环卫局的局长夜没有这么大的麻烦。

由于职业的特殊性,公安干警常年与刑事犯罪分子打交道,生命时刻面临着危险,国家对其实行特别保护,任何袭警行为都是重罪,更何况是杀害一个刑侦队副队长,那将是震动公安厅的重案。吴媛可不想惹这个麻烦,说老实话,就算她在黑道上混成了相当的气候,但是要具备这个胆量,还真没地方借去。

吴媛花了大价钱把他弄走,甚至动用了一个市府副秘书长,终于把马钢弄去了党校学习。

至于一年以后马钢还是否能够回来,到那时候再说了,也许还要花钱,也许还要冒风险,但是如果值得,吴媛是毫不犹豫会去做的。

目前,她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在有新的干练刑警来盯祝糊之前,她可以比较自由在地做几单。

有货到了,她决定自己亲自去接这批很重要的货品。

在行动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找个贴心的保镖。

这是个毫不知内情的外行人,是最值得信任的知己,是用来防她身边的保镖的保镖。他什么也不用懂,只要忠心耿耿就行。

吴媛这天夜里来蓝梦找河马,说要谈点事情,河马就去了她在二楼开的一间歌房。

吴媛简单问了问温柔姐妹的病情,然后就单刀直入地问河马能不能帮她的忙。

河马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相当怵,犹豫不决。

吴媛开了一瓶洋酒,他们喝了几杯,随便唱了唱歌,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从蓝梦出来,吴媛说:“到我那里去吃东西。”

河马本想拒绝,但是没有说出口。

吴媛开车,打发两个马仔先走了,河马坐在前座,车子在沿海路上静静地向云腾湖度假村驶去,她在那里租了一栋别墅。

客厅很宽敞,家具也极豪华,她让河马坐,又拿出红酒来,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

吴媛去冲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明显没有穿内衣。

河马知道是什么意思,说实在的,吴媛长得很漂亮,否则她也不可能在黑道上混得这么厉害,很多老大都买她的面子。

河马喝了不少的酒,再加上她那雪白的肌肤的诱惑,有点把持不住。

吴媛说:“河马,我明天去海上接货,这次与以往不同,很危险,说不定要大打出手。”

吴媛靠在河马身上说:“你呢,如果怕,就别去。你别考虑过去那点事情,说老实话,我也穷过,给温柔她们帮忙是姐们儿的情份,并不想让你们欠我什么,别把我看得那么小家子气,我不会下套套你。为什么要找你,坦率地说,别看我手底下一大帮人整天围着我转,其实,我一个相信的也没有,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是靠不住的。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也很少和你说话,更没有处过什么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帮我。”

吴媛举起酒杯,看着里边的红酒,说:“我知道你是最可靠的,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

河马很感动,觉得这些年在社会上没人正眼看自己,难得吴媛这样信得过他,也举杯说:“吴姐,别说了,明天我跟你走这趟就是。”

先把酒喝了。

吴媛点了点头,也缓缓地把杯中酒喝完。

河马站起来,说:“我先回去,明天听你的信儿。”

吴媛也站起来,说:“你今晚住在这里吧。我知道你是自己住在男宿舍那边,明天你赶早回去,温柔不会发现你在外边过了夜的。”

河马说:“不了,我觉得我不能对不起温柔。”

吴媛默默地说:“温柔真有福气。多少男人围着我转,但是没有一个不是图钱的,没有真的。”

河马叹了口气说:“吴姐,差不多就收手吧,这个圈子里恐怕是很难有真心对待你的。钱也赚这么多了,换个环境,不愁没有男人真心对你好。”

吴媛动情地说:“亲亲我好吗?”

河马没有犹豫,轻轻吻她性感的蓝唇,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河马走出别墅,深深地吸了一口散发着花香的空气,回身朝站在门口的吴媛挥挥手,向度假村门口的保点计程车走去。

第二天,河马接到吴媛的电话,要他晚上十一点钟到八角礁等她。

河马在蓝梦迪厅装头疼,温柔关切地说:“你今天早点回去睡吧,我这里完了事自己打车回去。”

河马十点钟出来,从蓝梦打车去八角礁,到茶楼找到吴媛。

他们一共五个人,喝茶吃点心,耗到十二点多,出了茶楼,开车一直往东走,直到没路了,把摩托车藏在灌木丛里,下了海滩,上了一艘双发动机的小艇。

海上巡警的巡逻艇是没有规律的,吴媛他们观察了很长时间了,根本无法躲避。

这样说来,就只能听天由命。

而出货的人,根本不肯上岸,只在海上交易,完了就迅速窜向远海。

海上的夜晚,不但漆黑,而且很冷,风也很硬,他们用帆布盖在身上,蜷缩着,忍耐着颠簸。

飞艇很快,但是压浪的颠簸真是令人很难受,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这样,熬了一个小时,终于,飞艇减速了,吴媛出来,观察远处的一艘大船。

吴媛悄声跟河马说:“等一会儿我们上去,你留在艇上,看住这个开艇的家伙,别一有动静让他蹿了。”

河马点点头。

吴媛把一只手枪塞到河马兜里,小声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河马平生没有用过手枪,摸着这个冰凉的家伙,有点不知所措。

飞艇渐渐靠近了大船,上边垂下绳梯,吴媛带着两个马仔艰难地晃晃悠悠地爬上去。

河马坐在飞艇里,手在兜里紧紧握住手枪,盯着开艇的家伙。

交易很快,吴媛率先下来,那两个马仔提着箱子,已经将钱换成了白粉,随后也顺着绳梯慢慢下来。

一切很顺利,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故事。

飞艇再次狂奔,往回开了一个来小时,就回到了岸边。

这当中,除了一个马仔吐了两次,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上岸找到摩托,吴媛便将手提箱都拿了过来,她骑车,让河马提着手提箱坐在她后边,其他三人各骑一辆跟着。

到牛角湾岔路口,吴媛停下来,掀起头盔护罩,吩咐那三个人:“你们回市里,明天老地方见面。”

那三个人点点头,继续前行,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黑夜中。

吴媛拐了个弯,走另一条路,差不多又是一个小时,他们到了一个小渔村。

由于天黑,七拐八拐,河马早迷失了方向,也判断不出这大概是个什么地方了。

村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十字路口上亮着,能够看清小路两旁都是肚皮朝天的小渔船,还有一张张展开挂在杆子上的渔网。

他们进一条很狭窄的巷子里,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来,吴媛摘了头盔,说:“河马,你开门把车推进院子。”

她接过河马手里装白粉的手提箱,把手枪也要了过去,向黑暗处走去。

河马用她给的钥匙开了院门,把摩托车推进去,就在院中等她。

看来她隐藏白粉的地方离这里不近,她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他们进了屋子,里边是很简单的陈设,她脱掉外套,说:“有现成的吃的东西,还有酒,咱们喝点。”

河马问她:“那帮人知道这里吗?”

吴媛说:“我谁也没告诉,这里是我上个月刚租的,你是第一个来。我们用一段时间就换地方。”

喝酒,吃罐头,他们没有聊什么,懒散地靠在竹床上。

虽然没有出现什么险情,但是这一晚上,也真够紧张的,河马这时感到浑身酸疼。

他们没有做爱,在一个炕上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吴媛抓住河马的弟弟,笑骂:“小子,挺能装假正经的,是不是阳萎呵,那温柔可亏喽。”

河马说:“孙子才阳萎,你别总是挑逗我,弄急了,活活干死你。”

吴媛撇嘴笑道:“吹牛。”

他们空着手,骑车往回赶,一直把河马送到地下室,吴媛说她不下去了,改天来看温柔。

过了几天,吴媛给河马一个存折,假名字开的账户,里边存了五万元。

河马推辞了一下,也就接受了。

从此,河马算是上了吴媛的贼船,无数的劫难,一桩桩向他扑来。

出了一趟海,挣了五万元,来得很容易。

但是,这是赌命赌来的。

一旦被海上巡逻艇发现,那是跑不掉的,无论如何,你的小艇甩不掉巡逻艇,要是能够甩掉,倒粉的,走私的,就没有陷的了。

跑不掉被击毙是死,抓住了也是死。

这样大数量的毒品,无论主从,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死刑。

问题是,这次侥幸赚了一把,以后吴媛再找来怎么办?

河马在蓝梦里,买了酒喝,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就算将来的事情再说,目前这五万元怎么跟温柔交待呢,凭空多出五万,无法解释。

如果不需要用钱,河马藏起来就算了,将来总有机会花销在生活费里,但是,现在是很快就要用这笔钱做医疗费。

河马决定去找吴媛,垫个话,就说是借给他的。

她的电话不通,打了很多次都是关机。

河马去了云腾湖别墅,她退租了。

河马很烦躁,问了很多熟人,都说没有见到吴媛。

河马包了一辆计程车的往返,去了那个小渔村,找到了那个院子,大门紧锁,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有两种可能性最大:

一是她接了这批货,远走高飞了,这是最好不过了。

二是她陷了,或者那三个人中有人出事了,那就麻烦了,不用想谁能够抗住,河马必须远走高飞。

温柔和温情怎么办?

河马把五万元都给温柔留下没问题,但是警察很快就会找到她们。

温柔没有参与倒粉,但是卖药的事情爆了,也是大刑。

河马又没有办法和温柔商量。

焦头烂额。

第卅三章 蓝梦风波

半个月没有见到吴媛,温柔担心她出事了。

果然,吴媛的男朋友蚌壳来找温柔,说吴媛去云南办事碰到了点麻烦。

温柔挺着急的,但是她无能为力,只能不断地打探消息。

这期间,温柔发现蚌壳总是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有点害怕。

河马跟蚌壳不太熟,因为吴媛的关系,勉强算认识,也就是不多的几次见面,点点头而已。他们上货和出货,一直是吴媛和蚌壳罩着,没有出过什么事,如果得罪蚌壳,在这里就很难做了。一时,河马和温柔都没了主意。

温柔说再忍一段时间,下个月就要动手术,先不做了,等吴媛从云南回来再说。

没想到,还没有等到他们收手,一天夜里蚌壳喝醉了,在一间练歌房把温柔叫去说有事,进去就动手动脚,温柔的脾气是不让的,跟他翻了脸,结果被他一拳把半边脸都打肿了,嘴里都是血。

河马在蓝梦也认识了不少人,一个哥们儿跑到台上说:“你还在这里唱呢,你马子都快给人家干死了,还不赶紧去,在五月牡丹那间房。”

河马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往那儿跑,踢开门进去,蚌壳骑在温柔身上,正在解她的裤带,温柔一边哭一边抓挠他的脸。河马上去就是一脚,把蚌壳踢了个跟头,蚌壳爬起来就跑,河马追出来在楼道里一脚没有踹上他,他的两个马仔抱住了河马,与河马打成了一团。

保安赶来了,蚌壳的马仔自知理亏,夺路而逃。

河马回到五月间,温柔还在哭,上衣都扯烂了,河马脱下衣裳给她裹上,背起她出来,打了个计程车去医院看急诊,倒没什么大碍,医生处理了一下温柔嘴里破裂的伤口,给了些消炎药,他们就回住处了。

不敢惊动温情,温柔悄悄躺下,说:“这段时间咱们不去了,等吴姐回来再说。”

河马也没有言声,安顿好温柔,从温情的床下叫出混混,喂了它点狗粮,没有抱它,自己出来了。

当时,差不多凌晨四点钟,估计蓝梦里玩的人都快散了。河马曾经和温柔去过吴媛和蚌壳的住处,温柔进别墅了,他没有进去,在外边等她,所以,河马知道他们别墅的位置。

河马在别墅外边等到六点多钟,也没有见他回来,估计是跑到哪个婊子那里去刷夜了。

河马连续三个晚上去憋蚌壳,第四天的凌晨,才看到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结了计程车的帐,晃晃悠悠地往楼门走。

河马也不说话,上去就是一板砖,把他脑袋砸花了。他晕过去了,河马踢了他一脚,看他不动弹,走了。

河马心想,他要是死了,老子偿命就是。

要是没死,算他命大。

至于说他回过头来找人报复,随便。

当河马回到住处时,发现温柔带着混混坐在外面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几天,蚌壳的一个马仔叫屁虫的来找河马,说:“蚌壳想请你吃饭。”

河马说:“没功夫,有种,就让他直接来找我,少弄这些事情。”

蚌壳果然有种,真的来找河马了。

河马说:“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俩单滚。”

蚌壳说:“我喝多了,打了温柔一个耳光,你丫的砸了我一板砖,就算扯平了,你还没完了。”

河马说:“你凭什么打温柔?”

蚌壳冷笑,说:“温柔长得不错,要不是吴媛是醋坛子看得紧,没你小子什么事,我认识温柔的时候,你还不定在哪里唱歌呢。”

河马说:“少废话,你小子敢再动她一下,我把你脑袋砸瘪了。”

蚌壳说:“就凭你。不错,你是够壮的,单练我打不过你,但是你以为这年头打架靠力气?”

他居然掏出了一把“五四”,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指着河马脑袋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单滚,你先找好为你收尸的。”

河马真的有点怕,但是看到他没有喝酒,就强撑着说:“孙子,我是吓大的,你几百块钱弄块巴掌,想他妈玩谁就玩谁,你以为你是谁呀。”

蚌壳笑笑,说:“小瞧你了,看不出你也是条汉子。你划个道儿吧,打算怎么着。”

河马说:“你不招惹温柔,什么事情也没有。”

“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跟你打个招呼,吴媛出来,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没命了。”

河马说:“你也有怕的人呵。放心,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单找你说话,还没到了让一个女孩子为我出气的程度。”

蚌壳又冷笑两声,收起枪走了。

吴媛出来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河马问过温柔,她说她没有跟吴媛说。

河马想,当时很多熟人都在那里,指不定是谁嘴快,告诉了吴媛。

总之,从那以后,蚌壳就消失了,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哥们儿悄悄告诉河马,他见过蚌壳,两条腿都被人废了,他是辽宁沈阳的,已经回乡下去了。

看来,吴媛在这一带,已经混成了气候,手下有不少人。

否则,她是不敢因为吃醋就随便做掉蚌壳的。

吴媛来看过温柔一次,说:“姐们儿,听说你好长时间不去做了,那你什么时候攒够医疗费。没事,你接着去吧,有姐姐我在,没人敢惹你们。”

温柔很感动。

吴媛看了看河马,笑了笑,说:“我不在这阵,你也不去唱了。出唱片的事情可能要稍微往后推一下,等我忙完这阵一定帮你。”

她自始至终没有提蚌壳一句。

她走了,门口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在等她,比那个蚌壳帅多了。

第卅四章 雅典之变

染衣到希腊以后开始加紧希腊语的学习,主要是通过情景对话教学光盘来进行速成式学习。

尽管她英语水平不错,完全可以借助英语听课和教学,但是由于希腊文程度近乎于零,因此很多选修课只能放弃,另外,在雅典的美术圈里,她只能靠英语与希腊的艺术家们交流,感到有诸多不便。

甚至,她去博物馆参观,有很多作品的简介文字都是希腊文而没有英文,只好雇佣一个在希腊自费学习的中国女孩做临时翻译,这使她比较苦恼。

但是掌握一门语言,并不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实现的,特别是染衣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情况,是与那些在这里倒腾中国货的商贩们没法比的,他们只要掌握简单的商务希腊语就可以了,有一年时间足够,而染衣不行,她需要具备较高层次的语言能力,但这又谈何容易。

因为很多时间都用在语言的进修上,染衣甚至控制自己的欲望,没有急于去旅行。这一方面是局限于身体状况诸多不便,另一方面,染衣的语言进修班课程很紧,限制了她出行。

染衣需要修够一定的学分才能拿到文凭,这不重要,她重视实质性的东西,就是要切实地迅速提高自己的希腊文能力。

此外,染衣一直是希望能够虔诚信教的,在国内她研读佛学,看的经文不少,但是说到底,她是无法使自己真正信仰佛教的,一个在无神论教育体制下长大的人,很难真正去信佛,就算供上释迦牟尼或观音菩萨每日烧香,也不过是走一种形式而已,染衣研读佛学经典,更多地是作为哲学来研究。

来到雅典,她好奇地参观这里的教堂,基本上希腊人是以信仰东正教为主的,金姨搀扶着她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跪下来时,她很快就由一个参观者变成信仰者。董君很惊讶,但是他能够理解,并且,他也开始信东正教了。不过,他没有染衣那份痛苦的心路过程,大抵属于陪同者,走形式,很难说是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

东正教实际上是基督教的一个派别,与天主公教、基督新教并成三大派别。染衣在过去观摩欧洲古典美术作品时,对基督教有一般的了解,这几乎是必须的,否则你无法理解这些艺术大师们的艺术作品中所涉及的人文含义,但是,说实在的,作为一个中国美术教研工作者,置身于宗教以外,要想登堂入室,真正掌握其中的精神要素,其实不是不可能,而是根本不可能。

因为这是一个矛盾,你不信上帝,你是唯物论者,你的价值观根本与这些西方艺术大师不同,那你就只能研究研究构图和色彩的运用,再别出心裁,你可以把中国画技法尝试着融入西洋画法中,在“洋为中用”的理念下搞出一堆中西合璧的不伦不类的东西来。

再或者,你实在没路走了,喝上一瓶酒,闭着眼睛乱画一气,甚至抓起一桶颜料就朝画布泼上去,那就是后现代主义作品。

别人看不懂吧?

看不懂就对了。

都懂就麻烦了。

乳房长在脚趾上,你个土鳖说是怪物,拿教鞭抽死你;你说是鸡眼,拿……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弄死你……

染衣信教了,真正很虔诚地笃信。

董君开玩笑说:“像你这样的人,信不信上帝都会进天堂的。”

染衣认真地说:“不信教的人,没有天堂可进的。”

董君无奈地说:“你就是这样较真的人。我也信教了,不怕你说我亵渎神明,说真的宇宙飞船上天了,探测器飞得更远,苍穹空气稀薄,温度超低,西方这么多科学家心知肚明的,你说,上帝住在哪里?”

染衣轻轻戳了戳他的心口,说:“在这里。”

董君挠头,笑道:“这有点佛学的味道。”

染衣美丽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董君只好说:“好啦,不探讨这个,我没文化探讨玄学的。”

现在,去教堂祈祷、到进修班上课是染衣生活中两件大事,再就是驻足于博物馆那些大师们的雕塑和画作前,长时间地揣摩,用心去体会。

在国内,你只能在平面樱孩的作品集里观赏啊。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在赶路时让金姨把轮椅停下来,长时间地仰头观赏一座建筑上的雕塑,以致再叫金姨推她去电影院时,金姨摇头说:“看下一场呵,有票吗?人家早散场啦。”

两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

有的时候,她甚至感到自己的岁数缩水了,不再像一个已经成长为艺术学院副教授的成熟女人,而像一个刚进入新的知识领域的年轻女学生。

其实,染衣到希腊以后,真正作画的时间大大减少了。

但是,染衣瞢然发现,自己多年形成的绘画风格悄然改变了。

第卅五章 各有所好

黄美娟现在成了两个人的情人,郝大伟包养她,吴媛则纯粹猎色。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一个同性恋者,因为她过去在月亮湾与好友开玩笑说,女孩子和女孩子好纯粹瞎掰,脑袋进水了才会干这种蠢事,因为对方有的你都有,新鲜什么?而你没有的,呵呵,她也没有,这不是着急上火的事情吗?

大家嘻嘻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只有一个女孩子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世,被几个男人骗过,觉得男人没有好东西,再跟男人在一起缺乏安全感,而拚居租房的一个大姐对她太好了,正好那个女人是个同性恋,她们就好上了,而且是真正有感情的。黄美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这个女孩,而且认为这女孩子是牺牲了性生活专注感情的。

她管这个叫作“玩深沉”。

现在她不这样看了,原来女人之间也可以有性生活的。

她喜欢吴媛可真的不是专注什么感情,更不是“玩深沉”,纯粹是被性游戏吸引,她喜欢上了一种阴柔的暴力。

郝大伟对此似乎有所察觉,因为吴媛最近来南滨比较频繁,而且每每叫了黄美娟去陪她,郝大伟不好博她面子,但是他发现黄美娟身上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痕,当他问起来,黄美娟都推说是洗澡时不小心磕的。

他发现黄美娟在与他做爱时越来越显得不耐烦,口交增多了,比较变态。

郝大伟听之任之,懒得细想,反正女人,只要不偷汉子给他戴绿帽子就行。

郝大伟一直在与吴媛做生意,毒品的数量不大,但是一直没有间断过,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实际上,郝大伟并不以贩毒为主的,因为他也知道这种生意的危险性巨大,每走一单都捏把汗,暴利而风险大,他主要是玩药,各种国家控制的兴奋剂和镇定剂,郝大伟都非法贩卖,从中牟取钱财。

他觉得玩这个要稳得多,而且主要是与有生产许可证的国企打交道,而不像贩卖海洛因、冰毒那样,打交道的人大都是黑道上的亡命之徒,三教九流,大都是社会渣滓。一发而牵动全身,有一个陷了,会有一连串人跟着下去,动辄亡命天涯。

他之所以与吴媛往来,就是大家在明面上都有合法生意,吴媛做汽车买卖,他做服装生意,虽然国私企有别,但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有一定的实力。再者,在内心深处,他是艳羡吴媛这个妖姬的,那种令人窒息的风骚,时常使他有一种非分之想。只是,这家伙脾气暴,而且心毒手狠,郝大伟就有点色大胆小,不敢造次。一旦翻了脸,恐怕是会两败俱伤的。

郝大伟感觉黄美娟与吴媛有点什么,但是套她又套不出来,这女人那么怕他,怎敢承认自己在外边有相好?哪怕是女相好?

郝大伟就由她去。

最近,他琢磨一件事情,就是很想与吴媛合办一个药店。他一个国企老总出面张罗一个药店显然不太合适,但是若要做后台老板,前边撑门面的也要有个厉害角色才好,他劝了吴媛几次到南滨来合伙做这个生意,他觉得她手下的硬角色很多,一定能够派得出合适的人来。但是吴媛都只是说考虑考虑,意在推托。

反过来,吴媛却要与他合作一笔毒品生意,相当大,过去从未有过的数量,郝大伟有点犯憷,这要是翻了车,脑袋是一定会搬家的。但是,他左思右想之后,又为巨额的利润所吸引,有点贪财,于是就试着帮助吴媛找下家。

这天他在黄美娟那里吃饭,吃着半截,突然抄屁股把黄美娟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黄美娟吓了一跳,以为郝大伟最近鹿茸吃多了发情了。郝大伟笑道:“宝贝儿,别怕。我只想问问你,最近你接触吴姐比较多,我看她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倒是说说,她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黄美娟迷惑地说:“怎么问我?连我认识她都是你介绍的。她肯招呼我去打打牌、逛逛店,还不都是你郝总的面子。”

郝大伟板脸道:“别跟我扯淡,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就直说,这个人可靠不可靠?”

黄美娟嘟着嘴说:“这怎么说呢。她手面倒挺大方,为人也义气,只是脾气太暴。你要跟她做生意吗?依我看,小心为好。赚了还好说,赔了的话,她那人是挺厉害的,这你知道。”

郝大伟啼笑皆非,心想,这里边关赔赚什么事,只有翻车不翻车之别。他也不愿意与黄美娟细说生意上的事情,情人嘛,让她都知道那么多,早晚也是雷。叹口气,把黄美娟往椅子里一顿。

黄美娟“哎呦”叫唤:“磕死我了。”瞪着他说:“晚上睡觉别再审人家说这屁股上一大块青是怎么来的。”

郝大伟也扑嗤笑了:“娇气。”

郝大伟仍然回到自己的思路上,怎么才能够让吴媛合作稳重的生意,别老是玩儿悬的。

第卅六章 心心相印

吴媛的路子够野,托人托到了院长那里,不但温柔姐妹的病床顺利安排,就是主刀医生,也选择了最好的两位大夫。

温柔说,吴媛一定是给了院长和主刀医生红包。

河马问了吴媛,她摆摆手说:“河马你别问了,这些不用你们操心,你照顾好她们姐妹就是,义工我也雇了,脏活她干,你手术前后都耐心陪着她们姐妹就行了。”

河马感激地点点头,知道问也没用,只好算了。

住院的前一天,温柔仍然要去蓝梦,河马说:“明天就住院,今天就别去了,你和温情都好好洗个澡,早一点休息吧。”

温柔说:“吴媛说了,住院的前两天,先给我们做体检,根据体检结果决定手术时间,总之不会很快就做的。”

没有办法,河马只好陪她住院前最后一次去蓝梦。

温柔手里还有最后十粒丸子,她要出净,住院一段时间后,出院再上货。

她要河马在整个手术期间陪她和姐姐,不准他单独出来上货、出货,怕河马出事。

河马都答应了。

在蓝梦出货异常顺利,才两点钟,手里就没有东西了,温柔招呼河马出来,他们沿着海边回住处。

温柔突然站住了,看着大海的深处,默不作声。

这天月亮不很亮,被云层遮住,远处的大海,漆黑一片,其实,视线所及,并不太远,滚滚的浪潮,看得清楚的地方也不过二三十米。

河马抱祝糊,轻轻吻着她问:“是不是想到了手术,有点紧张?”

她点点头,低声说:“我倒没关系,一向身体很皮实,但是姐姐的体质已经很弱了,我真担心她挺不住。”

河马无法安慰温柔,因为温情确实非常虚弱,这是不能回避的现实,说一些无用的话也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坦率地说:“事已至此,手术是唯一选择,我们没有其它办法对吗?”

河马不敢说听天由命,觉得那很不吉利。

他们只能期望手术顺利,一次成功,两姐妹平安无事。

温柔叹息道:“本来,这个手术要是几年以前动,情况会好得多,但是,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别的办法。说实话,河马,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也下不了卖药的狠心,现在情况就会更加糟糕。”

河马说:“你别说了,要不是这个病,我们本来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至于说我,也没有做什么太多的事情,只是尽可能帮你一点忙。我们走到一起,就是缘份,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温柔伏在河马的肩头很动情地哭了。

寂静的海滩上,没有人烟,只有哗哗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他们在一处礁石的后面坐下来,开始做爱。

他们很少在公共浴室做爱了,尽管那里卫生条件好一些,但是半夜也偶尔会有人来洗澡,听到敲门声,他们只好等外面出声要求开门,如果是男生,就由温柔说话让对方等等;如果是女生,就得河马说话。

但是有一次,一个女生敲门后,河马让她等一会儿,结果她认为河马洗澡不会太长时间,就蹲在浴室门口等着,河马和温柔赶紧穿上衣服出来,她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圆,惊讶地看着他们从她身边走过。

一个餐馆的打工妹,有了这种半夜奇遇,第二天新闻迅速在那帮在餐馆打工的男生和女生中间传开,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其实,他们对此并不反感,据河马所知,他们中间成双配对的很多,也因为争风吃醋打过架。但是,他们做爱一般都在宿舍,好朋友互相照顾,不但让位,而且有的时候帮忙在门外把风。

自从这次事情出来以后,也许这帮人认为这样干法浪漫得多,也卫生得多,于是,每当河马和温柔从蓝梦回来,经常会发现浴室有人,而且明显是在里边折腾。

温情也悄悄告诉温柔,白天打扫浴室,越来越多见到避孕套堵塞下水漏。

温柔用手指头点河马的脑门,说:“都是你干的好事,弄坏了风气,亏你想得出来。”

河马笑着说:“孤男寡女出门在外,难免这种事情,不过是从宿舍搬到了浴室,我有什么办法。我们是没条件,这些臭小子、坏丫头,纯属玩浪漫。”

温柔说:“那你为什么总不好好的,弄那些事情,是不是看毛片学的呀,男人就是坏嘛。”

河马没话说,确实是学坏了。

以后,他们总是在深夜从蓝梦出来,在海滩上做爱,没有再在浴室里做,免得碰上熟人尴尬。

当他们回到地下室,发现温情还没有睡,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静静地坐在那里抱着混混发愣。

显然,因为明天就要住院,她的心情很紧张,根本无法入睡。

宿舍很多女生都睡熟了,河马在那里停留太久不行,万一人家起夜醒了,看到河马在里边不合适,于是就叫温柔陪她,自己赶紧抱起在温情这里待了一天的混混回到男生宿舍。

这一夜,河马也根本没有睡着。

她们姐妹同时动这样大的手术,河马的心里怎么可能踏实下来。

住院的前两天主要是做各项体检,验血、验尿、ct、b超一大堆罗嗦,晚上,医院查房不严,河马和温柔就到海滩遛弯,顺便把混混带来,在海边拉屎撒尿,省得回屋里弄脏了,其他人有意见。

河马把吉他也带来了,坐在海滩上给温柔弹琴唱歌。

你最爱的海

汹涌的隔开

他们的天涯

等你像海浪依赖

温柔的沙滩

去了就回来

我想念你的爱

想念你的smile

想念你的坏

而我就痴痴地站在

你最爱的大海

任风把思念吹向我心怀

你美丽的影子

彷佛要将我

慢慢的吞蚀

沙滩上

写了你名字

浪一冲就消失

思念却无法停止

我想念你的爱

想念你的smile

想念你的坏

而我就痴痴地站在

你最爱的大海

任风把思念吹向我心怀

为什么你总是默默地看著我哭泣

分不清碱碱苦苦到底是泪还是雨

我想念你的爱

想念你的smile

想念你的坏

而我就痴痴地站在

你最爱的大海

任风把思念吹向我心怀

温柔侧躺在海滩上,给混混梳理毛毛,静静地听河马唱歌,有的时候,河马感到她竭力眺望那夜幕中的大海,似乎想在那天水交融的地方找到什么。

月光下,她的身体在夜色朦胧中形成了优美的曲线,那是少女最动人的形态。

河马一边唱歌,一边凝视着她。

温柔似乎有所察觉,将目光从大海上收回来,扭脸看了河马一下,习惯地用手指理了一下头发,微微一笑。

这种微笑有幸福的成份,但是河马感到其中更多的是苦涩。

河马知道她的内心隐藏着深深的忧伤。

她的父母过早地离去,她的姐姐重病缠身,这一切不幸和生活的重负,使她看上去比同年龄的女孩儿要老成持重,很少有欢笑,更多的时候是沉思。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好像相知甚深,没有太多的交谈,但是发自心底的那种情感,使他们融合得好像一个人。甚至,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河马都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且河马也感到,自己一些内心的想法,不用语言表达,温柔就很敏感地领会了。

真的,有的人,你和她在一起,就算费尽口舌,也说不明白哪怕最简单一件事情。

有的人,则可以是一见如故,进而达到心有灵犀,相濡以沫。

河马和温柔,也许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在这纷攘的大千世界,迷乱的滚滚红尘,不期而遇。

命里注定,他们就是终生的伴侣,相携的爱人。

河马唱着歌,望着美丽的温柔,陶醉在恋爱之中。

她喜欢听关于海洋的歌曲,尽管,她的家乡离海洋很遥远,据她说到处是山泉、竹海。不过,每当她想起家乡,就会想到爸爸妈妈的坟茔,所以,她很避讳河马唱那些四川的民歌。

每一个远游的人都会思念自己的家乡,但是,如果那里有你深深的痛,也许使你不敢太多去想,这是很痛苦的事情。

做手术,有相当的危险性,而且,无论是温柔自己还是她的姐姐,谁出了事都几乎是没顶之灾。

温柔心情更加沉重,是很自然的事情。

“河马,你知道吗?”她突然若有所思地问。

“什么?”

“先前,我们没有钱做手术,一天天在走向死亡,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死神逼向我们的脚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很害怕,有种……怎么说呢,有种听天由命的想法,也有种解脱的感觉。现在有了这个条件,我是多么渴望手术能够顺利成功……我想活下去,因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单地在这世界上继续流浪。”

河马说:“我知道。正因为这个,你需要更坚强地挺住。你知道,我们还年轻,路还很长。”

温柔说:“以前,在这个世界上,我的亲人只有姐姐,她是我唯一的挂念。现在,我的生活中,我的生命中有了你,我放心不下你。”

河马说:“你姐姐的病,不是癌症那种不治之症,虽然手术费要高一些,但是大夫说现在手术成功的临床病例相当高,一般不会发生意外,除了那些高龄的患者,手术中出现了并发症。大夫再三说,你们都很年轻,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你要充满自信,并且把这种情绪传达给姐姐。”

温柔抱住河马,默默地流泪,点头说:“我一定会坚持下来的,相信我,也相信姐姐。我们逃过了一场大火的劫难,说明我们的命虽然很苦,但是还很硬,我们一定能够活下来的。我发誓,要是我和姐姐度过这个难关,我以后一定好好和你过日子,做个贤妻良母。”

河马说:“我相信。”

他们长时间地接吻,动情地紧紧抱着。

混混捣乱,立起来抓挠他们,河马揍了它的小屁股,大人办正经事,少儿不宜。

温情、温柔姐妹被同时推去手术室。

她们没有别的亲人,只能由河马在同意手术的单子上签字。

手术车从病房推出来,一前一后,向电梯慢慢而行,河马跟在后面,心情既紧张,又沉重。病房在二楼,手术室在五楼,出了电梯,又是长长的走廊。

一个大夫半路拦住河马,问:“你是家属?”

河马说:“是。”

“什么关系?”

河马犹豫了一下,说:“我的姐姐和妹妹。”

他拿出了一张单子,说:“那你签字吧。”

河马说:“签过了。”

他说:“不一样,这是麻醉的。”

河马惊讶:“麻醉还有危险吗?”

他点头说:“对,有极少数的人对麻药制剂有过敏反应,这个又不能作皮试,所以卫生部规定,由病人自行负责。”

河马茫然。

他笑了,说:“别紧张,很少有这种情况出现,而且,我们也会观察,不是注射麻药后立即进行手术的。”

河马没有办法,只好签了。

这个时候,两辆车子已经走远,快要进入手术室,河马赶紧跑过去。车子停住了,在等河马,显然是温柔要求的。河马赶到她的车子旁边,温柔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祝蝴的手,默默地看着河马,没有说话。

河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显然,说别紧张,手术会顺利成功的,这些废话,此刻都是多余的。

温情的车子在后面,她看着他们,轻轻地哭了。

河马觉得她不仅仅是害怕,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病,连累妹妹也进手术室,做这样危险的手术,而且,要给她献出一个肾脏而动情的。

河马觉得还是应该鼓励她们有自信,就说:“你们进去后,我等着也是等着,昨天看好了一家干净的餐馆,我去那里盯着给你们熬鸡汤。”

温柔笑了,说:“我从来就没有喝过鸽子汤,多花一点钱吧。”

河马苦笑,说:“贵不了多少钱呀,好,听你的。”

推车的护士说:“姑娘心态真好,就应该这样。”

温情也破涕为笑,说:“馋嘴丫头。”

车子缓缓进去了,随着手术室们的关闭,河马的心情又象铅一样沉重,颓然坐在一张长椅上。

昨天问过大夫,说过了,手术大概要四个小时,或许更长。

河马慢慢站起来,向电梯走去,去给她们到餐馆订做鸽子汤。

温柔姐妹是上午九点推进的手术室,按大夫的说法,四个小时左右,下午两点多就应该结束了,但是,下午三点半了,她们还没有出来。

河马抱着新买的盛鸽子汤的保温桶,在走廊里来回转悠,焦躁不安。

终于,一个大夫出来了,但不是昨天与河马谈话的主刀大夫,大概是他的助手,匆匆忙忙的,好像是去取什么东西。

河马紧张地盯着他。

他没有理睬河马,但是走过去了,又停住了脚步,回身轻声对河马说:“那个小的,很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温柔?

她的身体素质比温情好啊。

他们一直担心的是虚弱的温情能不能抗住。

河马呆若木鸡。

大夫再多一句话也没有,匆匆走了,过一会儿,又提着个白色的箱子,匆匆回来,从河马跟前过去,进了手术室。

河马烦躁地在走廊上转悠着,无可奈何。

当你有劲使不上的时候,当你看不到事情发展的前景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脾气急躁的人,更是感到特别难受。

然后,就会产生各种疑虑,以致产生偏激。

一直以来,河马认为医生是世界上心肠最狠的人,就算是救死扶伤,也是心肠最硬的人,你看他们呀,拿着那么长的针头,往人家屁股上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用那么快的刀,在人家身上切口子,如同家常便饭。

你见过大夫和护士笑吗?

没有见过。

他们从来都是冷若冰霜。

他们不会笑呀。

河马有点变态。

终于,主刀大夫出来了,一出来就摘掉了口罩,掏出一包玉溪烟来,不顾医院不准吸烟的规定,在走廊上大口吸起来。

他没有脸色沉重地来找家属。

他无视河马的存在。

太好了,手术一定成功了。

吓得河马够呛啊。

河马赶紧凑上去,掏出在蓝梦买的软中华,递给他,说:“大夫,您换这个。”

大夫看了河马一眼,说:“我抽惯了云烟,中华烟有点硬。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河马说:“是啊,都六个小时了,急坏我了。”

主刀大夫说:“你那个小妹妹,一度很危险,我们采取了紧急措施,抢救过来了。”

河马连忙问:“手术完成了吗?她们还有危险吗?”

主刀大夫说:“完成了。手术不很顺利,但是很成功。”

河马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忘乎所以地赶紧打开保温桶,说:“新熬的鸽子汤,您……您喝,渴了吧。”

主刀大夫笑了:“我喝了,你妹妹怎么办?”

河马第一次看见大夫笑。

老家伙,很慈祥。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都出来了,支架上高高的挂着点滴瓶子。

温柔闭着眼睛,温情也闭着眼睛,她们还都没有从麻醉中醒来。

河马随在温柔的车旁,往电梯走,看着她的脸,简直像纸一样苍白,还有失血的嘴唇,仅仅几个小时,已经翻起了白皮儿。

护士摆手,不让河马用手帕擦拭她的嘴唇,轻声说:“别动她,等一下移到床上,用棉花棍蘸水擦。”

河马点了点头,心想还是人家有经验。

护士又说:“你别跟着进病房了,我们在把她们移到床上时,要顺便把病号服给她们穿上。这样吧,你去一楼买冰袋,那是自费的,护士台不供应。”

河马说:“好。”

电梯到二楼,温柔的手术车被推了出去,河马就下一楼去买冰袋。

原来冰袋不是自然冰,而是化学制剂,两种颗粒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中间有一个塑料夹子隔开,用的时候,你只要把夹子撤掉,来回摇晃,把两种颗粒混合,立刻就发出凉气,如同一袋子天然的冰块。

不贵,每袋两块八,可以连续用几个小时,河马决定先买十袋,够她们用五次的了。

当河马回到病房时,护士们已经把她们姐妹安置好了,四人的病房,还算宽敞吧。

护士帮助河马把冰袋给她们姐妹敷好,就敷在盖住刀口的纱布外边。

终于,河马可以坐下来喘口气。

这一天,河马基本没有干什么活儿,但是,这个时候,感到极度疲惫。

晚上十一点钟,她们都醒过来了。

鸽子汤,谁也没有胃口喝。

临床的老太太说:“小伙子,你也是太着急,今天刚手术,根本甭想吃什么东西,全靠点滴的葡萄糖了。要补,也得明天。”

得,白熬了。

温情的情绪似乎很好,温柔却呆呆地发愣,好像迷迷糊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吴媛来了,快十二点了,这家伙带了两个马仔,来看温柔姐妹。

温柔露出了一丝笑容,虚弱地说:“吴姐,你来了,多亏你托人,找的好大夫。”

吴媛说:“我听护士说,有惊无险呐。没关系,咱们姐们儿命硬。”

温柔不知道手术情况,原本是客气话,这时,听到吴媛这样说,看了河马一眼。

河马赶紧说:“没什么,手术时间长了点,但是很成功。”

温柔转过头去,深情地看着温情,轻声说:“姐,你感觉好吗?”

温情含着泪说:“好,有点疼就是。”

吴媛笑了,说:“麻药劲儿过去,一定会很疼一阵的,谁也不准哭。”

然后,她把河马叫出来,轻声说:“大概,钱不太够了,我给你们拿来两万垫上,就差不多了。等出院结账时看吧,不够,有我呢。”

河马很感动地说:“你看,吴姐……”

吴媛一抬下巴,说:“少废话,跟我客气是不是。”

河马说:“借的,以后一定还。”

吴媛一笑:“再说吧。有就给我,没有就算了。”

河马赶紧说:“一定还,就算我把肾卖了,也不能失信用。”

吴媛收敛了笑容,说:“温柔眼力不错,选择了你这么个仗义的人,今后没有亏吃。”

她转身进屋,又嘱咐温柔她们好好休息,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河马没有跟温柔提钱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

但是,手术费用、药费、祝恨费,出院以后的透析费用,加上前后吴媛的花销,已经近十几万元了,光靠卖丸子能顶得住吗,而且还不能出事,一旦河马陷了,就是三个人都陷入困境。

河马心头,又沉重起来。

河马已经深深陷入倒粉犯罪的深渊。

那是死罪。

第卅七章 新的格局

河马答应过温柔,在她们姐妹住院期间不出去做,但是,实际上很难兑现。

吴媛为她们雇了一个义工,是医院提供的收费服务项目,这是个乡下妇女,三十多岁,相当勤快,除了帮助温柔和温情解手这些河马不方便在病房里干的事情以外,其它的事情,河马也基本上插不上手,每天订饭、看着点滴瓶,是主要的工作,她二十四小时守着,基本不用河马管。

白天,河马在病房里陪她们说说话儿,有的时候削一削水果,催她们多吃一点,再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晚上,义工就在病床边支起一张小折叠床,整宿看护,河马呢,只好回地下室去睡觉,顺便喂喂混混,带它出去遛一圈,拉屎撒尿。

头一个星期,河马每天早晨六点钟就去医院,帮着义工伺候她们姐妹盥洗,因为医院就是这样,不到七点钟,大家就都起来了,想睡也不会塌实。

接着就是早点,通常是牛奶、豆浆、稀饭。八点钟,大夫查房,所有的主治医生对自己的病人进行例行检查。

河马在医院一泡就是一天,晚上十点多钟,温柔就催河马回地下室去睡觉。

河马这样轻松地过日子,还真的不习惯。

说是轻松,只是形式上的,其实,因为巨额的医疗费用,河马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所以,从第二个星期开始,河马就悄悄上了货,夜里去蓝梦出货了。

不挣钱是不行的,压力太大。

温柔似乎有所察觉,因为白天河马困得不行,越来越多俯在她的床边睡觉。

有一次河马醒了,她轻轻抚着河马的头发,问:“你夜里不睡是不是又去干活儿?”

河马知道瞒不过她的,说:“不挣钱怎么行,你知道用了吴媛的钱,欠这个人情怎么还?你一个月出院也不能去蓝梦,起码也要再养一个月,这两个月的空闲,就把债务拉得更大。”

温柔看姐姐睡着了,默默地点点头,说:“只是苦了你了,一定要万分小心。”

河马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温柔看着河马说:“当初,我因为着急,曾经想过帮助吴媛倒粉,你别忘了是怎么劝我的,现在,我管不了你,你可别犯糊涂,自己干傻事。”

河马说:“你放心,我不会沾那个的。”

吴媛到医院来看温柔。

温柔已经可以下地了,而且医生也嘱咐要适当下地,促进血液循环。

吴媛和温柔到了阳台上,低声交谈。

温柔后来告诉河马,吴媛决定大家都不在这里卖药了,越长时间越危险,应该离开这里,到南滨去,她看好了一个酒楼,可以盘过来,由她出资经营,他们三个人都帮她管事,河马负责前厅的客人接待和服务员、领位管理,温柔负责后厨的采购和厨师管理,温情如果能够干活的话,可以坐着收银,给他们高工资,这样,足够支付温情长期医疗费用的。

温柔兴奋极了,这是个正经行当,可以完全告别卖药这种犯罪的勾当,而且,吴媛没有亲人,她也不相信那帮狐朋狗友,把他们当作了心腹。

温柔只是担心,经营这样大一个酒楼,他们一点经验也没有,都作高层管理,会不会误事,赔了钱。

河马认为不会,她一定还要聘请其他懂行的人来做副总经理,进行经营策划。

其实,河马的心里很明白,吴媛不过是以开酒楼作幌子,她是不会洗手的。

不过,离开这里是再好不过了,至少能与以前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做个了断。

干这行认识的人太多了,说不好哪天大抄,有人陷了,就会把他们抵出来。

河马知道今后的风险仍然很大,但是,至少目前离开此地,是吴媛帮了大忙,而且去南滨是有着落的。

温柔和温情拆线以后,又住院观察了一周,温情顺利地做了三次透析,过滤了血液,这样,她们可以出院了。

结账很顺利,由于前前后后吴媛帮了大忙,虽然总共花了十几万元,但是费用全部结清了。

在温柔的强烈坚持下,由她执笔签了一张六万的借款单给吴媛,说定以后由他们三个人的工资慢慢还债。

吴媛也没有强烈拒绝,笑一笑,收起了借款单。

河马的五万元瞒下了,不用去惊动温柔,免得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离开这个奋斗了五年的城市,到一个新的城市去打拼,河马的心情很复杂。

河马在这里相遇了温柔,找到了他的天使。

河马在这里相遇了狐狸,碰到了他的恶魔。

他们不能摆脱吴媛,因为离开她,马上就会陷入困境。

虽然,和她在一起,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就要走了,河马想起很长时间没有去南海艺术学院上课,与康弘和于淑丽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于是打电话约他们吃饭。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河马心中有些感慨。

康弘约他东滩见面。

东滩火锅城的生意很火爆,无论冬夏,都有很多人跑到这里吃麻辣火锅,即便是小孩子不吃火锅,也弄几串鸡肉、血豆腐涮涮,叫作麻辣烫。

河马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四下张望,看到于淑丽在里边的一张桌子前站起来招手,这才走过去。

康弘热情地招呼河马坐,连声问:“怎么样,河马,好长时间不来上课,是不是做上生意了?”

河马说:“咳,瞎忙。这回要走了,真的去做生意,干酒楼,给一个朋友打工。”

康弘问:“去哪里?”

河马说:“南滨,一个朋友要在那里开酒楼,我这回过去是帮忙。”

于淑丽说:“去南滨啊。对了,你还记得那次和我们一起去丽江的那个女模特黄美娟吗?她可能就在南滨,你要碰见她,千万躲着点。她身上有案子。”

河马惊讶:“怎么回事?”

康弘摆手说:“咳,还不是那些臭事儿。这个黄美娟,原本是余教授的情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傍上了一个南滨做服装生意的大款。别提了,打得那叫一个惨,乌七八糟乱套了。”

河马急问:“谁打谁?”

康弘说:“还能打谁?余霆霖,余教授呗,让人家南滨那个大款雇人打残废了,差点没送命。他也就是仗着卖画有俩臭钱,哪里斗得过黑社会?”

于淑丽撇嘴,说:“活该!这个余教授最花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他对秋老师都有非份之想。落得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

康弘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秋老师是他带的研究生,又那么美,也难免的。不过以秋老师的为人品行,他想也白想就是了。平心而论,他在秋老师丽江出事以后,在院里争取福利待遇方面还是出了不少力。另外,秋老师这次去希腊,原本应该纯粹自费留学,很难拿到工作签证的,听说也是余教授争取了访问学者的名额。钱还是小事,主要是秋老师到了希腊后在美术界的交流方面有很大区别。”

于淑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河马皱着眉头,只是抽烟。

康弘说:“没什么的。这种事情现在多了。警方查了半天也没证据,只好放了黄美娟。河马你不搭理她就是了,她又不会去招惹你。”

于淑丽说:“是啊,我就是提醒一下河马,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又问:“河马,那你不打算继续画画了?”

河马说:“我一直没有放下呵,几乎每天都画。不过,暂时不去上课了。艺无止境,进修多几年当然好,只是眼下实在很难保障上课时间。自己学习吧,以后有机会再去进修。”

康弘端杯子说:“来,碰一个。”

河马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两人都把啤酒喝了。

于淑丽就又给他们各自的杯子都倒满啤酒。

康弘说:“唉,河马你别不爱听,我觉得自从秋老师结婚以后,你就像丢了魂,很有点自暴自弃。”

河马正色道:“没有。想想那段时间,我确实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我并没有长时间陷入情感的痛苦之中……我有女朋友了。”

于淑丽兴奋地说:“是吗?怎么样,给我们介绍认识一下。”

河马说:“以后有机会吧。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最近因为她姐姐做手术,离不开,否则我今天就带她来了。”

康弘笑着说:“好,这样很好。我们原来很担心你陷入单相思折磨自己,去找了你也没找到。现在好了,你找到女朋友,又开始做生意,我想也不错。”

河马苦笑摇头:“你们是找不到我,那地方一塌糊涂,我根本没法住了,早就搬走了。”

康弘说:“秋老师去希腊后,来过两次信,因为无法跟你通信,每次都在给我们的来信中,让我们给你带好,嘱咐你务必不要放弃绘画,也不要放弃声乐的进修。可是,我们找不到你呵,没办法。”

河马挠头,说:“我现在住在一个公寓的地下室,算了,很快就搬走了。到了南滨,我会给你们来电话告诉你们地址。有机会,或者你们去,或者我回来,大家总是能聚一聚的。”

于淑丽问:“河马,你现在……还想秋老师吗?”

河马肯定地说:“想。那么深的情谊,怎么能够忘记。不过,与以前不同了……怎么说呢,中学我没好好读,学的很多东西都忘掉了,不过有一篇课文,就是《爱莲说》,我是没有忘记的。好象这种比喻也不很贴切,但是感觉就是这样。”

康弘摇头晃脑地说:“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河马捣了他一拳。

于淑丽笑道:“河马修炼的可以。”

河马连连摇头。

他想,自己现在做的事情要是说给他们听,至少会听到于淑丽的尖声惊叫。

河马他们到了南滨,安顿下来。

吴媛自然是要租赁高档公寓的房子,而河马他们,也不必再租地下室的大合租房,在离吴媛住处不远的居民区,租了个一层的两居室。

这是个老居民楼了,所以没有现代建筑那种小居室大客厅概念,进门就是个可以挂衣服换鞋的小门洞而已,两间屋子,大的不到十五平米,小的十二平米,自然是温柔和温情姐妹住大间,那是朝阳的房间,河马住在小间也挺好的。

厨房不大,厕所更小,但是毕竟是独立的,关起大门来他们自己用。

混混到了新家格外兴奋,到处嗅着,最后它还是选择在河马的床下安家。

温情生气地吓唬它:“你过来,你不过来就永远不许过来。”

温情她们住院前,混混几乎每天都在她那里,一呆就是一天,但是,它始终不把她当做主人,只要河马在,混混就一定会卧到河马的脚下,温情妒嫉得不得了,总是骂混混“没良心。”

河马暗笑,嘿嘿,小狗也分得清远近的,贿赂它也没用,给完吃的就跑回来。

重要的是盘酒楼,吴媛开价到一百二十万,对方非要一百五十万,这个转让费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河马去看了这个酒楼,地处繁华,很旺,只是原来的老板移民了,打算到澳大利亚去开餐馆,才肯出让,这自然是与那种经营不善的亏损酒楼大不相同。

有人已经愿意出一百三十万了,河马挺焦急,但是吴媛在她的客厅沙发上一躺,边看电视边吃水果,说:“河马,你别沉不住气,那个开高价的虽然算不上托儿,也是瞎起哄,我认得他,是时代商城里那家炸鸡店的老板,都快让人家肯德基挤兑得没生意了,还跑到这里充大头蒜呢,你问他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河马觉得插话太多不合适,毕竟是人家吴媛的买卖。

这样,又耗了十来天,最后,吴媛就是一百二十万拿下了。

河马肯定是忙起来了,但是吴媛不让温情上班,让她再休息一个月,同时定期到附近的一家医院做透析。

温柔呢,也只许上半天班,主要是熟悉一下。

聘请的主管经营的副总经理,还是原来这家酒楼的经理柳建勋。

这家酒楼其实档次并不高,一层是散座,二层是小包间,配备家庭音响可以边吃边唱歌,三楼都是大房间,主要接待团体和较大的家宴订桌,经营以川菜为主的家常菜,因为量大价钱便宜,所以一直挺火的,中午差不多所有的桌子都翻台,晚上,经常会出现排队等号,所以赚钱几乎是肯定的。

吴媛对他们这样够意思,河马当然是格外卖力气,每天忙到深夜,很少十二点以前回去休息。

河马尤其对原来酒楼的从经理到各层的主管,甚至领班,都很尊重,尽量客气,所以处得不错。

温柔只有一个肾了,再加上是刚做手术出院不久,虽然吴媛只让她来半天熟悉工作,但还是经常出虚汗,觉得腰疼,所以,河马要格外照顾一些后边,送各种主料、辅料的不少,帮着清点记帐,免得乱了。

河马很希望长久这样工作下去,虽然很累,但是比起以前的生活,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了。

真的希望吴媛不要再折腾毒品,那是要命的东西啊。

也别说什么金盆洗手,就是不声不响地离开黑道,做正经生意多好,钱是足够花的了。

但是,如果吴媛和河马一样想法,那就不是吴媛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大概是要捞够了然后移民,到国外去享清福,所以,接着做她的黑道生意。

不过,她没有让河马插手,更不让他知道太多的事情。

也许,只有她感到需要用河马的时候,才会让他去铤而走险。

目前,她就是把河马当作最信得过的人,帮她打理酒楼的事务。

河马呢,也不是一点心计没有,很注意她在三楼最豪华的那个包间经常款待一些什么样的人。

那些警察、工商、税务是常客不用说了,就是较高级别的政府官员,也经常光顾的,最大的头儿甚至有副市长和市府秘书长。

这些人当然很重要,就算不做黑道生意,光是开酒楼,就不能怠慢的。

来得最勤的,要算是九鸟服装集团公司的董事长郝大伟,这家伙官不大,一个国企改造股份制的法人代表,最多处级了不得了,但是在南滨,可以算是风云人物,财大气粗以外,还挂了不少社会职务。

最令河马惊讶的,这个郝大伟有一次带了她的情妇来酒楼,而这个小蜜居然就是那个久违了的黄美娟。

这下证实了康弘和于淑丽的说法,黄美娟真的是傍了这个南滨的服装业大款。

黄美娟见到河马也很惊讶,但是两个人都不露声色,装作不认识。

以河马的观察,这个郝大伟很有点想泡吴媛的意思,有时借酒盖脸开很下流的玩笑,不过,大概是自我感觉太好,有点居高临下,总是端着个架子。

河马打趣吴媛说:“吴姐,郝总这人有点意思,穿衣服进澡堂子,冷热就是不露鸟呵,哈哈。”

吴媛翻眼皮,笑骂:“你娘个腿,就你明白。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装孙子装到什么程度。”

河马说:“谢顶了,劲头还十足。”

吴媛浪笑:“那也比你强,色大胆小假装纯情。”

河马说:“我这叫假装纯情呵,坐怀都不乱,你知道呵。”

吴媛抓个橘子打过来,笑骂:“还有脸说呢,吓得鸟都小了一号。”

河马嘻嘻哈哈跑了。

时间一长,河马明白了,吴媛跟郝大伟勾肩搭背假装调情,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一般的吃吃喝喝,而是真正的搭档。

联手贩毒。

第卅八章 难以招架

河马和温柔好长时间没有做爱了。

温柔手术后,一直很虚弱,根本不可能考虑这件事情。

河马一般上午事情少一些,可以在家耗到十点钟再去酒楼,这天,温情做透析,有义工守护,温柔早上送姐姐到了医院就回来了。河马帮助温柔洗澡,咳,身上瘦了很多,人也虚弱得厉害,河马尽量动作轻一点。

温柔问:“河马,你这样长时间,有没有感到委屈?”

河马说:“当然。”

温柔捂着嘴笑,问:“你有没有背着我在蓝梦打炮啊?”

河马赶紧说:“那没有。”

温柔扳住河马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真的没有?”

河马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没有。”

温柔笑得伏在河马胸口,说:“傻家伙。”

人都说,少言藏拙,多说惹祸,河马没记住,就随口说了一句:“那些鸡,多脏啊。”

原本是想证明自己多么清白。

温柔抬起头来,说:“原来你嫌鸡脏。那不脏的也有啊。”

河马说:“我都快忙死了,哪里有闲工夫起歪心眼儿。再说,你看看咱们接触的那些人,有一个好东西吗?”

温柔说:“有啊,吴姐就心眼很好啊。”

河马说:“那是,人家是挺仗义,对咱们真是不错。不过,刨了交情,我说话你别不乐意听,你看看她前后换了多少马仔了,一个比一个帅,你真以为吴姐做了蚌壳以后就吃素吗?”

温柔说:“那倒不会,连这个我都看不出来也太傻了,但是没有一个跟她的小子留住啊。”

河马说:“那只能证明她谨慎,人、地方,换得勤,口实就少,从安全的角度讲,应该这样。另一方面,也说明她手下二三十口子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是心腹,为人不算成功。”

温柔把莲蓬头冲着自己的脸冲了一下,说:“那么,咱们这样的待遇,就额外蹊跷了。”

河马说:“我是沾你们的光。”

温柔微微摇头,说:“先前是,现在,反过来了。”

河马一愣,说:“你别胡说。”

温柔说:“我怎么胡说,你都下去了,我们还不是沾你的光呀。”

如雷灌顶!

河马懵了!

温柔怎么知道这件对于河马来说天大的机密?

河马愣愣地看着她,由于过度紧张的缘故,香皂都被他攥成了泥。

温柔淡淡地说:“擦干净出去吧,太热,我有些头晕了。”

河马赶紧用大浴巾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特别是头发,一阵紧搓,然后将睡衣帮她穿上。

温柔扶着墙,出了卫生间,回到自己屋里。河马赶紧也擦了擦身上,穿上背心裤衩,把满地的水清扫了一下,出来到她们屋里。

这个时间很短,但是河马的脑子里运转很快,以他对温柔的了解,她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儿,所以,“下去”两个字,一定是猜测无疑。

河马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坐在椅子上,用毛巾不断地擦头发。

温柔喝着水,轻声说:“以为我又是多疑,胡思乱想?”

河马刚要正色声明自己永远也不会参与吴媛贩毒,温柔用眼神制止了他,叹气说:“河马,你不要说谎,这会伤害咱们的感情。就算你本意是善良的,怕我担心,那也不要这样做。”

河马低下了头。

不过,河马坚持不主动交待问题。

坦白从严。

抗拒更严。

坚持到底。

活路一条。

温柔说:“本来,是应该我先下去的,我甚至答应了吴姐,那一趟是和蚌壳在蓝梦接货。后来,你劝我,我听了,加上吴姐当天陷进了戒毒所,所以,我才没有沾上。你以为吴姐出来是因为蚌壳非礼我,她吃醋废了蚌壳?”

她摇头,说:“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蚌壳吞了她的货。吴姐同情我们姐妹,是真的,但是这有一个限度,几万元拿出来结医药费,打点院长、大夫,这就只能看作是投资了。那么由谁来还这个情,姐姐吗?我?两个比以前更弱了的女孩儿?只有你来还。”

河马想用酒楼来说事儿。

温柔说:“开酒楼也就是个幌子,挣钱不少,但是这比起倒粉儿,只能算是小买卖。若说咱们三个人的薪水可以慢慢还她,那也不假,但是凭什么不雇用三个能干的,而用咱们呢?固然,以后她还会用到你在最危险的时候,谁卖她,你都不会。但是,这不是将来如何的事情,现在,你们的交情已经不浅,你已经帮她做了最少一单。我不会冤枉你的。”

温柔流下了眼泪,说:“河马,你不能出事,出事,我连姐姐都顾不了,我一定跟着你死。”

河马无言以对,愣了半晌,说:“我出了一次海,没有上船。和吴姐在一个镇子上躲了一夜,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一共给了我五万元,存折在我的包里。”

温柔点头说:“我信。”

河马不知道再说什么。

温柔看了看表,说:“十一点了,你去晚了不合适,先过去吧。我还是两点钟过去上班。”

河马起来穿外套,温柔也站起来帮他套袖子,河马抱祝糊,问:“以后怎么办?”

温柔默默地说:“还完她钱,咱们有了一点积蓄,就离开这里,姐姐的医疗费用,咱们再想办法,总不能让你把命搭进去再罢手。”

河马点了点头,也没有主意,只好以后再说。

想得很好,但是事情来了不容你以后再说,当天晚上,河马就差点把命搭进去。

第卅九章 奇耻大辱

吴媛通知河马,今晚接货。

时间、地点,一概没有告诉河马。

一直到十点多种,酒楼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河马看着表,在一楼的收款台里坐着喝茶,吴媛接他的车子才到了。

温柔已经走了,河马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嘱咐她们先睡,他有事情忙完了回去自己开门进屋。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要小心。”

河马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就是几个人喝酒。”

放下电话,出了酒楼,乘车来到吴媛租赁的公寓。

吴媛把河马叫到一个房间,给了他一把枪,小声说:“你仍然盯住我身边的人,其他事情,你一概不要管。”

河马心里明白,把枪收起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去的人不算少,大约十五六个人,分乘轿车和摩托车,出了城,往大岬山方向而去。

河马和吴媛坐一辆车,在后排。

前边是她最近常带的两个马仔,一个叫作满国刚的开车,一个叫作齐宝福的坐副驾座。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

黑暗中,吴媛悄悄握住了河马的手。

这种时候,她不会有杂念,只是下意识地暗示河马,要格外注意。

河马悄悄打开了装在口袋里的五四手枪的保险。

接头选择的地点,在一个废弃的矿场,这真有点像美国警匪片的场面。

双方都是十多个人,全部都提枪高度戒备,对面而立。

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个交易的人走近,验货、看钱。

吴媛连车子都没有下,坐在车里注视着交易的双方。

河马也没有动,很紧张地透过车窗四下张望,生怕有警察突然出来。

一切很简单,大概两分钟,双方就交易完了,互相分离,各自上车。

接着,就是一片汽车和摩托车的轰鸣声,双方各自迅速撤离现场,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开去。

两只手提箱被放在了他们这辆车的后备箱里以后,他们这辆车子率先开动,沿着来的路往回开。

原来,毒品交易真的就像警匪片里演的场面一样,只是,要更简单得多。

河马感到额头沁出了汗水,悄悄擦拭了一下。

吴媛再次抓住了河马的手,轻轻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车子开始减速,吴媛立刻起身透过前窗观察,借着车灯,只见不宽的破旧路面上,横放了一根很粗的树干。

她立刻朝司机喊道:“加速冲过去。”

满国刚马上加速,朝树干压上去,河马感到车子飞了起来,落下的颠簸,使他们每个人的脑袋都重重地撞击了车顶。

狂奔,轿车像脱缰的野马,发出刺耳的叫声。

不能多想是遭到了警察的伏击,还是陷入了对方的圈套,只有猛冲,才能杀出一条生路。

惊慌中,河马向后车窗看了一眼,只见后面跟着的几辆轿车也都加速冲过了横放的树干,但是骑摩托的人,差不多都摔倒了。

吴媛又喊,前边岔路左转。

满国刚减速后,一把就转上了左边的小道,车尾刮在了岩石上,车子如同醉汉般扭了几下,终于被他稳住,继续狂奔。

但是,后面的几辆车子,无一跟过来,继续沿着主路奔驰而去。

几分钟后,他们就明白,进入了对方预先布置好的口袋了。

因为,一截更加粗大的树干横在路上,根本不可能闯过,除非翻车。

车子停了,没有熄火。

吴媛低声说:“栽了,都把枪扔了,否则就是死。”

两个马仔掏出枪来,丢在脚边。

但是,河马咬紧牙关,没有把枪掏出来。

黑暗中,过来几个人,拉开了车门,用枪指着他们,低声说:“都下来。”

于是他们四个人都下了车,被对方押着,迈过前边那截粗大的树干,朝一辆停在黑暗处的依维柯走去,上了车,都蹲着,被人家用枪指着脑袋不敢动。

简单的搜身,河马的枪被摸走了,其他人都没有枪了,反而挨了揍。

搜吴媛的家伙,肆无忌惮地在她胸上和裤裆里一阵乱摸,吴媛并不在乎,手抱着头,靠在车座上。

等了片刻,也许,对方在搜查他们那辆车子,把后备箱的毒品和他们丢弃的手枪捡回来。

当车子开动时,河马偷偷看了一下,依维柯的所有窗子都是去掉了玻璃,镶了也许是铁板之类的东西,总之,外边什么东西也看不到。

车子七拐八拐,来回摇晃着,开了半个小时,也许是四十分钟,停下来了。

他们被押着下了车,向一个破旧的院落走去。

进了屋子,七八个人围着他们,走到一个坐着的满脸胡子并且有一道明显刀疤的大汉跟前,都被按着跪下。

刀疤脸哼了一声,说:“小狐狸,你认栽了?”

吴媛说:“算我倒霉。”

刀疤脸直截了当地问:“你手上还有一批货,另外,你的全部信用卡的密码?”

吴媛没有半点的犹疑,说:“货在郝总那儿,信用卡的密码就是我手机号倒过来。”

刀疤脸笑了,说:“痛快。”

停了半晌,刀疤脸说:“你的最后的本钱都在那酒楼了,怎么盘过来?”

吴媛说:“那也得容我有工夫倒出去。再说,你们也不能赶尽杀绝吧?咱们可没梁子。”

刀疤脸叹息道:“你指望我留活口?这不像小狐狸说的话。”

吴媛说:“你们黑我一下,我认倒霉了。走得越远越好。但是,杀我,不信你有这个胆量。”

刀疤脸惊讶:“你居然认为我不敢杀你?”

吴媛说:“你觉得杀了我,人不知鬼不觉?错了,这次交易,是郝总和大头接洽,我没了就是你们干的,大头以后没有好日子过的。”

刀疤脸沉默了。

吴媛说:“我认识不认识你们不重要,主要是大头能够把事情做绝,那我没话了,命该如此。”

刀疤脸很是犹豫。

有人提醒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四个人都灭了口,死无对证。”

刀疤脸看着吴媛不说话。

吴媛冷静地说:“其实,郝总确实欠大头一笔不小的款子,你们弄我一把,也算扯平。怎么解决,他们自然会谈。要是你们杀我,就没有那么简单。我要是怕,这次也不会亲自来接货。”

刀疤脸笑了,说:“小狐狸确实不简单,头头是道。”

他站起来,出去了,显然是在院子里用手机联系大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进来了,说:“小狐狸,算你命大,头儿吩咐放了你。不过呢,也没有这么简单,死罪绕过,活罪难挨,你就忍着吧。”

几个人都笑起来,上前把吴媛提起来撂在一张长桌上,三下五除二,衣服都剥光了。

其他几个人,用枪顶着河马他们三个人的脑袋,押着三个人到另外一间屋子。

他们在那边轮奸吴媛,但是,河马没有听到吴媛一次呼叫声,这家伙也够狠,硬是忍住了。

这一夜,也许是他们每个人都感到一生中最窝囊的一夜。

当他们搀着吴媛重新登上那辆依维柯时,吴媛的两个马仔因为受了奇耻大辱,忍不住低声怒骂,结果,被那帮人狠狠揍了一顿。

河马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没有挨打。

但是,河马差不多记住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孔,心里发誓,早晚要出这口恶气。

老实说,河马虽然人高马大,却从小到大很少和人打架,至于动刀动枪,那就更没有过。

河马决定回去要吴媛给他弄一把手枪,不会这玩意儿,光拿着壮胆是不行的。

找到了他们的车子,押着他们的人就撤了。

一路往回开,谁也没说话。

河马在后座抱着衣衫褴褛的吴媛,感到她浑身瘫软,而且微微颤抖着。

坐在副驾座的齐宝福,擦着嘴角的血,回过头来看着吴媛,轻声问:“吴姐,怎么走?”

吴媛疲惫地说:“他们不会迎回来,咱们去张镇。”

满国刚听说,又开了十几分钟,就拐向通往海边的一条小路。

河马想,吴媛照例是有落脚点吧。

半路上,小路贴近曲河行驶,吴媛突然吩咐停车。

他们都下来,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只见她将原本撕烂的衣服统统脱下来,扔在了路边,一丝不挂地向河里走去。

皎洁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她那雪白的躯体上,有许多血痕。

她长发披肩,慢慢走入河中,向河中心走去。

两个马仔顾不得脱衣服,都抢上前下了水,一左一右扶着她。

吴媛甩手摆脱了,拼命撩水洗自己的身子,一边哭,一边怒骂。

河马在河边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她。

他想,这次事情闹大了,双方一定有一次大的拼杀。

可能会死很多人。

包括自己。

不过,这口恶气一定得出,否则,人会窝囊死的。

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吴媛精疲力尽了,齐宝福就过去横抱起她,往岸上走来,满国刚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吴媛的身上。

河马点了一颗烟给她,她接过去猛吸,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浸湿了的头发乱糟糟地沾在脸上,月光下,很有点象女鬼,令人不寒而栗。

齐宝福把她抱到后座上,河马就借着月光捡拾她那些破衣裳,看了看,裤衩上都是血,索性就扔了,只是把仔裤给她套上,上身,就穿了满国刚的外套。

车子继续前行,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一个镇子上,比上回河马跟吴媛出海回来落脚的那个渔村大得多。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镇子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们开到一个院子前,开了院门,就把车子直接开进了院里。

大家都是疲惫不堪的,连说话的情绪也没有,吴媛吩咐拿出储备在柜子里的啤酒,每人喝了一罐,就都睡下了。

两个马仔在西间,河马和吴媛在东间。

哪里睡得着,河马听到吴媛丝丝的吸气声,知道她疼得厉害,就轻声问她:“有药吗?”

吴媛想了想,摇了摇头。

河马想,百般周到,也不可能没有疏忽,她没有储备药品在这里。

不知道怎么办好。

吴媛掀开被子,轻声哭道:“这帮畜力,你说他们是人吗?有朝一日,别落在我手里。”

河马看到她洁白的身上,被拧得一块青一块紫的,尤其那丰满的乳房上,有着鲜明的牙印血痕。

这帮家伙,真够黑的。

这对于吴媛来说,是奇耻大辱,一定会结死仇的。

也许,他们对郝大伟恨之入骨了,把气都撒在吴媛身上。

河马想得没错,后来,郝大伟的下场很惨,河马亲眼目睹吴媛是如何强迫满国刚废掉他双腿的。

河马和温柔去医院妇科病房看吴媛。

吴媛脸色苍白。

温柔回来的路上说,吴媛的yīn道撕裂,被那帮家伙撕的。

到这个份上,大概就只能说连禽兽不如,别的什么也别说了。

温柔一路哭,为吴媛感到悲伤,也为他们的前程担忧,特别是为河马的安全担心。

但是,明摆着的事,现在要退出,是太不仗义了。

他们很难选择离开酒楼,离开黑道。

第四十章 空谷枪声

无论如何,河马开始练枪。

在南滨,一把五四手枪不过才三百元,出奇的便宜,但是子弹很贵,每发二十元,要练枪的话,这是很大一笔开销,吴媛让满国刚给河马拿钱买枪买子弹,开着车到很远的巫女山深处去练。

说是五四手枪,不可能是国产的,要真是从兵工厂出来的,这枪的来历本身就带着案子,除了抢警察、武警,你从哪里弄?所以都是仿制五四式手枪。据说,有青海制的海巴掌,河北制的土巴掌,更有香港、台湾走私来的仿制品,种类繁多,都有名堂,搞不懂。

吴媛打发去给河马弄枪弄子弹的马仔,就是她的司机,姓满,叫满国刚,很可能是假名,不管,河马按习惯叫他满哥。

满哥当过几年兵,开车很多年了,车技一流,而且,枪法也很准。不过,他平时不大爱说话。

也许是吴媛交待了,也许是他跟了吴媛以后观察到的,他对河马很尊重。

他们练枪,总是把车子开到深山里,荒无人烟的地方,先是练打可乐桶,放在地上或者树杈上,打静物。

打累了,就摊开从酒楼拿的饮料食品,吃喝一通,有的时候也喝酒,很滋润。

以后,有准头了,就开始到溪边打小鱼,慢悠悠游来游去的小鱼很好打,但是,到打飞鸟时,那就难了。别看警匪片里那些警察或黑道老大弹无虚发,一枪一个,其实真正打枪,尤其是打动物,很难的,真的很难打。

这样练了十几天,有一次,满哥开车往山里去,路过一个农庄,下车买了两只羊,河马纳闷儿,弄这东西干什么,挺贵的,难道就他们两个人还烧烤不成?那也不必费这个事啊,在城里买好了羊肉多省事,用签子一串就烤呗,山里有的是树杈子当柴禾。

到了山里,不是这么回事,他把一串鞭炮拴在羊尾巴上,点着了,挺温顺的绵羊受了惊吓,在树林里蹿起来。

满哥催促:“追着打呀。”

我靠,这算什么,比打鸟容易多了啊,但是河马追上去,看到绵羊那个惨样儿,他真不忍下手,挺大一只羊硬是跑没影了。

满哥说:“看电影里容易吧,到你自己下手时,就难了,别说人,就是一只羊,你也下不了手。听吴姐说,你为温柔用板砖拍晕过蚌壳?那也算见血,但是没什么,你用枪试试,就算你练得枪法再准,到时候不但手哆嗦,连腿肚子都哆嗦,你控制不住。你信不信?”

河马无言。

满哥把剩下的一只羊拴在树上,说:“打吧,别打脑袋。”

河马顶上子弹,把枪对准了绵羊的后背。

都说牛被屠宰的时候,看到主人拿刀会流泪,它通人性,羊也一样,你用枪指着它,它看着你叫唤,那声音可怜极了。

河马心慌。

挺大的男子汉,真的心慌,下不了手。

满哥看河马不行,说:“第一次,你能站在那里看着就算不错。”

他拔出枪,照着绵羊肚子就是两枪,绵羊立刻瘫倒了,血流如注,肠子流了出来,更加可怜地叫唤。

真他妈残忍啊。

河马靠在一棵校荷树上。

满哥笑笑,没有说话,提枪又开了一枪,打在绵羊脑袋上,绵羊猛地扎到石头上。

它睁着眼睛,看着河马。

河马小的时候,看到爸爸杀鸡,拔了脖子上的毛,拿那雪亮的刀刃在鸡脖子上蹭,就吓得不行,他真的很忪。不过,鸡翻白眼不可怕,但是这头羊,它看着河马。

河马永远忘不了它那惊恐又哀怜的目光。

一个人一辈子吃多少斤羊肉,合着吃掉多少只羊?

没关系,你不看到屠宰就行。

但是,每一只羊,每一口猪,每一头牛,甚至一只鸡,它的肉到了你的桌上之前,都是要被杀掉的。

人!

河马感到恶心,几乎呕吐。

回来的路上,满哥开车,说:“吴姐很器重你,但是关键时刻,你不一定能够帮得上我们的忙。也许,你急了,也能出手,但是也就是蛮干一通而已。慢慢来吧,有的学呢。”

河马无力地靠在座椅上,一句话说不出来。

玩儿命,就是拿命玩儿。

冷静地,有条理地,玩儿。

满哥是老江湖了,什么都见过,但是他不知道,他们是吴媛的保镖,用来防外人的。

河马也是吴媛的保镖,用来防他们的。

满国刚万万不会想到,河马这个见到枪杀绵羊都吓到一塌糊涂的人,以后,他就倒在河马的枪口下。

第四一章 虚张声势

吴媛出院以后,又玩失踪。

不过,她的酒楼照常经营着,相信她不久就会露面。

一个月过去了,她没有出现。

满哥和宝福也不见了。

河马猜测,他们出远门了。他尽心竭力地帮吴媛照管酒楼的生意。

河马特别注意,郝大伟来过几次,照常在这里宴请客人,这至少说明,吴媛还没有跟他翻脸,同时,他和那边的谈判也妥了,否则,他不敢露面。

这天,河马照常在酒楼的三楼忙着安排一个家宴,定了两桌的生日庆筵,宝福突然出现了,把河马叫到过道,说:“你赶紧去找温柔,马上去广州。”

河马愣了。

宝福问:“带身份证了吗?”

河马摸了一下口袋,说:“带着呢。”

宝福焦躁地说:“那你赶紧下楼去找温柔,看她身上有没有带着,没带回家取,带着的话,咱们直接去机场。”

河马知道这是吴媛的吩咐,就赶紧下楼找到温柔,温柔也带了身份证,宝福说:“那就走吧。”

温情已经上班了,在一楼收银台收款,他们只好跟她打个招呼,嘱咐她下班回家,不要逛街。

温情莫名其妙地点头答应。

有生以来,她们姐妹没有分开过,温柔突然去广州,她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好在是和河马一起去,也不好说什么。

匆匆忙忙上了车,直奔机场,到了机场现买的最后一个航班的三张票,等了一个多小时,办理登机手续,凭身份证过了安检,就起飞了。

没有坐过飞机,本应该兴奋,但是被吴媛这样搞法,河马和温柔一点兴奋的心情也没有,忐忑不安的。

到广州出了白云机场,天已经黑了,宝福打车,他们住到了白天鹅酒店,很高档的房间。

先冲了个澡,宝福来敲门,带他们上街照快像,然后宵夜。

宝福说:“吴媛在曼谷,咱们在广州等两天,黑市上买好了护照,当然是真的,只不过是别人的,换上你们的照片,加钱快速办理泰国签证。”

原来,出国也可以不去北京,在广州到领事馆就能办理签证。

等了两天,签证下来了,宝福与他们同机飞往曼谷。

五个小时到达,一出机场,就看到满哥来接,租赁的轿车,跑在五光十色的曼谷都市里,真如梦幻一般。

他们住到曼谷的中国城,泰语的音译,不太准的叫法是“摇挖拉”,酒店的名字是湄江,据说是泰籍华人开的,档次没有广州白天鹅高,但是至少也是三星级。

吴媛也住在湄江酒店,当他们到达时,她却没在酒店,而是在一家叫作建兴的酒楼等他们,他们就直接到建兴酒楼去见她。

大家入座,吴媛笑道:“怎么样,上午还在广州吃饭,晚上就在曼谷进餐。”

温柔忐忑不安地说:“吴姐,你搞什么名堂,弄晕了我们了。”

吴媛说:“没什么,我本来要回去了,还有一点点事情没有办完,突然想到你们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就叫宝福过来时把你们也带过来,几千块钱很便宜,玩两天,也算是平生第一次出国嘛。”

温柔抚着胸口说:“吓死我了,这个宝福搞得神秘兮兮的,以为有什么大事。”

宝福挠头说:“除了赶时间紧张点,没有什么呀。我忙,反倒是你们很轻松地等,还要埋怨我。”

河马说:“很轻松地等,你丫别弄事了。”

吴媛笑着说:“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玩两天。”

宝福出怪样儿。

河马发狠说:“整我,以后有机会弄你。”

温柔碰河马一下,怕他得罪人。问吴媛:“护照没事吧?”

吴媛说:“没事,放心吧。”

虽然到了泰国,住的是中国城里的中国酒店,吃的也是中餐,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他们这才安心了。

泰国的夜生活,真是太夸张了点。

建兴酒楼的咖哩炒蟹,恐怕是河马吃过的最好吃的炒蟹了,真是比他们的酒楼做得好多了。

另外,建兴的明炉鱼和炒含羞草,也是他们的酒楼没法比的,真是长见识。

吴媛说:“温柔,你管后厨,你看看人家的厨艺,比咱们强得太多,你用心品尝,回去,咱们得换厨师,这个厨师长根本不行,回去你就换掉他。”

温柔问:“现在来泰国的旅费大幅降价了,是不是派人来学习?”

吴媛说:“恐怕人家根本不接待,除非合资联营。再说吧,你们先长长见识,心里有谱。”

在建兴吃完了饭,就回到中国城那条街上,吴媛问温柔:“你累不累?”

温柔说:“我在飞机上睡了,就是供餐的时候喝了杯饮料,又接着睡。”

吴媛说:“那咱们就玩。”

到了同一条街上的一家夜总会,叫作“七重天”,大家围坐一张桌子,喝酒水饮料,吃果盘的东西,看台上跳裸体舞。

温柔有点不大自然,吴媛说:“有什么不好意思,国外就是这一套,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碰到了尴尬事,有些泰妹,在大厅的各个桌子之间来回转悠,外边披一件长披风,里边一丝不挂,专门让客人摸咪咪。妈的,旁边桌子上的欧洲旅游者,还真有人很认真地在那里洗麻将牌,老头摸,老太太兴致勃勃地观看。

变态。

温柔很紧张,怕这些泰妹来找河马的麻烦。

河马不知道入乡随俗好,还是很虚伪地把泰妹赶开,但是,吴媛笑着递给泰妹二十铢,摆摆手让她走开了。

河马很不争气,一紧张就出汗,开的冷气足足的夜总会里,他居然脑门出了汗。

温柔就笑,坏极了。

这个吴媛也是二百五,曼谷本是男人世界,偏偏叫温柔和河马一起来,这不是出洋相嘛。

接下来,就更过份,以致搞到从此温柔不准许河马单独来曼谷的程度。

第四二章 泰国艳浴

从七重天夜总会出来,大家分乘三辆车子,去了一家泰式大浴室。

一进大堂,就看见大玻璃窗里,一排排的小姐穿着统一的红色吊带裙,安安静静地坐着。

大堂上,三五成群的游客,欧洲的、日本的、韩国的、台湾的,哪里的都有,当然也少不了大陆的,都在抱着胳膊隔着玻璃欣赏,谁看中了哪个小姐,就可以跟大堂上服务的小弟打招呼,按照小姐吊带上别着的号码牌叫她出来。

我靠,吴媛真能整事,这不就是妓院吗?

宝福说,河马你别老土了,这是泰国浴,传统的,挂牌营业,完全合法的生意。

确实,这个大浴室并不在什么红灯区里,旁边就是普通的店铺和住宅,而且,一路坐车过来,看到不少有浴女形象霓虹灯的浴室分布在街道两旁,甚至没有大陆的酒吧一条街那样集中。

河马又开始出汗。

河马问:“宝福,你倒是讲讲,怎么个名堂?”

宝福说:“你看到了,洗澡娘都是女孩儿,无论客人是男是女,或者是夫妻、情人洗鸳鸯浴,一概是女孩伺候。”

“怎么个伺候法?”

宝福坏笑:“怎么伺候?搓背呀,修脚呀,按摩呀,你说怎么伺候?”

“全……全都光着?”

“废话,穿衣服那叫游泳。”

我靠。

河马要是光着屁股让一个泰妹给他搓澡,温柔不劈了他?

河马看了看温柔。

温柔显然听到了宝福的介绍,但是她却神情自若地在欣赏玻璃窗里的女孩,并且指着一个泰妹说:“那个孩子可真漂亮,就是皮肤黑了点,要不然,我看电影明星也没有几个比她漂亮的,干这行,可惜了。”

晕。

吴媛过来,笑着问:“河马,你们挑好了吗?”

温柔笑着说:“挑好了,吴姐,那个五十二号女孩很可爱。”

吴媛就让旁边陪着她的泰国人去跟大堂小弟打招呼。

她转身问河马:“河马,你呢?”

“我……我就算了,在外边等温柔就行。”

“哪里有这回事,到了泰国不洗泰国浴,岂不是白来了吗?别在这里玩假招子。”

她不由分说帮河马选了一个高大丰满的泰妹,叫了出来。

每人两千铢,他们的四千铢是吴媛到柜台上交的。

河马看,所有的人都点了,大家互相开着玩笑往电梯走去。

吴媛可真够出洋相,她一个人点了两位小姐,朝河马挤眼睛,说:“皇帝套餐。”

“妈的,烧包,不是她最惨的那个时候了。”

到了四层,大家各自进包间,河马和温柔的房间在比较靠里边的,进去有长沙发可以坐,泰妹跪下来伺候他们脱鞋。

在电梯里,宝福交待了,泰妹进房后问话,肯定听不懂的,就说“麦靠斋”就行,就是泰语不懂。拿出两百铢给人家,不是小费,是四份饮料的钱。洗完澡以后再给小费,每人二百铢就行。

给了河马和大陆人民币一百元很象的十张红色泰币,那是一千铢。

河马打定主意不脱衣服,但是要是穿着裤衩进浴缸或冲淋浴,也未免太那个了。

河马跟泰妹打手势,表示感冒了,不洗澡,按摩一下就行。

温柔就笑,悄悄说:“谅你不敢。”

泰国的包间并不将休息室和浴室分开,就在一个大屋子里,放一张椭圆形的很大的席梦思床,浴盆也在同一间屋的另一侧。

人家温柔,很大方地让泰妹帮助脱了衣服,走进了浴缸,很舒服地躺了下去。

那个漂亮的泰妹也脱了吊带裙,进到很大的浴缸里,开始慢慢给她洗澡。

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河马只好趴在床上,让那个大个子蠢姑娘给他按摩,泰国人叫作“马萨基”。

河马看着她们在浴缸里洗腿搓胳膊的,趴着就觉得弟弟捣乱,硬硬的生疼。

温柔从浴盆里撩水,专往河马脸上撩。

河马扭头不理她,看电视。

不过,是三个泰国人在那里哇啦哇啦地讲什么,看样子是生活栏目。

一句也听不懂呀。

河马吼,温柔啊温柔,今晚回宾馆,你惨了。

温柔就是笑。

两个泰国傻妹,也听不懂河马说什么,居然跟着温柔傻笑。

气死河马了。

泰国浴的标准时间就是两个小时,到了时间,大家都出来了,在大堂聚齐。

吴媛招呼大家在街上的小摊子上喝燕窝羹。

街头到处都是这种摊子,五十铢一碗,合人民币十块钱。

深夜两点了,曼谷街头的车辆,不亚于中国大都市的下班高峰时间,不过,没有自行车,都是汽车和摩托车。

吴媛说,曼谷的摩托车世界有名,经常会有人飚车赌钱,警察抓也抓不完。

听着摩托车起速时那狂吼声,糁人。

河马问怎么个飚法。

吴媛说,就是两拨人,各自派出骑手,按商定的路线飚,谁的骑手先回来,谁就赢钱,赌注巨大。

河马不明白,在马路上飙车,两边的骑手虽然走同样的路线,但是路面情况并不一样,夹杂在出租车、公交车中,甚至要不断与过马路的行人打交道,还有红绿灯的阻碍,其实很难说公平。

吴媛说要的就是这份刺激,找个没人的运动场绕圈,那叫赛车;在繁华的大都市车流里比赛,这才叫飙车。

河马觉得,这些人基本上是属于疯掉了。

曼谷人习惯了这种生活。

回到宾馆,河马没有疲惫的感觉,太兴奋,尤其是性功能,好像压抑的太久了吧。

温柔闭着眼睛,任凭河马折腾。

河马问:“你是不是困了?”

温柔抱住河马的脖子,深情地说:“河马,今天,我很感谢你。”

河马说:“你在不在,我都一样。”

温柔笑了,说:“这回,我不信你。男人呐。”

河马说:“你瞧你说的,这个地方,咱们真不该来。”

温柔说:“是啊,回头我要跟吴姐声明,以后有多重要的事情,让她派别人过来,你自己单独过来,那是休想。”

傻眼。

一直,温柔就比河马聪明多了。

电话铃响了,深夜三点半,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能有什么事情?

大概是泡宾馆的鸡拉客。

河马努努嘴,让温柔接,这样就省事,一般对方一听到有女人就挂了。

但是,温柔接听了,半天没说话,显然是对方说了些什么,然后她说:“这就过去。”

是吴媛从她房间打来的。

他们赶紧穿上衣服,去了她的豪华套间。

路上,温柔交待:“咱们要见泰国客人,不要乱讲话,认识一下而已。”

到了吴媛的房间,除了满哥和宝福,其他人都不在。

泰国客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多岁的人。

吴媛介绍了,他们都能讲一点华语,是那种广东普通话,磕磕巴巴的。

河马和温柔明白,这才是叫他们到泰国来的真正目的,认识这两个泰国人,以后,说不定就是主要由河马和温柔跟他们两个人接洽。

为什么这样判断,因为满哥和宝福都作为保镖站在一旁,只有吴媛和两个泰国人坐在沙发上谈话,他们进去,吴媛就招呼河马和温柔也坐下,并且由宝福张罗上的茶。

温柔,不可避免的也下海了。

第四三章 生意新伴

泰国男人叫威猜•;扎伦蓬,泰国女人叫颂西•;扎伦蓬,可以知道,他们是夫妻。

吴媛告诉河马,泰国习惯不称姓,直呼其名,男人名字前加个“乃”,女人名字前加个“娘”就行了。

没有结婚的女子,则加娘少。

威猜,颂西,是河马和温柔的新搭档,两个比他们大了二十岁的泰国人。

河马称他们为乃威猜,娘颂西,还算顺口,虽然和娘颂西说话的时候,有点怕脱口而出“娘西皮”。

但是,他们称河马为乃河马,娘少温柔,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宝福站在那里傻笑。

不爱说话的满哥也忍俊不住,扭过头去。

河马赶紧摆手,说:“打住,您还是直呼河马、温柔吧,没有尊称也罢。”

吴媛笑得直擦眼泪,说:“奶河马,有意思。”

威猜笑着说:“也可以称何先生吧,就像日本人尊称男人姓氏都加个‘桑’一样,泰语是‘皮’,我可以尊称您为‘皮何’。”

“屁何。”吴媛笑得快要背过气去。

河马一本正经地说:“河马,见过吗?就是眼睛巨大,嘴巴巨大——河马,我就是这种动物。”

威猜笑着点头,连说:“明白,明白。”

看货的地点在清迈,在泰国北部,离金三角还远。

在去清迈的路上,威猜磕磕巴巴地介绍,清迈是森林城市,以空气清新著名,当年,邓丽君因为有哮喘病,每年都到这里来住一段时间,她不住在海边,而是住到离海很远的清迈来,肯定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可见,清迈是是相当有名的。可惜,她和法国男友在这里住着的时候,邓丽君突然发病,她的男友恰好出去买东西,抢救不及时,她就病逝在清迈了。

清迈住的泰籍华人相当多,所以,在街道上可以看到女孩子的皮肤普遍比较白,明显与纯种的泰国姑娘不同。

由于只是看货,并不提货,所以此行原本危险性不大,如果顺利的话,吴媛就在曼谷付订金。

至于批货走什么渠道进入大陆,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河马知道,从泰国来的货物,只是过境大陆,目的地还是香港。

南滨就恰好处于这样一条贩运路线中间。

白天,闲着无事,颂西陪河马和温柔逛街,原来这个一百五十万人口的泰国第二大城市,手工业非常发达,到处是这种作坊和店铺。

当然,清迈和曼谷一样,也是旅游城市,到处是浴室、酒吧和夜总会,赚游客的钱。

晚上,他们出发往北走,到了穷乡僻野。

吴媛不能根据威猜在曼谷提供的小包样品来检验毒品的纯度,她要求他们看到批货,并且从中抽检。

满哥教河马用舌尖品评毒品的纯度,但是严嘱河马不要吞服,否则,只要一次,就会染上。

染上,就算你有再大的毅力,也不用想彻底戒掉。

除非你不是人。

河马和温柔发生了认识以来的第二次争执,第一次仅仅是为她给河马买了一床新被子,第二次,则是因为由谁来品尝。

河马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儿,把温柔臭骂一顿。

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唠叨,婆婆妈妈。

一切顺利,没有出差错,也没有惊险的经历。

他们顺利地回到了七百公里以外的曼谷,然后回国。

河马在飞机上就感到浑身难受,觉睡不够。

下了飞机,吴媛告诉河马,她会给他找最好的医生戒毒。

温柔,忧心忡忡,泪流满面。

第四四章 祸不单行

吴媛找来的所谓最好的医生,也不问问河马是什么情况,上来就用药了。

满哥很关心河马,到河马住的镇子上来看他。

他原本以为象河马这种刚沾上毒品的,必然是用自然断戒法,也就是所谓冷火鸡法,不服药,强制戒除,这样比较难受,但是不伤身体,也容易成功。

但是,他看到河马却在吃盐酸苯氨咪唑啉片,也就是国家标准的快速无瘫戒毒片,不由大怒,狠狠地揍了那个医生一个耳光子,把庸医撵走了。

怎么办?

河马硬抗。

真他妈难受啊,总共就品过几次海洛因,却好像根本离不开那个鬼东西了。

河马没有出现传说中的万条小虫咬骨头般的那种恐怖的感觉,但是,从心理上就是产生了很大的依赖。

最痛苦的是,这没有个期限,如果感冒,难受也好,忍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但是戒毒,总是没完没了地想那东西。

一个月之内,河马就瘦了二十斤。

温柔从家里到镇子上,来回奔波,也辛苦得很。

她哭了很多次,但是,这给河马增加了更多烦恼,他觉得总有一种药可以一下子断绝自己的念头。

满哥说:“你不能乱服任何药物,戒毒药也是毒品,是毒瘾很深的人戒毒时的替代品,目的是逐渐脱毒。比如美沙酮,是合成的麻醉性镇痛药。美沙酮维持疗法,是一种以小毒攻大毒的保守疗法。你根本不存在脱毒的问题,主要是心理问题。”

河马想,也许,我必须有什么事情忙起来,才会好过一些,于是,毅然从这个小镇子上回到了城里。

河马记住满哥说的镁沙酮不能用的话,但是,他有的时候仍然很想服用毒品,好像只有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才能够解除他胸中的烦闷。

河马去找宝福,要他帮忙,宝福说:“有一种含片,叫丁丙诺啡,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问题是,你吃这个东西,也会上瘾。”

河马说:“关键是毒品对身体危害很大,这个东西是不是也这样?”

宝福说:“丁丙诺啡肯定没有毒品那样伤身体,但是也会产生依赖性,将来,你可别怪我。”

河马说:“少他妈废话,丁丙诺啡是不是毒品?”

宝福说:“我一个哥们儿,刚刚因为倒丁丙诺啡陷了,但是因为丁丙诺啡不在审理毒品案件定罪量刑标准之内,所以判不了刑,被强劳两年。”

河马说:“这算什么?”

宝福说:“就是说不属于毒品,但是属于镇定药品,按无权贩卖精神类镇定药品惩处。”

河马犹豫了一下,说:“弄来我试试,既然不算毒品,大概和好多人都吃头痛片差不多。”

宝福说:“行,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河马又谨慎地问:“贵不贵?”

宝福说:“别人弄,五六十块一板,最贵可以卖到一百块,我弄就便宜了,不到二十块一板,一板十粒。”

河马说:“弄吧。我自愿的,不怪你。”

于是,河马开始愚蠢地吃这种镇定药品。

生活又归于平静,好像河马已经度过了戒毒的危机。

吴媛的货折了,折在云南,但是在接货之前,按规矩责任由对方负,她仅仅是损失了一笔不小的订金而已。

而从这以后,吴媛也决定暂时不再贩卖毒品,改为倒卖利润较小,但是风险也比较小的镇定类药品,因为很多弄不到毒品或支付不起巨额毒品费用的吸毒者,正在转而寻求这种本来用作戒毒的药品,以苟延残喘。

河马服用的正好就是这种药品——丁丙诺啡。

温情手术后两个月,终于出现了急性排异反应,住进了医院。

她开始低烧,人虚胖,腹胀,医生说血肌酐上升,蛋白尿三个加号。

每天打点滴,甲基强的松龙,连续五天没有明显效果,医生只好改用单克隆抗体okt3,同时加大抗生素剂量预防感染,一个星期以后,病情明显好转。

温柔松了口气。

一度,护士长已经悄悄嘱咐她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了,看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也不能说护士长是瞎咋呼,因为,她送走了太多的肾移植手术患者。

温柔坐在床前,看着姐姐那蜡黄的脸,和略微浮肿的眼皮,不由潸然泪下。

这种磨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也许,会伴随温情一生。

河马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温柔后面,轻抚温柔的肩膀,暗示她要克制一些,因为,她这个样子只能加重温情的心理负担。

住了一个月的医院,经过观察没有什么大事了,温情出了院,但是,河马和温柔商量后坚决不再让温情上班,就在家里休息。

为了温情,他们需要更多的钱。

第四五章 半刻闲情

温情最近的身体状况比较好。

这天,轮到温情休息,温柔就建议他们两个人陪她去海边玩一天。

河马没意见,这阵子累惨了,也想轻松一天。

温情乐得像小孩子,说:“真的,咱们到海边吃东西吧,我今天真的很想吃一大堆东西。”

由于肾不好,温情长期以来不能吃太咸的食品,原来穷,也吃不起什么好东西,现在有钱了,她也一直是很注意饮食,那些海鲜之类与她无缘。

很可怜啊。

温柔看着河马说:“别乐极生悲,吃坏了,你劝着点她。”

河马说:“她也得听啊。”

到了海滨,她们姐妹都跑去租了泳衣到淋浴室换上,又租了两个救生圈,下海了。

河马在沙滩上,找颗椰子树底下坐着,给她们看着衣服。

她们小的时候在家乡的小池塘里游过泳,按她们家乡的说法,叫作洗澡。

游泳叫洗澡,很容易误会呀。

那洗澡呢,叫什么?

温柔看河马不怀好意,说:“去你的,河马你坏。”

结果,河马没有打听到四川人管洗澡叫什么。

北京人泡池子、广东人冲凉以外,好像全国都知道蒸桑拿,其它的洗澡叫法,就不得而知了。

河马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洗澡就是洗澡,淋浴就是淋浴,没有别的说法。

河马坐在沙滩上,看着她们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众多嬉戏者中开心地玩,也胡思乱想着。

河马一直以来没有太注意看过温情,她总是一张蜡黄的小脸,看上去比妹妹还要校浩的,尽管平时讲话的口气,永远是她管着温柔。

现在,她穿着吊带泳衣,腰上套着救生圈,在那里抓挠着游水,那动作很可笑,就是他们的家乡叫作“狗刨儿”的游法,双臂不是像青蛙一样舒展开来划水,而是从前往后交替抓挠,滑稽极了。

她们不敢往深处去,就在站起来海水刚过腰的地方,温情站起来用手去梳理浸湿的头发,她的泳衣不很合适,有点大,这时沉下来,从侧面看,硕大的乳房几乎露出来,就差rǔ头将将掩在泳衣里。

这要是露点,可够现眼的。

但是,河马不好意思提醒她,一喊,反倒把很多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她。

河马这也真是闲极无聊,怎么没事观赏起温情来了,要是温柔和他结了婚,人家是大姨子啊。

最近,学坏多了。

不过,也不能怪河马,你说温情瘦骨嶙峋的,简直是“魔鬼身材”,但是,她的胸部居然一点也不比温柔小。

邪了,川妹子个子普遍都不很高,但是就是胸大,真会长。

河马向来不喜欢胸小的女孩儿,平得像飞机场的话,就算脸蛋儿再漂亮,河马觉得也缺少女人味儿。

温情、温柔,还有吴媛,人家就是会长,胸围绝对够相当尺寸。

不过,温情的他不知道,温柔和吴媛,河马是有肌肤之亲,所以就有个比较。

吴媛没戏,她的乳房确实很大,但是软软的,全靠乳罩托着,穿衣服也很有型,但是,洗了澡往沙发上一躺,完蛋,瘫得像一堆泥。还撒娇让河马帮她按摩,妈的手感不好。

说她半老徐娘还不爱听,幸亏没有生过孩子,否则,骂地球吸引力吧,大则大矣,垂则垂矣,嘿嘿,够她老人家郁闷的。

人家温柔,不但天生皮肤白皙,就是乳房,也是硬挺挺的,就算平躺着,也不会完全瘫下去,夸张一点说,立着。

别说是硅胶之类的假乳,也得有钱折腾啊,真正娘生爹养就是这个人种。

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弄出事情来了。

一转脸,就看见温柔在水里抓挠上了,看那样子是抽筋了。

河马爬起来,顾不得脱衣服,就窜进了海水,总共十几米远,几下子就游到了她身边。

温柔突然站起来了,揪着河马的跨栏背心嘻嘻笑,说:“姐,你看人家河马的游泳衣多合身呵,哈哈。”

靠,耍死河马了。

温情一边往上提搂她的泳衣,一边说:“行,河马抓到机会英雄救美人,感动的我满脸都是海水。”

晕,被打败了。

温柔哈哈笑着,往深处扑腾。

有救生圈,又是齐腰的海水,河马激什么动啊,这真是……冒傻气。

全是走神惹的祸。

所以,你在温柔面前,要一万再加一千个小心,她的眼睛,你瞒不过她的。

弄成了落汤鸡,真他妈遭报了。

河马喊:“你别往深处去,回头喝了海水。”

温柔就狗刨儿回来,脑袋还扭来扭去的,成心气他。

河马……反正也湿了,豁出去了,离她两三米,一个猛子扎进了海水里。

不过,河马绕着她游到了她的身后,悄悄上来。

哈哈,可笑极了,温柔正紧张地注视着她自己的前边,她估计河马必定会去钻她的裆或抄她的腿。

河马偏不。

温情及时通风报信,指着河马大喊:“他在你身后。”

温柔回头大笑,河马张大了嘴,真正表演河马状,就又钻进水里。

河马转着圈游,打算再出现在另一处,游着游着懵了,碰上了她的腿,抄起来……不对,赶紧放开了,她没有那么肥呀。

河马不敢上来,怕遭骂,借着水浑,拼命游远了……这口气憋得他,肺都快炸了。

毕竟,河马的绰号是河马,而不是真正的河马。

就算真正的河马,谁听说过下海啊。

海里的是海马。

海马,只有手指头大小。

靠,那就要比弟弟还袖珍,幸亏河马的绰号不是海马,否则有点惨。

当河马在远处冒上来,抹着脸上的海水悄悄看时,就见一个戴泳帽的老娘们儿双手插腰,时刻准备破口大骂。

温柔和温情都早上了沙滩,坐在那里看着河马笑翻了。

河马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上沙滩,抖着湿漉漉的背心和裤衩,向她们走来。

温柔说:“摸摸你的裤兜里,带着钱吗?”

河马摸出了一沓子钞票:“还说呢,都湿了。”

姐妹俩齐齐地一指远处临海路边的廉价服装摊:“买衣服去!”

靠,就屁大的功夫,她们的裙子和小褂,连内衣,全他妈被人偷走了。

不错,河马平时是抠门儿,一买衣服他就心疼花钱。

弄到这个份上,有脾气吗?

买了衬衫、裙子,连同乳罩、内裤,姐妹两个总算到浴室冲了淡水浴,把租的人家的游泳衣换下来还了,温情就嚷饿了,而且,声称自己挣钱以来,没有请过客,今天一定要请河马和温柔吃螃蟹。

河马和温柔觉得与她争也没有什么意思,就都答应了。

在海边的市场买了几斤螃蟹,其实一点也不比城里便宜,反而因为旅游的人不懂行情,图新鲜,把价格抬起来了。

海边的棚子里,一拉溜都是加工螃蟹的,买了就上锅蒸,付点加工费就行。

找了个大排挡,要了两样凉菜,几瓶啤酒,又特别要了些姜末调料,就开起螃蟹宴,专门吃这几斤螃蟹。

八斤螃蟹,刨了壳子乱七八糟的,真正吃到嘴里的肉没有多少,但是,温情嘴馋,还是吃得一到家就拉肚子了。

温柔就埋怨河马:“看你,交待了拦着她点,你就知道自己喝啤酒,一句话也不说,跑肚了吧。你等着河马,回头坏了就跟你算账。”

河马张口结舌:“我……招谁惹谁了……冤死我了……”

说着,温柔也不行了,还说风就是雨,马上就憋不住了,跑去拍卫生间的门,大喊:“姐,快点,我也顶不住了。”

混混也捣乱,跟在她屁股后边跑,朝卫生间的门乱叫。

全乱套了。

河马大笑,悄悄放了一个嘟噜屁。

这休息日过的,花了钱,还受了罪。

穷命,还就享不了多大福气。

到了晚上,姐妹两个都发烧,着凉是不可能的,大热天游游泳,根本不会着凉,河马觉得就是吃螃蟹闹的,很可能食物中毒了。

没办法,陪她们两个上医院吧,果然就是轻微食物中毒,两人都打上了点滴。

从小到大,河马就没有到医院看过几回病,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在蓝梦迪厅被几个大学生开了瓢,缝了几针。

这医院,你轻易不能去,要是去惯了,那里就是你的第二故乡,你动不动就得去,老去,直到形成依赖。

妈的。

河马又习惯性地坐在温柔旁边,陪她打点滴,一边还得时不时起身给他那未来的大姨子倒点水喝。

嘿嘿,不错,姐妹俩总是同病相怜。

河马这里烦得不行,人家姐妹俩,舒舒服服地打着点滴,都睡着了。

四个小时的点滴,人家睡了三个半小时。

把河马困的,直耷拉脑袋。

这叫什么事啊,上帝,您在吗?

出了医院,离家不远,他们也就不打车了,慢慢往回走。

过一个地下人行通道,一进入口,就听到有人在弹吉他唱歌。

温柔和温情就都笑了,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河马还真有点感慨,心里酸酸的。

河马蹲在小伙子跟前,看他那破帽子,里边有大概十几不到二十块钱。

说老实话,这孩子唱得真不行,比河马差远了,不过,河马和他也算是同病相怜吧,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钱,没有一百的大票,都是五元、十元的票子,没数,大概也有几十元吧,都放在帽子里了。

小伙子惊讶地看着河马,觉得眼花,看他这打扮,怎么也跟大款不沾边啊,怎么这么大方?

河马站起来,脚步沉重地往前走了。

说老实话,河马现在有钱了,钱不干净,出了事,河马比这孩子要惨多了。

所以,河马给他这一把钱,绝对不是同情,也不是羡慕,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心情很复杂。

温情小声说:“河马,你给得太多了吧。”

她以为河马干过这个,如今先干酒楼管理,又当药房经理,挣了高工资,今非昔比,对这孩子起了同情心。

她哪里知道河马和温柔干的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意?

温柔当然知道河马的心情,而且,她充满歉意地说:“河马做得对,也许他很怀恋这种虽然贫穷但是很踏实的日子。”

温情更加莫名其妙了,嘟囔:“才多挣俩钱几天啊,看烧得你们两个,说胡话了。”

温柔有点烦躁地说:“姐,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河马停下脚步,等她们走进,轻声说:“没什么,谁都有背的时候,一年前,蹲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

当天晚上,温柔趁姐姐睡着了,假装上厕所,溜到河马屋里来了。

河马一直都没有睡着,想了很多很多。

看到她进来,就说:“她醒了,回头又呲你。”

温柔说:“不管她,她本来就弱,今天这一累,睡实了。”

说着,插上门,钻进了河马的被窝。

要在平时,这可是个好机会,不过,今天河马没有心情,一则是温柔拉肚子,刚刚打了点滴,身体太弱;二则是这个地下通道,使他心情十分复杂。

想到如今深陷黑道,难以脱身,心里真的烦乱得很。

温柔理解河马,抱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胸上,默默地说:“河马,如果你不打算做了,我看咱们干到年底,吴姐的帐还完了不说,咱们手里的钱,也能够支撑相当一段时间了,不如咱们洗手算了。”

河马枕着自己的双手,眼睛望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当然,我也想这样,不过,怎么跟吴媛说呢?”

温柔坚决地说:“无论如何,人家对咱们够意思,绝对不能一走了之。明说,然后离开南滨。”

“那你打算去哪里?”

“去北方,走得越远越好。”

河马想了想,说:“去北京吧,看报纸,北京打工的多,人海茫茫,咱们一去就与这边的所有人都断了,从此老实安分地做生意。”

“你想过干什么吗?”

“租个房子干发廊,药费、饭钱挣出来,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温柔点头,说“干发廊资本小,没有上货发货,着急回款这些事情,买卖虽小,但是咱们图个踏实。”

别看温柔来这一会儿,跟河马聊了几句,河马心里踏实多了。

河马打了个呵欠,说:“睡一会儿吧,明天去药房又是一大摊子事,有得忙呢,你不行再歇一天吧。”

温柔要强地说“干吗,我不去,前后你得照顾,不是更累,我得去。”

说着,关了灯,没一会儿河马就睡着了。

天快亮时,河马醒了一次,温柔已经回她们屋去了,带走了混混。

第四六章 温柔本色

吴媛托人很快注册了一个药品经营许可证,并且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盘下了一家药房。

开药房明面上是经营各种非处方类常用药品,其实主要是倒卖丁丙诺啡。

吴媛看到温情的病情稳定了,就从酒楼找了个女服务员到家里来照顾温情,要河马和温柔去青海,和一家县级制药厂谈南滨的丁丙诺啡经销总代理。

河马和温柔飞到西宁,住了一晚上,因为那个县根本不通火车,只好搭乘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艰难地在盘山公路上走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到达,找了家相对比较干净的宾馆,先开房洗漱,河马在房间里打吴媛给的一个电话号码,还不错,居然找到了联系人,他说和吴媛在南滨见过,既然河马他们来了,正好厂长刚开完会从西安回来,今天晚上就可以见面,大家谈谈。

车子来接,到了一家酒店的餐厅,药厂的厂长、办公室主任,还有那个吴媛的熟人是质检科长,三个人招待他们。

酒宴设在一个宽大的包间,一张八人桌,另附长沙发和茶几,一套东芝音响,想不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在酒楼设施方面也不亚于中原的大城市,大概,西部再贫困,在宴饮待客方面,也决不落后于内地。

厂长姓尕,五十多岁年纪,大腹便便地很富态。乍一看名片以为姓朵,质检科长赶紧提前小声说:“这是我们‘尕厂长’。

河马听到他发出“嘎”的声音,才没有露怯,叫错了多不好意思。

办公室主任姓焦,四十多岁,和尕厂长正好相反,精瘦,很有点巩汉林的样子,就是典型塑料体格。

质检科长为人很随和,姓马,也四十多了,戴付眼镜,倒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

大家入座,尕厂长开门见山,端起酒杯说:“欢迎南滨的两位朋友来到咱们这偏僻的县城,业务,先不谈,咱们先把酒喝好了,一切好说。”

入乡随俗,河马也就端杯和三位主人碰杯。

温柔要的饮料,但是人家不干,一定要她也喝白酒,说不喝白酒,业务都不好谈了。温柔微笑着也只好让焦主任斟满了一盅,不过,大家碰杯,她有意躲了一下,所以,男人们干了,她只是微微泯了一下。

焦主任可真够能起哄的,一定要温柔干掉不可。

温柔为难地看河马,于是,河马就接过她的酒盅替她喝了。

原本,河马很少喝酒的,自从帮助吴媛打理酒楼,就免不了应酬,每天中午、晚上的陪客人,酒也练出来了,一般来说,高度酒七八两是放不到他,低度酒就是一瓶,没有问题。

但是,很怪,河马不能喝葡萄酒,那种象糖水似的东西,他喝两瓶也没问题,按照酒精含量折合,两瓶葡萄酒绝对不到一瓶白酒,但是喝时没事,喝完了有后劲,晕上来,几乎每次都要出酒,吐得一塌糊涂,所以,他很怵那东西。

干白酒,河马不怕的。

青海人能喝酒,河马没有听说过,只知道东北人和内蒙古的能喝,再就是安徽人和山东人,喝起酒来,讲究特别多,五花八门的说法,无非是让你多喝一点。

这次,河马可是领教了青海人的酒量。

看尕厂长那腐败肚子,就是个酒桌上善战之辈,但是瘦猴子似的焦主任,居然也是海量,两个人轮流敬酒,看样子非要把河马干倒不行。

倒是马科长,因为和吴媛有点莫名其妙的交情,又是这趟买卖的联络人,没有好意思太灌河马,只是和温柔碰一碰而已。

酒桌上这一套,河马早熟悉了,不干酒楼还真没经验,但是他在酒楼就是干这个的,能吃这个亏吗?

尕厂长和焦主任就是轮流敬河马,典型的车轮战术,河马呢,回敬就不能一个个地喝,否则他非出溜桌子不可,一敬就是三个,必须三个人和他一起喝,谁也别逃,这样还能拼一气。

青海人喝酒,讲究饮茶,什么意思呢?就是除了吃菜下酒,每人手边一个盖碗茶,泡的叫作“三炮台”,除了茶叶,还有一枚桂圆,几枚大枣和冰糖,甜稀稀的,喝着酒不断添水,喝这个茶。

为了防止作弊,往茶杯里吐酒,规矩是必须在散席的时候,把盖碗中的茶水喝净。

连着干了十几盅,河马也喝了不少这种三炮台,但是坏了,甜稀稀的茶水,他不习惯,觉得有点上头。

这个尕厂长,真正好酒量,没完没了地干,又和河马划拳。

他们那个节奏,河马不适应,跟不上,所以输得多一些。

不算温柔,四个人喝酒,其中马科长还要喝得少一点,主要是河马和尕厂长、焦主任大战,一个多小时,四瓶白酒下去了。

为了谈成这笔大生意,河马也豁出去了。

打开第五瓶的时候,河马知道坏了,人家每人都有一瓶多的酒量,何况无论如何,你一个人单独作战,也会喝得多一些。

上头了不说,舌头有点硬,眼睛有些迷糊。

但是,就这样,河马也像往常在南滨的酒楼陪客人一样,没有在乎,反正他不会当场出酒的,就算回去再难受,也无所谓的。

但是,可能是焦主任的手机没电了,居然有人打电话到酒店的餐厅柜台电话来找他,河马才开始觉得真正不妙。

女服务员推开包间的门,问:“有姓焦的没有?”

焦主任瞪着小眼睛,硬生生地问人家服务员:“有,怎么地,你要性交?”

服务员脸一红,摔门走了。

尕厂长他们一通狂笑。

尕厂长的脸也已经红得成了猪肝,居然抓过温柔的手,拍着说:“这个小焦,跟谁都弄这一套。”

靠,这帮人,没有好东西啊。

焦主任接完了电话回来,呼三喝四还要划拳,和河马喝酒。

河马晕是晕了,但是还不糊涂,知道今天是一劫,要是被他们灌醉了,那就这三条狼,还不把温柔吃了?

河马强力支撑着,又干了两杯,实在顶不住了,靠在椅子上。

尕厂长色迷迷地看着温柔说:“够意思,从喝酒看得出来,小伙子有魄力。不行的话,马科长,你先送小何回宾馆休息,生意好说,明天到厂子谈。”

马科长说:“没问题,交给我。”

温柔笑了,说:“酒还没喝好,打算散席呵?”

焦主任大笑,舌头也硬硬地说:“我就知道温小姐一直谦虚,这可不好,来,咱们弄三盅。”

温柔说:“这不叫喝酒,在南滨,叫作品酒。”

朝门外喊:“小姐,拿两瓶酒和四个碗来。”

摆好了,咕咚咕咚,全倒满了。

温柔说:“借花献佛,不成敬意,看得起我温柔,咱们干了,不多,半斤酒而已。”

河马傻了。

这死丫头,疯了。

尕厂长他们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温柔一笑,端起碗来,一气喝下,然后轻轻把碗放在桌上。

马科长清了一下嗓子,说:“好酒量,不能看扁了咱们青海人。”也端起碗来慢慢喝光了。

尕厂长一拍桌子:“小女仔,厉害。”

端起碗来就喝,焦主任真不愧是跟班的,赶紧拦住,抢着把尕厂长碗中的酒喝光了。

不过,他用手支撑着桌子,身体直打晃,吩咐:“马科长……送他们回去,我买单。”

温柔站起来,搀着河马,微笑说:“多谢款待,明天谈生意吧。”

第二天早晨醒来,河马看到温柔睡得正香。昨天晚上怎么回的宾馆,河马完全不记得了。起来到卫生间方便,感到脑袋剧痛,于是就站到浴盆里,一阵猛冲,希望能够通过淋浴来减轻头痛。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冲了澡感到很舒服,轻松多了。

这个时候,温柔也醒了,河马依稀想起昨天晚上她有大碗干酒的壮举,就说:“没有想到,你酒量这样大,厉害。”

温柔伸了个懒腰,拥着被子说:“我不厉害,咱们就惨了,全军覆没。你看那两条色狼的架势,是善主吗?”

河马很惊讶她居然不怕。

河马一贯承认温柔比自己聪明,但是,她胆子这样大,出乎河马的意料。换另一个女孩子,男朋友快被人灌趴下了,面对三条醉醺醺的色狼,恐怕早吓哭了,哪里还有还手的胆量。

河马抱祝糊,说:“你能干,聪明,但是,我也很担心你会遭不测。”

河马感到,走上这条路,真是有种愤恨填胸,又郁闷无奈。

温柔搂住河马的脖子,说:“你别总是为我担心,皇马里那么乱,我还不是什么人都应付,除了蚌壳那个畜力差点弄了我一把,我还真没有吃过什么亏。”

河马叹气说:“毕竟是女孩子,在这个圈子里混,很危险的。”

几乎同时,他们都想起了吴媛的那次遭遇,被那么多条色狼蹂躏,几乎丧命。

河马轻轻吻她,想到她做了肾移植大手术,只剩下了一个肾脏,又喝那么多酒,担心地问:“你没有不舒服吧?”

温柔笑了,说:“我一直跟你说,我很皮实的,要不是女孩子,我能够干很多事情。”

河马说:“我信。”

河马抚爱她,他们开始做爱。

说老实话,他们很少能够像现在这样踏踏实实做爱,住地下室那一段就别说了,就算搬进居民楼,因为温柔和温情住一个房间,他们也很少有机会做爱。

有一次,温柔晚上到河马房间聊天,他们都想了,就插上门,开始脱衣裳,刚脱掉,温情就过来敲门,催促温柔过去睡觉,吓得他们赶紧穿上衣裳。

河马有点不愉快,觉得温情故意,温柔则为姐姐辩护,又安慰了河马半天。

其实,河马并不恨温情,她因为有病,对温柔有很深的依赖感,同时,作为姐姐,天性就是要对婚前的妹妹加以约束,保护她的安全。

想开了,那当时的一丝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河马突然想起,这样长时间了,他们做爱从来就没有采取过避孕措施,于是问:“你怎么没有怀孕啊?”

温柔本来闭着眼睛,听到河马问出这种荒唐的话,就呸,说:“你难道盼着我做人流?”

居然双手捂脸,哭了。

河马慌了,说:“不是这个意思,是怕……你怀孕,没说清楚。”

温柔破涕为笑,说:“你个死河马,傻骆驼,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算计日子吗?”

河马说:“原来,你心里有数。”

温柔说:“我做了大手术,本来身体就亏,如果再弄一次人流,真的要死掉了。”

河马说:“那好,以后你掌握,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是不方便,我是不懂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温柔笑得用被子蒙住脸,说:“河马,你说得真恶心。”

河马也笑,说:“这有什么恶心的,别人家也不都是这样,夫妻生活,商量着来。”

温柔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问河马:“河马,你真的考虑过结婚的问题吗?”

河马说:“当然,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等咱们经济情况好了,把债都还完,就独立经营做买卖,哪怕是天下最小的一个店,咱们也要开起来,到那个时候,咱们就结婚。”

温柔抱住河马,哭泣道:“河马,你要说话算话。”

河马说:“当然了。”

温柔拈着河马的耳朵,默默地说:“我除了姐姐,没有亲人了,但是,你爸爸和妈妈都在,是不是到时候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河马愣了,这个他倒没有想过,自从离家出走,河马感觉自己已经和那个家庭脱离关系了,虽然,他有的时候还会想一想父亲,但是,那个……河马是从来不去想她会怎么样,河马的所有事情,应该是与她无关。

于是说:“再说吧。”

温柔说:“我说话你别生气,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找机会去你们家一趟,我想,起码应该见他们一次。”

河马知道,温柔有传统观念,认为见了公婆,才是明媒正娶。

这是个难题。

河马想了想,说:“至少,目前咱们还没有这样的条件,到时候再说吧。”

温柔看着河马,点了点头。

这次青海之行,总算比较成功,他们谈下了一笔大生意,成为这个厂子在南滨的经销总代理,而且不仅限于丁丙诺啡,其它国家标准药品也经销。

回到南滨,河马去吴媛的住处汇报此行的结果。

吴媛刚冲完澡,一边笼着头发,一边说:“河马你坐。”

她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倒了两杯洋酒,和河马一碰,说:“喝一点吧。”

河马大致说了说双方交易的方式。

“让郝大伟担保?亏你们两个人想得出来。”

吴媛一脸不高兴地说:“哪能让他搀和进来。”

河马看着吴媛,觉得她有点过份。

吴媛也觉得话说得有点硬,缓和了口气,说:“河马,你们两个不要在酒楼做了,调出来专门管这个药房,所有的业务都交给你们两个了。”

河马想,在他们去青海时,她已经另找了人来接替自己和温柔在酒楼的工作。

吴媛说:“药房的事情,由你们两个掌握,其他任何人不准插手,包括郝大伟,一概不能介入。至于资金的事情,回头让温柔再跟尕厂长通一次电话,打他手机就行,咱们先付款,每次预付百分之七十,货到再付另外百分之三十。反正,每笔业务,不超过十万元,不怕他赖账。就是一样,上次货物未到,二次款子不能打,免得累积起来债务,就不好办。”

河马点头说:“吴姐,明白了。”

吴媛一笑,问:“怎么样,这次去青海,酒喝得不善吧?”

河马说:“还说呢,要不是温柔海量,我们两个人就被人家撂了。”

吴媛惊讶地说:“你不知道温柔能喝酒?”

河马说:“我哪里知道,又没有喝过。”

吴媛哈哈大笑:“说,那你可真够傻的。我和温柔、蚌壳三个人有一次在蓝梦喝酒,蚌壳那个时候就没怀好心眼,打算灌温柔,结果是两个人拼了一人一瓶黑方,蚌壳当时出溜桌子了,他们把他抬出去,放在院子里就走了,这小子在停车常函了一夜,好在是秋天,要是冬天,还不冻死丫的。”

说完又大笑。

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温柔嘴够严,从来没有跟河马提过。

吴媛又问给尕厂长回扣的事情。

河马说:“他按每板十七块五发货,这是跟厂子结账的款。我们答应给他翻倍的回扣。”

吴媛说:“行,挺好,合着三十五块拿货到手。现在南滨的行情,每板十粒的丁丙诺啡,可以出到八十元,往下边县城,就可以做到一百元。”

河马说:“先每次五千板这样规模做,时间长了有了信誉,可以适当加量。他们接手以后,可以慢慢往下边各县城发展,争取最大利润。”

吴媛说:“不要。有饭大家吃,你们就在南滨批,下去很危险的,容易折掉。每板四十五块利润,够赚的了,不要太贪婪。”

河马说:“那就这样,我们先慢慢做。其他的药品,也做做批发零售,相信也会有很大利润。”

吴媛说:“那是,现在,除了劫道的,就是卖药的。”

她喝着酒,想了想,说:“公安、工商、药检这边,不用你们管,由我去打点。”

河马说:“那太好了。”

吴媛说:“行,总的来说,你们这次青海之行,事情办得不错。”

她又倒了一杯酒,把脚拢上沙发,很舒服地躺下来,头枕在河马的腿上,喝着酒说:“怎么样,出去住住宾馆,没有温情看着她,你小子开了荤了?”

河马说:“废什么话,喝酒都快难受死我了。”

吴媛伸手捏河马弟弟,笑着说:“你小子什么都好,就这方面,忒假。”

河马说:“没你开放,半老徐娘了,还这么风流。”

吴媛猛地坐起来,夸张地伸长脖子,看着镜子里说:“我老吗?原来你小子嫌我老,妈的,我才三十二岁,你居然敢说我半老徐娘,还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河马说:“你身材不错,从后边看,你可是像二十三的。”

吴媛放下酒杯,猛地掐住河马的脖子,笑骂:“长脸了你,不好好治治你,你小子不知道我厉害。”

在沙发上滚了半天,弄得河马性欲膨胀的,很想干她,不过,他一想到蚌壳的命运,面对这样一个心毒手狠的女人,他还是保持了大脑冷静。

人就是这样,你保持一定距离,很多事情好说,关系也好处,一旦发展到没有缝隙,那就很难讲理了。

河马知道,一旦自己和吴媛做爱,差不多也就沦落到她的马仔的地步,而且,恐怕最难受的,就是温柔。

河马暗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我色大胆小也好,老子还就是不入巷。

门铃响了,是满哥和宝福来接吴媛去应一个饭局。

吴媛起来笼头发,说:“妈的,这么早就来。你也去吧?”

河马说:“饶了我吧,这几天酒喝得过了,得缓缓。”

吴媛说:“那好,你还没回家吧?温情没事,前天我去看过她。那你回家歇两天,然后就接手药店啦。”

河马就出来,打车回家。

药房在白云路,因此注册的时候就取名“白云大药房”。

河马和温柔除了留用原来药房的五个售货员,又招聘了三个,也就差不多了。

因为温情一再要求上班,也只好让她到店里来,在收银台坐着收钱开发票。

温柔负责管理全店的售货员,河马则负责上货。

开张不久,焦主任过来了一趟,并发来了第一批货。

河马在酒楼招待焦主任,吴媛也参加了,席间,郝大伟突然出现了,很有点不愉快的样子。

吴媛没有太搭理他。

河马有点纳闷儿,按说,他那么大的买卖,不至于在乎药房这点小生意,不知为什么,却好像很小家子气。

焦主任以前和马科长一起来过南滨,河马没有接待,不很了解他,但是这次他作为他们药房最大的上家过来,河马自然是要格外热情一点,好好招待他。除了每天陪他喝酒,还要晚上去歌房唱歌,也喝不少的酒,出来,他就要蒸桑拿浴,其实主要是开单间打炮。

南滨最好的桑拿浴室是牙栊湾,不知道老板是什么路子,后台很硬,里边小姐很多。

焦主任酒喝多了,跟人家小姐讲好了价钱是推油,结果他半路变卦,硬是要干那个小姐,结果双方争吵起来,焦主任骂得很凶,被赶来的保安扭出了包间。

河马一看急了,就找来了浴室的经理,要他放人,一边给吴媛打电话,要她赶紧过来摆平这件事情。

吴媛急匆匆带着几个人来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煽得那个浴室的经理懵懵的,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情一下子闹大了,成了群架,双方大打出手,伤了不少人。

幸好,双方都没有动枪,否则就成了南滨的一件大案。

吴媛把河马叫到她家,说:“河马,郝大伟这孙子不能再留了。上回咱们在大岬山交易那回吃的亏,明明是他欠人家货款,就是瞒着我,结果被人家洗货。咱们在泰国进的那批货,刚进云南就折了,这其中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妈的,这几年我赚的点钱,两把就赔进去不少。这回,他和牙栊湾的老板是把兄弟,我看他也没有起什么好作用,一定在背后做了手脚。”

河马问:“你打算怎么办?”

吴媛沉吟道:“做掉他还不到时候,不过,要让他吃点苦头。”

河马说:“那你吩咐吧。”

吴媛说:“他在海景别墅区有房子,他的那个小秘书就住在那里,郝大伟也常常在那里过夜,你呢,和老满找天夜里去一趟,吓唬吓唬他,让他吃点苦头。妈的,让他收敛点,以后,找对了机会,我再狠狠弄他一把。我不能白白折那么多钱。”

河马说:“行,我等通知,满哥摸准了情况,随时叫我就是。”

吴媛说:“嗯,狠一点,但是别出人命。要是弄死了他,他上上下下关系很多,市里必定当作大案来破,那咱们就站不住了。现在没有必要,等到咱们离开南滨时,我饶不了他的。”

就这样定了。

第四七章 人生如戏

过了两天,宝福打电话找河马,说晚上去海景别墅区。

河马纳闷儿,本是我和满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换了他。

老实说,河马对满哥比较信任,觉得他平时少言寡语,但是见多识广,比较稳重。而宝福主要是善于巴结吴媛,河马看他没有什么真本事。

但是既然他约河马,那就肯定是吴媛的吩咐,也许,满哥另有事情。

晚上,他们在酒楼喝酒,差不多十二点刚过,就离开了酒楼,宝福开车,他们一起到了海景别墅区。

海景别墅区是随便出入的,保安只是拦截小商贩和要饭的乞丐,不让他们进入这片豪华的别墅区,其他车辆并不登记,随便出入。

即便这样,宝福也是提前换了假车牌号,以免闭路电视录了像认出他们。

他们把车子停在离郝大伟那栋房子很远的地方,然后走林荫路避开灯光,慢慢接近他的别墅。

房子很豪华,米色的外墙皮,外边草坪近房子处,种了不少果树,他们就隐在树影里透过窗户观察,看到郝大伟和黄美娟在看电视。

宝福试着打开后门,但是里边插住了,没有弄开,又试了几扇窗户,终于找到一扇没有插死的,他们就从这扇窗户爬了进去。

事先准备好的头套,好像抢劫银行的劫匪。

主要是他们两个人绝对不能出声,任何人出声,都会被他认出来。

他们在跳层的楼梯底下静静等候,等着他们上楼休息。

吴媛嘱咐过,一定要等他们关灯以后动手。

很焦躁地等了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关了一楼大客厅的投影电视,郝大伟从沙发上横抱起黄美娟,一边亲吻调笑,一边往楼上走。

河马摸了摸刀子,真不知道这东西在人的脸上划开一道口子,是什么感觉,禁不住手有点抖。

就在这时,郝大伟的手机响了,他在楼梯转弯处放下小秘书,接听这个电话,从他不耐烦地口气,很可能对方是要他马上过去什么地方。

郝大伟一边骂骂咧咧的下楼,一边朝沙发走去,他们看到,原来他洗了澡脱下的衣服,就散乱地扔在沙发上,显然是要重新穿上就出去。

河马偷偷看了楼上一眼,黄美娟已经自己上楼了,就想过去从背后捂他。

宝福拦住河马,用极低的声音说:“他还在用手机通着话。”

于是,河马就停住没有动。

意想不到的是,郝大伟关了手机,走到一楼客厅的一道门前拍门,叫他的司机起来。

原来,他的司机没有回家,在一楼客厅的这间卧室睡下了。

这要是鲁莽,惊动了里边的司机,非炸了不可。

司机在里边答应着,就开门出来了。

河马看着宝福那蒙住头脸的怪怪的面罩,宝福掏出了手枪,想了一下,悄声说:“算了,再找机会吧。”

他们眼看着郝大伟脱掉睡衣,换上衣服和司机走出了大门。

不一会儿,旁边的车房门响,汽车发动,接着,他们的车子走远了。

河马又出汗了。

一紧张就满脸汗,何况蒙着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面罩。

宝福走到落地窗前,掀起紫绒窗帘看了看外边,然后就急匆匆轻手轻脚上楼了。

河马想,他可能是朝保险柜去的。

这很危险,他们虽然换了衣服,蒙着头罩,只要出一点响声就会被黄美娟认出来。

原本是商量好出其不意袭击郝大伟的,那没有问题,几秒钟之内他就会失去知觉,根本无暇顾及是谁做他。

但是,现在宝福这个混蛋要干什么,找保险箱?

你不逼问黄美娟,怎么拿到钥匙,知道密码?

这个混蛋,要惹祸的。

河马犹豫了一下,只听到楼上卧室里发出了黄美娟的一声轻微的叫声,但是立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遮断了。

河马站在楼梯口,焦躁地听着上边的动静,终于忍不住上去看个究竟。

房间的灯显然是被关掉了,只有墙壁踢脚板处镶嵌的微弱的地灯亮着。

一到卧室门前,就看到宝福按着黄美娟像个大虾米似地跪在席梦思床上,这家伙撩开人家的睡衣,正在发狠地从后边施暴。

河马刹那间感到热血直冲脑袋,他几乎拔出枪来干死这个可恶的宝福。

老实说,河马对黄美娟没什么感情,就算来到南滨看到她傍着郝大伟也没什么感觉,他根本就不把这个黄美娟放在眼里,烂货一个而已。

但是,他和黄美娟毕竟有过乡村的一夜情,像这样当着他的面被一个男人强暴,想让他麻木也难。

他已经把抢指向了宝福,但是迟疑了片刻,终于没有扣动扳机。

开了这一枪,一切都会乱套,会乱到一塌糊涂不可收拾的地步。

河马强压怒火,轻轻把保险关上。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想撒尿。

生理反应。

于是,河马慢慢转身,推开旁边的卫生间门,进去在抽水马桶前掏出弟弟。

靠,硬得像棍子,哪里尿得出来。

河马站在那里,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完全是大脑失去控制地胡思乱想的结果。

詹姆斯喜欢打赌,旅行至某镇听说一间修车行的老板也有此好,于是驱车前往。

店外空场,停着各种豪华汽车,于是他向老板夸赞:“生意不错,这么多需要修理的汽车。”

“哦,不,这都是我打赌赢来的汽车。”

“那么,您怎样打赌呢?”

“很简单,我五岁的儿子做三件事情,您能够模仿,就可以从这里任选一辆汽车开走,反之,抱歉,请把您的汽车留下。”

“我懂了,他小脑袋钻过很窄的栅栏,我确实无法模仿。”

“不会那样不近情理的。这三件事情,通常您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我不信您现在可以做到。”

“那么,我很想试试。”

进入房间,一个裸体女郎坐在椅子上。小儿子过去亲吻她。詹姆斯一笑,也彬彬有礼地亲吻了女郎。小儿子摸了她的咪咪。詹姆斯也动作优雅地抚摸了女郎的咪咪。

接下来,小儿子做了第三件事情,把弟弟掏出来拧成了螺丝转。

詹姆斯楞了片刻,礼貌地说道:“好的,我正好要买新车,这辆车子留下吧。”

老板微笑着说道:“您走好,欢迎下次光临本镇。”

也许,河马待了很短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但是,他觉得待了很长的时间。

想过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以后,他才勉强能够将弟弟收进裤裆。

河马走出卫生间,慢慢走下楼梯,在最低一级坐下来。

这种罪恶的入室行径,就这样轻易地发生了。

温柔知道了会怎么看他?

她不惊讶,河马都不奇怪。

温情呢?

她一直以为他们无论酒楼也好,药店也好,都是正经生意,她不知道河马会像今晚一样进入别人的房间。

他们三个一直生活在一起,此前不久,他们是一样的人,但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吴媛彻底改变了河马。

想到这些,河马真的是不寒而栗。

人离罪恶有多远?

不远,只有一步。

河马脑袋乱乱的,胀痛无比。

他们出来,上了车子,摘掉面罩,往别墅区外边开。

河马的心情很沉重,担心宝福已经为了灭口一刀杀掉了黄美娟。

宝福以轻松的口气说:“为什么?玩玩算了,杀她干什么?”

河马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卷入一桩强奸杀人案里。

没有想到的是,宝福吹着口哨说:“这个漂亮妞儿,先前还躲躲闪闪的,好像受了多大委曲,挺他妈压抑地哭泣,没几分钟,她就主动做,真他妈贱货。”

河马气哼哼地说:“她很可能认出你来的。”

宝福说:“不可能,我一声不响,黑乎乎的,只有地灯的光亮,她根本弄不清楚是什么人,大概除了保命,顾不上去想其它的事情。”

河马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河马从车站接货回来,吴媛给他电话,招呼他到酒楼一起吃饭。

河马上了二楼一个包间,推门进去,吓了他一跳,吴媛和郝大伟、黄美娟,还有建行的一个副行长,几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喝酒,满哥和宝福这个时候也是向来可以入座的,宝福正在不依不饶地非得让黄美娟把那杯酒干掉,看来是他们碰了杯宝福先干了,黄美娟打算耍赖不喝。

她知道不知道那晚上是谁呀?

也许,这永远是个谜。

但是,当她用那鲜嫩的红唇贴着杯子,将满满的一杯金六福酒一饮而尽时,大家都拍掌叫好。

尤其是郝大伟和宝福,乐得像吃了蜜蜂屎。

人生如戏。

第四八章 风云乍起

郝大伟到白云大药房来了。

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带着他那影子似的黄美娟,进了药房。

吴媛说过不让他插手药房的,想必,不仅对河马有交待,也会委婉地告诉他。

他来干什么?

河马还是很客气地招呼他和黄美娟到办公室坐。

温柔正在和温情对帐,见到郝大伟他们进来,也连忙打招呼,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

简单的办公室,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秘书专门沏茶倒水,温情就赶紧张罗,用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机沏了茶水,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郝大伟点头谢了,吩咐黄美娟:“把门关上。”

黄美娟赶紧又站起来,过去把虚掩着的门关上。

河马很惊讶,干什么这么郑重其事的?

郝大伟打量着温情说:“这位小姐是店员?”

温柔赶紧说:“郝总,您不认识她?这是我姐姐呀,原来在酒楼收银台的。”

郝大伟哦了一声,说:“有点眼熟,你们以前没有介绍过呀。”

他清了下嗓子,说道:“那么,没有外人了,丁丙诺啡做得挺火啊,赚不少钱吧?”

河马一听,大惊,赶紧说:“郝总,您酒又喝高了。有什么话,咱们吴姐那里谈。”

温情已经投来疑惑的目光。

郝大伟不管这些,仍然自顾自地说:“甭提吴媛,我知道她不让我插手。河马,你们做得挺火,这个我知道,但是量还是小,小家子气,我有更大的货源,不如跟我干怎么样?”

河马气得要命,但是也不好得罪他,只能冷冷地说:“药房是吴媛的,我不过跑腿管事而已,这些事情,我觉得您应该跟吴媛商量,您知道,我做不了主的。”

温柔赶紧说:“对对,不如咱们现在一起去吴姐家,大家好好商量一下。”

郝大伟不耐烦地摆手,说:“甭提她,我说过了,甭提她,她的货折了两次,全都与我无干,劲儿劲的,好像全都怪我。我……不跟她合作,喝喝酒,扯扯淡,酒肉朋友而已,大家有个面子,不撕破脸就是了。我只和你河马、温柔说话,给个痛快话。”

温柔笑道:“瞧您说的,郝总,您一个上亿资产的大公司老板,我们一个刚开业的小药房,谈什么合作,有话您就吩咐就是了,跟我们小孩儿还这么客气,再吓着谁。”

郝大伟哈哈笑了,说:“温柔,你真会说话。你不知道,我们公司一直亏损,红楼梦里的王西凤讲话,架子未倒,内囊尽上来。我也快交班了,打算做做药品。你们呢,别为难,愿意跟我干,这是个机会,不愿意,怕得罪吴媛,就当我没说。”

河马忍不住打断他,说:“郝总,您还是酒醒了咱们再议吧,您跟吴媛的关系,这么干不大合适吧。”

郝大伟看了河马一眼,说:“河马,你们跟吴媛几年了?那么卖命,她除了帮助你们垫付了点医药费,你们都落了什么?我不一样,咱们是真正的合作,我负责上家,货比你们进得一定便宜,你们负责下家分销,咱们可以谈分成。干这个买卖,哪里有拿工资的,拿工资玩儿命,晕了吧?”

越说越不象话了。

河马赶紧朝温柔摆手,说:“你们先出去,我跟郝总好好盘盘道儿,今天是喝高了。”

温柔就赶紧拉着她姐姐往外走。

河马过去关上门。

黄美娟倒不晕,赶紧问河马:“河马,是不是温柔的姐姐不知道这些事情?”

河马摊手,说:“郝总,您就不能喝酒,喝点酒不管不顾。”

郝大伟瞪眼眼,说:“她知道又怎么样,不是温柔亲姐姐吗?”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她有病,肾都是换的,哪里能让她搀和这些事情。算了,没法跟您说。一句话,所有的事情,只能和吴媛商量,我和温柔是拿钥匙的丫环,当家做不了主的,您还不明白这个。”

郝大伟吐着酒气,说:“好,河马,丑话说在前边,我也准备做药了,你们不跟我合作,那日后咱们两家有个冲撞,你就得多担待些了。”

河马忍不住气道:“您别借着点酒劲在这里叫板,我河马是吓大的。

郝大伟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河马说:“河马,你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翅膀长硬了。”

河马冷冷地看着他。

黄美娟赶紧圆场,说:“你看你们,本来是大家谈合伙赚钱,怎么说着说着急了,买卖不成人情在,何必乌鸡眼似的。”

郝大伟摸起他那个永远不离手的黑皮公文包,往胳肢窝一夹,气呼呼地说:“走。”

河马冷冷地应了一声:“不送。”

两个狗男女走了以后,河马出来到药房前厅找温柔,有个售货员说:“她们两姐妹回家了。”

河马知道坏了,这下子麻烦大了。

郝大伟这张臭嘴,给他们惹了大麻烦了。

河马想了一下,是先去找吴媛,还是先回家,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家为好。

一进家门,就看到姐妹俩都在哭。

河马在椅子上坐下来,先不说话,看温柔怎么说。

温情先发难了,逼问河马:“河马,你说老实话,你们是不是倒卖毒品?”

温柔赶紧说:“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丁丙诺啡不是毒品,不信你可以查,你又不是不认字。”

温情说:“不是这么回事。要是合法的买卖,为什么你们这样神神秘秘的。”

河马无可奈何地解释,说:“要说起来,确实不完全合法,主要是剂量上。你也知道,现在得了癌症的患者,开出十支杜冷丁,只给自己留下六只止痛,那四支都得卖了,才能赚到医药费治病。买的人,不一定是止痛,很可能是药品依赖。你说这种买卖合法吗?他不合法。但是,不属于犯罪对吧?丁丙诺啡是国家标准镇定药,不是毒品,也不是非法药品,国家只是控制流向到需要病人,防止依赖性成瘾。他们做这个,当然是为了赚钱,即便查出,也不是犯罪,最多罚款而已。你到底怕什么呀?”

温情说:“我管账,从来就没有这种药品的进货和出货单子,你和温柔两个搞小账本,不是违法,瞒我干什么?”

河马说:“你那都是明帐,工商、税务、药检随时要查的,怎么能够在你那里入账,明摆着等人家来罚款嘛。好多种药都不入账的,你也知道。现在药房赚钱,有十家算十家,都卖电视广告上的药品,上哪里赚钱?还不都是玩猫儿腻,私下进药,逮住了算倒霉,接受罚款;逮不住就算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温情擤鼻涕,说:“不许干了,咱们不干这行。违法的事情不能做。我是姐姐,你们必须听我的。”

河马哭笑不得,说:“我的姐姐……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温柔咬着嘴唇,在旁边狠瞪温情。

“对了,吴姐垫付医药费是怎么回事,不是我们治病的钱是企业赞助吗?”

河马说:“企业赞助人家也不能放张支票由医院随便填吧?限额支票五万元,事前讲好了赞助额,人家厂长献爱心,就是赞助五万元,得了先进就不管了。实际上花多少?欠了吴媛几万元借款,都要从咱们的工资里扣除。也别说了,还得差不多了,干到年底,咱们结清了走人。”

温情就看温柔。

温柔摊手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跟你说你不信。”

又说:“咱们治病花了钱,原本还不起的,一是吴姐帮忙,二是河马搭在里边帮咱们还债,你还气鼓鼓的,干什么呢这是。”

温情又哭了,说:“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们,但是就算我不治玻豪了,也不愿意看见你们犯罪坐牢。”

温柔也哭了。

河马……傻子似的不知道安慰谁好,也不知道说什么。

弄得他也快哭了。

半天,河马才说出一句话来:“咬紧牙关,到年底走人,最迟在春节以前。”

连哄带骗,总算把温情搞定了,河马就急匆匆走出家门,一边打电话联系吴媛。

她在家,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她说:“你在楼下等着别动,我派车去接你。”

河马说:“不用了,我走过去二十分钟,还派什么车呀。”

到了她家,进门前先跟满哥打了个招呼,满哥说:“吴媛大概要做郝大伟,你别添油加醋,要拦着她,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们都别意气用事。”

河马不在意地说:“郝大伟自己露了底,他快被市政府从集团老总的位置上拿下来了,混到这个份上,谁还罩着他?也不能出人命,但是,至少要让他像蚌壳一样消失就是。”

满哥说:“蚌壳一个小混混,拿什么跟郝大伟比?郝大伟在南滨的根基很硬,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河马压了压火,说:“可能你说得对,看吴媛怎么说吧。”

河马就进去了。

吴媛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河马进来,照例是说:“自己倒酒,喜欢喝什么随意。”

河马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打开喝着,也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

吴媛道:“说说,怎么回事。”

河马就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吴媛说:“这个郝大伟真是疯了,上次让他逃了,这回,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河马说:“如果他也做药,可能下家的渠道会和咱们发生撞车,不过,按目前来说,货品不是饱和,而是货源不足,就算大家都走那几家渠道,也不会形成竞争,也许,可以各做各的。”

吴媛说:“你知道什么,他从吉林弄药,量很大的,而且一旦他掌握了这些渠道,价格就会不稳,危险性大多了。南滨的药量只有咱们做,不很起眼的,要是郝大伟加大十倍地做,这地方很快就出名了,警方必然加大调查力度,咱们不吃挂落才怪。做这么大,钱跑到他那里,咱们除了加大风险,其他什么也没有,怎么能坐视不管?”

河马又开始出汗。

吴媛吩咐:“这回我亲自出马,一定要弄出他屎来。那个宝福窝囊废一个,没用的,你和老满跟我去。”

河马搓着啤酒罐说:“当然。不过,不能出人命,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吴媛不耐烦地说:“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到时候听我吩咐就行了。”

都够难伺候的。

第四九章 火并残酷

动手的这天,宝福还是跟着去了。

吴媛在酒楼招待郝大伟吃饭,下了药在酒里,把郝大伟和黄美娟都弄得迷迷糊糊的了,就叫几个人把他们架着下了楼,从后门弄上了车子。

满哥开车,吴媛坐在他的旁边,河马和宝福坐后座,晕乎乎的郝大伟就横躺在他们的脚底下,那个黄美娟跪着趴在河马和宝福之间的座位上。

后边还跟着一辆车子,坐了吴媛最亲信的几个人,不常见,但是,以前在大岬山交易那次见过。

河马猜测,郝大伟和他的黄美娟这次凶多吉少,很可能丧命,后边跟那么多人,很可能是挖坑埋他们。否则,只有河马和满哥、宝福已经足够整治这对狗男女,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车子在暗夜里向山里开去,这条道河马很熟悉,有一阵子,满哥带他到这里来很多次,教河马枪法。

还记得他打得一只绵羊肠子直流,河马恶心得差点呕吐的事情。

宝福这家伙是个色鬼,吴媛就坐在前边,他居然敢靠座椅后被的遮挡,不断摸索黄美娟的胸脯,黄美娟软软的,但是还不至于神志不清,这样干,宝福是不怕黄美娟再有什么想法了。

在他眼里,黄美娟已经和死人差不太多了。

河马厌恶地捣了他一拳,让他老实点。

说实在的,想到这是去弄死他们两个,河马很有点害怕,不得不狠一点。

宝福瞪河马一眼,看看前边吴媛的头发,继续他的艳遇。

车子已经开到山里很深了,吴媛吩咐停车,满哥就拐到一片小树林前。

月亮很好,照得四处很亮。

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多得数不胜数,在城里因为街灯的关系,你是看不到这么多星星的。

城里闷热,但是在这山野,几乎不可以说凉快,因为穿着单薄,大家都似乎感到一些凉意。

郝大伟和黄美娟被拖下了车子,横躺在地上。

由于一路的颠簸,他们似乎比在酒楼清醒了不少,恐惧地看着这帮穷凶极恶的围着他们的人。

吴媛吩咐把郝大伟吊起来。

于是就有两个大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郝大伟捆得像只大闸蟹,吊在一棵比较粗的树上。

吴媛又吩咐把黄美娟剥光了。

宝福一听说有这个活儿,不等别人动手,他先上手了,三下五除二,把黄美娟的裙子、衬衫,连同乳罩、裤衩剥得一丝不剩。

河马默默地在一旁站着想,吴媛会因为上次郝大伟欠款,结果她被人洗货并遭受轮奸的事情,进行报复。

果然,吴媛狞笑着朝宝福说道:“你丫的不是喜欢玩强暴吗,表演给郝总看看,让他看看他的亲亲宝贝怎么样挣扎。”

宝福听说,居然后退了一步,说道:“这个活儿,你让他们干吧。”

这绝对不是什么谦让,看来,他是怕事后吴媛醋性大发,收拾他。

吴媛厉声道:“你就敢蒙着脸干她,窝囊废!”

宝福惊愕,看了河马一眼。

河马想,自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所有做过的事情,河马必须一五一十如实向吴媛汇报,宝福不该惊讶的。

河马没有诬陷他的想法。

尽管,河马一直很讨厌他。

也许,满哥喝醉了,干一两件这种事情,河马会给他打马虎眼。

宝福,没戏。

吴媛瞪着他。

宝福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仰面躺着的黄美娟翻过来,双手托着她的胯部使她成虾米状的跪姿,看来他打算从后边施暴。

上次,他就是这么干的。

也许,这个色鬼习惯这样。

也许,他不敢面对平时经常与他碰杯的黄美娟的目光。

一直保持沉默的郝大伟,突然嚎叫了一声,那声音绝对不是人发出的动静。

郝大伟是个王八蛋,但是他看到他心爱的女人遭受这种野兽般的对待,也禁不住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吴媛冷笑,骂道:“等他妈什么,上她。”

宝福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也出汗了,他擦了下额头,一咬牙,发疯似地狂摧女孩。

黄美娟发出了凄惨的叫声,也许,她想加重这种迫害感,换取同情,饶她一死。

但是,吴媛没有这种意思,她悠然地点上一颗烟,慢慢吸着,看着吊在树上挣扎的郝大伟。

这是平时一起喝酒的朋友,翻了脸,就是如此的残酷。

突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黄美娟拼尽全力一挣,竟然从宝福的双手里挣脱了,匍匐向前连滚带爬,大喊:“满国刚,你狼心狗肺的见死不救,对得起我吗?!”

全体惊愕。

包括吴媛。

河马也一样。

满哥,是拿了郝大伟的钱,还是和黄美娟有隐情?

河马脑子里飞速急转,晕呼呼的。

满哥突然掏出手枪,指着吴媛说:“放了他们,出人命大家都得死。”

吴媛迅速镇定下来,居然又吸了口烟,轻轻吐出来说:“我一直弄不清楚背叛我的是你还是宝福,不过,我真希望是他。”

满哥说:“我没有背叛你,只是不希望出人命。”

吴媛低下头来,审视着黄美娟,问:“你老实说,满国刚是不是拿了郝大伟的钱,说了实话,我发誓不杀你。”

黄美娟惊恐地摇头:“不是,是我们一直好上了。”

吴媛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说:“满国刚,你还真有两下子。”

满哥羞愤地拨开了保险,枪指向吴媛。

就在这个时候,枪响了。

河马愣愣的,下意识地感到,枪是自己打的。

所有的人都看着河马。

满哥的枪落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肩,看了河马几秒钟,说道:“有种,你会开枪打人了。”

他慢慢地跪在地上。

吴媛习惯地用手拢了一下头发,说:“本来是两条人命,老满,没想到你自愿搭进去。”

郝大伟说话了,他艰难地说:“吴媛,你谁也不敢杀,否则,你就亡命天涯,开始逃吧,看你有没有运气跑出国去。”

吴媛说:“我杀了你们,人不知鬼不觉,我逃什么。这案子,让他们慢慢去破吧。”

郝大伟冷笑道:“王局是我把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有话,我死了,就是你做的。不用证据,马上就会抓你的。这些人,拘起来一打,谁替你扛着?太幼稚了。你也是一颗枪子的下场。”

吴媛骂道:“你他妈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还敢嘴硬!”

郝大伟急切地说:“不是我嘴硬,其实,你我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走不了你。你不杀我,我也不敢整你,因为弄急了会把我抬出来;但是你弄我,想要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天真了,怎么可能。”

吴媛真的犹豫了。

一个汉子走过来,低声说:“我想,让他退出去养老也就算了,没必要弄得太绝。”

吴媛想了一下,走到满哥身边,低下身去看着他的眼睛,说:“老满,你想活吗?”

满哥点了点头。

吴媛下了决心似地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满哥的手枪,熟练地退出弹夹,弹出了几乎所有的子弹,然后推进去,说:“里边只有两颗子弹,你左手也能打,我知道,你把郝大伟的双膝废了,这样你可以活命,还可以带这个妞儿走,走得越远越好。郝大伟呢,也可以逃出一条命去。”

郝大伟急了,在树上挣扎着说:“你太过份了,我跟你没完的。”

吴媛轻松地说:“我怕,就弄死你了,至于怎么逃是我自己的事情;留你一条命,就是不怕,别让我在南滨再见到你,滚回温州老家守着黄脸婆度此残生吧,你的钱不算少了。”

满哥举枪,十几米的距离,对于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分别击中郝大伟的双膝。

郝大伟惨叫,昏过去了。

吴媛一挥手,所有的人都上了车。

宝福想开车,吴媛低喝:“上后边车去。”

宝福赶紧躲了。

山坡上,树林前,留下了三个人,一个吊着,一个光着,一个跪着。

车子,风驰电掣般沿着盘山公路向山下驶去。

吴媛亲自驾车,河马坐在她的旁边,令河马惊讶的是,两行清泪分明挂在她的脸上。

她,又得重新换两个马仔了。

河马已经决定,不必等到年底了,回去就收拾收拾立刻离开南滨。

河马觉得自己不欠吴媛任何债务了。

第五十章 辞别吴媛

第二天,河马买好了三张去北京的火车票,然后拿了所有内部账簿,去跟吴媛结账。

温柔想一起去,犹豫了一下,说:“你自己去吧,我回家和姐姐收拾东西。”

河马就出了药店,直接去吴媛的家。

吴媛在睡觉,听到河马按门铃,亲自来开门,一付睡眼惺忪的样子。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河马拿起鼓型玻璃壶,在饮水机沏了一壶龙井,稍等,给吴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吴媛一直在翻账簿,这时抬起头来,端杯子微微喝了一点茶水,说:“赚到这样多?”

河马说:“你盘店带过来的药品,12万多,周转资金22万,现在,现金存款96万,库存药品成本价20万多一点,全部在这里了。”

吴媛笑道:“干得不错,比我想到的还要好。”

河马喝了点茶水,润润嗓子,终于下决心说:“全部交了,一分没留。”

吴媛惊讶地抬头,问:“交了,什么意思?”

河马冷静地说:“我们要走了。”

吴媛愣住了,沉吟道:“你害怕了,河马?”

河马说:“不是,我想不是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原本我打算再做一段时间,但是,很抱歉,我真的很难帮你了。过去,你对我们……”

“打住。”

吴媛摆手,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我欠你的,河马。”

河马坚持说:“没有你帮我们,我没有能力和机会为你做事,现在,我想是该走的时候了。”

吴媛沉默了,半晌,说道:“好的,你们走吧。我想……如果不是她们姐妹这种状况,我舍不得放你,但是你豁不出去的,总是两姐妹的挂念,作为我,也想让你过上安静的生活。”

河马搓着手说:“那,谢谢了。”

吴媛又把脚收上了沙发,蜷缩起来,默默垂泪。

河马想,如果硬不下心肠,就恐怕很难走了,于是咬咬牙,站起来说:“吴姐,你派人来接店吧,我已经买好了车票。”

吴媛点了点头。

河马说:“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当河马走到门口,吴媛突然说:“等等。”

河马站住,回身看她。

她慢慢下了沙发,走进卧室。

河马有两种判断,面对的是枪,或者钱。

非常简单。

决无意外。

吴媛出来了,提着一个密码箱——是钱。

河马摇摇头,说:“我不虚伪,这钱我不要。”

吴媛说:“不是给你的。”

河马说:“温情和温柔更不会要。她们感激你过去的帮助,但是,不能一辈子靠别人,我想,我们今后要自己奋斗,能够支撑下去的。”

吴媛站在那里,想了片刻,把密码箱放在地上,然后轻轻走过来,站在河马面前说:“抱抱我。”

河马没有犹豫,抱祝糊。

她俯在河马的肩上,轻声问:“连去哪里都不告诉我?”

河马犹豫了。

她勉强一笑,说:“怕我将来出事连累你们?”

河马本想说谎,事先准备好的,去四川,温柔她们家乡,但是吴媛这样一说,河马就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去北京。”

吴媛看着河马的眼睛,问:“北京有熟人?”

河马摇了摇头,说:“举目无亲,慢慢闯吧。”

吴媛问:“想好了做什么?”

河马说:“打算弄间小发廊,能够挣出温情的医疗费和他们的饭钱就行,我没有太大的奢望。”

吴媛说:“北京我去了两次,也不很熟,如果你听我的,就到三里屯酒吧一条街一带盘店。”

河马说:“好,我本来也没有目标去哪里,就在那一带吧,毕竟我也听说过这条街,好像生意挺火的。”

吴媛又抱住河马,用力地抱,哭道:“河马,将来有一天,你吴姐要饭要到你门口,你肯给口吃的吗?”

河马也禁不住流泪道:“你不要这样说,别说你到不了这个份上,就算真的有一天走背字了,找到我,我不会不帮你。”

吴媛点点头,连鼻涕带泪水都擦在河马的衣服上,说:“我信,河马,谁我都不信,我就信你一个人。”

刹那间,河马有了一点动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吴媛不管怎么样,对河马,是相当够意思的。

河马爱温柔,这个,没有问题,但是,河马不欺骗自己,要说对吴媛一点感情都没有,瞎掰。

但是,河马知道谁是他的另一半,可以和他相伴终生。

河马不糊涂。

河马第一次去掉“吴”字,说:“姐,你多保重,要时刻注意安全,该收手时就收手了,钱没有够的时候,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毕竟是身外之物。”

吴媛点头,说:“这个,我想得很明白,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叹了口气,说:“好了,你们走吧。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你什么不信都可以,就是这一条,可以信一次姐姐。对别的人,任何人,都不要提你们的去向。”

河马说:“知道了,跟别人说的都是去四川。”

吴媛扶着河马的肩膀,久久地看着他,然后,踮起脚,深深地吻河马一会儿,说:“河马,好运!”

也许,这是一个不是结束的结束。

第五一章 初到北京

火车,隆隆北上。

温情和温柔,一对病包,将近40个小时的火车,一定是要买卧铺的。

河马自己弄了张硬座。

能省钱就省钱,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得精打细算。

俗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河马也蹭到卧铺车厢里,翻下通道一侧的座位坐着,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和沃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老实说,河马有点怕和吴媛在一起,但是,就是这样分手,心里还真是别扭。

人很怪。

有的时候,很矛盾。

晚上十点,熄灯了,列车员开始清理车厢,不许没有换卧铺号牌的人坐在通道里,大概,是怕大家睡熟了丢东西吧,河马只好回硬座车厢。

为了怕混混被乘警没收,河马把它装在了一个大提包里,留着一条缝,一直放在卧铺下边,隔一段时间就把它抱出来去厕所撒尿,它也乖,不叫,到了厕所就习惯地抬一条腿,往洗手池的管道上尿很大一泡。临走,河马交代给了温柔。

挤了半天,终于到了河马有座位号的车厢,麻烦了,几个跑生意的把河马的座位占了,在那里打扑克。

河马声明有座位号,人家白了河马一眼,连理都不理。

怎么办?

打架,不是人家对手。

找列车员或者乘警,肯定能够要过这个座位,坐在那里能够好受?

算了,出门在外,吃亏是福。

河马往回挤,刚才经过餐车时,看到卖音乐茶座票,其实就是那些吃饭的餐桌,付15块钱就有座位。

河马再抠门,不能为省15块钱站一夜吧。

靠,不顺,坐车不顺。

河马趴在餐桌上,睡了一夜。

白天,卧铺车管得松,河马就过去,在温柔的铺位上补觉,熬了四十多个小时,到了北京。

他们三个人出了站,不理睬那些招呼客人去旅馆的,找个警察问清楚三里屯酒吧一条街的位置,就去坐地铁。

温情悄声说:“北京这么大城市,咱们不在城里,怎么去农村?”

温柔说:“姐,你烦不烦,农村租房便宜呗。”

河马想,三里屯,全国都闻名的酒吧一条街,能是农村?

那亚运村更是世界闻名农村了。

有人还管全世界叫地球村呢。

懒得抬杠。

出了地铁口,坐几站公交车,就到了三里屯,原来挨着外国使馆区。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街灯亮了,马路上车水马龙,车辆川流不息。他们三个土老冒,拖着箱子,站在酒吧一条街口,彷徨无措。

找到了酒吧一条街,但是住在哪里,不能在街上熬一宿吧?

河马拿出男子汉大豆腐的气魄,一付走南闯北的样子,说:“你们两个别动,换地方我可找不着你们了,我去找旅馆。”

没有旅馆,只有宾馆,最近的是城市宾馆,甭问了,板上写着呢,普通标准间,200多块,另加15%服务费。

再往前走,亚洲大酒店、港澳中心、保利大厦,连进都别进,那地方一夜没个千儿八百的,你想都别想。

这哪里行,又不是来旅游的,穷家富路,贵也住了;这是土里刨食,求生存来了。

挠头。

河马想起了地下室,他们住过地下室呀。

对了,河马还睡过水泥管道呢,问题是温柔她们能住那个吗?

河马打听公寓,而且打听高档公寓,只有高档公寓才会有很便宜的地下室出租,一般公寓没戏,更不用说居民楼。

找了一站地,终于找到了公寓,但是人家物业部值班的说,租就是最少三个月,交一个月的押金,三个月的房租,叫作“压一交三”,北京都是这样。住一夜,找旅馆去吧,房钱没法算。

是没有办法算,一个床位每月130元,你进去住一夜,是打算卷人家长期住客的东西呀?

垂头丧气的出来。

老实说,河马没有打算租房子住。

租就租门面房,最好是先前的发廊,盘下来,白天营业,晚上就将就住了,哪里还要另外再租房子住,假装大老板啊?

问题是,你一天两天就能够盘下一个发廊?能有那么容易?

在这之前,总得住下来呀。

河马想到了最后一招,找洗澡堂子,早就听说北京人泡澡堂子,很便宜,而且有铺位,等晚上不营业了,出差的就可以加钱住那些铺位。

打听的结果,老北京人倒没说河马是从旧社会过来,河马这岁数不像呵,但是拉长了声音说:“早……没了。”

澡堂子,都改成桑那浴了。

哪里有澡堂子?

兴许工厂里有职工澡堂子,你进得去吗?

好,桑拿浴室,休息厅,能贵到哪里去,河马不开单间,大厅里忍着,能贵到哪里去?

拽着温情、温柔,进了桑那浴室。

男的,每位18元,便宜。

女的,每位26元,大概头发长,用水多就贵。

这是洗澡蒸桑拿,不管你想不想蒸,否则你进不了休息厅啊。

在休息厅过夜,好,每人另加10元。

掏钱吧,没辙了。

进京第一天,住澡堂子,河马固执地管这种大众化的所谓桑拿浴室就叫澡堂子。

艰难。

去青海上货,哪里用为吃住花钱发愁。

慢慢熬吧,这才是开始。

花一百元三个人可以住下来,按照一夜说不贵,但是长此以往是受不了的,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出让的发廊。

温柔姐妹洗了澡,谁也没有胃口出去吃饭,都到大厅里睡下了。

河马不能休息,带着混混出来沿街走,一边遛它撒尿,一边寻找发廊。

结果,很扫兴,除了几家大的发廊,装修太好,他们根本盘不起,那些小发廊,哪里是做头发,简直就是南滨的洗头房嘛。每个店里几个小姐,色迷迷地招呼过往客人。

干这个?

别说警察抓,温柔和温情就把河马抓烂了。

好像,根本没戏。

想得太简单了。

唉,手上就几万块钱,都是赌命来的,能干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坐吃山空。

看不准做生意,就不能贸然投资,宁可先打工,支撑一段时间。

打工,无论到餐馆,还是到什么地方,大概总可以解决祝恨问题,哪怕再回到住地下室的状况,没有办法。

河马心情沉重地带着混混回到浴室大厅,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个人各占一个铺位,另有两个出差模样的人也住在这里,二十个床位,空了一多半。

河马在自己的铺位躺下来,温柔穿着裙子,下身搭一条大浴巾,翻过身朝向河马,默默地看着他。

河马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戏。”

温柔压低声音说:“哪里有那么容易,正赶上人家出让,咱们就接手,慢慢找吧。”

河马说:“不是出让不出让的事情,大的发廊,光装修费就得二三十万,咱们哪里接得起;小的,就跟南滨的洗头房差不多,根本不是正经生意,全靠小姐揽客,哪里能做。后边的居民楼我都转了,有一家理发屋,纯粹剃头的,我这样的,随便理个发,才十块钱,那还做什么,交了房费,能赚出饭钱就不错了。”

温柔深深叹了口气,说:“不容易,想要做小本的生意,很难啊,不行,咱们就得先打工,这手里的钱不能随便动。”

这个想法,与河马想的完全一样。

河马躺不住,坐起来抽烟,刚点上,稍远处铺位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过来借火,他们就攀谈起来。

他是河北省一家文具厂的,跑供销,因为出差标准低,住宾馆会赔钱,每次来京送货,赶不回去,就住澡堂子,也不容易。

文具厂也不景气,竞争太激烈,现在比较赚钱的产品,不是那些铅笔橡皮,而是打印机耗材,油墨之类。

河马问他往哪里送货,他说不远,在工人体育场南门那边,有一家百脑汇,专门经销电脑、配件、耗材和软件,上下四层楼,附近是最大的了。

河马听说北京卖电脑是在中关村,他说那边比较集中,一条街都是经销这个,很多大公司都集中在那里,但是,价格更低,不好做。这个百脑汇,因为处于繁华的地方,客流量是很大的,毕竟很多住在东边和南边的,跑到北京西北侧的中关村去比较远,就算便宜一点,不够车钱,所以,百脑汇的生意还是不错,他常年往这里送货。

河马问他:“这个百脑汇是个国营商厦吗?”

他说:“其实里边都是私人租赁的摊位,有点像服装城。”

河马又问了摊位租赁费,一般生意需要的资本,看来都不大。

至于经营项目,要是卖整机,比如品牌机,或者配件,都需要一些专业知识,一点不懂,根本无法和客人谈生意,但是卖耗材和软件,就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了,稍微了解一点就行,尤其是各种软件,都有包装说明,买的客人一般都懂,找什么软件都是自己挑,好像卖图书差不多。

河马动心了,温柔以前卖过工具盘,当然都是盗版的,那不是长久之计,也做不成规模,要是租赁摊位,好好做各种正版的工具盘、教学盘、游戏盘,也是不错的生意。如果不赚钱,也就没人在里边做这个了。

那人说,按他的印象,百脑汇的软件摊位不到十家,也有七八家,发不了大财,但是赚钱是肯定的。

他聊了一会儿,烟也抽完了,过去睡下了。

温柔一直没有搭话,但是她在河马旁边很认真地听。

河马看着她,问:“是不是明天去看看?”

温柔肯定地说:“我愿意做这个,干净,省心,赚钱就行,咱们要先站住脚,稳定下来。”

这是切合实际的当务之急。

百脑汇里全部是一间间隔开的小房间,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一间屋子一个摊位,租价根据位置好坏和房间大小而定。

上下转了一大圈,居然有空着的摊位,他们很顺利地找到经营部,租了下来,接着是办营业执照一堆手续,没开业,就有主动来送货的,打条收货,寄售性质,过一段时间一结帐。经营正版软件,兼营一些打印机耗材,通用的电脑硬盘线、软盘线,都不需要太强的专业知识。

总之,这是个资本大的不屑于做,没有资本不能做的生意,正好是他们要做的小买卖,几乎没有什么风险,连店员都不用雇,他们三个人就足够看这个十平米大的摊位小屋子了。

店铺到点统一上锁,全场清空,不能留在商场里边的,这样,货品不用收,很安全,就是祝恨的问题需要另外解决。

他们就往东边去,在三环路以外找居民楼,北京租房明显贵,两居室都在月租一千元以上,最后找了个带七平方米小客厅的单居室,半地下室,还要八百块,水电费自理。

按照有生意做,这个祝恨条件就算不错,不必跑到乱哄哄的写字楼或公寓地下室去,毕竟这是独门独户,温柔姐妹住卧室,河马就在小客厅里每晚支张单人活动床就是,厨房、厕所很小,但是他们自用,很不错了。也没有必要再找条件更好的房子,花销太大受不了的。

河马的宝贝混混,仍旧跟他在客厅住。

总的来说,除了到北京的第一个晚上彷徨无措,坐了蜡,其他还算顺利,这样,总算稳定下来了。

对于他们来说,新的生活开始了。

第五二章 生活琐碎

秋去冬来,春归夏至,时间过得真快,他们在百脑汇做小生意,转眼已经一年多了。

每天都是单调的生活,很平静,也很无聊。

说实在的,河马看出来了,干这种小本生意,一辈子也别想发财,最多弄个温饱而已。

河马有点不甘心,几次和温柔商量,到三里屯酒吧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乐队可以雇用河马,哪怕人家有主唱,河马只是垫垫场也行。

三里屯酒吧街距离百脑汇,只有公交车四站地,而且是很小的四站地,每天从他们住的地方坐公交车去百脑汇,都要经过那里。

但是,温柔一口拒绝。

她不准河马去那里,不希望他再到那种娱乐夜生活圈里去混,哪怕仅是打工。

河马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现在,他们的起居生活,有了一些变化,主要是河马和温柔住到了一起。

起因是最近一次他们收工回家,温情半路上要下车去朝阳医院找一个平时她经常看病的大夫,问一些事情,嘱咐温柔不要陪她了,先和河马一起回家做饭,她晚一点自己可以回来。

河马和温柔到了家,就一起冲澡,这机会不是很多的。

结果,没想到温情没有找到那个大夫,没多久就回来了,这一下,把他们堵在了卫生间里。

这可真够尴尬的,温柔先出来,河马在里边又装模作样地冲洗了半天,连带着给混混也洗了澡,这才出来。

她们姐妹在卧室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河马在小客厅的折叠餐桌前坐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河马有点烦,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一直像做贼一样,真的很烦。

她们没有吵架,只是在里边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河马就只好自己去做饭,做好了她们还不出来吃,河马自己闷闷地随便吃了点,喂过了混混,就带着它上街闲逛。

不远处就是朝阳公园,但是因为要门票,河马很少进去的,这时心里烦乱,就买了张票走了进去,到河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在那里抽烟,胡思乱想。

混混在草地上撒欢玩了一会儿,也累了,趴在河马的脚边。

很晚了,河马才回家,到楼前就看到温柔坐在单元门口在等他。

她问河马:“你一个人走了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

河马说:“进朝阳公园了,在河边坐了一会儿。”

温柔默默地问:“你是不是生姐姐的气了?”

河马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像做贼一样。现在,结婚都不要什么那些单位的介绍信了,手续简化,不如咱们登记结婚吧,哪怕先不办婚礼,至少,咱们是合法的。”

温柔说:“我当然愿意办手续,回头咱们去婚姻登记处问问,像咱们这样的外地人,怎么办手续。不过,刚才我和姐姐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只是脑子里有些封建思想,不大开放。她也想通了,不反对咱们在一起,而且,提出来自己可以住客厅。”

河马想了想,说:“那不合适,我不同意她住客厅。本来,为了省钱,咱们三个人住在一套单元房,夏天她就很不方便了,如果再出来住客厅,我出来进去的,她换衣服都要跑到卫生间里,太过份了。生意做得虽然平平淡淡,赚不太多钱,但是再加一些钱换个两居室,还是可以承受得起的。”

温柔想想河马说的有道理,就挽祝蝴的胳膊笑着说:“走,进去吧,她还没有睡,咱们商量一下。”

河马蹲下身,抱起混混扛在自己肩膀上,和温柔一起进屋,温情在看电视,说起这件事情,她一口拒绝了。

温情说:“想一想这些年,你们挣的钱差不多都为我治病花掉了,就是现在,我每个月的药费也占了咱们生活开支的很大部分,我不是心里没数的人,不能再为我多花钱了。你们早晚是要结婚的,我不反对你们一起住,我就睡客厅很好,河马你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不过就是晚上睡觉嘛,其它时间,咱们忙生意也不在家里,晚上回来吃了饭,就是在这屋里看一会儿电视,其它没什么嘛。”

河马不好再坚持,只好这样。

不过,温情是有病的人,河马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晚上支一张钢丝折叠床凑合,第二天,收工出来,就跑去买了张单人席梦思床运回来,大家把小客厅收拾了一下,摆上没问题。

住客厅是寒酸了一点,但是河马一定要温情不能有孤独的感觉,虽然他们的能力仅是在一张单人床上奢侈了一点,但是他们要让她感到尊重她。

河马和温柔仍然用她们一直睡的那张双人木板床。

河马不知道以后温情是否能够独立生活,按道理就算她有病,也不影响成家的,但是,似乎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这种事情,河马是万万不敢提一下的,哪怕是出于好心,也可能使她误会他们嫌她多余。

这是大忌讳。

河马和温柔一直照顾她没问题,再说她现在尽力工作,也没有让他们养着她,温情是很有自尊的。

但是,她是不是根本就打算长期与他们一起生活呢?

也许,换肾脏的人最长生存期只有二十年,短的只有几年时间,她已经断绝了独立生活的念头,免得拖累别人。

错过恋爱季节的老姑娘,你永远也摸不透她想什么。

温柔又一次说,姐姐命真苦,她可能这辈子不能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了。

河马不敢接话茬。

她们是同胞姐妹,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是河马不能乱讲。

温情总是管着温柔,其实,她对妹妹的依恋是很深的,没有重病的人,很难理解这些。

其实,温柔又何尝不是经常管着河马,但是,大事小事她都和河马商量,河马想,她对自己的依恋也是很深的。

河马一个男子汉大豆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在这个社会上混不出头脸来,但是,讲到对温柔,甚至对温情,河马是有责任感的。否则,论物质享受,河马当然知道跟着吴媛干是比现在要强得多的。但是,河马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她们姐妹怎么办?

可是,那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谁敢保证自己不出事情?

过平淡而清静的生活吧,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就算比他们成功得多的人,比如有高学历,好的公司职位,美满的家庭生活,谁又敢说看得清自己的未来?

高薪的白领贷款买了大房子,碰到公司裁员,不能继续支付分期付款而被银行收走了房子的有多少?还不是十年荣华,过眼烟云?

慢慢混吧,路,长着呢。

第五三章 造化弄人

河马很知足,麻木了。

但是,这种平静而单调的生活,似乎也不属于河马,它很快就被打破了。

吴媛来到了北京,找到了河马。

北京那么大,人海茫茫,据说有一千多万人口,加上外来打工的,出差办事的,就更多了,找一个人是很困难的。

但是,她缩小范围到三里屯一带。

三里屯一带也大了去了,几十万居民以外,南来北往的外地人,川流不息。

这就是她的本事,她来到北京不出一个月,就在百脑汇的摊位找到了河马。

她不是眼泪汪汪找河马要口吃的来了,她把南滨所有的产业都转手变现了,她带了巨额资金来北京发展,而且就打算在三里屯酒吧街开酒吧。

吴媛看着自己涂得蓝汪汪的指甲,阴阳怪气地说:“挣外国人的钱,是真的挣钱。”

河马回到家里,忧心忡忡地把吴媛来北京做生意,并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摊位的事情,老老实实告诉了温柔。

温柔愣一下,笑了,用她的手指轻轻点着河马的鼻子,意味深长地说:“大肚子蝈蝈,你往哪儿跑。”

吴媛在离三里屯酒吧街两站地,工人体育场北门对面的一组高档公寓,租了一套房子住着。

她约河马到她住的地方谈谈。

河马打定主意,贩毒、倒粉、卖药,他是一概不参加,既然他在南滨已经退出了,就绝对不再重操旧业。

从经济方面考虑,当时需要巨额医疗费,河马和温柔是迫不得已地铤而走险,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他们清清淡淡的生活很好,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发愁温饱,很知足了。

老实说,他们现在的生活,比许多到北京来打工的外地人要好得多,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自己小买卖的。不错,他们住的条件要比吴媛差很多,差得太多,但是,当河马按她的门铃的时候,还在想,今天是我按门铃,说不定哪天按门铃的就是警察。

这样的豪华公寓,你住得踏实吗?

这也是享受?

吴媛招呼河马坐,仍然是老习惯,倒了杯洋酒递给他。

她默默地看了河马一会儿,笑着说:“你倒胖了,看来混得不错。”

河马说:“凑合活着吧。”

吴媛说:“别凑合呀,谁不想活得好一点。”

她简单问了问他们的生意,说:“干这个,永远都发不了财的。”

河马说:“发财,我没那个命。”

吴媛一笑,说:“别这么说,人的命只有天知道,谁也说不准的。”

她喝着茶,说:“说正格的,我前几天去百脑汇,在你那里人多嘈杂的,不好细谈,今天叫你来商量,你还要帮我。”

河马说:“我打定主意不再进黑道。我承认,我胆小,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我一条命还挂着两条命,所以,我真的不能再干那个。当初,我答应过你来北京找我,我会帮你,但是现在看来你不但没背,反而精神头儿更大了,我怕你了行吧。”

吴媛大笑,说:“你怎么知道我到北京来是倒粉卖药?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黑白两道都没人,找陷呢?我也洗手不干了,来做正经生意的。”

河马看着她,说:“朦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吴媛叹气道:“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我真的是来开酒吧的,我都在那边谈了好几家了,只是还没有确定盘哪个店而已。北京人猴精,讨价还价太厉害,我这里抻着,人家理也不理,看来,真得出血了,不花大价钱真的盘不下来。”

河马想了想,说:“好啊,你要真是开酒吧,我倒挺高兴,可以去唱唱歌,过一把瘾。”

吴媛皱着眉头说:“你这点出息,唱歌能挣几个钱?我是要你帮我管事啊。你还不知道,我要开,就不止一家酒吧,还准备在北边那条街开一家茶室,也弄最高档的。我需要人手。”

河马犹豫了。

既然不是黑道生意,他为什么不能干呢?河马在南滨帮她打理过酒楼,没有什么很难的。他们那间小摊位,原本三个人盯着就觉得无所事事,河马早想让她们姐俩干,他再弄份差使干干,可以增加一些收入的。

河马说:“吴姐,你知道,这事我得跟温柔商量。”

吴媛点头,说:“应该的。改天,我请你们三个一起吃饭,再谈谈。你先跟她打个招呼,不要怕,我这也都是正经生意。”

河马要告辞出来。

吴媛说:“别着急走,我还约了一个朋友,北京的,等一下她就来,一起聊聊。”

河马说:“那也好。我倒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别给你添麻烦就好。”

吴媛说:“哪里话,约她来就是谈酒吧和茶室的事情,她干了很长时间了,有经验,你不妨听听。”

河马就坐着慢慢品酒,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就有人按门铃,吴媛雇的一个安徽小保姆赶紧去开门。

来的是个中年妇女,穿戴很时尚,吴媛就忙着给他们介绍认识了。听口音,不像地道的北京人,倒像西南的人说普通话,河马总是分不清云南、贵州和四川人的口音,尽管他们自己认为差别太大了,但是河马听着就是一个味儿。就好像北京人和河北人,他们自己觉得差别很大,一听就知道谁是哪里的,但是,河马觉得都不像电视里的播音员说普通话那么地道,总是有些儿话音之类的,再加上一些方言,有的时候说快了,不是能够听得很明白。

大家坐下,中年妇女叫梁惠茹,吴媛称她为茹姐,河马也就跟着这样称呼。茹姐说她是北京人,早先父母都是去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她就出生在云南,所以,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而且她母亲家还在旗呢,她自己则算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了。因为在家里父母都说北京话,所以,她的普通话要比一般的云南人说的好得多。

茹姐早先在昆明做生意,后来才到北京来创业,因为她的一个姑姑住在三里屯这一带,她就选定了这里做买卖,也有差不多十年了。

河马问:“茹姐,你一来北京就开酒吧吗?”

茹姐笑着说:“哪里,三里屯酒吧街,早先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我小的时候,放暑假来姑姑这里住,就是居民楼,紧挨着使馆区,根本没有什么商业摊位。后来,九十年代初期,这边挨着北使馆,慢慢开始有人在那里批了临时营业执照摆摊卖些服装、工艺品什么的,南使馆区那边,就是秀水街,也是服装为主,主要是做老外的买卖,慢慢就火起来了。

“我刚开始在这里做生意,是在酒吧街红绿灯南边的那条街,叫作汽配一条街,全是卖汽车配件的,都做得很有名了,后来拆了,很可惜。当初酒吧街这边没有路南那边火。

“酒吧街原来一间酒吧也没有,那个时候保守,政府根本不准办酒吧,早先就是有一间叫作‘贝拉’的面包房。第一间有点酒吧意思的买卖,还是家正宗的日餐店,是个叫李伯的三里屯人和一个叫安田的日本人合办的,店名叫作jazz-ya爵士屋,到现在,这家店也还在经营日餐。

“爵士屋因为经营日餐的同时,还为客人供应上好的鸡尾酒,同时放爵士乐,记得九七年还是九八年,日本的爵士乐手一个叫未吉的,经常在那里现场演唱,真是火爆极了。所以,很多外国人,尤其日本人光顾那里,生意上相当好,于是,很多人就开始模仿,不批酒吧执照,就干西餐厅、冷饮店,慢慢的多起来,成了气候。好像是2001年,才正式批准发放酒吧营业执照。

“要说真正意义上的酒吧,可能整个三里屯第一间酒吧,要算居岚的生意,她从欧洲回来,九五年开始办‘咖啡咖啡’,号了一间汽配仓库,临街又盖临时建筑,听说是花了三万多美金装修的,也就是百十来平米,七八张桌子而已。不过,咖啡是真地道,咖啡机是居岚从香港弄来的,咖啡是阿罗料,就是三个外国人在北京加工的专供大酒店的炒货。酒保都是从马克西姆餐厅请来的,我那时干汽配呢,有的时候,也去那里附庸风雅,要一杯鸡尾酒,听布鲁斯。

“居岚的东西不贵呀,啤酒十二块一扎,鸡尾酒也就是二十多块,但是她半年就收回了成本。她的经营宗旨,绝对不准少给客人酒,总是足量,她自己都有时候亲自调酒。

“咖啡咖啡之后,就是明大、隐蔽的树、芥末坊,现在,有多少家我都说不清楚,很多家我都没进去过。”

吴媛说:“我去转悠这么多天了,差不多家家都进去了,老实说,三里屯酒吧街名气真大,全国都知道,但是论规模和装修,还真没有能够说是顶级的,泰国、香港的不用说了,深圳、广州、上海的酒吧,我也去过,绝对有比三里屯要好得多的酒吧,但是,名气却不如这里。”

茹姐说:“酒吧不是夜总会,不比规模的。酒吧讲究的是品味和格调,大,不一定生意就火爆,有些客人,十年如一日就去他喜欢的酒吧,谈生意,消磨时间,就在他认定的那一间,很轴,别的他不去。三里屯酒吧街出名,一是办的比较早,至少是形成一条规模的街比较早,再就是名人效应,你在那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影星、音乐人,再就是一些政界名人,甚至叙利亚副总统都去过一千零一夜酒吧,比利时首相也去过隐蔽的树,这都不是什么新闻了,那里的人,也不大惊小怪,习以为常了。

“这些,不是外地一些城市比得了的。所以,三里屯的很多酒吧,其实是外地人开的,尽管租金很贵,但是看重的就是这个资源,可以说是风水宝地吧。”

吴媛说:“我谈了好几家了,碰钉子,没有人愿意放手。不行,我一定要在那里弄一间出来。”

茹姐笑道:“你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有些事情,并不是花钱就能办的,要等机会。你不是还要在附近另弄一间高档茶室吗,那就比较好办,好办的先办呵。”

吴媛说:“好,这很对,先把茶室搞起来,然后再弄酒吧,我不办便罢,办就办大的,小小一间屋子缩在巷子里,那些我不考虑。”

河马回家跟温柔商量,打算帮助吴媛打理茶室或酒吧,温柔一口拒绝。

不准。

经营茶室也好,打理酒吧也好,吴媛给河马的薪水都不会太低,难道他们真的不缺钱花?

温柔说:“倒粉、卖药都更来钱,咱们赚了多少,都留给她了,这时候又去挣什么高工资?你真相信她规规矩矩做生意?那些都是幌子,都是谈生意的地方,根本她就不会放弃贩毒,告诉你河马,我不许啊,你不准偷偷去。”

靠,河马有辙吗?

第五四章 日子悠闲

河马想了一整天,最后终于跟温柔商量,吴媛盘下茶室或酒吧,装修的时候去帮她盯着,这样可以增加一些收入,面子上也说得过去,河马答应过她来北京会帮忙的,总不能一点也不管吧?

至于以后的经营,既然温柔认为一定是黑道买卖,那河马可以不管,错失了挣钱的机会也就算了,反正从南滨退出,他们损失的钱已经不少了。

温柔考虑了一下,说:“只限于你帮她装修,完了事你就撤,不能答应帮她管店,陷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这算是个妥协。

吴媛很快就盘下了一家饭馆,她就投资进行装修,搞成老北京风格的茶室。

河马开始每天去那里盯着施工,从各种木料到灯具设施,都按吴媛的要求带着人去建材城、灯具城采购,前后忙了有将近一个月,基本上搞完了。吴媛来看了几次,对施工质量很满意,给河马开了一万块钱。

接下来,就谈让河马接手管理这个茶室,河马知道温柔那一关是过不去的,婉言谢绝了。

吴媛决定去找温柔谈一谈,她们两个单独吃了一顿饭,谈的结果出乎河马的意料,温柔很晚才回来,说是不让河马插手吴媛的事情,她自己答应了去帮吴媛经营茶室。

河马想了想,也对,她就是要把他和吴媛分开,不让他们再合作。

过去,其实温柔除了和河马去过一次泰国的清迈,基本上没有介入贩毒的事情,再就是和河马一起卖了几个月的丁丙诺啡,无论在酒楼,还是在药房,她没有和那些黑道的人物打过什么交道,都是迎来送往的面子上的事情。

河马就不一样了,除了出海接货,到大岬山也去过,还开枪伤了满哥,可以说介入已经比较深了,再不出来,真有可能出事。

温柔认为河马去经营茶室,一定又会卷入贩毒,她则不一样,她就是管理茶室,其它一概不搀和。

河马信温柔的说法,她比他心细之外,也比他稳重。

河马同意她去。

这一晚上,温柔借着酒意,把河马审了个底掉,追问是否和吴媛有染,河马当然不承认,实际上,他也没有和吴媛发生过性关系。

温柔一向身体很弱,还给她姐姐移植了一个肾脏,他们过去做爱,她很沉静,从不张扬,河马呢,也怜香惜玉,从来不会粗暴蛮干。但是,这天晚上奇怪了,温柔近乎疯狂起来,河马很惊讶,故意压抑地小声叫“床,床。”

温柔憋着笑拧河马,低声骂:“坏小子,你想让姐姐听到明天骂我,你大声叫啊,看你脸皮有多厚。”

靠,女人吃醋了不得,不打你半死,也弄你个腰折。

温柔去茶室干经理了,每天上班换上衣服,弄一盘乌木茶具,牛眼盅功夫茶兹喽兹喽喝着,每月八千块大洋薪水,很滋润。

河马和温情照样打理他们在百脑汇的小买卖,真烦人呵,都是琐碎的事情,一个月下来算账,付了租金,结了货款,刨去租房、饭费、水电费,剩不下几个钱。

温情真踏实,心满意足地忙碌着,很耐心地应付客人,开了包装还拿回来要求换盘的都笑脸相迎,河马想,那些没有代理的东西换掉了,没人给退的,又不像白菜可以自己熬着吃。

拿这位姐姐没办法。

有天中午,他们照例吃着送来的预定的盒饭,温情突然说:“河马,这段时间你可真浮,老是跟客人瞪眼睛,要不是我拦着,打了好几架了,你不知道和气生财吗?温柔走了以后,你总是烦躁不安的,怎么回事你。”

河马说:“姐,你甭管我,我没事。”

温情说:“要做生意就好好做,总这样子怎么行。还有你这个抽烟,老是不去吸烟室,总偷偷在这里抽,被人家逮住罚款不说,脸上多不好看。你烟最近也抽得太勤了,对身体有什么好处。”

唉,河马最怕女人唠叨,温柔走了,温情开始唠叨,是不是姐俩商量好了。

烦。

收工了,河马就让温情自己回家,自己跑去茶室喝蹭茶。

古色古香的茶室,安静雅致,真是很享受。

温柔默默地看着河马,端详半天,笑着说:“跟真事似的,你懂茶吗?”

河马说:“你才管几天茶室,就看不起我?我在酒楼时,那些客人付费的好茶叶,我没少喝,怎么不懂?”

温柔说:“河马,你变了。原来你很能吃苦的,自从到了南滨酒楼,你抽烟、喝酒、品茶,毛病添多了,图享受。”

河马说:“谁不图享受,愿意过苦哈哈的日子?只不过咱们自己没本事,挣不到大钱,只好数着钱过日子。”

温柔说:“各有利弊,数着钱过日子,如果能够踏实,我宁愿过现在这种生活。”

河马没话说。

确实,人生有命,富贵在天,没有资本,没有路子,没有本事,不熬着怎么办。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信奉那句古老的格言,知足者长乐。

问题是,要乐得出来。

吴媛终于在酒吧街里盘下了一家比较大的店,管理交给了茹姐。

河马和温柔有的时候去坐坐,茶室十点钟就关门了,酒吧则十点多钟刚开始上客人。

河马发现自己其实很向往这种酒吧的夜生活,就算是很惨的那段时间,他消费不起,也是很热衷于到夜总会或歌厅去打工的,只不过挤不进去就是了。

现在吴媛开酒吧,又是茹姐帮着管理,河马和温柔就可以免费蹭上啤酒喝,还可以即兴演唱几支歌。

乐队是可以让客人演唱的,你不跟他争饭碗,玩票性质的唱歌,又是老板的朋友,他们才不得罪你。

不过,要说演唱水平,河马这辈子真是白做明星梦,不要说一夜成名成了红歌星,就算是在这里的酒吧,也差远了。

三里屯的酒吧乐队水平,真是一流的,不少歌星都在这里唱过,据说斯琴格日勒、辛欣、王林成名前,都在这里混过。

至于说那些已经成名的歌星,不为挣钱,纯属朋友圈里聚会娱乐性质的,即兴演唱,那就多了去了。

茹姐说:“去年圣诞节,罗大佑和一帮朋友来酒吧街玩,喝酒唱歌,唱到三点多。李宗盛、田震、周华健、齐秦、姜育恒这些顶级歌星不仅都来过,而且都即兴演唱过。”

论酒吧音乐,吴媛开的这家酒吧不算什么,酒吧街最有名的要算jackandjerry,到什么份上,前年和北京广播电视报协作举办了酒吧歌手大奖赛,筹备发行《男孩女孩——三里屯音乐之酒吧歌手合辑》。

男孩女孩,开三里屯酒吧街本土音乐的先河,出了不少音乐人,他们自己都有了四支乐队。

河马这样的,还想混出头脸来,也就是做做梦吧。

吴媛上午睡觉,下午一般在温柔的茶室那里,晚上,就又移到茹姐的酒吧这里,不停地招待客人,认识的人越来越多。

河马想,她大概还没有开始做毒品,要先趟路子,白道黑道广泛结交。

有的时候,她不在自己的酒吧谈事情,常去feibar会客人。非吧,是王朔的酒吧,钢筋混凝土的后现代建筑风格,很有点艺术气息。昏暗的下层适合大型舞会,上层则更适合情侣慢饮密谈。

有一次,她忙忙碌碌的出来接电话,看到河马和几个常来的客人在那里玩炸金花,就过来问:“温柔呢?”

河马说:“去卫生间了。”

吴媛就笑,问:“输了赢了,要不要我赞助点?”

河马说:“不用,又不是真赌,玩得很小,两块钱续锅,最高才准植二十块钱,弄一晚上,一两百块输赢。”

吴媛悄声说:“那我不管了,你玩吧,我过去,回头温柔看见我在这里不好。”

河马瞪她。

吴媛笑着说:“那丫头吃我醋了,你能不知道?装傻吧,小心回去罚跪搓板。”

河马说:“还反了。”

吴媛哈哈笑着说:“肉烂嘴不烂。”

摆摆手,走了。

靠,河马有辙吗?

第五五章 死水微澜

河马无可奈和地每天和温情一起出工,打理他们那间小得可怜的摊位房。

这天,一位客人来问dvd驱动器,温情马上回答有,问他要什么牌子的,是要只读的,还是要刻录机。

客人要只读的,能播放dvd影碟就行。

于是,温情就朝河马使眼色,意思是要河马去拿。

河马噘嘴,也没办法,只得跑到二楼去拿。

他们本身没有各种光驱的货,但是,百脑汇就是这样,基本上能做的,不管你有没有货,一定要先应下来,然后跑到别的摊位去拆兑,低价拿来,加一点钱转手给客人,即便客人再走到别的摊位去问,也不会觉得买得贵,因为他们拿的价格他拿不下来,摊位报给客人的价格都会高五块到十块,正好是他们拼的缝儿。

河马不愿意去并不是他懒,而是因为温情有意不去那个摊位拿货。

二楼那家专门做各种光驱、刻录机的小老板,姓王,是个浙江人,由于口音很重,很长时间了河马才弄清楚他不姓黄,而是姓王,人挺好的,由于前些日子温情去过他那里不少次拿货,所以很熟识了,有的时候午餐时间,他就叫他妹妹照看摊位,自己跑上来和他们一起吃盒饭聊天,河马看出来,他挺喜欢温情。

当然,他不知道温情有重病。

温情呢,不可能不知道浙江人对她有了好感,逐渐的,她就不愿意去了,总是支使河马去。

河马拿了货回来,这个客人已经走了。

这也很正常,有的客人就是这样,等的时间稍长一点,就打招呼说到别的地方看看,一去不回头,你没办法的,不能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吧?每笔生意都做成,还了不得了。

温情说:“先放着吧,收工前没有卖出,你还给人家就是了。”

河马就把dvd光驱放在了架子上,没有说什么,开始收拾弄乱了的软件,按类归纳。

温情看到店里没有客人,就说:“河马,我想跟你谈谈。”

河马有点烦,说:“干吗呀姐,没看我整理软件呢吗。”

温情气道:“你等一下整理不行吗?”

河马只好停手,回过身来,点上一支烟抽着说:“有什么事情啊?”

温情看着河马说:“你又在屋里抽烟,回头罚款呀。”

河马说:“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逮住过我,你就别唠叨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温情低着头,半天才说:“河马,以后你别叫老王来吃午餐了。”

河马说:“我没有招呼他,是他自己来的。”

温情说:“他再来,咱们当然也不好意思撵他,你别跟他聊了,他就不来了。”

河马说:“合适吗,拿货去人家那里,来了不说话。”

温情说:“你到别的摊位拿货,又不是他一家做光驱,多的是。”

河马说:“好吧,我到别家拿货没问题,但是人家来不理人家,可不大有礼貌奥。”

温情说:“你别管,咱们打打招呼就算有礼貌了,你不跟他聊天,他以后就不来了。”

河马问:“是不是他得罪你了?”

温情说:“没有。”

河马说:“那奇怪了,合作挺好的,突然不理人家了,多不合适。”

温情说:“没有什么不合适。我不大喜欢他,不想和他合作。”

河马说:“得,听你的。”

温情笑了,像小孩子,说:“河马你真好,收工了我也不回家,跟你一起去找温柔,今天不做饭,我请你们两个。”

河马伸伸舌头,说:“又是酸辣粉,饶了我吧,都是淀粉,有什么吃头儿。”

温情大笑:“好好,不吃酸辣粉,今天请你们吃麦当劳还不行。”

河马说:“你要大方,就彻底大方一次,让俺河马吃饱。以前温柔也是请我吃麦当劳,买一个巨无霸,另一个就是吉士了,根本吃不饱啊。比我还抠。”

温情笑道:“那你要吃多少?”

河马说:“起码三个巨无霸,就算我活动活动胃。”

温情拍着河马肚子说:“那么年轻,肚子就起来了,少吃一点啊,将来减肥很痛苦的。”

河马说:“算啦,舍不得我吃就不要请。”

温情笑道:“好好,你随便吃好了。”

河马说:“嘿嘿,这还差不多。”

河马就继续整理软件了。

过了好半天了,温情都接待了一个客人,给人家拿了一个15号的惠普喷墨打印机的黑色墨盒,人家走了,她又探过头来问:“大约多少钱?”

吓河马一跳,客人都拿上墨盒走了,她才问多少钱。

温情说:“不是,我还不知道墨盒多少钱,我是问你吃三个巨无霸,还要喝可口可乐之类的饮料,得多少钱?”

天旋地转,怎一个晕字了得。

收了工,他们一起坐公交车去茶室找温柔,几站地,很快就到了。

河马趁温情去了茶室的卫生间,悄悄跟温柔说:“等一下吃麦当劳,你去柜台购餐啊。”

温柔笑道:“说好了是来请我的,怎么又宰起我来了。”

河马恶狠狠地瞪着她,说:“少废话,你每月八千块大洋,你不买单谁买。”

温柔就笑:“今天碰上劫道的,没有道理可讲了。”

到了麦当劳,河马如约要了三个巨无霸,一大杯可口可乐,她们姐妹,一人一个麦香鱼汉堡,一小杯橙汁。

温柔抢前付了钱。

三下五除二,河马就风卷残云吃光了,敲着桌子说:“没吃饱,没吃饱。”

温情吃惊地看着河马,跟温柔说:“河马疯了。”

温柔含笑问:“你还要吃什么?”

正好,前天晚上中央六台电影频道播放的老片子,派克主演的《百万英镑》,河马就学着派克的口气说:“再……再来一份。”

温情气笑了,说:“肚子会爆炸的。”

温柔笑道:“才不会,姐,你知道河马肥头大耳的吃什么,吃得那么肥全靠吃草啊,吃得多,拉得多。”

温情听到温柔在餐馆说粗话,赶紧看看周围,说:“你们这两块料,我真受不了你们。”

第二批三个巨无霸,都吃光了。

其实吃六个巨无霸真没什么,那玩意儿看着挺大,拿手一按,瘪了,没什么东西,坏在两大杯可乐上了,这个嗝儿打的,现眼了。

温柔笑问:“再……来一份?”

温情赶紧拦祝旱:“河马你可别,逞能会出问题的。”

河马从容地摆摆手,腆着肚子向卫生间走去。

妈呀,蹲下去先放了个大响屁,惹得在外边洗手池洗手的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跑了。

河马蹲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出来,觉着很多人瞧着他笑。

妈的,穷人乍富,肠胃跟不上。

不出所料,桌子那里,早没有了她们姐妹两个的影子。

唉,能够同甘苦,也能共患难,但是,没人陪你现眼。

温柔十点钟关店门,他们又到她店里喝了一会儿蹭茶,收了工就回家。

回到家里,大家看了一会儿电视,温情就喊累了,出去客厅里睡觉。

温柔就催河马:“河马,你还有多少要拉的,麻俐儿的。”

因为温情身体弱,一向睡觉很轻,所以温柔总是嘱咐河马临睡前尽可能方便,免得起夜,一旦惊醒了这位姑奶奶,后半夜差不多就是熬着,她怎么也睡不着。

就是温柔,也是睡得很轻的,一折腾,得,姐妹两个都甭睡了。

河马还真得再上躺厕所,这肚子还就是真给劲儿。

洗漱过了,大家就都睡下了。

河马搂着温柔,悄声说:“唉,老婆,那个姓王的浙江人没戏了。”

温柔笑问:“怎么,姐姐掘他了。”

河马说:“那倒没有,那不是就撕破脸了嘛。问题是,她不让我理人家,这不明摆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温柔把头靠在河马的胸前,闭着眼睛说:“不能管,她会跟你急的。”

河马问:“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心不找老公了?”

温柔抬头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她早就明确说不成家了。”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说:“有点极端了。其实,以她的状况,成家是没有关系的,只是要孩子比较危险。”

温柔说:“她现在验尿经常三个加号,怎么过性生活,只要稍微累一点,尿里就有血。”

河马叹了口气,说:“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病。”

温柔说:“男怕伤肝,女怕伤肾,这么严重的肾衰竭,根本不能结婚的。”

河马问她:“那你也只剩下一个肾脏了,影响也会很大的。”

温柔说:“我早咨询过了,只要我不干重活儿,不累着,问题不大,主要是保养。”

河马小心地说:“那……以后,咱们可以要孩子了?”

温柔噗哧笑了,说:“你就关心这个。唉,要是我真的不能要孩子,你还娶不娶我?”

河马点头说:“娶,我一定娶你。”

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大不了等我有了钱,包个二奶给我生儿子就是。”

温柔猛翻身拧着河马的大腿根儿,咬牙说:“你小子,异想天开,还说不说了?”

河马赶紧求饶说:“不说了,我不敢。”

温柔又拧住河马的耳朵说:“你等着河马,你要是对不起我,我要饶得了你才怪呢。”

河马哈哈笑着说:“那你给我生儿子啊。”

温柔说:“你也得有那福气。唉,我声明呵,生男生女在男方,你到时候可别耍赖皮。”

河马说:“我最近看小报上的科学栏目,说,生男生女,是什么染色体的事情,而染色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酸性碱性,好像,男人睾丸温度低,就容易生男孩儿。”

温柔突然笑得俯在了枕头上,半天才喘过气来说:“睾丸不就是你那黑蛋蛋嘛,那咱们还真得提前买冰箱,到时候,你先钻进去冻半宿。”

你说,这是人话吗?

河马胳肢她,求饶也不行,一直笑得掉到地上。

温情突然在外边咳起来,问:“是不是河马闹肚子了,温柔你别管他,不解手怎么行。”

河马和温柔先是一愣,继而笑得肚子都疼了。

隔墙有耳,小心为佳。

第二天早起,吃早餐的时候,河马给温情下了通牒:“姐,上午半天,或者下午半天,你选吧。”

温情说:“死河马,你还有完没完呀,早就说过我上全天没事的。”

河马说:“温柔说你现在三个加号。”

温情说:“别听她瞎咋呼,根本没事的。”

河马说:“说实话,咱们那间小店铺,你也知道,三个人干明明就是窝工,我出去干,温柔不同意,现在好了,她出去干茶室了,那么咱们两个盯着,比较合适。但是,这也只限于上货,结账,另一个人招呼客人。你半天,正合适,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盯整天?”

温情说:“咱们的货品少,只做那些不行的,来客人问别的,你推掉?接了,马上就得出去拆兑。铺子怎么办?经常有让别人帮忙看着的,最后盘库货物少了,也不好意思说,还不是生闲气?”

河马没话说了。

确实,一个小铺子,常常两个人闲着,但是一阵子客人来得多,你又要忙了,还得看着东西别丢了。

一度,河马想每月几百块钱雇个打工的,彻底让温情歇着,但是她骂河马烧的说胡话,只好算了。

温柔也觉得整天让姐姐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会闷出病来,坚持让她每天跟着去百脑汇,只不过那时她也在店铺打理,一般让温情坐着的时候多。现在不行啊,你管不祝糊,来了人就张罗个不停,一天下来,确实很累的。

温柔只是低头吃东西不说话,河马就瞪她。

温柔笑笑,说:“都够犟的。”

温情说:“我理解你们两个心疼我,这样好了,我觉得累,就主动要求歇假在家做做饭,行不行?”

河马说:“什么叫累呀,有个限度没有?”

温情就看她妹妹,脸有点红。

河马猛醒过来,她大概是指来例假那几天,就说:“好,你能自觉就好。总不能累到一定上医院了,那就晚了。”

温柔点头说:“需要休息就在家,提前一天跟你打招呼,你就把结账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就这样说定了。

这就是过日子,还真麻烦。

第五六章 勉为其难

吴媛换车了。

刚来北京,她买了一辆广州本田自己开,现在,换成了大奔,她坐到了后座上。

这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出货。

在北京,款越大生意越好做,穷光蛋,没人理你。

刚来的时候,她只雇了一个安徽小保姆,河马没有看到她有马仔,现在,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出现在她的旁边,另外,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像影子般地跟在她身后,河马开始在茶室看见时,以为是她雇的一个文秘,看看电话,沏茶倒水接待什么的,后来发现,这女子也是保镖,而且是比那两个马仔权力大的保镖。

风声鹤唳,连去卫生间也要有女保镖陪着了?

够劲。

吴媛在兆龙饭店对面的一千零一夜酒吧喝酒,把河马叫了去。

当时,河马正在她开的酒吧里玩牌,等着温柔下班从茶室过来一起回家,看时间才八点钟,离温柔过来还有两个小时,河马就去了一千零一夜。

不远,走十分钟就到了。

坐下来,要了啤酒,吴媛就说:“河马,你开那个破摊位太拴人了,你什么也干不了啊。”

河马冷冷地说:“我什么也不想干。”

吴媛看着河马,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真的不想帮我了?”

河马说:“我都说过了,不再做,洗手不干了。”

吴媛叹了口气,说:“你真的被温柔管住了。”

河马说:“其实,不是被她管住,我要做什么,她还真的管不了我。你别以为我是气管炎,开开玩笑罢了。你真的相信她能管住我?”

吴媛问:“那你出去一趟好不好?”

河马摇了摇头,说:“吴姐,你别为难我。”

吴媛道:“我去跟温柔说,你离开北京没问题的,总共也就是一个星期,飞来飞去。”

河马想了一下,问:“去哪里?”

吴媛说:“广西。”

河马看着她,没有说话。

吴媛看了一下四周,这时客人不多,压低声音道:“不是接货,也不是出货,你知道这种事情不会让你干的,只是取一样东西,你就飞过去,来回总共用不了一个星期,取了东西就完事了,直接飞回来。”

河马犹豫了一下,还是禁不住问:“你打算怎么跟温柔谈?”

吴媛笑了:“你还说不怕,终归是这个顾虑。”

河马有点生气地说:“我帮你干活没问题,总不能你让我们俩打架吧?总得有个合理的说法。”

吴媛考虑了一下,说:“我实话实说,就是让你去取东西。温柔不会怀疑让你去取一箱子毒品吧?我们做这么大,让你一个人取货,未免太荒唐了。只是取一个很小的盒子。我不用编什么理由,将来穿了帮反而不好。温柔那个妮子,绝顶聪明,瞒不过她的。”

河马想了想,说:“你去跟她谈吧,谈成我就去。”

吴媛说:“这个包在我身上。”

茹姐也过来了,河马就站起来,说:“我先过去,听你信儿。”

茹姐笑道:“刚才你还在我那里玩牌,一会儿你就跑这里来了,我来了你又走。”

河马勉强笑着说:“你们聊吧,我先过去。”

他回了酒吧街。

温柔快十一点才过来,显然是吴媛打电话叫她去了一千零一夜,跟她商量这件事情。

温柔过来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河马:“走吧,回家。”

他们就出来打车往回走,总共十块钱,过了长虹桥往前开一会儿就到家了。

路上,他们没有说这件事情,也不方便说。

但是,河马不知道她们谈的结果。

河马猜测,如果温柔拒绝了,她恐怕就很难再在茶室干下去,而且,必须冲破过去吴媛帮助他们这层面子,几近翻脸。

如果她答应了,这意味着河马又重新介入吴媛贩毒的开始。

除此,实难两全。

河马不知道温柔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温情还没有睡,也没有看电视,躺在她的床上看报纸,最近,她一直买《电脑报》看,了解一些电脑知识和软硬件行情。

他们进了家门,温情就起身问:“你们饿不饿?我晚上炒的菜,还在锅里,吃的话我去热一热。”

温柔把手包扔在床上,一脸疲惫地说:“我不想吃,有汤的话喝一点。”

温情就是永远的只做鸡蛋西红柿汤,听到温柔说,连声说:“有,我去热。”

河马和温柔每人喝了一碗汤,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温柔放下碗,清了一下嗓子,说:“姐,这个摊位恐怕咱们不能做了。”

温情吃惊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温柔含着眼泪道:“你别问了,咱们得离开北京回四川去。”

河马看着温柔,没有说话。

温情紧张地看着她妹妹,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初,离开南滨,他们就没有解释离开的原因,现在,突然又要离开北京,这使温情感到了恐慌。

河马已经猜到温柔和吴媛的谈话崩了,但是,当着温情的面,没有办法问。

半晌,温柔才轻声说道:“茶室的经理我辞了,帐目上出了点问题,吴姐不高兴了,咱们没有必要看人家的脸子,再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初,咱们结了药房的帐,就不该告诉吴姐咱们的去向,算了,不说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河马很内疚,都是他一时心软,带来了这个麻烦。

但是河马没有说话。

这时,河马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是吴媛打来的。

温柔说:“河马你不去广西,记住。”

河马说:“放心吧。”就接了电话。

吴媛叫河马出来。

河马走出家门,走到不远处她停车的地方,她的保镖就都从车里出来了,河马深深吸了口气,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在前座。

吴媛坐在后座,半天没有说话,一直吸着烟,最后问:“河马,温柔她们要走?”

河马说:“是。”

吴媛问:“你跟温柔她们走?”

河马说:“当然。”

吴媛问:“你不后悔?”

河马说:“是。”

吴媛哭了。

河马愣了一下,回转身,看着她道:“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呢?我不明白。其实,你派任何人去广西办这件事情都行的。我不信你手下没有能够办这个事情的人。”

吴媛说:“可我不能让他们接触这个客人,记得在泰国我让你和温柔去清迈的事情吗?为什么我身边那么多人都不让他们去,单单把你们接到泰国去验货。”

河马愣了:“你是说那两个泰国人来了?”

记得那两个泰国人叫作威猜和颂西,当然也可能是假名字。

吴媛说:“国际刑警通缉他们,他们哪里敢来北京,从越南过到防城就不错了,马上就得走。”

河马深深叹了口气,说:“吴姐,你真的不听我的劝,早晚会出事把命搭进去的。”

吴媛说:“这是我最后的一单,做好了,我就出国远走南美,看在咱们过去交情的份上,你就帮姐姐这一回。”

河马说:“温柔会赌气而去的,这意味着我从广西回到北京,永远都找不到温柔了,你不觉得残忍了点吗?”

吴媛又沉默了,最后终于说:“她们不可能在你回来之前走掉的。”

河马明白了,这一趟广西恐怕是非去不可了。

河马回到家里,把和吴媛的谈话,大致上和温柔讲了。

当然,不能当着温情的面,进房间躺下以后。

温柔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就这样躺着,整整一夜,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早晨,河马起来时,很坚决地跟温柔说:“不要动那个摊位,让温情继续去打理。”

同时,也坚决要求她去茶室上班。

然后,河马就出来,给吴媛打电话,让她安排买机票。

吴媛在电话那边冷冷地说:“昨天已经出了今天中午的机票,北京到南宁,12点40分起飞,航班号cz3736,波音737,下午四点到达,2050元的票,六折拿到。”

她有十分的把握,河马一定会去。

第五七章 再赴南疆

到机场拿票,以为是她的马仔送站,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那个漂亮的女保镖一起同行。

这个手段,是和在泰国时差不多的,那个时候,满哥和宝福也参加了与泰国人的见面,但是,吴媛不要他们去清迈,不准他们与泰国人直接交往。

好,算是助手也好,算是监工也好,反正这个女保镖河马是无法拒绝的,去就去吧。

下午,抵达南宁,还没有走出机场,女保镖就用手机和吴媛联系,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吴媛嘱咐在南宁住一夜,明天包一辆车去防城。

女保镖将吴媛的话转告给河马,河马毫不犹豫地说:“今晚不住南宁,住钦州,你马上去联系包车。”

女保镖犹豫地看着河马,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主意。

河马径自往前走,根本不管她。

她一边加快脚步跟上河马,一边再次拨通吴媛的电话请示,不出河马所料,吴媛同意了。

几百块钱包的车,河马不管,既然女保镖跟来,河马就拿她当马仔使唤,跑腿的事情这一路上少不了,有她忙的。

车子驶出南宁,向钦州飞驰而去。

广西的经济,在全国仍然属于落后,但是,公路建设还是投入很大,建得不错。

严冬季节,广西也不会像北京那样光秃秃的,仍然绿意盎然,但是,田野很少有人劳作。

河马一夜没睡,在飞机上也根本没有睡着,这个时候,应该很困乏了,但是,没有半点困意,是紧张吗?还是恐惧?

老实说,没有。

河马只是担心北京那边,温柔她们的安全。

车子经过南滨,在外环路上驶过,河马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心中有很多感慨。

河马曾经在这里打拼,并且,曾经发誓永远也不会回到这座城市来,现在,河马就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女保镖并不能理解河马的内心感受,看到他不断地从车窗回头张望这座城市,就在前座问了司机,然后回头告诉河马:“这是南滨。”

河马心里想“还用你告诉我,傻丫头。”

到了北海,女保镖跟南宁的计程车结了帐,就打发他回去了,他们在一家豪华的宾馆住下来。

女保镖提议到不远的海滨餐馆吃晚饭,河马没有说什么,沿着华灯已亮的夜街向海边走去,找了家临海的餐馆坐下来。

可能是疲乏过度吧,河马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喝了两瓶啤酒,吃了点凉菜。

这个漂亮的女保镖,大把花吴媛的钱,弄了龙虾刺参和炒蟹,大快朵颐。

有的女孩儿,其实长得很漂亮,但是你就是很难喜欢她,除了气质以外,她的行为作派总是透着那么一种俗气。

河马不是个有教养的人,也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因为喜欢音乐的缘故,对时尚的东西并不陌生,河马很烦这种粗粗拉拉的女孩,就算长得很漂亮,但是玩跆拳道,能够把个大老爷们儿腿踢折,你说这种女孩恐怖不恐怖?这就是河马说的那种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乏味,无聊,总算等她把一大堆海鲜吃完了,河马早哈欠连天了。

她买单,河马早点颗烟出来了。

海风挺大,海面上黑黢黢的,河马又想起了当初和温柔到皇马夜总会去的那些日子,他们总是在深夜走海边的。

现在,河马孤零零地走着,而温柔在遥远的北京,想一想,心里真不是滋味。

女保镖追上来了,连连说:“你走得好快。”

回到宾馆,他们住五层,她到柜台拿了钥匙,才告诉河马,她住在他的对面房间,有事打电话。

记得当初吴媛就介绍过她的名字,但是,河马早忘记了。

这个时候,才扔出一句:“小姐贵姓?”

女保镖无比惊讶地看着河马,不相信到现在河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哪怕是假名字。

但是,河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她脾气真好,和吴媛夸耀的她的武功身手简直联系不起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靠在电梯的镜子上边,微笑说:“咱们是当家子,我也姓何,我叫何小小。”

何小小?

小女孩的名字嘛。

嗯,河马清了一下嗓子,低声说:“何小……姐,明天起晚一点,早餐你自己去吃,我中午才会起来,晚上,咱们赶到防城就可以。”

何小小点头笑道:“明白,您好好休息吧。”

河马接过自己房间的电子钥匙,开了房门进去,就关上了。

至于她晚上去干什么,不关河马事。

河马想,她一定不会在房间里老老实实休息的,因为,河马在三里屯酒吧街看到她很多次和那些大款们调笑,粗粗拉拉地大声狂笑,很放荡的一个女孩儿。

河马需要的不是马上钻被窝睡觉,而是放满了一浴缸水,温度很高,然后就脱得一丝不挂,趴在了里边,他要好好泡泡,不然,明天会浑身酸痛的。

但是,就这样,河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了,妈的,水已经冰凉。

爬出浴缸,闭着眼睛在抽水马桶前尿了一泡尿,然后光着屁股出了卫生间,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迷迷糊糊地还忘不了又检查一下床头柜上的电话,看看电话线已经被他一进房间就拔出来扔到了一边,这才安心了睡了。

如果忘记了这件事情,你会被骚扰电话弄得烦躁致死的,除非,你初秋发情,想玩那些野鸡。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防城,仍然住宾馆,吴媛打电话叫人送来一张边境证明,原本是在南宁办理,因为他们住到了钦州,所以她临时打电话到防城找人,赶紧给他们办理。

办证的家伙獐头鼠目,却有一个很气派的名字,叫作龙大谷,他说明天一早陪他们去东兴,办个手续就可以过到越南那边。

看来,威猜和颂西只到越南,不肯过中国边境这边来。

第二天,他们顺利通过了中越口岸,河马看到,当地人,甚至任何手续都不要,随便往来,所有交钱办手续的都是游客,绝大多数是大陆人,但是也有部分香港、台湾人,甚至有日本人、韩国人和欧美的游客。

东兴对面,是一个越南的集市,通过这个集市,河马看到大部分工业品都是中国生产的,只有土特产品是越南本地货物。

龙大谷交待了两条,要他们小心,一是不要给要钱的小孩子零钱,因为只要你一发善心,就会有大批的越南孩子围上来,你根本就别想走,而最忌讳的就是当你无法脱身时,推搡这些孩子,马上会有当地人找你麻烦;第二是越南人的习俗,良家妇女都带头巾,现在简化了,在斗笠上用丝巾作带子,系在颏下,没有这种丝巾就是卖淫的女子,特别在茶摊和大排挡,你一定要注意区分,稍有过份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河马想,吴媛倒会算计,专门派了何小小来跑腿,省掉了他不少麻烦。

从集市坐十分钟破旧的巴士,就到了海边,龙大谷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比较豪华的宾馆,这也是整条海岸上唯一的一栋建筑。

在海岸的沙滩上,一个接一个,都是临时搭建的竹棚,看样子是游客更衣洗浴的的地方,但是又不像,因为这和国内沿海的旅游景点比,未免太多了一点,那里用得到那么多更衣室呢。

晚上,他们吃过饭,河马自己一人在海滩上随便溜达,这才发现很多人都是晚上在海里游泳,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无一例外地都会在那些棚子的前边雇佣一个越南女孩儿,陪着自己到海里游泳。

这哪里是游泳呢,每人都租赁了硕大无朋的大汽车轮胎作救生圈,一对对地套在同一个大轮胎里,拥抱着,很明显是在做爱。

妈的,在水里做爱,很浪漫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发炎感染。

也许不会,或者说肯定不会,因为海水是咸的,比任何看上去都干净的游泳池要杀菌多了。

亏这些人想得出来,真的会玩呀。

河马想起了和温柔、温情一起游泳的事情,好像看到她们又晃着小脑袋在狗刨儿,还记得自己潜泳抄错了人家的腿,差点挨骂的事情。

不过,现在,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漫步在海滩上,心中不免惆怅。

有个老外抱着个越南女孩,在不远的地方朝河马大叫,一边狂笑。

河马想,也许这是个美国人吧。

当年,美国人和越南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当年,中国人和越南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仇恨的迹象。

只是,现在已经入秋了,白天很热,晚上还是有点凉,不知道这些游泳的人冷不冷?

吃饭的时候,龙大谷说,无论美国人,还是中国人,从东兴过来,没有听说过谁被抢劫,或者暗杀。

没有。

这里很安全。

龙大谷还说,越南有的官员私下说,牺牲五百万越南少女,五年内赶上中国。

十年过去了,越南牺牲了不止五百万少女,但是和中国的距离,却越拉越大。

河马打算回宾馆去睡觉,等着泰国人主动到宾馆来跟他接头,但是,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河马有点惊愕,本来,他忘了关机,但是意想不到在越南能够接到大陆打来的电话,想一想,也不奇怪,虽然人为地把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划成了两国的边界,但是电讯是拦不住的,这里,距离东兴只有几公里啊。

是吴媛打来的电话,她问河马在哪里。

河马告诉她,已经到了越南这边,在海边。

她让河马一个人从宾馆出来,不要带何小小。

河马说:“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在海边散步,何小小和龙大谷在宾馆喝酒。”

吴媛说:“那好,等一下,会有越南女孩来找你,你跟她走,去竹棚,泰国人在那里等你。”

河马说:“他妈的,海滩上到处都是鸡,我遛达了这么一会儿,至少有十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来问过我了,都是只会一句中国话,玩玩可以,五十块。”

吴媛听了,沉吟了一下,说:“这样,河马,那地方我去过两次,晚上她们都不带斗笠的,等一下会有一个女孩儿手里拿着斗笠找你,你跟她走就对了。”

搞得真他妈复杂,像特务,很烦。

果然,过了十分钟,有个女孩向河马走来,手里拿着斗笠,于是,河马就跟她走。

进了一个竹棚,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河马停了一下,尽量适应棚子里昏暗的灯光。

颂西走过来,穿着越南人的衣服,却合掌施泰国的礼节,说:“何先生,久违了。”

她会说简单的中国话,是广东口音的普通话。

河马也还礼,说:“手挖地瓜,娘颂西。”

河马注意到威猜没有出现,就摊手问:“乃威猜?”

颂西笑了笑,摆手。

河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没有来?还是不肯现身?

但是,河马很快就明白了,威猜至少是没有来中越边境,也许,他在河内等颂西。

颂西过来挽住河马的胳膊,请他在竹榻上坐下来,从旁边一个小几上倒了功夫茶来给河马喝,河马喝了一口,很苦,好像比苦丁茶还要苦一些,甚至有些蜇舌头,然后她就拍拍竹榻,示意他躺倒,然后,她开始给河马做泰式按摩。

泰国马萨基的特点就是虽然全身按摩,但是三分之二的时间用在下半身,先是脚,然后是腿,很慢很慢地按摩。

要是在泰国的泰式按摩室,那真是享受,但是,这里是越南海边的破竹棚子,又有股海边的潮湿气味,何况,时值初秋,河马不像那些风流的老外那样可以勇敢地抱着越南女孩儿在海里游泳,就算躺在这个棚子里,还是觉得有些凉。

河马不明白了,不就是交给他一个小盒子吗,搞这样复杂干嘛?

颂西大约有四十多岁了,皮肤黝黑,人长得很漂亮,但是岁月无情,就算她打了再多的粉底霜,仍然掩盖不祝糊眼角的鱼尾纹。

她脱掉了紧紧绷在身上的越南式圆领口小衫,里边没有戴乳罩,立刻一对圆滚滚的巨乳呈现在河马的眼前。

她就这样看着河马,给河马慢慢按摩。

河马知道她想趁她丈夫没有过来,和他做爱。

老实说,和一个大二十岁的女人做爱,就算是做梦也没有过。

但是,当女人那丰乳在你身上摩啊擦的,你要是管她多大岁数才他妈怪呢。

裤衩勒得越来越紧,突然就放松了,她把河马的裤子解开了。

河马暗骂,妈的,顶不住了,管她呢,老子不能太不像男人啊。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

吴媛说:“河马,拿到了吗?拿到了马上离开,不要横生枝节。”

河马立刻坐了起来。

颂西含笑望着河马。

河马伸手问:“东西呢?”

颂西从她盘着头发里,抽出了一个金属小管,递给河马。

原来,吴媛也搞错,人家不是把东西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河马接过来,提上裤子,觉得这样就走有点尴尬,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去,用力吻了她一下,然后就快步出来了。

回到宾馆,何小小还在与那个龙大谷喝酒,河马就说:“马上走,回防城。”

他不想在越南这边住哪怕一夜,没有安全感。

何小小疑惑地看着河马,因为有龙大谷在旁边,又不好明问。

他们马上退掉了房间,在路边截了两辆摩的,摇摇晃晃地向东兴口岸赶。

何小小悄悄问河马:“东西不拿了?”

河马说:“接到吴姐的电话,情况有变,先回去。”

何小小没有说什么,只是疑惑地盯着河马。

河马说:“别烦,有什么话你打电话问吴姐。”

何小小立刻拨通了吴媛的电话,听她说了些什么,然后把电话递给河马,吴媛说:“河马,既然你们今晚就回来,那不要在防城停留,在那里包一辆车,连夜赶到南滨,我在那里等你们。”

原来,吴媛已经从北京到了南滨。

第五八章 九死一生

吴媛的一贯作风,就是在郊外的偏僻渔村租赁一处院落,这个河马很熟悉。

河马与何小小从防城包了一辆计程车,花了很高的价钱,人家才肯连夜去一趟南滨。

一路上,通过三次电话,他们才找到了吴媛所在的渔村,既不挨着城市,也不挨着乡镇,这一次,是个很小的渔村。

一进院子,河马就感到有些不妙,一股杀气隐隐而来。

后来在很长的时间,河马都在琢磨为什么他会感到一股杀气,因为他从不练武功,应该没有这么敏感的。但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当时是什么东西引起了自己的怀疑。

正像被他们夺去了的那个小金属管,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河马也百思不得其解。

当河马走进院子,推门进去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被反手捆绑住的吴媛,河马惊得头皮发炸,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一步,但是,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枝手枪顶住了自己的后腰。

身后,传来何小小的惊叫声,接着就嘎然而止,显然,她被人卡住了脖子。

河马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吴媛。

吴媛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她的脸,但是,河马能够看到她的脸的下部,能够看到她流血的嘴角。

如果不是她身后的一个汉子拉祝糊,河马想她是坐不住的,因为,明显的她已经失去了知觉,是那汉子硬拉祝糊倚在椅子的靠背上。

这个时候,离吴媛最后一次用手机跟河马通话,只有半个小时。

肯定地说,她最后跟河马通话时,还没有被挟持,因为从她当时的声音,河马没有听出来有什么不妥。

这关乎到她的最大的一单货,几乎就是她的身家性命,她不可能不暗示河马的。

就算刀子抵祝糊的喉咙,她也不会轻易让东西落入这帮人手中。

挟持她的人,河马认得其中那个刀疤脸的家伙,是那次在大岬山洗他们货的那伙人中的一个。

他们总共有四个人。

但是,河马不相信吴媛是只身一人来的,她的马仔呢?

答案很快就有了,他们从河马身上翻走了金属管,就把他看成废人一样,连推带搡地弄进了东间屋,这个时候,河马看到地上躺着她的两个马仔,都已经死了。

河马在炕上坐下来,头皮一阵阵发麻,他知道,今天这一劫是很难逃过去的。

河马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来临。

即便那次在大岬山,吴媛被他们轮奸那次,河马和满哥、宝福被押在隔壁,他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他们把何小小弄到了西屋,照例是轮奸。

这帮人,平时玩野鸡是不会少的,但是,哪里有这个刺激,他们是不会放过这种发泄机会的。

何小小不是个规矩的女孩儿,河马想她平时也是个放荡的家伙,但是即便如此,她也禁不住这帮野兽的折腾,明显地被堵着嘴,还在用鼻音拼命号叫。那也不是人发出的动静。

这帮家伙忒狠了。

这帮人轮流折腾了何小小足有半个小时,直到何小小没有声音了,就都聚集在堂屋里吸烟,嘀咕了一会儿,决定弄死吴媛。

他们拿出一条绳子,套在了吴媛的脖子上,把另一头抛到房柁上,绕过来,看样子是准备把吴媛吊起来。

没有人看着河马,因为他们翻过了河马没有武器。河马知道,吊死吴媛以后,接着就是进来杀他,河马已经忘记了害怕,所谓困兽犹斗吧,抄起一条板凳,就向一个汉子砸去,那家伙背对着河马,不防备被他砸了个跟头。

但是,立刻就有一个家伙拔枪朝河马打来,河马闪在墙边,举着一个摸到的茶碗,准备他进来就是致命的一砸。这近乎愚蠢,面对四个有枪的黑道家伙,手拿一个茶碗作最后抵抗,几乎是开玩笑。但是,河马没有别的东西,又不想白死,于是只好垂死挣扎。

刀疤脸训斥开枪的家伙,骂他是不是脑子进水,想把村子里的人都惊动了来看热闹。

骂完了,他就握了把很长的匕首,慢悠悠地走进来,看着河马手里的茶碗说:“你白跟了小狐狸这些年,跟刚出道的差不多。”

这个时候,河马彻底的绝望了。

无论如何,河马是逃不过今天这一死,所以,不愿意象小孩子一样的死缠烂打,让人笑话,就扔了茶碗,站在那里。

浓眉汉子冷笑,说:“这还像点样子。”

然后,就猛地一冲,将匕首插进了河马的肚子。

河马没有感到疼痛,刹那间觉得肚子一凉,就本能地双手抓住了匕首,翻滚在地,河马怕他搅,任何人都会怕别人拿刀子在你肚子里搅,在失去知觉前,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拼命攥住这把刀子,跪在地上吸气。

这个时候,外面枪响,河马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他知道有人打进来了,河马的第一感觉是警察来了。

奇怪的是,当时河马不是想到自己会死掉,而是很他妈愚蠢地想,完了,被警察抓住了,一定会坐牢。

河马咬紧牙关,坚持着,用脑袋死死抵住靠墙的炕柜。

河马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妈的他要把河马翻过来,河马连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他用力就把河马翻过来了,河马感到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

河马感到一切都模糊了,看着眼前朦朦胧胧的脸,用最后的力气说:“满哥,你救吴姐,别不仗义。”

满哥大声喊:“你们他妈的仗义……”

河马,什么也听不见了。

当河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他竭力回想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点也想不起来,直到几天以后,高烧退了,河马再次醒过来,无力地躺在那里,才依稀记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过程是支离破碎的。

满哥来了,静静地看着河马,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得转院,警方追查得很紧,弄不好你就陷在这里了,那我没办法。”

河马有气无力地问:“在哪里?”

满哥说:“现在在南滨的一个小医院。你得马上转走。”

河马问:“温柔呢?”

满哥拧着眉头,问:“温柔?没见到她。她当时也在那里吗?”

河马这才想起,温柔没来,她在遥远的北京。

河马喘息了一会儿,问他:“吴姐呢?”

满哥说:“还说呢,被人用石灰把眼睛弄瞎了,要不是我赶去,你们都没命了。”

河马静静地看着他,把目光慢慢挪到他的肩膀上。

满哥冷冷地说:“没事,没落残疾。”

河马半天才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满哥说:“你不仗义。你不拦我,我也不会开枪打吴姐,但是,我可以全身而退的。”

河马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你会被乱枪打死的。”

满哥低头想了一下,说:“算了,过去的事情了。再说,是我有错在先,不提了。”

河马感到疲乏极了,只想睡觉。

满哥说:“今晚给你转院,条件就会很差了,个体医生家里,那里有这么多设备。”

河马没有任何表示,到这个份上,只有任人摆布,何况,河马想满哥不会加害于他们了,否则就不会费这么大劲救他们。

河马突然想起来,吴媛的两个马仔死了,这是河马看到的,但是那个何小小呢?

满哥摇头说:“别提了,她的yīn道里被人插了一把刀子,根本没救。”

当晚,河马和吴媛都被接出了医院,被满哥安排到山区的一个个体医生家里。

后来河马听说,他们刚走,警察就赶到了,因为迟延了几天没报警,满哥的那个医生朋友被逮捕了。

他们在小山村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河马的肠子被扎烂了,缝了很多针,这不要紧,主要是中间感染了,差点得腹膜炎死掉。

吴媛,双目失明了,自从被救出来,满哥说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河马想,这次的打击,对她来说是太大了,恐怕连河马过去赚的交给她的钱,带她这近年来苦心经营的收入,差不多都折了。不过,她还有一小部分钱,就是酒吧和茶室,以及那部新买的大奔。这是她最后的本钱了。

满哥救了他们,但是这一单最大的货落到了他的手里,他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河马听到满哥跟吴媛的谈话了,他要求她回北京,从此永远不要回广西来。

满哥没有必要杀吴媛灭口。

因为他根本不怕她报复,河马想,他也不会在广西做了,明显是远走高飞,所以显得特别大度。

吴媛听了满哥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仍然一言未发。

满哥走了,从此再也没露面。

河马抱着吴媛,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感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她老了十岁。

吴媛倚偎在河马的怀里,显出从未有过的脆弱,她的脸上还缠着纱布,从那纱布的缝隙,流出了眼泪。

眼泪里含着暗红的血。

河马和吴媛在这家山区的私人诊所住了两个月,还好,满哥虽然洗了吴媛大宗的毒品,但是还不算吝啬,给了他这位做诊所医生的朋友足够的钱,他们没有怎么看人家的脸子。

医生原来年轻时是赤脚医生,改革开放以后,到省城去考了一些文凭、证书之类,拿到了开私人诊所的资格。

说起来,一个山区的小诊所,医生不过就是打打针,开开中西成药,再就是掌握针灸和推拿按摩,其他的就不用会什么,做大手术是根本不可能的。

闲时河马和他聊过几次,人还是不错的。

吴媛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说过话,好像她不但双目失明了,而且也成了聋哑人一样。

是心中过度悲伤的缘故。

她的眼睛完全烧坏了,恢复是不可能的。

她有的时候睁开眼皮,尽管根本看不到东西,但是生理的反应使她有的时候注意听河马说话时,睁开眼皮。

河马跟她说:“吴姐,你……不要睁眼睛,有点吓人。”

她明白了,那是很丑陋令人恐怖的一种形象,从那以后,河马再也没有看到过她抬起眼皮,在一副白天从来不摘掉的墨镜后面,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是一双睡眠的眼睛。

有的时候,河马看着她感到很心酸。

她能够感觉到,就把头抵在河马胸口上,默默地哭泣。

河马身体恢复得不错,除了吃凉的东西会跑肚,其他没有什么不适。

虽然挨了狠狠的一刀,但是算河马命大,只是取掉了一截肠子,毕竟年轻,恢复的很快。

天气好的时候,河马背着吴媛走出山村,到山坡上晒太阳,他们很少交谈,就躺在草地上,默默地揪着草。后来,吴媛突然提出让河马给她唱歌,先是清唱,后来河马借了一把二胡,边拉边唱。二胡拉得不好,但是走调还不至于,总之是伴唱的乐器,无所谓了。这样,一唱就是两个小时,河马几乎可以不重样地唱通俗歌曲和民间小调,渴了就喝泉水。

吴媛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地听着,仿佛陈醉了一般。

有一次,她轻轻附在河马的耳边说:“河马,幸亏我还能听到声音。”

很可怜。

也有的时候,她听着歌,明显走神了,在想什么心事,半天,突然叹息一声:“我太傻了。”

河马想,她在后悔自己的几次重大失误。

吴媛做了没几年,可以算是很有本事了,否则不可能做到这样大的,但是,刚愎自用毁了她,她的几次失误都是缺乏判断力的同时,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来商量,她总是情绪化地处理一切事情,这就吃了大亏。

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可以说她经济上没有破产,她还有相当的资产可以一搏,但是,好像她人已破产了,败得一塌糊涂。

有一天夜里,她突然抱住河马,说:“河马,我要。”

河马犹豫了,以往她任何要求河马都没有搏过她的面子,但是现在她要和他做爱,河马犹豫了。

现在的年代,连女人的贞节观都在迅速退化,更别说河马一个老爷们儿了,他又不是道学先生,没必要假正经。河马犹豫的原因是吴媛已经与以前大不一样,她对他的依赖性、依恋感明显大了很多,河马不能想象自己在她和温柔之间如何拆兑。

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起来,最惨的要算这个夹在中间的男人了,别以为你脚踩两只船,可以左拥右抱,两个人不把你撕了,算你筋骨结实。

就像张国立演的《一声叹息》,再漂亮的女人,你千万别招她。

吴媛明白河马的心事,说:“河马,你别担心,我不会缠上你,不会拖累你的。”

河马轻轻吻她,说:“我没担心,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温柔。”

吴媛两个月来第一次笑了,轻轻说:“屁,那天要不是我及时打电话,你恐怕连那个四十多岁的泰国女人都办了。”

河马含糊地道:“你胡说,没有的事情。”

吴媛说:“我胡说?从第一次介绍你们跟他们见面,我就知道那女人喜欢上了你。这次,她丈夫留在了河内,我又没敢过去,她能放过这个机会?何况,满海滩的越南女孩儿,恐怕早把你弄得心猿意马了。”

河马说:“更瞎说了。大晚上的那么凉,那些人居然能够跑到海里去干那事,不是疯了是什么。”

吴媛笑道:“嘴硬是不是?”

河马也忍不住笑,翻身把她压在下边。

他们疯狂地做爱,直到累得筋疲力尽。

第二天,河马在医生那边看电视,看到了满哥被警方逮捕的报导,吓得河马赶紧回到自己屋里,跟吴媛说:“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满国刚没有跑掉,陷了。”

吴媛想了想,说:“他不一定抬出咱们来,但是慎重为好,明天,咱们就回北京。”

天亮,医生在村子里帮助他们雇了一辆马车,他们就出山,向火车站缓缓而去。

回到北京,吴媛谁也不见,在自己的公寓休息了几天。

她叫河马到她那里去,询问他回到家里是否和温柔闹气,河马说:“没有,温柔只是一直担心咱们在山区的安全,我又不准她冒险前去,所以心情很坏。”

吴媛沉默了片刻,说:“温柔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儿,她一定会猜到咱们在山区的这一个多月的生活,你不必解释,越抹越黑,保持沉默就是。我在北京再住几天,然后就到乡下去。这里,都交给你们了。”

河马说:“温柔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再追问,你也别提了。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我每天去打理百脑汇的摊位,坚决不准介入酒吧和茶室的事情。”

吴媛听了,沉吟片刻,最后下了决心似地说:“那么,就依她说的办,本来,我想让她继续打理茶室,让你接手茹姐的酒吧,现在我决定让她全部接手。我相信她能够赚钱,你们把每年的利润给我打过来就是。至于薪水,她可以拿到双份。”

河马没想到她这样安排,迟疑地说:“那么,把茹姐拿下来,她会怎么想?”

吴媛冷冷地说:“她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以为我再不会回来了,几乎要把我的酒吧过户到她自己头上。河马,你别管了,茹姐的事情由我处理,如果她以后找温柔的麻烦,我会对她不客气的。”

河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吴媛拉住河马的手,示意他在她身旁坐下,依偎在河马的身上,轻声说道:“我说句心里话,河马,你不要生气,除了你我谁都不信,包括温柔。她不要你介入,你就由她去管理,但是你要多一个心眼,明白吗?”

河马说:“吴姐,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不相信温柔,就不必把这些产业交给她管理。”

吴媛说:“我没有别的办法,狐朋狗友一大帮,没有一个是可以信赖的,除了你们。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太软弱,要适当管着温柔。”

河马说:“这个你放心,温柔如果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第一个就不答应。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温柔是个好女孩儿,她不会拿你这么大的产业当儿戏的。”

吴媛点了点头,说,但愿如此。

沉默了片刻,河马问她:“你打算到哪里住下?”

吴媛说:“我会在怀柔买房子,买两处,一处是我住的地方,除了你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告诉。我指的是所有的熟人。保姆和司机,我会在当地雇用。另一处,是见他们的地方,包括温柔,如果到怀柔去,你要先跟我联系,我会去那里见他们。”

河马想,这就是俗话说的狡兔三窟,还好,她弄了两处。

而河马,恐怕就是她以后与外界的联系人了。

河马知道,她原先在南滨的手下弟兄,带过来北京的至少就有二十多人,都分散在各个商贸摊点练摊儿呢,这回死的两个马仔,也是那帮人中的。至于何小小这家伙,从哪里来的,又糊里糊涂地死在异乡,河马一直没有弄明白她的身份,是如何被吴媛雇用的。

有很多因素是带有很大偶然性的。

河马也懒得去问,反正人已经死掉了。

第五九章 喜忧参半

温柔正式接手吴媛的两处产业,开始管理。

她可以拿到两万块的月薪,但是,丝毫没有搬家的意思。

温柔也不准河马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住址,除了吴媛去过,她的手下弟兄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确切住处。

河马一边帮助温情打理百脑汇的摊位,一边抽时间去计时的驾校培训班,吴媛打电话托了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拿下了驾照,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马路杀手。

吴媛给河马买了一辆车子,为的是跑怀柔方便,她本来要买好一点的新车,最好是吉普,但是河马知道她手头的现款已经不如过去那样宽裕,就花几万块钱买了一辆二手的捷达王,这样既不扎眼,也足够用了。

河马每天负责把温柔送到茶室,然后和温情去百脑汇,收工了,就和温情一起去茶室找温柔吃晚饭,然后把她送到酒吧,或者河马和温情在那里喝喝蹭酒,玩玩纸牌,或者,河马就早早把温情送回家。温柔凌晨下班自己打车回来。

河马成了标准的摊儿主兼家庭班车司机。

至于性生活方面,极其尴尬,从河马回到北京,温柔就没有让河马碰过她。

她料定河马和吴媛在一起住了,她不让河马碰她。

为了怕本来已经惊恐万分的温情再受刺激,他们仍然住在一起,晚上关上房门,河马就只能够睡在温情刚才看电视坐过的那张长沙发上。

这就是风流的代价。

至于,河马拉着温柔去怀柔见吴媛也好,河马拉着别的什么人去怀柔见吴媛也好,温柔一般不过问。

看那神情,她把河马舍了,就像对待别人穿过了的一件她过去的外套。

妈的,河马很郁闷。

圣诞节,河马在温柔管理的酒吧喝了很多酒,他故意的喝了很多酒,然后在凌晨冒着被警察夜巡队抓住拘留的危险,开车把温柔拉回家,温情睡下了,他们进屋,温柔还是不让河马上她的床,河马火了,把她按在床上强奸了。

温柔压抑地哭泣,把河马的肩膀咬了一圈深深的紫黑牙印,然后,河马就在床上美美地睡着了。

河马是动物,有自己的要求。

河马是野兽,有自己的欲望。

河马把男人初次将女友破瓜的野蛮性,推迟到了现在。

年底的最后一天,他们回家比较早,三个人看电视,温柔突然悄悄在河马耳边说:“河马,我想去你家。”

河马一时没有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温柔说:“怎么,你不打算让我去你家吗?”

河马明白了,她要去见他父亲。

这,触动了河马隐藏于心底多年的隐痛。

但是,河马知道这是不可回避的,要说过去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现在这种情势下,河马根本不能拒绝。

她在试探河马的诚意。

河马只好问:“几时?”

温柔说:“明天,说走就走。”

温情听见了,扭头问:“你们又去干嘛?去怀柔吗?”

温柔道:“不是,去河马家里,我们要到他家乡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温情瞪大了眼睛,惊喜地说:“真的吗?那我……在家等着你们。”

温柔说:“不,姐,你也去。”

河马伸手在温柔额头试试。

温柔默默地说:“我没有发烧。”

河马说:“是不是太急了,过春节回去不好吗?”

温柔摇了摇头:“不能再拖了,咱们要尽快去。”

河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急。

温柔看了看温情,终于没有说话。

温情回客厅去休息以后,他们关上房门也躺下来,温柔习惯地把头埋在河马的怀里,说:“知道吗,河马,我怀孕了。”

河马惊得翻身坐了起来。

温柔以手支着腮,微笑着看着河马,说:“已经三个月了。没有来例假的时候,我犹豫了,本想告诉你,征求你的意见,但是你去广西走得太匆忙,我不能擅自作主,就没有去打胎,现在已经晚了,再流产已经来不及了,咱们只能要这个孩子。再过些日子就显怀了,我不能挺着大肚子去见你的父亲,去婚姻登记处办理登记手续吧?”

河马乐得合不上嘴,连连问:“是不是真的,你别吓唬我?”

温柔噘嘴说:“瞧你,好像不愿意似的,是不是想让吴姐给你生啊?”

河马赶紧说:“你别胡说,这不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不早说,那天,我太鲁莽了。”

温柔撇嘴道:“你几时不鲁莽啊,你不是边干边念叨,你是动物,你有要求;你是野兽,你有欲望吗?”

河马笑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不是也叫过床吗?”

温柔就扑上来拧住河马的嘴,笑骂:“我把你个大嘴河马撕烂了。”

河马赶紧求饶。

河马趴在她的肚子上,认真听着,说:“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女儿。”

温柔笑道:“反正咱们家也没有冰箱,你没有办法钻进去冻半宿,只好听天由命啦。”

河马想起睾丸温度低生男孩那个说法,说:“好在,你是秋天怀上的,要是夏天,完了,完了,注定女孩了。”

温柔指着河马的鼻子,说:“傻死你个河马。”

俯在枕头上笑个不停。

河马别无选择了,明天,就得上路,回到他那阔别几年的家乡。

第六十章 衣素还乡

人,最好别轻易发誓,因为,很多时候你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誓言。

新年的第一天,河马和温柔、温情姐妹,回到了他出生和成长的城市。

河马曾经发誓,永远不回这里的,但是,没有想到,他带着未婚妻回来了。

河马特别始料不及的,他没有成为一个当红歌星,而是在社会上跌打滚爬了几年,一事无成地回来了。

他们下了火车,打一辆计程车直接来到河马家住的财政局大院,结了帐,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院子里走。

虽然河马事业上一无所成,但是钱还是挣了几个,只是万万不敢跟父亲说出实情就是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河马总算不是破衣褴褛地回来的。

碰到了熟悉的大妈,她惊讶地看着河马,说:“这不是小河马吗,长这么高了?”

河马笑笑说:“是呵,大妈,几年没见,您身体还好吗?”

大妈笑着说:“好呵,我挺好。你这是……大包小包的,上谁家串门呵?”

河马说:“我刚从北京回来,回家啊。”

大妈收敛了笑容,拉着河马的手说:“孩子,你跑出去这些年,一直没有跟家里联系吗?”

河马有点尴尬,说:“没有,怎么了,我爸爸好吗?”

大妈一拍大腿,说:“这是怎么说的,这还不把你爸爸急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给家里写写信,打打电话啊?”

河马急着问:“我爸爸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大妈说:“你爸爸早就不当财政局长了,现在是市委常委、副市长,你们家早就搬到市委大院去了。”

河马愣了愣,说:“哦,是这样啊。那麻烦您了。”

河马从温柔手里接过一串捆在一起的北京特产,无非是酥糖、茯苓饼之类,说:“这是一点北京的土特产,您尝尝吧。”

大妈笑着说:“喝,你还真客气。家里坐坐,喝点水吧。”

河马说:“不了,改天看您来。”

他们就从财政局大院出来,往两站公交车远的市委大院走来。沿着华灯初上的马路走着,温柔就说:“你这孩子,真是够淘气的,你爸爸那么大官,你还跑出来混世界,该打。”

温情也笑,说:“河马,一直没好意思问过你家庭情况,这么好的个家庭,你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河马看看紧挨着马路的潇河,就在马路与河之间新修的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来,说:“没多远,咱们坐一会儿,天完全黑了再去市委大院找吧。”

温柔和温情就在河马旁边坐下来。

河马点上一颗烟,沉默了半天,说:“进了家门,你们就叫我爸爸伯父就行了。”

温情,说:“那你母亲呢?”

河马说:“死了。我十岁的时候,我母亲就去世了。”

温柔点点头,问:“是不是你父亲又结婚了,你和你后妈不合,才跑出来的?”

河马说:“他要是又结婚了,我也不至于就跑出来。”

河马又沉默了。

半晌,河马终于下决心说:“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你们不是外人了,就是我的亲人,所以,我想,还是把事情跟你们说清楚了,免得进了家门不好处理关系。”

河马深吸了口气,说:“我母亲去世后,我发现爸爸跟我家的阿姨好上了。这个阿姨,不是一般雇的保姆,是我母亲的远房亲戚,我母亲在世时,因为照顾她在乡下很贫穷,就一直让她住在我家,好像她也从来没有嫁过人……自从他们好上,我就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你知道,同学们常在一起玩音乐,免不了意见不合,抬抬杠什么的,人家就说我长得憨厚,不愧是保姆养大的。

温柔看着河马,问:“伤你自尊了?”

河马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在外边跌打滚爬,见得多了,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当时就是想不通,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学生,我爸爸那个时候就做到了县财政局长,现在县改市了,他又做到了副市长,他怎么能够和一个农村的没文化的妇女同居呢?”

温柔生气地说:“那我也是乡下来的柴禾妞,大概迈不进你们家这么高的门槛了。”

河马烦躁地说:“你就别添乱了。我又不是歧视乡下妇女,只是觉得,好歹我爸爸他也是级别不低的干部,怎么能够找个保姆呢?”

温情说:“要说,确实不般配,也别唱高调,人们的世俗观念也是挺厉害的。但是,很可能是你母亲去世了,他们共同照顾你,产生了感情,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父亲找后老伴的话,经人介绍,我想他是不会找个农村妇女的,至少是不会找个文化程度比较低的女人。”

河马懊丧地说:“就算找个农村的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在当财政局长之前,干过农业局副局长的,整天往乡下跑,如果工作关系认识了什么人,我母亲去世了,他怎么不能再婚?我又不是混球儿,反对他这个。但是,你们不想想,家里的保姆是不能找的,人家会认为你是妻子病故,把持不住,弄出事情来脱不了身了,这个很没面子的。唉,也不知道他们结婚了没有,要是还在同居,就更尴尬了。”

温柔说:“我想不会,肯定结婚了,或者,就是那个女人回乡下了。”

河马说:“我都拿不准,你能知道?”

温柔说:“你爸爸都从局长升到副市长了,他能够不注意名声吗?他肯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的。”

河马想想,有道理。

抽完烟,河马站起来说:“走,回家,怎么也得过这一关。处得不好,咱们明天办完了结婚登记就回北京。”

温柔揪住河马的脖领子说:“河马,你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这不是你当年一个无牵无挂的半大小子了,甩手就走。你让我以后怎么处?”

河马说:“我当然是想缓和关系了,但是,这也得由我说了算啊。”

温柔就哭了,说:“我和姐姐就没有父母了,你有家,还犯浑,你真不是东西。”

河马只好说:“你别哭啊,这要是来了警察,我咋整啊。”

温柔破涕为笑,骂:“混球儿,让你演小品呢。”

温情就赶紧说:“别闹了,还没进家门,在街上闹什么,一切都得回家再说了,看情况吧。”

这样,他们鼓起勇气,往市委大院走去。

也巧了,刚到市委大院门口,他们正想去问看门的老头儿家属院在哪里,一辆奥迪就停在了河马的身边,是从外边往院里开的。

河马侧身打算让车过去,没想到车门打开了,他父亲从车上下来了,一把揪住河马的胳膊问:“是河马吗?”

河马回身看到是他,就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爸爸紧紧地抱住河马,说:“你这孩子,一跑出去就是几年,我到处找你,你可真是……”

河马稳了稳神,赶紧说:“爸……这是我女朋友,叫……叫温柔,这是她姐姐。”

爸爸听说,赶紧握住温柔的手说:“是嘛,快,快回家去,咱们回家谈。”

于是,他们就都上了他的车子,往院里开,转了个弯,开到家属院里。

几栋居民楼中,有一栋二层小楼,看样子也就是三四家合住的,很老的那种高干住宅。

爸爸兴奋地张罗他们进了楼门,正掏钥匙要开自己家的门,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那个吴姨。

爸爸说:“你看看谁回来了。”

吴姨看到河马,就赶紧往里让,说:“河马呀,怎么找到的?”

河马有点尴尬,说:“吴姨,我们从这里过,回来看看我爸。”

吴姨让他们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一边倒茶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你爸爸都担心死了,总算你回来了。”

河马就把温柔和温情又介绍了一下。

温柔和温情因为弄不清她跟河马爸爸的关系,也只好跟着河马叫吴姨。

爸爸坐在河马身边,抓着他的手问“从哪里来?”

河马说:“我在北京做生意呢。”

爸爸笑了:“还唱歌吗?”

河马说:“唱,只是唱着玩而已,唱不出什么名堂了。”

爸爸说:“当初你可是雄心勃勃的,要当歌星呵,哈哈。”

河马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时候小,不知道天高地厚。”

爸爸说:“不能这么说,小孩子有理想是对的,哪怕是梦想也好,只是,可惜你耽误了学业。”

河马说:“是,这些年,到处打工,没有读什么书。”

爸爸突然想起来,问:“你们还没有吃晚饭吧?”就让吴姨赶紧把晚饭摆上桌来。

温柔和温情也去厨房帮着端。

吴姨就拦着温柔说:“姑娘,你们一路累了,坐着吧。”

温柔笑着说:“我没事的,不能总是坐等着吃饭啊。”

河马看着她们到了厨房,就看着爸爸。

爸爸笑了,说:“你还生爸爸气呢?现在都时兴找后老伴,我跟你吴姨又是知根知底的,你小脑袋瓜子还那么封建。”

河马搓着手说:“不是,就是很难改口了。”

爸爸摆手说:“这个问题我们谈过,找到你回家来,不难为你,你就叫吴姨好了,从小把你抱大,你也叫了十六年才跑出去,哪能改得过来。”

河马点点头。

河马想,也就是这个结局了,正视现实吧,反正,我又不会留在家里和他们一起生活。

毕竟,他和温柔要回北京去。

大家围着桌子坐定,都斟满了酒杯,河马就端起杯子,歉意地看着爸爸说:“爸,我小的时候不懂事,惹您生气,现在,我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出息,总算能够自立了,做买卖养活自己,以后,不能常在家,您……和吴姨要多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爸爸听说,脸上有一种凝重的神情,说:“我去美国打工读书的时候,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而且,我很赞成西方人的观点,父子之间做朋友。美国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不依靠家里,很早就通过自己努力,成就事业。但是,轮到自己的家里,就不太好接受了……你跑出去这些年,我一直很为你的安全担心……”

他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潮湿了。

吴姨就说:“过去的事情,不必多提了,好在,小河马很有出息,能够闯荡一番,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爸爸说:“是呵,看来真的是长大了,也懂事多了。”

河马说:“让你们操心了。祝你们身体健康,我先干了。”

于是就喝了杯中酒。

爸爸和吴姨也喝了杯中酒,露出微笑。

温柔赶紧给爸爸和吴姨又斟满了杯子,看样子她要给爸爸和吴姨敬酒。

爸爸却抢先端起了杯子,看着温柔和温情说:“姑娘们,我感谢你们,帮助我照顾河马。”

温柔和温情都站了起来。

爸爸笑着说:“坐下,坐下。”

温柔站着说:“伯父,您不知道,其实是河马一直照顾我们姐妹的。”

河马不愿意她们跟爸爸提到重病及医疗的事情,怕爸爸为她们担心,就拦住温柔道:“温柔,你坐下吧,大家都别说客气话了,自己家人,喝了这杯酒,也算是你跟爸爸和吴姨见面了。”

温柔含着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温情肾脏不好,也破例倒上了葡萄酒,与爸爸、吴姨碰了杯子,喝了酒。

爸爸又问了她们一些家庭情况,感叹说:“你们真的很不容易。”

温柔看着河马,脸上有些潮红,她的酒量很大,刚喝这一点酒是不会醉的,河马想,她一定很激动,大概很久没有家庭生活,感到一种家庭的温馨。

爸爸想了一下,问:“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听?”

河马说:“爸,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爸爸说:“我虽然很赞成你们自立,但是,你们毕竟还年轻,读得书太少。我想,你们不妨先把北京的买卖停下来,回家来住,重新开始读书。现在,各种方式的高等教育都有,你们可以选择业大,也可以补习一下高中的课程,去报考成人教育学院,很容易考上的,现在都是宽进严出。总之,没有文化,就算做生意也做不大,到一定程度,你们对经济规律的认知就会有很大的局限性。做生意,什么时候都有得做的,但是错过了读书的年龄,将来就不好办。”

这下子,轮到温情兴奋了,抢着说:“真的吗?伯父,我们还有机会读书吗?”

河马苦笑,现在,他们怎么可能去读书?温柔就要生孩子,他们的第一要务是登记结婚啊。

但是,为了不破坏酒席上的气氛,河马决定晚上单独和爸爸谈,于是就说:“也许,这是不错的主意,我们可以考虑。”

温柔说:“好的,伯父,我们也很想读书,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合适就会安排。”

爸爸听了,很满意,看着吴姨说:“他们愿意回来,是再好不过了。”

吴姨也说:“家里房子很宽绰,你们都回来住。”

晚上,温柔姐妹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休息,她们冲过澡就休息了。

河马和爸爸在客厅看电视,在播电视连续剧,因为没有从头看,引不起河马多大兴趣,他就趁机跟爸爸交了底牌,告诉他:“温柔怀孕三个多月,我们必须结婚。”

爸爸没有感到意外,沉吟了片刻,说:“结婚我同意,学习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你们是不是回来住呢?”

河马没有别的理由拒绝,只好说:“爸爸,您管经济的,生意上的事情也是知道的,我们和别人合伙做生意,哪里能够说撤股就撤股呢,就算把生意告一段落,也要等温柔生了孩子,我们才能够考虑去读书。”

爸爸说:“要是这样,看来你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从北京回来,但是,她们姐妹没有父母了,到温柔生产时,你们一定要把北京的事情处理完回家来,你吴姨可以帮着伺候月子,以后帮你们带孩子。”

河马想了想,爸爸的想法很现实,况且,这件事情还要半年多,就说:“好的,我们到时候会回来住的。”

爸爸点头,又问:“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河马说:“这次回来是先登记,然后回北京,春节我们回来再举办婚礼。”

爸爸说:“那好,我跟你吴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准备一下。”

河马说:“明天,我们上街去照相,三号,婚姻登记处上班了,我们就去登记。那边生意很忙,这次不能住太久,差不多四号就要回去。”

爸爸皱着眉头说:“搞得这样紧张。”

河马说:“反正月底又要回来了。”

爸爸说:“那好,看来你们也有了一个计划,我没有什么意见。”

这个时候,吴姨冲过了澡,来到客厅,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说:“他们坐了一天火车,今天早点休息吧,你们父子有得时间聊呢。”

爸爸就说了河马的安排。

吴姨也觉得仓促,问:“不能多住几天吗?”

河马说:“北京的生意,不是年底清仓,都是旧历年前清仓结账,这一段时间,是最忙的,到了腊月廿三,就没事了,我们回来。”

爸爸就说:“这样也好。”转头跟吴姨说:“你先拿两万块钱给孩子们,让他们明天去照相的时候,顺便买买衣服。”

又对河马说:“我还真不懂那些礼节,什么见面费啊什么的,先给你们一些钱,你给人家温柔买买衣服,家里准备结婚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打算把楼上那间房子装修一下,你们回来时,就会焕然一新。还有那些结婚用的东西,就让你吴姨利用这段时间置办就是了。”

河马说:“吴姨您不用拿钱,我们带着呢。”

爸爸说:“这是两回事情,你们能够挣钱自立,我很高兴,但是这是家里给你们置办结婚的钱。”

河马说:“那就谢谢爸爸和吴姨,我也不懂这些事情,而且也没有想到这么多。还真是麻烦的事情。”

爸爸笑着说:“这就麻烦了,你要跟人家结婚,就要负起责任来,将来过日子,就没有你们谈恋爱时那么浪漫,很多琐碎的事情,都要处理好才行。”

河马点了点头,觉得有点好笑,不过,没有敢笑。

上影楼照像,照了成套的婚纱像,然后逛店买衣服,温柔和温情处于高度兴奋中,特别是温情,好像比她妹妹还要兴奋,跑前跑后,帮助温柔挑衣服。

河马呢,最最头疼的就是陪女人逛店买衣服,你看那个挑呀试呀,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比干一天活都累。

三号,爸爸让他的秘书带着他们去了婚姻登记处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现在也不做婚前检查了,一切手续从简,尤其是那个秘书陪着,办得格外顺利。

河马找到了一个住在市委大院的同学,就委托他当联系人,去联络他那些过去一起玩音乐的同学,大家三号晚上在大云岚酒楼聚会,喝酒,吹牛逼,整个处于兴奋和夸张的状态。

乐极生悲,这话一点不假。在大云岚酒楼喝着酒,河马去卫生间,正好手机响了,是吴媛打来的,河马就跑出来,在潇河岸边的草地上溜达,接听她的电话。

吴媛问河马在哪里。

河马说:“我和温柔、温情回家了。”

吴媛沉默了一下,问:“你是说去了你父亲那里?”

河马说:“是啊,我们回来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吴媛又沉默了,半天才说:“那,祝贺你们。”

河马说:“没有办法了,温柔前两天才告诉我,她怀孕三个多月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刮了,只能要这个孩子。我们得赶紧结婚,否则肚子大了,怎么办婚礼。”

吴媛说:“嗯,好,你们争取春节前把婚礼办了,我这种情况,恐怕没有办法赶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你跟温柔解释一下。”

河马说:“这次只是登记,然后先回北京,家里准备好了,我们春节前回来办。到时候,我一定要接你一起过来。”

吴媛突然哭泣了,说:“我……也不来例假了,今天去检查,医生说我也怀孕了。”

老天!

河马……脑袋都快炸了。

吴媛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河马,记得在山里我说的话吗?我说过不会拖累你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你的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我现在眼睛弄成了这样,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是一片黑暗,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必须有钱才能生活,但是有钱也是混吃等死,我只有要了这个孩子,才能活得有意思,以后我们会相依为命。”

掉线了,手机没电了。

河马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就把它扔进了河里。

他觉得堵得慌,突然,他就趴在沿河的铁栏杆上吐了。

很久没有醉酒出酒了。

河马感到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在燃烧。

他勉强扶着栏杆,茫然地望着灯光映照下的缓缓的潇河水面,突然忍不住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流出眼泪来。

河马朝着河面大喊:“河马,你这孙子作孽啊,你个混蛋!”

他踉踉跄跄地沿着河岸走,拼命拍打铁栏杆,拍得这些铁栏杆出了血。

真的,过去河马只见过铁栏杆会出汗,从来没有见过这冰冷的东西也会出血,灯光下,那栏杆上分明流出血来。

血迹斑斑。

第六一章 一仆二主

在回北京的列车上,河马一直躺着。

睡不着,但是河马不愿意说话,于是就在中铺躺着,看着窗外忽闪而过的落尽了叶子的树。

温柔和温情睡了一觉起来了,姐妹两个在下铺坐着聊天。

看来温情对河马爸爸劝他们读书的建议着了迷,一直在和温柔讨论什么时候读书为好。

温柔的意思,还是留在北京为好,如果读书,她完全可以供温情去读北京的成人教育学院,这种学院北京很多,甚至有交费就进,完全免考的,只要结业考试通过了,就会颁发教育部认可的大专文凭。

显然,她对到手的酒吧和茶室经营权不舍得放弃,仅仅是两边的月薪就有两万块。

也许,回家去和河马父亲一起住,会有吴姨的照料,但是,不可能找到这样高薪水的差事的。

温柔不愿意依附于河马的父亲。

但是,也许,她会考虑将来把孩子留给吴姨去带。

河马的思绪很乱,听她们聊了一会儿,就走神了,老实说,他现在顾不到半年以后的事情,河马满脑子都是吴媛,不知道她的状况如何。

在这种情况下,河马和温柔登记结婚了,虽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能说有意外打击,但是,绝望的情绪必会笼罩着她。

吴媛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她和河马在一起的时候,是别人难以想象的一种柔情。

本来,作为河马,自私一点考虑的话,是一定要劝吴媛打掉这个孩子的,她不像温柔已经错过了流产的时机,他们必须接受这个结果,吴媛是有条件流产的,这个孩子如果打掉了,虽然也会给他们带来一时的伤感,但是很快就会过去的,但是一但生下来,将给河马的后半生带来巨大的压力。

这个事情根本瞒不住温柔的。

他们在山区住了一个多月,吴媛生产的日期屈指一算,你就算是编出天大的故事,温柔也不会相信。

温柔事实上已经放弃了追究他们那段不明不白生活的想法,综合各种复杂的原因,她咽下了这口气,这无论对一个男人,还是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不容易的,但是要她接受吴媛为河马生一个孩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要说吴媛帮助过他们,事实上他们为吴媛卖命,温柔认为已经扯平了,她是不会接受这个奇耻大辱的。

可是河马怎么办?

吴媛双目失明了,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她处心积虑算计到的,此前他们两度单独居住在渔村,她没有对他们的性生活有强烈的愿望,可以认为吴媛是对河马有感情的,但是,她并不是一个淫荡的女子,她对这方面看得似乎相当轻。这次在山区,她在双眼重创之下,绝对想到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她有意识地要了这个孩子。

她在电话里说的不是假话,是发自肺腑之言,她打算与这个孩子相依为命。

河马,没有算计到。

河马回去怎么办?

劝她打掉这个孩子,近乎于残忍。

可是,温柔这一关怎么办?

她也怀着孕,经受得住这个打击吗?

河马听着温情兴奋地跟她妹妹讨论读书的事情,越来越烦,河马甚至有点妒嫉她,一度,不,一直河马认为她是最不幸的人,但是,河马现在真的愿意和她调换一下,让她来做自己,自己去做温情,哪怕她这个病活不到二十年那么长。

人活那么长干什么?

能够有一份渴望去读书的好心情,还不令人羡慕死掉了?

下午到了北京,一片白色,走出西客站,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站前的的士拍成了长龙,而站前的马路上,塞得一塌糊涂。

雪这个东西很怪,当它轻灵地从天空飘落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特殊的感受。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但是不外乎两大类,就是,心情好的人,情绪更好,甚至兴奋;心情不好的人,情绪更坏,甚至沮丧。

他们走出来的三个人,你看温情,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抓了一把雪,用力攥着雪球,趁河马不注意就向他打来,弄得河马满脖子都是雪粉。

河马烦透了,没有情绪和她闹。

这个大姨子,为她妹妹有了归宿而高兴,为有了重新读书的机会而兴奋。

河马呢,将面对两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而欲哭无泪。

不用考虑将来到了阴间怎么劈河马,现在,在人世间,河马就有被撕的感觉。

这不完全是我花心惹的祸。

河马委屈地想。

温柔微笑着看着她姐姐,又关切地看着河马,也许,她还在为河马在河边大吐特吐而担心他到现在都不舒服。

河马苦笑一下,伸手要车,排队的的士迅速开了过来,他们上去,就缓慢地走上了回他们小家的艰难路程。

到家,温情哼着歌儿先占了卫生间,开电热水器冲起了澡。

就像每一个旅游的人玩爽了回到家里一样。

温柔关上他们的房门,轻声说:“你去怀柔要小心,路很滑。”

河马惊讶地看着她。

她把手机递给河马,说:“先用我的吧,明天你再买一个。”

河马木纳地老老实实接过她的手机,居然强作欢颜地笑问了一句:“电池冲足了?”

温柔点点头说:“没问题,我不会像你那样没算计。”

河马想了一下,说:“算了,你这个号码都是业务,我不拿了。我现在就出去随便买个普通的,六七百块钱的就行,我还用我自己那个号码。”

温柔没有说什么,拿出一千块钱给河马,河马虽然身上有,但是还是接了。

河马冒着雪到附近的一家电讯器材店,随便买了个手机,虽然电池有余电,但是没有号码,得明天去西直门挂失补号才能恢复,就在报亭子用公用电话给吴媛挂了一个,打招呼说他回来了。

吴媛似乎情绪不坏,嘱咐河马不要过去,怕路滑出事,过两天再过去。

河马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回到家里,河马把装在盒子里的手机放在桌上,温情吃着苹果,就打开了盒子看,说:“河马同志很会过日子,买了前年的最最流行款,便宜了一千块钱。”

温柔看着河马,轻声说:“都心疼你,怕路滑。”

河马没有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河马和温柔认识以后,常常有被堵得没话说的感觉。

晚上,温柔没闹,没哭,睡得很沉。

河马继续失眠,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从现在开始,半年之内,不,一年之内……也许更长的时间,河马这种状况不会改变。

从现在开始,河马每天清晨打鼾,像老人一样,或者像胖子一样。

“水平一般。”温情讥讽说。

中午起来,温柔和温情不见了,打温柔手机,原来她和温情去了百脑汇。

河马随便吃点东西,开车去怀柔。

雪后的北京,一片白茫茫的,但是主要干道都没有雪粉了,据说撒盐水会使土壤板结,马路上融化的水流到草地里很破坏环境,现在都洒配置的融雪剂,但是仍然塞车,马路上湿漉漉的,车子都开得很慢。

河马一路上盘算着如何面对吴媛怀孕这件事情,最后,他决定尊重吴媛的想法,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后果如何,河马不去考虑,也不敢去考虑了,只要她高兴,他一切无所谓。

把车子停在溪边空地,河马徒步上坡,走进她的院子。

吴媛坐在廊子里晒太阳,今天化雪,应该很冷的,但是太阳很足,居然不冷,她就坐在那里,腿上盖了毯子,似睡非睡地养神,听到河马的脚步声,脸上露出微笑。

河马把家乡的土特产放在小桌上,看看保姆没在,就抱祝糊。

吴媛没有说话,静静地依偎在河马的怀里。

半天,河马才说:“外面时间长了不行,还是进屋吧,别感冒了。”

她点点头,轻声说:“抱我进去。”

河马就伸手到她的毯子下边,先把捂得微温的手枪拿起来,免得掉在地上,然后抱她起来,进了屋子,把她放在沙发上,将手枪掖在靠枕后边。

电视开着,她看不见图像,但是从来不听收音机或放cd盘,她就喜欢听电视伴音,觉得只有这样,她才没有与世隔绝。

河马倒了两杯热茶,他们挨在一起喝着。

吴媛突然说:“喂,新郎倌,怎么样,这次回去,爸爸没有为难你。”

河马说:“不会,我预料到了不会。但是,恐怕我很难回去和他一起生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吴媛问:“那,你要一直留在北京?”

河马说:“你在北京,我就在北京,你去别的地方,我就跟着去别的地方。”

吴媛撇嘴,说:“甜言蜜语,河马你也会了。”

河马说:“这个不用学,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吴媛噗哧笑了,说:“你学坏了。”

河马说:“真的,实话。”

吴媛说:“那你说说:“为什么,是舍不得我吗?”

河马说:“是呵。”

吴媛道:“很勉强。”

河马说:“怎么会,我是大实话。我得看着你,别到时候偷汉子。”

吴媛叹口气说:“我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拿穷人开心了。你也不错,家里一个,外边一个,真够风流。”

河马说:“花心不是我的错,是你勾引我,我是失足青年身不由己。”

吴媛说:“你可真是学会油腔滑调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其实,你说得不错,是我先喜欢上你,而且,你是我唯一真正爱的男人。”

河马说:“信了。反正被你懵惯了,不信也不行。”

她就捶河马,说:“你现在真是不可救药了。”

说到正题了,她先开口,说:“孩子的事情,你怎么考虑?”

河马说:“你做主,想要就要,我承担一切责任。”

吴媛抱住河马的一条胳膊,轻轻地哭起来。

河马问:“你自己怎么想?”

吴媛说:“我怕。”

河马惊讶,没有想到她这样说。

河马吻着她问:“你怕什么?”

她说:“我怕你离开我。”

河马说:“我说过了不会离开你。”

“那……温柔那里,你怎么交待?”

“我到时候会跟她摊牌,接受这个现实,没有话说,如果不行,随她便吧。”

吴媛沉吟道:“问题是,她也有了你的孩子,不是那么简单,何况你们登记了,已经是合法夫妻,你家也接受了她。我不想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没意思。”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只能耍混球儿,别无它法。我想,她也拿我没办法。”

吴媛说:“我很矛盾。我说过不给你添麻烦的,我都已经让她们收拾了东西,打算趁你们回来之前远走他乡。但是……我发现,我没有这个勇气。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就算我现在这个样子,一片黑暗,我也不怕。可……我怕失去你。我宁愿独守空房,只要你隔几天来看我一次。我知道,这会给你们夫妻生活添上一道阴影,但是……我承认,爱,终归是自私的……”

河马说:“你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做的事情,我一定承担,我不会逃避责任的。我就两个老婆。谁敢把我怎么样?”

吴媛含着泪看着河马,她带着墨镜,没有睁开眼皮,但是,明明白白就是看着河马,破涕笑了,说:“德行,你以为自己是大款,还两房两房的养活。”

河马揪着她的脸蛋儿恨恨地道:“以为两个老婆很威风啊,很幸福啊,我这是他妈的一仆二主啊!”

吴媛俯在河马的腿上笑,一边掏出帕子从墨镜下边进去擦泪水。

哭出的泪水,笑出的泪水。

晚上,吃过晚饭,吴媛主动催河马回去,说:“城里的主要干线都洒了融雪剂,但是山上下去这段小路,一直到京顺路上,都很滑的,你要万分小心。”

河马知道不能在这里陪她,就出来开车回城里。

一路打着滑,一直到京顺路上才好开一点。

过了三元桥,开上迎宾线,到三里屯红绿灯左转,经过酒吧街的,但是,河马一点心情也没有,直接就开过去,钻过长虹桥回家了。

温情坐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尽管河马很疲乏,但是不好意思上床躺下,就在客厅的折叠餐桌前坐下,找张报纸随意翻看。

温情是个电视迷,差不多的电视连续剧,她集集不落看得最全,河马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河马很累,疲乏极了,但是不能休息,很烦闷。

吴媛在山里的农家院独守空房,在听电视,也许在哭泣。

河马在自己的温馨小家感受温馨气氛。

河马气闷地想,是不是前世欠了谁的?靠!

逗了一会儿混混,觉得实在无聊,又穿上羽绒服出来,跑到邻近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一个小瓶的二锅头,弄了两个凉菜,独自喝起来。喝着喝着,就干掉了三小瓶了,六两酒吧,有点晕呼呼的。

结了帐回家,发现温情还在屋里津津有味地看,河马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有点打晃。

温情朝河马笑着摇摇手,说:“今年的电视连续剧都改每晚三集了,真过瘾呐。”

河马心里骂,靠,这电视台也是没事吃饱撑的了。

河马喷着酒气,不管那么多,就走到温情的小床前,倒下去就睡。

爱咋地咋地。

觉着耳朵奇痛无比,睁开眼睛发现温柔站在床前,轻声说:“回屋睡去。”

河马翻身起来,看到温情在出怪样,心头一股火腾地冲上了脑门,很想发作,大骂几句,但是忍了忍,算了。

回到屋里,河马懵懵忡忡地坐在沙发上发愣。

温柔轻声问:“拉屎吗?”

河马嘟囔:“不拉。”

“撒尿吗?”

“不撒。”

她插上了房门,上床钻被窝,拉灭了灯。

河马坐在黑暗中,想抽烟,但是早已接到她的警告,怀孕期间,不准在屋里抽烟,生了孩子,更不准。没敢抽。

坐到天亮,河马抱着混混偎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第六二章 百无聊赖

百脑汇的生意很忙,最近买软件的人多起来,河马和温情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多,才抽出时间坐下来吃快凉了的盒饭。

那个浙江姓王的又来了。

河马懒得理他,既然温情说了不要搭理他,河马何必多事。

谁知温情和他聊起来,说到最近他们回家的事情,连河马和温柔办理结婚登记手续都说了,真是话密。

河马低头吃饭,不搭话,偶尔去应酬一下进来挑软件的客人。

俩人越聊越热乎,温情甚至连她妹妹管理的茶室也说出来,姓王的说特别喜欢茶室那种清香优雅的环境,反之,对酒吧不太喜欢,无论是那种幽暗压抑型的,还是那种热闹激烈型的,都不感兴趣。他邀请温情收工到附近的一间茶室喝茶。

温情很大方地说:“那何必,不如去我妹妹那里。”

姓王的乐得合不上嘴了,连连答应,并且声称虽然是去温柔那里,但是一定要买单,而且一定是他作东。

收了工,河马就开车拉着他们去温柔的茶室。

温柔认识他,因为她也在百脑汇干过一段时间,而且早知道这个浙江人对温情有点意思,看到他们来了,就很热情地张罗他们坐,并且上了一壶很好的碧螺春。

他们聊得很开心,河马坐在那里喝茶看报纸,仍然没有怎么搭话。

过了一个小时,河马都有点饿了,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去吃饭的样子,好像喝茶可以喝饱了似的。

空着肚子喝茶,不舒服呀。

终于,那个姓王的提出去吃饭,仍然是他买单。

温情就说:“咱们吃广东菜吧,我们常年吃川菜,今天换换口味。”

姓王的自然是无不答应。

温柔叫过领班,交待了一下,河马又开车把他们拉到了粤海大酒楼。

冬天,吃海鲜,好,飞机空运的。

温柔不许河马喝酒,怕警察罚款扣车,他们三个倒装模作样喝起了红酒,还开了一瓶法国波尔多产的什么牌子的干红,河马就只好喝茶了。

龙虾刺参、鲍鱼羹,这一通点,好样的,结账,两千多块,姓王的有点皱眉头,不过,身上现钱不够没关系,这种海鲜大酒楼绝对不会像小餐馆一样让你结不了帐,接受各种信用卡,姓王的就悄悄跟河马说:“哥们儿,借卡刷刷?”

河马说:“我卡里连一百块钱都不到,恐怕帮不上忙。”

姓王的悻悻地说:“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他拿出卡来结了帐。

温柔微笑不语。

温情看他去了吧台,不满地问:“河马,你们瞎嘀咕什么呢?”

河马说:“没事,他不知道卫生间是不是备有手纸,问我从桌子上拿餐巾纸去卫生间是不是不雅观,我说擦屁股总是要的,餐巾纸能擦嘴,怎么不能擦屁股?”

温情就跟她妹妹说:“你说河马多恶心啊。”

温柔没有理河马。

这顿丰盛的晚餐终于结束了,姓王的表演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是,温情又节外生枝,大家穿衣服往外走,她又跟河马说想看电影了。

河马说:“没兴趣,我六年没看电影了,也从来不想看场电影,有什么意思。”

温情说:“亏你还是喜欢音乐的,没有艺术细胞。”

河马说:“两回事情。一张电影票三十五块,可以买张很不错的进口原版cd,所以我不当那个冤大头。”

姓王的就说:“好好,就当我今天过生日,全包了,还是我作东,都去。”

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温柔说:“我不行,茶室打烊,还要去酒吧照料,河马你陪他们去。”

河马想,我算干吗的,当电灯泡?

河马说:“送你们到电影院,我回家睡觉了,你们看完电影自己打车回家吧。”

温柔说:“你敢。”

河马就走到一边,低声说:“没看见这阵势,我去算干吗的?”

温柔说:“你让她深更半夜的自己打车出事怎么办?”

河马说:“出什么事啊,你还不是每天半夜自己打车回家?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温柔坚决地说:“你陪他们去,看不看电影随你便,就算是在外边等着,我不让这姓王的送她。”

河马怒从心起,心想,这么冷的天,我在外边等着他们看完电影?

我靠,真使得出来。

河马冷冷地说:“抱歉,不伺候。”

开车自己走了。

河马回到住处,没有进家,把车停好,就去了那家小餐馆,照样是小瓶二锅头,老醋花生米、凉拌白菜心,今天要一醉方休。

河马今天特别不痛快,不仅仅是因为温柔过份地要求河马充当她姐姐马仔的角色这一件事。

细想想,河马真恨不得把这三个人都暴打一顿。

那个姓王的小子,原本河马对他印象不坏的,但是从粤海大酒楼这顿饭上,河马算是烦透他了,泡妞没有这样泡的,你一个练摊儿的小老板,装什么大款,弄这种事情又露出小家子气。

这种人,你是不能惹他的,他从肋条骨上摘下钱是不会白花的,以后那种粘粘糊糊,会彻底打败你。

温柔就更不象话,明明知道这是个没有结果的事情,干嘛起这个哄?你酒楼管理也干过了,现在每月两万大洋拿着,你真的在乎这么一顿海鲜,一瓶也许根本就是假冒的法国干红?

你过去穷过很长时间,现在刚刚吃饱饭几天,就开始拿穷人开玩笑?

两千多块钱宰人家一顿,是很开心的事情吗?

河马不知道温情最近怎么了,在她病重期间,他们一起生活从来就没有挑剔过她,哪怕那时候她故意来敲河马的房门叫温柔,河马也很大度地不去与她计较。

一个病重的虚弱的人,你能怎么样呢。

但是,河马现在越来越感到在他的生活中,她是很多余的,而且常常表现出来的无知、不懂世理,令河马很不耐烦。

河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的,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就是她对读书开始感兴趣以后,河马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愿望,就是应该尽快找家有寄宿的成人教育学院,让她赶紧搬出去到学校住。

她喜欢读书,很好,温柔可以供她,两万块钱月薪一分不出地存起来干吗?

温柔应该供她姐姐读书。

问题是现在正好是学生期末考试的时候,就算你再托门子找路子,也要等到人家放过寒假开学了,哪怕插班呢。

现在,就要忍受她在家里住着。

河马这个小家庭,真的是很难再忍受温情住下去,甚至,河马都不敢和温柔吵架,时时刻刻要照顾到温情的身体,受得了受不了刺激。

而河马感觉到他受的刺激也太大了,他的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

河马郁闷得总想和温柔吵一架。

他们太长时间没有吵过架了。

温柔已经适应性很强地找到了一种既不刺激她姐姐,又能很好地对河马进行制裁的有效方法,就是冷冻他。

她不需要买台电冰箱冷冻河马,她能够把关起门来的整个房间变成冷冻室来冻他。

河马连续失眠确实是自作自受,但是他感到的一种极度疲乏,使他的厌世感日益增强。

河马有时候真的想杀人,他想他有机会再开枪,就不会打谁的肩膀,一定会打碎他的脑袋。

喝掉四个小瓶的二锅头酒,摇摇晃晃地往家走,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天,她们回来谁敢跟他呲牙,保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掏了半天钥匙,才打开门,发现灯火通明,她们姐妹都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着河马。

电视机也休假了,从未有过的安静地在一角柜子上沉默着。

河马没有看她们,和衣在床上躺下来,点上一支烟,看着天花板。

她们坐在沙发上看着河马。

河马抽烟看着天花板。

温情说:“你看你醉成什么样子了?”

河马说:“那也比某些傻波依强。”

温柔哭了。

河马指着房门,说:“你他妈的外边哭去,再这里烦我,把你扔出去。”

温情惊恐地看着河马,涨红了脸,想说什么,没敢开口。

温柔停止了哭泣,说:“姐,你先去睡吧。”

温情就站起来,怏怏地走出去,到客厅弄她的被窝。

温柔起身关上门,走过来,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轻轻在沙发上摊开,然后脱掉外衣,躺下去盖上。

河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到天亮。

河马觉得他犯了致命的不可饶恕的错误,被人吊在杆子上,绳套越来越紧。

如果,河马没有能力挣扎,也许是好事,坐以待毙算了。

但是,河马如果还有的话,犯起混来,很可能伤害别人。

河马有两个老婆,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如果她们让河马活,河马会爱她们。

但是,河马感到他已经没有什么活路了。

有觉得同时拥有两个女人会幸福死掉的,河马愿意和他换换位置,他有一个女人就够了。

哪怕,耍光棍每天手淫。

睡了一上午,中午起来,没有胃口吃东西,去了百脑汇。

温情自己在那里应酬客人,看到河马进来,没有理睬他。

昨天晚上喝多了,朦朦胧胧记得她多嘴,河马骂了她一句,大概记恨了。

河马也不想理她。

姓王的又跑过来,和她聊天,河马就应酬客人,有买墨盒的,也有加墨的,最近买足彩缩水软件的挺多,卖出去好几套。

姓王的走了。

河马想了想,就说:“姐,你回家吧。”

温情瞪河马,说:“我又怎么招你了?”

河马说:“这里,有一个人应酬足够了,以后,每天上午你过来,我中午接班,每人盯半天吧,用不着两个人都在这里耗一天。”

温情没有说话,穿上衣服走了。”

晚上收工,河马从百脑汇出来,不知道去哪里。

河马不想去温柔的茶室,没有好脸子看的。

河马也不想回家,温情在屋里看电视,河马只能在客厅看报纸,连躺一会儿也不能,要是再在大姨子的床上睡着了,回头又被人家拧耳朵,受虐狂啊?

百无聊赖。

突然想起,中午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怎么不饿?

对了,温情中午订盒饭,根本就没有河马的。

小家子气,切。

河马打算找个小餐馆,弄两个凉菜,喝二锅头,这时手机响了,是吴媛打来的。

吴媛几乎是兴奋的口气,问:“河马,你收工了吗?”

河马说:“刚从百脑汇出来,正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吴媛说:“那你到我这儿来,我让他们给你弄一桌好菜,你快来呀。”

开车先加了油,直奔怀柔。

河马纳闷儿,又有什么幺蛾子?

第六三章 公开摊牌

当初,河马帮助吴媛买这处农家院,她很满意,因为这里很幽静;另一处,在更接近怀柔县城的地方,条件没有这里好,那是她见客人的地方,并不居住,她觉得无所谓的。

现在,河马有点后悔进山太深了,因为每次来,七拐八拐,要多走不少山路。

没有办法,她喜欢就好。

到了她的农家院,空地停好车子,一进院,小保姆就过来接河马买的一网兜冻柿子,一边说:“您还买这东西,咱们房后就有柿子树,没人摘都掉了烂在地上。”

河马惊讶,怎么当初没注意?

也是,河马分不出柿子树、山楂树和核桃树,除非看到果实,河马从来不太注意这些果树的区别,只有桃树,很矮很矬之外,树皮暗紫并且很光滑,那个河马认得。

河马走进屋里,吴媛坐在沙发上,指指桌子。

果然弄了一桌很丰盛的菜,河马看了看,有两种不是小保姆做的,一定是吴媛打发她去外边的那家小餐馆买的,因为,菊花鲈鱼和手撕鸡,这小保姆不会做。

河马就过去抱起吴媛,把她也放到桌子边的一把椅子上,然后一边脱羽绒服,一边说:“自己喝酒没劲,你陪我喝点。”

吴媛笑着说:“好,我陪你喝,你今天可以一醉方休,喝多了,就住在这里。”

河马更惊讶了。

她很准确地摸到河马的胳膊,拉他坐下,说:“倒酒,你倒酒呀。”

河马就倒了两杯酒。

吴媛端起来,举着示意河马碰杯,河马也端起来和她碰了一下杯子,她一饮而尽。

河马说:“了不得,你今天吃蜜蜂屎了。”

河马也喝了酒。

吴媛就把头靠在河马肩上,轻声说:“今天,温柔打电话说来怀柔,我就去了那边,我们谈过了。”

河马冷静地问:“你们谈些什么?”

吴媛说:“我答应把酒吧和茶室都过户给她,送给她了。”

河马大惊:“你疯了?”

吴媛笑了,说:“就猜到你会大嚷大叫,你听我说,我不想在北京住了,这两处产业值不少钱,但是还不至于我离了这些就过不下去。我打算把奔驰车卖掉,另外我手里还有百十来万存款,我想,够我以后过日子了。”

河马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否神经出了毛病。

吴媛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其实,这酒吧和茶室,应该给人家温柔,当初,你们干白云大药房挣的钱全部留给了我,现在就算物归原主吧。”

河马又不会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呀。

吴媛枕在河马肩上,幸福地说:“温柔答应放手你了,咱们走吧,我不要你养活我,咱们有钱,节俭点,够咱们过普通人家的日子。”

河马叹了口气,说:“这笔交易不错,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值这么多钱。”

吴媛说:“不是说过了吗,那是你们卖药挣的钱,现在还给温柔而已。她和温情也不容易,治病要花很多钱,没有产业,她们很难生存下去。”

她又叹了口气,说:“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大家都洗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后好好过日子。”

河马拿起酒瓶对嘴吹了两大口,哇,真他妈辣。

吴媛说:“河马,你带我去威海,我喜欢海滨。我是山东人,但是我不能回自己的家乡,我喜欢威海,那里离我家不远,我们就在那里定居。我拿钱,你开个小酒吧,也可以组个小乐队,你喜欢唱歌就唱歌,咱们就老死在威海算了,再不折腾了。”

河马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很好,本来我很难拆兑,既然你们两个私下交易了,把我这只没毛的沙皮狗归属了你,那我以后就效犬马之劳吧。”

吴媛说:“河马,你别说那么难听好吗,我是真心爱你,我要咱们在一起,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河马想了想,说:“我过会儿回去一趟,取了我的东西就回来。”

吴媛说:“你不要和她吵架啊,是我提议的,我跟她说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她心冷了放手你的,你要是有气,就朝我来好了。”

河马说:“我没气,我在那边没有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个小玉坠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个我永远都不能放弃的,我没有戴在身上,所以我要回去取回来,再就是我的宝贝混混,我也要带上。其他的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吴媛想了想,说:“我知道这个小玉坠儿,那好,你回去取吧,但是千万不要和温柔吵架。你别喝了,过会儿还要开车,吃点饭吧。”

她叫小保姆给河马做热汤面,河马吃了一小碗。

穿衣服要出来的时候,吴媛突然说:“你别开车了,你坐我车去。”

就摸手机要给司机打电话。

河马拦祝糊说:“别,我不想麻烦别人,我没喝多少酒,开车没问题的。”

河马把她抱起来,放回到沙发上。”

她突然搂住河马的脖子,用力亲吻他。

他们吻了很久。”

这是河马第一次真情地与她接吻。

以往,并不是这样。

开车出来,路很黑,河马开得很慢,因为山间的小路积雪没有化净,路牙子边上结的冰还是很滑的。

快出山了,就要上大路的时候,有个急转弯,河马点着刹车,并且鸣喇叭,怕有骑自行车的,再把人家给带了就麻烦。

这个时候,对面一辆大卡车晃着大灯迎面而来,河马觉得他偏了,逆行过来了,但是河马没有地方躲避,急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就打了横,他撞在河马的侧面偏后部,河马的车子翻过来打滚了,河马系着保险带,脑袋嗑得生疼但是没有受重伤,也没有昏迷,不过,明显他的一条腿断了,稍动就剧疼,躺在四脚朝天的车里,没有办法爬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人急步跑来,用力拉开车门往外拽河马,一边大声喊:“你没事吧。”

河马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哥们儿,你狂,你厉害,你车多大呀。”

他说:“不是我撞的,我开的是小车,是我前边的东风车撞的,你要是讹我,我就扔下你不管了,别他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河马苦笑说:“我知道是卡车撞的,哥们儿你是雷锋,活雷锋,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他说:“这还差不多。告诉你,我记住了他的车牌号,回头得让他赔你车,肇事逃亡,这孙子够判大刑的了。”

河马想,我靠,那得我死了,他才会被判大刑。

千万别介。

这回,轮到河马住医院了。

也许,河马今后会成瘸子,他恨狠地想,温柔你丫甩我,好啊!

河马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住医院和坐监牢,别的不说,不让抽烟就把他治了。

谁不让河马抽烟,他就想跟谁急,但是,这两个地方都不能急,也不敢急。

再就是……家里。

河马的腿,打上了石膏,把他拘在了床上。

河马不能回家了,也不能去怀柔的农家院,得有个交待,考虑了半天,给吴媛打了电话。

吴媛立刻坐着她的车子来了。

她最近越来越爱哭了,自从双目失明以后,显得特别脆弱。

特别是和河马在一起的时候。

她坐在床前,不断地擦泪,后悔地说:“我真不应该让你开车出来,坚持用我的车送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河马说:“事情已经出了,就别埋怨了,其实不是我喝醉了开到了沟里,那卡车逆行了我没地方躲,你要是神通广大真应该管管那卡车司机,那孙子绝对比我喝得多。”

吴媛就笑:“你真是活宝,我认得他是谁呀。你疼不疼啊?”

河马说:“不疼,痒痒。”

吴媛啐河马:“又胡说了。”

河马说:“真的不疼,裹着这东西觉得痒痒,你……是不是劳驾帮我挠挠?”

吴媛轻松了很多,说:“河马,你可真命大。我早就知道你命大。”

河马猴儿脸。

忽然想起,她看不到。

但是,她马上说:“别出怪样,我说的是真话。”

墨镜,也是心灵的窗户?

护士来了,给河马体温计量体温。

河马说:“吴媛你回去休息吧。你也看到了,我没事。要不是我答应回家取了玉坠儿就回怀柔,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出车祸的,本来没事,省得你担心。”

吴媛又坐了一会儿,等河马把体温表拿出来,听说是三十七度二,就说:“有点低烧,等一下打完这瓶点滴可能会好一点,里边一定加了消炎和退烧的药。”

河马又催她:“你回去吧。”

她就站起来,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

河马想说,不要来,但是想想是废话,就说:“晚一点吧,不用太早来。”

吴媛点点头,就由保姆扶着走了。

河马这里,一个人躺着,没有和同房的病友聊天,他懒得说话,因为一旦聊起来就会有一大堆关于撞车的问题提出来,那可够烦的。

手机响了,拿起来看看,是温柔。

河马接了。

温柔问:“我下班回来,看到你的车子没有停在楼前,你是不是在喝酒?不在家门口喝,开车回来很危险的。”

河马说:“我没事,你睡吧。”

她说:“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陪你回来。”

河马说:“不用,我先不回去了,你睡吧。”

她沉默了。

半天,她才问:“你……在怀柔?”

河马说:“没有,我在一个朋友这里。”

温柔说:“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朋友,还能够在人家那里过夜。”

河马很不高兴地说:“我就不能有朋友了?”

温柔说:“你别发火,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河马平静了一下,说:“酒吧里一起玩牌的牌友。”

温柔说:“哦,原来你又去玩牌,没有到酒吧里玩,去了人家,可不要玩得太大。我的意思不是输赢多少钱,主要是怕伤和气,弄急了。”

河马说:“你也看过我们玩,很小的,昨天输一百五,今天赢一百七的,没有多大。”

温柔说:“那好。我听说你要和姐姐倒班,她上午,你下午,明天你多睡一会儿,晚一点去百脑汇吧。”

河马想,这是拖不过去了,就说:“你替我一个班吧,我明天去不了。”

温柔又不说话了,然后就哭了,说:“你马上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要到你那里去。”

河马说:“挺晚的了,一帮哥们儿玩牌,你过来干嘛?难道你不信我?

温柔急道:“你马上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

河马想,骗得了今天晚上,也骗不了明天,就说:“我在医院。”

哪个医院?

怀柔医院。”

温柔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就打车过去。”

挂了。

河马在她来之前这段时间,考虑怎么应对她。

在这里,当着病友的面,是不能谈事情的,但是,这又是不能回避的马上要谈的事情。

正好,护士进来取温度计,河马就问:“护士,有没有温馨病房啊?”

护士笑了:“产科才有温馨病房,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要住那里?”

产科肯定是不能去的了,河马就问:“单间有没有,或者有空床位的房间,我可以多付床位费。”

护士哼了一声,说:“你很有钱啊。”

河马说:“不是,卡车撞的我,有证人,反正他得赔我车子和医疗费,我给谁省啊?”

护士说:“你进来,那酒味儿也够受的,指不定谁的责任大呢。”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反正,我打呼噜,怕影响这几位病友,你给我调了单间,不管谁付,总归最后有人结账就是了。”

护士看了看温度计,漫不经心地说:“那你等着,我跟护士长说一声,看看怎么安排。”

河马说:“那谢谢了。”

不一会儿,护士长来了,问:“你打呼噜?”

河马说:“是呵。”

“不老不胖的,打什么呼噜啊?”

河马说:“太累,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

护士长说:“对了,你是得出事,喝酒,疲劳驾驶,不出事才不正常呢。”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尽管这不关她的屁事,你还得听着她的数落,还不敢反嘴。

护士长说:“得了,有两人间,本来空一个床位,另一个刚刚推进太平间,你就那屋去吧。”

妈呀,头皮直发麻。

你不告诉我好不好?

医院死人,很正常,但是,谁也不愿意睡那刚推走人的地方。

这护士长,损点儿。

没办法,都交涉了,不能拉抽屉吧?就换床位了。

好在,不用走,也不用单腿蹦,现在所有的床位都是带轮子的,把那张床推出来到楼道,就把河马的病床推过去。

河马停在刚才咽气的那主最后挣扎的地方,后背发凉。

就河马这样的悚家伙,还杀人呢,说说气话罢了。

温柔到了,摸着河马的石膏筒子,泪水就下来了。

她说:“河马,对不起,怨我。”

河马看着她。

这话再明白不过,她当然知道河马去了吴媛那里,也当然知道她与吴媛的谈话都转告河马了,所以,她认为河马是生气才出车祸的。

河马没有必要跟她解释是喝了酒,是大卡车逆行,都是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我别的东西都不要,也没什么可要的,就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那个玉坠儿,拜托你给我拿来,再就是混混,我带走,其他的都不说了。”

温柔惊讶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河马说:“你明白,我是不能在北京呆下去了,我走得越远越好。”

温柔抱住河马说:“你别吓唬我,你说明白,为什么要走,你去哪里?”

河马说:“你都快烦死我了,也不搭理我,我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那是我不好,因为你最近越来越烦姐姐,所以我很生气,再加上你总在屋里抽烟。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有不磕磕绊绊的。我想好了,回头过了春节,学校都开学了,我就给姐姐找家成人教育学院,让她去读书,你不在屋里抽烟不行啊,我不唠叨你,你总得为你自己的孩子着想吧,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别闹了,再出事我可真的受不了了。”

河马说:“你现在牛了,不但是茶室和酒吧的经理,干脆是老板了,还能在乎我。”

温柔说:“那本来就是咱们在南滨打拼挣的,你原来不要,都送给人家,我也没有说什么,现在吴媛她主动还给我,我有什么不能收的?再说,你是我老公,一家之主,回头办理过户,肯定是用你的名字注册,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河马说:“我不要,没有这份福气。你都跟吴媛说了不管我了,还弄这些事情干什么?”

温柔说:“我打车去找她,希望她不要老缠着你,但是她说有了你的孩子,我气死了,说管不了你们,就走了。你们还要怎么样?现在,你倒好,抛下我要走了,我怎么办,我是你老婆,怀着你的孩子,你为些鸡毛蒜皮小事喝酒骂街还不算,还要抛弃我,河马,你是这样的人啊,当初你不是这样的,你忘了咱们在海边的那些誓言。”

河马说:“我没有忘,我承认到现在我依然爱你,但是,我一时糊涂,办了错事,但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做缩头乌龟。你要了人家的产业,你要我怎么说。”

温柔狠捶河马说:“那是咱们挣的,咱们照单全收,跟这个是两回事清,这是不能做交易的,她没有权利要你,她也不配。”

河马说:“你忘了,当初要不是吴媛帮助咱们,你不敢卖药倒粉,你就是冒险乱闯,也早折了。没有钱,你姐姐她早就不在了,现在,你还在街头卖盗版光盘,我还在地下通道唱歌挣钱。”

温柔说:“不错,我很感激她,没有她当初帮助,咱们没有今天,但是,咱们也为她卖命了,你出海,到山里都干了些什么,都是死罪的事情,我也跟着下海,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医疗费干活儿啊,是为她卖命的。是不是扯平了,这个没有计算方法的,但是从心理来说,我不欠她的。如果仅仅是这些,我可以和她做永久的朋友,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不会过河拆桥。但是,我现在还能和她做朋友吗?她连朋友的老公都勾引,我怎么和她相处?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还要怎么样?”

河马说:“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就一句话,你要产业,还是要我?”

温柔深深吸了口气,说:“两样我都要,你别逼我。”

河马说:“你把酒吧和茶室都还给人家,咱们现在手里的钱可以考虑比百脑汇摊位投资大的买卖,供温情读书和看病没有问题的。咱们不干茶室和酒吧了。”

温柔沉默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边黑夜中的民房,默默不语。

河马知道她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

她回转身,脸色苍白,含着泪水说:“好,看在她当初帮助他们的份上,我愿意和她做交易,此生唯一的一笔交易,然后分道扬镳。”

河马静静地看着她。

温柔说:“我把产业还给她,不要了,记住,不是她赏赐给咱们的,是咱们冒死挣下的,给她养老去吧。她必须打掉这个孩子。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去跟她说,或者她走,或者咱们走。”

河马说:“她要不同意呢?”

温柔扬头道:“你说呢?”

河马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温柔脸色更加苍白,有些吓人,毅然道:“那我就会去自首,我和她一起死,我们都是死刑,没有商量的。你,可以活着,好好活着,毫无愧疚地活着。”

河马知道,温柔是干得出来的。

只要河马再装一点男子汉大豆腐,说半句气话,就是五条人命。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两条无辜的小生命。

河马做的孽,但是他承受不起了。

玩得太大了,妈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有资格、有道理玩这样大的。

这种事情,有的人可以摆平,但是河马摆不平。

必须舍掉一条生命,这是代价。

温柔守河马到天亮。

河马不能让她回去,因为从城里打一辆车来怀柔,只要多付钱人家还是愿意跑一趟的,但是,深更半夜的,很难在怀柔找到去城里的计程车,就是能够找到,河马也不放心。

在这一点上,温柔不能和吴媛比的,吴媛即使不带保镖,也可以走夜路,没有人敢惹她,而且最好别惹她,满哥曾经说过,吴媛的枪法是花了多少子弹堆出来的,相当厉害,而且,她一旦遇到威胁是不考虑太多后果的,马上会开枪。

温柔,没有摸过枪。

河马让她在那张空床上躺一会儿,因为她毕竟有孕在身,又白天盯茶室,晚上盯酒吧,累了一天,但是她不肯,坚持坐在河马的床前,将河马的手握在她的小手里。

这和当初她移植肾脏给温情住院,河马对待她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低头趴在床上,头发垂在河马的胸前,闭目养神,过一段时间,抬起头来看一下点滴瓶。

河马也睡不着,反复想着天亮了,吴媛过来如何与她谈这件事情。

河马想,他最多只能转述温柔的话,其他的不能多说,如果,吴媛让他进行选择,他将败得一塌糊涂。

河马不会动员她刮掉他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太残忍。

但是,不刮,温柔这一关,河马又过不去。

河马轻抚着温柔的头发,深深叹气,他怎么办,温柔也有他的孩子,他不能伤害她。

河马不知道那些包二奶的大款们是怎样的一个心理状态,他想,如果他与原配夫人感情淡漠了,这很好办,如果他对待年轻的傍肩仅是玩弄心理,也好办,无论多少正人君子骂他孙子王八蛋,但是他很滋润是真的,因为,孰重孰轻,他分得很清楚。无论在经济上付出多大的代价,那是一个承受力问题。

但是,河马不同,他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是真的同时爱着这两个脾气性格完全不同的女人,他很难取舍,分不清孰重孰轻,甚至完全不考虑他和温柔的既成婚姻关系。

河马一个也不想伤害。

河马在想,他是不是很花,占有欲太强,玩弄女性?

这几年,在黑道里混,在商场上拼,有很多寻花问柳的机会,就算机会合适,河马嫖个把女人也不会自责,河马不是道学先生之外,甚至不能算个好人,有什么呢?但是,河马一次也没有过嫖娼的经历,当他全身心地沉浸于温柔的爱河当中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兴趣去主动找这样一个机会放纵一下,甚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河马和温柔的性生活都要找温情的空当,很有点偷情的味道,乐此不疲,哪里有闲心去弄那些事情。

此外,就是身子差不多掉进了钱眼儿里,满脑子就是想着赚钱,每天忙得脚丫子朝天,也是为了一个字,钱。

河马想,他和温柔走到一起,和吴媛走到一起,不能不说是缘份,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逐渐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换一个环境,温柔和吴媛都有很大的取舍余地,未必河马一个傻瓜蛋就是什么香饽饽,男人太多,帅哥太多,有钱的成功男人太多,谁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河马也承认,温柔和吴媛都不是河马理想中的爱人,他的永远不可实现的梦想,是能够成为一个歌星,最少也要成为一个音乐人,一辈子从事音乐创作,那么他的终身伴侣,当然应该是志同道合的玩音乐的女孩儿,不管她是不是歌星,最少是酷爱音乐的人。

温柔和吴媛都不是。

当然,他也幻想过自己成为一个画家,并且很不实际地爱上过大自己十岁的染衣,但那个梦幻早已破灭了。

最最荒唐的就是,同时被两个女人爱,而自己又同时深深爱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这和封建时代的多妻制根本是两码事,这是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行为,就是通常说的脑袋进水了那种。

脚踩两只船,稍有激流,船会分水而行,那么,河马就只能选择其一,否则,就是劈叉,从裆里一撕两半。

这在过去的迷信说法,是不下十八层地狱的,因为那是炼火地狱,也不会下十七层地狱,因为那是饿鬼地狱,河马想,他会下十六层吧,河马自己设想那是劈尸地狱。

胡思乱想,河马不由自主笑了,很变态,但是就是笑了。

不知道表情如何?

但是,温柔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她侧脸在看河马,那眼睛是那么迷茫。

河马收敛了笑容,掩饰说:“救我的那个小车司机以为我要讹他,我连连夸他活雷锋,真是有点像骂人。”

温柔抬起身来,倒了点热水给河马喝,一直注视着他,突然说:“河马,你心里很苦?”

河马低头喝着热水,很不争气,泪水就流了下来,流到嘴边,感觉到咸味。

温柔轻轻叹口气,说:“无论如何,我不能允许吴媛有你的孩子,这是遗害无穷的大患,你不要说我自私、心狠,哪个女人能够容忍这个。当然,我和吴媛换个位置,她也不会容我,不过所使用的手段不同罢了。”

河马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允许她伤害你,你的安全出半点问题,我会找遍天下追杀她,决不手软。但是,我也不允许你伤害她,你不会用暴力手段,会去自首,和她同归于尽,但是,没有到你们被判死刑,我就会自杀,惩罚你。你不要想着我会苟活于人世自责,永远忏悔,会去照顾温情。你走到这一步,我会走得更远,最先不负责任地解脱。你要想明白。这是唯一结果,不可能有其他的选择。”

温柔也流下了眼泪,默默地说:“我想到了,你就是这样一个混球儿。”

河马重复说:“我别无选择。”

温柔再次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那点点微弱的路灯,显然,她的内心更加激烈地斗争着。

河马默默地看着她,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由她去决定他们的命运。

终于,她再次转过了身,哽咽道:“我……再退一步,吴媛离开北京,随便她去哪里,随便她处理那个……孩子,你不许再和她见面。就是这样,即便将来这个孩子大了,来认你,我……可以承受。她不要再打扰咱们的生活,大家都活下去,毕竟路还长。”

河马点了点头,说:“把资产还给人家吧,咱们可以自己奋斗,可以有面子地活着,相信我。”

温柔点点头,慢慢走到河马身边,俯下身来,压抑地哭起来,说:“河马,我难受,我咽不下这口气。”

河马抱祝糊说:“是我害的你这样,我会在下半辈子偿还你。”

温柔狠狠地捶着河马的胳膊,说不出话来了。

早上,医院各病房都动起来,病友起床很早,尽快洗漱,准备吃早餐,然后就是主治大夫查房,这一套,河马很熟悉。

河马催温柔打车回城,尽快回去休息。

温柔帮河马打了早餐,也就是喝点稀粥,然后就起身,说:“那我回去了,下午,我不去茶室,和姐姐一起过来伺候你。”

河马想阻止,但是怕她多心,就改口说:“你一定要多睡一会儿,吃好午餐再过来。”

她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轻声说:“等一下她过来,如果你没有勇气跟她谈,我会去找她谈。”

河马没有说话。

温柔在一夜间,已经放弃了资产,同意吴媛要那个孩子,这对于她来说,对于任何女人来说,已经是让到山穷水尽了,再退一步,就不是放河马如何如何,而是怎样杀河马的问题了。

河马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轻轻带上门,走了。

第六四章 万念俱灰

吴媛九点多过来的,她的司机、保镖、保姆,大包小包拎了很多东西,有给河马吃的,显然也有用来打点的。

吴媛由保姆搀着,在温柔坐了一夜的凳子上坐下来,微笑着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河马说:“八点多一点。”

吴媛点头。

又说:“那个救你的司机,我跟他通过电话了,等一下让他们把东西送过去,好好表示一下。除了救你之外,他是直接证人,你喝酒的事情很关键,等一下怀柔交通队的警察来了调查,你要否认喝酒的事情,他会给你作证没有闻到酒味的。现在抽血测试,酒精含量已经降低很多了。”

河马点头,她在打点这些方面,总是比较周到,在社会上混惯了。

她小声说:“应该去解解手,让我的司机背你过去。”

河马绝对不习惯躺在床上尿在那个扁壶里,但是也不肯让她的司机背着,河马就扶着他,一只脚着地,轻轻蹦。

吴媛侧耳听,笑了,打了河马屁股一巴掌,说:“你可真是活宝。”

河马大吼:“摔着我。”

吴媛说:“活该,就知道你立场不坚定。瘸子上台——立场不稳。”

河马回头看着她,骂了一句:“你丫就是欠揍。”

回来的时候,真是巧了,交通队的警察刚好到了,不过,并没有给河马做酒精测试,只是问了问发生事故时的情况,在小本子上记了记,最后说:“逃逸的司机今天早上由她老婆陪着去自首了,是疲劳驾驶,走入逆行,赔偿责任很清楚,至于是否起诉,看你的情况,你先治病,伤残程度我们会咨询医生。”

就这样简单先处理了一下,警察就走了。

事实上,在河马自身的生活一团乱麻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将那个司机放在心上,怎么样处罚他,河马很淡然,由他们去处理吧。

乱了一通,走的走了,回避的回避了,剩下河马和吴媛在屋里。

河马不知道怎么启口和她谈那件事情,不知道从何谈起。

吴媛叹了口气,说:“河马,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又算是逃过一劫。”

河马说:“或许把我撞死了,一了百了,也是一种解脱。”

吴媛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拿定了主意,不但像我跟你说的,退出江湖,也退出你河马的生活,大家彻底解脱。温柔不要做梦想让我打掉这个孩子,没有能力杀掉我的人,谁也别打孩子的主意。不过,我不为难你,咱们就是这点缘份,缘分尽了,就不要纠缠。想明白了,也就释然。”

河马沉默了,看着她,心里一种极度地痛,说不出的难受。

吴媛说:“我还是原来的打算,去威海定居,你呢,能来看看我,就来看我,脱不开身,我也不怪你。不过,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咱们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就算分手,总能做一世的朋友吧?孩子大了,会认你这个父亲,温柔也不要太小气,我们也没有偷偷摸摸的,我做事情,可以担当的。”

河马说:“我会去看你,打架打到离婚,都会去看你,只是,苦了你了。”

吴媛说:“这是肯定的,说不苦是假的,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但是这也不是短痛,是长期的痛苦。我就这个命。”

豪爽的她,终于暴露了脆弱,虽然扬着头,但是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河马用帕子给她擦拭,她抓住河马的手,说:“河马,你抱抱我。”

河马就用力抱祝糊。

她嘤嘤地哭了,像小孩子。”

曾几何时,她受了那么大的磨难,河马没有听到她叫过,没有听到她哭过。

河马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擦也擦不净。

半晌,她松开手,习惯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勉强地一笑,说:“哭成泪人,也拆兑不开,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是互不伤害的一了百了。河马,你好好的吧,不用担心我,以后咱们长通电话。”

河马抓祝糊的脸蛋儿,吻着她说:“你一有不合适,马上就告诉我,我立刻赶过去。”

她点头,说:“放心吧,我小事不麻烦你,大事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踏实。”

她终于站起来,叹口气说:“你给温柔带好,那个小醋坛子,我没有办法再见她,算了,也是朋友一场,你就跟她说,对这个姐姐多多包涵了。”

河马突然想起,说:“你的店是盘出去,还是派人接手?温柔已经决定退出了。”

吴媛想了一下,说:“你看着处理吧。若是你玩,就接手,想清静,就盘出去。就算你给我把款打到威海来,将来也是你儿子的产业,没有人和他争的。”

河马下地,扶祝糊,吴媛敲了下门,保姆就赶紧进来搀祝糊,她说:“你们过节就回家吧?我也是节前就走,如果撑得住,还会来医院看你,也许……就不来了……”

河马扶着门,刹那间感到万念俱灰,泪如雨下。

温柔和温情来了。

她们先在外边吃了饭,然后特地到麦当劳给河马买了巨无霸汉堡,六个。

河马现在的心情,别说六个,一个都吃不下,勉强吃了点,就推到一边。

温柔一直在床边看着河马,默默不语地看着他吃东西。

温情呢,没心没肺地敞着河马的房门,和对面病房的一个坐轮椅的老头儿聊起天来,问人家的双腿是怎么锯掉的。

河马叹了口气,说:“老婆,我不喝那可乐,回头净放屁,都快成屁王多尔衮了,我还是喝我那缸子茶水吧。”

温柔听说,抿嘴笑,赶紧起身给河马往茶缸里兑热水,一边问:“要不要给你重新沏一杯?”

河马说:“不用,还没喝几口呢。”

她递给河马茶缸,又重新坐下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河马说:“谈了,吴媛主动提出离开北京。孩子她不刮,说是与孩子相依为命。”

温柔点头,说:“不出我所料。没有办法,她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我也想开了,既然不能改变,也就撒开手去,随她怎么样。”

停了一下,温柔又问:“茶室和酒吧,她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手?”

河马说:“她说由我看着办,想继续办就办,不想继续办就盘出去,把款给她打到她的帐号里。我现在拿不定主意,如果继续办,还是你管理,薪水就是原定的,把利润给人家定期打过去;再就是盘出去,一次性付清,都还给人家算了。”

温柔说:“我想过了,我不再管理她的产业了,就算少了这两万元的月薪,也要交出去,一次划清落得干净。过了节,姐姐就去读书了,我和你一起打理生意,不管干什么,咱们就开夫妻店,你别给我到处乱跑了,好好经营,咱们好好过日子,收收心吧。”

河马没有和她抬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总之,大家先安静下来,将来万一吴媛有什么事情,河马是不管那些的,一定会去帮她。

对吴媛的事情,无论如何河马不能坐视不管。

现在先缓和一下,避免激化,对三个人都有好处。

温柔皱着眉头说:“姐,你别敞着个门聊了。”

温情这才进屋来,另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说:“河马,这回你也躺在病床上了吧,让你也尝尝住院的滋味,好受不好受?”

河马苦笑:“怎么能好受,这不让抽烟就把我给治了。”

温情大笑说:“哈哈,要是住一段医院,你能把烟戒了才好呢。我们以后少闻多少烟味。昨天晚上你没回去,我看电视都没有呛到,干脆呀,你就在这里住着吧,过了节再回去也不迟。”

河马说:“要是我昨天晚上撞死了,恐怕你就更合适了,永远都闻不到烟味了。”

温柔瞪温情,说:“姐,你会不会说话呀,有这么说话的吗?”

温情赶紧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过了节我就住学校去了,无论如何呛不到我了。”

河马说:“那好,等你去了学校住,我再回家就是了。”

温柔说:“别瞎说:“我去问问医生,你这种情况需要住多长时间医院,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尽快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住吧,我也不干了,这段时间天天在家里伺候你,不比住在这个小医院强多了。”

说着,她就起身找大夫去了。”

河马不太愿意和温情说话,这么长时间一起生活,河马没有单独与她聊过天。

河马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她的智商受到了疾病的制约,不是很正常。

但是,今天温情显得异常兴奋,她屁股上长刺似地坐不住,温柔一走,她就跑到窗前,往外张望,说:“河马,这边的房子还是那些老房啊,够破烂的。”

河马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你当城里都是高楼大厦,这里原来一直是县城,刚改为区,旧房改造早着呢,咱们住的那边是居民楼区,条件好坏也比这个强。”

温情说:“就是,起码有管道煤气,有暖气呵。”

她又走到河马的床前,在凳子上坐下来,犹豫了一下,捋起袖子说:“河马你看,好看吗?”

河马一看是,是精工手表,就问:“温柔给你买的?挺漂亮的。”

温情有点脸红,说:“不是,是王大江送我的。”

河马想了一下,哦,老王老王的叫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问他的名字,原来他叫王大江。

“怎么着,这是一对吧?看着像情侣表呵。”

温情笑着点头,说:“他那块大一点,男表都大一点。”

河马说:“这都送情侣表了,接下来就该送订婚戒指了吧?”

温情说:“他说我们回头一起去选,要买钻戒。”

河马说:“行,他还真大方。”

温情说:“就不像你,都和温柔登记了,也没有给她买个订婚戒指。”

河马笑着说:“我不是穷吗。”

温情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都知道你手里有钱。不过……我不该这么说你,为了我们治病,你花了不少钱,吃了不少苦。”

河马觉得真是滑稽,说:“能够受到你的表彰,真是不容易。”

温情说:“我心里有数。”

河马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就说:“好像你们进展很快呀,回我家之前,你好象还挺看不上他。”

温情说:“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有病,不想考虑这事,后来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只要保养得好,是可以结婚的。我在你家就想,万一你们将来回家和你爸爸一起住,没有带着姐姐进门的道理,我不能拖累你们一辈子,所以……也就考虑成家了。”

河马说:“我们倒不一定回去住,但是,你成家是应该的,按说,你是姐姐,不是这个病,应该你先考虑成家才对。”

温情说:“我现在身体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所以,觉得不能再拖了。”

河马很慎重地问:“那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病跟人家说清楚了?”

温情说:“没有,换肾的事情我没说,我不能告诉他。我只是跟他说我的身体不好,将来不要后悔。”

河马觉得真是,一个人一个想法,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事先不跟人家说清楚,将来不是找着打架吗?

河马问她:“那温柔什么意见?”

温情说:“温柔让我告诉他,我的肾脏不好,不能吃太咸的东西,但是没有必要说换肾的事情,省得被动。”

河马说:“温柔不对,怎么能这样说,你听我的,跟人家说清楚,行就行,不行拉倒,真的将来让人家知道了,你才被动。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的,也不应该瞒。”

温情说:“那,你觉得我应该跟大江说清楚了?”

河马说:“必须说清楚,他在乎,就分手,不在乎,将来不能拿这个说事。搅嘴,我就收拾他。但是你隐瞒真情,将来咱们都不好说话。”

温情低头想了半天,最后说:“好吧,我跟大江说清楚就是了。”

温柔到大夫那里询问的结果,骨折打石膏,完全痊愈要至少三个月,但是,如果不愿意住院,可以打完这些开出的点滴制剂,主要是消炎抗菌的药,住一周就可以回家静养,只是定期来检查就是了。

温柔忧心忡忡地说:“如果这样,节前还回不回家,结婚典礼可以推迟,但是这个年不回家过,有点可惜。”

河马说:“这有什么,打上石膏,我又不是不能动,大不了弄根拐拄着,那可酷毙了。”

温柔狠打河马一拳,说:“你就耍贫嘴吧,河马你等着你。”

温情,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烦躁地说:“都弄成这样了,你们还斗嘴,真服了你们了。”

河马决定给爸爸打个电话,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本来,如果没有春节回家之约,河马是不会告诉他出了这次事故的,免得他担心。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不说清楚,恐怕会产生误会,再者说:这件事情瞒三个月也是不现实的。至于说了,因为伤到这个程度,合理治疗的话根本不会落什么毛病,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柔同意。

河马手机没电了,就用她的手机打。

爸爸正在开会,接听了河马的电话说:“稍等。”

大概是从会议室出来了,然后问:“最近怎么样?”

河马就把出事故和住院的事情,尽量往轻里说,讲了个大概,爸爸沉吟道:“那么,你们春节不能回来,婚礼就只能推迟到五一再办,这没有什么不好,总不能打着石膏结婚呀。”

河马说:“其实一定要办,也没有什么,您和吴姨过北京来,温柔他家没有老人了,咱们请些朋友,摆上两桌,简单办了就行了。”

温柔就瞪河马。

爸爸说:“那怎么行,你搞对象我们没有参与意见,我看温柔这孩子挺稳重,就同意了,但是婚礼一定要回来办,这个不是爸爸包办婚姻,是包办婚礼,新房也装修预备了,不回来怎么行。”

河马离家出走时,不大懂事,但是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他们那里的习俗还是很重的,尤其借着婚丧嫁娶,大肆送礼收礼,那时候爸爸还是财政局长,他们局的一个副局长的儿子结婚,光份子钱就敛了十几万,现在,恐怕份子钱就更高了,尤其爸爸当了副市长,不知道这一把弄多少呢。

不知道老头过去送礼贴了多少进去,也不知道将来他还要还礼倒出去多少,但是,就在河马结婚这个事情上,爸爸不愿意放弃是很明显的。

爸爸又说:“这样,原本节前我有个外商投资谈判,另一个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呢,就是以前常来咱们家和我下象棋的那位常伯伯,他要带团去北京参加一个大型博览会,我和他调换一下就是,我带团去北京参展,过节就在北京团聚吧。”

河马把谈话跟温柔说了,她也知道了大概,说:“他们过来团聚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我跟你说,河马,你爸是对的,我绝对不能在北京找几个朋友吃顿饭,把这个婚事简简单单办了,我不知道你打算结几次婚,但是,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虽然不求多么隆重,但是不能草草了事,你明白吗?”

河马嘟囔说:“什么话,你结几次,我就结几次。”

河马想,爸爸要是捡破烂的,温柔她再也没有这么高的奢求。

这一下午,跟他们姐妹俩谁说话,都疙哩疙瘩的,透着那么别扭。

这里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情忍不住跑到走廊里去给她那个王大江打电话,说自己重病换肾的事情,结果,人家就提出分手了。

温情哭丧着脸进来,跟她妹妹说王大江跟她吹了,手表不要了,但是以后谁也不要找谁了。

温柔恼怒地问她:“我都跟你说了,不要提这件事情,你干嘛特意去打电话跟他说呢?”

温情抹着眼泪看河马。

温柔瞪着河马,深深地叹了口气。

河马冷冷地说:“不结婚总比离婚好多了。”

烦,都烦。

第六五章 痛苦折磨

河马想,吴媛不会来医院看他了,她有太多的理由。

但是,河马一定要在她走之前去看她。

因为,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小事不找他,而一个洗手上岸、退出江湖的人,什么时候才有大事呢?

出院回家,河马就很难找到机会。

这天,温柔去了茶室,说是清理一下账目,准备在吴媛派来接手的人一到,她就交出去。她不打算负责将茶室和酒吧盘出的事情,因为价钱高低都不合适,让吴媛派人去自行处理。

河马就在下午叫雇的义工从住院处租一只拐杖,一辆轮椅车,推他去电梯口下楼,叫了计程车,从轮椅车移到计程车上。

很艰难,但是河马一定要去。

计程车走在去往山里的路上,路上人烟稀少,有风,但是河马还是将玻璃摇下来一点,点了支烟抽起来。

司机本来不肯去这样偏僻的地方,但是看到病人不传染,是个断了腿打上石膏的瘸子,护工是个农村妇女,这才肯去,看到河马抽烟,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唉,抽烟有什么好,在家看温柔的脸子,在摊位看温情的脸子,在医院看护士的脸子,打计程车,还要看司机的脸子,心里有气。

七拐八拐,到了,车子停在溪边空地,河马下车住着拐杖,义工在另一边扶着,慢慢走上坡,去叫院落的大门。”

在门前,河马先稍微站了一下,自己猜猜吴媛在干什么。

河马一向认为自己是很有预感的。

在廊檐下坐着,还是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河马猜,她是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河马没有听到电视的声音,再说,就算听见也不能代表她就一定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因为,她除了夜间睡觉,总是开着电视机听伴音。

按了门铃,接着保姆就答应着跑出来开门,果然,她没有坐在廊檐下晒太阳,而敞开的屋门里传出电视机的声音。

也许,河马忘记了,今天有风,有点自作聪明了。

河马往里走,保姆没有拦他,但是也没有让河马,跟在后边问:“您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河马站住,愣愣地看着她,说:“我没有什么要拿的东西啊。”

保姆说:“您还不知道吧,吴姐已经走了。”

河马完全呆住了,走了?

河马慢慢走到屋子门口,看到摆设依旧,但是沙发上空空如也,只有保姆打了半截的毛衣在上边。

河马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吴媛可以走得很从容的,但是这样急匆匆地离开,可以想见她从医院回来的情形,是多么的伤心,也许,她只是回来取了必要的东西,就坐着她的奔驰车连夜出京了。

恨极了。

怨极了。

她才会这样离去。

对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毒枭,一个双目失明无力搏斗的人,这是很残忍的一刻。

好在,河马还知道她的去向,知道她去了威海。

就像河马当初辞别她的时候,告诉了她到北京,她也告诉了河马去威海。

河马想,我不会等到她有事情叫我的时候再去,也不会等到她临产的时候再去,等到我的腿稍微利落一点,就会去威海找她。

河马久久地站在屋子的门口,默默垂泪。

回到医院,河马没有吃晚饭,一个人在床上发呆。

这个时候,河马想起了那个司机,恨起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弄断他的腿,真的让河马懊恼极了,烦死了。

温柔来了,看到河马没有吃晚饭,就打了温水来给他洗手擦脸。

她问:“河马,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腿疼?”

河马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吴媛。”

河马挑战地看着她。

河马想吵架,否则他快憋死了。

温柔看河马一眼,垂下眼皮,说:“你去看她了?”

河马瞪着她。

温柔说:“她连夜走了。”

河马皱着眉头,像看魔鬼一样看着她。

温柔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她从医院出去,我与她通过一次电话,商量产业出让的事情,要求她自己处理盘出的问题,以免在价格上有争议,她表示她走了,不能亲自处理,但是会派人来处理的。”

“派谁来处理?”

“柳建勋。”

“哦。”

原来是南滨时酒楼的副总经理。

河马默默无语。

温柔说:“你病好了也不能去看她。”

河马恼火地说:“为什么?

温柔看着河马。

河马说:“你认为你能够拦得住我?”

温柔说:“我不拦着你。”

河马说:“那你跟着我。”

温柔一笑:“我也不会跟着你。”

“那你什么意思?”

“怕你受刺激。”

“我受什么刺激?”

“因为,柳经理处理完了北京这里的产业,就去威海和她结婚。”

“你他妈的造谣。”

“我干吗造谣,你可以给柳建勋打电话问呀。如果你还有勇气,可以给吴媛拨电话啊,她人走了,手机未必换,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吗?”

河马抓起温柔的手机,又扔在了床上。

河马跟那个家伙有什么说的,他在酒楼没少划拉吴媛的钱,懒得理他。

她端着脸盆往外走去倒水,又说了一句:“其实你要是打电话的话,也不用拖着个伤腿白跑山里这一趟。”

河马忽略了嘱咐那个义工,哪怕给一点点钱就能封祝糊的嘴。

这都无所谓了。

河马抱着脑袋,久久地呆坐在床上,一晚上都没有再说话。

吴媛真的会这样做吗?

河马仍然失眠,听了一夜的风声。

黑暗中河马点了支烟,细想这些年的经历,突然发觉一切都很陌生。

河马是爱温柔的,一路走来,从没怀疑过相依为命的缘份和建立起来的爱情。

温柔聪明,他们相爱至深,只是因为吴媛的事情或多或少挫减了以往的激情。

河马想,她尽一切能力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家庭,是必然的。

做错事情的是河马。

但是,为什么他们现在有点生份了呢?

河马不信他对吴媛的感情会冲淡他和温柔的感情。

也许,是温柔因为生气,加上怀孕,一直在性生活上冷落河马,他有点小家子气。

当然,也不排除她护着姐姐的成份。

另一方面,在金钱方面,他们也是有分歧的,河马喜欢钱,尤其在她们姐妹需要用钱的时候,河马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搞钱,但是,当他经历了这么多险恶、丑恶的事情之后,河马对冒险弄钱的兴趣大大降低了。

当他们的生活逐渐稳定了以后,尤其如此。

但是,温柔不同,她苦惯了,那是毫无边际、前程渺茫的苦难,她有后顾之忧,所以,她对金钱把得很紧,看得很重。

在对待吴媛的产业问题上,河马一方面是要面子,另一方面是对吴媛有着深厚的感情,竭力主张要把产业全部归还吴媛。

温柔不要这个面子,也对吴媛没有什么感情,那点早先的感激之情,早就被妒嫉和仇恨冲没影了,没有河马的最后通牒,她是决不会放手这些吴媛拱手送出的大礼的。

这样一个爱钱的人,这样一个妒恨的人,放过了吴媛,放过了他们那非法的孩子,放过了吴媛的产业,一切一切,都是为了留住河马。

爱一个人很难。

放弃一个人更难。

当面临关系到自己后半生的物质利益和爱人发生冲突的时候,选择尤其难。

她,选择了河马。

而且,很残酷的是,她选择了一个心里还爱着吴媛的河马。

一个并非原来的打了折的河马。”

她很明白这一点。

河马出错很明显,无可争议。

但是河马抽掉三支烟思考的结果,是温柔爱河马胜过河马爱她。

无论任何情况,无论多少理由,温柔为救助一个男人而移情别恋,河马都会杀掉她。

但是,温柔原谅河马做错的一切,希望河马留在她的身边,不要让她的孩子失去父亲。

河马也是爱吴媛的,她所做的一切,以及无言的离开,深深地刺痛了河马的心。

或许,里面更包含了对一个可怜女子的怜爱之情。

但是,河马不认为他们是苟合,也不认为他们是互相利用。

如果这种不正常的相爱亵渎爱情字眼的话,用情爱来形容也没有什么。

当你对一个异性的情感和内心痛苦的关切和理解,远远超出对其躯体的欲望时,即便这种爱是畸形的,也不能够归入到下流里边去。

有很多人为了维护社会的秩序,制定了一夫一妻制的同时,口诛笔伐多角恋爱,但是当你身处此情、此景,很难规范自己的言行。

是错的。

错的没道理。

但是,客观如此,主观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故意呢?

河马想,受到惩罚,就是这种任性的结果,但是,不能够欺骗自己,他惦记她的安危,他关心她的生活。

甚至,她的面容,常常在河马面前呈现。

她,现在在那遥远的海边怎么样了?

在护士进来查房前,河马捏熄了最后一个烟蒂。

下午的时候,温柔来了,她轻轻地抚着河马的额头问:“今天好点了吗?”

河马恍忽间突然觉得又回到了认识温柔的那个下午,纷乱的街头,她在慌忙之间,把一包光盘塞到了他怀里,那时,河马慌乱片刻,抱着光盘跑了。当他第二天抱着光盘来找她时,她的眼睛是那么清澈明亮。

温柔拍拍河马的脸说:“你没事吧?在想什么呢?”

河马一回神,反问:“你说呢?”

河马猜想她会酸溜溜地甩他:“想那个狐狸精呢呗。”

但是,她笑了,说:“你想我呢。”

河马惊讶,觉得不可思议了。

她笑,说:“没错的。”

她在跟前,断定河马在想她,这意味着什么?

河马懊丧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做这层楼的楼长了?”

温柔笑道:“谁又没说你神经病,不过走神而已。”

河马问:“那你怎么没有走过神呢?”

她叹息一声,说:“谁没走过神呢,你没看到,不,你没有注意而已。”

河马默默地琢磨她这句话,是啊,太久,他没有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了。

河马看了一下房门,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她的肚子,问:“小家伙好吧?”

温柔兴奋得脸有点红,说:“亏你还想得起来。”

河马说:“怎么,我会忘记吗?”

温柔又是一声叹息,说:“河马,你想想,你一直忙些什么,有多少心思放在我们身上?”

河马低头道:“是啊,我都不知道活着为什么,忙些什么。”

温柔说:“我昨天说过,该收收心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有些事情,你管不了,也顾不过来。”

河马突然大胆地说道,你说:“吴媛真的肯嫁给柳建勋吗?”

温柔收敛了笑容,说:“我想不会。”

“那你昨天说……”

“柳建勋说他去威海向吴媛求婚,这个没错,我没有说别的。而且,吴媛不会嫁给他也是真的。但是,吴媛这些年,一拨拨换了多少马仔啊?她什么时候独守空房了?不要自作多情了。”

河马嘟囔说:“现在不同了。”

温柔说:“你病着,我不想和你怄气,但是,你真的不要认为她怀着孩子,就会忠于你的。咱们一起混黑道不错,但是,你老婆始终是良家妇女,她一直就是个婊子,这个,你要弄清楚。”

河马说:“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就算我们发生感情不应该,对不起你,但是在这之前,你也是吴姐吴姐地叫着,并没有因为她风流而远离她。”

温柔生气了:“河马,你真是太混了。在没有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她是帮过我的恩人,她风流不风流跟我什么相关?现在她是抢我老公的情敌,我是木头啊?”

河马没话说了。

她们是情敌,不再是朋友,河马造成的,有调和的余地吗?

河马从此不提就是。

但是,温柔说:“我今天和她通电话,告诉她……”

河马拦住:“什么,你说你还在和她通电话?”

温柔说:“当然了,茶室和酒吧的交接难道不是由我来善后?不过,我刁难那个姓柳的了,我告诉吴媛,那家伙心怀不良。吴媛气哼哼的叫姓柳的去威海见她了。”

河马担心地说:“柳建勋有马仔吗?”

温柔说:“没有见到,他说他接到吴媛的通知,自己从南滨过来接手生意。”

河马放心了。

温柔说:“交接完了,我就不再和吴媛打交道,你也死了这份心吧。”

河马无语。

河马忽略了吴媛在南滨的仇家。

忽略了柳建勋这个龟孙子。

河马的爸爸和吴姨来了。

他们住在北三环路中日友好医院附近的市长之家,所以建议河马转院到中日友好医院去,那里条件要好得多。

河马说:“算了,多好的医院住着也不舒服,我已经打完了这些该死的点滴,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去住。”

爸爸抚摸着河马腿上的石膏问:“不会落什么毛病吧?”

河马说:“问过医生了,接好了,拆掉石膏就没事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爸爸才放心地点点头,说:“多悬,以后开车可得当心。”

河马说:“没事,老出事还了得。不过,以后我注意点就是了。”

吴姨和温柔一直坐在一旁,她们聊些什么,河马没有太注意。

爸爸问:“你们的生意怎么样?”

河马说:“还可以吧,小本经营,够吃够穿就行了,发财几乎是不可能的。”

爸爸点头。

他又问:“我上回说安排你们读书的事情,考虑怎么样?”

河马说:“过了节,先安排温情上成人教育学院。我和温柔,要等到孩子生了以后再考虑。”

爸爸问:“你们有没有考虑回家去住,在那边也可以做生意呵。”

河马开玩笑说:“好像听说政府不鼓励官员的家属经商呵?

爸爸笑了,说:“主要是防止政府官员子女利用父母的职权以公肥私,你们才多大买卖,够不上线。我想你们一边做生意一边读书是可以的,孩子就让你吴姨帮着带就是。”

吴姨听见,说:“是呵,我现在身体很好,帮助你们带孩子不成问题。”

温柔握住吴姨的手说:“那真谢谢了。”

河马说:“再说吧,过了节,也许三月份,我看能够拆掉石膏,我们就办事,等到生了孩子,再做安排。”

爸爸知道不能推到五一,因为那样温柔肚子太大,很难看了,就说:“好,就三月份,我派车来接你们。”

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河马再三催促他们回宾馆休息,他们才走了,约定河马明天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他们就到他那个小家去。

河马看着爸爸和吴姨离去的背影,坐在床上发愣,半晌,深深叹了口气。

第六六章 事出惊变

温柔送爸爸和吴姨下楼,河马这里感到很怅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听从爸爸的建议,离开北京回到家乡去,当然,如果这样,不但百脑汇的摊位要退掉,温情上学的事情最好也在那边解决。

电话响了,河马拿起来看,是神州行的号码,很陌生,好像是外地的。

电话里传来吴媛的声音:“河马。”

河马惊喜地问:“吴媛,你好吗?”

吴媛说:“不好,我,出事了……”

她抽泣起来。

河马焦急地问:“快说,怎么了?”

她半晌才说:“孩子……掉了……”

河马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急问:“怎么了,是不是你摔跤了?”

吴媛说:“不是,柳建勋来了你知道吗?”

河马说:“我知道你让他接手茶室和酒吧,在和温柔交接啊。”

吴媛说:“这个混蛋来了威海向我求婚,真是滑稽,我骂了他一顿,他居然借着酒意要非礼我,欺负我眼瞎,挣巴起来动了胎气,孩子……就掉了……”

河马生气地说:“你的保镖都干什么去了,吃干饭的?”

吴媛说:“他们听到我的喊声,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从靠枕后边抽出手枪把这混蛋打死在沙发上了。”

河马沉默了。

河马想,这可不是荒山僻野,在威海出了人命案,事情可就闹大了。

河马问:“那你怎么办?要赶快离开,警方会找上门去的。”

吴媛说:“我们当时就立刻全部撤离了那套公寓,跑到莱阳找了家医院处理了一下,把车子也出手了,另换了车子。我现在很虚弱……我觉得,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希望再见你一面……”

河马说:“好的,我马上去。你们现在在莱阳?”

吴媛说:“没有,我们往青岛去。你来青岛吧。”

河马说:“好的,我马上去查飞机航班,实在不行,我连夜坐火车过去。”

吴媛说:“我们昨天晚上出的事情,很可能警方在我们离开后不久就会赶到出事现场,一旦有线索,首先就是监听我的手机,所以,我原来的手机号码不能用了。我临时买了个神州行的储值号码,你到了青岛就打这个号码联系我。”

河马说:“好。”

吴媛说:“那……我先挂了。吻你。”

河马愣愣地呆了一会儿。

河马想,这件事情非但不能瞒住温柔,还一定要得到她的帮助,因为他的腿打着石膏,简直是没有办法。

河马很沮丧,又无可奈何。

温柔送走了河马爸和吴姨回来,看到河马脸色不好,就问:“怎么了?”

河马说:“温柔,你要帮助我,我要去青岛。”

温柔看着河马,没有说话。

河马说:“吴媛出事了,柳建勋那个混蛋犯坏,吴媛……跟他翻脸了……孩子流产掉了……她说她活不久了。我,必须去。”

不知道为什么,出于本能吧,河马把出了人命案的事情压下了。

温柔抱着胳膊,想了想,问:“你认为是真的吗?”

河马说:“确定无疑。”

温柔叹气说:“你们真的是疯了。我可以给你买机票,但是我有条件。”

河马说:“你说吧。”

你不能单独见吴媛。

河马说:“如果你愿意去,我们可以一起去。”

温柔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这么大度量,我是不会去见她的。”

河马急道:“那你说怎么办?她现在流产了大出血,命在旦夕,我这个样子能干什么呢?我无论如何得过去看看,否则,我简直就不是人,没得混了。”

温柔说:“好,放你过去,叫姐姐陪你去,你和姐姐一起去医院看她,看了也就死心了,赶快回来。爸爸这边,还得我给你打埋伏。你,可真是要作死了。”

河马没有别的选择,同意温情一起去。

温柔就打电话给订票处,出了两张北京到青岛的飞机票。

河马犯了一个大错,没有把吴媛那边出了人命案的事情告诉温柔,结果害了温柔,几乎把她送上了不归路。

河马和温情坐飞机到青岛,她因为是平生第一次坐飞机,显得有些兴奋,不但供应的午餐全部吃光,还多要了两次饮料,结果就是跑了好几次厕所。

河马去泰国和广西的时候坐过飞机,因为前途险恶,根本没有半点兴奋的道理,这次,因为心里挂着吴媛的安危,更是忐忑不安,非但不能兴奋,反而觉得很焦躁。

依河马看,坐飞机除了快没有其他好处,远远不如坐火车,当然是得在卧铺车厢了,人比较自由,活动空间大。

特别是抽烟方便,在两节车厢的过道,随便抽,没有人管。

在飞机起飞前,河马和吴媛通了一次电话,告诉了她他们的航班号和起飞时间,到了青岛,一出机场就有人来迎,河马认得是她的司机,来医院看过河马,就跟他上了一辆八成新的挂着山东牌子的三菱吉普,向崂山方向驶去。

吴媛永远不变的习惯,就是在海边的渔村租赁单独院落,在广西她一直这样,到了山东她仍然这样做。

河马不知道所处的具体位置,车子停在外边,河马和温情下了车子,温情就搀扶着河马进了院子。

院子里站了四个马仔,人人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见到河马进来,就都招呼“马哥”。

河马朝他们摆摆手,没有说话,进了北房堂屋。

吴媛住在北房的西间屋,很显然,堂屋的灶台烧着的火,通过烟道温暖了她的炕,河马坐到炕沿上时,感到炕很热。

吴媛脸色苍白,蓬头乱发,靠在被罗上,静静地听河马进来。

因为温情在场,河马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吴媛也勉强一笑,说:“不行了,我撑着见你一面,也就放心了。”

温情吃惊地问:“吴姐,你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好好的北京不待,怎么会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

吴媛说:“这个地方可不偏僻,这里离我的家乡不远。”

温情看了河马一眼,没有再说话。

河马看着吴媛嘴唇苍白,脸无血色,明显是小产大出血造成的,不由一阵心酸。

吴媛的司机很知机地说:“一路上赶过来,也累了,东屋里稍微休息一下吧。”

又低声吩咐一个保姆样子的妇女说:“你帮着吴姐换换衣服。”

河马就和温情出来,进了东配房,在桌子旁坐下来喝茶。

温情悄悄问河马:“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情?”

河马敷衍道:“有一些债务纠纷,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接到吴姐的电话,拖着这条破腿赶过来。”

温情默默地说:“我一直感觉到你们几个人有事,包括温柔,你们都瞒着我。”

河马说:“生意场上,风云多变,难免一些纷争的,你身体不好,我们都怕你操心,所以除了咱们的那个小摊位,一般不让你过问这些事情,也是为你好。”

温情冷冷地说:“河马,我觉得你和吴姐,不是一般朋友关系,我问过温柔,她一提就哭,我觉得你不要太过份。”

河马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冷着脸子说:“你懂什么,别在这里唠哩唠叨,我可烦着呢。”

温情哭道:“你跟我发什么火,你当我愿意过来呢?”

河马说:“温柔要你过来,我又没说带着你,最好,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少说话的好。”

司机就进来说:“马哥,吴姐换了衣服,她要单独跟你交待一些事情。”

河马就起身过来了。

吴媛换了衣服,头发也笼过了,显然,还淡淡地涂了点唇膏,脸上也拍了些粉霜,人显得精神了点。

吴媛听到河马又进来了,就伸出手来,河马赶紧握住,重新在炕沿坐下。

吴媛说:“河马,真对不住,咱们的孩子……没有了……”

她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河马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说:“你不要太难过。”

吴媛抽泣了一会儿,勉强忍住泪,说:“本来我还有一丝生活的乐趣,现在他走了,我还活个什么意思?”

河马说:“你不要这样想,你还这么年轻。”

吴媛摇了摇头,说:“本来,我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河马,你能够体会一个人长期处于黑暗中的滋味吗?现在,孩子也没有了,警方又追捕得很紧,你说我能够逃到哪里去?”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原本不是打算出国吗?”

吴媛凄然一笑,说:“买卖都折了,怎么出国,去要饭吗?”

河马说:“也不至于吧,虽然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那样安逸,但是过一般的生活总可以的。”

吴媛说:“在公寓杀了那个王八蛋,警方现在肯定掌握了我的证据,追查下来,所有的产业都完蛋了,连账号都会统统封掉,我手里这几个钱够干什么的?这帮弟兄怎么办?”

河马突然想到,吴媛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之内,恐怕现在已经是通缉的要犯,那么,北京的那些产业肯定会很快被查封,而温柔还不知道,以为河马这次来仅仅是因为吴媛流产,快要死了。”

她要是做傻事,趁乱把吴媛的产业过户到河马的名下,甚至是她自己的名下,无异于自投罗网。

作为吴媛产业的经理人,已经有极大的牵连,要是再这样弄一把,那……他们死定了。

河马立刻起身,说:“吴媛,你认为警方会马上查到北京吗?”

吴媛说:“一两天内不至于,但是很快就会查到的。我这次要你来,就是做最后的诀别,另外,你和温柔她们姐妹,也要立刻离开北京。我不知道你们手上有多少钱,我没有能力再帮你了,但是,你们要马上躲出来,一旦陷了,其他事情都抖落出来,就很麻烦了。”

河马马上就拨通了温柔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听,河马觉得有点反常。

河马问:“温柔,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温柔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什么,我去了卫生间,刚刚听到电话响。”

河马说:“你马上离开北京,随便去什么地方,回头我会联系你。”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哪里?”

河马一愣。

温柔接着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你是不是又跑到那些狐朋狗友那里喝酒,你给我马上回家。”

河马立刻心里凉了。

很明显,她已经陷了,被警察在旁边逼住套河马。

不过,很显然她没有交代河马和温情坐飞机来青岛这件事情。

河马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吴媛在河马旁边也隐约听到了温柔的问话,叹口气说:“对不起河马,是我连累了你们。”

河马摇头说:“该是什么命,谁也摆脱不开的。”

吴媛有点筋疲力尽地说:“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遣散了大部分兄弟,剩下的这几个人,都是在南滨时就跟着我的,现在大家亡命天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河马,不要怪我狠心赶你走,你要和温情马上离开,不要回家找你父亲,那很危险,而且会给老人家带来麻烦。至于以后,就看你的命了,我相信你命大,能够逃过这一劫的。”

河马说:“温柔已经陷了,我没有任何办法搭救她。至于温情,她从来没有参与过咱们的事情,警方一定会调查清楚放过她的。好在,当初一个玩笑,我们租赁摊位时,为了她高兴就用她的名字办理了一切,这恐怕就是她今后唯一的生存资本了。温情应该回北京去,她流落在外,会死掉的。”

吴媛说:“嗯,那把她送回北京去吧,我派人办理这件事。”

河马说:“她明天一到北京就会受到传讯,这里就很不安全了,我们要马上换地方。”

吴媛想了一下说:“我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动地方了,你带着温情先去青岛,过几天送她回北京,然后你就……”

河马摇头说:“我不会回去的,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吴媛沉默了。

河马说:“把你的枪给我。”

吴媛没有犹豫,从被罗下抽出枪递过来。

河马接过来揣在口袋里,说:“这里,不用其他什么人了,你有多少钱拿出来打发他们都走,留一个保姆伺候你,我守着。”

吴媛紧紧抱着河马说:“河马,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死,你守着我,我就知足了。等到我不行了……你就把我抱到这里的海里就行了。”

河马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别怕,我和你一起下去。”

吴媛已经泣不成声。

良久,河马站起来,说:“我去跟温情谈,你打发你的人吧,就这样。”

河马到东屋,温情正在紧张不安地等他,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河马说:“姐,咱们出去到海边走走,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然后,明天就会有人送你回北京。”

温情惊恐地说:“那你呢,你不回去了?温柔会伤心的。”

河马说:“走吧,边走边说。”

他们就从屋里出来,穿过院子,走向不远的海滩。

路很近,但是河马拄拐拖着一条伤腿,还是有点累。

好在,海边的风不大,也不算太冷,他们就在礁石上坐下来。

温情很可怜地看着河马,不知道河马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河马点颗烟抽着,真的不忍心把他们过去所做的一切告诉她,他想,她做梦也想不到河马和温柔干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她会吓晕过去的。

河马心情很复杂,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他没有办法跟她交代温柔为什么会身陷囹圄,这是无法回避的。

她也要面对警方的无数次传询。

怎么办呢?

河马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河马无所谓了,因为温柔落到了警方手里,没有生还的希望,吴媛已经是奄奄一息,看来挺不过这两天了,他还活个什么意思呢?

河马可以亡命天涯,但是这和当初的流浪生活已经截然不同,这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逃亡生活。

河马决定和吴媛一起死,一起葬身大海。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小报报导,广西毒枭,一落网,两个自杀的花边新闻,然后一切归于沉静,没有人再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三个小人物挣扎过,值得记载的人和事被称之为历史,不值一提的就只能是过去。古往今来,过去的人也好几十亿了。

他们,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地匆匆走过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短暂生涯而已。

河马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上一颗,心情很矛盾,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温情带着哭腔问:“河马,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和吴姐一起贩毒东窗事发了吧?”

河马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活不过这两天了。”

温情哇哇大哭起来,说:“那温柔怎么办?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让她做寡妇啊?”

河马说:“温柔已经被警方逮捕了,她恐怕……”

温情惊呆了,扑上来厮打河马,揪河马的头发,骂道:“你胡说,温柔不会干这种事情的,都是你们连累的她。”

河马说:“是我错了,温柔没有干什么事情,过一段时间就会放她出来的。今天,没有航班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北京,警方传讯你,你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不会和你过不去,以后,你就经营那个摊位,好好过日子吧。”

温情眼神发呆,扑倒在礁石上,昏了过去。

河马赶紧抱起她,把她在沙滩上放平,急忙用手去蘸了海水来,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温情慢慢醒过来,抽泣道:“河马,当初温柔跟你好,我就不同意的,你……”

河马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再说也没有用了。我……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温柔,你恨我也罢,也不能解决问题,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温情眼里闪着仇恨的光,喘着粗气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这个混蛋,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儿子。”

河马低下头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做,这对孩子没有好处。”

温情用袖子捂住眼睛,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命,可……真苦啊……”

河马除了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吴媛把剩下的钱全分给了几个弟兄,打发他们走了,只留下照顾她的保姆。

唯独她的司机,除了得到一笔不小数目的钱,还得到了那辆在莱阳买的二手三菱吉普,他最后的任务是送温情回北京。

温情神情恍惚,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上了汽车,连看河马一眼都没看,把头枕在靠背上,紧闭双眼。

河马默默地看着她,感到很愧疚。

老实说,当初放弃唱歌,去卖丸子,是为了给她治病。

但是,河马不认识她是谁,完全是因为对温柔的感情,才走上了这条路。

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温情吗?

这不公平。

温情说过,宁愿自己玻豪,也不愿意看到温柔和河马学坏,犯罪坐牢。

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不再与温情有关,贪婪、纵欲,使河马和温柔在这个泥潭越陷越深。

现在,一切都晚了。

河马看着徐徐开动的车子,默默祝福温情在今后的岁月里,能够坚强地独立活下去。

第六七章 生死离别

吴媛拿出她留下的最后一笔钱,让河马支付保姆的费用,同时买一条小木船,她经过考虑觉得把她葬在海边会飘到岸上被警方发现,希望河马把她送到远一点的海面。

河马决定把小船摇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凿沉它,选择海底作为他们的归宿。

吴媛坚持不肯让河马和她一起死。

她很虚弱了,但是仍然费力地劝说河马,列出三个理由:

第一,温柔不会判处死刑,因为她实际上没有经手过海洛因,只有和河马去清迈验过一次货,也只有满哥和宝福知道,满哥陷了以后,这样长时间警方都没有追到北京,说明满哥根本没有咬出他们。而且,河马这也是第一次听吴媛说,满哥已经被处决了。如果只是调查温柔参与过经营酒楼、药房、酒吧、茶室,根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最大的软肋在丁丙诺啡,但是有可能没有死罪。

第二,吴媛知道刑法,孕妇是不会判处死刑的,即便是杀人罪都不会判处极刑,何况温柔的情况罪不致死,孩子一定会让她生下来,这是刑法规定的。

第三,温情身体情况极差,无论温柔是多少年有期徒刑,经此沉重打击,让她独自经营摊位生活下去,近乎荒唐,没有人照顾她,她很可能不久于人世。

吴媛说:“你陪我死,不是什么壮举,而是懦弱,逃避责任,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这样。”

河马犹豫了。

说老实话,河马和吴媛一起葬身海底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河马真的厌恶了生活,不知道一个被通缉在案的人,怎样继续生活下去。河马恐怕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怎么去照顾她们呢?

孩子,就像俗话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情,河马寒心了。河马不埋怨她的过去,但是他不想,也不可能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兴趣。说得损一点,她活到现在,已经赚了几年了。

唯一的,河马不能释怀的,就是温柔很可能不死。如果她要不判死刑,河马无论如何怎样挣扎,也要活下去,等到她刑满出狱的那一天。

哪怕是二十年。

吴媛也很矛盾,她有点害怕最后的时刻,如果河马能陪她当然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河马死,当大限将至时,她说这些天几乎没有想别的,就是考虑这个问题,她说她要她爱的人活下去。

她忧伤地把头靠在河马的肩膀,用手轻抚着河马的脸,说:“河马,你年轻,命硬,相信我,你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改名换姓去逃吧,你没有命案,警方很快结案就把你忘记了。”

河马听信了她的话,但是,以后会证明,警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河马,不遗余力地追捕他,使河马吃尽了苦头。

保姆走了,吴媛轻声说:“抱我到海边去。”

她小产后太虚弱,河马连被子都抱起来,裹着她走出院门,在落日的余晖中拄着拐,慢慢地走向海边。

他们在沙滩上坐下来,这里离城市的海滨浴场很远,到了傍晚时分,空旷的海岸,没有人影。

吴媛躺在沙滩上,靠在河马的身上,虚弱极了,可是脸色却红润了一些,河马很心疼,一直握着她冰凉的手。

他们坐在沙滩上,望着被落日映红的海面,那波光粼粼的海波阵阵涌来,仿佛要接收垂死的人。

河马生性不浪漫,但此情此景,却突然觉得很诗意。

有时,死也是一种奢侈,能和相爱的人一起长眠海底,大概是最浪漫的。

吴媛靠在河马怀里,轻声说道:“河马,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河马紧紧抱着她,说:“我也是,媛姐,我给你唱首歌吧。”

吴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说:“好,我喜欢海,给我唱首关于海的歌。”

河马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嗯,我给你唱许巍的《秋海》,但是你不要再哭。”

吴媛说:“嗯,不哭。”

于是河马沙哑着嗓子开始唱:

黄昏的海风吹起

轻拂我此刻舒缓的心

天边金色的夕阳

将这温暖的时刻染红

倾听飞鸟的歌唱

心随大海的节奏起摆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何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无限宽广的星空

将爱就在一瞬间

点燃颂听大海的歌唱

心在辽远的星际起舞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保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唱完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说话。

其实他们都哭了,吴媛的肩膀在颤抖,河马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

吴媛突然问:“河马,天堂冷吗?”

河马哽咽着说:“不,天堂是暖的,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

吴媛的身子有点凉:“河马,你吻我好吗?”

河马鼻子酸了起来,轻轻吻上她,她的嘴唇凉凉的,有点甜。

吴媛突然伸手摸上河马的脸,柔柔的说:“河马,天堂的孩子有我陪着就够了。我爱你,爱到不愿意带走你。能在你怀里渡过最后一刻,我已经满足了……”

眼泪爬上吴媛的面庞,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河马紧紧的抱着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心爱的女人即将离去,他却救不了她。悲伤透体,如果可以,河马宁可代她去死。

吴媛虚弱的靠在河马身上,挣扎着说:“河马,我今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为我活下去,不然我在天堂也不会开心的。”

泪水模糊了河马的眼,很久很久,他终于点了点头。

吴媛颤抖的说:“河马,你点头了吗?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了。”

河马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巨痛,揪心的痛,原来生离死别痛入骨骼。

“河马。”

“嗯。”

“给我再唱一首歌好吗?”

“好,想听哪首?”

“《小城大事》,上次在酒吧我听你唱过。”

“好,我给你唱。”

吻下来

豁出去

这吻别似覆水

再来

也许要天上团聚

再回头

你不许从前多么登对

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

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只因当失忆症发作加深

没记住我但却另有更新蜜运

像狐狸精般并未允许我步近

无回忆的余生忘掉往日情人

却又记住移情别爱的命运

无回忆的男人就当偷厄与瞒骗

抱抱我不过份

彼此追忆不怕爱要终止

但我大概上世做过太多坏事

能从头开始跪在教堂说愿意

娱乐行的人影还在继续繁荣

我在算着甜言蜜语的寿命

人造的蠢卫星没探测出我们已再见不再认

我下来

你出去

讲再会也心虚

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

吻下来

豁出去

从前多么登对

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每年这天记得再流泪

吴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地说:“‘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河马,你要记住这句话……”

河马哽咽着点头,不敢想像失去她的痛苦,说:“媛,我会记住的。”

吴媛的声音断断续续:“河马,我好冷,我大概是要走了,我不怕……可以死在你的怀中,你……答应我……下辈子也要爱我……不许爱别人……”

河马突然泪涌泉出,心痛得无法呼吸。

河马用力握着她的手,说:“我答应你。”

河马知道,她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河马艰难地把她抱到小船上,解开缆绳,向大海划去。

没有风,天越来越黑,河马不知道划了多长时间,终于完全不见了海岸线。

河马感到天水相连,在这包围中,只有他和吴媛委身于一叶小舟上。

终于,河马开始梳拢她的头发,为她拽平衣裳,她,平时是很讲究穿着的,总是干净利落。

河马把她轻轻放入水中,她仰面躺着,慢慢飘去,就像睡熟了……

河马双手紧扣船板,呆呆地望着她那安静的面庞,禁不住大哭起来。

夜幕,渐渐侵吞了她……

第六八章 亡命天涯

河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小渔村,因为这里很危险,警方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

河马考虑去北京安排温情,还是先回家乡,他觉得温情一回到北京就会被传讯,而且,住家、摊位都可能被警方布控,最后河马决定先回家乡去。

河马在青岛的一个过街天桥花一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也不敢搭乘飞机,况且,河马身上没有多少钱,不能这样浪费,在青岛郊外的公路上搭乘回家的长途汽车,离开了山东。

回到家乡,河马不敢再用手机与爸爸联系,河马想,给他带来的麻烦够多的了,一个副市长的儿子闯了这样大的祸,他在市政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是,河马必须和他联系,有可能的话,见上一面,因为温柔生下河马的孩子,必须有抚养人和监护人。

温情,河马不敢奢望她能够担负起这个责任,当然温柔生的孩子她一定会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的,这一点河马毫不怀疑,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

河马和温柔是合法夫妻,河马爸爸无论怎样怪罪河马胡作非为,孩子,他一定会抚养的,这个河马很清楚。

以后,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河马就是黑人,没有户口,通缉在案,河马不求助于爸爸,自己没有办法抚养这个孩子的。

另外,河马也抱着一线希望,看看爸爸是不是能够找找关系,请个有名的律师,能够将温柔从轻判处。

河马想过了,哪怕判她二十年大刑,河马也争取活到她出来的那一天。

河马用公用电话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中传来爸爸焦急的声音,问河马怎么回事?

河马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在北京,还是回来了?”

爸爸说他在北京,莫名其妙河马就失踪了,接着温柔被逮捕,现在温情也被拘留了,正在调查。他接到市委的通知,要求他配合公安积极寻找河马,劝河马投案自首。

河马不可能投案自首的,因为那意味着死亡。

爸爸甚至没有发火,但是河马明显感到他的愤怒和压抑,他只是问河马一句话:“你自己认为,你犯的罪到什么程度?是死罪吗?”

河马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简单解释清楚,总之为了温柔和温情的病,我需要钱,做了傻事……”

他打断河马:“就是一句话,是不是死罪?”

河马说:“是。”

他沉默了。

河马明显感到他的绝望。

过了一会儿,又问:“温柔呢?”

河马说:“她只是在他们经营的一家药房卖过镇定类药品丁丙诺啡,这个国家规定不属毒品,只是在经营权限上违法了,但是,她没有贩卖过海洛因和冰毒。”

他低声说:“是这样。”

河马赶紧又追加一句:“我听说刑法规定,孕妇不能判处死刑。”

又是沉默。

河马想他在做最后的抉择。

终于,爸爸说话了:“温柔,我会去找好的律师为她辩护,最后的结果没有把握;孩子,我会和你吴姨把他带大;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的意思是自首,但是你不想死,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河马说:“我明白,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再废话!”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河马:“早知道这样,当初为什么干傻事?你……好自为之吧……”

他挂断了电话。

河马知道,这件事情会给爸爸带来很大麻烦,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命运,但是,事已至此,河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或许,河马和温柔不回这趟家,不去办理结婚登记,就不会给爸爸带来什么麻烦,因为河马离家出走多年,他的同事和河马家邻居都知道,他们几乎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样,河马也绝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他也不会接受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

河马放下电话,交给了报刊亭话费,立刻离开了那里,去了长途汽车站。

河马要买票尽快离开这里,但是,诺大的中国,河马不知道去哪里。

回广西是自寻死路,去北京同样是自寻死路,这两个河马最有感情和寄托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都将是河马的坟墓。

河马在车站的一个角落里,掏出了两枚一角硬币,默念着:

双正面,北;

双反面,南;

正反面,东。

抛了起来,落在地上,只有一枚,另一枚滚呀滚呀落进了雨水沟井里。

妈的,晦气。

河马捡起正面朝上的硬币,去买了往关外的车票。

闯关东吧,抓祝蝴,就客死他乡,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离开出生和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吧,发誓,这回真的永远也不回来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怕再给爸爸添麻烦。

走了,坐在长途汽车上,河马回头望着这座城市,看着弯曲的潇河,觉得上次离家出走时没有这么多的留恋。

河马默默地想,自己这次是真正永别了家乡。

第六九章 愧对染衣

河马买车票坐北上的列车,在天津换车去大连。

他不会回北京,那等于自投罗网。

车轮滚滚,河马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感到一种孤单,心中十分伤感。

曾几何时,他和温柔、温情去北京的时候,尽管这两个唠哩唠叨很烦人,但是毕竟结伴而行。

如今,就算你渴望别人在旁边唠叨几句,谁又认得你呢?

吴媛呢,永远留在了那无垠的大海的深处。

算起来,河马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这几年生活在一起的伙伴,只有温柔姐妹和吴媛这三个人。

如今,吴媛永远地去了;温柔深陷囹圄;只有温情,孤单地守着他们那个小家,也许……整夜哭泣,彷徨不知所措……

在天津换车的时候,河马看了看去往北京的牌子,咬了咬牙,坚决买了去大连的车票,踏上了东去的列车。

大连,是否是他的归宿?

在车上,他意外接到一个电话,陌生号码,犹豫再三,他还是接了,意想不到原来是于淑丽。

于淑丽问他在哪里,河马怎么敢说实话,只好说自己在武汉。

于淑丽焦急地告诉河马,她和康弘在北京,本来是来参加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桂南美术展的,突然得到消息,染衣病重回国治疗,已经安排到北京协和医院,他们现在赶去王府井,希望河马立刻从武汉来京。

河马答应了以后,挂断了电话。

他高度紧张,心情极为复杂。

从情感上说,如果染衣来到北京,并且已经病危,那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去看望。

只是眼下情况特殊,他很难判断于淑丽和康弘是在什么背景下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如果警方套他,那这正好是一计。

无论如何,河马还是在秦皇岛下了车,他坐在候车室不断吸烟,苦苦思考是否转车进京。

想来想去,河马觉得自己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

他觉得自己在吴媛他们的案子里,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警方未必将他列为缉捕的重点对象。再说,能够调查到康弘和于淑丽这么深的关系,那办案进展也太神速。

换任何人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上钩,但是于淑丽,很疏于来往的夜大同学,他想不会有太大问题。

为了慎重,河马决定稍晚再按手机的来电显示给于淑丽回一个电话,最好能够听到染衣的声音,如果真的是染衣来到北京治病,那他无论如何就会登上去北京的车子,当然,他会选择长途汽车。

既然撒谎说自己在武汉,那么即便去北京也不能够太快到达,河马走出车站候车室,找到一家站前小旅馆住下来,打算明天再决定是否去北京。

很简单的单人间,一张床,一个相当陈旧的普通20英寸彩电,连沙发都没有,河马和衣躺下,毫无心情地看着电视,心里仍在琢磨于淑丽这个电话。

过了两个小时,他觉得是时候了,就用手机给于淑丽回了一个电话。

于淑丽接了以后连声问:“河马,你买了来北京的车票吗?我们现在就在秋老师病房里,你赶紧来呀。”

河马冷静地说:“染衣能说话吗?你把电话给她好吗?”

于淑丽说:“你等等。”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了染衣那熟悉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听得出很兴奋:“嗨,河马,好久不见,你好吗?”

河马一震,心头鹿跳,半晌才回话:“我很好。你怎么样……病情怎么样?”

染衣勉强笑道:“我很不好,现在病得一塌糊涂,大概支撑不了多久了……你如果方便,就来北京一趟,大概我们还能见上一面……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河马心都凉了。

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坏消息一桩接一桩。

河马毫不犹豫地说:“我今天一定赶到。”

染衣说:“好。你路上要注意安全。”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于淑丽的声音:“从武汉过来怎么可能今天赶到,除非你出机票,不知道还有没有航班。”

河马失魂落魄地说:“有……我刚才查过了,还有一班。”

他把电话挂了。

接着,退房。

服务员看着他,就像看一个神经病人。

才入住两个个小时就退房,只好按晚六点以前退房算半天,收了他半天的房费。

河马哪里还顾得计较这些芝麻粒大小的事情,掏出钱来扔下,急匆匆赶往长途汽车站,上了去往北京的汽车。

河马赶到协和医院,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了,值班医生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告诉他探视时间早已过去,明天再来。

河马硬闯,一溜烟跑进楼道。

值班医生在后边大喊:“探室的都往外走,你小子跑进去,打算我找保安啊?”

河马不管他,急匆匆打听护士台,然后查染衣病房。

医院,他很熟悉。

拜温情、温柔姐妹所赐。

当他来到染衣病房外边时,才突然发现自己手里少点什么。

人之常情,探视病人起码要买点水果、罐头之类,而且按照河马对染衣的感情,按照眼下时尚的做法,也要买束鲜花才好。

六神无主的河马,一样东西也没有想起来买,两手空空地来了。

除了他背的一个破包,一无所有。

正巧,于淑丽端个脸盘出来倒水,一见河马立刻说:“你还真快,竟然赶过来了。”附近他耳朵说:“不要提董君的事情。秋老师已经很弱,千万不要提董君。”

河马皱着眉头看她。

于淑丽低声说:“董君的船出事了,人已经……对秋老师的打击太大了,她一下子垮了……你千万不要再提……”

河马懵懵的:“这都是怎么了?”

他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于淑丽已经去了盥洗间,定了定神轻轻推开染衣的房门。

康弘正坐在床前削苹果,回身看到河马,就站起来说:“你小子够快。”

河马就看到了躺着的染衣。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染衣吗,那个气质高贵、风采动人的丽妇?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神态疲惫地躺在那里。

染衣看到他,挣扎起身打招呼:“河马,你来了。”

河马赶紧上前,握祝糊虚弱无力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说:“你怎么了?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染衣勉强一笑,虚弱地说:“北京人讲话,不是哥们儿不抗,实在是抗不住了。”

河马摇头,说:“你应该早回来看病。”

染衣说:“希腊那边的医疗条件也很不错,但是我做了个手术,不太成功……这不……像泄了闸的洪水,每况愈下,一发不可收拾了。”

河马心头一紧,他不敢问染衣做的什么手术,他想……他刚刚经历了这些打击,他真的不愿意再去碰触女人这些无言的痛楚。

染衣微笑说:“我现在气血两亏,很想协和这里能够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调理一个阶段,但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河马问:“你感觉怎么样?”

染衣叹口气说:“一个字,累。我就是觉得累,很累很累。”

河马说:“万事你要想开一些,这对病情好转至关重要。”

染衣说:“我知道。董君去了,我的泪也哭干了。我现在很洒脱了,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河马默默地说:“你不是说过,不,是董君说过,他在画一幅巨大的画,要一生才能完成……我想,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染衣点头,说:“是的。我不后悔嫁给他,也不后悔又放他去航行。一个人活着,要活出他的价值。”

河马心中如针刺。

是的,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价值何在?

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以致不敢面对这些朋友,价值何在?

康弘怕这些沉重的话题影响染衣的病情,故意岔开说:“河马,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联系,画没有丢掉吧?”

河马惭愧地说:“很少画了。整天忙,不知道忙些什么。”

染衣痛惜地说:“听说你在做生意,帮着朋友开酒楼。为了生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我一直认为你天份不低,绘画、声乐都应该有所成就的,千万不要丢掉才好。”

河马为了安慰染衣,硬着头皮说:“不会的。我不会丢掉的。”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绘画也好,声乐也好,有所成就,一定要出名了?那他现在恨不能缩进地缝里生活,就怕别人知道他。想一想,今非昔比,真的是活得太失败。

可以说一败涂地。

河马木讷地看着染衣,觉得这样长时间以来,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第七十章 落魄诀别

护士进来给染衣温度计量体温,这意味着马上快关灯了,探视的家属或亲朋好友都必须离开医院病房。

大概只能留下一个当晚陪住的人。

染衣为了避免康弘和于淑丽辛苦,一住院就雇了义工,这时,她对河马说:“你和康弘、于淑丽都去休息吧,谁也不要留在这里。有义工照顾,我最多晚上解手需要她帮一下,其他没有什么事情。”

河马只好站起来,默默地说:“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的事情。现在重要的是静养,要心情平和。”

染衣笑道:“我知道,你们放心好了。”

她掠了一下头发,对康弘和于淑丽说:“你们回到住的宾馆,给南海艺术学院的老师们带好。”

康弘点头说:“会的。明天开幕式以后,大家都回来看你的。”

染衣微微摆手,说:“来见见,我很高兴。千万记住不要买什么东西。”

康弘就拉着河马出来。

他问:“你下飞机直接跑到医院来,没有住下吧?走,跟我回宾馆。让淑丽和另两个女生去挤一挤,你就住我房间来。”

河马说:“算了。我还是随便找个旅馆住下算了。”

康弘说:“这么晚了,你还哪里去找旅馆?再说,住旅馆不要花钱?你就跟我们走吧。”

于淑丽也劝他一起去住。

河马拗不过他们,再说奔波一天也真的很累了,就出来和他们打车一起回宾馆。

很近,在中国美术馆后边,一家内蒙古宾馆。

康弘告诉河马,这次南海艺术学院的好几位教授的作品入选桂南画展,其中就有染衣的作品。虽然她已经办了停薪留职,但毕竟仍然是南海艺术学院的副教授,以其作品优秀而缺席入选。

他和于淑丽,还有两名学生是过来帮着布展的。

很晚了,于淑丽劝他们不要去下馆子,弄了一瓶二锅头,买了一些熟食,就在宾馆的房间里喝。

两个人搬把椅子,铺开了东西,开始喝二锅头。

于淑丽冲了个热水澡,挽着头发说:“你们哥俩这么多年不见,慢慢喝着,别醉了就行。我先过去睡了。明天开幕式,得早起。”

河马客气了两句。

康弘拉他坐下,说:“别管她。她们三个人挤一个房间没问题,大不了打个地铺。咱们喝。”

慢慢长夜,两个人喝着,聊着,康弘从学院的大校忽事,到他和于淑丽结婚后的诸多烦恼,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几个小时。

河马主要是听。

他能说什么呢?他的事情要是跟康弘说了,这家伙会吓得跳起来。

你打死他,他都不信。

这些传奇般的故事,离谱得让正常生活的人们难以置信,到了可以认为是影视作品中才有的程度。

河马可不愿意做吹牛大王。

他更不想找死。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他什么也不能说。

最多,当康弘问他的时候,就用南滨酒楼的事情支吾几句。

康弘觉得,河马原本是个沉默寡言的同学,但是脑子还行,人很憨厚,绘画水平说老实话一度比他,也比班里的其他同学要成熟一些。现在,他几乎觉得河马有些木讷,呆头呆脑。

他暗想,这家伙做生意没有做得油头滑脑,反而有些呆了,真是不可思议。

他哪里知道河马心事重重,那些难言之隐?

快天亮了,两个人终于把一瓶二锅头喝光了,扔了一地的花生皮,吐了满椅子的猪蹄骨头,这才各自上床,和衣睡了。

河马醒来的时候,康弘已经走了,大概是被于淑丽拧了耳朵挣扎起来去美术馆忙活,开幕式,哪里能够睡大觉呢?

河马洗了把脸,振作一下,就出来往协和医院走。

公交车三站地,而且是很短的三小站,走了一刻钟就到了。

途中,他经过美术馆那个路口,拐过去就能进美术馆参观,但是,他一点心情也没有,毫不犹豫地往南走,一直走进王府井的步行街,走进协和医院。

他的心里,惦记着染衣今日的情形。

仍然是被拦住,仍然是软磨硬泡耍滑头,河马终于溜进了病房。晨检已过,医生都走了,病房里静静的,只有染衣靠在那里,看到河马进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河马轻声问她:“今天怎么样?”

染衣说:“精神好点了。早晨喝了一点粥。”

河马说:“那就好,能够睡着,有胃口吃东西,就是好事,现在主要是养。”

染衣说:“你别老站着,坐下来说话。”

河马就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看了一下吊架,问:“今天几瓶?”

染衣说:“四瓶,主要是消炎药。”

她看着河马,低声问:“河马,这两年你过得不好?”

河马说:“确实不好。过得很累。”

染衣问:“你需要钱吗?”

河马连连摇头:“不。我不需要钱。这两年我挣了一点钱,甚至可能比康弘他们经济状况要好一点。不过,我确实……荒废了学业,没有怎么用功画画。”

染衣说:“绘画,确实不应该扔下。但是,我也不赞成总是靠进修班学习。康弘他们一天都没有离开南海艺术学院,除了去公司上班,整晚都泡在艺术学院,但是我看他们的画没有太多进步,匠气重了。根本原因是脱离生活,去公司上班也是应付一份薪水,谁都看不起,觉得跟公司的人没话可谈,这怎么行呢?高高在上的艺术家都会被淘汰,何况是学生呢?”

她停了一下,休息片刻,说:“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在社会上闯荡一番,哪怕吃点亏,摔几个跟头,只要有心得,你的画必定有东西在里边。当然,前提是不能完全扔掉,否则将来眼高手低,你也很难表达你需要抒发的情感。”

河马暗叫惭愧,怕是闯荡的太出格了,以至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然,他也不敢告诉染衣他的实际情况,如果说对康弘讲了算是吹老牛,但是对染衣就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他深深知道染衣曾经对他抱有的期望。

染衣再次提起钱的事情,轻声问:“河马,你说实话,需要不需要钱?”

河马惊诧:“我真的不需要钱。”

染衣叹息。

也许,她内心深深感谢河马对她曾经的帮助,长达半年之久每天跪在轮椅前给她按摩双腿,活络血脉;也许,她对河马有种说不出的情感,荧荧于心怀。

总之,董君走了,她感到自己也不久于人世,很想帮河马一次。

染衣默默地说:“你知道我父母不需要这些钱的,我哥哥也……”

河马打断她说:“但是你需要。你现在没有公费医疗了,我不知道你上了多少保险,希腊那边可以给你承担多少,但是,今后,你漫长的治疗过程会需要很多钱。可能董君挣了很多钱,你的画也值很多钱,你没有后顾之忧,但是你今后一定需要很多钱的。我这个穷光蛋不一定能够帮上你,但是,你一定不要考虑我。我打工能活,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做老板发大财。”

他停了一下,说道:“染衣,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要乐观,不要想太多。要做好长期与病魔作斗争的准备……说来惭愧,我现在的窘境,不能跟你讲的,但是我会想办法活下去……”

染衣惊愕地看着他。

女人的直觉,使她很有把握断定河马现在很落魄,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想到生意场上很残酷而已。

河马不希望染衣再有半点绝望的情绪,他知道这样下去过不多久她就完了,但是,他现在和以前绝然不同了,他没有一点办法再象从前那样伺候她,鼓励她,希望她慢慢恢复。

他现在已是落魄到亡命天涯的地步。

河马终于泪盈满眶。

他无助地看着染衣,低声说:“你要好好活着,好吗?”

染衣的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说:“你放心,我病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学会了坚强。”

这个时候,河马的手机响了。

河马匆匆说了一句:“你不赶我走,就再也不要提钱的事情。”

然后,他站起来走出病房接电话。

号码是于淑丽的手机,但是康弘说话:“河马,你在哪里?”

河马以为康弘要他过去看桂南美术展,就说:“改天再看吧。我在染衣这里。”

康弘半晌没说话,突然问:“你小子说老实话,在外边惹了什么事情?”

河马吓一大跳,支吾道:“你说什么呢?”

康弘叹息了一声,说:“河马,你呀,唉……你知道,余教授这次也来参展了,他听于淑丽说你昨天从武汉坐飞机赶过来看望染衣,露了一句:‘这小子惹什么事情了,前些日子警方来学院调查他什么时候在这里学习、做模特,多长时间没有来了。’你要知道,他是管行政和安保的副院长,这老东西坏得脑袋长脓包,他要是给警方去个电话,说他们要找的河马就在北京,就在协和医院,还有你小子的香饽饽吃?你的事情我不多问,你赶紧走吧,晚了你就折了。”

河马脑袋里轰的一声,好像炸响一个惊雷。

他木呆呆地说:“那……怎么办?”

康弘说:“还怎么办!染衣这里,有我和淑丽照顾,你就赶紧躲吧。咱们是同学,将来你可千万别把我抵出来。祝你平安。”

河马看他要挂电话,急回头看了一眼染衣的房门,焦急地低声说:“千万不能让染衣知道这些。”

“你放心。”

“重要的是阻止余教授来医院胡说八道。”

“他想也别想去医院。”

“好,康弘。”河马急促地说:“我走了。感谢你。”

康弘也急补一句:“记住,任何时候,我和淑丽的电话你都不要接。过段时间,你再联系我们。”

河马说:“我知道。”

挂了。

他走进染衣的病房,低声说道:“艺术学院的老师们就要过来看你,我不太想见他们,我想……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染衣说:“好的。昨天你们走那么晚,想必你又与康弘聊了半宿,你回宾馆睡一会儿吧。改天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河马点点头,握住染衣瘦弱的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走出了病房。

他没想到,这是永久的诀别。几个月后他大着胆子打电话联系康弘时,得到的噩耗是:他离开的第三天夜里,染衣就在医院病逝了。

河马重新登上去往大连的火车,他坐在窗前,久久凝视着无际的田野,沉浸在对染衣的思念之中。

人到这种境地,最需要你的地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得不远去,甚至是仓皇远遁,个中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体会到的。

那不是痛苦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也不是无奈两个字可以笼罩的。

那是什么呢?

那是撕心裂肺般的折磨,而你表面还要异常平静,免得惹人注意。

河马感到自己坐在那里,全身都在颤动,如同将要爆裂一般。

所有的这些,仅仅是开始。

混江湖的,总得要还!

受着吧。

好在,离年节还远,车上人并不多,河马尚可以到厕所去抹抹泪,出来在水龙头洗把脸。

一路上,他洗了多少把脸,自己都记不清。

车声隆隆,搅扰得河马有点昏沉。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起来,他开始盘算自己今后的日子。

首先,河马手里就有六千多块钱,这是他从北京飞到青岛前,温柔给他的五千,加上吴媛最后一笔结保姆的帐和买小船剩下的一千多块钱。

钱太少了。

这比河马当初认识温柔的时候,自己唱歌攒下的钱还少了一半。

今非昔比,那个时候,河马虽然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但是,他无忧无虑,每天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钻进酒吧唱红了,再参加个青年歌手大奖赛什么的,能够一夜成名。

很幼稚。

也很执著。

但是,他有机会。

有微乎其微的机会。

现在,没有了,他怕出名,怕人认出来。

因为他是通缉在案的逃犯。

虽然河马花两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虽然东北这地方他举目无亲,远离同学朋友,但他还是要万分慎重。

如果河马不犯任何错误,哪怕是交通警察河马都不去和他打交道,警方很难抓到他。

因为河马没有命案,在贩毒案中既不是首犯,恐怕说是主犯都很勉强,货不经河马手出入,都是吴媛一手安排,最多,河马就是她的情人加马仔,负案在逃。

警方不会把河马列为很高级别通缉犯的。

重要的是,河马不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再与警方打交道,哪怕别人认错了人一板砖把他脑袋开了瓢,最先要逃离现场的是河马,而不是别人。

要想活下去,就得真忪,而不是装忪。

河马会不会再回到地下通道去唱歌赚钱呢,绝对不会。

河马手头的钱虽然比那个时候少了一半,那个时候他有一万多块钱都不敢投资做买卖,怕被人坑,怕被人骗,但是,他手里现在只有六千块钱却可以做生意,因为这几年的摸打滚爬,不是白白浪费光阴的,他积累了一定的生活经验,也使自己心里有了谱。

在酒楼、药房、百脑汇,大小生意河马都做了一段时间,这经商的经验是不会作废的。

河马在百脑汇就见过有人做无摊位的小本生意,交了一定的押金,可以拿到cpu、光驱和其他硬件,挨个摊位问,有要的就留货打收条,过些日子挨家结账,没有什么风险,也能够赚钱,比打工赚钱多是真的。

河马手里有六千块钱资本,还不能投资?

积累的经商经验不多,但还是比这六千块钱价值高得多。

河马不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

第一部完

第七一章 初稳辽东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麽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河马盘腿坐在一块礁石上,双眼凝望大海深处,轻弹吉它,动情地低唱着。

他在车到大连之前下了车,他不会选择大连这样的大都市去冒险,因为那个地方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充满机会,对河马来说,却是增加了危险的成份,他在一个临海的小镇子上下了车。

河马先找家农民房付了很少的租金住了下来,然后就去登记办理临时营业执照,河马要租个哪怕是天下最小的街道门面房开早点摊,只要雇一个会炸油条的人就行。

结果,他雇了两个,是夫妻老两口。

老头炸油条、油糕,老太太熬粥、做豆浆、包肉馅包子。

河马管招呼客人,收钱。

每天早晨四点钟就起来,忙到五点来钟,就有人来吃饭了,除了路过镇子的司机,主要是附近一家肉联厂和一家酒厂的职工光顾,另外,六点半钟以后,附近的小学生会来买茶鸡蛋和油条、豆浆,吃完了去上早自习。

一般,十点来钟就收摊了,河马不做午餐,也不雇会炒菜的厨师炒菜。

很多小饭馆赔钱,就是认为做了早点,应该供应午餐,然后是晚餐,一直到深夜,有生意做就多做,多做多赚钱。

最后结账,月月赔钱,开不出人家厨师和服务员的工资,或者支付不起房费。

这地方购买力不行,午餐和晚餐都不能翻台,租很大的屋子摆上桌子,大厨小工、服务员一雇,每月死赔不赚。

河马就做早点,屋里除了支锅,连一张桌子都摆不下,桌子摆在屋前便道上,只要收摊打扫干净,没人跟河马过不去,看在他交管理费的面子上,居委会的大妈挺照顾河马。

收了摊,老两口回家歇了,河马也回去补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起来,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一里地外的海滩,在杳无人烟的海滩礁石上一坐就是一晚上,快十点钟才回去睡觉。

河马不看电视,从来不看,没兴趣。

河马除了在海滩上弹吉他唱歌,就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听cd,音乐,是河马毕生的喜好。

也许,有一天河马坐了牢房,失去了听音乐的权利,他会发疯的。

河马怕坐牢,只要就是不能抽烟和听音乐,当然,在那里,也将与女人无缘。

没有女人的日子河马是可以过的,认识温柔以前,河马一直耍光棍,靠手淫打发日子。人都说,你开荤了就不一样了,有过性生活的人,是和童蛋子不一样的。别虚伪,成熟的男人没有性生活,一定会变态的。

正常人是这样的,但是河马目前的处境,基本是苟且偷生,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不错了,哪里敢有什么奢求呢?

人在什么处境说什么话。

河马每天坐在海滩上,就是想三个人,想活着的牢里的温柔,和死去的海底的吴媛,再有就是他还不知道早已离开人世,以为尚在协和医院的染衣。

当然,有的时候,河马也会想爸爸,甚至吴姨,但是,河马不怎么想温情。

河马甚至有的时候很怀念被留在北京的宝贝混混。

看起来,河马当初是很功利的,甚至有点虚伪,那么卖力气地拼命去赚钱,给温情治病,主要是他爱温柔,河马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她,恐怕,没有温柔,就算河马认识温情也不大会管她的事情。

温情是个很正直的姑娘,但是,正值的姑娘不一定可爱,对吗?

你在生活中会碰到很多这种正值、单纯的小姑娘,不过,通常她们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如果有的话,最好不是烦躁。

河马突然想到,天呐,虽然这个大姨子说话不招人待见,但是她毕竟是温柔的亲姐姐啊,两个月下来,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呀?

思前想后,河马觉得应该给温情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另外,也打听一下温柔的消息。

河马不敢给爸爸打电话,遭训斥是一方面,主要是可能他的手机也会被监听,尽管他是副市长,也不过是个副县级,没多大官,监听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一旦监听到河马和他保持联系,那对他是很不利的。

温情的手机被监听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河马考虑了半天决定到大连去找个繁华的地方,用公用电话和她通话。

这天下午,河马睡觉起来,没有去海滩,而是搭乘私人中巴,跑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大连,大约在晚上六点钟,估计温情收工到家了,就找了个繁华路口的报亭子,买ip卡拨通了她的手机。

温情接了电话,听到是河马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在哪里?”

河马说:“这个电话不方便,你现在到家了吗?”

她说:“快到了。”

河马说:“你下了公交车,不要回家,去那个小餐馆,你懂吗?”

她惊讶地说:“你在那里吗?”

晕,她连来电显示都不看一眼,居然认为河马在北京。

河马挂断了电话,离开报亭子就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几站地下来,另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他过去常喝酒的那家小餐馆的电话。

那个电话号码河马很熟悉,因为一个常和他一起打牌的朋友,因为欠人家钱,怕追债,常年不开手机,用bp机,要想找他就得呼他,他看到不是追债的人才回电话,河马没少用小餐馆的电话呼他。

打通了小餐馆的电话,服务员叫来了站在门口的温情,这才又说上话。

温柔现在立案调查,正在审讯期间,根本不让温情见;河马爸爸又去了一趟北京,告诉温情,审讯告一段落,可以取保候审,即便判刑,也会允许取保监外隔离,生完孩子,过了半年哺乳期,入监服刑。

这是温柔的大概情况。

温情一边说一边哭,说她遇到麻烦了,那个王大江因为警察去百脑汇传讯温情,知道了一些情况,看河马不在,温柔也被逮捕,就欺负温情,除了要回去了手表,还总是收工以后路上截她。

河马气得够呛,要是他在北京,不把那臭小子打出屎来才怪,但是现在他回不去,没办法。

河马问温情:“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会这样?”

温情说:“手表都要回去了,他根本不是真心和我谈恋爱了,总是动手动脚的。昨天我大声喊了,他才放手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很害怕。”

河马想了一下,说:“你别干这个摊位了,退租吧。你去我家,我爸爸会安排你住下,安排你读书。”

温情说:“伯父来说过这个事情,我觉得自己不挣钱,吃住在你家里不象话。再说,过几个月,温柔无论宣判结果如何,都可以取保候审了,一定不能出北京,就在咱家,我得在这里陪她,以后还得伺候月子。”

河马说:“还早呢,到时候你再回北京就是了。现在你去我家,报个短期的英文班先学习。”

温情犹豫了半天,说:“我不劳动,吃闲饭怎么行。我不去。”

河马只好说:“那你要小心安全,再熬一段时间,温柔取保了,我爸可能会让吴姨过来陪你们。”

温情哭道:“那这段时间……你就不管我了?”

河马倒吸了口冷气,是不是警察在旁边套他?

河马说:“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他赶紧离开了那里。

回到小镇,夜里睡不着,河马反复回忆温情当时说话的语气,感到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温情要是出事,温柔是不会饶恕河马的,河马决定冒一次险,让温情来大连。

通知温情来大连,河马要很慎重很小心地接她。

过了一个星期,温情办完了退租手续,把他们家的房费预付给房东三个月,就带着混混上了火车来到大连。

河马绝对不敢进站去接她,约定了一条站前的街道,躲在一间小商店看着她拖着带轮子的旅行箱过去,河马看后边有没有跟踪的人,等到她走得快没影了,才出来招手截了一辆出租车,追上她招呼她上车,然后去了长途汽车站,换乘长途车回到河马藏身的小镇子。

河马原来住一家农民院里,七间大瓦房就老两口带个孙女住,河马租了一间,现在温情来了,就又租了一间,这里租金很便宜,开早点铺子挣了钱,支出不成问题。

一度,温情因为生活好了,心情也好,脸色很不错了,出事以后这一段时间,又熬成了蜡黄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河马不准她出工,要搭把手帮着包小龙蒸包也不准,撵她去睡觉,希望她能够缓一缓劲儿。

河马少不了跑到旧货市场去买了台人家淘汰了的旧彩电,让她解闷儿,反正她自己住一间,影响不到河马。

河马打算,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温柔那边差不多能够取保出来,让温情给爸爸打电话打听着,就可以回北京了。

谁知道,在这里也住不长久,很快镇子上的人就来找河马麻烦了。

镇子上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小痞子,总上河马这里来蹭早点吃,从来不给钱,河马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理睬。

河马打定了主意,决不生事,不跟警察打交道。

就算有人找河马收保护费,只要能够承受,也忍气吞声地交,吃亏是福吧。

问题是这几个小子不弄这个,这个有一定限度,他们借钱。

这个,可就没完了,赌起来,输了钱就跑到河马这里来借,借了你就甭想他会还,这怎么受得了?

依河马的脾气,过去早开揍了。

现在,不行了,打起来的话,连违反治安条例刑事拘留,都可能要了河马的命。

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

退掉了门面房,退掉了住房,河马和温情带着混混,离开了小镇,去了涟海市。

新的买卖,河马考虑了一夜就做出了决定,干速递。

最基本的考虑就是不能再做街面的小买卖,省得受当地人的欺负,要办小公司。

以前住地下室的时候,楼上一层都是小公司,其中就有速递公司。

速递公司就是雇一帮农民孩子,专门雇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的新进城的农村孩子,干本城速递。

他们带着小红帽,或者小黄帽,骑自行车从甲公司取一份文件,或者价值较低的小礼品,送到乙公司去,每单收十块钱。

办这个公司投资很小,租间房子,安上电话,就在小报上花几百块钱打广告,有要送件的拨来电话,设一个调度接听电话并作记录,然后给速递员派活儿,就这么简单。

温情支持河马搞这个,并且,她愿意干调度,接电话,派活儿。

温情带来了温柔当初留给她的一个化名存折,里边有五万块钱。

本钱增大了,河马就更有信心。

他们雇了五个小伙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农村孩子,大连、普兰店一带的人,来涟海市打工不长时间就把城里路线很快都摸熟了,工资也低,三百块钱基本工资,其它计件提成,多送多挣。

一个月下来,活儿就忙不过来了,又增招十个速递员。

一切顺利,利润很不错。

要是世界上的事情都如此简单,那么就写本生意经算了,没有校旱这回事,但是,赔货、抢单,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麻烦不断。

河马没有想到,这样一间小小的速递公司,会让河马因为解决赔件纠纷认识了那么多大公司的高层主管,也因为与别的速递公司激烈地竞争而不断扩大自己的队伍而形成了一种势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注定河马就不会走正道了。

不知不觉,河马就又重新走入了黑社会。

第七二章 速递麻烦

业务迅速地扩张,已经不仅仅是招聘多少速递员的问题了,因为,管理成了一个问题。

河马在酒楼和药房做事的时候,基本上是执行一种既定的规章制度,并没有他的什么创新,以后和温情在百脑汇做摊位生意,更牵扯不到管理员工的经验。

现在,速递业务已经不限于从甲公司取个文件,送到乙公司那么简单了,很多公司开始委托他们送实物,这就麻烦,没有放着生意不接的道理,但是速递这些实物,那是有价值的,搞不好要赔钱的。

送文件之类,固然是不能丢单的,那很得罪客户,但是跑单是不会的,因为速递员拿跑了那些文件没有用处,机密文件人家也不会委托速递公司来做,都是一般的文件而已,或者是一些书籍杂志。

但是速递实物就不行了,速递员每月三百块钱的基本工资,就算是月底,他也可以放弃这份薪水,把你价值千元的东西拿跑,一去不复返,那公司就得赔偿人家。

温情发愁地说:“河马,你看怎么办吧,光靠员工的自觉性是没谱的,丢了东西,咱们这点本钱三赔两赔就光了,只好关门大吉。”

河马想了想,觉得去问别的速递公司,人家是绝对不会告诉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只好采用土办法,押金制。

所有的速递员,不论先来的还是后到的,一律定为一级速递员,只能速递无个人价值的文件、信函和小礼品,要想送实物,就得交押金升级,交三百元定二级,交五百元定三级,交一千元定四级。

某个公司要求送一个液晶显示屏,价值两三千元,那就得派四级的两个速递员去取货送货,不怕他们拿跑了,合起来有两千块钱押金在公司。

当然,员工交押金升级绝对不会吃亏,送大活儿劳务费高,提成也就多,你送趟显示器,顶那些送文件的跑十趟了。

谁不愿意多挣钱呢?

交押金升级的不少,除非刚来打工实在没钱,一般都升了不同的等级。

这个问题,被河马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挺得意。

温情也松了一口气,一直板着的面孔,有时也露出一些笑容了。

速递公司从早忙到晚,工作量很大,她一个人接电话当调度,很快就有点吃不消了,为了照顾她的身体,河马决定再招聘一名调度员,最好是女职员,接电话比较有可信度,工作上会做得比较细心。

应聘的一大堆,河马挑了一个相对来讲岁数比较合适的,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叫刘淑华,有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业大文凭,普通话讲得也比较好一点。

其她岁数太大和太小的应聘者,都打发了。

这人很勤快,有礼貌,但是从来不与那些速递员开玩笑,每天忙忙碌碌的很努力。

开始的一段时间,河马和温情对她是很满意的,但是很快就发现,这家伙喜好文学,搞什么文学创作。

在河马眼里,喜欢搞文学创作的人,都是些想入非非、神经兮兮的家伙,好高骛远比河马厉害,名利思想也很严重,总之,就是一些不安分守己、不满足现状的怪物。

刘淑华每天一上班就忙个不停,接电话、派单,从不偷懒,但是稍有余暇,她就会脑子开小差,琢磨她的所谓作品。这就难免出差错,粗心大意的毛病暴露出来了。

她给河马带来了第一单高达数千元的跑单赔款。

事情很简单,刘淑华又一次派错单子。

一个一级的速递员,没有交一分钱押金,被她派去金冠商贸公司取一箱羊绒保暖内衣,送到涟海商场补货,这要是弄走了,损失好几千元。

温情气得什么似的,让她马上去涟海商场查货。

刘淑华红着脸匆匆忙忙走了。

河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有什么用,这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

温情气呼呼地说:“一天到晚晕忽忽的,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一有闲工夫就在那里写字,写那些‘隆隆的车轮从枕上碾过’之类的东西,那是诗啊?饶了我吧。”

河马踱到刘淑华的办公桌旁,看到她因为走得匆忙而忘记了锁抽屉,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是办公常葫,这抽屉是放派单用的,不能够完全算是她的私人用品,就慢慢抽开露着一条缝的抽屉,随便看看。

一摞派单上,放着几张绿格子稿纸,河马怕是情书,没有立刻拿起来看,如果真是的话,那不合适,但是河马只扫了一眼,就已经断定不是什么情书,而是一篇她写的校旱。

字迹清秀,河马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雪舞幽梦》

(1).

窗纱飘动,显示她生命的轨迹。

很单调,是吗?

我想,是的。

她受了外界的影响,暖风在亲吻她呢,所以她就兴奋起来,显示她的欲望和快感。

本来,她是安静的,一直优美无声地垂着,现在,外界的因素使她活跃起来。

“林夕,你在想什么?”宁微笑着问。

这个时候,他还在慢条斯理地运动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早已没有了感觉,至少,是有意漠视了那种感觉。

人在一起呆得太久,就会失去感觉。

好像每天都用双手,却很少去注意它。

“盖儿丁,你说任何物体都是时间长河中短暂聚集的幻像,那么它的活动是靠了外力支持,还是本身的欲望呢?”

宁沉默了片刻,说:“很显然,欲望的实现要借助外力的因素才能够达到。不过,外界的因素也是欲望产生的推动力。孰前孰后,不好说,好像复杂到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程度。这个问题,据说全世界的科学家争论了几百年了。”

我叹息了一声,没有继续讨论。

这本来是个很具体的问题,但是你和宁探讨,就一定会感到很抽象。

我对他的言论和行为,越来越感到厌烦。

这真是个不祥之兆。

同居两年,就处到了这种地步,我不敢想象和他结婚,厮守终生。

他射了,缓慢而自然地shè精。

没有激情,没有高潮,却能够在我为他无偿提供的异性躯体内,舒缓地完成生理行为。

他说,不射,久了会阳萎。

我找不到当初他野兽般的猛烈感觉,他也是。

在稳定的躯体温床上,他在慢慢衰老

我推开瘫软的他,起身走向浴室,任凭他那点清亮稀薄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

打开花洒轻轻冲洗,我在想,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了,也许,怀孕会是我们一种新的开端,不过,我现在已经觉得差不多是更加糟糕的开端。

二十三岁,就有做老婆的感觉,还不糟糕吗?

问题是,这种状况,恐怕是根本不用担心怀孕的。

(2).

第三节是体育课,照例有几个女生例假免体,我在教室的讲台前坐着看书,督促她们在教室里自习。

今天的体育课好像是短跑测试,学生们在窗外大呼小叫,很热闹的样子。

免体的女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学生有期待的目光。

“哦。”我醒悟过来,问:“是不是你们想出去为同学们加油助威,做啦啦队?”

几个女生立刻兴奋地说:“周老师,我们作业都做完了,就让我们出去吧。”

我点点头说:“可以,不要太大声喊,免得影响其它教室的同学上课。”

几个孩子呼拉就涌向教室的门口,出笼小鸟一样飞奔而去。

“免体。”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努力看书,尽量使自己稳定在讲台边的座位上,但是,外边的哨声、呼喊声,足以使我难安现状,终于站起来走向窗边。

特别是那清脆的哨声。

我抱着胳膊站在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莫名的激动情绪稳定下来,

这是个比与王宁做爱没有感觉还要危险的不祥之兆。

他健壮、黝黑的胳膊高举着,袖子挽到臂弯处,有力地往下一切,同时嘴里的哨子激响一声,这一组的四名学生就起跑猛冲向终点,他看了一下另一只手握着的秒表,然后又注视测试的学生。

一组测试完了,他过去拍拍一个学生的后背,说着什么,那是这组中落在最后的学生。

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想任何事情,片刻,我的思维好像凝滞了。

“周梦老师,午饭不要出学校吃,中午一点开教务会。”

教务主任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就走了。

我机械地点点头,

校旱就写了这一章多,还没有写完。

看不出是短篇校旱,还是中篇校旱,甚至是长篇校旱的开头,但是大致情况已经知道,是一个叫周梦的中学班主任厌烦了同居男友那个叫什么“盖儿丁”的王宁,开始暗恋有着健壮、黝黑胳膊的体育老师的故事。

俗得不能再俗的三角乱爱言情校旱。

河马叹了口气,把稿子扔在抽屉里,心想,每天老想这些东西,不派错单子,那才叫奇怪了。

不过,为这个炒她的鱿鱼,未免待人太苛刻了点。

怎么办,不让她做调度,一个女人能够干什么呢?

头疼。

河马去了一趟涟海商场,丢了一箱羊绒保暖内衣,价值五千元。

没有办法,只能赔偿金冠商贸公司。

温情气坏了,主张刘淑华全额赔款。

河马说:“全额赔款?这要扣她好几个月的工资。”

温情说:“一个月扣一半工资。”

河马说:“要是我,不来了。你最多把这个月的工资扣下也就到头了。”

温情说:“那怎么办,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河马想了想,说:“可能她根本就不敢回来了。我在商场里转悠了一大圈,不见她的影子。”

正说着,刘淑华回来了,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起来。

温情还想说她,河马摆摆手制止了。

河马问刘淑华:“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没想到,刘淑华自己说:“我全额赔款,一分也不会少公司的。”

河马和温情都沉默了。

对于他们而言,现在五千块钱不算少了,这和以前不一样,但是,刘淑华要是全额赔款,那她更困难,这是毫无疑问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河马觉得工作上的失误造成损失,由员工全额赔款,有失公允,于是就说:“这样吧,你赔一半,公司承担一半。货款呢,按出厂价,也就三千多块,这样你拿一千多块也就行了。丢货的事情,我和金冠商贸公司去交涉。”

温情没有表示反对。

刘淑华也点头说:“要是能够逐月扣,就从我工资里扣好了。要是现在一次赔清,那我去借钱。”

河马说:“最好不要随便向别人借钱。每月扣吧,一个月三百来块,不影响你的生活,几个月就扣完了。”

事情就算解决了。

没想到,一个速递员,最早来的,在旁边突然说:“老板,王川那小子我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我带你们去找他,不能轻饶了他。”

河马很惊讶,一般来说,没有人愿意和老板站在一边,去跟打工的过不去,因为这不但得罪人,恐怕还要结仇。他能站出来维护公司的利益,很难得。

河马知道他叫马德刚,就说:“你说真的?那咱们去找这个王川。”

于是,他们就出来,去城外那个叫王川的速递员租住的农民房找他。

进门一看,王川这家伙躺在床上,头上裹着纱布,原来被车子撞了,没钱住医院,缝了针回租住的房子来养着。

河马看那箱子羊绒内衣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于是就问:“王川,你送不了货,怎么不给公司打个电话,你知道货不到位,我们有多着急吗?”

王川说:“我懵了,缝了针就被司机送回来了,想着这两天就去公司。我跟同一个村的孙福财说了,帮我请假。”

河马叹了口气,虚惊一场。

款额不大,但是通过这件事情,认识了几个人。

那个糊里糊涂的忘了传口信的孙福财被河马炒了鱿鱼,这个叫王川的留用了,河马给了他三百块钱营养费。

医疗费是那个撞他的司机付的。

马德刚,河马提升了他做领班,这种能够和公司老板穿在一条裤子里的人,一定要重用。

如果河马是打工仔,就会离马德刚这种人远一点,但是,现在河马是老板,天下最小的老板,河马一定要重用这种人才能干事情。

刘淑华不用掏钱了,仍然当她的调度。

河马没有因为这个工作失误降她的工资,反而因为她的为人涨了她两百块钱工资。

河马去了金冠商贸公司,说明货品迟送的原因,向人家道歉,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没有太在意,表示继续合作。

由此,河马也就和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认识了。

以前,签订合作合同是温情办的,河马没有见过这个老板。

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叫洪盟,涟海市商圈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势力很大,河马认识他以后,公司的业务迅速增加,很快,河马这家小小的速递公司就起来了,也因此被其他几家速递公司嫉恨,由此拉开了先是正常竞争,后来演变为厮杀的序幕。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好事就是坏事,坏事就是好事。当然,如果你要较真的话,这个坏事可能已经变成了更坏的事情,因为它引发的一连串反映,是将河马带入了深渊。

第七三章 甜女苏静

洪盟喜欢钓鱼。

有一天,他打电话约河马去玩,到海里垂钓。

海滨城市,海鲜吃不完,对于洪盟这样的富翁,海鲜更是家常便饭,很显然,他钓鱼绝不是为了贪图那几条鱼,而是一种情趣。

洪盟有一条游艇,虽然比不上电影上的那些外国富翁的私家游艇那样豪华,餐厅、游泳池一应俱全,但是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用餐,此外也有将近十套比较宽敞的卧室。

河马很土,不知道这样的游艇是哪个国家建造的,想当然地说:“是美国进口的?”

洪盟一笑,说:“老美的东西总是做得宽宽大大,极其舒适,但是费油之外,维修费用很贵,不实惠。这是从韩国订做的。”

河马知道,洪盟的公司与韩国的生意做得很多,想必是对方的公司老板帮他搞定的。

游艇开向大海,钓鱼要到深海去,找到鱼群,那是很爽的事情。

在航行的过程中,他们坐在后甲板的露天平台上喝酒。

洪盟一共邀请了四个朋友,除了河马,其他三人都在上船时介绍认识了,两个是洪盟的同学,夫妇,在涟海巨石房地产开发公司工作,是高层部门经理;另一个是五洲食舫的老板。

算起来,就河马一个穷光蛋。

不过,此前喝过两次酒,和洪盟很谈得来,所以他也不管河马公司大小,叫上河马一起出来玩。

当初,和吴媛一起打拼时,河马有很多机会结交这种大公司的老板,甚至政府要员,但是不知为什么,河马一直就没有兴趣和这些人周旋,觉得有点烦,除了在酒楼应酬,很少和他们私下往来,就算有人约河马去酒吧喝几杯,也总是找理由推掉。

或许,河马生性恬淡吧,不太愿意趋炎附势。

现在吴媛走了,没人罩着河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性情有些改变,很希望多结交一些权贵,哪怕是土财主,这世道,还不是有钱就好办事?

既然洪盟看得起河马,喝酒也罢,垂钓也罢,他愿意拿出时间来,大家在一起久了,自然就是交情,今后靠他们帮忙的地方很多。

洪盟上船时,叫了几个女孩一起上来,开船很久,那几个女孩都在餐厅里打牌,一直没有出来。河马想,那可能是一些夜总会坐台的女孩子,洪盟并不把她们当回事,这里说话聊一些公司的事情,就不便叫她们出来听。

谁知道,过了一个小时,船停下来时,服务员送来了海杆,洪盟他们准备钓鱼了,就叫了那几个女孩子出来一起玩,一介绍,原来都是涟海市歌舞团的演员。

赫,挺漂亮的女演员,想必平时追她们的男生也不会少,但是谁又会想到,她们也会穿着泳装来陪大款一起消遣,其中一个,没有十分钟,就把胸罩连同小裤衩脱得精光,坐在洪盟的腿上,一边喝酒,一边撒娇。

河马不会摆弄这种奇长无比的海杆,半天也没有钓上来一条鱼,他们都笑河马笨。

河马无可奈何地看着游艇下边的海面,幻想着有一张渔网给他,潇洒地撒它一网。

洪盟哈哈笑道:“我说,你就别煞风景了。说好了出来钓鱼的,你撒网弄个大丰收,还不把我鼻子气歪了。”

河马想想也好笑,只好安静下来,慢慢钓鱼。

一个女孩走过来,扶着河马的肩膀说:“大哥,我帮帮你呀。”

河马很久没有沾女人了,有点不自在起来。不过,他是不能露怯的,就很大方地说:“好呵,你愿意帮忙,钓上来以后,所有的鱼都送给你。”

洪盟就说:“你他妈的真够土的,讨好女孩不是这样的。”

河马说:“侃山呢,洪哥。泡妞也要你教我?”

洪盟大笑:“这也算泡妞?你想和她睡,进房睡去,别在这里弯弯绕,瞎耽误工夫。”

河马也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孙子纯粹就是个流氓。

女孩很文静,说:“大哥,你不用理他,我们钓鱼吧。”

于是,大家钓鱼,相安无事。

河马发现,洪盟的其他三个朋友,每人由一个女孩子陪着,都在很认真地钓鱼,静静地看着鱼竿,慢慢喝着饮料酒,完全是休闲的样子。

难得,这些平时忙得脚丫子朝天的人,偷得这一刻悠闲的时间,那种心情,是河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理解的。

钓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是洪盟打破了沉默,大叫肚子饿了,招呼大家吃饭。

午餐是丰盛的,都是海鲜,酒也喝了不少,接下来的节目,自然就是午休。

大家都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河马好奇地注意到,那对夫妇,居然带了两个女孩子一起休息。

妈的,中国人进化真快,特别是这方面,接受新生事物可谓神速。

你要是认为他们夫妇会半路打起来,那你就靠边站吧。

陪河马钓鱼的女孩,好像遵守着一条自然分配,或者说是自然结合的法则,吃饭的时候就和河马一起坐了,到了进船舱休息,也没有半点犹豫地跟河马一起进了房。

她先冲凉,然后,没有穿衣服,出来一边擦试身上的水,一边偎坐在河马的身边。

河马是活人,那里忍受得住?再装,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孙子了,按倒了,一阵云山雾雨,当然就没有什么被翻红浪了,因为,板床上凉席子,弄得他们两个身上都擦伤了好几处。

河马暗骂,妈的这个洪盟,不地道。

又冲过了,他们躺下来,她出奇地安静,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靠在河马的臂弯里,轻声说:“你要睡的话,我给你唱歌。”

河马说:“好啊,你随便唱什么,我都喜欢,只是一样,别唱摇篮曲,我受不了那个。”

她扑哧笑了:“我知道你不缺乏母爱。我给你唱夜曲吧,拉丁风格的。”

你别说,她唱的还真好,低低的声音,很浑厚,悦耳。

河马睡着了。

下船的时候,河马才想起来问她的名字。

“苏静。”她甜甜地一笑。

第七四章 温情辞世

温情尿血了。

病情突然恶化,使河马措手不及。

在医院里,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那蜡黄的脸,河马有点心酸。

而她,一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很少说话。

河马和刘淑华分了工,白天河马伺候,夜间由刘淑华来陪她。

医疗费是个大问题,院方要求交四万元押金,河马没有,就算把公司的周转资金都拿来也不够,何况,这种情况下,公司的运转更不能停下来,断了经济来源,已经不是河马今后怎么吃饭,吃什么饭的问题,很可能温情的病会耽误在缺钱上。

河马得想办法筹措医疗费,当然,洪盟那里是最先考虑的。

河马不知道怎么开口提出借钱的事情,而且,也深深警惕会因为借钱而陷入欠人情份因此受制于人的境地。

当然,以河马目前的情况,四万元虽然不凑手,但是不算太大的债务,公司运营不出太大差错,还钱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解决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洪盟往公司打电话约河马吃饭,听说了温情病重住院的事情,马上就赶来了,并拿出一张十万元的牡丹卡给河马,说:“河马,你姐姐的病一定会用钱,这个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说。”

大恩不言谢,河马没有客气,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句话:“洪哥,今后用得到河马的地方,看吧。”

洪盟笑笑,没有说话,指了指护士台。

河马去护士台打听到住院部收费处在一楼,就去交了费用。

晚上,刘淑华来接班,河马跟她说:“你白天盯着公司的业务,晚上老在走廊里看书可不行,时间常了会熬坏身体。我送了护士长一点礼品,允许租用一个护工用的小床给你休息。你一定要睡觉,否则,我会雇义工把你替回去,你就不用想来了。”

刘淑华答应一定休息。

自从那次跑单事件以后,因为刘淑华主动回公司要求承担全部经济责任,温情对她的看法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们一直处得不错。现在,温情病倒了,她不愿意理睬河马,只能和刘淑华说说心里话。

刘淑华大概是她目前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倾诉的人。

这样,熬了将近一个月,温情越来越不行了。

进口药都用了不少,仍然止不住颓势,她全身都开始浮肿,出现尿毒症的症状。

当初的换肾手术不能说不成功,但是,做这种大手术的人,有的能够活很多年,也有的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发作,一发不可收拾。

温情活得太累了,心境一直不好,这对她的病有很大的影响。

想起来,这里边河马有很大的责任。

虽然说,走了这么多险路,与筹集医疗费用不无关系,也是为了她,但是,毕竟河马和温柔都陷入黑道太深,加上河马和吴媛的一些私情,使温情的心理状态受到很大影响。

为此,河马很自责,也很无奈。

温情很少与河马说话,特别是住院以后。终于,就在她走的那天早晨,河马看她突然间精神很好,河马觉得不妙,听说过回光返照这回事。就主动问她,想不想温柔,温柔快保外就医了,河马表示就是冒再大的风险,也要送她回北京和妹妹团聚,并且要求吴姨来北京照顾她们姐妹。

温情只是默默地摇头流泪,终于说:“河马,我好怕睡觉,怕一觉不醒。谁来照顾温柔呢?”

当天晚上,医生说呼吸兴奋剂加太多不行的,但是,撤了她就立刻支撑不住了。

这种情况下,河马和刘淑华交接班,河马不敢走。

接下来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一直进行到深夜。

河马逃离协和医院,没有感受到染衣走的悲伤气氛,但是在这里他不能逃过。

整宿徘徊在楼道里,希望能有个好的消息给他。

最终,医生把他叫了进去,说是病人有话要跟他讲。

温情走的时候,握住河马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河马,我想明白了,我不恨你。你要好好照顾温柔。”

第七五章 定时炸弹

温情走了,河马更加惦念在北京被关押的温柔。

在温柔妊娠期间,河马不会把温情病故的消息告诉她,以免对她造成太大的打击坐下病。但是,温情不到北京去伺候月子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以温柔的精明,瞒过她很困难。

目前,她的状况河马也不了解,不知道如何判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保外就医。

河马没有别的渠道打探消息,而且贸然行事对河马自己来说也很危险,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与爸爸取得联系。

河马当然要把温情病故的消息告诉爸爸,否则,温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也是说不过去的。

伺候温柔月子,大概就要托付吴姨了。

想到先前对她的冷漠,河马自感惭愧。

人,永远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更不要把路走绝,不一定什么时候,你就会三百六十度转个圈子,回到原地的。

河马想,吴姨不会跟他计较以前的事情,自从河马回家以后,她和温柔处得还是很不错的。

另一方面,河马也想到温柔先前一再要求他们回家的做法,使河马更感到她做任何事情,都会想清楚后路,布置一切。

唉,可是她现在身陷囹圄……

河马现在不用选择街头报亭子与爸爸通电话,用手机就行,但是河马不敢用涟海市那张卡来打,而要去大连买张不记名的续费卡来打,而且,由于漫游所在地也会被记录,河马就只能在大连找处僻静的地方。他会在简短通话之后立刻消失在这座大城市中,然后悄悄回涟海。

河马交待过刘淑华打理业务,就独自一人去大连,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的。

选择晚上通话,是估计爸爸下了班回到家里了,但是,拨通电话以后,是吴姨接的,她惊喜地问河马在哪里,安全不安全。河马不能告诉她自己在哪里,只能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安全,生活状况也很好。并且,用最简练的语言讲了一下温情病故的经过。

吴姨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说:“你要料理好她的后事,把骨灰保存好,将来好对温柔有个交待。”

河马答应一定会办好。

吴姨告诉河马,爸爸不在,去北京开会了,顺便办理温柔保外就医的事情,过些日子,她就去北京伺候温柔做月子,让河马放心。

最令河马惊喜的是,温柔只是以涉嫌非法贩卖精神类镇定药品被起诉,判了两年有期徒刑,考虑到怀孕,缓刑两年。

这就是说,保外就医生产后,也不用马上回监狱服刑,两年后再去服刑,而且会根据在此期间的表现,有减刑的可能性。

河马知道,这里边有爸爸的运作。

这种事情很多,但是,也不是没有出事的,一旦东窗事发,恐怕都不只是影响爸爸政治前途的事情,很可能会承担刑事责任。

但是,爸爸为了河马,肯定是把严重的后果考虑过以后,去运作了。

电话被监听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不容河马多说什么,他匆匆说了一句:“不要回我们那个原来的住处了,另租房子,我会跟你们联系。”

挂断电话,河马就赶紧离开了老虎滩,连夜乘车回到了涟海。

回到涟海,河马有好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温情的病故和温柔的轻判,这一悲一喜,使河马心里乱如麻团。

河马不知道怎样向温柔交待温情的病故,更担心爸爸会受到他们的牵连。

可是除此以外,要想摆平温柔的事情,河马是无能为力,只有听天由命的。

河马很感激爸爸,但是,也深深为给他带来的这个麻烦而自责。

坦率地说,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炸,而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第七六章 懵懂之旅

从温情发病住院,到她故去,前后一个多月,河马几乎把心思都用在她的身上,公司的业务仅是维持,没有再扩大。

料理完了温情的丧事,河马为了调整沮丧的心态,决定把公司的业务做一个大的调整,他想,忙碌起来的话,可能心里会好受一点。

因为刘淑华经常上网,就由她出面,联系了几家网上商城,给他们送客人在网上订的化妆品、书籍等商品。

优势互补,他们有网络销售渠道,河马则有几十人的速递队伍。这样,虽然批货比散件利润薄一些,但是一则业务量增大,比较稳定;二则薄利多销,总的利润倒是增大了。

河马提升了刘淑华为副经理,把管理员工的工作几乎都交给了她。

洪盟来电话,约河马到海上钓鱼。

河马正烦,忙碌了一阵,也想去散散心,就一口答应了。

交待刘淑华主管业务,就去了洪盟的船上。

洪盟见到河马,说:“河马,这回咱们要出海几天,所以你要把公司的业务都布置妥当。”

河马愣了一下,说:“问题不大,我交给新提拔的副经理了,人很可靠。”

洪盟点了点头,吩咐他公司的人:“去给河马买件大衣来,夜里海上冷,回头别再冻病了。”

河马有点纳闷,心想,你他妈早说,我有大衣啊。

不管他,有的是钱,造吧。

河马上船以后,往小餐厅看,他想到苏静可能也会来。

自从上次分手,一直没有联系,河马有点想她。她是个文静的姑娘。嗓子很不错。能够唱很动听的拉丁情歌。

洪盟猜到了河马的心事,笑着说:“是不是找苏静呵。哈哈,我看你还是真喜欢她。”

河马坦率地点点头说:“这女孩儿挺不错的,不咋呼,挺文静。”

洪盟听了大笑,指着河马鼻子说:“你小心啊。炒股炒成股东;泡妞泡成老公。”

河马说:“不会的。”

河马不能跟他提温柔的事情,一说,话就长了。

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对河马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正说着,洪盟的同学,那两个在房地产公司干部门经理的两口子的车子到了。有三个女孩儿搭他们的车子过来,正好就有苏静。

苏静远远地看见河马站在船舷旁,挥手笑着跟他打招呼。

河马也摆了摆手。

他注意到,上回那个开食坊的老板没有露面。

船开以后,他们坐在甲板上喝茶聊天,苏静他们仍然是躲在小餐厅玩牌。

大概,她们怕晒太阳太久会晒黑皮肤。

因为是下午上的船,河马想大概是安排钓鱼后进晚餐。

但是,船行两个多小时,洪盟仍然没有安排大家钓鱼娱乐,好像今天只是赶路,到深海去。

晚饭提前开,很丰盛,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出乎意料,苏静竟然也很能喝,干掉了好几杯干邑。

晚上,洪盟说风起来了,有点凉,招呼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苏静仍然很自然地跟着河马到了他的房间。但是,她没有冲澡,也没有脱衣服的意思,而是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河马想,她可能身上不方便了,另外酒喝得也有点多。

河马去卫生间用热水冲了一条毛巾,拧干了,敷在她的额头,轻声问:“是不是有点难受。”

苏静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累。”

河马抱祝糊,想把她放平,在枕头上躺好,瞢然间,河马一惊,感到自己的手在她的后腰碰到了一件久违的东西。

枪。

实实在在的一把手枪。

这太难和一个歌舞团的演员联系在一起了。

河马愣了片刻,急问:“苏静,咱们这是去哪里?”

苏静惊讶地看着河马,反问:“盟哥没有跟你说吗?”

不等河马回答,说道:“去韩国啊。咱们得绕好远的路,免得碰到北朝鲜的海上巡逻队。”

河马震惊了。

洪盟去过很多次韩国,这河马知道,他在那边有很多业务,这河马也知道。但是,如果大家去韩国旅游,找旅行社组个旅行团,花销并不大。为什么要动用私家游艇呢。就算是先往西避开北朝鲜的海上巡逻队。但是你拐回来进入韩国领海,碰到韩国的巡逻队也不得了啊。

没有签证,没有货运证,闯入人家的领海是非法的呀。

只有一种可能了,走私。

苏静这样的女孩都带枪了,不是走私是干什么?

河马脑袋都大了好几号。

曾经,河马第一次跟着吴媛出海接货,船比这个小很多,风急浪高,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惧过。

河马看看苏静,只见她平静地闭目养神,由于喝了酒,脸颊有些潮红,更显得秀丽俊俏。

河马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直以为这些年见过不少世面,其实白混了。

这艘不大的私人游艇经常出海钓鱼,根本不会惹人注意,但是,这一次却不是一般的娱乐休闲,而是趁黑夜向韩国海域进发,洪盟打算干什么呢?

要是在南部海疆,他们几乎可以确定是走私,甚至是毒品走私。

但是在这里,能够干什么呢?

河马万万没有想到,在底仓竟然藏匿了近三十名偷渡者。

他们都是交了数以万计的偷渡费用,冒着风险去韩国找工作的。

河马不明白了,现在旅游这么发达,办个韩国五日游没有多少钱啊,舒舒服服地乘坐飞机过去,然后跑掉就是了。

当然,跑掉了没有合法身份了,但是这样偷渡也同样没有啊,被韩国警察抓住,交送移民局遣送回国的命运是一样的。

苏静告诉河马,实际上,持旅游签证潜逃,最多就是非法滞留,非法打工,比这种偷渡者被抓住,处理轻得多。那么,这些人脑子进水了?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去,被抓住处理还轻,为什么受这份罪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没有合法身份,不是逃犯,就是通缉犯,个别的则是卷款潜逃的小企业老板,怕办证暴露身份被抓。

没有人傻到拿假身份证去办护照的程度,住住旅馆还可以,跑到公安局去办护照,那是自投罗网。

总之,没有一个傻瓜会主动受这份罪,都是无奈之举。

将近三十人,挤在狭窄的底仓,吃喝睡都在里边,只有深夜才能轮流出来解手。

有玻豪在里边的,就在公海上丢掉算了。

很残酷,但是很现实。

河马早先听说过不少厦门一带偷渡到台湾去做鸡的女孩儿,出事不少,蛇头栽的也很多。涟海这边,是头一次知道,而一旦知道,已经身在其中了。

不明白洪盟这样有钱的家伙为什么干这个,这是玩命的买卖。

更不明白苏静这样年轻貌美的歌舞团演员,也会参与走私贩卖人口。

答案也很简单,暴利。

偷渡者中贫富不同,身上的案子也不同,有的人,可以出到十二万之多,只要能跑出去。

乱,真是一个乱世。

河马不知道自己在这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

但是,毫无疑问,洪盟将这个绝对机密的行动让河马参与,那是很信任他了。当然,从另一方面说,河马以后恐怕也很难轻易脱离干系。

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不容易,但是河马麻木了,这些年,他已经具备了足够的承受能力。

河马只是有一点纳闷儿,就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为什么洪盟就如此信任他?

河马躺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河马抱祝赫静,亲吻着她的脸颊,轻声问:“为什么带我来?盟哥真的信任我吗?”

苏静笑了,说:“他算老几。他说了不算的,老大信任你就足够了。”

“老大?”河马知道不能随便问的。

不问还好,一问更是一头雾水。

洪盟派人来叫他们出去吃早餐,他说,今天白天在公海是最危险的,西边的中国海上巡逻艇、东北边的朝鲜、东南边的韩国巡逻艇,哪一边的来查都是致命的。遇事要万分沉着,绝对不能惊慌,否则大家玩儿完。

阳光出来了,很好的天气,大家吃过早餐,坐在甲板上喝茶聊天。

洪盟和他的两个同学,还有苏静他们这些女孩子,还像以往一样调侃,谈笑风生,只有河马心情十分沉重。

按说,河马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太害怕。

当然,说一点不怕是假的。

但是,冒这种生命危险,河马很不情愿。

当初,河马跟吴媛出海也罢,上山也罢,有很明确的目标,而且到后来也夹杂了很多情感在里边。

现在,为谁呀?

谁是老大?

河马为谁卖命?

凭什么?

再说,最起码的,一直,也没有人跟河马说给多少钱。

河马暗想,老子缺钱,但是给少了是不能干这个的,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不是闹着玩的。

苏静看到河马趴在船舷上不说话,走过来轻声说:“你不高兴了?还是有点紧张?”

河马看了看她,一时冲动,很想说大话,就反问:“你杀过人吗?”

苏静微笑着摇了摇头。

河马突然改变了主意,假装幽默地说:“我也没杀过。”

苏静大笑。

河马又问:“你见过杀人吗?”没等她回答,就自己先说了:“我也没见过。只是……”

苏静叹息一声,轻轻说道:“我,见得太多了。”

河马愣住了。

看着这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静指着游艇尾部甲板上的一条小船,说:“那条可以吊起来放下海去的小船,不是救生船,而是铅底船。如果海上巡逻艇来搜查,咱们是跑不掉的,这么小的游艇藏三十个人不被查出来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他们用望远镜观察到情况不好时,就要先下手为强……舱里的罐头,都要进这铅底船沉下去……”

我靠,毛骨悚然。

也许,河马的脸色太难看了,苏静就轻轻抓祝蝴的手说:“一般不会出事的。我走了很多趟了,也只遇到过两次紧急处理。你不用太担心。”

她离开河马回到茶座去时说了一句话,令他极为震惊:“你跟着吴媛那么久,什么没见过,怎么会这样失常呢。”

河马一直在琢磨苏静的话。

她说洪盟不算什么,老大相信河马。

她说河马跟了吴媛很久。

河马知道,现在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个人对河马十分了解。

他在暗处,河马在明处。

他指使洪盟出面,轻而易举地就把河马拉下了水,河马不趟这趟浑水都不行。

他的手法,又跟当年吴媛的做法何其相似。

河马把以前几个能成气候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是谁能够有这个道性。就算最后跟在吴媛身边的铁杆马仔,在青岛分了钱走的人,凭河马对他们的了解,恐怕一个也不可能跑到涟海来成了这样大的气候。

而且,跑到关东来混,大家先后脚,河马还没混出个模样,就凭那帮人?

到底是谁呢?

如果在北京,或者在西南,河马头一个想到的就会是茹姐。

如果在东南,或许河马会想到郝大伟。

如果在两广,或许河马会想到是满哥跑了出来,就算吴媛说过满国刚已经死了,也会有误传的。

甚至,连宝福都想到了。

但是,最终,河马都否定了这些答案。

荒唐,太荒唐。

正当河马苦苦思索的时候,船上一阵骚乱使他警觉起来。

洪盟从躺椅上站起来喝道:“都别乱。”问那个负责用大倍数望远镜观察的人说:“看清楚了吗?是哪国的船,什么船?”

那人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说:“挂日本膏药旗,可能是去天津大沽港口的货轮。”

洪盟松了口气说:“日本船就好。别说是货轮,就是他妈的军舰都不怕他。他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检查别人船舶的权利。”

大家都发出了会意的笑声。

可怜这些闷在舱底的罐头,又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圈还都不知道。

漫长的一天很难熬,终于,太阳落下了西边的海面,夜幕渐渐降临了。

游艇开始转向,从一直南行,改向东南行驶,悄悄接近韩国领海。

深夜,游艇在距离韩国海岸很近的一个小岛停下来,利用其他小岛屿掩护,锚在一处小湾。

韩国方面的蛇头用很小的两只快艇接人,双方的人都提枪在手,高度警惕。

不过,这也就是壮壮胆子而已,真正消息走漏,被韩国海上巡逻队围堵,这些人也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

走私船只的火力与官府的海上巡逻队交火,也许在南美洲可以,在这里,简直是开玩笑。

移交了罐头,并不需要收钱,另有交易的付款渠道。可以说,游艇是一身轻松,立刻开足马力往西北狂奔。

大家都各自回舱休息。

苏静也真的松弛下来,冲了个澡,在床上躺下来,不一会儿就酣睡了。

河马几乎没有再问她什么。

河马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浮出水面,他没有必要让苏静为难。

何况,他现在拉河马入伙,也不会加害于河马,没有什么危险的。

以静制动,河马保持沉默,慢慢观察。

第七七章 意料之外

回到涟海,大家各自散去,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甚至,洪盟也没有提过分钱的事情。

河马当然不会提,无所谓的,只当旅游了一趟。

河马猜想老大不久就会露面。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直觉。

苏静给河马打电话,约他吃晚饭。

他们在大世界酒楼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河马要买单,她拦住了,拿出卡来刷了。

她想蒸桑拿,然后做头发,河马只好奉陪。

在月亮湾开了一间vip套房,蒸桑拿,然后洗花瓣盆浴,做爱,休息片刻,喝茶,老一套,然后出来,等着她做头发,足足一个小时,河马都有点困了。

上了苏静的车子,一辆本田思域,她笑着说:“等一下,你不要多说话。问一句,答半句。”

河马甚至没有问她去哪里,见什么人,就不加思索地说:“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这些应酬,改天吧。”

苏静默默地看了河马一分钟,发动了汽车,说:“老大要见你。”

河马说:“我知道。是你们的老大,不是我的。你回去跟他说,要见面聊,改天有精神了再约。”

苏静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你让我怎么交差?为我想想。”

河马犹豫了。

是啊,就算叫板,把苏静夹在里边干什么呢?一个弱女子,那么文静,那么体贴,他不应该这样不近人情的。

“好吧。”河马说:“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我不博你面子。但是,不要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召见谁,老子不吃这一套。你现在不要开车去原定的地方,打电话约他出来,带多少保镖我不管,其实也没必要,我在彩虹酒吧请他喝两杯,随便聊聊。”

苏静扭头看了河马一眼,笑了:“德行!”

于是,她边开车边给她的老大打电话,如实说河马不会去见他,要在彩虹请他喝两杯。

河马听到了她的手机里传出的对方声音:“妈的,他永远是这副牛逼烘烘的架势,又跑到这里装来了。好吧,你们直接去,我近,可能先到,后院找我。”

苏静收了手机,伸伸舌头,说:“哎呀我的妈呀,你胆儿够肥。”

河马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装孙子谁不会?

装大爷谁不会?

河马就不信他丫的敢咬老子的鸟儿,什么没见过!

你在群狼当中,可以不必出头,出头倒霉的时候居多,但是你要是孤狼,就必须凶悍,否则就会被人家撕掉。

车子驶上沿海的平安大道,两侧都是酒吧和咖啡馆、茶室,这里是涟海的酒吧一条街。

这里的酒吧与北京三里屯截然不同,除了建筑装修大都异国情调以外,主要格局都是临路酒吧并不大,屋后朝海的一边,有很大的庭院,用白色栅栏围起来,摆上桌子,形成很大的露天酒吧。好像是北京的酒吧和露天啤酒广场的结合体。而且,庭院里都配有大屏幕背投,供客人观看球赛。

车子停在彩虹外边,河马和苏静往里走。

屋里只有几对情侣在那里卿卿我我地依偎着喝酒,看地平台上一个三人组合演奏水平很一般的摇滚乐,客人大都在外边的院子里,因为无论是谈生意还是聊天,没有人愿意在屋里忍受那种很不舒服的空调,抽烟也是个问题。

明显,那个老大耍派头包掉了后院,因为那里没有河马以前来时的客人,只有几个看上去长得就像马仔的家伙零散地站立着,双手后背,好像警匪片里的那些跑龙套的,一个个衣服架子。只有一个人在桌边慢条斯理地饮着酒,背朝向屋门。

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轮椅上。

苏静示意河马站住,然后轻声说:“大哥,他来了。”

他慢慢回身,脸色苍白,微笑着伸出手来:“河马,久违了。别来无恙。”

“赫操,蚌壳,你丫混得够壮的。”河马握了握他的手,拉过把椅子来,不等招呼,就大大咧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蚌壳仔细打量着河马,笑道:“以前你长得个子高,但是像个大男孩。怎么几年不见,成了小老爷们儿了,胡子拉碴的………哈哈哈”

他们两个都大笑起来。

苏静好像松了一口气,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蚌壳招呼:“哎,河马,喝点什么,让他们上。”

河马说:“晚饭喝了不少,就喝点啤的算了。”

蚌壳说:“怎么,不再弄点威士忌加冰?”

河马摆手:“一点一点泯,不爽。还是啤的,有年头没见了,怎么咱们两个也得吹一瓶。”

蚌壳兴奋地说:“好。”

于是他们两个碰了一下酒瓶,各自饮尽一瓶啤酒。

蚌壳想了想,说:“河马,你别说,我记忆里,好像咱们两个还真没有喝过呵。”

河马说:“就是,无论在蓝梦还是在皇马,好像咱们俩真的没有踏踏实实喝过一顿。”

蚌壳笑道:“别他妈吹了,那个时候你新来的,混得根本不够档次,谁跟你喝。”

河马瞪眼睛:“吹牛逼,是不是?”

蚌壳笑道:“还记得你丫为了温柔拍了我一板儿砖。”

河马说:“你也够拽的,弄把破巴掌指着我脑袋要单滚。”

大家又大笑起来。

苏静就说:“其实这些事情,我听到大哥说了很多次了。我就佩服你们这些男子汉,居然就能够一笑泯千仇,就这样洒脱的搁过去了。”

蚌壳说:“咳,说实在的,这也谈不上什么仇,小事一桩。不过,不打不相识是真的。”

他停了一下,“哦”了一声,沉吟道:“我走以后,你们的事情,这两年也略有所闻。好像,最后是你葬的媛姐?”

河马也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

蚌壳略微迟疑,说:“信得过我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她的墓地在什么地方,青岛?”

河马摇了摇头说:“没有入土,海葬的。”

蚌壳脸色凝重地把脸转向大海。

一个马仔立刻走过来,看来打算推他的轮椅,但是蚌壳轻轻摆手,示意他退到一边。

苏静站起来,慢慢推着蚌壳的轮椅,停到白色栅栏处。

河马也走过去,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徐徐而来的潮水,反复冲击沙滩。

蚌壳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大海的深处,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竟使他泪流满面。

良久,他才嗓音有些沙哑地说:“信吗?河马。我不恨媛姐。”

河马点点头,说:“那时候,咱们都太年轻,也许……都有过份的地方。”

蚌壳说:“是我犯错在先……所以,我真的不恨她。”

河马说:“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提了吧。你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的。”

蚌壳轻轻以指敲敲他的腿,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他突然说:“你小子以为我召见你呀,耍牛脾气马性子,我是要你见一个人,你万万想不到的。”

河马平静地问:“谁呀?”

“温柔。我已经把她接到了涟海。”

河马惊得脑袋都快炸了。

97 齐天大辱

吴媛通知河马,今晚接货,但是时间、地点,一概没有告诉河马。

一直到十点多种,酒楼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河马看着表,在一楼的收款台里坐着喝茶,吴媛接他的车子才到了温柔已经走了,河马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嘱咐她们先睡,他有事情忙完了回去自己开门进屋。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要小心。”

河马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就是几个人喝酒。”

放下电话,出了酒楼,乘车来到吴媛租赁的公寓。吴媛把河马叫到一个房间,给了他一把枪,小声说:“你仍然盯住我身边的人,其他事情,你一概不要管。”

河马心里明白,把枪收起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去的人不算少,大约十五六个人,分乘轿车和摩托车,出了城,往大岬山方向而去。河马和吴媛坐一辆车,在后排,前边是她最近常带的两个马仔,满国刚开车,齐宝福坐副驾座。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黑暗中,吴媛悄悄握住了河马的。

这种时候,她不会有杂念,只是下意识地暗示河马,要格外注意。河马悄悄打开了装在口袋里的五四枪的保险。

接头选择的地点,在一个废弃的矿场,这真有点像美国警匪片的场面。双方都是十多个人,全部都提枪高度戒备,对面而立。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个交易的人走近,验货、看钱。

吴媛连车子都没有下,坐在车里注视着交易的双方。河马也没有动,很紧张地透过车窗四下张望,生怕有警察突然出来。

一切很简单,大概两分钟,双方就交易完了,互相分离,各自上车。接着,就是一片汽车和摩托车的轰鸣声,双方各自迅速撤离现场,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开去。

两只提箱被放在了他们这辆车的后备箱里以后,他们这辆车子率先开动,沿着来的路往回开。

原来,毒品交易真的就像警匪片里演的场面一样,只是,要更简单得多。

河马感到额头沁出了汗水,悄悄擦拭了一下,吴媛再次抓祝蝴的,轻轻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车子开始减速,吴媛立刻起身透过前窗观察,借着车灯,只见不宽的破旧路面上,横放了一根很粗的树干。

她立刻朝司喊道:“加速冲过去。”

满国刚马上加速,朝树干压上去,河马感到车子飞了起来,落下的颠簸,使他们每个人的脑袋都重重地撞击了车顶。狂奔,轿车像脱缰的野马,发出刺耳的叫声。不能多想是遭到了警察的伏击,还是陷入了对方的圈套,只有猛冲,才能杀出一条生路。

惊慌中,河马向后车窗看了一眼,只见后面跟着的几辆轿车也都加速冲过了横放的树干,但是骑摩托的人,差不多都摔倒了。

吴媛又喊:“前边岔路左转。”

满国刚减速后,一把就转上了左边的小道,车尾刮在了岩石上,车子如同醉汉般扭了几下,终于被他稳住,继续狂奔。但是,后面的几辆车子,无一跟过来,继续沿着主路奔驰而去。

几分钟后,他们就明白,进入了对方预先布置好的口袋了,因为,一截更加粗大的树干横在路上,根本不可能闯过,除非翻车。车子停了,没有熄火。吴媛低声说:“栽了,都把枪扔了,否则就是死。”

满国刚和齐宝福都掏出枪来丢在脚边,但是河马咬紧牙关没有把枪掏出来。黑暗中,过来几个人拉开了车门,用枪指着他们,低声说:“都下来。”

于是他们四个人都下了车,被对方押着,迈过前边那截粗大的树干,朝一辆停在黑暗处的依维柯走去,上了车都蹲着,被人家用枪指着脑袋不敢动。简单的搜身,河马的枪被摸走了,其他人都没有枪了,反而挨了揍。搜吴媛的家伙,肆无忌惮地在她胸上和裤裆里一阵乱摸,吴媛并不在乎,抱着头靠在车座上。等了片刻,也许对方在搜查他们那辆车子,把后备箱的毒品和他们丢弃的枪捡回来。

当车子开动时,河马偷偷看了一下,依维柯的所有窗子都是去掉了玻璃,镶了也许是铁板之类的东西,总之外边什么东西也看不到。

车子七拐八拐,来回摇晃着开了半个小时,停下来了,他们被押着下了车,向一个破旧的院落走去。

进了屋子,七八个人围着他们,走到一个坐着的满脸胡子并且有一道明显刀疤的大汉跟前,都被按着跪下。

刀疤脸哼了一声,说:“妖姬,你认栽了?”

吴媛说:“算我倒霉。”

刀疤脸直截了当地问:“你上还有一批货,另外,你的全部信用卡的密码?”

吴媛没有半点的犹疑,说:“货在郝总那儿,信用卡的密码就是我号倒过来。”

刀疤脸笑了,说:“痛快。”

停了半晌,刀疤脸说:“你的最后的本钱都在那酒楼了,怎么盘过来?”

吴媛说:“那也得容我有工夫倒出去。再说,你们也不能赶尽杀绝吧?咱们可没梁子。”

刀疤脸叹息道:“你指望我留活口?这不像妖姬说的话。”

吴媛说:“你们黑我一下,我认倒霉了。走得越远越好。但是,杀我,不信你有这个胆量。”

刀疤脸惊讶:“你居然认为我不敢杀你?”

吴媛说:“你觉得杀了我,人不知鬼不觉?错了,这次交易,是郝总和大头接洽,我没了就是你们干的,大头以后没有好日子过的。”

刀疤脸沉默了。

吴媛说:“我认识不认识你们不重要,主要是大头能够把事情做绝,那我没话了,命该如此。”

刀疤脸很是犹豫。

有人提醒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四个人都灭了口,死无对证。”

刀疤脸看着吴媛不说话。

吴媛冷静地说:“其实,郝总确实欠大头一笔不小的款子,你们弄我一把,也算扯平。怎么解决,他们自然会谈。要是你们杀我,就没有那么简单。我要是怕,这次也不会亲自来接货。”

刀疤脸笑了,说:“妖姬确实不简单,头头是道。”

他站起来出去了,显然是在院子里用联系大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进来了,说:“妖姬,算你命大,头儿吩咐放了你。不过呢,也没有这么简单,死罪绕过,活罪难挨,你就忍着吧。”

几个人都笑起来,上前把吴媛提起来撂在一张长桌上,三下五除二,衣服都剥光了。

其他几个人,用枪顶着河马他们三个人的脑袋,押着三个人到另外一间屋子。他们在那边**吴媛,但是,河马没有听到吴媛一次呼叫声,这家伙也够狠,硬是忍住了。这一夜,也许是他们每个人都感到一生中最窝囊的一夜。

当他们搀着吴媛重新登上那辆依维柯时,吴媛的两个马仔因为受了奇耻大辱,忍不住低声怒骂,结果,被那帮人狠狠揍了一顿。

河马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没有挨打。但是,河马差不多记住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孔,心里发誓,早晚要出这口恶气。老实说,他虽然人高马大,却从小到大很少和人打架,至于动刀动枪,那就更没有过。

河马决定回去要吴媛给他弄一把枪,不会这玩意儿,光拿着壮胆是不行的。

98 黑道残酷

找到了他们的车子,押着他们的人就撤了。一路往回开,谁也没说话。河马在后座抱着衣衫褴褛的吴媛,感到她浑身瘫软,而且微微颤抖着。

坐在副驾座的齐宝福,擦着嘴角的血,回过头来看着吴媛,轻声问:“吴姐,怎么走?”

吴媛疲惫地说:“他们不会迎回来,咱们去张镇。”

满国刚听说,又开了十几分钟,就拐向通往海边的一条小路。

河马想,吴媛照例是有落脚点吧。

半路上,小路贴近曲河行驶,吴媛突然吩咐停车。他们都下来,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只见她将原本撕烂的衣服统统脱下来,扔在了路边,一丝不挂地向河里走去。皎洁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她那雪白的躯体上有许多血痕。她长发披肩,慢慢走入河中,向河中心走去。

两个马仔顾不得脱衣服,都抢上前下了水,一左一右扶着她。吴媛甩摆脱了,拼命撩水洗自己的身子,一边哭,一边怒骂。

河马在河边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她。他想,这次事情闹大了,双方一定有一次大的拼杀。可能会死很多人,包括自己。不过这口恶气一定得出,否则人会窝囊死的。

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吴媛精疲力尽了,齐宝福就过去横抱起她,往岸上走来,满国刚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吴媛的身上。河马点了一颗烟给她,她接过去猛吸,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浸湿了的头发乱糟糟地沾在脸上,月光下,很有点象女鬼,令人不寒而栗。

齐宝福把她抱到后座上,河马就借着月光捡拾她那些破衣裳,看了看,裤衩上都是血,索性就扔了,只是把仔裤给她套上,上身,就穿了满国刚的外套。

车子继续前行,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一个镇子上,比上回河马跟吴媛出海回来落脚的那个渔村大得多。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镇子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们开到一个院子前,开了院门,就把车子直接开进了院里。

大家都是疲惫不堪的,连说话的情绪也没有,吴媛吩咐拿出储备在柜子里的啤酒,每人喝了一罐,就都睡下了。

两个马仔在西间,河马和吴媛在东间。

哪里睡得着,河马听到吴媛丝丝的吸气声,知道她疼得厉害,就轻声问她:“有药吗?”

吴媛想了想,摇了摇头。

河马想,百般周到,也不可能没有疏忽,她没有储备药品在这里。

吴媛掀开被子,轻声哭道:“这帮畜力,你说他们是人吗?有朝一日,别落在我里。”

河马看到她洁白的身上,被拧得一块青一块紫的,尤其那丰满的**上,有着鲜明的牙印血痕。

这帮家伙,真够黑的。

这对于吴媛来说,是奇耻大辱,一定会结死仇的。也许,他们对郝大伟恨之入骨了,把气都撒在吴媛身上。河马想得没错,后来,郝大伟的下场很惨。

河马亲眼目睹吴媛是如何强迫满国刚废掉他双腿的。

99 渐萌退意

你要离开你熟悉的地方

因为你已失去了方向

熟悉让你麻木熟悉让你盲

熟悉让你看不清真相

河马和温柔去医院妇科病房看吴媛。

吴媛脸色苍白。

温柔回来的路上说,吴媛的**撕裂,被那帮家伙撕的。

温柔一路哭,为吴媛感到悲伤,也为他们的前程担忧,特别是为河马的安全担心,但是,明摆着的事,现在要退出,是太不仗义了。

他们很难选择离开酒楼,离开黑道。

100 坦白从宽

河马和温柔好长时间没有做爱了,温柔术后,一直很虚弱,根本不可能考虑这件事情。

河马一般上午事情少一些,可以在家耗到十点钟再去酒楼,这天,温情做透析,有义工守护,温柔早上送姐姐到了医院就回来了。河马帮助温柔洗澡,咳,身上瘦了很多,人也虚弱得厉害,河马尽量动作轻一点。

温柔问:“河马,你这样长时间,有没有感到委屈?”

河马说:“当然。”

温柔捂着嘴笑,问:“你有没有背着我在蓝梦**啊?”

河马赶紧说:“那没有。”

温柔扳住河马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真的没有?”

河马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没有。”

温柔笑得伏在河马胸口,说:“傻家伙。”

人都说,少言藏拙,多说惹祸,河马没经意随口说了一句:“那些鸡,多脏啊。”

原本是想证明自己多么清白。

温柔抬起头来,说:“原来你嫌鸡脏。那不脏的也有啊。”

河马急道:“我都快忙死了,哪里有闲工夫起歪心眼儿。再说,你看看咱们接触的那些人,有一个好东西吗?”

温柔说:“有啊,吴姐就心眼很好啊。”

河马说:“那是,人家是挺仗义,对咱们真是不错。不过,刨了交情,我说话你别不乐意听,你看看她前后换了多少马仔了,一个比一个帅,你真以为吴姐做了蚌壳以后就吃素吗?”

温柔说:“那倒不会,连这个我都看不出来也太傻了,但是没有一个跟她的小子留住啊。”

河马说:“那只能证明她谨慎,人、地方,换得勤,口实就少,从安全的角度讲,应该这样。另一方面,也说明她下二三十口子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是心腹,为人不算成功。”

温柔把莲蓬头冲着自己的脸冲了一下,说:“那么,咱们这样的待遇,就额外蹊跷了。”

河马说:“我是沾你们的光。”

温柔微微摇头,说:“先前是,现在,反过来了。”

河马一愣,说:“你别胡说。”

温柔说:“我怎么胡说,你都下去了,我们还不是沾你的光呀。”

如雷灌顶!

河马懵了!

温柔怎么知道这件对于河马来说天大的密?温柔淡淡地说:“擦干净出去吧,太热,我有些头晕了。”

河马赶紧用大浴巾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特别是头发,一阵紧搓,然后将睡衣帮她穿上。

温柔扶着墙,出了卫生间,回到自己屋里。河马赶紧也擦了擦身上,穿上背心裤衩,把满地的水清扫了一下,出来到她们屋里。

这个时间很短,但是河马的脑子里运转很快,以他对温柔的了解,她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儿,所以,“下去”两个字,一定是猜测无疑。河马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坐在椅子上,用毛巾不断地擦头发。

温柔喝着水,轻声说:“以为我又是多疑,胡思乱想?”

河马刚要正色声明自己永远也不会参与吴媛贩毒,温柔用眼神制止了他,叹气说:“河马,你不要说谎,这会伤害咱们的感情。就算你本意是善良的,怕我担心,那也不要这样做。”

河马低下了头,不过,他坚持不主动交待问题。

坦白从严。

抗拒更严。

坚持到底。

活路一条。

温柔说:“本来,是应该我先下去的,我甚至答应了吴姐,那一趟是和蚌壳在蓝梦接货。后来,你劝我,我听了,加上吴姐当天陷进了戒毒所,所以,我才没有沾上。你以为吴姐出来是因为蚌壳非礼我,她吃醋废了蚌壳?”

她摇头,说:“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蚌壳吞了她的货。吴姐同情我们姐妹是真的,但是这有一个限度,几万元拿出来结医药费,打点院长、大夫,这就只能看作是投资了。那么由谁来还这个情,姐姐吗?我?两个比以前更弱了的女孩儿?只有你来还。”

河马想用酒楼来说事儿。

温柔说:“开酒楼也就是个幌子,挣钱不少,但是这比起倒粉儿,只能算是小买卖。若说咱们三个人的薪水可以慢慢还她,那也不假,但是凭什么不雇用三个能干的,而用咱们呢?固然,以后她还会用到你在最危险的时候,谁卖她,你都不会。但是,这不是将来如何的事情,现在,你们的交情已经不浅,你已经帮她做了最少一单。我不会冤枉你的。”

温柔流下了眼泪,说:“河马,你不能出事,出事,我连姐姐都顾不了,我一定跟着你死。”

河马无言以对,愣了半晌,说:“我出了一次海,没有上船。和吴姐在一个镇子上躲了一夜,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一共给了我五万元,存折在我的包里。”

温柔点头说:“我信。”

河马不知道再说什么。

温柔看了看表,说:“十一点了,你去晚了不合适,先过去吧。我还是两点钟过去上班。”

河马起来穿外套,温柔也站起来帮他套袖子,河马抱祝糊,问:“以后怎么办?”

温柔默默地说:“还完她钱,咱们有了一点积蓄,就离开这里,姐姐的医疗费用,咱们再想办法,总不能让你把命搭进去再罢。”

河马点了点头,也没有主意,只好以后再说。

想得很好,但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101 莫名伤感

冷冷的空气

湿红的眼眶里装满忧郁

默默的聆听

窗外这场大雨下个不停

伞下还有你的痕迹

勉强撑过这场雨

我却没有更多勇气

坚强过这一个雨季

单薄的伞下那是多么孤寂

听雨的声音

像悲伤的歌曲

滂沱大雨竟如此的孤寂

染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大雨,一片迷茫,除了近处的一颗法国梧桐,稍远一点的草地和喷泉一概不见。

染衣的房间在二楼,她这时的感觉,就仿佛董君在航轮的舰桥上,她想,也许他根本不能坐在避雨的地方指挥轮船,而是冒雨站在外边大声招呼船员们乘风破浪,避过礁石航行。

雨很冷,透过巨大的玻璃,染衣都能感到风雨的寒意。

这时,一只说不出名字的小鸟挣扎着煽动因着了雨水而变得异常沉重的翅膀飞来,刚好落在落地窗前的窗台上,它也许看到了染衣而顾不得害怕,也许因为被狂烈的风雨打得晕头转向而根本顾及不到窗内有人,它终于有了落脚之处,抖动了一下全身的羽毛,然后就将小脑袋缩进翅膀下,蜷缩起来,站在那里承受大颗雨点的猛烈打击。

它就只能这样生存吧,就算挣扎着飞回它的巢里,也不能躲过自天而降的雨水的打击,除非它恰好把巢筑在屋檐下,而不是树上。

染衣忧郁地看着它,一动不动。

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站起来打开落地窗把它抓住放进屋里,就算董君在跟前,他也不见得能够抓住这小东西,想帮助它也许会惊动了它,迫使它重新回到白茫茫的雨幕中,承受沉重的打击,最后筋疲力尽落到积水的泥泞地面上去。

染衣就这样看着它,一动不动。

小鸟除了很技巧地把自己的小脑袋藏到了翅膀下,并且把一只腿也蜷缩了起来,收到腹部柔软的绒毛里,只剩一只腿站着,简直像一棵热带植物,独立的茎枝上蜷着一个大绒球。

染衣的眼角湿润了,近来,她越发容易伤感。信教以后,心中的悲怜多起来,常常触景生情,无助地望着这世界上点点滴滴的变化。

也许,在她的心中,有一种暗暗隐藏的悲悯,一直在隐隐作痛,她始终不敢去细想,此刻不过就是触景生情而已。

不错,她其实一直在担心河马,不知道他现在的境况如何。

成熟、理智的染衣,正确地选择自己的生活道路,但是,她不可能对一个自己深深喜爱的男孩的友情——或者在另一方而言干脆说就是爱情,无动于衷。

染衣从未对自己的爱情专一性有所怀疑,有着近乎于后现代主义诸多尝试的一个女艺术家,其实内心世界却是异乎寻常地保守,是自幼受到传统文化熏陶的结果,无所谓好坏,时代的烙印无可避免地深深烙在不是一个而是一批知识分子身上,并非不足与外人道,而是若非同时代同环境成长起来的人,打死你你也很难理解,这是一种畸形生活中造就的并非畸形的正常人。

这真的不是莎莉遮面而毫无禁忌地露脐的冲突,那可以归属到宗教和民俗学的范畴去研究与诠释,而这个则无疑是东西方文化撞击下的一种具体体现,特别是在女艺术家身上。

染衣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小鸟,这弱小而脆弱的小东西的生存境况,显然使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她甚至忘记了身有残疾的自己本该也属于一种特殊的弱势群体之中。

102 语重心长

染衣想起了河马,静静地、悄悄地默想,这个憨厚的大男孩在干什么呢?他的物质生活条件不可能有太大的变化,他是培训班里唯一住在水泥管道的流浪学生。吃苦,也许更能磨练一个人,染衣知道他在艰难的挣扎中,比其他学生有着更复杂的人生感悟。

染衣当然提出过帮助他,不仅是出事以后河马每天到家里来照顾她的那段时间,在那之前就曾经提出过,她在南海艺术学院的宿舍楼有一个单间,是读本科时住的六人大间调到硕博连读时的两人中间,再调到做了讲师后的单人小间,房间越来越小,条件越来越好,但是她不能给河马住,因为这房子在教师宿舍楼,而且男女有别,河马住了就会物议沸腾,凭空添了多少口舌。染衣很少求人的,很少去找人开后门,但是她去找了一个在总务处工作的大本时的同学,希望他能够通融一下,悄悄给这个夜校走读生一个本校生的床位,而且每月的床位费由她支付。熟人好办事,她的同学听说是她乡下来的表弟,就爽快地答应了。其实,事情本身就不难办,很多艺术系的学生根本就不住校,在校外租了房子同居或者单住,根本不愿意再交空着的床位费,他协调一下就很容易弄到了一个上铺。

河马婉言谢绝了。早先是因为不好意思每月都沾老师的便宜,而且也怕同宿舍的本科生看不起他,觉得不自在;后来就更不肯,因为照顾染衣纯粹是发自内心的自愿,说没有功利思想太高尚,肯定有的,是精神层面的,说白了伺候一个自己佩服甚至暗恋着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但是绝对不能索取回报,不能就势沾光得到一些物质实惠,那样的话染衣不会看不起他,河马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还是一再谢绝,一直到染衣办了停薪留职出国,河马都没有去睡那个本科生床位。

染衣突然想给河马写封信问问他现在的情况,她觉得自己必须隔段时间就要叮嘱督促他一番,否则他会因为忙着唱歌挣钱而荒废了作画。一直,染衣都在劝河马不要做歌星梦,现在把唱歌当作一种谋生的段,将来则把唱歌当作一个业余爱好,还是应该主攻美术,在绘画上找自己的理想和前途。

当然,也可以这样说,如果染衣是海南艺术学院声乐系的一个出色的副教授,她劝告河马的情况可能正相反,会鼓励他唱歌而把绘画作为一项陶冶艺术情操的业余爱好。也许,所有的艺术家都会在承认艺术门类相通的同时,多少对本专业有点本位主义思想,他的理想和追求不太可能脱离自己的专业而漫无目标甚至杂乱无章,爱好太多,可能博学,但做事不专一恐怕将一事无成。

河马在染衣出国之前已经离开了他流浪部落的水泥管道公寓,搬进了地下室,但是染衣却没有问过那个地下室的门牌号码和房间号码,所以写实体信件无从投寄,好在绘画培训班的所有学生都有通讯录,是康弘和于淑丽张罗的,在搜狐门户网站的chiare频道开了一个南海艺术学院绘画培训班的同学录,并且催促每个同学都注册了电子邮箱,这样,染衣就可以写电子邮件给河马。

河马没有条件每天上网,但是他会隔段时间找个网吧上网浏览美术资料,也会到自己的信箱去查看邮件的吧,染衣仅是这样猜测并希望而已,并无太大把握。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联系河马的方法了,电话没有,msn、qq,她有河马没有,别说在线会话,连留言的可能性都没有。

染衣用转动轮椅,离开落地窗移到写字台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静静地想了一下,开始用word给河马写电子邮件:

河马你好:

别来无恙。当你打开这个邮件的时候,会想起一个远在欧洲的大姐,时刻惦念着你的学业,关注你每天的生活,尤其是你的绘画状况。

记得,你曾弹奏《西波涅》给我听,那美妙的琴声至今仍然萦绕于我的脑际,仿佛在希腊这间书房中回荡。如今还能记得当初那种感受吗?我指的是当你把这首曲子当作一首西班牙爱情歌曲来演奏和听我讲完这首曲子的来历之后,你已经把它当成厄内斯托&;#822;列库奥纳歌颂一个美丽民族的颂歌的区别,虽然我不是学声乐这个专业的,对音乐的和弦、对位等专业知识所知甚少,但是艺术是相通的,我能够准确判断你演奏同一首乐曲的前后风格上的改变,甚至感受上的不同。

旧话重提,是想强调读书的重要性,任何艺术门类都需要渊博的学识,需要将多学科的知识融会贯通,才能避免一知半解、浅尝辄止。

我知道,你在现实生活中吃了不少苦,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坚忍性格和不同凡俗的感受,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是康弘他们所不能企及的深刻体验。没有人为了体验艰辛的生活去刻意受苦,但是既然命运的安排使你处于这个大变革时代的弱势群体中,去体验较为残酷的底层生活,我虽有条件但并无意改变你的这种境况,也许我作为大姐有些缺少人情味,也许我作为老师有些书生气了,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你成材,在杂乱的灌木茅草丛中挺拔而出,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也许,我把人的成长过程有些理想化了,有些程式化了。但是无论如何,你作为八零后一代中的异数,我在你身上从来不曾看到那种娇生惯养的温室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们的超度自我,和令人担忧的娇弱和任性。我知道你并非来自农村而是在都市中长大的,但是在你身上是可以看到那种未被社会浸染的朴实的东西,这是弥足珍贵的,应该保持的。

应该注意的是,待人热情、为人厚道与盲目的行侠仗义是有本质区别的,生存环境的相对恶劣可以磨练人的意志品质,但是接触不良的东西也会比较的多一点,遇事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可失去做人的原则,而以我的人生体验告你,需要注意的很多很多了,但是要者就是两点,交友须慎和不轻易许诺。切记。

呵哈,讲了一大堆大道理了,是做老师的通病,说教了。既然是私信,谈点实际的,交女友了没有?不要不好意思,是到谈情说爱的年龄了嘛。记得在丽江古城的茶社,我们谈到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倒赞成你晚一点交友,在固定职业比较明确以后交友较好,但是在一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发生以后,我深深感到人在世上,不可没有朋友,更不能缺少知心伴侣,她不仅仅是你平日生活的另一半,更重要的是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绝对不可缺少的倚靠。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有太多这方面的体会,但是我觉得你虽然作为一个还没刮胡子的男子汉小丈夫(从大男孩给你升一级),也绝对不能完全靠个人去奋斗,长此以往,心态会不正常,于事业或许有补但不可冀望太多,负面的东西也许会更多一些。

孤独、寂寞,不是个性,更不是艺术创作的动力,不可以曲解这些概念,应该阳光一点,以积极的热爱生活的姿态去进行艺术学习和创作。

又开始说教了,下辈子再不做教师:))

慎重选择一个好女孩子告诉我,让我远在希腊为你高兴,让我知道你已经有了伴侣,有人照顾了,从而夜晚安眠。

紧握你的。

代问康弘、于淑丽、庄彦、江俊及同学们好。

秋染衣于希腊雅典听雨轩

写完了,细读一遍,觉得最后一句“让我知道你已经有了伴侣,有人照顾了,从而夜晚安眠。”稍有不妥,好像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什么,染衣是不敢细想的,刻意用老师的口吻写了这样一个电子邮件,有什么不妥的?

算了,不必要修改什么,真心话嘛。她登陆chiare,找到南海艺术学院绘画培训班同学录,果然有河马在搜狐注册的电子信箱,于是就发了出去。

金姨在楼下告诉染衣晚饭做好了,在董君上船的日子里是不必等他的,染衣就转动轮椅,离开书房,慢慢移到走廊上的家用电梯口,将车子摇进镶了橡木群板的宽敞的电梯,下到一楼大客厅进餐。

这个电子邮件几乎改变了河马的生活道路,可惜,生活没有这样简单,当一个人被巨大的离心力吸进一个漩涡以后,要想脱离谈何容易?

103 苦酒难咽

孤独陷阱身边你跟我都太多

深夜独坐怎么也得不到好结果

放开心里的痛楚唱一晚歌

天大寂寞干杯送走了它要今夜同贺

郝大伟独自饮着酒,愁苦万般,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怎样应付这个烂摊子。

他确实欠大头三百多万药品的货款,不过说好了做完这一单,再从公司挪用公款凑上,一齐还清的。没想到大头朝吴媛下了,郝大伟非常气愤。当时还不知道吴媛伤到什么程度,郝大伟不敢去看她,怕她下的人招呼他,那可是没轻的。郝大伟下也有不少弟兄,但是如他所说,都是吃干饭的,无论如何他不敢招惹吴媛。

这下可好,当真得罪苦了这位女魔头。

想来想去,只有派黄美娟去探探风声,因为黄美娟一向跟吴媛关系不错,而且,朦朦胧胧、隐隐约约还有点那个……郝大伟知道吴媛可能不会为难黄美娟。

黄美娟虽然傍着吴媛,但也知道这位姑奶奶的脾气十分暴躁,也很畏惮,可是郝大伟派她去医院探视,她又不敢不去,因此,买了不少罐头、水果战战兢兢去了医院。

104 耸人听闻

吴媛对她倒没什么脸子,只是轻声告诉她,以后没房事作了,因为她要对郝大伟实施“宫刑”。

“宫刑”就是阉割男人的生殖器,俗话说“劁了”,就是这么回事。

古代的太监都是阉割过的,但那不属于宫刑,因为他们也没犯罪,只是家里穷,为了混口饭吃,小孩子的时候让专门干这营生的人动刀,好进宫当差。真正属于“宫刑”的,比如说写《史记》的司马迁,因为替李陵辩解招怒了汉武帝,就是被处以宫刑。那是很残酷并且极尽凌辱之事的刑罚。

吴媛不知道司马迁同志是哪个单位的,但是她知道“宫刑”,就跟劁猪一样把人劁了。劁猪是为了让公猪断绝性欲好长肥长大吃肉,劁人就比较坏了,让你没乐子。

吴媛就是要让郝大伟从今以后没乐子,杀他很容易,但是何必,劁了他比杀他还解恨。

为什么劁他?因为他交的狐朋狗友乐子太多了,乐大发了,差点没把姑奶奶作践死。

黄美娟哭了。

不是怕以后和郝大伟没房事,那小黄瓜弟弟她压根就不在意,主要是说起来挺吓人的。再者,一哭就显可怜见,吴媛就要哄她。她也是吴媛的小老婆嘛,做“p”很到位。果然吴媛就给她擦眼泪,亲吻她的小红嘴儿。吴媛心软了,觉得“宫刑”确实有点狠,不如把郝大伟打残废了坐轮椅比较好一点。

黄美娟哭得更厉害。

吴媛问她怕什么,黄美娟就说一想到挺好的一个人从此就要坐在轮椅里度过下半辈子,心里难受。

吴媛笑了:“你心地倒是挺善良,可你就知道同情他,怎么不想想我当时多惨。不是他干的这种没屁眼的事,我怎么会遭这份罪?”

黄美娟就唯唯诺诺地笑声辩解:“他也不知道那帮人敢朝你下,以为做好了这一单赚了钱,可以还给对方药钱,双方是可以和好的。”

“屁。我让他找下家,不是让他找仇家。他欠人家钱,怎么敢让我带货去交易,这不是摆明了坑我吗?退一万步说,他妈的倒是打个招呼,我也能提防着点,一句话没有,整个把姑奶奶搁里边了。我能咽了这口气?”

黄美娟听这话茬根本没戏,心想别饶不了他,再跟我翻了脸,也不敢再劝。

黄美娟回家如实向郝大伟转述了吴媛的话,郝大伟就觉得后脊梁冒冷气,他知道这女魔头不是大话王,她是说到做到的,绝对不是吓唬谁。如果真的翻脸火并,他绝对不是吴媛那帮人的对,若是走白道整治她,却又有很多事情关联到自己,那无疑是双方同归于尽的打法,很愚蠢。

这才叫作“黑不成,白不成。”

一夜间,他倒是没有愁白了头,但是真的添了不少白发。

喝酒,他粒米不粘,无心吃饭,整天端着个杯子喝干邑,既不加冰也不加水,浓酒消愁,结果烦躁气闷,更加忧愁,在屋里转来转去,像一条困在笼子里的狼。

黄美娟怕极了,生怕他来拿自己出气,那就难免受皮肉之苦。

郝大伟倒是没有拿黄美娟出气,说老实话,他多少有些畏惮,怕留了伤在她身上更加激怒吴媛。不过,他酒后心火极盛,就只好拿黄美娟来发泄,直到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趴在了卫生间的地上喘息,而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郝大伟前思后想,琢磨了两天,觉得如果不舍财是不能消灾了,前思后想,只好忍痛把九鸟服装集团名下的一块征了好几年的旺地低价转让给吴媛,这块地皮挨着即将动工修建的新火车站,你想有多旺?吴媛转就卖给了一家酒店集团建新的酒店,这一转就净赚了九百万,气消多了。

吴媛跟黄美娟放话,郝大伟的事情可以接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刀疤脸那帮人,此仇不报不为人,但是不会再难为郝大伟。

郝大伟又摆了一桌丰盛的酒筵给吴媛赔罪,这才算是化干戈为玉帛,重归于好。

吴媛花大价钱雇了两个东莞过来的杀,找刀疤脸被他逃掉了,反而倒是大头被堵在他情妇的屋里,案发后刑侦队勘查现场,就算是干了多年的老侦察员都震惊了,太残忍了:

大头的两个保镖被切了脖子扔在卫生间里,而大头本人则被吊在屋子正中间,嘴里塞了破布,身上一丝不挂,被切割成一条一条的,五官全部被剜割了,真正是被人剐了。

这还不算,在大头的尸体前的沙发上,他的情妇也是一丝不挂,咽喉被切断,脑袋几乎与身体分家了。法医检验,她是被**后惨遭杀害的,很可能是在大头被剐之前进行的,为的是让大头活着目睹这一惨状。

活儿是东莞的两个杀干的,风格却是吴媛的,三十万元成交,口头协议规定了这一细节,最终完成了交易。

吴媛说过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她是不信有地狱的,就算有地狱她也可以将来当酒店住,总之,这快意江湖是不能赊欠的。

刀疤脸一帮人听到这一消息,吓得躲到了越南,跑到胡志明市去混,很长时间不敢回广西。

黄美娟也听说了,吓得浑身哆嗦,做情妇也会有这个下场?

105 空谷枪声

虚张声势直到最后看到笑面

选择了不同的路仍然留着温暖

二人一起渡过了每天

现在和过去的时间

都变成迷惑的无眠

无论如何,河马开始练枪。

在南滨,一把五四枪不过才三百元,出奇的便宜,但是子弹很贵,每发二十元,要练枪的话,这是很大一笔开销,吴媛让满国刚给河马拿钱买枪买子弹,开着车到很远的巫女山深处去练。

说是五四枪,不可能是国产的,要真是从兵工厂出来的,这枪的来历本身就带着案子,除了抢警察、武警,你从哪里弄?所以都是仿制五四式枪。据说,有青海制的海巴掌,河北制的土巴掌,更有香港、台湾走私来的仿制品,种类繁多,都有名堂,搞不懂。

吴媛打发去给河马弄枪弄子弹的马仔,就是她的司,姓满,叫满国刚,很可能是假名,不管,河马按习惯叫他满国刚。

满国刚当过几年兵,开车很多年了,车技一流,而且,枪法也很准。不过,他平时不大爱说话。

也许是吴媛交待了,也许是他跟了吴媛以后观察到的,他对河马很尊重。

他们练枪,总是把车子开到深山里,荒无人烟的地方,先是练打可乐桶,放在地上或者树杈上,打静物。

打累了,就摊开从酒楼拿的饮料食品,吃喝一通,有的时候也喝酒,很滋润。

以后,有准头了,就开始到溪边打小鱼,慢悠悠游来游去的小鱼很好打,但是,到打飞鸟时,那就难了。别看警匪片里那些警察或黑道老大弹无虚发,一枪一个,其实真正打枪,尤其是打动物,很难的,真的很难打。

这样练了十几天,有一次,满国刚开车往山里去,路过一个农庄,下车买了两只羊,河马纳闷儿,弄这东西干什么,挺贵的,难道就他们两个人还烧烤不成?那也不必费这个事啊,在城里买好了羊肉多省事,用签子一串就烤呗,山里有的是树杈子当柴禾。

到了山里,不是这么回事,他把一串鞭炮拴在羊尾巴上,点着了,挺温顺的绵羊受了惊吓,在树林里蹿起来。

满国刚催促:“追着打呀。”

我靠,这算什么,比打鸟容易多了啊,但是河马追上去,看到绵羊那个惨样儿,他真不忍下,挺大一只羊硬是跑没影了。

满国刚说:“看电影里容易吧,到你自己下时,就难了,别说人,就是一只羊,你也下不了。听吴姐说,你为温柔用板砖拍晕过蚌壳?那也算见血,但是没什么,你用枪试试,就算你练得枪法再准,到时候不但哆嗦,连腿肚子都哆嗦,你控制不住。你信不信?”

河马无言。

满国刚把剩下的一只羊拴在树上,说:“打吧,别打脑袋。”

河马顶上子弹,把枪对准了绵羊的后背。

都说牛被屠宰的时候,看到主人拿刀会流泪,它通人性,羊也一样,你用枪指着它,它看着你叫唤,那声音可怜极了。

河马心慌。

挺大的男子汉,真的心慌,下不了。

满国刚看河马不行,说:“第一次,你能站在那里看着就算不错。”

他拔出枪,照着绵羊肚子就是两枪,绵羊立刻瘫倒了,血流如注,肠子流了出来,更加可怜地叫唤。

真他妈残忍啊。

河马靠在一棵校荷树上。

满国刚笑笑,没有说话,提枪又开了一枪,打在绵羊脑袋上,绵羊猛地扎到石头上。

它睁着眼睛,看着河马。

河马小的时候,看到爸爸杀鸡,拔了脖子上的毛,拿那雪亮的刀刃在鸡脖子上蹭,就吓得不行,他真的很忪。不过,鸡翻白眼不可怕,但是这头羊,它看着河马。

河马永远忘不了它那惊恐又哀怜的目光。

一个人一辈子吃多少斤羊肉,合着吃掉多少只羊?

没关系,你不看到屠宰就行。

但是,每一只羊,每一口猪,每一头牛,甚至一只鸡,它的肉到了你的桌上之前,都是要被杀掉的。

人!

河马感到恶心,几乎呕吐。

回来的路上,满国刚开车,说:“吴姐很器重你,但是关键时刻,你不一定能够帮得上我们的忙。也许,你急了,也能出,但是也就是蛮干一通而已。慢慢来吧,有的学呢。”

河马无力地靠在座椅上,一句话说不出来。

玩儿命,就是拿命玩儿。

冷静地,有条理地,玩儿。

满国刚是老江湖了,什么都见过,但是他不知道,他们是吴媛的保镖,用来防外人的。

河马也是吴媛的保镖,用来防他们的。

满国刚万万不会想到,河马这个见到枪杀绵羊都吓到一塌糊涂的人,以后,他就倒在河马的枪口下。

106 神秘之旅

吴媛出院以后,又玩失踪。不过,她的酒楼照常经营着,相信她不久就会露面。

一个月过去了,她没有出现。

满国刚和齐宝福也不见了。

河马猜测,他们出远门了。他尽心竭力地帮吴媛照管酒楼的生意。

河马特别注意,郝大伟来过几次,照常在这里宴请客人,这至少说明,吴媛还没有跟他翻脸,同时,他和那边的谈判也妥了,否则他不敢露面。

这天,河马照常在酒楼的三楼忙着安排一个家宴,定了两桌的生日庆筵,齐宝福突然出现了,把河马叫到过道,说:“你赶紧去找温柔,马上去广州。”

河马愣了。

齐宝福问:“带身份证了吗?”

河马摸了一下口袋,说:“带着呢。”

齐宝福焦躁地说:“那你赶紧下楼去找温柔,看她身上有没有带着,没带回家取,带着的话,咱们直接去场。”

河马知道这是吴媛的吩咐,就赶紧下楼找到温柔,温柔也带了身份证,齐宝福说:“那就走吧。”

温情已经上班了,在一楼收银台收款,他们只好跟她打个招呼,嘱咐她下班回家,不要逛街。

温情莫名其妙地点头答应。

有生以来,她们姐妹没有分开过,温柔突然去广州,她一时有点足无措,好在是和河马一起去,也不好说什么。

匆匆忙忙上了车,直奔场,到了场现买的最后一个航班的三张票,等了一个多小时,办理登续,凭身份证过了安检,就起飞了。

没有坐过飞,本应该兴奋,但是被吴媛这样搞法,河马和温柔一点兴奋的心情也没有,忐忑不安的。

到广州出了白云场,天已经黑了,齐宝福打车,他们住到了白天鹅酒店,很高档的房间。

先冲了个澡,齐宝福来敲门,带他们上街照快像,然后宵夜。

齐宝福说:“吴媛在曼谷,咱们在广州等两天,黑市上买好了护照,当然是真的,只不过是别人的,换上你们的照片,加钱快速办理泰国签证。”

原来,出国也可以不去北京,在广州到领事馆就能办理签证。

等了两天,签证下来了,齐宝福与他们同飞往曼谷。

五个小时到达,一出场,就看到满国刚来接,租赁的轿车,跑在五光十色的曼谷都市里,真如梦幻一般。

他们住到曼谷的中国城,泰语的音译,不太准的叫法是“摇挖拉”,酒店的名字是湄江,据说是泰籍华人开的,档次没有广州白天鹅高,但是至少也是三星级。

吴媛也住在湄江酒店,当他们到达时,她却没在酒店,而是在一家叫作建兴的酒楼等他们,他们就直接到建兴酒楼去见她。

大家入座,吴媛笑道:“怎么样,上午还在广州吃饭,晚上就在曼谷进餐。”

温柔忐忑不安地说:“吴姐,你搞什么名堂,弄晕了我们了。”

吴媛说:“没什么,我本来要回去了,还有一点点事情没有办完,突然想到你们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就叫齐宝福过来时把你们也带过来,几千块钱很便宜,玩两天,也算是平生第一次出国嘛。”

温柔抚着胸口说:“吓死我了,这个齐宝福搞得神秘兮兮的,以为有什么大事。”

齐宝福挠头说:“除了赶时间紧张点,没有什么呀。我忙,反倒是你们很轻松地等,还要埋怨我。”

河马说:“很轻松地等,你丫别弄事了。”

吴媛笑着说:“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玩两天。”

齐宝福出怪样儿。

河马发狠说:“整我,以后有会弄你。”

温柔碰河马一下,怕他得罪人。问吴媛:“护照没事吧?”

吴媛说:“没事,放心吧。”

虽然到了泰国,住的是中国城里的中国酒店,吃的也是中餐,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107 美食艳饮

咱二人做阵拿着一支小雨伞

雨越大我来照顾你你来照顾我

虽然双人行相偎遇着风雨这呢大

嵌坎小路又歹行咱着小心行

你甲我做阵拿着一支小雨伞

雨越大渥甲淡糊糊心情也快活

咱二人做阵拿着一支小雨伞

风越大我来照顾你你来照顾我

你我双人同心肝不惊风雨这呢大

黑暗小路又歹行咱着小心行

你甲我做阵拿着一支小雨伞

风愈大渥甲淡糊糊心情也快活

建兴酒楼的雅座间里回荡着美妙的歌声,温柔轻声对河马说:“泰国歌真好听,是东南亚的风格吗?”

河马赶紧看大家一眼,悄声说:“别乱讲。这女歌是台湾的,用闽南话唱的《一支小雨伞》,不是什么泰国歌。”

温柔吐舌头。

河马低声说:“其实,我也没有听过这个歌的演唱,只是听过张帝用这曲调答观众问。”

温柔说:“你这么厉害,只是听过曲调就知道是这首歌了?”

河马笑了:“其实,这闽南话,我是一句也听不懂,有词等于没词。但是,这是名曲《一支小雨伞》呵,名不虚传的,只要听一遍就永远都不会忘的。”

温柔笑着摇头:“我恐怕不行,没有这个天份。比如印度歌曲,真的很好听,但是我听十首就跟听一首一样,都一个味,根本就分不出有什么区别。”

河马嗔道:“又胡说了,难道你听了拉兹之歌和丽达之歌,会和别的印度歌曲混掉吗?”

温柔噗嗤笑了:“这两首歌特殊,又有电影《流浪者》画面的印象,不会的。别的歌曲就分不清楚了。”

吴媛看他们笑道:“小两口嘀咕什么呢,回房间亲热去,在这里大声说话让我们听听。”

河马就大声说:“这泰国歌曲不错。”

吴媛专注听了一下,说:“东南亚的歌曲就这味儿,不过,歌词是一句也听不懂。”

大家都笑了。

吴媛指着河马笑骂:“小子,耍我是不是?”

泰国的夜生活,真是太夸张了点。

建兴酒楼的咖哩炒蟹,恐怕是河马吃过的最好吃的炒蟹了,真是比他们的酒楼做得好多了。另外,建兴的明炉鱼和炒含羞草,也是他们的酒楼没法比的,真是长见识。

吴媛说:“温柔,你管后厨,你看看人家的厨艺,比咱们强得太多,你用心品尝,回去,咱们得换厨师,这个厨师长根本不行,回去你就换掉他。”

温柔问:“现在来泰国的旅费大幅降价了,是不是派人来学习?”

吴媛说:“恐怕人家根本不接待,除非合资联营。再说吧,你们先长长见识,心里有谱。”

在建兴吃完了饭,就回到中国城那条街上,吴媛问温柔:“你累不累?”

温柔说:“我在飞上睡了,就是供餐的时候喝了杯饮料,又接着睡。”

吴媛说:“那咱们就玩。”

到了同一条街上的一家夜总会,叫作“七重天”,大家围坐一张桌子,喝酒水饮料,吃果盘的东西,看台上跳裸体舞。

温柔有点不大自然,吴媛说:“有什么不好意思,国外就是这一套,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碰到了尴尬事,有些泰妹,在大厅的各个桌子之间来回转悠,外边披一件长披风,里边一丝不挂,专门让客人摸咪咪。妈的,旁边桌子上的欧洲旅游者,还真有人很认真地在那里洗麻将牌,老头摸,老太太兴致勃勃地观看。

变态。

温柔很紧张,怕这些泰妹来找河马的麻烦。

河马不知道入乡随俗好,还是很虚伪地把泰妹赶开,但是,吴媛笑着递给泰妹二十铢,摆摆让她走开了。

河马很不争气,一紧张就出汗,开的冷气足足的夜总会里,他居然脑门出了汗。

温柔就笑,坏极了。

这个吴媛也是二百五,曼谷本是男人世界,偏偏叫温柔和河马一起来,这不是出洋相嘛。

接下来,就更过份,以致搞到从此温柔不准许河马单独来曼谷的程度。

108 池边壁上

从七重天夜总会出来,大家分乘三辆车子,去了一家泰式大浴室。

一进大堂,就看见大玻璃窗里,一排排的小姐穿着统一的红色吊带裙,安安静静地坐着。

大堂上,三五成群的游客,欧洲的、日本的、韩国的、台湾的,哪里的都有,当然也少不了大陆的,都在抱着胳膊隔着玻璃欣赏,谁看中了哪个小姐,就可以跟大堂上服务的小弟打招呼,按照小姐吊带上别着的号码牌叫她出来。

我靠,吴媛真能整事,这不就是妓院吗?

齐宝福说,河马你别老土了,这是泰国浴,传统的,挂牌营业,完全合法的生意。

确实,这个大浴室并不在什么红灯区里,旁边就是普通的店铺和住宅,而且,一路坐车过来,看到不少有浴女形象霓虹灯的浴室分布在街道两旁,甚至没有大陆的酒吧一条街那样集中。

河马又开始出汗。

河马问:“齐宝福,你倒是讲讲,怎么个名堂?”

齐宝福说:“你看到了,洗澡娘都是女孩儿,无论客人是男是女,或者是夫妻、情人洗鸳鸯浴,一概是女孩伺候。”

“怎么个伺候法?”

齐宝福坏笑:“怎么伺候?搓背呀,修脚呀,按摩呀,你说怎么伺候?”

“全……全都光着?”

“废话,穿衣服那叫游泳。”

我靠。

河马要是光着屁股让一个泰妹给他搓澡,温柔不劈了他?

河马看了看温柔。

温柔显然听到了齐宝福的介绍,但是她却神情自若地在欣赏玻璃窗里的女孩,并且指着一个泰妹说:“那个孩子可真漂亮,就是皮肤黑了点,要不然,我看电影明星也没有几个比她漂亮的,干这行,可惜了。”

晕。

吴媛过来,笑着问:“河马,你们挑好了吗?”

温柔笑着说:“挑好了,吴姐,那个五十二号女孩很可爱。”

吴媛就让旁边陪着她的泰国人去跟大堂小弟打招呼。

她转身问河马:“河马,你呢?”

“我……我就算了,在外边等温柔就行。”

“哪里有这回事,到了泰国不洗泰国浴,岂不是白来了吗?别在这里玩假招子。”

她不由分说帮河马选了一个高大丰满的泰妹,叫了出来。

每人两千铢,他们的四千铢是吴媛到柜台上交的。

河马看,所有的人都点了,大家互相开着玩笑往电梯走去。

吴媛可真够出洋相,她一个人点了两位小姐,朝河马挤眼睛,说:“皇帝套餐。”

“妈的,烧包,不是她最惨的那个时候了。”

到了四层,大家各自进包间,河马和温柔的房间在比较靠里边的,进去有长沙发可以坐,泰妹跪下来伺候他们脱鞋。

在电梯里,齐宝福交待了,泰妹进房后问话,肯定听不懂的,就说“麦靠斋”就行,就是泰语不懂。拿出两百铢给人家,不是小费,是四份饮料的钱。洗完澡以后再给小费,每人二百铢就行。

给了河马和大陆人民币一百元很象的十张红色泰币,那是一千铢。

河马打定主意不脱衣服,但是要是穿着裤衩进浴缸或冲淋浴,也未免太那个了。

河马跟泰妹打势,表示感冒了,不洗澡,按摩一下就行。

温柔就笑,悄悄说:“谅你不敢。”

泰国的包间并不将休息室和浴室分开,就在一个大屋子里,放一张椭圆形的很大的席梦思床,浴盆也在同一间屋的另一侧。

人家温柔,很大方地让泰妹帮助脱了衣服,走进了浴缸,很舒服地躺了下去。

那个漂亮的泰妹也脱了吊带裙,进到很大的浴缸里,开始慢慢给她洗澡。

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河马只好趴在床上,让那个大个子蠢姑娘给他按摩,泰国人叫作“马萨基”。

河马看着她们在浴缸里洗腿搓胳膊的,趴着就觉得弟弟捣乱,硬硬的生疼。

温柔从浴盆里撩水,专往河马脸上撩。

河马扭头不理她,看电视。

不过,是三个泰国人在那里哇啦哇啦地讲什么,看样子是生活栏目。

一句也听不懂呀。

河马吼,温柔啊温柔,今晚回宾馆,你惨了。

温柔就是笑。

两个泰国傻妹,也听不懂河马说什么,居然跟着温柔傻笑。

气死河马了。

泰国浴的标准时间就是两个钟,就是九十分钟,到了时间,大家都出来了,在大堂聚齐。

吴媛招呼大家在街上的小摊子上喝燕窝羹。

街头到处都是这种摊子,五十铢一碗,合人民币十块钱。

深夜两点了,曼谷街头的车辆,不亚于中国大都市的下班高峰时间,不过,没有自行车,都是汽车和摩托车。吴媛说,曼谷的摩托车世界有名,经常会有人飚车赌钱,警察抓也抓不完。

听着摩托车起速时那狂吼声,糁人。河马问怎么个飚法,吴媛说,就是两拨人,各自派出骑,按商定的路线飚,谁的骑先回来,谁就赢钱,赌注巨大。

河马不明白,在马路上飙车,两边的骑虽然走同样的路线,但是路面情况并不一样,夹杂在出租车、公交车中,甚至要不断与过马路的行人打交道,还有红绿灯的阻碍,其实很难说公平。

吴媛说要的就是这份刺激,找个没人的运动场绕圈,那叫赛车;在繁华的大都市车流里比赛,这才叫飙车。

河马觉得,这些人基本上是属于疯掉了。

曼谷人习惯了这种生活。

109 生意伙伴

我用尽全身力气

温暖着呼吸的冷空气

吊瓶里的液体

一点一滴注入我的身体

这陌生的体温

此刻让我好感激

还是相同的末班车

每天穿梭相同距离

我还是用昨天的理由

宽慰这个空荡的自己

想不到疼我的情绪

跟我配合的如此默契

我只是一个配角

光芒你不一定看得到

但世界上完美有大有小

生命不能太潦草

我只是一个配角

只习惯平凡的味道

如果真的说结果不重要

而我也会记得用心过的每秒

街口的小丑

永远牵着气球一直在微笑

无论风雨或艳阳高照

有时跳滑稽舞蹈

拉开丝绒

序幕戏里演员有多少

我只扮演了一个

一个会唱歌的钟表

身上的油彩

快要被那顶灯烤的汗水冲掉

回到宾馆,河马没有疲惫的感觉,太兴奋,尤其是性功能,好像压抑的太久了吧。温柔闭着眼睛,任凭河马折腾。河马问:“你是不是困了?”

温柔抱住河马的脖子,深情地说:“河马,今天,我很感谢你。”

河马说:“你在不在,我都一样。”

温柔笑了,说:“这回,我不信你。男人呐。”

河马说:“你瞧你说的,这个地方,咱们真不该来。”

温柔说:“是啊,回头我要跟吴姐声明,以后有多重要的事情,让她派别人过来,你自己单独过来,那是休想。”

傻眼。一直,温柔就比河马聪明多了。

电话铃响了,深夜三点半,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能有什么事情?大概是泡宾馆的鸡拉客。河马努努嘴,让温柔接,这样就省事,一般对方一听到有女人就挂了。但是,温柔接听了,半天没说话,显然是对方说了些什么,然后她说:“这就过去。”

是吴媛从她房间打来的。

他们赶紧穿上衣服,去了她的豪华套间。路上,温柔交待:“咱们要见泰国客人,不要乱讲话,认识一下而已。”

到了吴媛的房间,除了满国刚和齐宝福,其他人都不在。泰国客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吴媛介绍了,他们都能讲一点华语,是那种广东普通话,磕磕巴巴的。

河马和温柔明白,这才是叫他们到泰国来的真正目的,认识这两个泰国人,以后,说不定就是主要由河马和温柔跟他们两个人接洽。为什么这样判断,因为满国刚和齐宝福都作为保镖站在一旁,只有吴媛和两个泰国人坐在沙发上谈话,他们进去,吴媛就招呼河马和温柔也坐下,并且由齐宝福张罗上的茶。

温柔,不可避免的也下水了。

泰国男人叫威猜&;#822;扎伦蓬,泰国女人叫颂西&;#822;扎伦蓬,可以知道,他们是夫妻。吴媛告诉河马,泰国习惯不称姓,直呼其名,男人名字前加个“乃”,女人名字前加个“娘”就行了。没有结婚的女子,则加娘少。

威猜,颂西,是河马和温柔的新搭档,两个比他们大了二十岁的泰国人。河马称他们为乃威猜,娘颂西,还算顺口,虽然和娘颂西说话的时候,有点怕脱口而出“娘西皮”。但是,他们称河马为乃河马,娘少温柔,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齐宝福站在那里傻笑,不爱说话的满国刚也忍俊不住,扭过头去。

河马赶紧摆,说:“打住,您还是直呼河马、温柔吧,没有尊称也罢。”

吴媛笑得直擦眼泪,说:“奶河马,有意思。”

威猜笑着说:“也可以称何先生吧,就像日本人尊称男人姓氏都加个‘桑’一样,泰语是‘皮’,我可以尊称您为‘皮何’。”

“屁何。”吴媛笑得快要背过气去。

河马一本正经地说:“河马,见过吗?就是眼睛巨大,嘴巴巨大——河马,我就是这种动物。”

威猜笑着点头,连说:“明白,明白。”

110 河马中毒

看货的地点在清迈,在泰国北部,离金三角还远。

在去清迈的路上,威猜磕磕巴巴地介绍,清迈是森林城市,以空气清新著名,当年,邓丽君因为有哮喘病,每年都到这里来住一段时间,她不住在海边,而是住到离海很远的清迈来,肯定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可见,清迈是是相当有名的。可惜,她和法国男友在这里住着的时候,邓丽君突然发病,她的男友恰好出去买东西,抢救不及时,她就病逝在清迈了。

清迈住的泰籍华人相当多,所以,在街道上可以看到女孩子的皮肤普遍比较白,明显与纯种的泰国姑娘不同。

由于只是看货,并不提货,所以此行原本危险性不大,如果顺利的话,吴媛就在曼谷付订金。至于批货走什么渠道进入大陆,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河马知道,从泰国来的货物,只是过境大陆,目的地还是香港。

南滨就恰好处于这样一条贩运路线中间。

白天,闲着无事,颂西陪河马和温柔逛街,原来这个一百五十万人口的泰国第二大城市,工业非常发达,到处是这种作坊和店铺。当然,清迈和曼谷一样,也是旅游城市,到处是浴室、酒吧和夜总会,赚游客的钱。

晚上,他们出发往北走,到了穷乡僻野。

吴媛不能根据威猜在曼谷提供的小包样品来检验毒品的纯度,她要求他们看到批货,并且从中抽检。满国刚教河马用舌尖品评毒品的纯度,但是严嘱河马不要吞服,否则,只要一次,就会染上。染上,就算你有再大的毅力,也不用想彻底戒掉。

河马和温柔发生了认识以来的第二次争执,第一次仅仅是为她给河马买了一床新被子,第二次,则是因为由谁来品尝。河马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儿,把温柔臭骂一顿。

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唠叨,婆婆妈妈。

一切顺利,没有出差错,也没有惊险的经历。他们顺利地回到了七百公里以外的曼谷,然后回国。河马在飞上就感到浑身难受,觉睡不够。下了飞,吴媛告诉河马,她会给他找最好的医生戒毒。

温柔,忧心忡忡,泪流满面。

吴媛找来的所谓最好的医生,也不问问河马是什么情况,上来就用药了。

满国刚很关心河马,到河马住的镇子上来看他。他原本以为象河马这种刚沾上毒品的,必然是用自然断戒法,也就是所谓冷火鸡法,不服药强制戒除,这样比较难受,但是不伤身体,也容易成功。可是他看到河马却在吃盐酸苯氨咪唑啉片,也就是国家标准的快速无瘫戒毒片,不由勃然大怒,狠狠地揍了那个医生一个耳光子,把庸医撵走了。

怎么办?

河马硬抗。真他妈难受啊,总共就品过几次海洛因,却好像根本离不开那个鬼东西了。他没有出现传说中的万条小虫咬骨头般的那种恐怖的感觉,但是,从心理上就是产生了很大的依赖。最痛苦的是,这没有个期限,如果感冒,难受也罢,忍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但是戒毒就不一样,总是没完没了地想那东西。

一个月之内,河马就瘦了二十斤。

温柔从家里到镇子上,来回奔波,也辛苦得很。她哭了很多次,但是,这给河马增加了更多烦恼,他觉得总有一种药可以一下子断绝自己的念头。

满国刚说:“你不能乱服任何药物,戒毒药也是毒品,是毒瘾很深的人戒毒时的替代品,目的是逐渐脱毒。比如美沙酮,是合成的麻醉性镇痛药。美沙酮维持疗法,是一种以小毒攻大毒的保守疗法。你根本不存在脱毒的问题,主要是心理问题。”

河马想,也许,我必须有什么事情忙起来才会好过一些,于是毅然从这个小镇子上回到了城里。

河马记住满国刚说的镁沙酮不能用的话,但他有的时候仍然很想服用毒品,好像只有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才能够解除他胸中的烦闷。河马去找齐宝福,要他帮忙,齐宝福说:“有一种含片,叫丁丙诺啡,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你吃这个东西也会上瘾。”

河马说:“关键是毒品对身体危害很大,这个东西是不是也这样?”

齐宝福说:“丁丙诺啡肯定没有毒品那样伤身体,但是也会产生依赖性,将来你可别怪我。”

河马说:“少他妈废话,丁丙诺啡是不是毒品?”

齐宝福说:“我一个哥们儿,刚刚因为倒丁丙诺啡陷了,但是因为丁丙诺啡不在审理毒品案件定罪量刑标准之内,所以判不了刑,被强劳两年。”

河马说:“这算什么?”

齐宝福说:“就是说不属于毒品,但是属于镇定药品,按无权贩卖精神类镇定药品惩处。”

河马犹豫了一下,说:“弄来我试试,既然不算毒品,大概和好多人都吃头痛片差不多。”

齐宝福说:“行,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河马又谨慎地问:“贵不贵?”

齐宝福说:“别人弄,五六十块一板,最贵可以卖到一百块,我弄就便宜了,不到二十块一板,一板十粒。”

河马说:“弄吧。我自愿的,不怪你。”

于是,河马开始愚蠢地吃这种镇定药品。

生活又归于平静,好像河马已经度过了戒毒的危。

吴媛的货折了,折在云南,但是在接货之前,按规矩责任由对方负,她仅仅是损失了一笔不小的订金而已。而从这以后,吴媛也决定暂时不再贩卖毒品,改为倒卖利润较小,但是风险也比较小的镇定类药品,因为很多弄不到毒品或支付不起巨额毒品费用的吸毒者,正在转而寻求这种本来用作戒毒的药品,以苟延残喘。

河马服用的正好就是这种药品——丁丙诺啡。

111 有惊无险

祸不单行,河马戒毒已经弄得温柔很头痛,温情的情况又突然恶化了,术后稳定了一段时间以后,终于出现了急性排异反应,河马和温柔赶紧把她送进医院,住院治疗。

温情开始低烧,人虚胖,腹胀,医生说血肌酐上升,蛋白尿三个加号。会诊后制定了医疗方案,温柔签字,每天给温情打点滴,甲基强的松龙,连续五天没有明显效果,温柔急得直哭。

主治医生慎重考虑后,决定用单克隆抗体okt3,同时加大抗生素剂量预防感染,慢慢观察,这样,效果还是明显的,一个星期以后,温情病情明显好转。

河马和温柔松了口气。

在此期间,一度,护士长已经悄悄嘱咐温柔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了,病不讳医,医不讳卒,护士长不会像常人一样忌讳生死,很现实,为了避免给病人家属带来更巨大的精神打击,护士长是有责任提醒家属预备后事的,这完全是一种即定俗成的职业习惯。

现在看来是虚惊一场。不过,也不能说护士长是瞎咋呼,因为,她送走了太多的肾移植术患者。

温柔坐在床前,看着姐姐那蜡黄的脸和略微浮肿的眼皮,不由潸然泪下。这种磨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也许会伴随温情一生。

河马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温柔后面轻抚她的肩膀,暗示她要克制一些,因为,她这个样子只能加重温情的心理负担。

住了一个月的医院,经过观察没有什么大事了,温情出了院,但是河马和温柔商量后坚决不再让温情上班,就在家里休息。

为了温情,他们需要更多的钱。

112 乐极生悲

染衣痴迷地望着青青草场,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陶醉在大自然的景色中。

金姨拿来一领毯子铺在染衣的腿上,早晨还是有点冷,她怕染衣着凉。然后,她把刚刚煮好的咖啡斟到杯子里,又加了勺鲜奶、两块方糖,递给染衣。

染衣接过咖啡杯子,点头致谢,微笑着问:“晚上睡得好吗?”

金姨看着她那如水般的大眼睛,嘟嘴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染衣腼腆地笑了。

金姨佯装生气地说:“哪里有这样熬夜的,一帮人聊聊就散了吧,一聊就是一个通宵。”

染衣辩解说:“搞艺术的嘛,凑到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题。”

金姨说:“是啊,美其名曰什么艺术沙龙,我看啊,就你在笼子里。他们都腿脚利落,经常锻炼身体结实。这会儿呢,穷聊了一夜,都回去睡懒觉了。就你身体弱,哪里经得住这么熬夜,偏偏又神经衰弱,过了睡觉的钟点就失眠……”

“金姨。”染衣打断她,有点嗔怪地看着她。

金姨扑哧笑了:“又嫌我一大清早唠叨个没完是不是?”

染衣嘟囔说:“知道还没完没了。”

金姨叹口气说:“唉,我真的是老了。原指望董先生娶了你会好点,总能正常休息了。结果呢,气管炎,哪里管得了你。”

说完就进屋去了。

染衣抿嘴笑,轻轻摇了摇头。

自从上次来农场拜访过董君的公司副总裁普鲁塔克先生,染衣对于希腊乡村的自然风光可以说到了痴迷的程度,虽然以他们的财力目前买一个那怕是最小的农场也并不现实,但是,当他们流露出这种对乡村生活的向往时,出乎意料,普鲁塔克竟然非常乐意将自己农场中一栋久无人住的小木楼借给他们。真的是喜出望外呵,他们立刻就决定搬来乡下,享受着大自然的清新空气。

当然,以董君的为人,他是绝对不肯白白住人家的房子的,一定要出租金,普鲁塔克仅是略作推辞,然后就接受了。希腊人的观念与中国人截然不同,比如你还钱给我,中国人是不会当面点钱的,因为那仿佛是对对方的不信任;而希腊人则一定会当面点清楚,表示你已经还给我,两清了,你不再有什么责任。这一点,在中国大概只有银行等金融商业构如此,因为跟你没什么面子,公事公办,绝对不能事后找账扯皮。普鲁塔克当然不会在乎这几个房租的收入,但是他是会接受董君房租费用的,表示没有打算董君欠他人情,大家是一个小小的公平交易。

染衣住在这里,惬意得几乎想融化在艾嘉莱奥斯山和伊米托斯山间的绿色谷地里。

董君一如既往地去船运公司上班,周末总能回来团聚,过上温馨的家居生活。染衣呢,不是清闲了,而是更忙碌了,不但要完成她的学业,而且几乎每日作画、写心得,笔耕不辍。除此以外,与普鲁塔克夫人经常交流艺术见解,讨论绘画技巧,并邀请一些美术界的朋友来做客,研讨欧洲各种画派的传承风格,并关注美术界的最新动态。

生活,真的是太充实了。

此外,每逢星期五,染衣还会去不远一个镇子上的教堂做礼拜,她很虔诚地跪在那里,由金姨照料着默诵圣经,听牧师讲道,随唱诗班唱颂歌。

然而,世上之事并非十全十美,当染衣沉浸在美好生活的涓涓细流中时,一场对她打击极大的暴风雨正悄然袭来。

一项身体结实健壮的金姨,居然突然间病倒了,而且,医院检查的结果如同重锤击顶,令染衣和董君无法承受——骨癌晚期。

113 撒手人寰

金姨开始是遵医嘱用杜冷丁止痛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麻醉镇痛作用越来越短,最后几乎每半个小时就要注射一支,否则就疼痛难忍。但是,注射太勤是不行的,很危险。董君看着金姨那痛苦不堪的状态,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转悠,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染衣,惟有哭泣,每日以泪洗面,更没有半点主意。

急中想到中医有针刺麻醉的方法,虽然在雅典很难找到开诊所的中医大夫,但是董君心眼很活泛,他跑去城里的洗浴中心,专门打听有没有做推拿按摩的中国人,小姐当然不要,最好是老头儿比较可靠。功夫不负苦心人,居然被他找到了一个修脚的老人。这位老华侨虽然做修脚的工作,兼带治疗各种脚疾伤痛,自称祖上是中医世家,针灸是会的,但是用这种方法来麻醉病人则需要研究一下。

无论如何,老者的针灸治疗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但是时效很短,没有多长时间就不管用了。金姨有时疼得脑袋撞墙,大呼安乐死。希腊也没有通过安乐死的法律,医生是绝对不给做的,谁也不愿意为了解除病人的痛苦干违法的事情,吃上官司是自毁前程。

董君又到公司里四处打听,问船员们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这已经超过有病乱投医的概念了,他寄希望于民间偏方。你别说,真的有个船员出了主意,是他母亲治疗癌症时最后的方法,就是托人到美国买鲨鱼粉,有很好的止痛效果。当然,鲨鱼粉很贵,而且有明显的副作用。董君不怕贵,只要能够止痛就行;至于副作用,在金姨患了绝症痛苦不堪的情况下,也顾不了太多了。

托朋友买来的鲨鱼粉有奇效,让金姨度过了最后几天好日子,一度,她甚至能够勉强支撑着喝点稀饭了,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终于悄悄地走了。

对于染衣而言,这个打击太大了。金姨虽然一直是家里的保姆,但是一把她带大,已经情同母女,她哭了很多晚上,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董君比较克制,劝染衣还是考虑金姨的后事为要。这就又有难题了,金姨临终再三要求染衣不要把她的遗体火化,而是入土为安。在雅典的公墓买块墓地下葬没问题,

但是金姨又是老观念,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叶落归根,回国安葬。这就麻烦了,国内现行政策就是一律火化,不准下葬,远程运送遗体是个大问题,安葬也会受到民政部门的干预,这让董君犯难了。

董君与染衣商量的结果,只能完成金姨的一部分遗愿,就是回国安葬,但是一定要火化,否则通关、下葬都是大麻烦。

谁把金姨的骨灰送回国去,也是个问题。董君工作忙走不开,染衣的身体状况不允许,都是很现实的问题。走船的朋友不少,但这不是给人带东西,捎了上船带到即可,需要安排下葬等等这些事情,很多续是必须要办的。最后决定,国内来人接回去,金姨家里早没有什么人了,而且几十年与那些远房的亲戚没有来往,只能考虑自己的朋友来办这件事。商量的结果,找两个学生来接回去。

河马当然是第一人选,而且染衣也很想借此会看看他,问问他的近况,但是她怕董君有想法。虽然说感情一向很好,董君也不会怀疑她有什么不良念头,但是染衣做事就是一向很有条理,从不感情用事。她提出来出资请康弘和于淑丽过来一趟办这件事。哪知董君稍微思索,否定了染衣的提议,他认为这是丧事,又不是什么旅游结婚,何必成双成对,要两个大小伙子来办更稳妥,毕竟还要跑乡下去交涉一大堆安葬的事情,他希望发电子邮件请河马和康弘过来。他直言不讳地说,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染衣也应该借此会关心一下河马,看他近况如何。

如此的度量与信任,令染衣很感动,她默默看着董君,董君笑了,摊说:“你这么看我,可有问题了。”

染衣破涕为笑,狠狠捶他。半晌说:“我今天就发电子邮件,他们两个办护照、签证,有些周折呢。”

董君表示可以托朋友给希腊住北京的签证官打电话,照顾一下,免得意外拒签掉就麻烦。

在董君提供私人资产担保的情况下,河马和康弘的签证办得很顺利,前后不到一个月,他们两个人已经办妥了所有的续,飞到了雅典。

染衣和董君买了鲜花到场接他们,隔着大玻璃窗看到他们两个挎着简单的背包走出海关通道,脸上露出了一丝带有苦涩的微笑。

116 乐极生悲

走在夏天的海边

清风吹着我的脸

海鸟一双双浪花一片片

阵阵舒畅在心田

白色沙滩前有你我的缠绵

你的笑容那么香甜

我想伴你一天有一天

红红的太阳不比你娇艳

看着你的眼问你愿不愿

爱我一万年

养了一段时间,温情身体状况稍好一点了,这天,轮到温情休息,温柔就建议他们两个人陪她去海边玩一天。河马没意见,这阵子累惨了,也想轻松一天。温情乐得像小孩子,说:“真的,咱们到海边吃东西吧,我今天真的很想吃一大堆东西。”

由于肾不好,温情长期以来不能吃太咸的食品,原来穷,也吃不起什么好东西,现在有钱了,她也一直是很注意饮食,那些海袭类与她无缘。

很可怜啊。

温柔看着河马说:“别乐极生悲,吃坏了,你劝着点她。”

河马说:“她也得听啊。”

到了海滨,她们姐妹都跑去租了泳衣到淋浴室换上,又租了两个救生圈,下海了。河马在沙滩上,找颗椰子树底下坐着,给她们看着衣服。

她们小的时候在家乡的小池塘里游过泳,按她们家乡的说法,叫作洗澡。

游泳叫洗澡,很容易误会呀,那洗澡呢,叫什么?温柔看河马不怀好意,说:“去你的,河马你坏。”

结果,河马没有打听到四川人管洗澡叫什么。

北京人泡池子、广东人冲凉以外,好像全国都知道蒸桑拿,其它的洗澡叫法,就不得而知了。河马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洗澡就是洗澡,淋浴就是淋浴,没有别的说法。

河马坐在沙滩上,看着她们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众多嬉戏者中开心地玩,也胡思乱想着。他一直以来没有太注意看过温情,她总是一张蜡黄的小脸,看上去比妹妹还要校浩的,尽管平时讲话的口气,永远是她管着温柔。现在,她穿着吊带泳衣,腰上套着救生圈,在那里抓挠着游水,那动作很可笑,就是他们的家乡叫作“狗刨儿”的游法,双臂不是像青蛙一样舒展开来划水,而是从前往后交替抓挠,滑稽极了。

她们不敢往深处去,就在站起来海水刚过腰的地方,温情站起来用去梳理浸湿的头发,她的泳衣不很合适,有点大,这时沉下来,从侧面看,硕大的**几乎露出来,就差rǔ头将将掩在泳衣里。

这要是露点,可够现眼的,但是,河马不好意思提醒她,一喊,反倒把很多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她。

河马这也真是闲极无聊,怎么没事观赏起温情来了,要是温柔和他结了婚,人家是大姨子啊。最近,学坏多了不过,也不能怪河马,你说温情瘦骨嶙峋的,简直是“魔鬼身材”,但是,她的胸部居然一点也不比温柔小。

邪了,川妹子个子普遍都不很高,但是就是胸大,真会长。河马向来不喜欢胸小的女孩儿,平得像飞场的话,就算脸蛋儿再漂亮,河马觉得也缺少女人味儿。

温情、温柔,还有吴媛,人家就是会长,胸围绝对够相当尺寸。不过,温情的他不知道,温柔和吴媛,河马是有肌肤之亲,所以就有个比较。

吴媛没戏,她的**确实很大,但是软软的,全靠乳罩托着,穿衣服也很有型,但是,洗了澡往沙发上一躺,完蛋,瘫得像一堆泥。还撒娇让河马帮她按摩,妈的感不好。

说她半老徐娘还不爱听,幸亏没有生过孩子,否则,骂地球吸引力吧,大则大矣,垂则垂矣,嘿嘿,够她老人家郁闷的。

人家温柔,不但天生皮肤白皙,就是**,也是硬挺挺的,就算平躺着,也不会完全瘫下去,夸张一点说,立着。

别说是硅胶之类的假乳,也得有钱折腾啊,真正娘生爹养就是这个人种。

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弄出事情来了,一转脸,就看见温柔在水里抓挠上了,看那样子是抽筋了。河马爬起来,顾不得脱衣服,就窜进了海水,总共十几米远,几下子就游到了她身边。温柔突然站起来了,揪着河马的跨栏背心嘻嘻笑,说:“姐,你看人家河马的游泳衣多合身呵,哈哈。”

靠,耍死河马了。

温情一边往上提搂她的泳衣,一边说:“行,河马抓到会英雄救美人,感动的我满脸都是海水。”

晕,被打败了。

温柔哈哈笑着,往深处扑腾。

有救生圈,又是齐腰的海水,河马激什么动啊,这真是……冒傻气,全是走神惹的祸。所以,你在温柔面前,要一万再加一千个小心,她的眼睛,你瞒不过她的。

弄成了落汤鸡,真他妈遭报了。

河马喊:“你别往深处去,回头喝了海水。”

温柔就狗刨儿回来,脑袋还扭来扭去的,成心气他。

河马……反正也湿了,豁出去了,离她两三米,一个猛子扎进了海水里。不过,河马绕着她游到了她的身后,悄悄上来。

哈哈,可笑极了,温柔正紧张地注视着她自己的前边,她估计河马必定会去钻她的裆或抄她的腿。

河马偏不。

温情及时通风报信,指着河马大喊:“他在你身后。”

温柔回头大笑,河马张大了嘴,真正表演河马状,就又钻进水里。

河马转着圈游,打算再出现在另一处,游着游着懵了,碰上了她的腿,抄起来……不对,赶紧放开了,她没有那么肥呀。

河马不敢上来,怕遭骂,借着水浑,拼命游远了……这口气憋得他,肺都快炸了。

毕竟,河马的绰号是河马,而不是真正的河马。

就算真正的河马,谁听说过下海啊。

海里的是海马。

海马,只有指头大小,靠,那就要比弟弟还袖珍,幸亏河马的绰号不是海马,否则有点惨。

当河马在远处冒上来,抹着脸上的海水悄悄看时,就见一个戴泳帽的老娘们儿双插腰,时刻准备破口大骂。

温柔和温情都早上了沙滩,坐在那里看着河马笑翻了。

河马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上沙滩,抖着湿漉漉的背心和裤衩,向她们走来。

温柔说:“摸摸你的裤兜里,带着钱吗?”

河马摸出了一沓子钞票:“还说呢,都湿了。”

姐妹俩齐齐地一指远处临海路边的廉价服装摊:“买衣服去!”

靠,就屁大的功夫,她们的裙子和小褂,连内衣,全他妈被人偷走了。

不错,河马平时是抠门儿,一买衣服他就心疼花钱。

弄到这个份上,有脾气吗?

117 同病相怜

买了衬衫、裙子,连同乳罩、内裤,姐妹两个总算到浴室冲了淡水浴,把租的人家的游泳衣换下来还了,温情就嚷饿了,而且,声称自己挣钱以来,没有请过客,今天一定要请河马和温柔吃螃蟹。

河马和温柔觉得与她争也没有什么意思,就都答应了。

在海边的市场买了几斤螃蟹,其实一点也不比城里便宜,反而因为旅游的人不懂行情,图新鲜,把价格抬起来了。

海边的棚子里,一拉溜都是加工螃蟹的,买了就上锅蒸,付点加工费就行。

找了个大排挡,要了两样凉菜,几瓶啤酒,又特别要了些姜末调料,就开起螃蟹宴,专门吃这几斤螃蟹。

八斤螃蟹,刨了壳子乱七八糟的,真正吃到嘴里的肉没有多少,但是,温情嘴馋,还是吃得一到家就拉肚子了。

温柔就埋怨河马:“看你,交待了拦着她点,你就知道自己喝啤酒,一句话也不说,跑肚了吧。你等着河马,回头坏了就跟你算账。”

河马张口结舌:“我……招谁惹谁了……冤死我了……”

说着,温柔也不行了,还说风就是雨,马上就憋不住了,跑去拍卫生间的门,大喊:“姐,快点,我也顶不住了。”

混混也捣乱,跟在她屁股后边跑,朝卫生间的门乱叫。

全乱套了。

河马大笑,悄悄放了一个嘟噜屁。

这休息日过的,花了钱,还受了罪。

穷命,还就享不了多大福气。

到了晚上,姐妹两个都发烧,着凉是不可能的,大热天游游泳,根本不会着凉,河马觉得就是吃螃蟹闹的,很可能食物中毒了。

没办法,陪她们两个上医院吧,果然就是轻微食物中毒,两人都打上了点滴。

从小到大,河马就没有到医院看过几回病,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在蓝梦迪厅被几个大学生开了瓢,缝了几针。

这医院,你轻易不能去,要是去惯了,那里就是你的第二故乡,你动不动就得去,老去,直到形成依赖。

妈的。

河马又习惯性地坐在温柔旁边,陪她打点滴,一边还得时不时起身给他那未来的大姨子倒点水喝。

嘿嘿,不错,姐妹俩总是同病相怜。

河马这里烦得不行,人家姐妹俩,舒舒服服地打着点滴,都睡着了。四个小时的点滴,人家睡了三个半小时。把河马困的,直耷拉脑袋。

这叫什么事啊,上帝,您在吗?

118 触景生情

出了医院,离家不远,他们也就不打车了,慢慢往回走。

过一个地下人行通道,一进入口,就听到有人在弹吉他唱歌。

温柔和温情就都笑了,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河马还真有点感慨,心里酸酸的。

河马蹲在小伙子跟前,看他那破帽子,里边有大概十几不到二十块钱。

说老实话,这孩子唱得真不行,比河马差远了,不过,河马和他也算是同病相怜吧,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钱,没有一百的大票,都是五元、十元的票子,没数,大概也有几十元吧,都放在帽子里了。

小伙子惊讶地看着河马,觉得眼花,看他这打扮,怎么也跟大款不沾边啊,怎么这么大方?

河马站起来,脚步沉重地往前走了。

说老实话,河马现在有钱了,钱不干净,出了事,河马比这孩子要惨多了。所以,河马给他这一把钱,绝对不是同情,也不是羡慕,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心情很复杂。

温情小声说:“河马,你给得太多了吧。”

她以为河马干过这个,如今先干酒楼管理,又当药房经理,挣了高工资,今非昔比,对这孩子起了同情心。

她哪里知道河马和温柔干的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意?

温柔当然知道河马的心情,而且,她充满歉意地说:“河马做得对,也许他很怀恋这种虽然贫穷但是很踏实的日子。”

温情更加莫名其妙了,嘟囔:“才多挣俩钱几天啊,看烧得你们两个,说胡话了。”

温柔有点烦躁地说:“姐,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河马停下脚步,等她们走进,轻声说:“没什么,谁都有背的时候,一年前,蹲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

触景生情。

119 细心盘算

当天晚上,温柔趁姐姐睡着了,假装上厕所,溜到河马屋里来了。

河马一直都没有睡着,想了很多很多,看到她进来,就说:“她醒了,回头又呲你。”

温柔说:“不管她,她本来就弱,今天这一累,睡实了。”说着,插上门,钻进了河马的被窝。

要在平时,这可是个好会,不过,今天河马没有心情,一则是温柔拉肚子,刚刚打了点滴,身体太弱;二则是这个地下通道,使他心情十分复杂。想到如今深陷黑道,难以脱身,心里真的烦乱得很。

温柔理解河马,抱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胸上,默默地说:“河马,如果你不打算做了,我看咱们干到年底,吴姐的帐还完了不说,咱们里的钱,也能够支撑相当一段时间了,不如咱们洗算了。”

河马枕着自己的双,眼睛望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当然,我也想这样,不过,怎么跟吴媛说呢?”

温柔坚决地说:“无论如何,人家对咱们够意思,绝对不能一走了之。明说,然后离开南滨。”

“那你打算去哪里?”

“去北方,走得越远越好。”

河马想了想,说:“去北京吧,看报纸,北京打工的多,人海茫茫,咱们一去就与这边的所有人都断了,从此老实安分地做生意。”

“你想过干什么吗?”

“租个房子干发廊,药费、饭钱挣出来,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温柔点头,说“干发廊资本小,没有上货发货,着急回款这些事情,买卖虽小,但是咱们图个踏实。”

别看温柔来这一会儿,跟河马聊了几句,河马心里踏实多了。

河马打了个呵欠,说:“睡一会儿吧,明天去药房又是一大摊子事,有得忙呢,你不行再歇一天吧。”

温柔要强地说“干吗,我不去,前后你得照顾不是更累,我得去。”说着,关了灯,没一会儿河马就睡着了。

天快亮时,河马醒了一次,温柔已经回她们屋去了,带走了混混。

河马深深叹了口气,又睡着了。

120 温柔本色

人之初性本善这话无法评判,

那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贪婪,

什么是歧途什么才是不归路,

有了什么样的会我才可以生还!

还是需要披荆斩棘用鲜血去灌溉,

用生命去等待留给时间去感慨

让脚步去徘徊

江湖险恶不管是飞是爬发现日子还得过

江湖险恶生活怎么困窘你要不要选择堕落

江湖险恶排队的行尸走肉也统统都是过客

江湖险恶假象蒙蔽不了双眼所以感到迷惑

迷惑……迷惑之后颓废……颓废

为什么人要颓废为什么甘愿喝醉

也可能就是因为世事不知所谓

他们能像畜生一样翻脸不认人

纠其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们不是神

他们走过了路过了墓碑上有印痕

走到最后的归宿还是又添新坟

吴媛托人很快注册了一个药品经营许可证,并且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盘下了一家药房。开药房明面上是经营各种非处方类常用药品,其实主要是倒卖丁丙诺啡。

吴媛看到温情的病情稳定了,就从酒楼找了个女服务员到家里来照顾温情,要河马和温柔去青海,和一家县级制药厂谈南滨的丁丙诺啡经销总代理。

河马和温柔飞到西宁,住了一晚上,因为那个县根本不通火车,只好搭乘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艰难地在盘山公路上走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到达,找了家相对比较干净的宾馆,先开房洗漱,河马在房间里打吴媛给的一个电话号码,还不错,居然找到了联系人,他说和吴媛在南滨见过,既然河马他们来了,正好厂长刚开完会从西安回来,今天晚上就可以见面,大家谈谈。

车子来接,到了一家酒店的餐厅,药厂的厂长、办公室主任,还有那个吴媛的熟人是质检科长,三个人招待他们。

酒宴设在一个宽大的包间,一张八人桌,另附长沙发和茶几,一套东芝音响,想不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在酒楼设施方面也不亚于中原的大城市,大概,西部再贫困,在宴饮待客方面也决不落后于内地。

厂长姓尕,五十多岁年纪,大腹便便地很富态。乍一看名片以为姓朵,质检科长赶紧提前小声说:“这是我们‘尕厂长’。河马听到他发出“嘎”的声音,才没有露怯,叫错了多不好意思。

办公室主任姓焦,四十多岁,和尕厂长正好相反,精瘦,很有点巩汉林的样子,就是典型塑料体格。

质检科长为人很随和,姓马,也四十多了,戴付眼镜,倒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

大家入座,尕厂长开门见山,端起酒杯说:“欢迎南滨的两位朋友来到咱们这偏僻的县城,业务先不谈,咱们先把酒喝好了,一切好说。”

入乡随俗,河马也就端杯和三位主人碰杯。

温柔要的饮料,但是人家不干,一定要她也喝白酒,说不喝白酒业务都不好谈了。温柔微笑着也只好让焦主任斟满了一盅,不过,大家碰杯她有意躲了一下,所以,男人们干了,她只是微微泯了一下。

焦主任可真够能起哄的,一定要温柔干掉不可。温柔为难地看河马,于是河马就接过她的酒盅替她喝了。

原本,河马很少喝酒的,自从帮助吴媛打理酒楼,就免不了应酬,每天中午、晚上的陪客人,酒也练出来了,一般来说,高度酒七八两是放不到他,低度酒就是一瓶,没有问题。但是很怪,河马不能喝葡萄酒,那种象糖水似的东西,他喝两瓶也没问题,按照酒精含量折合,两瓶葡萄酒绝对不到一瓶白酒,但是喝时没事,喝完了有后劲,晕上来几乎每次都要出酒,吐得一塌糊涂,所以他很怵那东西。

干白酒,河马不怕的。

青海人能喝酒,河马没有听说过,只知道东北人和内蒙古的能喝,再就是安徽人和山东人,喝起酒来讲究特别多,五花八门的说法,无非是让你多喝一点。

这次,河马可是领教了青海人的酒量。

看尕厂长那腐败肚子,就是个酒桌上善战之辈,但是瘦猴子似的焦主任,居然也是海量,两个人轮流敬酒,看样子非要把河马干倒不行。倒是马科长,因为和吴媛有点莫名其妙的交情,又是这趟买卖的联络人,没有好意思太灌河马,只是和温柔碰一碰而已。

酒桌上这一套,河马早熟悉了,不干酒楼还真没经验,但是他在酒楼就是干这个的,能吃这个亏吗?尕厂长和焦主任就是轮流敬河马,典型的车轮战术,河马回敬就不能一个个地喝,否则他非出溜桌子不可,一敬就是三个,必须三个人和他一起喝,谁也别逃,这样还能拼一气。

青海人喝酒,讲究饮茶,什么意思呢?就是除了吃菜下酒,每人边一个盖碗茶,泡的叫作“三炮台”,除了茶叶,还有一枚桂圆,几枚大枣和冰糖,甜稀稀的,喝着酒不断添水,喝这个茶。为了防止作弊,往茶杯里吐酒,规矩是必须在散席的时候,把盖碗中的茶水喝净。

连着干了十几盅,河马也喝了不少这种三炮台,但是坏了,甜稀稀的茶水,他不习惯,觉得有点上头。

这个尕厂长,真正好酒量,没完没了地干,又和河马划拳。最有意思的是,拇战向来就是两人出指喊和数,喊对了就赢,不应该有其它多余的动作,否则有慢出作弊之嫌,就像河马学车的时候每次换档都绕一下,有点刷派,没少挨教练的狠揍,拿个改锥用木把子专打他的,让他长记性,这个尕厂长也是个老和尚的木鱼——天生挨揍的货,他出拳划圈,而且每对一次还要拍一下桌子,很有点虚张声势的架势。“三星高照”划一圈才“五魁首”,喊八还挺罗嗦叫作“八个马个跑啊”,把河马弄晕了。他们那个节奏,河马真的不适应,跟不上,所以输得多一些。

不算温柔,四个人喝酒,其中马科长还要喝得少一点,主要是河马和尕厂长、焦主任三个人大战,一个多小时,四瓶白酒下去了。为了谈成这笔大生意,河马也豁出去了。

打开第五瓶的时候,河马知道坏了,人家每人都有一瓶多的酒量,何况无论如何你是一个人单独作战,也会喝得多一些。上头了不说,舌头有点硬,眼睛有些迷糊。但是,就这样,河马也像往常在南滨的酒楼陪客人一样,没有在乎,反正他不会当场出酒的,就算回去再难受也无所谓的。

可能是焦主任的没电了,居然有人打电话到酒店的餐厅柜台电话来找他,河马才开始觉得真正不妙。

女服务员推开包间的门,问:“有姓焦的没有?”

焦主任瞪着小眼睛,硬生生地问人家服务员:“有,怎么地,你要性交?”

服务员脸一红,摔门走了。

尕厂长他们一通狂笑。

尕厂长的脸也已经红得发紫成了猪肝,居然忘乎所以地抓过温柔的,拍着说:“这个小焦,跟谁都弄这一套。每回喝酒哈……他都跟小姐要水饺。你喝了酒吃不了主食要个屁的水饺?就是起腻,要睡觉。就是问问水饺多少钱。嘿嘿。”

靠,这帮人,够恶的。

焦主任接完了电话回来,呼三喝四还要划拳,要河马喝酒。河马晕是晕了,但是还不糊涂,知道今天是一劫,要是被他们灌醉了,那就这三条狼,还不把温柔吃了?他强力支撑着,又干了两杯,实在顶不住了,靠在椅子上。

尕厂长色迷迷地看着温柔说:“够意思,从喝酒看得出来,小伙子有魄力。不行的话,马科长你先送小何回宾馆休息,生意好说,明天到厂子谈。”

马科长说:“没问题,交给我。”

温柔笑了,说:“酒还没喝好,打算散席呵?”

焦主任大笑,舌头也硬硬地说:“我就知道温小姐一直谦虚,这可不好,来,咱们弄三盅。”

温柔说:“这不叫喝酒,在南滨,叫作品酒。”朝门外喊:“小姐,拿两瓶酒和四个碗来。”

摆好了,咕咚咕咚,全倒满了。

温柔说:“借花献佛,不成敬意,看得起我温柔,咱们一气干了,不多,每人半斤酒而已。”

河马傻了,这死丫头,疯了。

尕厂长他们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温柔一笑,端起碗来,一气喝下,然后轻轻把碗放在桌上。

马科长清了一下嗓子,说:“好酒量,不能看扁了咱们青海人。”也端起碗来慢慢喝光了。

尕厂长一拍桌子:“小女仔,厉害。”

端起碗来就喝,焦主任真不愧是跟班的,赶紧拦住,抢着把尕厂长碗中的酒喝光了。不过,他用支撑着桌子,身体直打晃,吩咐:“马科长……送他们回去,我买单。”

回头已经不见了老板,尕厂长早出溜到桌子底下就锅下水饺了。

温柔站起来搀着河马,微笑说:“多谢款待,明天谈生意吧。”

有惊无险。

121 从长计议

第二天早晨醒来,河马看到温柔睡得正香。昨天晚上怎么回的宾馆,河马完全不记得了。起来到卫生间方便,感到脑袋剧痛,于是就站到浴盆里,一阵猛冲,希望能够通过淋浴来减轻头痛。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冲了澡感到很舒服,轻松多了。

这个时候,温柔也醒了,河马依稀想起昨天晚上她有大碗干酒的壮举,就说:“没有想到,你酒量这样大,厉害。”

温柔伸了个懒腰,拥着被子说:“我不厉害,咱们就惨了,全军覆没。你看那两条色狼的架势,是善主吗?”

河马很惊讶她居然不怕。

河马一贯承认温柔比自己聪明,但是,她胆子这样大,出乎河马的意料。换另一个女孩子,男朋友快被人灌趴下了,面对三条醉醺醺的色狼,恐怕早吓哭了,哪里还有还的胆量。

河马抱祝糊,说:“你能干,聪明,但是,我也很担心你会遭不测。”

河马这时候感到,走上这条路,真是有种愤恨填胸,又郁闷无奈。

温柔搂住河马的脖子,说:“你别总是为我担心,蓝梦里那么乱,我还不是什么人都应付,除了蚌壳那个畜力差点弄了我一把,我还真没有吃过什么亏。”

河马叹气说:“毕竟是女孩子,在这个圈子里混,很危险的。”

几乎同时,他们都想起了吴媛的那次遭遇,被那么多条色狼蹂躏,几乎丧命。

河马轻轻吻她,想到她做了肾移植大术,只剩下了一个肾脏,又喝那么多酒,担心地问:“你没有不舒服吧?”

温柔笑了,说:“我一直跟你说,我很皮实的,要不是女孩子,我能够干很多事情。”

河马说:“我信。”

河马抚爱她,他们开始做爱。说老实话,他们很少能够像现在这样踏踏实实做爱,住地下室那一段就别说了,就算搬进居民楼,因为温柔和温情住一个房间,他们也很少有会做爱。有一次,温柔晚上到河马房间聊天,他们都想了,就插上门,开始脱衣裳,刚脱掉,温情就过来敲门,催促温柔过去睡觉,吓得他们赶紧穿上衣裳。河马有点不愉快,觉得温情故意,温柔则为姐姐辩护,又安慰了河马半天。其实,河马并不恨温情,她因为有病,对温柔有很深的依赖感,同时,作为姐姐,天性就是要对婚前的妹妹加以约束,保护她的安全。想开了,那当时的一丝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河马突然想起,这样长时间了,他们做爱从来就没有采取过避孕措施,于是问:“你怎么没有怀孕啊?”

温柔本来闭着眼睛,听到河马问出这种荒唐的话,就呸,说:“你难道盼着我做人流?”居然双捂脸,哭了。

河马慌了,说:“不是这个意思,是怕……你怀孕,没说清楚。”

温柔破涕为笑,说:“你个死河马,傻骆驼,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算计日子吗?”

河马说:“原来,你心里有数。”

温柔说:“我做了大术,本来身体就亏,如果再弄一次人流,真的要死掉了。”

河马说:“那好,以后你掌握,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是不方便,我是不懂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温柔笑得用被子蒙住脸,说:“河马,你说得真恶心。”

河马也笑,说:“这有什么恶心的,别人家也不都是这样,夫妻生活,商量着来。”

温柔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问河马:“河马,你真的考虑过结婚的问题吗?”

河马说:“当然,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等咱们经济情况好了,把债都还完,就独立经营做买卖,哪怕是天下最小的一个店,咱们也要开起来,到那个时候,咱们就结婚。”

温柔抱住河马,说道:“河马,你要说话算话。”

河马说:“当然了。”

温柔拈着河马的耳朵,默默地说:“我除了姐姐,没有亲人了,但是,你爸爸和妈妈都在,是不是到时候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河马愣了,这个他倒没有想过,自从离家出走,河马感觉自己已经和那个家庭脱离关系了,虽然,他有的时候还会想一想父亲,但是,那个……河马是从来不去想她会怎么样,河马的所有事情,应该是与她无关。

于是说:“再说吧。”

温柔说:“我说话你别生气,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找会去你们家一趟,我想,起码应该见他们一次。”

河马知道,温柔有传统观念,认为见了公婆,才是明媒正娶。

这是个难题。

河马想了想,说:“至少,目前咱们还没有这样的条件,到时候再说吧。”

温柔看着河马,点了点头。

这次青海之行总算比较成功,他们谈下了一笔大生意,成为这个厂子在南滨的经销总代理,而且不仅限于丁丙诺啡,其它国家标准药品也经销。

艰难开端。

122 移星换位

你也可以不甩有能力还能耍

遇上或者单纯的曳一切看你的能耐

有人喜爱耍赖还是不屑被脚踩

风向不对剧本就快修改

有人喜欢耍赖有人专长是发呆

也有人在状况外角色都会有对白

别太早亮底牌自已操纵着未来

只要结局没有越演越坏

时间是第一次花开地点还在悬崖

拿玫瑰花的人物就让我来爱

演都会的腐败就不能装可爱

先别管观众期待好的结局自已去安排

掌中的乾坤戏如人生这里唯我独尊

人称代名词记得要说朕

掌中的乾坤入戏太深偶尔客串邪神

耍狠口气听起来却很冷

枪~墙~抢~呛~这四声

你会~不~会~讲或用唱

其余什么事都不必再想

人生如戏邂逅的人只能称为过场

剪接纯粹为了爱情看来地久天长

有些誓言只能在远距离慢慢欣赏

我已习惯人生遇见的事叫桥段

镜头前每个角度都要完美漂亮

就算演唱三戏份我都会尽全力去抢

回到南滨,河马去吴媛的住处汇报此行的结果。

吴媛刚冲完澡,一边笼着头发,一边说:“河马你坐。”她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倒了两杯洋酒与河马一碰,说:“喝一点吧。”

河马大致说了说双方交易的方式。

“让郝大伟担保?亏你们两个人想得出来。”吴媛一脸不高兴地说:“哪能让他搀和进来。”

河马看着吴媛,觉得她有点过份。

吴媛也觉得话说得有点硬,缓和了口气,说:“河马,你们两个不要在酒楼做了,调出来专门管这个药房,所有的业务都交给你们两个了。”

河马想,在他们去青海时,她已经另找了人来接替自己和温柔在酒楼的工作。

吴媛说:“药房的事情,由你们两个掌握,其他任何人不准插,包括郝大伟,一概不能介入。至于资金的事情,回头让温柔再跟尕厂长通一次电话,打他就行,咱们先付款,每次预付百分之七十,货到再付另外百分之三十。反正,每笔业务,不超过十万元,不怕他赖账。就是一样,上次货物未到,二次款子不能打,免得累积起来债务,就不好办。”

河马点头说:“吴姐,明白了。”

吴媛一笑,问:“怎么样,这次去青海,酒喝得不善吧?”

河马说:“还说呢,要不是温柔海量,我们两个人就被人家撂了。”

吴媛惊讶地说:“你不知道温柔能喝酒?”

河马说:“我哪里知道,又没有喝过。”

吴媛哈哈大笑:“说,那你可真够傻的。我和温柔、蚌壳三个人有一次在蓝梦喝酒,蚌壳那个时候就没怀好心眼,打算灌温柔,结果是两个人拼了一人一瓶黑方,蚌壳当时出溜桌子了,他们把他抬出去,放在院子里就走了,这小子在停车常函了一夜,好在是秋天,要是冬天,还不冻死他。”说完又大笑。

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温柔嘴够严,从来没有跟河马提过。

吴媛又问给尕厂长回扣的事情,河马说:“他按每板十七块五发货,这是跟厂子结账的款。我们答应给他翻倍的回扣。”

吴媛说:“行,挺好,合着三十五块拿货到。现在南滨的行情,每板十粒的丁丙诺啡,可以出到八十元,往下边县城,就可以做到一百元。”

河马说:“先每次五千板这样规模做,时间长了有了信誉,可以适当加量。他们接以后,可以慢慢往下边各县城发展,争取最大利润。”

吴媛说:“不要。有饭大家吃,你们就在南滨批,下去很危险的,容易折掉。每板四十五块利润,够赚的了,不要太贪婪。”

河马说:“那就这样,我们先慢慢做。其他的药品,也做做批发零售,相信也会有很大利润。”

吴媛说:“那是,现在,除了劫道的,就是卖药的。”她喝着酒,想了想,说:“公安、工商、药检这边,不用你们管,由我去打点。”

河马说:“那太好了。”

吴媛说:“行,总的来说,你们这次青海之行,事情办得不错。”

她又倒了一杯酒,把脚拢上沙发,很舒服地躺下来,头枕在河马的腿上,喝着酒说:“怎么样,出去住住宾馆,没有温情看着她,你小子开了荤了?”

河马说:“废什么话,喝酒都快难受死我了。”

吴媛伸捏河马弟弟,笑着说:“你小子什么都好,就这方面,忒假。”

河马说:“没你开放,半老徐娘了,还这么风流。”

吴媛猛地坐起来,夸张地伸长脖子,看着镜子里说:“我老吗?原来你小子嫌我老,妈的,我才三十二岁,你居然敢说我半老徐娘,还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河马说:“你身材不错,从后边看,你可是像二十三的。”

吴媛放下酒杯,猛地掐住河马的脖子,笑骂:“长脸了你,不好好治治你,你小子不知道我厉害。”

在沙发上滚了半天,弄得河马性欲膨胀的,很想干她,不过,他一想到蚌壳的命运,面对这样一个心毒狠的女人,他还是保持了大脑冷静。人就是这样,你保持一定距离,很多事情好说,关系也好处,一旦发展到没有缝隙,那就很难讲理了。河马知道,一旦自己和吴媛做爱,差不多也就沦落到她的马仔的地步,而且,恐怕最难受的,就是温柔。

河马暗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我色大胆小也好,老子还就是不入巷。

门铃响了,是满国刚和齐宝福来接吴媛去应一个饭局。吴媛起来笼头发,说:“妈的,这么早就来。你也去吧?”

河马说:“饶了我吧,这几天酒喝得过了,得缓缓。”

吴媛说:“那好,你还没回家吧?温情没事,前天我去看过她。那你回家歇两天,然后就接药店啦。”

河马就出来打车回家。

123 初露端倪

药房在白云路,因此注册的时候就取名“白云大药房”。

河马和温柔除了留用原来药房的五个售货员,又招聘了三个,也就差不多了。因为温情一再要求上班,也只好让她到店里来,在收银台坐着收钱开发票。

温柔负责管理全店的售货员,河马则负责上货。

开张不久,焦主任过来了一趟,并发来了第一批货。河马在酒楼招待焦主任,吴媛也参加了,席间,郝大伟突然出现了,很有点不愉快的样子。

吴媛没有太搭理他。

河马有点纳闷儿,按说,他那么大的买卖,不至于在乎药房这点小生意,不知为什么,却好像很小家子气。

焦主任以前和马科长一起来过南滨,河马没有接待,不很了解他,但是这次他作为他们药房最大的上家过来,河马自然是要格外热情一点,好好招待他。除了每天陪他喝酒,还要晚上去歌房唱歌,也喝不少的酒,出来,他就要蒸桑拿浴,其实主要是开单间**。

南滨最好的桑拿浴室是牙栊湾,不知道老板是什么路子,后台很硬,里边小姐很多。焦主任酒喝多了,跟人家小姐讲好了价钱是推油,结果他半路变卦,硬是要干那个小姐,结果双方争吵起来,焦主任骂得很凶,被赶来的保安扭出了包间。

河马一看急了,就找来了浴室的经理,要他放人,一边给吴媛打电话,要她赶紧过来摆平这件事情。

吴媛急匆匆带着几个人来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煽得那个浴室的经理懵懵的,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情一下子闹大了,成了群架,双方大打出,伤了不少人。幸好,双方都没有动枪,否则就成了南滨的一件大案。

吴媛把河马叫到她家,说:“河马,郝大伟这孙子不能再留了。上回咱们在大岬山交易那回吃的亏,明明是他欠人家货款,就是瞒着我,结果被人家洗货。咱们在泰国进的那批货,刚进云南就折了,这其中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妈的,这几年我赚的点钱,两把就赔进去不少。这回,他和牙栊湾的老板是把兄弟,我看他也没有起什么好作用,一定在背后做了脚。”

河马问:“你打算怎么办?”

吴媛沉吟道:“做掉他还不到时候,不过,要让他吃点苦头。”

河马说:“那你吩咐吧。”

吴媛说:“他在海景别墅区有房子,黄美娟就住在那里,郝大伟也常常在那里过夜,你呢,和老满找天夜里去一趟,吓唬吓唬他,让他吃点苦头。妈的,让他收敛点,以后找对了会,我再狠狠弄他一把。我不能白白折那么多钱。”

河马说:“行,我等通知,满国刚摸准了情况,随时叫我就是。”

吴媛说:“嗯,狠一点,但是别出人命。要是弄死了他,他上上下下关系很多,市里必定当作大案来破,那咱们就站不住了。现在没有必要,等到咱们离开南滨时,我饶不了他的。”

就这样定了。

124 过份玩法

过了两天,齐宝福打电话找河马,说晚上去海景别墅区。河马纳闷儿,本是我和满国刚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换了他。老实说,河马对满国刚比较信任,觉得他平时少言寡语,但是见多识广,比较稳重。而齐宝福主要是善于巴结吴媛,河马看他没有什么真本事。但是既然他约河马,那就肯定是吴媛的吩咐,也许,满国刚另有事情。

晚上,他们在酒楼喝酒,差不多十二点刚过,就离开了酒楼,齐宝福开车,他们一起到了海景别墅区。

海景别墅区是随便出入的,保安只是拦截小商贩和要饭的乞丐,不让他们进入这片豪华的别墅区,其他车辆并不登记,随便出入。即便这样,齐宝福也是提前换了假车牌号,以免闭路电视录了像认出他们。

他们把车子停在离郝大伟那栋房子很远的地方,然后走林荫路避开灯光,慢慢接近他的别墅。房子很豪华,米色的外墙皮,外边草坪近房子处,种了不少果树,他们就隐在树影里透过窗户观察,看到郝大伟和黄美娟在看电视。

齐宝福试着打开后门,但是里边插住了,没有弄开,又试了几扇窗户,终于找到一扇没有插死的,他们就从这扇窗户爬了进去。事先准备好的头套,好像抢劫银行的劫匪。主要是他们两个人绝对不能出声,任何人出声,都会被他认出来。

他们在跳层的楼梯底下静静等候,等着他们上楼休息。吴媛嘱咐过,一定要等他们关灯以后动。很焦躁地等了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关了一楼大客厅的投影电视,郝大伟从沙发上横抱起黄美娟,一边亲吻调笑,一边往楼上走。

河马摸了摸刀子,真不知道这东西在人的脸上划开一道口子,是什么感觉,禁不住有点抖。

就在这时,郝大伟的响了,他在楼梯转弯处放下黄美娟,接听这个电话,从他不耐烦地口气,很可能对方是要他马上过去什么地方。郝大伟一边骂骂咧咧的下楼,一边朝沙发走去,他们看到,原来他洗了澡脱下的衣服,就散乱地扔在沙发上,显然是要重新穿上就出去。

河马偷偷看了楼上一眼,黄美娟已经自己上楼了,就想过去从背后捂郝大伟,齐宝福拦住河马,用极低的声音说:“他还在用通着话。”于是,河马就停住没有动。

意想不到的是,郝大伟关了,走到一楼客厅的一道门前拍门,叫他的司起来。原来,他的司没有回家,在一楼客厅的这间卧室睡下了。这要是鲁莽,惊动了里边的司,非炸了不可。司在里边答应着,就开门出来了。

河马看着齐宝福那蒙住头脸的怪怪的面罩,齐宝福掏出了枪,想了一下,悄声说:“算了,再找会吧。”

他们眼看着郝大伟脱掉睡衣,换上衣服和司走出了大门。不一会儿,旁边的车房门响,汽车发动,接着,他们的车子走远了。

河马又出汗了,他一紧张就满脸汗,何况蒙着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面罩。

齐宝福走到落地窗前,掀起紫绒窗帘看了看外边,然后就急匆匆轻轻脚上楼了。河马想,他可能是朝保险柜去的。这很危险,他们虽然换了衣服,蒙着头罩,只要出一点响声就会被黄美娟认出来。原本是商量好出其不意袭击郝大伟的,那没有问题,几秒钟之内他就会失去知觉,根本无暇顾及是谁做他。但是,现在齐宝福这个混蛋要干什么,找保险箱?

你不逼问黄美娟,怎么拿到钥匙,知道密码?这个混蛋,要惹祸的。

河马犹豫了一下,只听到楼上卧室里发出了黄美娟的一声轻微的叫声,但是立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遮断了。

河马站在楼梯口,焦躁地听着上边的动静,终于忍不住上去看个究竟。房间的灯显然是被关掉了,只有墙壁踢脚板处镶嵌的微弱的地灯亮着。一到卧室门前,就看到齐宝福按着黄美娟像个大虾米似地跪在席梦思床上,这家伙撩开人家的睡衣,正在发狠地从后边施暴。

河马刹那间感到热血直冲脑袋,他几乎拔出枪来干死这个可恶的齐宝福。

老实说,河马对黄美娟没什么感情,就算来到南滨看到她傍着郝大伟也没什么感觉,他根本就不把这个黄美娟放在眼里,烂货一个而已。但是,他和黄美娟毕竟有过乡村的一夜情,像这样当着他的面被一个男人强暴,想让他麻木也难。

他已经把抢指向了齐宝福,但是迟疑了片刻,终于没有扣动扳。开了这一枪,一切都会乱套,会乱到一塌糊涂不可收拾的地步。河马强压怒火,轻轻把保险关上。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想撒尿。生理反应。于是,河马慢慢转身,推开旁边的卫生间门,进去在抽水马桶前掏出弟弟。

靠,硬得像棍子,哪里尿得出来。

河马站在那里,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完全是大脑失去控制地胡思乱想的结果。

詹姆斯喜欢打赌,旅行至某镇听说一间修车行的老板也有此好,于是驱车前往。

店外空场,停着各种豪华汽车,于是他向老板夸赞:“生意不错,这么多需要修理的汽车。”

“哦,不,这都是我打赌赢来的汽车。”

“那么,您怎样打赌呢?”

“很简单,我五岁的儿子做三件事情,您能够模仿,就可以从这里任选一辆汽车开走,反之,抱歉,请把您的汽车留下。”

“我懂了,他小脑袋钻过很窄的栅栏,我确实无法模仿。”

“不会那样不近情理的。这三件事情,通常您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我不信您现在可以做到。”

“那么,我很想试试。”

进入房间,一个裸体女郎坐在椅子上。小儿子过去亲吻她。詹姆斯一笑,也彬彬有礼地亲吻了女郎。小儿子摸了她的咪咪。詹姆斯也动作优雅地抚摸了女郎的咪咪。

接下来,小儿子做了第三件事情,把弟弟掏出来拧成了螺丝转。

詹姆斯楞了片刻,礼貌地说道:“好的,我正好要买新车,这辆车子留下吧。”

老板微笑着说道:“您走好,欢迎下次光临本镇。”

也许,河马待了很短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但是,他觉得待了很长的时间。想过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以后,他才勉强能够将弟弟收进裤裆。河马走出卫生间,慢慢走下楼梯,在最低一级坐下来。

这种罪恶的入室行径,就这样轻易地发生了。

温柔知道了会怎么看他?她不惊讶,河马都不奇怪。

温情呢?她一直以为他们无论酒楼也好,药店也好,都是正经生意,她不知道河马会像今晚一样进入别人的房间。

他们三个一直生活在一起,此前不久,他们是一样的人,但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吴媛彻底改变了河马。

想到这些,河马真的是不寒而栗。人离罪恶有多远?不远,只有一步。

河马脑袋乱乱的,胀痛无比。

他们出来,上了车子,摘掉面罩,往别墅区外边开。河马的心情很沉重,担心齐宝福已经为了灭口一刀杀掉了黄美娟。

齐宝福以轻松的口气说:“为什么?玩玩算了,杀她干什么?”

河马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卷入一桩**杀人案里。

没有想到的是,齐宝福吹着口哨说:“这个漂亮妞儿,先前还躲躲闪闪的,好像受了多大委曲,挺他妈压抑地哭泣,没几分钟,她就主动做,真他妈贱货。”

河马气哼哼地说:“她很可能认出你来的。”

齐宝福说:“不可能,我一声不响,黑乎乎的,只有地灯的光亮,她根本弄不清楚是什么人,大概除了保命,顾不上去想其它的事情。”

河马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河马从车站接货回来,吴媛给他电话,招呼他到酒楼一起吃饭。河马上了二楼一个包间,推门进去,吓了他一跳,吴媛和郝大伟、黄美娟,还有建行的一个副行长,几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喝酒,满国刚和齐宝福这个时候也是向来可以入座的,齐宝福正在不依不饶地非得让黄美娟把那杯酒干掉,看来是他们碰了杯齐宝福先干了,黄美娟打算耍赖不喝。

她知道不知道那晚上是谁呀?也许,这永远是个谜。但是,当她用那鲜嫩的红唇贴着杯子,将满满的一杯金六福酒一饮而尽时,大家都拍掌叫好。尤其是郝大伟和齐宝福,乐得像吃了蜜蜂屎。

河马冷冷地看着,感到恶心。

人生如戏。

127 无理取闹

你看到我就怕头皮发麻

我的求胜欲望就是那麽直接了当

你切呀你过啊有我快你就冲吧

你的鸡皮疙瘩落在我的四川火锅麻辣

我的快乐就是建立在你的失败之上

你还婆婆妈妈球场就是战场打打杀杀

犯罪现场各个血气方刚铁打的

你挡得了吗跟你玩真的你行儿吗

我为骄傲而打我为痛快而打

我为成功而打我为打败你而打

其他人都饱受惊吓

我看你也一样下场

同他们陪葬梦想全死翘翘

郝大伟到白云大药房来了,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带着他那影子似的黄美娟,进了药房。

吴媛说过不让他插药房的,想必,不仅对河马有交待,也会委婉地告诉他。

他来干什么?

河马还是很客气地招呼他和黄美娟到办公室坐。

温柔正在和温情对帐,见到郝大伟他们进来,也连忙打招呼,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简单的办公室,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秘书专门沏茶倒水,温情就赶紧张罗,用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沏了茶水,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郝大伟点头谢了,吩咐黄美娟:“把门关上。”

黄美娟赶紧又站起来,过去把虚掩着的门关上。

河马很惊讶,干什么这么郑重其事的?

郝大伟打量着温情说:“这位小姐是店员?”

温柔赶紧说:“郝总,您不认识她?这是我姐姐呀,原来在酒楼收银台的。”

郝大伟哦了一声,说:“有点眼熟,你们以前没有介绍过呀。”他清了下嗓子,说道:“那么,没有外人了,丁丙诺啡做得挺火啊,赚不少钱吧?”

河马一听,大惊,赶紧说:“郝总,您酒又喝高了。有什么话,咱们吴姐那里谈。”

温情已经投来疑惑的目光。

郝大伟不管这些,仍然自顾自地说:“甭提吴媛,我知道她不让我插。河马,你们做得挺火,这个我知道,但是量还是小,小家子气,我有更大的货源,不如跟我干怎么样?”

河马气得要命,但是也不好得罪他,只能冷冷地说:“药房是吴媛的,我不过跑腿管事而已,这些事情,我觉得您应该跟吴媛商量,您知道,我做不了主的。”

温柔赶紧说:“对对,不如咱们现在一起去吴姐家,大家好好商量一下。”

郝大伟不耐烦地摆,说:“甭提她,我说过了,甭提她,她的货折了两次,全都与我无干,劲儿劲的,好像全都怪我。我……不跟她合作,喝喝酒,扯扯淡,酒肉朋友而已,大家有个面子,不撕破脸就是了。我只和你河马、温柔说话,给个痛快话。”

温柔笑道:“瞧您说的,郝总,您一个上亿资产的大公司老板,我们一个刚开业的小药房,谈什么合作,有话您就吩咐就是了,跟我们小孩儿还这么客气,再吓着谁。”

郝大伟哈哈笑了,说:“温柔,你真会说话。你不知道,我们公司一直亏损,红楼梦里的王西凤讲话,架子未倒,内囊尽上来。我也快交班了,打算做做药品。你们呢,别为难,愿意跟我干,这是个会,不愿意,怕得罪吴媛,就当我没说。”

河马忍不住打断他,说:“郝总,您还是酒醒了咱们再议吧,您跟吴媛的关系,这么干不大合适吧。”

郝大伟看了河马一眼,说:“河马,你们跟吴媛几年了?那么卖命,她除了帮助你们垫付了点医药费,你们都落了什么?我不一样,咱们是真正的合作,我负责上家,货比你们进得一定便宜,你们负责下家分销,咱们可以谈分成。干这个买卖,哪里有拿工资的,拿工资玩儿命,晕了吧?”

越说越不象话了。

河马赶紧朝温柔摆,说:“你们先出去,我跟郝总好好盘盘道儿,今天是喝高了。”

温柔就赶紧拉着她姐姐往外走,河马过去关上门。

黄美娟倒不晕,赶紧问河马:“河马,是不是温柔的姐姐不知道这些事情?”

河马摊,说:“郝总,您就不能喝酒,喝点酒不管不顾。”

郝大伟瞪眼眼,说:“她知道又怎么样,不是温柔亲姐姐吗?”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她有病,肾都是换的,哪里能让她搀和这些事情。算了,没法跟您说。一句话,所有的事情,只能和吴媛商量,我和温柔是拿钥匙的丫环,当家做不了主的,您还不明白这个。”

郝大伟吐着酒气,说:“好,河马,丑话说在前边,我也准备做药了,你们不跟我合作,那日后咱们两家有个冲撞,你就得多担待些了。”

河马忍不住气道:“您别借着点酒劲在这里叫板,我河马是吓大的。

郝大伟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河马说:“河马,你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翅膀长硬了。”

河马冷冷地看着他。

黄美娟赶紧圆场,说:“你看你们,本来是大家谈合伙赚钱,怎么说着说着急了,买卖不**情在,何必乌鸡眼似的。”

郝大伟摸起他那个永远不离的黑皮公文包,往胳肢窝一夹,气呼呼地说:“走。”

河马冷冷地应了一声:“不送。”

无理取闹。

128 后院起火

两个狗男女走了以后,河马出来到药房前厅找温柔,有个售货员说:“她们两姐妹回家了。”

河马知道坏了,这下子麻烦大了,郝大伟这张臭嘴,给他们惹了大麻烦了。他想了一下,是先去找吴媛,还是先回家,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家为好。

一进家门,就看到姐妹俩都在哭,河马在椅子上坐下来,先不说话,看温柔怎么说。

温情先发难了,逼问河马:“河马,你说老实话,你们是不是倒卖毒品?”

温柔赶紧说:“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丁丙诺啡不是毒品,不信你可以查,你又不是不认字。”

温情说:“不是这么回事。要是合法的买卖,为什么你们这样神神秘秘的。”

河马无可奈何地解释,说:“要说起来,确实不完全合法,主要是剂量上。你也知道,现在得了癌症的患者,开出十支杜冷丁,只给自己留下六只止痛,那四支都得卖了,才能赚到医药费治病。买的人,不一定是止痛,很可能是药品依赖。你说这种买卖合法吗?他不合法。但是,不属于犯罪对吧?丁丙诺啡是国家标准镇定药,不是毒品,也不是非法药品,国家只是控制流向到需要病人,防止依赖性成瘾。他们做这个,当然是为了赚钱,即便查出,也不是犯罪,最多罚款而已。你到底怕什么呀?”

温情说:“我管账,从来就没有这种药品的进货和出货单子,你和温柔两个搞小账本,不是违法,瞒我干什么?”

河马说:“你那都是明帐,工商、税务、药检随时要查的,怎么能够在你那里入账,明摆着等人家来罚款嘛。好多种药都不入账的,你也知道。现在药房赚钱,有十家算十家,都卖电视广告上的药品,上哪里赚钱?还不都是玩猫儿腻,私下进药,逮住了算倒霉,接受罚款;逮不住就算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温情擤鼻涕,说:“不许干了,咱们不干这行。违法的事情不能做。我是姐姐,你们必须听我的。”

河马哭笑不得,说:“我的姐姐……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温柔咬着嘴唇,在旁边狠瞪温情。

“对了,吴姐垫付医药费是怎么回事,不是我们治病的钱是企业赞助吗?”

河马说:“企业赞助人家也不能放张支票由医院随便填吧?限额支票五万元,事前讲好了赞助额,人家厂长献爱心,就是赞助五万元,得了先进就不管了。实际上花多少?欠了吴媛几万元借款,都要从咱们的工资里扣除。也别说了,还得差不多了,干到年底,咱们结清了走人。”

温情就看温柔。

温柔摊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跟你说你不信。”又说:“咱们治病花了钱,原本还不起的,一是吴姐帮忙,二是河马搭在里边帮咱们还债,你还气鼓鼓的,干什么呢这是。”

温情又哭了,说:“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们,但是就算我不治玻豪了,也不愿意看见你们犯罪坐牢。”

温柔也哭了。

河马……傻子似的不知道安慰谁好,也不知道说什么,弄得他也快哭了。

半晌,河马终于狠狠地说:“咬紧牙关,到年底走人,最迟在春节以前。”

真的受够了。

129 大打出手

连哄带骗,总算把温情搞定了,河马就急匆匆走出家门,一边打电话联系吴媛。她在家,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她说:“你在楼下等着别动,我派车去接你。”

河马说:“不用了,我走过去二十分钟,还派什么车呀。”

到了她家,进门前先跟满国刚打了个招呼,满国刚说:“吴媛大概要做郝大伟,你别添油加醋,要拦着她,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们都别意气用事。”

河马不在意地说:“郝大伟自己露了底,他快被市政府从集团老总的位置上拿下来了,混到这个份上,谁还罩着他?也不能出人命,但是,至少要让他像蚌壳一样消失就是。”

满国刚说:“蚌壳一个小混混,拿什么跟郝大伟比?郝大伟在南滨的根基很硬,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河马压了压火,说:“可能你说得对,看吴媛怎么说吧。”

河马就进去了。

吴媛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河马进来,照例是说:“自己倒酒,喜欢喝什么随意。”

河马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打开喝着,也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

吴媛道:“说说,怎么回事。”

河马就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吴媛说:“这个郝大伟真是疯了,上次让他逃了,这回,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河马说:“如果他也做药,可能下家的渠道会和咱们发生撞车,不过,按目前来说,货品不是饱和,而是货源不足,就算大家都走那几家渠道,也不会形成竞争,也许,可以各做各的。”

吴媛说:“你知道什么,他从吉林弄药,量很大的,而且一旦他掌握了这些渠道,价格就会不稳,危险性大多了。南滨的药量只有咱们做,不很起眼的,要是郝大伟加大十倍地做,这地方很快就出名了,警方必然加大调查力度,咱们不吃挂落才怪。做这么大,钱跑到他那里,咱们除了加大风险,其他什么也没有,怎么能坐视不管?”

河马又开始出汗。

吴媛吩咐:“这回我亲自出马,一定要弄出他屎来。那个齐宝福窝囊废一个,没用的,你和老满跟我去。”

河马搓着啤酒罐说:“当然。不过,不能出人命,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吴媛不耐烦地说:“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到时候听我吩咐就行了。”

都够难伺候的。

动的这天,齐宝福还是跟着去了。

吴媛在酒楼招待郝大伟吃饭,下了药在酒里,把郝大伟和黄美娟都弄得迷迷糊糊的了,就叫几个人把他们架着下了楼,从后门弄上了车子。

满国刚开车,吴媛坐在他的旁边,河马和齐宝福坐后座,晕乎乎的郝大伟就横躺在他们的脚底下,那个黄美娟跪着趴在河马和齐宝福之间的座位上。

后边还跟着一辆车子,坐了吴媛最亲信的几个人,不常见,但是,以前在大岬山交易那次见过。

河马猜测,郝大伟和他的黄美娟这次凶多吉少,很可能丧命,后边跟那么多人,很可能是挖坑埋他们。否则,只有河马和满国刚、齐宝福已经足够整治这对狗男女,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车子在暗夜里向山里开去,这条道河马很熟悉,有一阵子,满国刚带他到这里来很多次,教河马枪法。还记得他打得一只绵羊肠子直流,河马恶心得差点呕吐的事情。

齐宝福这家伙是个色鬼,吴媛就坐在前边,他居然敢靠座椅后被的遮挡,不断摸索黄美娟的胸脯,黄美娟软软的,但是还不至于神志不清,这样干,齐宝福是不怕黄美娟再有什么想法了。在他眼里,黄美娟已经和死人差不太多了。

河马厌恶地捣了他一拳,让他老实点。说实在的,想到这是去弄死他们两个,河马很有点害怕,不得不狠一点。齐宝福瞪河马一眼,看看前边吴媛的头发,继续他的艳遇。

车子已经开到山里很深了,吴媛吩咐停车,满国刚就拐到一片小树林前。

月亮很好,照得四处很亮。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多得数不胜数,在城里因为街灯的关系,你是看不到这么多星星的。城里闷热,但是在这山野,几乎不可以说凉快,因为穿着单薄,大家都似乎感到一些凉意。

郝大伟和黄美娟被拖下了车子,横躺在地上。由于一路的颠簸,他们似乎比在酒楼清醒了不少,恐惧地看着这帮穷凶极恶的围着他们的人。

吴媛吩咐把郝大伟吊起来。

于是就有两个大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郝大伟捆得像只大闸蟹,吊在一棵比较粗的树上。

吴媛又吩咐把黄美娟剥光了。

齐宝福一听说有这个活儿,不等别人动,他先上了,三下五除二,把黄美娟的裙子、衬衫,连同乳罩、裤衩剥得一丝不剩。

河马默默地在一旁站着想,吴媛会因为上次郝大伟欠款,结果她被人洗货并遭受**的事情,进行报复。

果然,吴媛狞笑着朝齐宝福说道:“你不是喜欢玩强暴吗,表演给郝总看看,让他看看他的亲亲宝贝怎么样挣扎。”

齐宝福听说,居然后退了一步,说道:“这个活儿,你让他们干吧。”

这绝对不是什么谦让,看来,他是怕事后吴媛醋性大发,收拾他。

吴媛厉声道:“你就敢蒙着脸干她,窝囊废!”

齐宝福惊愕,看了河马一眼。

河马想,自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所有做过的事情,河马必须一五一十如实向吴媛汇报,齐宝福不该惊讶的。河马没有诬陷他的想法,尽管,河马一直很讨厌他。也许,满国刚喝醉了,干一两件这种事情,河马会给他打马虎眼。齐宝福,没戏。

吴媛瞪着他。

齐宝福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仰面躺着的黄美娟翻过来,双托着她的胯部使她成虾米状的跪姿,看来他打算从后边施暴。

上次,他就是这么干的。

也许,这个色鬼习惯这样。

也许,他不敢面对平时经常与他碰杯的黄美娟的目光。

一直保持沉默的郝大伟,突然嚎叫了一声,那声音绝对不是人发出的动静。

郝大伟是个王八蛋,但是他看到他心爱的女人遭受这种野兽般的对待,也禁不住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吴媛冷笑,骂道:“等他妈什么,上她。”

齐宝福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也出汗了,他擦了下额头,一咬牙,发疯似地狂摧女孩。黄美娟发出了凄惨的叫声,也许,她想加重这种迫害感,换取同情,饶她一死。但是,吴媛没有这种意思,她悠然地点上一颗烟,慢慢吸着,看着吊在树上挣扎的郝大伟。

这是平时一起喝酒的朋友,翻了脸,就是如此的残酷。

突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黄美娟拼尽全力一挣,竟然从齐宝福的双里挣脱了,匍匐向前连滚带爬,大喊:“满国刚,你狼心狗肺的见死不救,对得起我吗?!”

全体惊愕。

包括吴媛。

河马也一样。

满国刚,是拿了郝大伟的钱,还是和黄美娟有隐情?

河马脑子里飞速急转,晕呼呼的。

满国刚突然掏出枪,指着吴媛说:“放了他们,出人命大家都得死。”

吴媛迅速镇定下来,居然又吸了口烟,轻轻吐出来说:“我一直弄不清楚背叛我的是你还是齐宝福,不过,我真希望是他。”

满国刚说:“我没有背叛你,只是不希望出人命。”

吴媛低下头来,审视着黄美娟,问:“你老实说,满国刚是不是拿了郝大伟的钱,说了实话,我发誓不杀你。”

黄美娟惊恐地摇头:“不是,是我们一直好上了。”

吴媛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说:“满国刚,你还真有两下子。”

满国刚羞愤地拨开了保险,枪指向吴媛。

就在这个时候,枪响了。

河马愣愣的,下意识地感到,枪是自己打的。

所有的人都看着河马。

满国刚的枪落在地上,左捂着右肩,看了河马几秒钟,说道:“有种,你会开枪打人了。”

他慢慢地跪在地上。

吴媛习惯地用拢了一下头发,说:“本来是两条人命,老满,没想到你自愿搭进去。”

郝大伟说话了,他艰难地说:“吴媛,你谁也不敢杀,否则,你就亡命天涯,开始逃吧,看你有没有运气跑出国去。”

吴媛说:“我杀了你们,人不知鬼不觉,我逃什么。这案子,让他们慢慢去破吧。”

郝大伟冷笑道:“王局是我把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有话,我死了,就是你做的。不用证据,马上就会抓你的。这些人,拘起来一打,谁替你扛着?太幼稚了。你也是一颗枪子的下场。”

吴媛骂道:“你他妈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还敢嘴硬!”

郝大伟急切地说:“不是我嘴硬,其实,你我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走不了你。你不杀我,我也不敢整你,因为弄急了会把我抬出来;但是你弄我,想要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天真了,怎么可能。”

吴媛真的犹豫了。

一个汉子走过来,低声说:“我想,让他退出去养老也就算了,没必要弄得太绝。”

吴媛想了一下,走到满国刚身边,低下身去看着他的眼睛,说:“老满,你想活吗?”

满国刚点了点头。

吴媛下了决心似地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满国刚的枪,熟练地退出弹夹,弹出了几乎所有的子弹,然后推进去,说:“里边只有两颗子弹,你左也能打,我知道,你把郝大伟的双膝废了,这样你可以活命,还可以带这个妞儿走,走得越远越好。郝大伟呢,也可以逃出一条命去。”

郝大伟急了,在树上挣扎着说:“你太过份了,我跟你没完的。”

吴媛轻松地说:“我怕,就弄死你了,至于怎么逃是我自己的事情;留你一条命,就是不怕,别让我在南滨再见到你,滚回温州老家守着黄脸婆度此残生吧,你的钱不算少了。”

满国刚举枪,十几米的距离,对于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分别击中郝大伟的双膝。

郝大伟惨叫,昏过去了。

吴媛一挥,所有的人都上了车。

齐宝福想开车,吴媛低喝:“上后边车去。”

齐宝福赶紧躲了。

山坡上,树林前,留下了三个人,一个吊着,一个光着,一个跪着。

车子,风驰电掣般沿着盘山公路向山下驶去。

吴媛亲自驾车,河马坐在她的旁边,令河马惊讶的是,两行清泪分明挂在她的脸上。

她,又得重新换两个马仔了。

河马已经决定,不必等到年底了,回去就收拾收拾立刻离开南滨。

河马觉得自己不欠吴媛任何债务了。

130 辞别吴媛

第二天,河马买好了三张去北京的火车票,然后拿了所有内部账簿,去跟吴媛结账。

温柔想一起去,犹豫了一下,说:“你自己去吧,我回家和姐姐收拾东西。”

河马就出了药店,直接去吴媛的家。吴媛在睡觉,听到河马按门铃,亲自来开门,一付睡眼惺忪的样子。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河马拿起鼓型玻璃壶,在饮水沏了一壶龙井,稍等,给吴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吴媛一直在翻账簿,这时抬起头来,端杯子微微喝了一点茶水,说:“赚到这样多?”

河马说:“你盘店带过来的药品,12万多,周转资金22万,现在,现金存款9万,库存药品成本价20万多一点,全部在这里了。”

吴媛笑道:“干得不错,比我想到的还要好。”

河马喝了点茶水,润润嗓子,终于下决心说:“全部交了,一分没留。”

吴媛惊讶地抬头,问:“交了,什么意思?”

河马冷静地说:“我们要走了。”

吴媛愣住了,沉吟道:“你害怕了,河马?”

河马说:“不是,我想不是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原本我打算再做一段时间,但是,很抱歉,我真的很难帮你了。过去,你对我们……”

“打住。”

吴媛摆,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我欠你的,河马。”

河马坚持说:“没有你帮我们,我没有能力和会为你做事,现在,我想是该走的时候了。”

吴媛沉默了,半晌,说道:“好的,你们走吧。我想……如果不是她们姐妹这种状况,我舍不得放你,但是你豁不出去的,总是两姐妹的挂念,作为我,也想让你过上安静的生活。”

河马搓着说:“那,谢谢了。”

吴媛又把脚收上了沙发,蜷缩起来,默默垂泪。

河马想,如果硬不下心肠,就恐怕很难走了,于是咬咬牙,站起来说:“吴姐,你派人来接店吧,我已经买好了车票。”

吴媛点了点头。

河马说:“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当河马走到门口,吴媛突然说:“等等。”

河马站住,回身看她。

她慢慢下了沙发,走进卧室。

河马有两种判断,面对的是枪,或者钱。

非常简单。

决无意外。

吴媛出来了,提着一个密码箱——是钱。

河马摇摇头,说:“我不虚伪,这钱我不要。”

吴媛说:“不是给你的。”

河马说:“温情和温柔更不会要。她们感激你过去的帮助,但是,不能一辈子靠别人,我想,我们今后要自己奋斗,能够支撑下去的。”

吴媛站在那里,想了片刻,把密码箱放在地上,然后轻轻走过来,站在河马面前说:“抱抱我。”

河马没有犹豫,抱祝糊,她俯在河马的肩上,轻声问:“连去哪里都不告诉我?”

河马犹豫了。

她勉强一笑,说:“怕我将来出事连累你们?”

河马本想说谎,事先准备好的,去四川,温柔她们家乡,但是吴媛这样一说,河马就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去北京。”

吴媛看着河马的眼睛,问:“北京有熟人?”

河马摇了摇头,说:“举目无亲,慢慢闯吧。”

吴媛问:“想好了做什么?”

河马说:“打算弄间小发廊,能够挣出温情的医疗费和他们的饭钱就行,我没有太大的奢望。”

吴媛说:“北京我去了两次,也不很熟,如果你听我的,就到三里屯酒吧一条街一带盘店。”

河马说:“好,我本来也没有目标去哪里,就在那一带吧,毕竟我也听说过这条街,好像生意挺火的。”

吴媛又抱住河马,用力地抱,哭道:“河马,将来有一天,你吴姐要饭要到你门口,你肯给口吃的吗?”

河马也禁不住流泪道:“你不要这样说,别说你到不了这个份上,就算真的有一天走背字了,找到我,我不会不帮你。”

吴媛点点头,连鼻涕带泪水都擦在河马的衣服上,说:“我信,河马,谁我都不信,我就信你一个人。”

刹那间,河马有了一点动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吴媛不管怎么样,对河马是相当够意思的。

河马爱温柔,这个没有问题,但是河马不欺骗自己,要说对吴媛一点感情都没有,瞎掰。可是河马知道谁是他的另一半,可以和他相伴终生,河马不糊涂。

河马第一次去掉“吴”字,说:“姐,你多保重,要时刻注意安全,该收时就收了,钱没有够的时候,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毕竟是身外之物。”

吴媛点头,说:“这个,我想得很明白,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叹了口气,说:“好了,你们走吧。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你什么不信都可以,就是这一条,可以信一次姐姐。对别的人,任何人,都不要提你们的去向。”

河马说:“知道了,跟别人说的都是去四川。”

吴媛扶着河马的肩膀,久久地看着他,然后踮起脚深深地吻河马一会儿,说:“河马,好运!”

也许,这是一个不是结束的结束。

131 北漂京城

晴朗的天空我看见彩虹

梦中的蝴蝶只为与你相逢

假若前生缘分已尽

今生只有擦肩而过

我不想说谁对谁错

每次我想努力拒绝放弃回忆

总是在相信生活给我奇迹

发现失望是因为自己

害怕再次你犹犹豫豫

我只想过平淡生活

我不想再说你我之间究竟是谁对谁错

我不想再说你我之间会有牵挂留在心间

火车,隆隆北上。

温情和温柔,一对病包,将近40个小时的火车,一定是要买卧铺的。河马自己弄了张硬座,能省钱就省钱,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得精打细算。俗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河马也蹭到卧铺车厢里,翻下通道一侧的座位坐着,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和沃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老实说,河马有点怕和吴媛在一起,但是,就是这样分,心里还真是别扭。人很怪,有的时候很矛盾。

晚上十点,熄灯了,列车员开始清理车厢,不许没有换卧铺号牌的人坐在通道里,大概是怕大家睡熟了丢东西吧,河马只好回硬座车厢。为了怕混混被乘警没收,河马把它装在了一个大提包里,留着一条缝,一直放在卧铺下边,隔一段时间就把它抱出来去厕所撒尿,它也乖,不叫,到了厕所就习惯地抬一条腿,往洗池的管道上尿很大一泡。临走,河马交代给了温柔。

挤了半天,终于到了河马有座位号的车厢,麻烦了,几个跑生意的把河马的座位占了,在那里打扑克。河马声明有座位号,人家白了河马一眼,连理都不理。怎么办?打架,不是人家对。找列车员或者乘警,肯定能够要过这个座位,坐在那里能够好受?算了,出门在外,吃亏是福。

河马往回挤,刚才经过餐车时,看到卖音乐茶座票,其实就是那些吃饭的餐桌,付15块钱就有座位。河马再抠门,不能为省15块钱站一夜吧。河马趴在餐桌上,睡了一夜。白天,卧铺车管得松,河马就过去,在温柔的铺位上补觉,熬了四十多个小时,到了北京。

他们三个人出了站,不理睬那些招呼客人去旅馆的,找个警察问清楚三里屯酒吧一条街的位置,就去坐地铁。

温情悄声说:“北京这么大城市,咱们不在城里,怎么去农村?”

温柔说:“姐,你烦不烦,农村租房便宜呗。”

河马想,三里屯,全国都闻名的酒吧一条街,能是农村?那亚运村更是世界闻名农村了。有人还管全世界叫地球村呢。

懒得抬杠。

出了地铁口,坐几站公交车,就到了三里屯,原来挨着外国使馆区。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街灯亮了,马路上车水马龙,车辆川流不息。他们三个土老冒,拖着箱子,站在酒吧一条街口,彷徨无措。

找到了酒吧一条街,但是住在哪里,不能在街上熬一宿吧?河马拿出男子汉大豆腐的气魄,一付走南闯北的样子,说:“你们两个别动,换地方我可找不着你们了,我去找旅馆。”

没有旅馆,只有宾馆,最近的是城市宾馆,甭问了,板上写着呢,普通标准间200多块,另加15%服务费。再往前走,亚洲大酒店、港澳中心、保利大厦,连进都别进,那地方一夜没个千儿八百的,你想都别想。这哪里行,又不是来旅游的,穷家富路,贵也住了;这是土里刨食,求生存来了。

挠头。

河马想起了地下室,他们住过地下室呀。对了,河马还睡过水泥管道呢,问题是温柔她们能住那个吗?河马打听公寓,而且打听高档公寓,只有高档公寓才会有很便宜的地下室出租,一般公寓没戏,更不用说居民楼。找了一站地,终于找到了公寓,但是人家物业部值班的说,租就是最少三个月,交一个月的押金,三个月的房租,叫作“压一交三”,北京都是这样。住一夜,找旅馆去吧,房钱没法算。是没有办法算,一个床位每月130元,你进去住一夜,是打算卷人家长期住客的东西呀?垂头丧气的出来。

老实说,河马没有打算租房子住。租就租门面房,最好是先前的发廊,盘下来,白天营业,晚上就将就住了,哪里还要另外再租房子住,假装大老板啊?问题是,你一天两天就能够盘下一个发廊?能有那么容易?在这之前,总得住下来呀。河马想到了最后一招,找洗澡堂子,早就听说北京人泡澡堂子,很便宜,而且有铺位,等晚上不营业了,出差的就可以加钱住那些铺位。

打听的结果,老北京人倒没说河马是从旧社会过来,河马这岁数不像呵,但是拉长了声音说:“早……没了。”

澡堂子,都改成桑那浴了。哪里有澡堂子?兴许工厂里有职工澡堂子,你进得去吗?

好,桑拿浴室,休息厅,能贵到哪里去,河马不开单间,大厅里忍着,能贵到哪里去?拽着温情、温柔,进了桑那浴室。

男的,每位18元,便宜。女的,每位2元,大概头发长,用水多就贵。这是洗澡蒸桑拿,不管你想不想蒸,否则你进不了休息厅啊。在休息厅过夜,好,每人另加10元。掏钱吧,没辙了。

进京第一天,住澡堂子,河马固执地管这种大众化的所谓桑拿浴室就叫澡堂子。

艰难,去青海上货,哪里用为吃住花钱发愁。

慢慢熬吧,这才是开始。

132 快速抉择

花一百元三个人可以住下来,按照一夜说不贵,但是长此以往是受不了的,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出让的发廊。

温柔姐妹洗了澡,谁也没有胃口出去吃饭,都到大厅里睡下了。河马不能休息,带着混混出来沿街走,一边遛它撒尿,一边寻找发廊。结果,很扫兴,除了几家大的发廊,装修太好,他们根本盘不起,那些小发廊,哪里是做头发,简直就是南滨的洗头房嘛。每个店里几个小姐,色迷迷地招呼过往客人。

干这个?别说警察抓,温柔和温情就把河马抓烂了。

好像,根本没戏。想得太简单了。唉,上就几万块钱,都是赌命来的,能干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坐吃山空。

看不准做生意,就不能贸然投资,宁可先打工,支撑一段时间。打工,无论到餐馆,还是到什么地方,大概总可以解决祝恨问题,哪怕再回到住地下室的状况,没有办法。

河马心情沉重地带着混混回到浴室大厅,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个人各占一个铺位,另有两个出差模样的人也住在这里,二十个床位,空了一多半。

河马在自己的铺位躺下来,温柔穿着裙子,下身搭一条大浴巾,翻过身朝向河马,默默地看着他。

河马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戏。”

温柔压低声音说:“哪里有那么容易,正赶上人家出让,咱们就接,慢慢找吧。”

河马说:“不是出让不出让的事情,大的发廊,光装修费就得二三十万,咱们哪里接得起;小的,就跟南滨的洗头房差不多,根本不是正经生意,全靠小姐揽客,哪里能做。后边的居民楼我都转了,有一家理发屋,纯粹剃头的,我这样的,随便理个发,才十块钱,那还做什么,交了房费,能赚出饭钱就不错了。”

温柔深深叹了口气,说:“不容易,想要做小本的生意,很难啊,不行,咱们就得先打工,这里的钱不能随便动。”

这个想法,与河马想的完全一样。

河马躺不住,坐起来抽烟,刚点上,稍远处铺位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过来借火,他们就攀谈起来。

他是河北省一家文具厂的,跑供销,因为出差标准低,住宾馆会赔钱,每次来京送货,赶不回去,就住澡堂子,也不容易。文具厂也不景气,竞争太激烈,现在比较赚钱的产品,不是那些铅笔橡皮,而是打印耗材,油墨之类。

河马问他往哪里送货,他说不远,在工人体育场南门那边,有一家百脑汇,专门经销电脑、配件、耗材和软件,上下四层楼,附近是最大的了。

河马听说北京卖电脑是在中关村,他说那边比较集中,一条街都是经销这个,很多大公司都集中在那里,但是,价格更低,不好做。这个百脑汇,因为处于繁华的地方,客流量是很大的,毕竟很多住在东边和南边的,跑到北京西北侧的中关村去比较远,就算便宜一点,不够车钱,所以,百脑汇的生意还是不错,他常年往这里送货。

河马问他:“这个百脑汇是个国营商厦吗?”

他说:“其实里边都是私人租赁的摊位,有点像服装城。”

河马又问了摊位租赁费,一般生意需要的资本,看来都不大。至于经营项目,要是卖整,比如品牌,或者配件,都需要一些专业知识,一点不懂,根本无法和客人谈生意,但是卖耗材和软件,就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了,稍微了解一点就行,尤其是各种软件,都有包装说明,买的客人一般都懂,找什么软件都是自己挑,好像卖图书差不多。

河马动心了,温柔以前卖过工具盘,当然都是盗版的,那不是长久之计,也做不成规模,要是租赁摊位,好好做各种正版的工具盘、教学盘、游戏盘,也是不错的生意。如果不赚钱,也就没人在里边做这个了。

那人说,按他的印象,百脑汇的软件摊位不到十家,也有七八家,发不了大财,但是赚钱是肯定的。

他聊了一会儿,烟也抽完了,过去睡下了。

温柔一直没有搭话,但是她在河马旁边很认真地听。河马看着她,问:“是不是明天去看看?”

温柔肯定地说:“我愿意做这个,干净,省心,赚钱就行,咱们要先站住脚,稳定下来。”

这是切合实际的当务之急。

133 安营扎寨

百脑汇里全部是一间间隔开的小房间,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一间屋子一个摊位,租价根据位置好坏和房间大小而定。

上下转了一大圈,居然有空着的摊位,他们很顺利地找到经营部,租了下来,接着是办营业执照一堆续,没开业,就有主动来送货的,打条收货,寄售性质,过一段时间一结账。经营正版软件,兼营一些打印耗材,通用的电脑硬盘线、软盘线,都不需要太强的专业知识。总之,这是个资本大的不屑于做,没有资本不能做的生意,正好是他们要做的小买卖,几乎没有什么风险,连店员都不用雇,他们三个人就足够看这个十平米大的摊位小屋子了。

店铺到点统一上锁,全场清空,不能留在商场里边的,这样,货品不用收,很安全,就是祝恨的问题需要另外解决。

他们就往东边去,在三环路以外找居民楼,北京租房明显贵,两居室都在月租一千元以上,最后找了个带七平方米小客厅的单居室,半地下室,还要八百块,水电费自理。

按照有生意做,这个祝恨条件就算不错,不必跑到乱哄哄的写字楼或公寓地下室去,毕竟这是独门独户,温柔姐妹住卧室,河马就在小客厅里每晚支张单人活动床就是,厨房、厕所很小,但是他们自用,很不错了。也没有必要再找条件更好的房子,花销太大受不了的。

河马的宝贝混混,仍旧跟他在客厅住。

总的来说,除了到北京的第一个晚上彷徨无措,坐了蜡,其他还算顺利,这样,总算稳定下来了。

河马躺在他的小单人床上,抚摸着混混的毛毛,心满意足了。这是正经的生活,是比很多初到北京来打工的人强得多的生活。从此可以远离犯罪,逃离那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怎么能不满足呢?

只要温情的身体状况稳定,他们就烧高香了。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完全自食其力,靠一个小摊位挣出所有费用,这可是做梦才能盼到的生活。

河马听着里边卧室传出来的姐妹俩聊天的声音,时而夹杂着笑声,他闭上了眼睛,感到疲乏,真的是有点累了,不仅是这两天忙得很累,这疲惫恐怕是积聚了相当长的时间,从认识温柔以后算起吧。

河马抱着混混睡着了。

从现在起,他们新的生活开始了。

134 事已至此

昨天的事

昨夜的梦

早已经走远

我已想不起

好象里

燃烧的香烟

推开窗

放一首歌曲

让柔和的风

轻抚身体

就道样坐着

望着那窗外

天边的云彩

让阳光温暖

我的心

平淡一天

平淡的心情

平淡一天

简单的心情

就这样坐着

望着那窗外

天边的云彩

随着风变幻

就这样坐着

望着那窗外

让轻风路过

这房间

就这样坐着

望着那窗外

让阳光温暖

我的心

秋去冬来,春归夏至,时间过得真快,他们在百脑汇做小生意,转眼已经一年多了。每天都是单调的生活,很平静,也很无聊。说实在的,河马看出来了,干这种小本生意,一辈子也别想发财,最多弄个温饱而已。

河马有点不甘心,几次和温柔商量,到三里屯酒吧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乐队可以雇用河马,哪怕人家有主唱,河马只是垫垫场也行。三里屯酒吧街距离百脑汇,只有公交车四站地,而且是很小的四站地,每天从他们住的地方坐公交车去百脑汇,都要经过那里。但是,温柔一口拒绝。她不准河马去那里,不希望他再到那种娱乐夜生活圈里去混,哪怕仅是打工。河马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现在,他们的起居生活,有了一些变化,主要是河马和温柔住到了一起起因是最近一次他们收工回家,温情半路上要下车去朝阳医院找一个平时她经常看病的大夫,问一些事情,嘱咐温柔不要陪她了,先和河马一起回家做饭,她晚一点自己可以回来。河马和温柔到了家,就一起冲澡,这会不是很多的。结果,没想到温情没有找到那个大夫,没多久就回来了,这一下,把他们堵在了卫生间里。这可真够尴尬的,温柔先出来,河马在里边又装模作样地冲洗了半天,连带着给混混也洗了澡,这才出来。

她们姐妹在卧室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河马在小客厅的折叠餐桌前坐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河马有点烦,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一直像做贼一样,真的很烦。

她们没有吵架,只是在里边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河马就只好自己去做饭,做好了她们还不出来吃,河马自己闷闷地随便吃了点,喂过了混混,就带着它上街闲逛。

不远处就是朝阳公园,但是因为要门票,河马很少进去的,这时心里烦乱,就买了张票走了进去,到河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在那里抽烟,胡思乱想。混混在草地上撒欢玩了一会儿,也累了,趴在河马的脚边。

很晚了,河马才回家,到楼前就看到温柔坐在单元门口在等他。

135 和睦相处

温柔默默地看着河马走过来,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他:“你一个人走了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

河马说:“进朝阳公园了,在河边坐了一会儿。”

温柔默默地问:“你是不是生姐姐的气了?”

河马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像做贼一样。现在,结婚都不要什么那些单位的介绍信了,续简化,不如咱们登记结婚吧,哪怕先不办婚礼,至少咱们是合法的。”

温柔说:“我当然愿意办续,回头咱们去婚姻登记处问问,像咱们这样的外地人,怎么办续。不过,刚才我和姐姐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只是脑子里有些封建思想,不大开放。她也想通了,不反对咱们在一起,而且提出来自己可以住客厅。”

河马想了想,说:“那不合适,我不同意她住客厅。本来,为了省钱,咱们三个人住在一套单元房,夏天她就很不方便了,如果再出来住客厅,我出来进去的,她换衣服都要跑到卫生间里,太过份了。生意做得虽然平平淡淡,赚不太多钱,但是再加一些钱换个两居室,还是可以承受得起的。”

温柔想想河马说的有道理,就挽祝蝴的胳膊笑着说:“走,进去吧,她还没有睡,咱们商量一下。”

河马蹲下身,抱起混混扛在自己肩膀上,和温柔一起进屋,温情在看电视,说起这件事情,她一口拒绝了。

温情说:“想一想这些年,你们挣的钱差不多都为我治病花掉了,就是现在,我每个月的药费也占了咱们生活开支的很大部分,我不是心里没数的人,不能再为我多花钱了。你们早晚是要结婚的,我不反对你们一起住,我就睡客厅很好,河马你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不过就是晚上睡觉嘛,其它时间,咱们忙生意也不在家里,晚上回来吃了饭,就是在这屋里看一会儿电视,其它没什么嘛。”

河马不好再坚持,只好这样。不过,温情是有病的人,河马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晚上支一张钢丝折叠床凑合,第二天,收工出来,就跑去买了张单人席梦思床运回来,大家把小客厅收拾了一下,摆上没问题。住客厅是寒酸了一点,但是河马一定要温情不能有孤独的感觉,虽然他们的能力仅是在一张单人床上奢侈了一点,但是他们要让她感到尊重她。

河马和温柔仍然用她们一直睡的那张双人木板床。

河马不知道以后温情是否能够独立生活,按道理就算她有病,也不影响成家的,但是,似乎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这种事情,河马是万万不敢提一下的,哪怕是出于好心,也可能使她误会他们嫌她多余。

这是大忌讳。

河马和温柔一直照顾她没问题,再说她现在尽力工作,也没有让他们养着她,温情是很有自尊的。但是,她是不是根本就打算长期与他们一起生活呢?也许,换肾脏的人最长生存期只有二十年,短的只有几年时间,她已经断绝了独立生活的念头,免得拖累别人。

错过恋爱季节的老姑娘,你永远也摸不透她想什么。

温柔又一次说,姐姐命真苦,她可能这辈子不能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了。河马不敢接话茬。她们是同胞姐妹,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是河马不能乱讲。

温情总是管着温柔,其实,她对妹妹的依恋是很深的,没有重病的人,很难理解这些。

其实,温柔又何尝不是经常管着河马,但是,大事小事她都和河马商量,河马想,她对自己的依恋也是很深的。

河马一个男子汉大豆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在这个社会上混不出头脸来,但是,讲到对温柔,甚至对温情,河马是有责任感的。否则,论物质享受,河马当然知道跟着吴媛干是比现在要强得多的。但是,河马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她们姐妹怎么办?

可是,那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谁敢保证自己不出事情?

过平淡而清静的生活吧,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就算比他们成功得多的人,比如有高学历,好的公司职位,美满的家庭生活,谁又敢说看得清自己的未来?高薪的白领贷款买了大房子,碰到公司裁员,不能继续支付分期付款而被银行收走了房子的有多少?还不是十年荣华,过眼烟云?

慢慢混吧,路,长着呢。

136 小鬼缠身

没有目的的闲逛

双插在牛仔裤口袋

爱神今天不上班

只好一个人孤单地午餐

不应该再怯场

像只小舟随着风飘荡

不管找不找到避风港

懒的懒的懒懒的午后

逃出无聊和烦闷

懒的懒的懒懒的午后

跟自己的影子溜达溜达

没有目的的闲逛

要是转变不巧碰到你

点个头说一声“嗨”

已经是不太好玩的游戏

逃开你的跟踪

在茫茫的人海中消失

河马很知足,麻木了。但是,这种平静而单调的生活,似乎也不属于河马,它很快就被打破了。

吴媛来到了北京,找到了河马。

北京那么大,人海茫茫,据说有一千多万人口,加上外来打工的,出差办事的,就更多了,找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但是,她缩小范围到三里屯一带。三里屯一带也大了去了,几十万居民以外,南来北往的外地人,川流不息。这就是她的本事,她来到北京不出一个月,就在百脑汇的摊位找到了河马。

她不是眼泪汪汪找河马要口吃的来了,她把南滨所有的产业都转变现了,她带了巨额资金来北京发展,而且就打算在三里屯酒吧街开酒吧。媛看着自己涂得蓝汪汪的指甲,阴阳怪气地说:“挣外国人的钱,是真的挣钱。”

河马回到家里,忧心忡忡地把吴媛来北京做生意,并且,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摊位的事情,老老实实告诉了温柔。

温柔愣一下,笑了,用她的指轻轻点着河马的鼻子,意味深长地说:“大肚子蝈蝈,你往哪儿跑。”

吴媛在离三里屯酒吧街两站地,工人体育场北门对面的一组高档公寓,租了一套房子住着。

她约河马到她住的地方谈谈。

河马打定主意,贩毒、倒粉、卖药,他是一概不参加,既然他在南滨已经退出了,就绝对不再重操旧业。

从经济方面考虑,当时需要巨额医疗费,河马和温柔是迫不得已地铤而走险,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他们清清淡淡的生活很好,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发愁温饱,很知足了。

老实说,他们现在的生活,比许多到北京来打工的外地人要好得多,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自己小买卖的。不错,他们住的条件要比吴媛差很多,差得太多,但是,当河马按她的门铃的时候,还在想,今天是我按门铃,说不定哪天按门铃的就是警察。

这样的豪华公寓,你住得踏实吗?

这也是享受?

吴媛招呼河马坐,仍然是老习惯,倒了杯洋酒递给他。

她默默地看了河马一会儿,笑着说:“你倒胖了,看来混得不错。”

河马说:“凑合活着吧。”

吴媛说:“别凑合呀,谁不想活得好一点。”

她简单问了问他们的生意,说:“干这个,永远都发不了财的。”

河马说:“发财,我没那个命。”

吴媛一笑,说:“别这么说,人的命只有天知道,谁也说不准的。”

她喝着茶,说:“说正格的,我前几天去百脑汇,在你那里人多嘈杂的,不好细谈,今天叫你来商量,你还要帮我。”

河马说:“我打定主意不再进黑道。我承认,我胆小,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我一条命还挂着两条命,所以,我真的不能再干那个。当初,我答应过你来北京找我,我会帮你,但是现在看来你不但没背,反而精神头儿更大了,我怕你了行吧。”

吴媛大笑,说:“你怎么知道我到北京来是倒粉卖药?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黑白两道都没人,找陷呢?我也洗不干了,来做正经生意的。”

河马看着她,说:“朦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吴媛叹气道:“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我真的是来开酒吧的,我都在那边谈了好几家了,只是还没有确定盘哪个店而已。北京人猴精,讨价还价太厉害,我这里抻着,人家理也不理,看来,真得出血了,不花大价钱真的盘不下来。”

河马想了想,说:“好啊,你要真是开酒吧,我倒挺高兴,可以去唱唱歌,过一把瘾。”

吴媛皱着眉头说:“你这点出息,唱歌能挣几个钱?我是要你帮我管事啊。你还不知道,我要开,就不止一家酒吧,还准备在北边那条街开一家茶室,也弄最高档的。我需要人。”

河马犹豫了。

既然不是黑道生意,他为什么不能干呢?河马在南滨帮她打理过酒楼,没有什么很难的。他们那间小摊位,原本三个人盯着就觉得无所事事,河马早想让她们姐俩干,他再弄份差使干干,可以增加一些收入的。

河马说:“吴姐,你知道,这事我得跟温柔商量。”

吴媛点头,说:“应该的。改天,我请你们三个一起吃饭,再谈谈。你先跟她打个招呼,不要怕,我这也都是正经生意。”

河马要告辞出来。

吴媛说:“别着急走,我还约了一个朋友,北京的,等一下她就来,一起聊聊。”

河马说:“那也好。我倒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别给你添麻烦就好。”

吴媛说:“哪里话,约她来就是谈酒吧和茶室的事情,她干了很长时间了,有经验,你不妨听听。”

河马就坐着慢慢品酒,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137 茹姐说吧

正说着,就有人按门铃,吴媛雇的一个安徽小保姆赶紧去开门。

来的是个中年妇女,穿戴很时尚,吴媛就忙着给他们介绍认识了。听口音,不像地道的北京人,倒像西南的人说普通话,河马总是分不清云南、贵州和四川人的口音,尽管他们自己认为差别太大了,但是河马听着就是一个味儿。就好像北京人和河北人,他们自己觉得差别很大,一听就知道谁是哪里的,但是,河马觉得都不像电视里的播音员说普通话那么地道,总是有些儿话音之类的,再加上一些方言,有的时候说快了,不是能够听得很明白。

大家坐下,中年妇女叫梁惠茹,吴媛称她为茹姐,河马也就跟着这样称呼。茹姐说她是北京人,早先父母都是去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她就出生在云南,所以,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而且她母亲家还在旗呢,她自己则算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了。因为在家里父母都说北京话,所以,她的普通话要比一般的云南人说的好得多。

茹姐早先在昆明做生意,后来才到北京来创业,因为她的一个姑姑住在三里屯这一带,她就选定了这里做买卖,也有差不多十年了。

河马问:“茹姐,你一来北京就开酒吧吗?”

茹姐笑着说:“哪里,三里屯酒吧街,早先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我小的时候,放暑假来姑姑这里住,就是居民楼,紧挨着使馆区,根本没有什么商业摊位。后来,九十年代初期,这边挨着北使馆,慢慢开始有人在那里批了临时营业执照摆摊卖些服装、工艺品什么的,南使馆区那边,就是秀水街,也是服装为主,主要是做老外的买卖,慢慢就火起来了。

“我刚开始在这里做生意,是在酒吧街红绿灯南边的那条街,叫作汽配一条街,全是卖汽车配件的,都做得很有名了,后来拆了,很可惜。当初酒吧街这边没有路南那边火。

“酒吧街原来一间酒吧也没有,那个时候保守,政府根本不准办酒吧,早先就是有一间叫作‘贝拉’的面包房。第一间有点酒吧意思的买卖,还是家正宗的日餐店,是个叫李伯的三里屯人和一个叫安田的日本人合办的,店名叫作jazz-ya爵士屋,到现在,这家店也还在经营日餐。

“爵士屋因为经营日餐的同时,还为客人供应上好的鸡尾酒,同时放爵士乐,记得九七年还是九八年,日本的爵士乐一个叫未吉的,经常在那里现场演唱,真是火爆极了。所以,很多外国人,尤其日本人光顾那里,生意上相当好,于是,很多人就开始模仿,不批酒吧执照,就干西餐厅、冷饮店,慢慢的多起来,成了气候。好像是2001年,才正式批准发放酒吧营业执照。

“要说真正意义上的酒吧,可能整个三里屯第一间酒吧,要算居岚的生意,她从欧洲回来,九五年开始办‘咖啡咖啡’,号了一间汽配仓库,临街又盖临时建筑,听说是花了三万多美金装修的,也就是百十来平米,七八张桌子而已。不过,咖啡是真地道,咖啡是居岚从香港弄来的,咖啡是阿罗料,就是三个外国人在北京加工的专供大酒店的炒货。酒保都是从马克西姆餐厅请来的,我那时干汽配呢,有的时候,也去那里附庸风雅,要一杯鸡尾酒,听布鲁斯。

“居岚的东西不贵呀,啤酒十二块一扎,鸡尾酒也就是二十多块,但是她半年就收回了成本。她的经营宗旨,绝对不准少给客人酒,总是足量,她自己都有时候亲自调酒。

“咖啡咖啡之后,就是明大、隐蔽的树、芥末坊,现在,有多少家我都说不清楚,很多家我都没进去过。”

吴媛说:“我去转悠这么多天了,差不多家家都进去了,老实说,三里屯酒吧街名气真大,全国都知道,但是论规模和装修,还真没有能够说是顶级的,泰国、香港的不用说了,深圳、广州、上海的酒吧,我也去过,绝对有比三里屯要好得多的酒吧,但是,名气却不如这里。”

茹姐说:“酒吧不是夜总会,不比规模的。酒吧讲究的是品味和格调,大,不一定生意就火爆,有些客人,十年如一日就去他喜欢的酒吧,谈生意,消磨时间,就在他认定的那一间,很轴,别的他不去。三里屯酒吧街出名,一是办的比较早,至少是形成一条规模的街比较早,再就是名人效应,你在那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影星、音乐人,再就是一些政界名人,甚至叙利亚副总统都去过一千零一夜酒吧,比利时首相也去过隐蔽的树,这都不是什么新闻了,那里的人,也不大惊小怪,习以为常了。

“这些,不是外地一些城市比得了的。所以,三里屯的很多酒吧,其实是外地人开的,尽管租金很贵,但是看重的就是这个资源,可以说是风水宝地吧。”

吴媛说:“我谈了好几家了,碰钉子,没有人愿意放。不行,我一定要在那里弄一间出来。”

茹姐笑道:“你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有些事情,并不是花钱就能办的,要等会。你不是还要在附近另弄一间高档茶室吗,那就比较好办,好办的先办呵。”

吴媛说:“好,这很对,先把茶室搞起来,然后再弄酒吧,我不办便罢,办就办大的,小小一间屋子缩在巷子里,那些我不考虑。”

河马回家跟温柔商量,打算帮助吴媛打理茶室或酒吧,温柔一口拒绝。

不准。

经营茶室也好,打理酒吧也好,吴媛给河马的薪水都不会太低,难道他们真的不缺钱花?

温柔说:“倒粉、卖药都更来钱,咱们赚了多少,都留给她了,这时候又去挣什么高工资?你真相信她规规矩矩做生意?那些都是幌子,都是谈生意的地方,根本她就不会放弃贩毒,告诉你河马,我不许啊,你不准偷偷去。”

河马惟有苦笑。

138 掌控小手

不把过去看得太好

不把明天想得太早

还有什么比今天重要

我不把自己看得太少

不把感情看得太高

我们还有什么好烦恼

就算抢答也有东西抢不到

你想要一个人赐予美好得不到

不是你的给你都不要

是你的话不用找有什么好恼

为了思念思念烦不着

休息一下就会好好想感冒

听这样的歌,只会让人洒脱。虽然,其中也不乏小女子的娇柔。

河马想了一整天,最后终于跟温柔商量,吴媛盘下茶室或酒吧,装修的时候去帮她盯着,这样可以增加一些收入,面子上也说得过去,河马答应过她来北京会帮忙的,总不能一点也不管吧?至于以后的经营,既然温柔认为一定是黑道买卖,那河马可以不管,错失了挣钱的会也就算了,反正从南滨退出,他们损失的钱已经不少了。

温柔考虑了一下,说:“只限于你帮她装修,完了事你就撤,不能答应帮她管店,陷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这算是个妥协,河马能够争取到的也只能有这些。

吴媛很快就盘下了一家饭馆,她就投资进行装修,搞成老北京风格的茶室。

河马开始每天去那里盯着施工,从各种木料到地板砖、仿山石墙面贴料,以及灯具设施,都按吴媛的要求带着人去建材城、灯具城采购,前后忙了有将近一个月,基本上搞完了。吴媛来看了几次,对施工质量很满意,给河马开了一万块钱。

接下来,就谈让河马接管理这个茶室,河马知道温柔那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他不想再去碰一鼻子灰,翻脸是不值得的,但是不翻脸又会碰钉子,挺大的人了没有受虐倾向的话,何必总是自找没趣?他早已学会不固执,棱角也快被这个社会,具体说主要是温柔慢慢磨圆了,于是婉言谢绝了。

吴媛决定去找温柔谈一谈,她们两个单独吃了一顿饭,谈的结果出乎河马的意料,温柔很晚才回来,说是不让河马插吴媛的事情,她自己答应了去帮吴媛经营茶室。

河马想了想,也对,她从来都不会跟钱过不去,不让他去管理茶室就是宁肯不挣那份钱也要把他和吴媛分开,不让他们再合作,免得从茶室又发展到倒粉,还有感情方面……总之就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吧。

过去,其实温柔除了和河马去过一次泰国的清迈,基本上没有介入贩毒的事情,再就是和河马一起卖了几个月的丁丙诺啡,无论在酒楼,还是在药房,她没有和那些黑道的人物打过什么交道,都是迎来送往的面子上的事情。

她很喜欢钱,想挣钱给姐姐预备着用在紧要处,但是她一直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不但很少去碰那些不必要的事情,外人也很少了解她。一直,她的为人给人造成的印象就如同道上给她起的绰号“冷血美人”,这和温柔这个名字截然相反。

“只有我才能享受她的温柔。”河马刚一有这个念头,就不禁哑然失笑,现在,他也已经很少见到这种温柔了。

河马就不一样了,除了出海接货,到大岬山也去过,还开枪伤了满国刚,可以说介入已经比较深了,再不出来,真有可能出事。

温柔认为河马去经营茶室,一定又会卷入贩毒,她则不一样,她就是管理茶室,其它一概不搀和。河马信温柔的说法,她比他心细之外,也比他稳重。

河马同意她去。

这一晚上,温柔借着酒意,把河马审了个底掉,追问是否和吴媛有染,河马当然不承认,实际上他也没有和吴媛发生过性关系。温柔一向身体很弱,还给她姐姐移植了一个肾脏,他们过去做爱,她很沉静,从不张扬,河马呢,也怜香惜玉,从来不会粗暴蛮干。但是,这天晚上奇怪了,温柔近乎疯狂起来,河马很惊讶,故意压抑地小声叫“床,床。”

温柔憋着笑拧河马,低声骂:“坏小子,你想让姐姐听到明天骂我,你大声叫啊,看你脸皮有多厚。”

女人吃醋了不得,不打你个半死,也弄你个腰折。

139 知足长乐

温柔去茶室干经理了,每天上班换上衣服,弄一盘乌木茶具,牛眼盅功夫茶兹喽兹喽喝着,每月八千块大洋薪水,很滋润。

河马和温情照样打理他们在百脑汇的小买卖,真烦人呵,都是琐碎的事情,一个月下来算账,付了租金,结了货款,刨去租房、饭费、水电费,剩不下几个钱。

温情真踏实,心满意足地忙碌着,很耐心地应付客人,开了包装还拿回来要求换盘的都笑脸相迎,河马想,那些没有代理的东西换掉了,没人给退的,又不像白菜可以自己熬着吃。

拿这位姐姐没办法。

有天中午,他们照例吃着送来的预定的盒饭,温情突然说:“河马,这段时间你可真浮,老是跟客人瞪眼睛,要不是我拦着都打了好几架了,你不知道和气生财吗?温柔走了以后,你总是烦躁不安的,怎么回事你。”

河马说:“姐,你甭管我,我没事。”

温情说:“要做生意就好好做,总这样子怎么行。还有你这个抽烟,老是不去吸烟室,总偷偷在这里抽,被人家逮住罚款不说,脸上多不好看。你烟最近也抽得太勤了,对身体有什么好处。”

唉,河马最怕女人唠叨,温柔走了,温情开始唠叨,是不是姐俩商量好了?

烦。

收工了,河马就让温情自己回家,自己跑去茶室喝蹭茶。古色古香的茶室,安静雅致,真是很享受。温柔默默地看着河马,端详半天,笑着说:“跟真事似的,你懂茶吗?”

河马说:“你才管几天茶室就看不起我?我在酒楼时,那些客人付费的好茶叶,我没少喝,怎么不懂?”

温柔说:“河马,你变了。原来你很能吃苦的,自从到了南滨酒楼,你抽烟、喝酒、品茶,毛病添多了,图享受。”

河马说:“谁不图享受,愿意过苦哈哈的日子?只不过咱们自己没本事,挣不到大钱,只好数着钱过日子。”

温柔说:“各有利弊,数着钱过日子,如果能够踏实,我宁愿过现在这种生活。”

河马没话说。

确实,人生有命,富贵在天,没有资本,没有路子,没有本事,不熬着怎么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信奉那句古老的格言,知足者长乐。

问题是,要乐得出来。

140 百无聊赖

吴媛终于在酒吧街里盘下了一家比较大的店,管理交给了茹姐。河马和温柔有的时候去坐坐,茶室十点钟就关门了,酒吧则十点多钟刚开始上客人。

河马发现自己其实很向往这种酒吧的夜生活,就算是很惨的那段时间,他消费不起,也是很热衷于到夜总会或歌厅去打工的,只不过挤不进去就是了。现在吴媛开酒吧,又是茹姐帮着管理,河马和温柔就可以免费蹭上啤酒喝,还可以即兴演唱几支歌。

乐队是可以让客人演唱的,你不跟他争饭碗,玩票性质的唱歌,又是老板的朋友,他们才不得罪你。不过,要说演唱水平,河马这辈子真是白做明星梦,不要说一夜成名成了红歌星,就算是在这里的酒吧,也差远了。

三里屯的酒吧乐队水平,真是一流的,不少歌星都在这里唱过,据说斯琴格日勒、辛欣、王林成名前,都在这里混过。至于说那些已经成名的歌星,不为挣钱,纯属朋友圈里聚会娱乐性质的,即兴演唱,那就多了去了。

茹姐说:“去年圣诞节,罗大佑和一帮朋友来酒吧街玩,喝酒唱歌,唱到三点多。李宗盛、田震、周华健、齐秦、姜育恒这些顶级歌星不仅都来过,而且都即兴演唱过。”

论酒吧音乐,吴媛开的这家酒吧不算什么,酒吧街最有名的要算jackadjerry,到什么份上,前年和北京广播电视报协作举办了酒吧歌大奖赛,筹备发行《男孩女孩——三里屯音乐之酒吧歌合辑》。

男孩女孩,开三里屯酒吧街本土音乐的先河,出了不少音乐人,他们自己都有了四支乐队。

河马这样的,还想混出头脸来,也就是做做梦吧。

吴媛上午睡觉,下午一般在温柔的茶室那里,晚上就又移到茹姐的酒吧这里,不停地招待客人,认识的人越来越多。

河马想,她大概还没有开始做毒品,要先趟路子,白道黑道广泛结交。

有的时候,她不在自己的酒吧谈事情,常去feibar会客人。非吧,是王朔的酒吧,钢筋混凝土的后现代建筑风格,很有点艺术气息。昏暗的下层适合大型舞会,上层则更适合情侣慢饮密谈。

有一次,她忙忙碌碌的出来接电话,看到河马和几个常来的客人在那里玩炸金花,就过来问:“温柔呢?”

河马说:“去卫生间了。”

吴媛就笑,问:“输了赢了,要不要我赞助点?”

河马说:“不用,又不是真赌,玩得很小,两块钱续锅,最高才准植二十块钱,弄一晚上,一两百块输赢。”

吴媛悄声说:“那我不管了,你玩吧,我过去,回头温柔看见我在这里不好。”

河马瞪她。

吴媛笑着说:“那丫头吃我醋了,你能不知道?装傻吧,小心回去罚跪搓板。”

河马说:“还反了。”

吴媛哈哈笑着说:“肉烂嘴不烂。”

摆摆,走了。

河马惟有苦笑。

141 姐弟搭档

生活也许不是想像中的容易

或太难

难免觉得有点支撑不住

有点想放弃

有谁不是活在挣扎中

拼命为了争一口气

千万别在重重诱惑里

无意间迷失了自己

是我们选择了生活

还是生活选择了我

要追求的梦幻太多

却又得到什么

却又想要努力摆脱

在绚丽的霓虹迷惑

却又装做冷漠

河马无可奈和地每天和温情一起出工,打理他们那间小得可怜的摊位房。

这天,一位客人来问dvd驱动器,温情马上回答有,问他要什么牌子的,是要只读的,还是要刻录。客人要只读的,能播放dvd影碟就行,于是,温情就朝河马使眼色,意思是要河马去拿,河马噘嘴,也没办法,只得跑到二楼去拿。

他们本身没有各种光驱的货,但是,百脑汇就是这样,基本上能做的,不管你有没有货,一定要先应下来,然后跑到别的摊位去拆兑,低价拿来,加一点钱转给客人,即便客人再走到别的摊位去问,也不会觉得买得贵,因为河马他们拿的价格客人拿不下来,摊位报给客人的价格都会高五块到十块,正好是他们拼的缝儿。

河马不愿意去并不是他懒,而是因为温情有意不去那个摊位拿货。

二楼那家专门做各种光驱、刻录的小老板,姓王,是个浙江人,由于口音很重,很长时间了河马才弄清楚他不姓黄,而是姓王,人挺好的,由于前些日子温情去过他那里不少次拿货,所以很熟识了,有的时候午餐时间,他就叫他妹妹照看摊位,自己跑上来和他们一起吃盒饭聊天,河马看出来,他挺喜欢温情。

当然,他不知道温情有重病。

温情呢,不可能不知道浙江人对她有了好感,逐渐的,她就不愿意去了,总是支使河马去。

河马拿了货回来,这个客人已经走了。

这也很正常,有的客人就是这样,等的时间稍长一点,就打招呼说到别的地方看看,一去不回头,你没办法的,不能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吧?每笔生意都做成,还了不得了。

温情说:“先放着吧,收工前没有卖出,你还给人家就是了。”

河马就把dvd光驱放在了架子上,没有说什么,开始收拾弄乱了的软件,按类归纳。

温情看到店里没有客人,就说:“河马,我想跟你谈谈。”

河马有点烦,说:“干吗呀姐,没看我整理软件呢吗。”

温情气道:“你等一下整理不行吗?”

河马只好停,回过身来,点上一支烟抽着说:“有什么事情啊?”

温情看着河马说:“你又在屋里抽烟,回头罚款呀。”

河马说:“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逮住过我,你就别唠叨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温情低着头,半天才说:“河马,以后你别叫老王来吃午餐了。”

河马说:“我没有招呼他,是他自己来的。”

温情说:“他再来,咱们当然也不好意思撵他,你别跟他聊了,他就不来了。”

河马说:“合适吗,拿货去人家那里,来了不说话。”

温情说:“你到别的摊位拿货,又不是他一家做光驱,多的是。”

河马说:“好吧,我到别家拿货没问题,但是人家来不理人家,可不大有礼貌奥。”

温情说:“你别管,咱们打打招呼就算有礼貌了,你不跟他聊天,他以后就不来了。”

河马问:“是不是他得罪你了?”

温情说:“没有。”

河马说:“那奇怪了,合作挺好的,突然不理人家了,多不合适。”

温情说:“没有什么不合适。我不大喜欢他,不想和他合作。”

河马说:“得,听你的。”

温情笑了,像小孩子,说:“河马你真好,收工了我也不回家,跟你一起去找温柔,今天不做饭,我请你们两个。”

河马伸伸舌头,说:“又是酸辣粉,饶了我吧,都是淀粉,有什么吃头儿。”

温情大笑:“好好,不吃酸辣粉,今天请你们吃自助餐还不行。”

河马想了想,自助餐一人三十八元,三个人就得一百多块,那还不把她心疼死?宰得有点狠。摆说:“不吃那个,没到那个境界。”

温情惊讶地说:“吃顿自助餐还要什么境界,别弄悬乎了。对了,自助餐每人多少钱?”

河马又摆,说:“先别管多少钱。吃自助餐讲究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你到这种地步了吗?”

温情想了想,居然脑筋也转过来了:“你是说饿得扶着墙进去,撑得扶着墙出来?你也真是,把人看得太没出息了。”

河马说:“就这样,你也不见得把你那三十八块钱吃回来,也就是我还算值,就你和温柔的饭量,再拼命灌上几杯免费的可乐?得,咱不吃那个。”

温情笑着说:“那你说吃什么?”

河马装模做样地挠了挠脑袋:“就简单弄顿快餐,麦当劳喽。赞助一下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美国人。”

温情爽快地点头:“行,就赞助老美,天天卖人家的cpu赚钱嘛。”

河马说:“你要大方,就彻底大方一次,让俺河马吃饱。以前温柔也是请我吃麦当劳,买一个巨无霸,另一个就是吉士了,根本吃不饱啊。比我还抠。”

温情笑道:“那你要吃多少?”

河马说:“起码三个巨无霸,就算我活动活动胃。”

温情拍着河马肚子说:“那么年轻,肚子就起来了,少吃一点啊,将来减肥很痛苦的。”

河马说:“算啦,舍不得我吃就不要请。”

温情笑道:“好好,你随便吃好了。”

河马说:“嘿嘿,这还差不多。”

河马就继续整理软件了。

过了好半天了,温情都接待了一个客人,给人家拿了一个15号的惠普喷墨打印的黑色墨盒,人家走了,她又探过头来问:“大约多少钱?”

吓河马一跳,客人都拿上墨盒走了,她才问多少钱。

温情说:“不是,我还不知道墨盒多少钱,早收了款。我是问你吃三个巨无霸,还要喝可口可乐之类的饮料,得多少钱?”

142 肠胃不济

收了工,他们一起坐公交车去茶室找温柔,几站地,很快就到了。

河马趁温情去了茶室的卫生间,悄悄跟温柔说:“等一下吃麦当劳,你去柜台购餐啊。”

温柔笑道:“说好了是来请我的,怎么又宰起我来了。”

河马恶狠狠地瞪着她,说:“少废话,你每月八千块大洋,你不买单谁买。”

温柔就笑:“今天碰上劫道的,没有道理可讲了。”

到了麦当劳,河马如约要了三个巨无霸,一大杯可口可乐,她们姐妹,一人一个麦香鱼汉堡,一小杯橙汁。

温柔抢前付了钱。

三下五除二,河马就风卷残云吃光了,敲着桌子说:“没吃饱,没吃饱。”

温情吃惊地看着河马,向温柔说:“河马疯了。”

温柔含笑问河马:“你还要吃什么?”

正好,前天晚上中央六台电影频道播放的老片子,派克主演的《百万英镑》,河马就学着派克的口气说:“再……再来一份。”

温情气笑了,说:“肚子会爆炸的。”

温柔笑道:“才不会,姐,你知道河马肥头大耳的吃什么,吃得那么肥全靠吃草啊,吃得多,拉得多。”

温情听到温柔在餐馆说粗话,赶紧看看周围,说:“你们这两块料,我真受不了你们。”

第二批三个巨无霸,都吃光了。

其实吃六个巨无霸真没什么,那玩意儿看着挺大,拿一按,瘪了,没什么东西,坏在两大杯可乐上了,这个嗝儿打的,现眼了。

温柔笑问:“再……来一份?”

温情赶紧拦祝旱:“河马你可别,逞能会出问题的。”

河马从容地摆摆,腆着肚子向卫生间走去。

妈呀,蹲下去先放了个大响屁,惹得在外边洗池洗的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跑了。

河马蹲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出来,觉着很多人瞧着他笑。

妈的,穷人乍富,肠胃跟不上。

不出所料,桌子那里,早没有了她们姐妹两个的影子。

唉,能够同甘苦,也能共患难,但是,没人陪你现眼。

143 隔墙有耳

温柔十点钟关店门,他们又到她店里喝了一会儿蹭茶,收了工就回家。

回到家里,大家看了一会儿电视,温情就喊累了,出去客厅里睡觉。

温柔就催河马:“河马,你还有多少要拉的,麻俐儿的。”

因为温情身体弱,一向睡觉很轻,所以温柔总是嘱咐河马临睡前尽可能方便,免得起夜,一旦惊醒了这位姑奶奶,后半夜差不多就是熬着,她怎么也睡不着。

就是温柔,也是睡得很轻的,一折腾,得,姐妹两个都甭睡了。

河马还真得再上躺厕所,这肚子还就是真给劲儿。

洗漱过了,大家就都睡下了。

河马搂着温柔,悄声说:“唉,老婆,那个姓王的浙江人没戏了。”

温柔笑问:“怎么,姐姐掘他了。”

河马说:“那倒没有,那不是就撕破脸了嘛。问题是,她不让我理人家,这不明摆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温柔把头靠在河马的胸前,闭着眼睛说:“不能管,她会跟你急的。”

河马问:“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心不找老公了?”

温柔抬头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她早就明确说不成家了。”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说:“有点极端了。其实,以她的状况,成家是没有关系的,只是要孩子比较危险。”

温柔说:“她现在验尿经常三个加号,怎么过性生活,只要稍微累一点,尿里就有血。”

河马叹了口气,说:“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病。”

温柔说:“男怕伤肝,女怕伤肾,这么严重的肾衰竭,根本不能结婚的。”

河马问她:“那你也只剩下一个肾脏了,影响也会很大的。”

温柔说:“我早咨询过了,只要我不干重活儿,不累着,问题不大,主要是保养。”

河马小心地说:“那……以后,咱们可以要孩子了?”

温柔噗哧笑了,说:“你就关心这个。唉,要是我真的不能要孩子,你还娶不娶我?”

河马点头说:“娶,我一定娶你。”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大不了等我有了钱,包个二奶给我生儿子就是。”

温柔猛翻身拧着河马的大腿根儿,咬牙说:“你小子,异想天开,还说不说了?”

河马赶紧求饶说:“不说了,我不敢。”

温柔又拧住河马的耳朵说:“你等着河马,你要是对不起我,我要饶得了你才怪呢。”

河马四仰八叉地躺着,双枕在脑后,微闭着眼睛作陶醉状,说:“唉,要是我有了儿子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

温柔捂嘴笑,轻声说:“何小马呗。”

河马撇嘴。想了一下说:“”应该叫真帅,何真帅。”

这回轮到温柔撇嘴了:“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呵。”

河马哈哈笑着说:“怎么会别扭呢,你没看见大家背后指着我说——真帅的爸爸。”

温柔牛蝴,然后说:“哈哈,有道理,我就是——真帅的妈妈。”

河马呵呵笑傻了,小声说:“你碰到有口音的,就是——真衰他娘。”

温柔扭住河马的耳朵,任他怎样求饶也不放。

闹了半天,河马一本正经地说,:“你肚皮可得争气,一定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温柔说:“你也得有那福气。唉,我声明呵,生男生女在男方,你到时候可别耍赖皮。”

河马说:“我最近看小报上的科学栏目,说,生男生女,是什么染色体的事情,而染色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酸性碱性,好像,男人睾丸温度低,就容易生男孩儿。”

温柔突然笑得俯在了枕头上,半天才喘过气来说:“睾丸不就是你那黑蛋蛋嘛,那咱们还真得提前买冰箱,到时候,你先钻进去冻半宿。”

你说,这是人话吗?

河马胳肢她,求饶也不行,一直笑得掉到地上。

温情突然在外边咳起来,问:“是不是河马闹肚子了,温柔你别管他,不解怎么行。”

河马和温柔先是一愣,继而笑得肚子都疼了。

隔墙有耳,小心为佳。

144 最后通牒

第二天早起,吃早餐的时候,河马给温情下了通牒:“姐,上午半天,或者下午半天,你选吧。”

温情说:“死河马,你还有完没完呀,早就说过我上全天没事的。”

河马说:“温柔说你现在三个加号。”

温情说:“别听她瞎咋呼,根本没事的。”

河马说:“说实话,咱们那间小店铺,你也知道,三个人干明明就是窝工,我出去干,温柔不同意,现在好了,她出去干茶室了,那么咱们两个盯着,比较合适。但是,这也只限于上货,结账,另一个人招呼客人。你半天,正合适,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盯整天?”

温情说:“咱们的货品少,只做那些不行的,来客人问别的,你推掉?接了,马上就得出去拆兑。铺子怎么办?经常有让别人帮忙看着的,最后盘库货物少了,也不好意思说,还不是生闲气?”

河马没话说了。

确实,一个小铺子,常常两个人闲着,但是一阵子客人来得多,你又要忙了,还得看着东西别丢了。

一度,河马想每月几百块钱雇个打工的,彻底让温情歇着,但是她骂河马烧的说胡话,只好算了。

温柔也觉得整天让姐姐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会闷出病来,坚持让她每天跟着去百脑汇,只不过那时她也在店铺打理,一般让温情坐着的时候多。现在不行啊,你管不祝糊,来了人就张罗个不停,一天下来,确实很累的。

温柔只是低头吃东西不说话,河马就瞪她。温柔笑笑,说:“都够犟的。”

温情说:“我理解你们两个心疼我,这样好了,我觉得累,就主动要求歇假在家做做饭,行不行?”

河马说:“什么叫累呀,有个限度没有?”

温情就看她妹妹,脸有点红。

河马猛醒过来,她大概是指来例假那几天,就说:“好,你能自觉就好。总不能累到一定上医院了,那就晚了。”

温柔点头说:“需要休息就在家,提前一天跟你打招呼,你就把结账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就这样说定了。

这就是过日子,还真麻烦。

145 大祸临头

深夜交通终于不再拥堵

心灵还是走投无路

灯火拉长行人的脚步

身影来自何方去何处

城市之夜开幕

走在冷清的路

思绪渐渐清楚

半空浮起迷雾

为谁夜不归宿

高空林立建筑

把我心情锁住

哪里才是归途

城市让人糊涂

谁在夜不归宿

塑料花儿开满天空

散场之后摘几朵

城市之夜已落幕

生活就是演出

吴媛换车了。刚来北京,她买了一辆广州本田自己开,现在,换成了大奔,她坐到了后座上。这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出货。

在北京,款越大生意越好做,穷光蛋,没人理你。刚来的时候,她只雇了一个安徽小保姆,河马没有看到她有马仔,现在,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出现在她的旁边,另外,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像影子般地跟在她身后,河马开始在茶室看见时,以为是她雇的一个文秘,看看电话,沏茶倒水接待什么的,后来发现,这女子也是保镖,而且是比那两个马仔权力大的保镖。

风声鹤唳,连去卫生间也要有女保镖陪着了?够劲。

吴媛在兆龙饭店对面的一千零一夜酒吧喝酒,把河马叫了去。当时,河马正在她开的酒吧里玩牌,等着温柔下班从茶室过来一起回家,看时间才八点钟,离温柔过来还有两个小时,河马就去了一千零一夜。

不远,走十分钟就到了。坐下来,要了啤酒,吴媛就说:“河马,你开那个破摊位太拴人了,你什么也干不了啊。”

河马冷冷地说:“我什么也不想干。”

吴媛看着河马,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真的不想帮我了?”

河马说:“我都说过了,不再做,洗不干了。”

吴媛叹了口气,说:“你真的被温柔管住了。”

河马说:“其实,不是被她管住,我要做什么,她还真的管不了我。你别以为我是气管炎,开开玩笑罢了。你真的相信她能管住我?”

吴媛问:“那你出去一趟好不好?”

河马摇了摇头,说:“吴姐,你别为难我。”

吴媛道:“我去跟温柔说,你离开北京没问题的,总共也就是一个星期,飞来飞去。”

河马想了一下,问:“去哪里?”

吴媛说:“广西。”

河马看着她,没有说话。

吴媛看了一下四周,这时客人不多,压低声音道:“不是接货,也不是出货,你知道这种事情不会让你干的,只是取一样东西,你就飞过去,来回总共用不了一个星期,取了东西就完事了,直接飞回来。”

河马犹豫了一下,还是禁不住问:“你打算怎么跟温柔谈?”

吴媛笑了:“你还说不怕,终归是这个顾虑。”

河马有点生气地说:“我帮你干活没问题,总不能你让我们俩打架吧?总得有个合理的说法。”

吴媛考虑了一下,说:“我实话实说,就是让你去取东西。温柔不会怀疑让你去取一箱子毒品吧?我们做这么大,让你一个人取货,未免太荒唐了。只是取一个很小的盒子。我不用编什么理由,将来穿了帮反而不好。温柔那个妮子,绝顶聪明,瞒不过她的。”

河马想了想,说:“你去跟她谈吧,谈成我就去。”

吴媛说:“这个包在我身上。”

茹姐也过来了,河马就站起来,说:“我先过去,听你信儿。”

茹姐笑道:“刚才你还在我那里玩牌,一会儿你就跑这里来了,我来了你又走。”

河马勉强笑着说:“你们聊吧,我先过去。”

他回了酒吧街。

146 软硬兼施

温柔快十一点才过来,显然是吴媛打电话叫她去了一千零一夜,跟她商量这件事情。温柔过来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河马:“走吧,回家。”

他们就出来打车往回走,总共十块钱,过了长虹桥往前开一会儿就到家了。路上,他们没有说这件事情,也不方便说。但是,河马不知道她们谈的结果。河马猜测,如果温柔拒绝了,她恐怕就很难再在茶室干下去,而且,必须冲破过去吴媛帮助他们这层面子,几近翻脸。如果她答应了,这意味着河马又重新介入吴媛贩毒的开始。

除此,实难两全。

河马不知道温柔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温情还没有睡,也没有看电视,躺在她的床上看报纸,最近,她一直买《电脑报》看,了解一些电脑知识和软硬件行情。

他们进了家门,温情就起身问:“你们饿不饿?我晚上炒的菜,还在锅里,吃的话我去热一热。”

温柔把包扔在床上,一脸疲惫地说:“我不想吃,有汤的话喝一点。”

温情就是永远的只做鸡蛋西红柿汤,听到温柔说,连声说:“有,我去热。”

河马和温柔每人喝了一碗汤,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温柔放下碗,清了一下嗓子,说:“姐,这个摊位恐怕咱们不能做了。”

温情吃惊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温柔含着眼泪道:“你别问了,咱们得离开北京回四川去。”

河马看着温柔,没有说话。

温情紧张地看着她妹妹,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初,离开南滨,他们就没有解释离开的原因,现在,突然又要离开北京,这使温情感到了恐慌。

河马已经猜到温柔和吴媛的谈话崩了,但是,当着温情的面,没有办法问。

半晌,温柔才轻声说道:“茶室的经理我辞了,账目上出了点问题,吴姐不高兴了,咱们没有必要看人家的脸子,再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初,咱们结了药房的账,就不该告诉吴姐咱们的去向,算了,不说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河马很内疚,都是他一时心软,带来了这个麻烦。

但是河马没有说话。

这时,河马的响了,他看了一下,是吴媛打来的。

温柔说:“河马你不去广西,记住。”

河马说:“放心吧。”就接了电话。

吴媛叫河马出来。

河马走出家门,走到不远处她停车的地方,她的保镖就都从车里出来了,河马深深吸了口气,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在前座。

吴媛坐在后座,半天没有说话,一直吸着烟,最后问:“河马,温柔她们要走?”

河马说:“是。”

吴媛问:“你跟温柔她们走?”

河马说:“当然。”

吴媛问:“你不后悔?”

河马说:“是。”

吴媛哭了。

河马愣了一下,回转身,看着她道:“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呢?我不明白。其实,你派任何人去广西办这件事情都行的。我不信你下没有能够办这个事情的人。”

吴媛说:“可我不能让他们接触这个客人,记得在泰国我让你和温柔去清迈的事情吗?为什么我身边那么多人都不让他们去,单单把你们接到泰国去验货。”

河马愣了:“你是说那两个泰国人来了?”

记得那两个泰国人叫作威猜和颂西,当然也可能是假名字。

吴媛说:“国际刑警通缉他们,他们哪里敢来北京,从越南过到防城就不错了,马上就得走。”

河马深深叹了口气,说:“吴姐,你真的不听我的劝,早晚会出事把命搭进去的。”

吴媛说:“这是我最后的一单,做好了,我就出国远走南美,看在咱们过去交情的份上,你就帮姐姐这一回。”

河马说:“温柔会赌气而去的,这意味着我从广西回到北京,永远都找不到温柔了,你不觉得残忍了点吗?”

吴媛又沉默了,最后终于说:“她们不可能在你回来之前走掉的。”

河马明白了,这一趟广西恐怕是非去不可了。

河马回到家里,把和吴媛的谈话,大致上和温柔讲了。

当然,不能当着温情的面,进房间躺下以后。

温柔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就这样躺着,整整一夜,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早晨,河马起来时,很坚决地跟温柔说:“不要动那个摊位,让温情继续去打理。”

同时,也坚决要求她去茶室上班。

然后,河马就出来,给吴媛打电话,让她安排买票。

吴媛在电话那边冷冷地说:“昨天已经出了今天中午的票,北京到南宁,12点40分起飞,航班号cz373,波音737,下午四点到达,2050元的票,六折拿到。”

她有十分的把握,河马一定会去。

147 小何小小

闯过几回虎穴龙坛

上过几次刀山火海

亡命天涯出生入死

为了一个义字

死也无所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个义字刻在心中

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哪怕是一条不归路

我也不回头

河马到场拿票,以为是吴媛的马仔送站,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那个漂亮的女保镖一起同行。这个段,是和在泰国时差不多的,那个时候,满国刚和齐宝福也参加了与泰国人的见面,但是,吴媛不要他们去清迈,不准他们与泰国人直接交往。好,算是助也好,算是监工也好,反正这个女保镖河马是无法拒绝的,去就去吧。

下午,抵达南宁,还没有走出场,女保镖就用和吴媛联系,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吴媛嘱咐在南宁住一夜,明天包一辆车去防城。女保镖将吴媛的话转告给河马,河马毫不犹豫地说:“今晚不住南宁,住钦州,你马上去联系包车。”

女保镖犹豫地看着河马,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主意。河马径自往前走,根本不管她。她一边加快脚步跟上河马,一边再次拨通吴媛的电话请示,不出河马所料,吴媛同意了。

几百块钱包的车,河马不管,既然女保镖跟来,河马就拿她当马仔使唤,跑腿的事情这一路上少不了,有她忙的。

车子驶出南宁,向钦州飞驰而去。

广西的经济,在全国仍然属于落后,但是,公路建设还是投入很大,建得不错。

严冬季节,广西也不会像北京那样光秃秃的,仍然绿意盎然,但是,田野很少有人劳作。

河马一夜没睡,在飞上也根本没有睡着,这个时候,应该很困乏了,但是,他没有半点困意,是紧张吗?还是恐惧?

老实说,没有。

河马只是担心北京那边,温柔她们的安全。

车子经过南滨,在外环路上驶过,河马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心中有很多感慨。

河马曾经在这里打拼,并且,曾经发誓永远也不会回到这座城市来,现在,河马就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女保镖并不能理解河马的内心感受,看到他不断地从车窗回头张望这座城市,就在前座问了司,然后回头告诉河马:“这是南滨。”

河马心里想“还用你告诉我,傻丫头。”

到了北海,女保镖跟南宁的计程车结了账,就打发他回去了,他们在一家豪华的宾馆住下来。

女保镖提议到不远的海滨餐馆吃晚饭,河马没有说什么,沿着华灯已亮的夜街向海边走去,找了家临海的餐馆坐下来。

可能是疲乏过度吧,河马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喝了两瓶啤酒,吃了点凉菜。

这个漂亮的女保镖,大把花吴媛的钱,弄了龙虾刺参和炒蟹,大快朵颐。

有的女孩儿,其实长得很漂亮,但是你就是很难喜欢她,除了气质以外,她的行为作派总是透着那么一种俗气。

河马不是个有教养的人,也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因为喜欢音乐的缘故,对时尚的东西并不陌生,河马很烦这种粗粗拉拉的女孩,就算长得很漂亮,但是玩跆拳道,能够把个大老爷们儿腿踢折,你说这种女孩恐怖不恐怖?这就是河马说的那种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乏味,无聊,总算等她把一大堆海鲜吃完了,河马早哈欠连天了。

何小小买单,河马早出来了,点了一支烟抽着慢慢走。海风挺大,海面上黑黢黢的,河马又想起了当初和温柔到蓝梦夜总会去的那些日子,他们总是在深夜走海边的。现在,河马孤零零地走着,而温柔在遥远的北京,想一想,心里真不是滋味。

女保镖追上来了,连连说:“你走得好快。”

回到宾馆,他们住五层,她到柜台拿了钥匙,才告诉河马,她住在他的对面房间,有事打电话。

记得当初吴媛就介绍过她的名字,但是,河马早忘记了。这个时候,才扔出一句:“小姐贵姓?”

女保镖惊讶地看着河马,不相信到现在河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哪怕是假名字。但是,河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她脾气真好,和吴媛夸耀的她的武功身简直联系不起来。她双背在身后,靠在电梯的镜子上边,微笑说:“咱们是当家子,我也姓何,我叫何小小。”

何小小?小女孩的名字嘛。

嗯,河马清了一下嗓子,低声说:“何小……姐,明天起晚一点,早餐你自己去吃,我中午才会起来,晚上,咱们赶到防城就可以。”

何小小点头笑道:“明白,您好好休息吧。”

河马接过自己房间的电子钥匙,开了房门进去就关上了。

至于她晚上去干什么,不关河马事。

河马想,她一定不会在房间里老老实实休息的,因为,河马在三里屯酒吧街看到她很多次和那些大款们调笑,粗粗拉拉地大声狂笑,很放荡的一个女孩儿。

河马需要的不是马上钻被窝睡觉,而是放满了一浴缸水,温度很高,然后就脱得一丝不挂,趴在了里边,他要好好泡泡,不然,明天会浑身酸痛的。

但是,就这样,河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了,妈的,水已经冰凉。

爬出浴缸,闭着眼睛在抽水马桶前尿了一泡尿,然后光着屁股出了卫生间,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迷迷糊糊地还忘不了又检查一下床头柜上的电话,看看电话线已经被他一进房间就拔出来扔到了一边,这才安心了睡了。

如果忘记了这件事情,你会被卖春小姐们的骚扰电话弄得烦躁致死的。

除非,你初秋发情,想玩那些野鸡。

148 越南海滩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防城,仍然住宾馆,吴媛打电话叫人送来一张边境证明,原本是在南宁办理,因为他们住到了钦州,所以她临时打电话到防城找人,赶紧给他们办理。

办证的家伙獐头鼠目,却有一个很气派的名字,叫作龙大谷,他说明天一早陪他们去东兴,办个续就可以过到越南那边。

看来,威猜和颂西只到越南,不肯过中国边境这边来。

第二天,他们顺利通过了中越口岸,河马看到,当地人甚至任何续都不要,随便往来,所有交钱办续的都是游客,绝大多数是大陆人,但是也有部分香港、台湾人,甚至有日本人、韩国人和欧美的游客。

东兴对面,是一个越南的集市,通过这个集市,河马看到大部分工业品都是中国生产的,只有土特产品是越南本地货物。

龙大谷交待了两条,要他们小心,一是不要给要钱的小孩子零钱,因为只要你一发善心,就会有大批的越南孩子围上来,你根本就别想走,而最忌讳的就是当你无法脱身时,推搡这些孩子,马上会有当地人找你麻烦;第二是越南人的习俗,良家妇女都带头巾,现在简化了,在斗笠上用丝巾作带子,系在颏下,没有这种丝巾就是卖淫的女子,特别在茶摊和大排挡,你一定要注意区分,稍有过份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从集市坐十分钟破旧的巴士,就到了海边,龙大谷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比较豪华的宾馆,这也是整条海岸上唯一的一栋建筑。

在海岸的沙滩上,都是临时搭建的竹棚,看样子是游客更衣洗浴的的地方,但是又不像,因为这和国内沿海的旅游景点比,未免太多了一点,哪里用得到这么多更衣室呢。

晚上,他们吃过饭,河马自己一人在海滩上随便溜达,这才发现很多人都是晚上在海里游泳,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无一例外地都会在那些棚子的前边雇佣一个越南女孩儿,陪着自己到海里游泳。

这哪里是游泳呢,每人都租赁了硕大无朋的大汽车轮胎作救生圈,一对对地套在同一个大轮胎里,拥抱着,很明显是在做爱。

妈的,在水里做爱,很浪漫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发炎感染。也许不会,或者说肯定不会,因为海水是咸的,比任何看上去都干净的游泳池要杀菌多了。

亏这些人想得出来,真的会玩呀。

河马想起了和温柔、温情一起游泳的事情,好像看到她们又晃着小脑袋在狗刨儿,还记得自己潜泳抄错了人家的腿,差点挨骂的事情。不过,现在,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漫步在海滩上,心中不免惆怅。

有个老外抱着个越南女孩,在不远的地方朝河马大叫,一边狂笑。河马想,也许这是个美国人吧。

当年,美国人和越南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当年,中国人和越南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仇恨的迹象。

只是,现在已经入秋了,白天很热,晚上还是有点凉,不知道这些游泳的人冷不冷?

吃饭的时候,龙大谷说,无论美国人还是中国人,从东兴过来,没有听说过谁被抢劫,或者暗杀。没有,这里很安全。

龙大谷还说,越南有的官员私下说,牺牲五百万越南少女,五年内赶上中国。十年过去了,越南牺牲了不止五百万少女,但是和中国的距离,却越拉越大。

龙大谷告诉他们,赶上中国确实不容易,但是越南明显比老挝、柬埔寨发展快,原来是一样穷的印度支那三个国家,但是现在不同了,日本人、韩国人,甚至台湾人都在越南投资,越南的经济发展比其他两个国家快多了。不过,越南也不是同样速度致富的,投资比较集中在南方,主要是原来叫作西贡的城市,现在改名为胡志明市了。

河马不懂这些,他不关心政治,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149 暧昧竹棚

他想喝瓶冰镇啤酒,就自己从棚子里溜达出来找老板娘要啤酒,闹笑话了,他不会说越南话,虽然会点英语,却“彼尔”、“彼饿”的弄得老板娘听不明白,他就抓过老板娘写菜单的笔和小本子,画了个啤酒瓶子,并比划着作喝酒状,老板娘明白了,立刻给他拿了一瓶啤酒。河马接过来觉得温呼呼不凉,他要喝冰镇的,就又画了个十字,上边写了个+,下边写了个-,表示要冰镇的啤酒,结果老板娘微笑着给他拿了一板四节电池。

还是龙大谷出来解决了问题。

河马打算回宾馆去睡觉,等着泰国人主动到宾馆来跟他接头,但是,这时候,他的响了,河马有点惊愕,本来,他忘了关,但是意想不到在越南能够接到大陆打来的电话,想一想,也不奇怪,虽然人为地把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划成了两国的边界,但是电讯是拦不住的,这里,距离东兴只有几公里啊。

是吴媛打来的电话,她问河马在哪里,河马告诉她,已经到了越南这边,在海边,她让河马一个人从宾馆出来,不要带何小小。河马说:“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在海边散步,何小小和龙大谷回宾馆了。”

吴媛说:“那好,等一下,会有越南女孩来找你,你跟她走,去竹棚,泰国人在那里等你。”

河马说:“他妈的,海滩上到处都是鸡,我遛达了这么一会儿,至少有十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来问过我了,都是只会一句中国话,玩玩可以,五十块。”

吴媛听了,沉吟了一下,说:“这样,河马,那地方我去过两次,晚上她们都不带斗笠的,等一下会有一个女孩儿里拿着斗笠找你,你跟她走就对了。”

搞得真他妈复杂,像特务接头,很烦。

果然,过了十分钟,有个女孩向河马走来,里拿着斗笠,于是,河马就跟她走。

进了一个竹棚,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河马停了一下,尽量适应棚子里昏暗的灯光。

颂西走过来,穿着越南人的衣服,却合掌施泰国的礼节,说:“何先生,久违了。”

她会说简单的中国话,是广东口音的普通话。

河马也还礼,说:“挖地瓜,娘颂西。”

河马注意到威猜没有出现,就摊问:“乃威猜?”

颂西笑了笑,摆。

河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没有来?还是不肯现身?

但是,河马很快就明白了,威猜至少是没有来中越边境,也许,他在河内等颂西。

颂西过来挽住河马的胳膊,请他在竹榻上坐下来,从旁边一个小几上倒了功夫茶来给河马喝,河马喝了一口,很苦,好像比苦丁茶还要苦一些,甚至有些蜇舌头,然后她就拍拍竹榻,示意他躺倒,然后,她开始给河马做泰式按摩。

泰国马萨基的特点就是虽然全身按摩,但是三分之二的时间用在下半身,先是脚,然后是腿,很慢很慢地按摩。

要是在泰国的泰式按摩室,那真是享受,但是,这里是越南海边的破竹棚子,又有股海边的潮湿气味,何况,时值初秋,河马不像那些风流的老外那样可以勇敢地抱着越南女孩儿在海里游泳,就算躺在这个棚子里,还是觉得有些凉。

河马不明白了,不就是交给他一个小盒子吗,搞这样复杂干嘛?

颂西大约有四十多岁了,皮肤黝黑,人长得很漂亮,但是岁月无情,就算她打了再多的粉底霜,仍然掩盖不祝糊眼角的鱼尾纹。她脱掉了紧紧绷在身上的越南式圆领口小衫,里边没有戴乳罩,立刻一对圆滚滚的巨乳呈现在河马的眼前。她就这样看着河马,给河马慢慢按摩。河马知道她想趁她丈夫没有过来,和他做爱。老实说,和一个大二十岁的女人做爱,就算是做梦也没有过。但是,当女人那丰乳在你身上摩啊擦的,你要是管她多大岁数才他妈怪呢。裤衩勒得越来越紧,突然就放松了,她把河马的裤子解开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又响了。

吴媛说:“河马,拿到了吗?拿到了马上离开,不要横生枝节。”

河马立刻坐了起来,颂西含笑望着河马。

河马伸问:“东西呢?”

颂西从她盘着头发里,抽出了一个金属小管,递给河马。原来,吴媛也搞错,人家不是把东西装在一个小盒子里。河马接过来,提上裤子,觉得这样就走有点尴尬,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去,用力吻了她一下,然后就快步出来了。

回到宾馆,何小小还在与那个龙大谷喝酒,河马就说:“马上走,回防城。”

他不想在越南这边住哪怕一夜,没有安全感。

何小小疑惑地看着河马,因为有龙大谷在旁边,又不好明问。

他们马上退掉了房间,在路边截了两辆摩的,摇摇晃晃地向东兴口岸赶。

何小小悄悄问河马:“东西不拿了?”

河马说:“接到吴姐的电话,情况有变,先回去。”

何小小没有说什么,只是疑惑地盯着河马。

河马说:“别烦,有什么话你打电话问吴姐。”

何小小立刻拨通了吴媛的电话,听她说了些什么,然后把电话递给河马,吴媛说:“河马,既然你们今晚就回来,那不要在防城停留,在那里包一辆车,连夜赶到南滨,我在那里等你们。”

原来,吴媛已经从北京到了南滨。

150 落入陷阱

如果我们俩从来不曾相恋

泪水不会占据我的眼

如果你的心还有一点牵挂

不会将我孤独地留下

我不愿回顾

因为在记忆深处

思念常刺痛我心灵

人生旅程充满艰辛和坎坷

我需要你的双牵引

吴媛的一贯作风,就是在郊外的偏僻渔村租赁一处院落,这个河马很熟悉。

河马与何小小从防城包了一辆计程车,花了很高的价钱,人家才肯连夜去一趟南滨。一路上,通过三次电话,他们才找到了吴媛所在的渔村,既不挨着城市,也不挨着乡镇,这一次,是个很小的渔村。

一进院子,河马就感到有些不妙,一股杀气隐隐而来。后来在很长的时间,河马都在琢磨为什么他会感到一股杀气,因为他从不练武功,应该没有这么敏感的。但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当时是什么东西引起了自己的怀疑。

正像被他们夺去了的那个小金属管,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河马也百思不得其解。

当河马走进院子,推门进去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被反捆绑住的吴媛,河马惊得头皮发炸,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一步,但是,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枝枪顶住了自己的后腰。身后,传来何小小的惊叫声,接着就嘎然而止,显然,她被人卡住了脖子。

河马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吴媛。吴媛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她的脸,但是,河马能够看到她的脸的下部,能够看到她流血的嘴角。如果不是她身后的一个汉子拉祝糊,河马想她是坐不住的,因为,明显的她已经失去了知觉,是那汉子硬拉祝糊倚在椅子的靠背上。

这个时候,离吴媛最后一次用跟河马通话,只有半个小时。肯定地说,她最后跟河马通话时,还没有被挟持,因为从她当时的声音,河马没有听出来有什么不妥。这关乎到她的最大的一单货,几乎就是她的身家性命,她不可能不暗示河马的。就算刀子抵祝糊的喉咙,她也不会轻易让东西落入这帮人中。

挟持她的人,河马认得其中那个刀疤脸的家伙,是那次在大岬山洗他们货的那伙人中的一个。

他们总共有四个人。

但是,河马不相信吴媛是只身一人来的,她的马仔呢?

答案很快就有了,他们从河马身上翻走了金属管,就把他看成废人一样,连推带搡地弄进了东间屋,这个时候,河马看到地上躺着她的两个马仔,都已经死了。

河马在炕上坐下来,头皮一阵阵发麻,他知道,今天这一劫是很难逃过去的。

河马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来临。即便那次在大岬山,吴媛被他们**那次,河马和满国刚、齐宝福被押在隔壁,他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河马看到他们把何小小弄到了西屋,两个人按住,另一个人连撕带扯,扒光了她所有的衣服,何小小是会武功的,当然不会束待毙,拼命挣扎,两只脚乱踹,结果,被那家伙用匕首一刀扎在大腿上,鲜血喷出来,当时就软了。

负责看守河马的这个人抱着胳膊倚靠在门框上,一阵冷笑。

用刀的家伙怕何小小还是不老实,会趁他不防备用脚踹他,要知道她是有功夫的,踹上就没轻的,决定彻底制服她,就在她的脸上结结实实揍了两拳,然后一口咬住何小小雪白的**,狠狠地咬出了两排带血的牙印,疼得何小小浑身乱颤,不住吸气,但是她的双臂被死死按住,挣扎是徒劳的。

四个大汉,轮流**,弄得炕上到处血污,一塌糊涂。

这帮人,平时玩野鸡是不会少的,但是,哪里有这个刺激,他们是不会放过这种发泄会的。

何小小不是个规矩的女孩儿,河马想她平时也是个放荡的家伙,但是即便如此,她也禁不住这帮野兽的折腾,明显地被堵着嘴,还在用鼻音拼命号叫。那也不是人发出的动静。

这帮人轮流折腾了何小小足有半个小时,直到何小小没有声音了,就都聚集在堂屋里吸烟,嘀咕了一会儿,决定弄死吴媛。他们拿出一条绳子,套在了吴媛的脖子上,把另一头抛到房柁上,绕过来,看样子是准备把吴媛吊起来。

没有人看着河马,因为他们翻过了河马没有武器。河马知道,吊死吴媛以后,接着就是进来杀他,河马已经忘记了害怕,所谓困兽犹斗吧,抄起一条板凳,就向一个汉子砸去,那家伙背对着河马,不防备被他砸了个跟头。但是,立刻就有一个家伙拔枪朝河马打来,河马闪在墙边,举着一个摸到的茶碗,准备他进来就是致命的一砸。这近乎愚蠢,面对四个有枪的黑道家伙,拿一个茶碗作最后抵抗,几乎是开玩笑。但是,河马没有别的东西,又不想白死,于是只好垂死挣扎。

刀疤脸训斥开枪的家伙,骂他是不是脑子进水,想把村子里的人都惊动了来看热闹。骂完了,他就握了把很长的匕首,慢悠悠地走进来,看着河马里的茶碗说:“你白跟了蓝色妖姬这些年,跟刚出道的差不多。”

这个时候,河马彻底的绝望了。

无论如何,河马是逃不过今天这一死,所以,不愿意象小孩子一样的死缠烂打,让人笑话,就扔了茶碗,站在那里。

浓眉汉子冷笑,说:“这还像点样子。”

然后,就猛地一冲,将匕首插进了河马的肚子。

河马没有感到疼痛,刹那间觉得肚子一凉,就本能地双抓住了匕首,翻滚在地,河马怕他搅,任何人都会怕别人拿刀子在你肚子里搅,在失去知觉前,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拼命攥住这把刀子,跪在地上吸气。

这个时候,外面枪响,河马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他知道有人打进来了,河马的第一感觉是警察来了。

奇怪的是,当时河马不是想到自己会死掉,而是很他妈愚蠢地想,完了,被警察抓住了,一定会坐牢。

河马咬紧牙关,坚持着,用脑袋死死抵住靠墙的炕柜。他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妈的他要把河马翻过来,河马连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他用力就把河马翻过来了,河马感到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

河马感到一切都模糊了,看着眼前朦朦胧胧的脸,用最后的力气说:“满国刚,你救吴姐,别不仗义。”

满国刚大声喊:“你们他妈的仗义……”

河马,什么也听不见了。

151 抑郁满哥

当河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他竭力回想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点也想不起来,直到几天以后,高烧退了,河马再次醒过来,无力地躺在那里,才依稀记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过程是支离破碎的。

满国刚来了,静静地看着河马,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得转院,警方追查得很紧,弄不好你就陷在这里了,那我没办法。”

河马有气无力地问:“在哪里?”

满国刚说:“现在在南滨的一个小医院。你得马上转走。”

河马问:“温柔呢?”

满国刚拧着眉头,问:“温柔?没见到她。她当时也在那里吗?”

河马这才想起,温柔没来,她在遥远的北京。

河马喘息了一会儿,问他:“吴姐呢?”

满国刚说:“还说呢,被人用石灰把眼睛弄瞎了,要不是我赶去,你们都没命了。”

河马静静地看着他,把目光慢慢挪到他的肩膀上。

满国刚冷冷地说:“没事,没落残疾。”

河马半天才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满国刚说:“你不仗义。你不拦我,我也不会开枪打吴姐,但是,我可以全身而退的。”

河马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你会被乱枪打死的。”

满国刚低头想了一下,说:“算了,过去的事情了。再说,是我有错在先,不提了。”

河马感到疲乏极了,只想睡觉。

满国刚说:“今晚给你转院,条件就会很差了,个体医生家里,那里有这么多设备。”

河马没有任何表示,到这个份上,只有任人摆布,何况满国刚不会加害于他们了,否则就不会费这么大劲救他们。

河马突然想起来,吴媛的两个马仔死了,这是河马看到的,但是那个何小小呢?

满国刚摇头说:“别提了,她的**里被人插了一把刀子,根本没救。”

当晚,河马和吴媛都被接出了医院,被满国刚安排到山区的一个个体医生家里。后来河马听说,他们刚走,警察就赶到了,他们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因为迟延了几天没报警,满国刚的那个医生朋友被逮捕了。

152 红杏进墙

他们在小山村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河马的肠子被扎烂了,缝了很多针,这不要紧,主要是中间感染了,差点得腹膜炎死掉。

吴媛,双目失明了,自从被救出来,满国刚说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河马想,这次的打击,对她来说是太大了,恐怕连河马过去赚的交给她的钱,带她这近年来苦心经营的收入,差不多都折了。不过,她还有一小部分钱,就是酒吧和茶室,以及那部新买的大奔。这是她最后的本钱了。

满国刚救了他们,但是这一单最大的货落到了他的里,他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河马听到满国刚跟吴媛的谈话了,他要求她回北京,从此永远不要回广西来。

满国刚没有必要杀吴媛灭口,因为他根本不怕她报复,河马想,他也不会在广西做了,明显是远走高飞,所以显得特别大度。

吴媛听了满国刚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仍然一言未发。

满国刚走了,从此再也没露面。

河马抱着吴媛,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感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她老了十岁。她倚偎在河马的怀里,显出从未有过的脆弱,她的脸上还缠着纱布,从那纱布的缝隙,流出了眼泪。

眼泪里含着暗红的血。

河马和吴媛在这家山区的私人诊所住了两个月,还好,满国刚虽然洗了吴媛大宗的毒品,但是还不算吝啬,给了他这位做诊所医生的朋友足够的钱,他们没有怎么看人家的脸子。

医生原来年轻时是赤脚医生,改革开放以后,到省城去考了一些文凭、证书之类,拿到了开私人诊所的资格。

说起来,一个山区的小诊所,医生不过就是打打针,开开中西成药,再就是掌握针灸和推拿按摩,其他的就不用会什么,做大术是根本不可能的。

闲时河马和他聊过几次,人还是不错的。

吴媛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说过话,好像她不但双目失明了,而且也成了聋哑人一样。

是心中过度悲伤的缘故。

她的眼睛完全烧坏了,恢复是不可能的。

她有的时候睁开眼皮,尽管根本看不到东西,但是生理的反应使她有的时候注意听河马说话时,睁开眼皮。

河马跟她说:“吴姐,你……不要睁眼睛,有点吓人。”

她明白了,那是很丑陋令人恐怖的一种形象,从那以后,河马再也没有看到过她抬起眼皮,在一副白天从来不摘掉的墨镜后面,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是一双睡眠的眼睛。

有的时候,河马看着她感到很心酸,她能够感觉到,就把头抵在河马胸口上,默默地哭泣。

河马身体恢复得不错,除了吃凉的东西会跑肚,其他没有什么不适。

虽然挨了狠狠的一刀,但是算河马命大,只是取掉了一截肠子,毕竟年轻,恢复的很快。

天气好的时候,河马背着吴媛走出山村,到山坡上晒太阳,他们很少交谈,就躺在草地上,默默地揪着草。后来,吴媛突然提出让河马给她唱歌,先是清唱,后来河马借了一把二胡,边拉边唱。二胡拉得不好,但是走调还不至于,总之是伴唱的乐器,无所谓了。这样,一唱就是两个小时,河马几乎可以不重样地唱通俗歌曲和民间小调,渴了就喝泉水。

吴媛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地听着,仿佛陈醉了一般。

有一次,她轻轻附在河马的耳边说:“河马,幸亏我还能听到声音。”

很可怜。

也有的时候,她听着歌,明显走神了,在想什么心事,半天,突然叹息一声:“我太傻了。”

河马想,她在后悔自己的几次重大失误。

吴媛做了没几年,可以算是很有本事了,否则不可能做到这样大的,但是,刚愎自用毁了她,她的几次失误都是缺乏判断力的同时,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来商量,她总是情绪化地处理一切事情,这就吃了大亏。

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可以说她经济上没有破产,她还有相当的资产可以一搏,但是,好像她人已破产了,败得一塌糊涂。

有一天夜里,她突然抱住河马,说:“河马,我要。”

河马犹豫了,以往她任何要求河马都没有搏过她的面子,但是现在她要和他做爱,河马犹豫了。

现在的年代,连女人的贞节观都在迅速退化,更别说河马一个老爷们儿了,他又不是道学先生,没必要假正经。河马犹豫的原因是吴媛已经与以前大不一样,她对他的依赖性、依恋感明显大了很多,河马不能想象自己在她和温柔之间如何拆兑。

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起来,最惨的要算这个夹在中间的男人了,别以为你脚踩两只船,可以左拥右抱,两个人不把你撕了,算你筋骨结实。

就像张国立演的《一声叹息》,再漂亮的女人,你千万别招她。

吴媛明白河马的心事,说:“河马,你别担心,我不会缠上你,不会拖累你的。”

河马轻轻吻她,说:“我没担心,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温柔。”

吴媛两个月来第一次笑了,轻轻说:“屁,那天要不是我及时打电话,你恐怕连那个四十多岁的泰国女人都办了。”

河马含糊地道:“你胡说,没有的事情。”

吴媛说:“我胡说?从第一次介绍你们跟他们见面,我就知道那女人喜欢上了你。这次,她丈夫留在了河内,我又没敢过去,她能放过这个会?何况,满海滩的越南女孩儿,恐怕早把你弄得心猿意马了。”

河马说:“更瞎说了。大晚上的那么凉,那些人居然能够跑到海里去干那事,不是疯了是什么。”

吴媛笑道:“嘴硬是不是?”

河马也忍不住笑,翻身把她压在下边。

他们疯狂地做爱,直到累得筋疲力尽。

第二天,河马在医生那边看电视,看到了满国刚被警方逮捕的报导,吓得河马赶紧回到自己屋里,跟吴媛说:“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满国刚没有跑掉,陷了。”

吴媛想了想,说:“他不一定抬出咱们来,但是慎重为好,明天,咱们就回北京。”

天亮,医生在村子里帮助他们雇了一辆马车,他们就出山,向火车站缓缓而去。

153 退隐吴媛

阵阵风儿轻轻你捧了起来

不需要再忍受那些痛苦和伤害

风儿带着你去飞翔和遨游

只要你想到了风儿就想到我

我是风儿你是白色的蝎船

让我陪你渡过这险恶的海洋

只要你的心中依旧还张着帆

我会陪你走到希望的地方

回到北京,吴媛谁也不见,在自己的公寓休息了几天。

她叫河马到她那里去,询问他回到家里是否和温柔闹气,河马说:“没有,温柔只是一直担心咱们在山区的安全,我又不准她冒险前去,所以心情很坏。”

吴媛沉默了片刻,说:“温柔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儿,她一定会猜到咱们在山区的这一个多月的生活,你不必解释,越抹越黑,保持沉默就是。我在北京再住几天,然后就到乡下去。这里,都交给你们了。”

河马说:“温柔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再追问,你也别提了。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我每天去打理百脑汇的摊位,坚决不准介入酒吧和茶室的事情。”

吴媛听了,沉吟片刻,最后下了决心似地说:“那么,就依她说的办,本来,我想让她继续打理茶室,让你接茹姐的酒吧,现在我决定让她全部接。我相信她能够赚钱,你们把每年的利润给我打过来就是。至于薪水,她可以拿到双份。”

河马没想到她这样安排,迟疑地说:“那么,把茹姐拿下来,她会怎么想?”

吴媛冷冷地说:“她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以为我再不会回来了,几乎要把我的酒吧过户到她自己头上。河马,你别管了,茹姐的事情由我处理,如果她以后找温柔的麻烦,我会对她不客气的。”

河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吴媛拉住河马的,示意他在她身旁坐下,依偎在河马的身上,轻声说道:“我说句心里话,河马,你不要生气,除了你我谁都不信,包括温柔。她不要你介入,你就由她去管理,但是你要多一个心眼,明白吗?”

河马说:“吴姐,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不相信温柔,就不必把这些产业交给她管理。”

吴媛说:“我没有别的办法,狐朋狗友一大帮,没有一个是可以信赖的,除了你们。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太软弱,要适当管着温柔。”

河马说:“这个你放心,温柔如果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第一个就不答应。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温柔是个好女孩儿,她不会拿你这么大的产业当儿戏的。”

吴媛点了点头,说,但愿如此。

沉默了片刻,河马问她:“你打算到哪里住下?”

吴媛说:“我会在怀柔买房子,买两处,一处是我住的地方,除了你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告诉。我指的是所有的熟人。保姆和司,我会在当地雇用。另一处,是见他们的地方,包括温柔,如果到怀柔去,你要先跟我联系,我会去那里见他们。”

河马想,这就是俗话说的狡兔三窟,还好,她弄了两处。

而河马,恐怕就是她以后与外界的联系人了。

河马知道,她原先在南滨的下弟兄,带过来北京的至少就有二十多人,都分散在各个商贸摊点练摊儿呢,这回死的两个马仔,也是那帮人中的。至于何小小这家伙,从哪里来的,又糊里糊涂地死在异乡,河马一直没有弄明白她的身份,是如何被吴媛雇用的。

有很多因素是带有很大偶然性的。

河马也懒得去问,反正人已经死掉了。

154 冷冻河马

温柔正式接吴媛的两处产业,开始管理。

她可以拿到两万块的月薪,但是却丝毫没有搬家的意思。

温柔也不准河马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住址,除了吴媛去过,她的下弟兄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确切住处。

河马一边帮助温情打理百脑汇的摊位,一边抽时间去计时的驾校培训班,吴媛打电话托了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拿下了驾照,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马路杀。

吴媛给河马买了一辆车子,为的是跑怀柔方便,她本来要买好一点的新车,最好是吉普,但是河马知道她头的现款已经不如过去那样宽裕,就花几万块钱买了一辆二的捷达王,这样既不扎眼,也足够用了。

河马每天负责把温柔送到茶室,然后和温情去百脑汇,收工了,就和温情一起去茶室找温柔吃晚饭,然后把她送到酒吧,或者河马和温情在那里喝喝蹭酒,玩玩纸牌,或者,河马就早早把温情送回家。温柔凌晨下班自己打车回来。

河马成了标准的摊儿主兼家庭班车司。

至于性生活方面,极其尴尬,从河马回到北京,温柔就没有让河马碰过她。

她料定河马和吴媛在一起住了,她不让河马碰她。

为了怕本来已经惊恐万分的温情再受刺激,他们仍然住在一起,晚上关上房门,河马就只能够睡在温情刚才看电视坐过的那张长沙发上。

这就是风流的代价。

至于,河马拉着温柔去怀柔见吴媛也好,河马拉着别的什么人去怀柔见吴媛也好,温柔一般不过问。

看那神情,她把河马舍了,就像对待别人穿过了的一件她过去的外套。

妈的,河马很郁闷。

圣诞节,河马在温柔管理的酒吧喝了很多酒,他故意的喝了很多酒,然后在凌晨冒着被警察夜巡队抓住拘留的危险,开车把温柔拉回家,温情睡下了,他们进屋,温柔还是不让河马上她的床,河马火了,把她按在床上**了。

温柔压抑地哭泣,把河马的肩膀咬了一圈深深的紫黑牙印,然后,河马就在床上美美地睡着了。

河马是动物,有自己的要求。

河马是野兽,有自己的欲望。

河马把男人初次将女友破瓜的野蛮性,推迟到了现在。

155 别无选择

年底的最后一天,他们回家比较早,三个人看电视,温柔突然悄悄在河马耳边说:“河马,我想去你家。”

河马一时没有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温柔说:“怎么,你不打算让我去你家吗?”

河马明白了,她要去见他父亲。这,触动了河马隐藏于心底多年的隐痛。但是,河马知道这是不可回避的,要说过去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现在这种情势下,河马根本不能拒绝。

她在试探河马的诚意。

河马只好问:“几时?”

温柔说:“明天,说走就走。”

温情听见了,扭头问:“你们又去干嘛?去怀柔吗?”

温柔道:“不是,去河马家里,我们要到他家乡办理结婚登记续。”

温情瞪大了眼睛,惊喜地说:“真的吗?那我……在家等着你们。”

温柔说:“不,姐,你也去。”

河马伸在温柔额头试试。

温柔默默地说:“我没有发烧。”

河马说:“是不是太急了,过春节回去不好吗?”

温柔摇了摇头:“不能再拖了,咱们要尽快去。”

河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急。

温柔看了看温情,终于没有说话。

温情回客厅去休息以后,他们关上房门也躺下来,温柔习惯地把头埋在河马的怀里,说:“知道吗,河马,我怀孕了。”

河马惊得翻身坐了起来。

温柔以支着腮,微笑着看着河马,说:“已经三个月了。没有来例假的时候,我犹豫了,本想告诉你,征求你的意见,但是你去广西走得太匆忙,我不能擅自作主,就没有去打胎,现在已经晚了,再流产已经来不及了,咱们只能要这个孩子。再过些日子就显怀了,我不能挺着大肚子去见你的父亲,去婚姻登记处办理登记续吧?”

河马乐得合不上嘴,连连问:“是不是真的,你别吓唬我?”

温柔噘嘴说:“瞧你,好像不愿意似的,是不是想让吴姐给你生啊?”

河马赶紧说:“你别胡说,这不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不早说,那天,我太鲁莽了。”

温柔撇嘴道:“你几时不鲁莽啊,你不是边干边念叨,你是动物,你有要求;你是野兽,你有欲望吗?”

河马笑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不是也叫过床吗?”

温柔就扑上来拧住河马的嘴,笑骂:“我把你个大嘴河马撕烂了。”

河马赶紧求饶。

河马趴在她的肚子上,认真听着,说:“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女儿。”

温柔笑道:“反正咱们家也没有冰箱,你没有办法钻进去冻半宿,只好听天由命啦。”

河马想起睾丸温度低生男孩那个说法,说:“好在,你是秋天怀上的,要是夏天,完了,完了,注定女孩了。”

温柔指着河马的鼻子,说:“傻死你个河马。”

俯在枕头上笑个不停。

河马别无选择,明天就得上路,回到他那阔别几年的家乡。

156 内心郁结

自寻路望前路

自由人间道

山与水走了几多未去数

千条路都导返家乡路

望尽尽是青山

青山处处雨急风高

故园路竟是走不尽长路

道人道道神道

自求人间道

妖也好魔也好都道最好

少年怒天地鬼哭神号

大地旧日江山

怎麽会变血海滔滔

故园路怎麽尽是不归路

惊问世间怎麽尽是无道

人,最好别轻易发誓,因为,很多时候你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誓言。

新年的第一天,河马和温柔、温情姐妹,回到了他出生和成长的城市。

河马曾经发誓,永远不回这里的,但是,没有想到,现在他带着未婚妻回来了。

河马特别始料不及的,他没有成为一个当红歌星,而是在社会上跌打滚爬了几年,一事无成地回来了。

他们下了火车,打一辆计程车直接来到河马家住的财政局大院,结了账,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院子里走。

虽然河马事业上一无所成,但是钱还是挣了几个,只是万万不敢跟父亲说出实情就是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河马总算不是破衣褴褛地回来的。

碰到了熟悉的大妈,她惊讶地看着河马,说:“这不是小河马吗,长这么高了?”

河马笑笑说:“是呵,大妈,几年没见,您身体还好吗?”

大妈笑着说:“好呵,我挺好。你这是……大包小包的,上谁家串门呵?”

河马说:“我刚从北京回来,回家啊。”

大妈收敛了笑容,拉着河马的说:“孩子,你跑出去这些年,一直没有跟家里联系吗?”

河马有点尴尬,说:“没有,怎么了,我爸爸好吗?”

大妈一拍大腿,说:“这是怎么说的,这还不把你爸爸急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给家里写写信,打打电话啊?”

河马急着问:“我爸爸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大妈说:“你爸爸早就不当财政局长了,现在是市委常委、副市长,你们家早就搬到市委大院去了。”

河马愣了愣,说:“哦,是这样啊。那麻烦您了。”

河马从温柔里接过一串捆在一起的北京特产,无非是酥糖、茯苓饼之类,说:“这是一点北京的土特产,您尝尝吧。”

大妈笑着说:“喝,你还真客气。家里坐坐,喝点水吧。”

河马说:“不了,改天看您来。”

他们就从财政局大院出来,往两站公交车远的市委大院走来。沿着华灯初上的马路走着,温柔就说:“你这孩子,真是够淘气的,你爸爸那么大官,你还跑出来混世界,真的该打。”

温情也笑,说:“河马,一直没好意思问过你家庭情况,这么好的个家庭,你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河马看看紧挨着马路的潇河,就在马路与河之间新修的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来,说:“没多远,咱们坐一会儿,天完全黑了再去市委大院找吧。”

温柔和温情就在河马旁边坐下来。

河马点上一颗烟,沉默了半天,说:“进了家门,你们就叫我爸爸伯父就行了。”

温情,说:“那你母亲呢?”

河马说:“死了。我十岁的时候,我母亲就去世了。”

温柔点点头,问:“是不是你父亲又结婚了,你和你后妈不合,才跑出来的?”

河马说:“他要是又结婚了,我也不至于就跑出来。”

河马又沉默了。

半晌,河马终于下决心说:“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你们不是外人了,就是我的亲人,所以,我想,还是把事情跟你们说清楚了,免得进了家门不好处理关系。”

河马深吸了口气,说:“我母亲去世后,我发现爸爸跟我家的阿姨好上了。这个阿姨,不是一般雇的保姆,是我母亲的远房亲戚,我母亲在世时,因为照顾她在乡下很贫穷,就一直让她住在我家,好像她也从来没有嫁过人……自从他们好上,我就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你知道,同学们常在一起玩音乐,免不了意见不合,抬抬杠什么的,人家就说我长得憨厚,不愧是保姆养大的。

温柔看着河马,问:“伤你自尊了?”

河马深深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在外边跌打滚爬,见得多了,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当时就是想不通,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学生,我爸爸那个时候就做到了县财政局长,现在县改市了,他又做到了副市长,他怎么能够和一个农村的没文化的妇女同居呢?”

温柔生气地说:“那我也是乡下来的柴禾妞,大概迈不进你们家这么高的门槛了。”

河马烦躁地说:“你就别添乱了。我又不是歧视乡下妇女,只是觉得,好歹我爸爸他也是级别不低的干部,怎么能够找个保姆呢?”

温情说:“要说,确实不般配,也别唱高调,人们的世俗观念也是挺厉害的。但是,很可能是你母亲去世了,他们共同照顾你,产生了感情,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父亲找后老伴的话,经人介绍,我想他是不会找个农村妇女的,至少是不会找个文化程度比较低的女人。”

河马懊丧地说:“就算找个农村的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在当财政局长之前,干过农业局副局长的,整天往乡下跑,如果工作关系认识了什么人,我母亲去世了,他怎么不能再婚?我又不是混球儿,反对他这个。但是,你们不想想,家里的保姆是不能找的,人家会认为你是妻子病故,把持不住,弄出事情来脱不了身了,这个很没面子的。唉,也不知道他们结婚了没有,要是还在同居,就更尴尬了。”

温柔说:“我想不会,肯定结婚了,或者,就是那个女人回乡下了。”

河马说:“我都拿不准,你能知道?”

温柔说:“你爸爸都从局长升到副市长了,他能够不注意名声吗?他肯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的。”

河马想想,有道理。

抽完烟,河马站起来说:“走,回家,怎么也得过这一关。处得不好,咱们明天办完了结婚登记就回北京。”

温柔揪住河马的脖领子说:“河马,你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这不是你当年一个无牵无挂的半大小子了,甩就走。你让我以后怎么处?”

河马说:“我当然是想缓和关系了,但是,这也得由我说了算啊。”

温柔就哭了,说:“我和姐姐就没有父母了,你有家,还犯浑,你真不是东西。”

河马只好说:“你别哭啊,这要是来了警察,我咋整啊。”

温柔破涕为笑,骂:“混球儿,让你演小品呢。”

温情就赶紧说:“别闹了,还没进家门,在街上闹什么,一切都得回家再说了,看情况吧。”

他们鼓起勇气,往市委大院走去。

157 冰释前嫌

也真是巧了,刚到市委大院门口,他们正想去问看门的老头儿家属院在哪里,一辆奥迪就停在了河马的身边,是从外边往院里开的。河马侧身打算让车过去,没想到车门打开了,他父亲从车上下来了,一把揪住河马的胳膊问:“是河马吗?”

河马回身看到是他,就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爸爸紧紧地抱住河马,说:“你这孩子,一跑出去就是几年,我到处找你,你可真是……”

河马稳了稳神,赶紧说:“爸……这是我女朋友,叫……叫温柔,这是她姐姐。”

爸爸听说,赶紧握住温柔的说:“是嘛,快,快回家去,咱们回家谈。”

于是,他们就都上了他的车子,往院里开,转了个弯,开到家属院里。

几栋居民楼中,有一栋二层小楼,看样子也就是三四家合住的,很老的那种高干住宅。

爸爸兴奋地张罗他们进了楼门,正掏钥匙要开自己家的门,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那个吴姨。

爸爸说:“你看看谁回来了。”

吴姨看到河马,就赶紧往里让,说:“河马呀,怎么找到的?”

河马有点尴尬,说:“吴姨,我们从这里过,回来看看我爸。”

吴姨让他们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一边倒茶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你爸爸都担心死了,总算你回来了。”

河马就把温柔和温情又介绍了一下。

温柔和温情因为弄不清她跟河马爸爸的关系,也只好跟着河马叫吴姨。

爸爸坐在河马身边,抓着他的问“从哪里来?”

河马说:“我在北京做生意呢。”

爸爸笑了:“还唱歌吗?”

河马说:“唱,只是唱着玩而已,已经唱不出什么名堂了。”

爸爸说:“当初你可是雄心勃勃的,要当歌星呵,哈哈。”

河马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时候小,不知道天高地厚。”

爸爸说:“不能这么说,小孩子有理想是对的,哪怕是梦想也好,只是,可惜你耽误了学业。”

河马说:“是,这些年,到处打工,没有读什么书。”

爸爸突然想起来,问:“你们还没有吃晚饭吧?”就让吴姨赶紧把晚饭摆上桌来。

温柔和温情也去厨房帮着端。

吴姨就拦着温柔说:“姑娘,你们一路累了,坐着吧。”

温柔笑着说:“我没事的,不能总是坐等着吃饭啊。”

河马看着她们到了厨房,就看着爸爸。

爸爸笑了,说:“你还生爸爸气呢?现在都时兴找后老伴,我跟你吴姨又是知根知底的,你小脑袋瓜子还那么封建。”

河马搓着说:“不是,就是很难改口了。”

爸爸摆说:“这个问题我们谈过,找到你回家来,不难为你,你就叫吴姨好了,从小把你抱大,你也叫了十六年才跑出去,哪能改得过来。”

河马点点头。

河马想,也就是这个结局了,正视现实吧,反正,我又不会留在家里和他们一起生活。

毕竟,他和温柔要回北京去。

大家围着桌子坐定,都斟满了酒杯,河马就端起杯子,歉意地看着爸爸说:“爸,我小的时候不懂事,惹您生气,现在,我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出息,总算能够自立了,做买卖养活自己,以后,不能常在家,您……和吴姨要多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爸爸听说,脸上有一种凝重的神情,说:“我去美国打工读书的时候,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而且,我很赞成西方人的观点,父子之间做朋友。美国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不依靠家里,很早就通过自己努力,成就事业。但是,轮到自己的家里,就不太好接受了……你跑出去这些年,我一直很为你的安全担心……”

他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潮湿了。

吴姨就说:“过去的事情,不必多提了,好在,小河马很有出息,能够闯荡一番,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爸爸说:“是呵,看来真的是长大了,也懂事多了。”

河马说:“让你们操心了。祝你们身体健康,我先干了。”

于是就喝了杯中酒。

爸爸和吴姨也喝了杯中酒,露出微笑。

温柔赶紧给爸爸和吴姨又斟满了杯子,看样子她要给爸爸和吴姨敬酒。

爸爸却抢先端起了杯子,看着温柔和温情说:“姑娘们,我感谢你们,帮助我照顾河马。”

温柔和温情都站了起来。

爸爸笑着说:“坐下,坐下。”

温柔站着说:“伯父,您不知道,其实是河马一直照顾我们姐妹的。”

河马不愿意她们跟爸爸提到重病及医疗的事情,怕爸爸为她们担心,就拦住温柔道:“温柔,你坐下吧,大家都别说客气话了,自己家人,喝了这杯酒,也算是你跟爸爸和吴姨见面了。”

温柔含着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温情肾脏不好,也破例倒上了葡萄酒,与爸爸、吴姨碰了杯子,喝了酒。

爸爸又问了她们一些家庭情况,感叹说:“你们真的是很不容易。”

温柔看着河马,脸上有些潮红,她的酒量很大,刚喝这一点酒是不会醉的,河马想,她一定很激动,大概很久没有家庭生活,感到一种家庭的温馨。

爸爸想了一下,问:“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听?”

河马说:“爸,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爸爸说:“我虽然很赞成你们自立,但是,你们毕竟还年轻,读得书太少。我想,你们不妨先把北京的买卖停下来,回家来住,重新开始读书。现在,各种方式的高等教育都有,你们可以选择业大,也可以补习一下高中的课程,去报考**教育学院,很容易考上的,现在都是宽进严出。总之,没有文化,就算做生意也做不大,到一定程度,你们对经济规律的认知就会有很大的局限性。做生意,什么时候都有得做的,但是错过了读书的年龄,将来就不好办。”

这下子,轮到温情兴奋了,抢着说:“真的吗?伯父,我们还有会读书吗?”

河马苦笑,现在,他们怎么可能去读书?温柔就要生孩子,他们的第一要务是登记结婚啊。

但是,为了不破坏酒席上的气氛,河马决定晚上单独和爸爸谈,于是就说:“也许,这是不错的主意,我们可以考虑。”

温柔说:“好的,伯父,我们也很想读书,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合适就会安排。”

爸爸听了,很满意,看着吴姨说:“他们愿意回来,是再好不过了。”

吴姨也说:“家里房子很宽绰,你们都回来住。”

晚上,温柔姐妹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休息,她们冲过澡就休息了。

河马和爸爸在客厅看电视,在播电视连续剧,因为没有从头看,引不起河马多大兴趣,他就趁跟爸爸交了底牌,告诉他:“温柔怀孕三个多月,我们必须结婚。”

爸爸没有感到意外,沉吟了片刻,说:“结婚我同意,学习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你们是不是回来住呢?”

河马没有别的理由拒绝,只好说:“爸爸,您管经济的,生意上的事情也是知道的,我们和别人合伙做生意,哪里能够说撤股就撤股呢,就算把生意告一段落,也要等温柔生了孩子,我们才能够考虑去读书。”

爸爸说:“要是这样,看来你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从北京回来,但是,她们姐妹没有父母了,到温柔生产时,你们一定要把北京的事情处理完回家来,你吴姨可以帮着伺候月子,以后帮你们带孩子。”

河马想了想,爸爸的想法很现实,况且,这件事情还要半年多,就说:“好的,我们到时候会回来住的。”

爸爸点头,又问:“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河马说:“这次回来是先登记,然后回北京,春节我们回来再举办婚礼。”

爸爸说:“那好,我跟你吴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准备一下。”

河马说:“明天,我们上街去照相,三号,婚姻登记处上班了,我们就去登记。那边生意很忙,这次不能住太久,差不多四号就要回去。”

爸爸皱着眉头说:“怎么搞得这样紧张。”

河马说:“反正月底又要回来了。”

爸爸说:“那好,看来你们也有了一个计划,我没有什么意见。”

这个时候,吴姨冲过了澡,来到客厅,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说:“他们坐了一天火车,今天早点休息吧,你们父子有得时间聊呢。”

爸爸就向吴姨说了河马的安排。

吴姨也觉得仓促,问:“不能多住几天吗?”

河马说:“北京的生意,不是年底清仓,都是旧历年前清仓结账,这一段时间,是最忙的,到了腊月廿三,就没事了,我们回来。”

爸爸就说:“这样也好。”转头跟吴姨说:“你先拿两万块钱给孩子们,让他们明天去照相的时候,顺便买买衣服。”

又对河马说:“我还真不懂那些礼节,什么见面费啊什么的,先给你们一些钱,你给人家温柔买买衣服,家里准备结婚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打算把楼上那间房子装修一下,你们回来时,就会焕然一新。还有那些结婚用的东西,就让你吴姨利用这段时间置办就是了。”

河马说:“吴姨您不用拿钱,我们带着呢。”

爸爸说:“这是两回事情,你们能够挣钱自立,我很高兴,但是这是家里给你们置办结婚的钱。”

河马说:“那就谢谢爸爸和吴姨,我也不懂这些事情,而且也没有想到这么多。还真是麻烦的事情。”

爸爸笑着说:“这就麻烦了,你要跟人家结婚,就要负起责任来,将来过日子,就没有你们谈恋爱时那么浪漫,很多琐碎的事情,都要处理好才行。”

河马点了点头,觉得有点好笑,不过,没有敢笑。

158 炸雷轰顶

上影楼照像,照了成套的婚纱像,然后逛店买衣服,温柔和温情处于高度兴奋中,特别是温情,好像比她妹妹还要兴奋,跑前跑后,帮助温柔挑衣服。

河马呢,最最头疼的就是陪女人逛店买衣服,你看那个挑呀试呀,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比干一天活都累。

三号,爸爸让他的秘书带着他们去了婚姻登记处办理结婚登记续,现在也不做婚前检查了,一切续从简,尤其是那个秘书陪着,办得格外顺利。

河马找到了一个住在市委大院的同学,就委托他当联系人,去联络他那些过去一起玩音乐的同学,大家三号晚上在大云岚酒楼聚会,喝酒,吹牛逼,整个处于兴奋和夸张的状态。

乐极生悲,这话一点不假。在大云岚酒楼喝着酒,河马去卫生间,正好响了,是吴媛打来的,河马就跑出来,在潇河岸边的草地上溜达,接听她的电话。吴媛问河马在哪里,河马说:“我和温柔、温情回家了。”

吴媛沉默了一下,问:“你是说去了你父亲那里?”

河马说:“是啊,我们回来办理结婚登记续。”

吴媛又沉默了,半天才说:“那,祝贺你们。”

河马说:“没有办法了,温柔前两天才告诉我,她怀孕三个多月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刮了,只能要这个孩子。我们得赶紧结婚,否则肚子大了,怎么办婚礼。”

吴媛说:“嗯,好,你们争取春节前把婚礼办了,我这种情况,恐怕没有办法赶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你跟温柔解释一下。”

河马说:“这次只是登记,然后先回北京,家里准备好了,我们春节前回来办。到时候,我一定要接你一起过来。”

吴媛突然哭泣了,说:“我……也不来例假了,今天去检查,医生说我也怀孕了。”

老天!河马……脑袋都快炸了。

吴媛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河马,记得在山里我说的话吗?我说过不会拖累你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你的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我现在眼睛弄成了这样,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是一片黑暗,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必须有钱才能生活,但是有钱也是混吃等死,我只有要了这个孩子,才能活得有意思,以后我们会相依为命。”

掉线了,没电了,河马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把它扔进了河里。他觉得堵得慌,突然,他就趴在沿河的铁栏杆上吐了。很久没有醉酒出酒了,河马感到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在燃烧。他勉强扶着栏杆,茫然地望着灯光映照下的缓缓的潇河水面,突然忍不住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流出眼泪来。河马朝着河面大喊:“河马,你这孙子作孽啊,你个混蛋!”

他踉踉跄跄地沿着河岸走,拼命拍打铁栏杆,拍得这些铁栏杆出了血。

真的,过去河马只见过铁栏杆会出汗,从来没有见过这冰冷的东西也会出血,灯光下,那栏杆上分明流出血来。

血迹斑斑。

159 怅然若失

当你同时爱上两个人

怎么相信你能够都认真

一个人的责任已让你够艰辛

两个灵魂会占去你的多少心

看着你一边说慌一边自责的模样

感觉你一边快乐一边痛苦的彷徨

心疼你有时无助有时绝望的跌宕

也心疼自己对你旦旦信誓的幻想

在回北京的列车上,河马一直躺着。睡不着,但是河马不愿意说话,于是就在中铺躺着,看着窗外忽闪而过的落尽了叶子的树。

温柔和温情睡了一觉起来了,姐妹两个在下铺坐着聊天。看来温情对河马爸爸劝他们读书的建议着了迷,一直在和温柔讨论什么时候读书为好。温柔的意思,还是留在北京为好,如果读书,她完全可以供温情去读北京的**教育学院,这种学院北京很多,甚至有交费就进,完全免考的,只要结业考试通过了,就会颁发教育部认可的大专文凭。显然,她对到的酒吧和茶室经营权不舍得放弃,仅仅是两边的月薪就有两万块。也许,回家去和河马父亲一起住,会有吴姨的照料,但是,不可能找到这样高薪水的差事的。温柔不愿意依附于河马的父亲,但是,她也许会考虑将来把孩子留给吴姨去带。

河马的思绪很乱,听她们聊了一会儿,就走神了,老实说,他现在顾不到半年以后的事情,河马满脑子都是吴媛,不知道她的状况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河马和温柔登记结婚了,虽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能说有意外打击,但是,绝望的情绪必会笼罩着她。吴媛是个心狠辣的人,但是,她和河马在一起的时候,是别人难以想象的一种柔情。本来,作为河马,自私一点考虑的话,是一定要劝吴媛打掉这个孩子的,她不像温柔已经错过了流产的时,他们必须接受这个结果,吴媛是有条件流产的,这个孩子如果打掉了,虽然也会给他们带来一时的伤感,但是很快就会过去的,但是一但生下来,将给河马的后半生带来巨大的压力。这个事情根本瞒不住温柔的。他们在山区住了一个多月,吴媛生产的日期屈指一算,你就算是编出天大的故事,温柔也不会相信。温柔事实上已经放弃了追究他们那段不明不白生活的想法,综合各种复杂的原因,她咽下了这口气,这无论对一个男人,还是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不容易的,但是要她接受吴媛为河马生一个孩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要说吴媛帮助过他们,事实上他们为吴媛卖命,温柔认为已经扯平了,她是不会接受这个奇耻大辱的。

可是河马怎么办?

吴媛双目失明了,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她处心积虑算计到的,此前他们两度单独居住在渔村,她没有对他们的性生活有强烈的愿望,可以认为吴媛是对河马有感情的,但是,她对这方面看得似乎相当轻。这次在山区,她在双眼重创之下,绝对想到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她有意识地要了这个孩子。她在电话里说的不是假话,是发自肺腑之言,她打算与这个孩子相依为命。

河马,没有算计到。

河马回去怎么办?劝她打掉这个孩子,近乎于残忍。可是,温柔这一关怎么办?她也怀着孕,经受得住这个打击吗?

河马听着温情兴奋地跟她妹妹讨论读书的事情,越来越烦,河马甚至有点妒嫉她,一度,不,一直河马认为她是最不幸的人,但是,河马现在真的愿意和她调换一下,让她来做自己,自己去做温情,哪怕她这个病活不到二十年那么长。

人活那么长干什么?

能够有一份渴望去读书的好心情,还不令人羡慕死掉了?

160 能掐会算

下午到了北京,一片白色,走出西客站,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站前的的士排成了长龙,而站前的马路上,塞得一塌糊涂。

雪这个东西很怪,当它轻灵地从天空飘落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特殊的感受。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但是不外乎两大类,就是,心情好的人,情绪更好,甚至兴奋;心情不好的人,情绪更坏,甚至沮丧。

他们走出来的三个人,你看温情,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抓了一把雪,用力攥着雪球,趁河马不注意就向他打来,弄得河马满脖子都是雪粉。

河马烦透了,没有情绪和她闹。

这个大姨子,为她妹妹有了归宿而高兴,为有了重新读书的会而兴奋。

河马呢,将面对两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而欲哭无泪。

不用考虑将来到了阴间怎么劈河马,现在,在人世间,河马就有被撕的感觉。

“这不完全是我花心惹的祸。”河马委屈地想。

温柔微笑着看着她姐姐,又关切地看着河马,也许,她还在为河马在河边大吐特吐而担心他到现在都不舒服。

河马苦笑一下,伸要车,排队的的士迅速开了过来,他们上去,就缓慢地走上了回他们小家的艰难路程。

到家,温情哼着歌儿先占了卫生间,开电热水器冲起了澡,就像每一个旅游的人玩爽了回到家里一样。

温柔关上他们的房门,轻声说:“你去怀柔要小心,路很滑。”

河马惊讶地看着她。

她把递给河马,说:“先用我的吧,明天你再买一个。”

河马木纳地老老实实接过她的,居然强作欢颜地笑问了一句:“电池冲足了?”

温柔点点头说:“没问题,我不会像你那样没算计。”

河马想了一下,说:“算了,你这个号码都是业务,我不拿了。我现在就出去随便买个普通的,六七百块钱的就行,我还用我自己那个号码。”

温柔没有说什么,拿出一千块钱给河马,河马虽然身上有,但是还是接了。

河马冒着雪到附近的一家电讯器材店,随便买了个,虽然电池有余电,但是没有号码,得明天去西直门挂失补号才能恢复,就在报亭子用公用电话给吴媛挂了一个,打招呼说他回来了。

吴媛似乎情绪不坏,嘱咐河马不要过去,怕路滑出事,过两天再过去。

河马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回到家里,河马把装在盒子里的放在桌上,温情吃着苹果,就打开了盒子看,说:“河马同志很会过日子,买了前年的最最流行款,便宜了一千块钱。”

温柔看着河马,轻声说:“都心疼你,怕路滑。”

河马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他和温柔认识以后,常常有被堵得没话说的感觉。

晚上,温柔没闹,没哭,睡得很沉。

河马继续失眠,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从现在开始,半年之内,不,一年之内……也许更长的时间,河马这种状况不会改变。

从现在开始,河马每天清晨打鼾,像老人一样,或者像胖子一样。

“水平一般。”温情讥讽说。

161 可怜楚楚

中午起来,温柔和温情不见了,打温柔,原来她和温情去了百脑汇。

河马随便吃点东西,开车去怀柔。

雪后的北京,一片白茫茫的,但是主要干道都没有雪粉了,据说撒盐水会使土壤板结,马路上融化的水流到草地里很破坏环境,现在都洒配置的融雪剂,但是仍然塞车,马路上湿漉漉的,车子都开得很慢。

河马一路上盘算着如何面对吴媛怀孕这件事情,最后,他决定尊重吴媛的想法,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后果如何,河马不去考虑,也不敢去考虑了,只要她高兴,他一切无所谓。

把车子停在溪边空地,河马徒步上坡,走进她的院子。

吴媛坐在廊子里晒太阳,今天化雪,应该很冷的,但是太阳很足,居然不冷,她就坐在那里,腿上盖了毯子,似睡非睡地养神,听到河马的脚步声,脸上露出微笑。

河马把家乡的土特产放在小桌上,看看保姆没在,就抱祝糊。

吴媛没有说话,静静地依偎在河马的怀里。

半天,河马才说:“外面时间长了不行,还是进屋吧,别感冒了。”

她点点头,轻声说:“抱我进去。”

河马就伸到她的毯子下边,先把捂得微温的枪拿起来,免得掉在地上,然后抱她起来,进了屋子,把她放在沙发上,将枪掖在靠枕后边。

电视开着,她看不见图像,但是从来不听收音或放cd盘,她就喜欢听电视伴音,觉得只有这样,她才没有与世隔绝。

河马倒了两杯热茶,他们挨在一起喝着。

吴媛突然说:“喂,新郎倌,怎么样,这次回去,爸爸没有为难你。”

河马说:“不会,我预料到了不会。但是,恐怕我很难回去和他一起生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吴媛问:“那,你要一直留在北京?”

河马说:“你在北京,我就在北京,你去别的地方,我就跟着去别的地方。”

吴媛撇嘴,说:“甜言蜜语,河马你也会了。”

河马说:“这个不用学,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吴媛噗哧笑了,说:“你学坏了。”

河马说:“真的,实话。”

吴媛说:“那你说说:“为什么,是舍不得我吗?”

河马说:“是呵。”

吴媛道:“很勉强。”

河马说:“怎么会,我是大实话。我得看着你,别到时候偷汉子。”

吴媛叹口气说:“我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拿穷人开心了。你也不错,家里一个,外边一个,真够风流。”

河马说:“花心不是我的错,是你勾引我,我是失足青年身不由己。”

吴媛说:“你可真是学会油腔滑调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其实,你说得不错,是我先喜欢上你,而且,你是我唯一真正爱的男人。”

河马说:“信了。反正被你懵惯了,不信也不行。”

她就捶河马,说:“你现在真是不可救药了。”

说到正题了,她先开口,说:“孩子的事情,你怎么考虑?”

河马说:“你做主,想要就要,我承担一切责任。”

吴媛抱住河马的一条胳膊,轻轻地哭起来。

河马问:“你自己怎么想?”

吴媛说:“我怕。”

河马惊讶,没有想到她这样说。

河马吻着她问:“你怕什么?”

她说:“我怕你离开我。”

河马说:“我说过了不会离开你。”

“那……温柔那里,你怎么交待?”

“我到时候会跟她摊牌,接受这个现实,没有话说,如果不行,随她便吧。”

吴媛沉吟道:“问题是,她也有了你的孩子,不是那么简单,何况你们登记了,已经是合法夫妻,你家也接受了她。我不想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没意思。”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只能耍混球儿,别无它法。我想,她也拿我没办法。”

吴媛说:“我很矛盾。我说过不给你添麻烦的,我都已经让她们收拾了东西,打算趁你们回来之前远走他乡。但是……我发现,我没有这个勇气。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就算我现在这个样子,一片黑暗,我也不怕。可……我怕失去你。我宁愿独守空房,只要你隔几天来看我一次。我知道,这会给你们夫妻生活添上一道阴影,但是……我承认,爱,终归是自私的……”

河马说:“你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做的事情,我一定承担,我不会逃避责任的。我就两个老婆。谁敢把我怎么样?”

吴媛含着泪看着河马,她带着墨镜,没有睁开眼皮,但是,明明白白就是看着河马,破涕笑了,说:“德行,你以为自己是大款,还两房两房的养活。”

河马揪着她的脸蛋儿恨恨地道:“以为两个老婆很威风啊,很幸福啊,我这是他妈的一仆二主啊!”

吴媛俯在河马的腿上笑,一边掏出帕子从墨镜下边进去擦泪水。

哭出的泪水,笑出的泪水。

162 继续冷冻

晚上,吃过晚饭,吴媛主动催河马回去,说:“城里的主要干线都洒了融雪剂,但是山上下去这段小路,一直到京顺路上,都很滑的,你要万分小心。”

河马知道不能在这里陪她,就出来开车回城里。

一路打着滑,一直到京顺路上才好开一点。

过了三元桥,开上迎宾线,到三里屯红绿灯左转,经过酒吧街的,但是,要说现在去喝两杯,河马一点心情也没有,直接就开过去,钻过长虹桥回家了。

温情坐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尽管河马很疲乏,但是不好意思上床躺下,就在客厅的折叠餐桌前坐下,找张报纸随意翻看。

温情是个电视迷,差不多的电视连续剧,她集集不落看得最全,河马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河马很累,疲乏极了,但是不能休息,很烦闷。

吴媛在山里的农家院独守空房,在听电视,也许在哭泣。

河马在自己的温馨小家感受温馨气氛。

河马气闷地想,是不是前世欠了谁的?靠!

逗了一会儿混混,觉得实在无聊,又穿上羽绒服出来,跑到邻近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一个小瓶的二锅头,弄了两个凉菜,独自喝起来。喝着喝着,就干掉了三小瓶了,六两酒吧,有点晕呼呼的。

结了账回家,发现温情还在屋里津津有味地看,河马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有点打晃。

温情朝河马笑着摇摇,说:“今年的电视连续剧都改每晚三集了,真过瘾呐。”

河马心里骂,靠,这电视台也是没事吃饱撑的了。

河马真有把这位不懂事的大姨子一脚踹出门去的心,但是就算他喝了酒,借他俩胆子也不敢,他恼怒地想,哪天弄急了老子,把温柔臭揍一顿就好了。

他不敢打温情,就这脆弱的身子骨,两下子就归西了。

想一想,更不敢打温柔,她有身孕。

原本他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但是,现在他愤怒得恨不能把这两姐妹都臭揍一顿。

河马喷着酒气,不管那么多,就走到温情的小床前,倒下去就睡。

爱咋地咋地。

觉着耳朵奇痛无比,睁开眼睛发现温柔站在床前,轻声说:“回屋睡去。”

河马翻身起来,看到温情在出怪样,心头一股火腾地冲上了脑门,很想发作,大骂几句,但是忍了忍,算了。

回到屋里,河马懵懵忡忡地坐在沙发上发愣。

温柔轻声问:“拉屎吗?”

河马嘟囔:“不拉。”

“撒尿吗?”

“不撒。”

她插上了房门,上床钻被窝,拉灭了灯。

河马坐在黑暗中,想抽烟,但是早已接到她的警告,怀孕期间,不准在屋里抽烟,生了孩子,更不准。没敢抽。

坐到天亮,河马抱着混混偎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163 话不投机

爱一个人有多苦

只有自己最清楚

付出了全部青春已荒芜

原来只是一个错误

年少无知太仓促

和你走上不归路

昨夜梦难留今夜难有梦

我和你都是在演出

我也不想装糊涂

却又不得不认输

错过的情人

还有谁能够留住

我也只好装糊涂

假装自己很幸福

伤在心里痛

眼泪再也流不出

百脑汇的生意很忙,最近买软件的人多起来,河马和温情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多,才抽出时间坐下来吃快凉了的盒饭。

那个浙江姓王的又来了。河马懒得理他,既然温情说了不要搭理他,河马何必多事。谁知温情和他聊起来,说到最近他们回家的事情,连河马和温柔办理结婚登记续都说了,真是话密。河马低头吃饭,不搭话,偶尔去应酬一下进来挑软件的客人。

俩人越聊越热乎,温情甚至连她妹妹管理的茶室也说出来,姓王的说特别喜欢茶室那种清香优雅的环境,反之,对酒吧不太喜欢,无论是那种幽暗压抑型的,还是那种热闹激烈型的,都不感兴趣。他邀请温情收工到附近的一间茶室喝茶。

温情很大方地说:“那何必,不如去我妹妹那里。”

姓王的乐得合不上嘴了,连连答应,并且声称虽然是去温柔那里,但是一定要买单,而且一定是他作东。

收了工,河马就开车拉着他们去温柔的茶室。温柔认识他,因为她也在百脑汇干过一段时间,而且早知道这个浙江人对温情有点意思,看到他们来了,就很热情地张罗他们坐,并且上了一壶很好的碧螺春。

他们聊得很开心,河马坐在那里喝茶看报纸,仍然没有怎么搭话。过了一个小时,河马都有点饿了,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去吃饭的样子,好像喝茶可以喝饱了似的。空着肚子喝茶,不舒服呀。终于,那个姓王的提出去吃饭,仍然是他买单。

温情就说:“咱们吃广东菜吧,我们常年吃川菜,今天换换口味。”

姓王的自然是无不答应。

温柔叫过领班,交待了一下,河马又开车把他们拉到了粤海大酒楼。

冬天,吃海鲜,好,飞空运的。

温柔不许河马喝酒,怕警察罚款扣车,他们三个倒装模作样喝起了红酒,还开了一瓶法国波尔多产的什么牌子的干红,河马就只好喝茶了。

龙虾刺参、鲍鱼羹,这一通点,好样的,结账,两千多块,姓王的有点皱眉头,不过,身上现钱不够没关系,这种海鲜大酒楼绝对不会像小餐馆一样让你结不了账,接受各种信用卡,姓王的就悄悄跟河马说:“哥们儿,借卡刷刷?”

河马说:“我卡里连一百块钱都不到,恐怕帮不上忙。”

姓王的悻悻地说:“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他拿出卡来结了账。

温柔微笑不语。

温情看他去了吧台,不满地问:“河马,你们瞎嘀咕什么呢?”

河马说:“没事,他不知道卫生间是不是备有纸,问我从桌子上拿餐巾纸去卫生间是不是不雅观,我说擦屁股总是要的,餐巾纸能擦嘴,怎么不能擦屁股?”

温情就跟她妹妹说:“你说河马多恶心啊。”

温柔没有理河马。

这顿丰盛的晚餐终于结束了,姓王的表演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是,温情又节外生枝,大家穿衣服往外走,她又跟河马说想看电影了。

河马说:“没兴趣,我六年没看电影了,也从来不想看场电影,有什么意思。”

温情说:“亏你还是喜欢音乐的,没有艺术细胞。”

河马说:“两回事情。一张电影票三十五块,可以买张很不错的进口原版cd,所以我不当那个冤大头。”

姓王的就说:“好好,就当我今天过生日,全包了,还是我作东,都去。”

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温柔说:“我不行,茶室打烊,还要去酒吧照料,河马你陪他们去。”

河马想,我算干吗的,当电灯泡?他说:“送你们到电影院,我回家睡觉了,你们看完电影自己打车回家吧。”

温柔说:“你敢。”

河马就走到一边,低声说:“没看见这阵势,我去算干吗的?”

温柔说:“你让她深更半夜的自己打车出事怎么办?”

河马说:“出什么事啊,你还不是每天半夜自己打车回家?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温柔坚决地说:“你陪他们去,看不看电影随你便,就算是在外边等着,我不让这姓王的送她。”

河马怒从心起,心想,这么冷的天,我在外边等着他们看完电影?我靠,真使得出来。他冷冷地说:“抱歉,不伺候。”

开车自己走了。

164 家庭暴力

河马回到住处,没有进家,把车停好,就去了那家小餐馆,照样是小瓶二锅头,老醋花生米、凉拌白菜心,今天要一醉方休。

河马今天特别不痛快,不仅仅是因为温柔过份地要求河马充当她姐姐马仔的角色这一件事。

细想想,河马真恨不得把这三个人都暴打一顿。

那个姓王的小子,原本河马对他印象不坏的,但是从粤海大酒楼这顿饭上,河马算是烦透他了,泡妞没有这样泡的,你一个练摊儿的小老板,装什么大款,弄这种事情又露出小家子气。

这种人,你是不能惹他的,他从肋条骨上摘下钱是不会白花的,以后那种粘粘糊糊,会彻底打败你。

温柔就更不象话,明明知道这是个没有结果的事情,干嘛起这个哄?你酒楼管理也干过了,现在每月两万大洋拿着,你真的在乎这么一顿海鲜,一瓶也许根本就是假冒的法国干红?

你过去穷过很长时间,现在刚刚吃饱饭几天,就开始拿穷人开玩笑?

两千多块钱宰人家一顿,是很开心的事情吗?

河马不知道温情最近怎么了,在她病重期间,他们一起生活从来就没有挑剔过她,哪怕那时候她故意来敲河马的房门叫温柔,河马也很大度地不去与她计较。

一个病重的虚弱的人,你能怎么样呢。但是,河马现在越来越感到在他的生活中,她是很多余的,而且常常表现出来的无知、不懂世理,令河马很不耐烦。

河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的,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就是她对读书开始感兴趣以后,河马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愿望,就是应该尽快找家有寄宿的**教育学院,让她赶紧搬出去到学校住。

她喜欢读书,很好,温柔可以供她,两万块钱月薪一分不出地存起来干吗?

温柔应该供她姐姐读书。

问题是现在正好是学生期末考试的时候,就算你再托门子找路子,也要等到人家放过寒假开学了,哪怕插班呢。

现在,就要忍受她在家里住着。

河马这个小家庭,真的是很难再忍受温情住下去,甚至,河马都不敢和温柔吵架,时时刻刻要照顾到温情的身体,受得了受不了刺激。

而河马感觉到他受的刺激也太大了,他的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

河马郁闷得总想和温柔吵一架。

他们太长时间没有吵过架了。

温柔已经适应性很强地找到了一种既不刺激她姐姐,又能很好地对河马进行制裁的有效方法,就是冷冻他。

她不需要买台电冰箱冷冻河马,她能够把关起门来的整个房间变成冷冻室来冻他。

河马连续失眠确实是自作自受,但是他感到的一种极度疲乏,使他的厌世感日益增强。

河马有时候真的想杀人,他想他有会再开枪,就不会打谁的肩膀,一定会打碎他的脑袋。

喝掉四个小瓶的二锅头酒,摇摇晃晃地往家走,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天,她们回来谁敢跟他呲牙,保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掏了半天钥匙,才打开门,发现灯火通明,她们姐妹都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着河马。

电视也休假了,从未有过的安静地在一角柜子上沉默着。

河马没有看她们,和衣在床上躺下来,点上一支烟,看着天花板。

她们坐在沙发上看着河马。

河马抽烟看着天花板。

温情说:“你看你醉成什么样子了?”

河马说:“那也比某些傻波依强。”

温柔哭了。

河马指着房门,说:“你他妈的外边哭去,再这里烦我,把你扔出去。”

温情惊恐地看着河马,涨红了脸,想说什么,没敢开口。

温柔停止了哭泣,说:“姐,你先去睡吧。”

温情就站起来,怏怏地走出去,到客厅弄她的被窝。

温柔起身关上门,走过来,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轻轻在沙发上摊开,然后脱掉外衣,躺下去盖上。

河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到天亮。河马觉得他犯了致命的不可饶恕的错误,被人吊在杆子上,绳套越来越紧。如果,河马没有能力挣扎,也许是好事,坐以待毙算了。但是,河马如果还有的话,犯起混来,很可能伤害别人。

河马有两个老婆,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如果她们让河马活,河马会爱她们。但是,河马感到他已经没有什么活路了。

有觉得同时拥有两个女人会幸福死掉的,河马愿意和他换换位置,他有一个女人就够了,哪怕,耍光棍每天淫。

165 另类交易

睡了一上午,中午起来,没有胃口吃东西,去了百脑汇。

温情自己在那里应酬客人,看到河马进来,没有理睬他。

昨天晚上喝多了,朦朦胧胧记得她多嘴,河马骂了她一句,大概记恨了。

河马也不想理她。

姓王的又跑过来,和她聊天,河马就应酬客人,有买墨盒的,也有加墨的,最近买足彩缩水软件的挺多,卖出去好几套。

姓王的走了。

河马想了想,就说:“姐,你回家吧。”

温情瞪河马,说:“我又怎么招你了?”

河马说:“这里,有一个人应酬足够了,以后,每天上午你过来,我中午接班,每人盯半天吧,用不着两个人都在这里耗一天。”

温情没有说话,穿上衣服走了。”

晚上收工,河马从百脑汇出来,不知道去哪里。

河马不想去温柔的茶室,没有好脸子看的。

河马也不想回家,温情在屋里看电视,河马只能在客厅看报纸,连躺一会儿也不能,要是再在大姨子的床上睡着了,回头又被人家拧耳朵,受虐狂啊?

百无聊赖。

突然想起,中午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怎么不饿?

对了,温情中午订盒饭,根本就没有河马的。

小家子气,切。

河马打算找个小餐馆,弄两个凉菜,喝二锅头,这时响了,是吴媛打来的。

吴媛几乎是兴奋的口气,问:“河马,你收工了吗?”

河马说:“刚从百脑汇出来,正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吴媛说:“那你到我这儿来,我让他们给你弄一桌好菜,你快来呀。”

开车先加了油,直奔怀柔。

河马纳闷儿,又有什么幺蛾子?

当初,河马帮助吴媛买这处农家院,她很满意,因为这里很幽静;另一处,在更接近怀柔县城的地方,条件没有这里好,那是她见客人的地方,并不居住,她觉得无所谓的。

现在,河马有点后悔进山太深了,因为每次来,七拐八拐,要多走不少山路。

没有办法,她喜欢就好。

到了她的农家院,空地停好车子,一进院,小保姆就过来接河马买的一网兜冻柿子,一边说:“您还买这东西,咱们房后就有柿子树,没人摘都掉了烂在地上。”

河马惊讶,怎么当初没注意?

也是,河马分不出柿子树、山楂树和核桃树,除非看到果实,河马从来不太注意这些果树的区别,只有桃树,很矮很矬之外,树皮暗紫并且很光滑,那个河马认得。

河马走进屋里,吴媛坐在沙发上,指指桌子。

果然弄了一桌很丰盛的菜,河马看了看,有两种不是小保姆做的,一定是吴媛打发她去外边的那家小餐馆买的,因为,菊花鲈鱼和撕鸡,这小保姆不会做。

河马就过去抱起吴媛,把她也放到桌子边的一把椅子上,然后一边脱羽绒服,一边说:“自己喝酒没劲,你陪我喝点。”

吴媛笑着说:“好,我陪你喝,你今天可以一醉方休,喝多了,就住在这里。”

河马更惊讶了。

她很准确地摸到河马的胳膊,拉他坐下,说:“倒酒,你倒酒呀。”

河马就倒了两杯酒。

吴媛端起来,举着示意河马碰杯,河马也端起来和她碰了一下杯子,她一饮而尽。

河马说:“了不得,你今天吃蜜蜂屎了。”

河马也喝了酒。

吴媛就把头靠在河马肩上,轻声说:“今天,温柔打电话说来怀柔,我就去了那边,我们谈过了。”

河马冷静地问:“你们谈些什么?”

吴媛说:“我答应把酒吧和茶室都过户给她,送给她了。”

河马大惊:“你疯了?”

吴媛笑了,说:“就猜到你会大嚷大叫,你听我说,我不想在北京住了,这两处产业值不少钱,但是还不至于我离了这些就过不下去。我打算把奔驰车卖掉,另外我里还有百十来万存款,我想,够我以后过日子了。”

河马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否神经出了毛病。

吴媛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其实,这酒吧和茶室,应该给人家温柔,当初,你们干白云大药房挣的钱全部留给了我,现在就算物归原主吧。”

河马又不会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呀。

吴媛枕在河马肩上,幸福地说:“温柔答应放你了,咱们走吧,我不要你养活我,咱们有钱,节俭点,够咱们过普通人家的日子。”

河马叹了口气,说:“这笔交易不错,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值这么多钱。”

吴媛说:“不是说过了吗,那是你们卖药挣的钱,现在还给温柔而已。她和温情也不容易,治病要花很多钱,没有产业,她们很难生存下去。”

她又叹了口气,说:“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大家都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后好好过日子。”

河马拿起酒瓶对嘴吹了两大口,哇,真他妈辣。

吴媛说:“河马,你带我去威海,我喜欢海滨。我是山东人,但是我不能回自己的家乡,我喜欢威海,那里离我家不远,我们就在那里定居。我拿钱,你开个小酒吧,也可以组个小乐队,你喜欢唱歌就唱歌,咱们就老死在威海算了,再不折腾了。”

河马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很好,本来我很难拆兑,既然你们两个私下交易了,把我这只没毛的沙皮狗归属了你,那我以后就效犬马之劳吧。”

吴媛说:“河马,你别说那么难听好吗,我是真心爱你,我要咱们在一起,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河马想了想,说:“我过会儿回去一趟,取了我的东西就回来。”

吴媛说:“你不要和她吵架啊,是我提议的,我跟她说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她心冷了放你的,你要是有气,就朝我来好了。”

河马说:“我没气,我在那边没有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个小玉坠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个我永远都不能放弃的,我没有戴在身上,所以我要回去取回来,再就是我的宝贝混混,我也要带上。其他的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吴媛想了想,说:“我知道这个小玉坠儿,那好,你回去取吧,但是千万不要和温柔吵架。你别喝了,过会儿还要开车,吃点饭吧。”

她叫小保姆给河马做热汤面,河马吃了一小碗。

穿衣服要出来的时候,吴媛突然说:“你别开车了,你坐我车去。”

就摸要给司打电话。

河马拦祝糊说:“别,我不想麻烦别人,我没喝多少酒,开车没问题的。”

河马把她抱起来,放回到沙发上。”

她突然搂住河马的脖子,用力亲吻他。

他们吻了很久。”

这是河马第一次真情地与她接吻。

以往,并不是这样。

开车出来,路很黑,河马开得很慢,因为山间的小路积雪没有化净,路牙子边上结的冰还是很滑的。

快出山了,就要上大路的时候,有个急转弯,河马点着刹车,并且鸣喇叭,怕有骑自行车的,再把人家给带了就麻烦。

这个时候,对面一辆大卡车晃着大灯迎面而来,河马觉得他偏了,逆行过来了,但是河马没有地方躲避,急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就打了横,他撞在河马的侧面偏后部,河马的车子翻过来打滚了,河马系着保险带,脑袋嗑得生疼但是没有受重伤,也没有昏迷,不过,明显他的一条腿断了,稍动就剧疼,躺在四脚朝天的车里,没有办法爬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人急步跑来,用力拉开车门往外拽河马,一边大声喊:“你没事吧。”

河马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哥们儿,你狂,你厉害,你车多大呀。”

他说:“不是我撞的,我开的是小车,是我前边的东风车撞的,你要是讹我,我就扔下你不管了,别他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河马苦笑说:“我知道是卡车撞的,哥们儿你是雷锋,活雷锋,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他说:“这还差不多。告诉你,我记住了他的车牌号,回头得让他赔你车,肇事逃亡,这孙子够判大刑的了。”

河马想,我靠,那得我死了,他才会被判大刑。

这回,轮到河马住医院了。

166 心灵窗户

有人说爱要受罪

有人说爱要掉眼泪

遍体鳞伤也无所谓

拿出勇气再杀入重围

不要怕爱变成负累

不在乎最后心血白费

苦心经营付诸流水

至少从回忆找到安慰

河马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住医院和坐监牢,别的不说,不让抽烟就把他治了。

谁不让河马抽烟,他就想跟谁急,但是,这两个地方都不能急,也不敢急。

再就是……家里。

河马的腿,打上了石膏,把他拘在了床上。他不能回家了,也不能去怀柔的农家院,得有个交待,考虑了半天,给吴媛打了电话。

吴媛立刻坐着她的车子来了。

她最近越来越爱哭了,自从双目失明以后,显得特别脆弱,特别是和河马在一起的时候。

她坐在床前,不断地擦泪,后悔地说:“我真不应该让你开车出来,坚持用我的车送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河马说:“事情已经出了,就别埋怨了,其实不是我喝醉了开到了沟里,那卡车逆行了我没地方躲,你要是神通广大真应该管管那卡车司,那孙子绝对比我喝得多。”

吴媛就笑:“你真是活宝,我认得他是谁呀。你疼不疼啊?”

河马说:“不疼,痒痒。”

吴媛啐河马:“又胡说了。”

河马说:“真的不疼,裹着这东西觉得痒痒,你……是不是劳驾帮我挠挠?”

吴媛轻松了很多,说:“河马,你可真命大。我早就知道你命大。”

河马猴儿脸。

忽然想起,她看不到。但是,她马上说:“别出怪样,我说的是真话。”

墨镜,也是心灵的窗户?

护士来了,给河马体温计量体温。

河马说:“吴媛你回去休息吧。你也看到了,我没事。要不是我答应回家取了玉坠儿就回怀柔,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出车祸的,本来没事,省得你担心。”

吴媛又坐了一会儿,等河马把体温表拿出来,听说是三十七度二,就说:“有点低烧,等一下打完这瓶点滴可能会好一点,里边一定加了消炎和退烧的药。”

河马又催她:“你回去吧。”

她就站起来,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

河马想说,不要来,但是想想是废话,就说:“晚一点吧,不用太早来。”

吴媛点点头,就由保姆扶着走了。

167 按图索骥

河马这里,一个人躺着,没有和同房的病友聊天,他懒得说话,因为一旦聊起来就会有一大堆关于撞车的问题提出来,那可够烦的。

响了,拿起来看看,是温柔。

河马接了。

温柔问:“我下班回来,看到你的车子没有停在楼前,你是不是在喝酒?不在家门口喝,开车回来很危险的。”

河马说:“我没事,你睡吧。”

她说:“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陪你回来。”

河马说:“不用,我先不回去了,你睡吧。”

她沉默了。

半天,她才问:“你……在怀柔?”

河马说:“没有,我在一个朋友这里。”

温柔说:“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朋友,还能够在人家那里过夜。”

河马很不高兴地说:“我就不能有朋友了?”

温柔说:“你别发火,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河马平静了一下,说:“酒吧里一起玩牌的牌友。”

温柔说:“哦,原来你又去玩牌,没有到酒吧里玩,去了人家,可不要玩得太大。我的意思不是输赢多少钱,主要是怕伤和气,弄急了。”

河马说:“你也看过我们玩,很小的,昨天输一百五,今天赢一百七的,没有多大。”

温柔说:“那好。我听说你要和姐姐倒班,她上午,你下午,明天你多睡一会儿,晚一点去百脑汇吧。”

河马想,这是拖不过去了,就说:“你替我一个班吧,我明天去不了。”

温柔又不说话了,然后就哭了,说:“你马上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要到你那里去。”

河马说:“挺晚的了,一帮哥们儿玩牌,你过来干嘛?难道你不信我?

温柔急道:“你马上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

河马想,骗得了今天晚上,也骗不了明天,就说:“我在医院。”

哪个医院?

怀柔医院。”

温柔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就打车过去。”

挂了。

168 前赴后继

河马在她来之前这段时间,考虑怎么应对她。

在这里,当着病友的面,是不能谈事情的,但是,这又是不能回避的马上要谈的事情。

正好,护士进来取温度计,河马就问:“护士,有没有温馨病房啊?”

护士笑了:“产科才有温馨病房,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要住那里?”

产科肯定是不能去的了,河马就问:“单间有没有,或者有空床位的房间,我可以多付床位费。”

护士哼了一声,说:“你很有钱啊。”

河马说:“不是,卡车撞的我,有证人,反正他得赔我车子和医疗费,我给谁省啊?”

护士说:“你进来,那酒味儿也够受的,指不定谁的责任大呢。”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反正,我打呼噜,怕影响这几位病友,你给我调了单间,不管谁付,总归最后有人结账就是了。”

护士看了看温度计,漫不经心地说:“那你等着,我跟护士长说一声,看看怎么安排。”

河马说:“那谢谢了。”

不一会儿,护士长来了,问:“你打呼噜?”

河马说:“是呵。”

“不老不胖的,打什么呼噜啊?”

河马说:“太累,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

护士长说:“对了,你是得出事,喝酒,疲劳驾驶,不出事才不正常呢。”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尽管这不关她的屁事,你还得听着她的数落,还不敢反嘴。

护士长说:“得了,有两人间,本来空一个床位,另一个刚刚推进太平间,你就那屋去吧。”

妈呀,头皮直发麻。

你不告诉我好不好?

医院死人,很正常,但是,谁也不愿意睡那刚推走人的地方。

这护士长,损点儿。

没办法,都交涉了,不能拉抽屉吧?就换床位了。

好在,不用走,也不用单腿蹦,现在所有的床位都是带轮子的,把那张床推出来到楼道,就把河马的病床推过去。

河马停在刚才咽气的那主最后挣扎的地方,后背发凉。

就河马这样的悚家伙,还杀人呢,说说气话罢了。

169 初试锋芒

温柔到了,摸着河马的石膏筒子,泪水就下来了。

她说:“河马,对不起,怨我。”

河马看着她。

这话再明白不过,她当然知道河马去了吴媛那里,也当然知道她与吴媛的谈话都转告河马了,所以,她认为河马是生气才出车祸的。

河马没有必要跟她解释是喝了酒,是大卡车逆行,都是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我别的东西都不要,也没什么可要的,就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那个玉坠儿,拜托你给我拿来,再就是混混,我带走,其他的都不说了。”

温柔惊讶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河马说:“你明白,我是不能在北京呆下去了,我走得越远越好。”

温柔抱住河马说:“你别吓唬我,你说明白,为什么要走,你去哪里?”

河马说:“你都快烦死我了,也不搭理我,我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那是我不好,因为你最近越来越烦姐姐,所以我很生气,再加上你总在屋里抽烟。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有不磕磕绊绊的。我想好了,回头过了春节,学校都开学了,我就给姐姐找家**教育学院,让她去读书,你不在屋里抽烟不行啊,我不唠叨你,你总得为你自己的孩子着想吧,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别闹了,再出事我可真的受不了了。”

河马说:“你现在牛了,不但是茶室和酒吧的经理,干脆是老板了,还能在乎我。”

温柔说:“那本来就是咱们在南滨打拼挣的,你原来不要,都送给人家,我也没有说什么,现在吴媛她主动还给我,我有什么不能收的?再说,你是我老公,一家之主,回头办理过户,肯定是用你的名字注册,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河马说:“我不要,没有这份福气。你都跟吴媛说了不管我了,还弄这些事情干什么?”

温柔说:“我打车去找她,希望她不要老缠着你,但是她说有了你的孩子,我气死了,说管不了你们,就走了。你们还要怎么样?现在,你倒好,抛下我要走了,我怎么办,我是你老婆,怀着你的孩子,你为些鸡毛蒜皮小事喝酒骂街还不算,还要抛弃我,河马,你是这样的人啊,当初你不是这样的,你忘了咱们在海边的那些誓言。”

河马说:“我没有忘,我承认到现在我依然爱你,但是,我一时糊涂,办了错事,但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做缩头乌龟。你要了人家的产业,你要我怎么说。”

温柔狠捶河马说:“那是咱们挣的,咱们照单全收,跟这个是两回事清,这是不能做交易的,她没有权利要你,她也不配。”

河马说:“你忘了,当初要不是吴媛帮助咱们,你不敢卖药倒粉,你就是冒险乱闯,也早折了。没有钱,你姐姐她早就不在了,现在,你还在街头卖盗版光盘,我还在地下通道唱歌挣钱。”

温柔说:“不错,我很感激她,没有她当初帮助,咱们没有今天,但是,咱们也为她卖命了,你出海,到山里都干了些什么,都是死罪的事情,我也跟着下海,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医疗费干活儿啊,是为她卖命的。是不是扯平了,这个没有计算方法的,但是从心理来说,我不欠她的。如果仅仅是这些,我可以和她做永久的朋友,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不会过河拆桥。但是,我现在还能和她做朋友吗?她连朋友的老公都勾引,我怎么和她相处?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还要怎么样?”

河马说:“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就一句话,你要产业,还是要我?”

温柔深深吸了口气,说:“两样我都要,你别逼我。”

河马说:“你把酒吧和茶室都还给人家,咱们现在里的钱可以考虑比百脑汇摊位投资大的买卖,供温情读书和看病没有问题的。咱们不干茶室和酒吧了。”

温柔沉默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边黑夜中的民房,默默不语。

河马知道她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

她回转身,脸色苍白,含着泪水说:“好,看在她当初帮助他们的份上,我愿意和她做交易,此生唯一的一笔交易,然后分道扬镳。”

河马静静地看着她。

温柔说:“我把产业还给她,不要了,记住,不是她赏赐给咱们的,是咱们冒死挣下的,给她养老去吧。她必须打掉这个孩子。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去跟她说,或者她走,或者咱们走。”

河马说:“她要不同意呢?”

温柔扬头道:“你说呢?”

河马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温柔脸色更加苍白,有些吓人,毅然道:“那我就会去自首,我和她一起死,我们都是死刑,没有商量的。你,可以活着,好好活着,毫无愧疚地活着。”

河马知道,温柔是干得出来的。

只要河马再装一点男子汉大豆腐,说半句气话,就是五条人命。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两条无辜的小生命。

河马做的孽,但是他承受不起了。

玩得太大了,妈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有资格、有道理玩这样大的。

这种事情,有的人可以摆平,但是河马摆不平。

必须舍掉一条生命,这是代价。

170 明察秋毫

温柔守河马到天亮。

河马不能让她回去,因为从城里打一辆车来怀柔,只要多付钱人家还是愿意跑一趟的,但是,深更半夜的,很难在怀柔找到去城里的计程车,就是能够找到,河马也不放心。

在这一点上,温柔不能和吴媛比的,吴媛即使不带保镖,也可以走夜路,没有人敢惹她,而且最好别惹她,满国刚曾经说过,吴媛的枪法是花了多少子弹堆出来的,相当厉害,而且,她一旦遇到威胁是不考虑太多后果的,马上会开枪。

温柔,没有摸过枪。

河马让她在那张空床上躺一会儿,因为她毕竟有孕在身,又白天盯茶室,晚上盯酒吧,累了一天,但是她不肯,坚持坐在河马的床前,将河马的握在她的小里。

这和当初她移植肾脏给温情住院,河马对待她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低头趴在床上,头发垂在河马的胸前,闭目养神,过一段时间,抬起头来看一下点滴瓶。

河马也睡不着,反复想着天亮了,吴媛过来如何与她谈这件事情。

河马想,他最多只能转述温柔的话,其他的不能多说,如果,吴媛让他进行选择,他将败得一塌糊涂。

河马不会动员她刮掉他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太残忍。

但是,不刮,温柔这一关,河马又过不去。

河马轻抚着温柔的头发,深深叹气,他怎么办,温柔也有他的孩子,他不能伤害她。

河马不知道那些包二奶的大款们是怎样的一个心理状态,他想,如果他与原配夫人感情淡漠了,这很好办,如果他对待年轻的傍肩仅是玩弄心理,也好办,无论多少正人君子骂他孙子王八蛋,但是他很滋润是真的,因为,孰重孰轻,他分得很清楚。无论在经济上付出多大的代价,那是一个承受力问题。

但是,河马不同,他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是真的同时爱着这两个脾气性格完全不同的女人,他很难取舍,分不清孰重孰轻,甚至完全不考虑他和温柔的既成婚姻关系。

河马一个也不想伤害。

河马在想,他是不是很花,占有欲太强,玩弄女性?

这几年,在黑道里混,在商场上拼,有很多寻花问柳的会,就算会合适,河马嫖个把女人也不会自责,河马不是道学先生之外,甚至不能算个好人,有什么呢?但是,河马一次也没有过嫖娼的经历,当他全身心地沉浸于温柔的爱河当中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兴趣去主动找这样一个会放纵一下,甚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河马和温柔的性生活都要找温情的空当,很有点偷情的味道,乐此不疲,哪里有闲心去弄那些事情。

此外,就是身子差不多掉进了钱眼儿里,满脑子就是想着赚钱,每天忙得脚丫子朝天,也是为了一个字,钱。

河马想,他和温柔走到一起,和吴媛走到一起,不能不说是缘份,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逐渐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换一个环境,温柔和吴媛都有很大的取舍余地,未必河马一个傻瓜蛋就是什么香饽饽,男人太多,帅哥太多,有钱的成功男人太多,谁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河马也承认,温柔和吴媛都不是河马理想中的爱人,他的永远不可实现的梦想,是能够成为一个歌星,最少也要成为一个音乐人,一辈子从事音乐创作,那么他的终身伴侣,当然应该是志同道合的玩音乐的女孩儿,不管她是不是歌星,最少是酷爱音乐的人。

温柔和吴媛都不是。

当然,他也幻想过自己成为一个画家,并且很不实际地爱上过大自己十岁的染衣,但那个梦幻早已破灭了。

最最荒唐的就是,同时被两个女人爱,而自己又同时深深爱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这和封建时代的多妻制根本是两码事,这是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行为,就是通常说的脑袋进水了那种。

脚踩两只船,稍有激流,船会分水而行,那么,河马就只能选择其一,否则,就是劈叉,从裆里一撕两半。

这在过去的迷信说法,是不下十八层地狱的,因为那是炼火地狱,也不会下十七层地狱,因为那是饿鬼地狱,河马想,他会下十六层吧,河马自己设想那是劈尸地狱。

胡思乱想,河马不由自主笑了,很变态,但是就是笑了。

不知道表情如何?

但是,温柔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她侧脸在看河马,那眼睛是那么迷茫。

河马收敛了笑容,掩饰说:“救我的那个小车司以为我要讹他,我连连夸他活雷锋,真是有点像骂人。”

温柔抬起身来,倒了点热水给河马喝,一直注视着他,突然说:“河马,你心里很苦?”

河马低头喝着热水,很不争气,泪水就流了下来,流到嘴边,感觉到咸味。

温柔轻轻叹口气,说:“无论如何,我不能允许吴媛有你的孩子,这是遗害无穷的大患,你不要说我自私、心狠,哪个女人能够容忍这个。当然,我和吴媛换个位置,她也不会容我,不过所使用的段不同罢了。”

河马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允许她伤害你,你的安全出半点问题,我会找遍天下追杀她,决不软。但是,我也不允许你伤害她,你不会用暴力段,会去自首,和她同归于尽,但是,没有到你们被判死刑,我就会自杀,惩罚你。你不要想着我会苟活于人世自责,永远忏悔,会去照顾温情。你走到这一步,我会走得更远,最先不负责任地解脱。你要想明白。这是唯一结果,不可能有其他的选择。”

温柔也流下了眼泪,默默地说:“我想到了,你就是这样一个混球儿。”

河马重复说:“我别无选择。”

温柔再次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那点点微弱的路灯,显然,她的内心更加激烈地斗争着。

河马默默地看着她,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由她去决定他们的命运。

终于,她再次转过了身,哽咽道:“我……再退一步,吴媛离开北京,随便她去哪里,随便她处理那个……孩子,你不许再和她见面。就是这样,即便将来这个孩子大了,来认你,我……可以承受。她不要再打扰咱们的生活,大家都活下去,毕竟路还长。”

河马点了点头,说:“把资产还给人家吧,咱们可以自己奋斗,可以有面子地活着,相信我。”

温柔点点头,慢慢走到河马身边,俯下身来,压抑地哭起来,说:“河马,我难受,我咽不下这口气。”

河马抱祝糊说:“是我害的你这样,我会在下半辈子偿还你。”

温柔狠狠地捶着河马的胳膊,说不出话来了。

早上,医院各病房都动起来,病友起床很早,尽快洗漱,准备吃早餐,然后就是主治大夫查房,这一套,河马很熟悉。河马催温柔打车回城,尽快回去休息。温柔帮河马打了早餐,也就是喝点稀粥,然后就起身,说:“那我回去了,下午,我不去茶室,和姐姐一起过来伺候你。”

河马想阻止,但是怕她多心,就改口说:“你一定要多睡一会儿,吃好午餐再过来。”

她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轻声说:“等一下她过来,如果你没有勇气跟她谈,我会去找她谈。”

河马没有说话。温柔在一夜间,已经放弃了资产,同意吴媛要那个孩子,这对于她来说,对于任何女人来说,已经是让到山穷水尽了,再退一步,就不是放河马如何如何,而是怎样杀河马的问题了。

河马说不出任何话来。她,轻轻带上门,走了。

171 潸然泪下

不管发生什么事

我都会守在你的身边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想你

我会一直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

也许你不会相信昨夜的梦依然清晰

我会一直珍藏这份回忆

我在心底一直一遍一遍呼唤你

你快快点回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有多需要你

我在等你回来等着你快回来

别再让我的眼泪转眼流成大海

我在等你回来等着你快回来

不管路有多艰难我都在这里等待

吴媛九点多过来的,她的司、保镖、保姆,大包小包拎了很多东西,有给河马吃的,显然也有用来打点的。

吴媛由保姆搀着,在温柔坐了一夜的凳子上坐下来,微笑着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河马说:“八点多一点。”

吴媛点头。半晌,又说道:“那个救你的司,我跟他通过电话了,等一下让他们把东西送过去,好好表示一下。除了救你之外,他是直接证人,你喝酒的事情很关键,等一下怀柔交通队的警察来了调查,你要否认喝酒的事情,他会给你作证没有闻到酒味的。现在抽血测试,酒精含量已经降低很多了。”

河马点头,她在打点这些方面,总是比较周到,在社会上混惯了。

她小声说:“应该去解解,让我的司背你过去。”

河马绝对不习惯躺在床上尿在那个扁壶里,但是也不肯让她的司背着,河马就扶着那个司的肩膀,一只脚着地,轻轻蹦。

吴媛侧耳听,笑了,打了河马屁股一巴掌,说:“你可真是活宝。”

河马大吼:“摔着我。”

吴媛说:“活该,就知道你立场不坚定。瘸子上台——立场不稳。”

河马回头看着她,骂了一句:“你丫就是欠揍。”

回来的时候,真是巧了,交通队的警察刚好到了,不过,并没有给河马做酒精测试,只是问了问发生事故时的情况,在小本子上记了记,最后说:“逃逸的司今天早上由她老婆陪着去自首了,是疲劳驾驶,走入逆行,赔偿责任很清楚,至于是否起诉,看你的情况,你先治病,伤残程度以医院开出的诊断书为准,我们也会咨询医生。”

就这样简单先处理了一下,警察走了。

事实上,在河马自身的生活一团乱麻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将那个司放在心上,怎么样处罚他,河马很淡然,由他们去处理吧。

乱了一通,走的走了,回避的回避了,剩下河马和吴媛在屋里。

河马不知道怎么启口和她谈那件事情,不知道从何谈起。

吴媛叹了口气,说:“河马,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又算是逃过一劫。”

河马说:“或许把我撞死了,一了百了,也是一种解脱。”

吴媛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拿定了主意,不但像我跟你说的,退出江湖,也退出你河马的生活,大家彻底解脱。温柔不要做梦想让我打掉这个孩子,没有能力杀掉我的人,谁也别打孩子的主意。不过,我不为难你,咱们就是这点缘份,缘分尽了,就不要纠缠。想明白了,也就释然。”

河马沉默了,看着她,心里一种极度地痛,说不出的难受。

吴媛侧耳注意听河马的呼吸,然后勉强一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用吴媛这个名字吗?吴媛就是无缘。至于我的真名,或者说……”她居然不好意思地掠了一下头发,露出河马很少见的女人神态:“就是俗称的闺名,我不告诉你。不是不信任你,你知道这世界上,你是我惟一最信任的人……我决定由我们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告诉你。我会把他生下来,抚养**,然后让他将来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停了一下,又说道:“至于现在,我还是原来的打算,去威海定居,你呢,能来看看我,就来看我,脱不开身,我也不怪你。不过,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咱们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就算分,总能做一世的朋友吧?孩子大了,会认你这个父亲,温柔也不要太小气,我们也没有偷偷摸摸的,我做事情,可以担当的。”

河马说:“我会去看你,打架打到离婚,都会去看你,只是苦了你了。”

吴媛说:“这是肯定的,说不苦是假的,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但是这也不是短痛,是长期的痛苦。我就这个命。”

豪爽的她,终于暴露了脆弱,虽然扬着头,但是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河马用帕子给她擦拭,她抓住河马的,说:“河马,你抱抱我。”

河马就用力抱祝糊。

她嘤嘤地哭了,像小孩子。

曾几何时,她受了那么大的磨难,河马没有听到她叫过,没有听到她哭过。

河马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擦也擦不净。

半晌,她松开,习惯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勉强地一笑,说:“哭成泪人,也拆兑不开,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是互不伤害的一了百了。河马,你好好的吧,不用担心我,以后咱们长通电话。”

河马抓祝糊的脸蛋儿,吻着她说:“你一有不合适,马上就告诉我,我立刻赶过去。”

她点头,说:“放心吧,我小事不麻烦你,大事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踏实。”

她终于站起来,叹口气说:“你给温柔带好,那个小醋坛子,我没有办法再见她,算了,也是朋友一场,你就跟她说,对这个姐姐多多包涵了。”

河马突然想起,说:“你的店是盘出去,还是派人接?温柔已经决定退出了。”

吴媛想了一下,说:“你看着处理吧。若是你玩,就接,想清静,就盘出去。就算你给我把款打到威海来,将来也是你儿子的产业,没有人和他争的。”

河马下地,扶祝糊,吴媛敲了下门,保姆就赶紧进来搀祝糊,她说:“你们过节就回家吧?我也是节前就走,如果撑得住,还会来医院看你,也许……就不来了……”

河马扶着门,刹那间感到万念俱灰,泪如雨下。

172 心灰意冷

温柔和温情来了。她们先在外边吃了饭,然后特地到麦当劳给河马买了巨无霸汉堡,六个。河马现在的心情,别说六个,一个都吃不下,勉强吃了点,就推到一边。

温柔一直在床边看着河马,默默不语地看着他吃东西。

温情呢,没心没肺地敞着河马的房门,和对面病房的一个坐轮椅的老头儿聊起天来,问人家的双腿是怎么锯掉的。

河马叹了口气,说:“老婆,我不喝那可乐,回头净放屁,都快成屁王多尔衮了,我还是喝我那缸子茶水吧。”

温柔听说,抿嘴笑,赶紧起身给河马往茶缸里兑热水,一边问:“要不要给你重新沏一杯?”

河马说:“不用,还没喝几口呢。”

她递给河马茶缸,又重新坐下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河马说:“谈了,吴媛主动提出离开北京。孩子她不刮,说是与孩子相依为命。”

温柔点头,说:“不出我所料。没有办法,她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我也想开了,既然不能改变,也就撒开去,随她怎么样。”

停了一下,温柔又问:“茶室和酒吧,她什么时候派人来接?”

河马说:“她说由我看着办,想继续办就办,不想继续办就盘出去,把款给她打到她的账号里。我现在拿不定主意,如果继续办,还是你管理,薪水就是原定的,把利润给人家定期打过去;再就是盘出去,一次性付清,都还给人家算了。”

温柔说:“我想过了,我不再管理她的产业了,就算少了这两万元的月薪,也要交出去,一次划清落得干净。过了节,姐姐就去读书了,我和你一起打理生意,不管干什么,咱们就开夫妻店,你别给我到处乱跑了,好好经营,咱们好好过日子,收收心吧。”

河马没有和她抬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总之,大家先安静下来,将来万一吴媛有什么事情,河马是不管那些的,一定会去帮她。

对吴媛的事情,无论如何河马不能坐视不管。现在先缓和一下,避免激化,对三个人都有好处。

温柔皱着眉头说:“姐,你别敞着个门聊了。”

温情这才进屋来,另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说:“河马,这回你也躺在病床上了吧,让你也尝尝住院的滋味,好受不好受?”

河马苦笑:“怎么能好受,这不让抽烟就把我给治了。”

温情大笑说:“哈哈,要是住一段医院,你能把烟戒了才好呢。我们以后少闻多少烟味。昨天晚上你没回去,我看电视都没有呛到,干脆呀,你就在这里住着吧,过了节再回去也不迟。”

河马说:“要是我昨天晚上撞死了,恐怕你就更合适了,永远都闻不到烟味了。”

温柔瞪温情,说:“姐,你会不会说话呀,有这么说话的吗?”

温情赶紧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过了节我就住学校去了,无论如何呛不到我了。”

河马说:“那好,等你去了学校住,我再回家就是了。”

温柔说:“别瞎说:“我去问问医生,你这种情况需要住多长时间医院,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尽快给你办理出院续。回家住吧,我也不干了,这段时间天天在家里伺候你,不比住在这个小医院强多了。”

说着,她就起身找大夫去了。”

173 雪上加霜

河马不太愿意和温情说话,这么长时间一起生活,河马没有单独与她聊过天。

河马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她的智商受到了疾病的制约,不是很正常。

但是,今天温情显得异常兴奋,她屁股上长刺似地坐不住,温柔一走,她就跑到窗前,往外张望,说:“河马,这边的房子还是那些老房啊,够破烂的。”

河马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你当城里都是高楼大厦,这里原来一直是县城,刚改为区,旧房改造早着呢,咱们住的那边是居民楼区,条件好坏也比这个强。”

温情说:“就是,起码有管道煤气,有暖气呵。”

她又走到河马的床前,在凳子上坐下来,犹豫了一下,捋起袖子说:“河马你看,好看吗?”

河马一看是,是精工表,就问:“温柔给你买的?挺漂亮的。”

温情有点脸红,说:“不是,是王大江送我的。”

河马想了一下,哦,老王老王的叫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问他的名字,原来他叫王大江。

“怎么着,这是一对吧?看着像情侣表呵。”

温情笑着点头,说:“他那块大一点,男表都大一点。”

河马说:“这都送情侣表了,接下来就该送订婚戒指了吧?”

温情说:“他说我们回头一起去选,要买钻戒。”

河马说:“行,他还真大方。”

温情说:“就不像你,都和温柔登记了,也没有给她买个订婚戒指。”

河马笑着说:“我不是穷吗。”

温情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都知道你里有钱。不过……我不该这么说你,为了我们治病,你花了不少钱,吃了不少苦。”

河马觉得真是滑稽,说:“能够受到你的表彰,真是不容易。”

温情说:“我心里有数。”

河马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就说:“好像你们进展很快呀,回我家之前,你好象还挺看不上他。”

温情说:“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有病,不想考虑这事,后来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只要保养得好,是可以结婚的。我在你家就想,万一你们将来回家和你爸爸一起住,没有带着姐姐进门的道理,我不能拖累你们一辈子,所以……也就考虑成家了。”

河马说:“我们倒不一定回去住,但是,你成家是应该的,按说,你是姐姐,不是这个病,应该你先考虑成家才对。”

温情说:“我现在身体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所以,觉得不能再拖了。”

河马很慎重地问:“那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病跟人家说清楚了?”

温情说:“没有,换肾的事情我没说,我不能告诉他。我只是跟他说我的身体不好,将来不要后悔。”

河马觉得真是,一个人一个想法,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事先不跟人家说清楚,将来不是找着打架吗?

河马问她:“那温柔什么意见?”

温情说:“温柔让我告诉他,我的肾脏不好,不能吃太咸的东西,但是没有必要说换肾的事情,省得被动。”

河马说:“温柔不对,怎么能这样说,你听我的,跟人家说清楚,行就行,不行拉倒,真的将来让人家知道了,你才被动。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的,也不应该瞒。”

温情说:“那,你觉得我应该跟大江说清楚了?”

河马说:“必须说清楚,他在乎,就分,不在乎,将来不能拿这个说事。搅嘴,我就收拾他。但是你隐瞒真情,将来咱们都不好说话。”

温情低头想了半天,最后说:“好吧,我跟大江说清楚就是了。”

温柔到大夫那里询问的结果,骨折打石膏,完全痊愈要至少三个月,但是,如果不愿意住院,可以打完这些开出的点滴制剂,主要是消炎抗菌的药,住一周就可以回家静养,只是定期来检查就是了。

温柔忧心忡忡地说:“如果这样,节前还回不回家,结婚典礼可以推迟,但是这个年不回家过,有点可惜。”

河马说:“这有什么,打上石膏,我又不是不能动,大不了弄根拐拄着,那可酷毙了。”

温柔狠打河马一拳,说:“你就耍贫嘴吧,河马你等着你。”

温情,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烦躁地说:“都弄成这样了,你们还斗嘴,真服了你们了。”

河马决定给爸爸打个电话,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本来,如果没有春节回家之约,河马是不会告诉他出了这次事故的,免得他担心。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不说清楚,恐怕会产生误会,再者说:这件事情瞒三个月也是不现实的。至于说了,因为伤到这个程度,合理治疗的话根本不会落什么毛病,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柔同意。河马没电了,就用她的打。

爸爸正在开会,接听了河马的电话说:“稍等。”大概是从会议室出来了,然后问:“最近怎么样?”

河马就把出事故和住院的事情,尽量往轻里说,讲了个大概,爸爸沉吟道:“那么,你们春节不能回来,婚礼就只能推迟到五一再办,这没有什么不好,总不能打着石膏结婚呀。”

河马说:“其实一定要办,也没有什么,您和吴姨过北京来,温柔他家没有老人了,咱们请些朋友,摆上两桌,简单办了就行了。”

温柔就瞪河马。

爸爸说:“那怎么行,你搞对象我们没有参与意见,我看温柔这孩子挺稳重,就同意了,但是婚礼一定要回来办,这个不是爸爸包办婚姻,是包办婚礼,新房也装修预备了,不回来怎么行。”

河马离家出走时,不大懂事,但是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他们那里的习俗还是很重的,尤其借着婚丧嫁娶,大肆送礼收礼,那时候爸爸还是财政局长,他们局的一个副局长的儿子结婚,光份子钱就敛了十几万,现在,恐怕份子钱就更高了,尤其爸爸当了副市长,不知道这一把弄多少呢。

不知道老头过去送礼贴了多少进去,也不知道将来他还要还礼倒出去多少,但是,就在河马结婚这个事情上,爸爸不愿意放弃是很明显的。

爸爸又说:“这样,原本节前我有个外商投资谈判,另一个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呢,就是以前常来咱们家和我下象棋的那位常伯伯,他要带团去北京参加一个大型博览会,我和他调换一下就是,我带团去北京参展,过节就在北京团聚吧。”

河马把谈话跟温柔说了,她也知道了大概,说:“他们过来团聚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我跟你说,河马,你爸是对的,我绝对不能在北京找几个朋友吃顿饭,把这个婚事简简单单办了,我不知道你打算结几次婚,但是,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虽然不求多么隆重,但是不能草草了事,你明白吗?”

河马嘟囔说:“什么话,你结几次,我就结几次。”

河马想,爸爸要是捡破烂的,温柔她再也没有这么高的奢求。

这一下午,跟他们姐妹俩谁说话,都疙哩疙瘩的,透着那么别扭。

这里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情忍不住跑到走廊里去给她那个王大江打电话,说自己重病换肾的事情,结果,人家就提出分了。温情哭丧着脸进来,跟她妹妹说王大江跟她吹了,表不要了,但是以后谁也不要找谁了。

温柔恼怒地问她:“我都跟你说了,不要提这件事情,你干嘛特意去打电话跟他说呢?”

温情抹着眼泪看河马。

温柔瞪着河马,深深地叹了口气。

河马冷冷地说:“不结婚总比离婚好多了。”

烦,都烦。

174 人去院空

天知道要用多少疑问和哭泣

才学会那么一点点的聪明

也只有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刻

才能把事实看清

内心与表面上的差异

有时候莫名的自信

有时候又无助的怀疑

自己想要的如何确定

不去害怕承受害怕打击

只有独自夜深人静

忘记伤害忧虑和揶揄

就会有曙光照进心里

说你的希望只能靠自己去坚定

河马想,吴媛不会来医院看他了,她有太多的理由。

但是,河马一定要在她走之前去看她。

因为,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小事不找他,而一个洗上岸、退出江湖的人,什么时候才有大事呢?

出院回家,河马就很难找到会。

这天,温柔去了茶室,说是清理一下账目,准备在吴媛派来接的人一到,她就交出去。她不打算负责将茶室和酒吧盘出的事情,因为价钱高低都不合适,让吴媛派人去自行处理。

河马就在下午叫雇的义工从住院处租一只拐杖,一辆轮椅车,推他去电梯口下楼,叫了计程车,从轮椅车移到计程车上。

很艰难,但是河马一定要去。

计程车走在去往山里的路上,路上人烟稀少,有风,但是河马还是将玻璃摇下来一点,点了支烟抽起来。

司本来不肯去这样偏僻的地方,但是看到病人不传染,是个断了腿打上石膏的瘸子,护工是个农村妇女,这才肯去,看到河马抽烟,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唉,抽烟有什么好,在家看温柔的脸子,在摊位看温情的脸子,在医院看护士的脸子,打计程车,还要看司的脸子,心里有气。

七拐八拐,到了,车子停在溪边空地,河马下车住着拐杖,义工在另一边扶着,慢慢走上坡,去叫院落的大门。”

在门前,河马先稍微站了一下,自己猜猜吴媛在干什么。

河马一向认为自己是很有预感的。

在廊檐下坐着,还是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河马猜,她是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河马没有听到电视的声音,再说,就算听见也不能代表她就一定在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因为,她除了夜间睡觉,总是开着电视听伴音。

按了门铃,接着保姆就答应着跑出来开门,果然,她没有坐在廊檐下晒太阳,而敞开的屋门里传出电视的声音。

也许,河马忘记了,今天有风,有点自作聪明了。

河马往里走,保姆没有拦他,但是也没有让河马,跟在后边问:“您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河马站住,愣愣地看着她,说:“我没有什么要拿的东西啊。”

保姆说:“您还不知道吧,吴姐已经走了。”

河马完全呆住了,走了?

河马慢慢走到屋子门口,看到摆设依旧,但是沙发上空空如也,只有保姆打了半截的毛衣在上边。

河马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吴媛可以走得很从容的,但是这样急匆匆地离开,可以想见她从医院回来的情形,是多么的伤心,也许,她只是回来取了必要的东西,就坐着她的奔驰车连夜出京了。

恨极了。

怨极了。

她才会这样离去。

对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毒枭,一个双目失明无力搏斗的人,这是很残忍的一刻。

好在,河马还知道她的去向,知道她去了威海。

就像河马当初辞别她的时候,告诉了她到北京,她也告诉了河马去威海。

河马想,我不会等到她有事情叫我的时候再去,也不会等到她临产的时候再去,等到我的腿稍微利落一点,就会去威海找她。

河马久久地站在屋子的门口,默默垂泪。

175 出乎意外

回到医院,河马没有吃晚饭,一个人在床上发呆。这个时候,河马想起了那个司,恨起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弄断他的腿,真的让河马懊恼极了,烦死了。

温柔来了,看到河马没有吃晚饭,就打了温水来给他洗擦脸。她问:“河马,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腿疼?”

河马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吴媛。”

河马挑战地看着她,河马想吵架,否则他快憋死了。

温柔看河马一眼,垂下眼皮,说:“你去看她了?”

河马瞪着她。

温柔说:“她连夜走了。”

河马皱着眉头,像看魔鬼一样看着她。

温柔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她从医院出去,我与她通过一次电话,商量产业出让的事情,要求她自己处理盘出的问题,以免在价格上有争议,她表示她走了,不能亲自处理,但是会派人来处理的。”

“派谁来处理?”

“柳建勋。”

“哦。”

原来是南滨时酒楼的副总经理。

河马默默无语。

温柔说:“你病好了也不能去看她。”

河马恼火地说:“为什么?

温柔看着河马。

河马说:“你认为你能够拦得住我?”

温柔说:“我不拦着你。”

河马说:“那你跟着我。”

温柔一笑:“我也不会跟着你。”

“那你什么意思?”

“怕你受刺激。”

“我受什么刺激?”

“因为,柳经理处理完了北京这里的产业,就去威海和她结婚。”

“你他妈的造谣。”

“我干吗造谣,你可以给柳建勋打电话问呀。如果你还有勇气,可以给吴媛拨电话啊,她人走了,未必换,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吗?”

河马抓起温柔的,又扔在了床上。

河马跟那个家伙有什么说的,他在酒楼没少划拉吴媛的钱,懒得理他。

她端着脸盆往外走去倒水,又说了一句:“其实你要是打电话的话,也不用拖着个伤腿白跑山里这一趟。”

河马忽略了嘱咐那个义工,哪怕给一点点钱就能封祝糊的嘴。这都无所谓了,河马抱着脑袋,久久地呆坐在床上,一晚上都没有再说话。

吴媛真的会这样做吗?

176 愁苦长夜

河马仍然失眠,听了一夜的风声。

黑暗中河马点了支烟,细想这些年的经历,突然发觉一切都很陌生。

河马是爱温柔的,一路走来,从没怀疑过相依为命的缘份和建立起来的爱情。

温柔聪明,他们相爱至深,只是因为吴媛的事情或多或少挫减了以往的**。

河马想,她尽一切能力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家庭,是必然的。

做错事情的是河马。

但是,为什么他们现在有点生份了呢?

河马不信他对吴媛的感情会冲淡他和温柔的感情。

也许,是温柔因为生气,加上怀孕,一直在性生活上冷落河马,他有点小家子气。

当然,也不排除她护着姐姐的成份。

另一方面,在金钱方面,他们也是有分歧的,河马喜欢钱,尤其在她们姐妹需要用钱的时候,河马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搞钱,但是,当他经历了这么多险恶、丑恶的事情之后,河马对冒险弄钱的兴趣大大降低了。

当他们的生活逐渐稳定了以后,尤其如此。

但是,温柔不同,她苦惯了,那是毫无边际、前程渺茫的苦难,她有后顾之忧,所以,她对金钱把得很紧,看得很重。

在对待吴媛的产业问题上,河马一方面是要面子,另一方面是对吴媛有着深厚的感情,竭力主张要把产业全部归还吴媛。

温柔不要这个面子,也对吴媛没有什么感情,那点早先的感激之情,早就被妒嫉和仇恨冲没影了,没有河马的最后通牒,她是决不会放这些吴媛拱送出的大礼的。

这样一个爱钱的人,这样一个妒恨的人,放过了吴媛,放过了他们那非法的孩子,放过了吴媛的产业,一切一切,都是为了留住河马。

爱一个人很难。

放弃一个人更难。

当面临关系到自己后半生的物质利益和爱人发生冲突的时候,选择尤其难。

她,选择了河马。而且,很残酷的是,她选择了一个心里还爱着吴媛的河马。一个并非原来的打了折的河马。她很明白这一点。

河马出错很明显,无可争议。但是河马抽掉三支烟思考的结果,是温柔爱河马胜过河马爱她。无论任何情况,无论多少理由,温柔为救助一个男人而移情别恋,河马都会杀掉她。但是,温柔原谅河马做错的一切,希望河马留在她的身边,不要让她的孩子失去父亲。

河马也是爱吴媛的,她所做的一切,以及无言的离开,深深地刺痛了河马的心。或许,里面更包含了对一个可怜女子的怜爱之情。但是,河马不认为他们是苟合,也不认为他们是互相利用。

如果这种不正常的相爱亵渎爱情字眼的话,用情爱来形容也没有什么。当你对一个异性的情感和内心痛苦的关切和理解,远远超出对其躯体的欲望时,即便这种爱是畸形的,也不能够归入到下流里边去。

有很多人为了维护社会的秩序,制定了一夫一妻制的同时,口诛笔伐多角恋爱,但是当你身处此情、此景,很难规范自己的言行。

是错的。

错的没道理。

但是,客观如此,主观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故意呢?

河马想,受到惩罚,就是这种任性的结果,但是,不能够欺骗自己,他惦记她的安危,他关心她的生活。甚至,她的面容,常常在河马面前呈现。

她,现在在那遥远的海边怎么样了?

在护士进来查房前,河马捏熄了最后一个烟蒂。

177 百密一疏

下午,温柔来了,她轻轻地抚着河马的额头问:“今天好点了吗?”

河马恍忽间突然觉得又回到了认识温柔的那个下午,纷乱的街头,她在慌忙之间,把一包光盘塞到了他怀里,那时,河马慌乱片刻,抱着光盘跑了。当他第二天抱着光盘来找她时,她的眼睛是那么清澈明亮。

温柔拍拍河马的脸说:“你没事吧?在想什么呢?”

河马一回神,反问:“你说呢?”

河马猜想她会酸溜溜地甩他:“想那个狐狸精呢呗。”

但是,她笑了,说:“你想我呢。”

河马惊讶,觉得不可思议了。

她笑,说:“没错的。”

她在跟前,断定河马在想她,这意味着什么?

河马懊丧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做这层楼的楼长了?”

温柔笑道:“谁又没说你神经病,不过走神而已。”

河马问:“那你怎么没有走过神呢?”

她叹息一声,说:“谁没走过神呢,你没看到,不,你没有注意而已。”

河马默默地琢磨她这句话,是啊,太久,他没有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了。

河马看了一下房门,情不自禁地伸摸她的肚子,问:“小家伙好吧?”

温柔兴奋得脸有点红,说:“亏你还想得起来。”

河马说:“怎么,我会忘记吗?”

温柔又是一声叹息,说:“河马,你想想,你一直忙些什么,有多少心思放在我们身上?”

河马低头道:“是啊,我都不知道活着为什么,忙些什么。”

温柔说:“我昨天说过,该收收心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有些事情,你管不了,也顾不过来。”

河马突然大胆地说道,你说:“吴媛真的肯嫁给柳建勋吗?”

温柔收敛了笑容,说:“我想不会。”

“那你昨天说……”

“柳建勋说他去威海向吴媛求婚,这个没错,我没有说别的。而且,吴媛不会嫁给他也是真的。但是,吴媛这些年,一拨拨换了多少马仔啊?她什么时候独守空房了?不要自作多情了。”

河马嘟囔说:“现在不同了。”

温柔说:“你病着,我不想和你怄气,但是,你真的不要认为她怀着孩子,就会忠于你的。咱们一起混黑道不错,但是,你老婆始终是良家妇女,她一直就是个婊子,这个,你要弄清楚。”

河马说:“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就算我们发生感情不应该,对不起你,但是在这之前,你也是吴姐吴姐地叫着,并没有因为她风流而远离她。”

温柔生气了:“河马,你真是太混了。在没有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她是帮过我的恩人,她风流不风流跟我什么相关?现在她是抢我老公的情敌,我是木头啊?”

河马没话说了。

她们是情敌,不再是朋友,河马造成的,有调和的余地吗?

河马从此不提就是。

但是,温柔说:“我今天和她通电话,告诉她……”

河马拦住:“什么,你说你还在和她通电话?”

温柔说:“当然了,茶室和酒吧的交接难道不是由我来善后?不过,我刁难那个姓柳的了,我告诉吴媛,那家伙心怀不良。吴媛气哼哼的叫姓柳的去威海见她了。”

河马担心地说:“柳建勋有马仔吗?”

温柔说:“没有见到,他说他接到吴媛的通知,自己从南滨过来接生意。”

河马放心了。

温柔说:“交接完了,我就不再和吴媛打交道,你也死了这份心吧。”

河马无语。

河马忽略了吴媛在南滨的仇家,忽略了柳建勋这个龟孙子。

178 绝路亲情

河马的爸爸和吴姨来了。

他们住在北三环路中日友好医院附近的市长之家,所以建议河马转院到中日友好医院去,那里条件要好得多。

河马说:“算了,多好的医院住着也不舒服,我已经打完了这些该死的点滴,明天就办理出院续,回家去住。”

爸爸抚摸着河马腿上的石膏问:“不会落什么毛病吧?”

河马说:“问过医生了,接好了,拆掉石膏就没事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爸爸才放心地点点头,说:“多悬,以后开车可得当心。”

河马说:“没事,老出事还了得。不过,以后我注意点就是了。”

吴姨和温柔一直坐在一旁,她们聊些什么,河马没有太注意。

爸爸问:“你们的生意怎么样?”

河马说:“还可以吧,小本经营,够吃够穿就行了,发财几乎是不可能的。”

爸爸点头。

他又问:“我上回说安排你们读书的事情,考虑怎么样?”

河马说:“过了节,先安排温情上**教育学院。我和温柔,要等到孩子生了以后再考虑。”

爸爸问:“你们有没有考虑回家去住,在那边也可以做生意呵。”

河马开玩笑说:“好像听说政府不鼓励官员的家属经商呵?

爸爸笑了,说:“主要是防止政府官员子女利用父母的职权以公肥私,你们才多大买卖,够不上线。我想你们一边做生意一边读书是可以的,孩子就让你吴姨帮着带就是。”

吴姨听见,说:“是呵,我现在身体很好,帮助你们带孩子不成问题。”

温柔握住吴姨的说:“那真谢谢了。”

河马说:“再说吧,过了节,也许三月份,我看能够拆掉石膏,我们就办事,等到生了孩子,再做安排。”

爸爸知道不能推到五一,因为那样温柔肚子太大,很难看了,就说:“好,就三月份,我派车来接你们。”

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河马再三催促他们回宾馆休息,他们才走了,约定河马明天办理出院续回家,他们就到他那个小家去。

河马看着爸爸和吴姨离去的背影,坐在床上发愣,半晌,深深叹了口气。

179 祸从天降

睡夜的声音仍在耳际

今天的我走在不归路

陪着我的只剩下自己

用你最后的一次柔情

为我的远去流下眼泪

留下的是我孤独的背影

不停留

不再心伤

不愿回头

不再等候

从你的眼中轻轻滑落

从我的脚步渐渐远走

温柔送爸爸和吴姨下楼,河马这里感到很怅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听从爸爸的建议,离开北京回到家乡去,当然,如果这样,不但百脑汇的摊位要退掉,温情上学的事情最好也在那边解决。

电话响了,河马拿起来看,是神州行的号码,很陌生,好像是外地的。他揿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吴媛的声音:“河马。”

河马惊喜地问:“吴媛,你好吗?”

吴媛说:“不好,我,出事了……”

她抽泣起来。

河马焦急地问:“快说,怎么了?”

她半晌才说:“孩子……掉了……”

河马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急问:“怎么了,是不是你摔跤了?”

吴媛说:“不是。柳建勋来了你知道吗?”

河马说:“我知道你让他接茶室和酒吧,在和温柔交接啊。”

吴媛说:“这个混蛋来了威海向我求婚,真是滑稽,我骂了他一顿,他居然借着酒意要非礼我,欺负我眼瞎,挣巴起来动了胎气,孩子……就掉了……”

河马生气地说:“你的保镖都干什么去了,吃干饭的?”

吴媛说:“他们听到我的喊声,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从靠枕后边抽出枪把这混蛋打死在沙发上了。”

河马沉默了。

河马想,这可不是荒山僻野,在威海出了人命案,事情可就闹大了。

河马问:“那你怎么办?要赶快离开,警方会找上门去的。”

吴媛说:“我们当时就立刻全部撤离了那套公寓,跑到莱阳找了家医院处理了一下,把车子也出了,另换了车子。我现在很虚弱……我觉得,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希望再见你一面……”

河马说:“好的,我马上去。你们现在在莱阳?”

吴媛说:“没有,我们往青岛去。你来青岛吧。”

河马说:“好的,我马上去查飞航班,实在不行,我连夜坐火车过去。”

吴媛说:“我们昨天晚上出的事情,很可能警方在我们离开后不久就会赶到出事现场,一旦有线索,首先就是监听我的,所以,我原来的号码不能用了。我临时买了个神州行的储值号码,你到了青岛就打这个号码联系我。”

河马说:“好。”

吴媛说:“那……我先挂了。吻你。”

河马愣愣地呆了一会儿。

河马想,这件事情非但不能瞒住温柔,还一定要得到她的帮助,因为他的腿打着石膏,简直是没有办法。他很沮丧,又无可奈何。

温柔送走了河马爸和吴姨回来,看到河马脸色不好,就问:“怎么了?”

河马说:“温柔,你要帮助我,我要去青岛。”

温柔看着河马,没有说话。

河马说:“吴媛出事了,柳建勋那个混蛋犯坏,吴媛……跟他翻脸了……孩子流产掉了……她说她活不久了。我必须去。”

不知道为什么,出于本能吧,河马把出了人命案的事情压下了。

温柔抱着胳膊,想了想,问:“你认为是真的吗?”

河马说:“确定无疑。”

温柔叹气说:“你们真的是疯了。我可以给你买票,但是我有条件。”

河马说:“你说吧。”

温柔说:“你不能单独见吴媛。”

河马说:“如果你愿意去,我们可以一起去。”

温柔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这么大度量,我是不会去见她的。”

河马急道:“那你说怎么办?她现在流产了大出血,命在旦夕,我这个样子能干什么呢?我无论如何得过去看看,否则,我简直就不是人,没得混了。”

温柔说:“好,放你过去,叫姐姐陪你去,你和姐姐一起去医院看她,看了也就死心了,赶快回来。爸爸这边,还得我给你打埋伏。你可真是要作死了。”

河马没有别的选择,同意温情一起去。

温柔就打电话给订票处,出了两张北京到青岛的飞票。

河马犯了一个大错,没有把吴媛那边出了人命案的事情告诉温柔,结果害了温柔,几乎把她送上了不归路。

180 山穷水尽

温情和河马坐飞到青岛,她因为是平生第一次坐飞,显得有些兴奋,不但供应的午餐全部吃光,还多要了两次饮料,结果就是跑了好几次厕所。

河马去泰国和广西的时候坐过飞,因为前途险恶,根本没有半点兴奋的道理,这次,因为心里挂着吴媛的安危,更是忐忑不安,非但不能兴奋,反而觉得很焦躁。

依河马看,坐飞除了快没有其他好处,远远不如坐火车,当然是得在卧铺车厢了,人比较自由,活动空间大。特别是抽烟方便,在两节车厢的过道随便抽,没有人管。

在飞起飞前,河马和吴媛通了一次电话,告诉了她他们的航班号和起飞时间,到了青岛,一出场就有人来迎,河马认得是她的司,来医院看过河马,就跟他上了一辆八成新的挂着山东牌子的三菱吉普,向崂山方向驶去。

吴媛永远不变的习惯,就是在海边的渔村租赁单独院落,在广西她一直这样,到了山东她仍然这样做。河马不知道所处的具体位置,车子停在外边,河马和温情下了车子,温情就搀扶着河马进了院子。

院子里站了四个马仔,人人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见到河马进来,就都招呼“马哥”。河马朝他们摆摆,没有说话,进了北房堂屋。

吴媛住在北房的西间屋,很显然,堂屋的灶台烧着的火,通过烟道温暖了她的炕,河马坐到炕沿上时,感到炕很热。

吴媛脸色苍白,蓬头乱发,靠在被罗上,静静地听河马进来。

因为温情在场,河马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吴媛也勉强一笑,说:“不行了,我撑着见你一面,也就放心了。”

温情吃惊地问:“吴姐,你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好好的北京不待,怎么会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

吴媛说:“这个地方可不偏僻,这里离我的家乡不远。”

温情看了河马一眼,没有再说话。

河马看着吴媛嘴唇苍白,脸无血色,明显是小产大出血造成的,不由一阵心酸。

吴媛的司很知地说:“一路上赶过来,也累了,东屋里稍微休息一下吧。”又低声吩咐一个保姆样子的妇女说:“你帮着吴姐换换衣服。”

河马就和温情出来,进了东配房,在桌子旁坐下来喝茶。温情悄悄问河马:“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情?”

河马敷衍道:“有一些债务纠纷,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接到吴姐的电话,拖着这条破腿赶过来。”

温情默默地说:“我一直感觉到你们几个人有事,包括温柔,你们都瞒着我。”

河马说:“生意场上,风云多变,难免一些纷争的,你身体不好,我们都怕你操心,所以除了咱们的那个小摊位,一般不让你过问这些事情,也是为你好。”

温情冷冷地说:“河马,我觉得你和吴姐,不是一般朋友关系,我问过温柔,她一提就哭,我觉得你不要太过份。”

河马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冷着脸子说:“你懂什么,别在这里唠哩唠叨,我可烦着呢。”

温情哭道:“你跟我发什么火,你当我愿意过来呢?”

河马说:“温柔要你过来,我又没说带着你,最好,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少说话的好。”

司就进来说:“马哥,吴姐换了衣服,她要单独跟你交待一些事情。”

河马就起身过来了。

吴媛换了衣服,头发也笼过了,显然,还淡淡地涂了点唇膏,脸上也拍了些粉霜,人显得精神了点。吴媛听到河马又进来了,就伸出来,河马赶紧握住,重新在炕沿坐下。

吴媛说:“河马,真对不住,咱们的孩子……没有了……”

她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河马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说:“你不要太难过。”

吴媛抽泣了一会儿,勉强忍住泪,说:“本来我还有一丝生活的乐趣,现在他走了,我还活个什么意思?”

河马说:“你不要这样想,你还这么年轻。”

吴媛摇了摇头,说:“本来,我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河马,你能够体会一个人长期处于黑暗中的滋味吗?现在,孩子也没有了,警方又追捕得很紧,你说我能够逃到哪里去?”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原本不是打算出国吗?”

吴媛凄然一笑,说:“买卖都折了,怎么出国,去要饭吗?”

河马说:“也不至于吧,虽然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那样安逸,但是过一般的生活总可以的。”

吴媛说:“在公寓杀了那个王八蛋,警方现在肯定掌握了我的证据,追查下来,所有的产业都完蛋了,连账号都会统统封掉,我里这几个钱够干什么的?这帮弟兄怎么办?”

河马突然想到,吴媛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之内,恐怕现在已经是通缉的要犯,那么,北京的那些产业肯定会很快被查封,而温柔还不知道,以为河马这次来仅仅是因为吴媛流产,快要死了。

她要是做傻事,趁乱把吴媛的产业过户到河马的名下,甚至是她自己的名下,无异于自投罗网。作为吴媛产业的经理人,已经有极大的牵连,要是再这样弄一把,那……他们死定了。

河马立刻起身,说:“吴媛,你认为警方会马上查到北京吗?”

吴媛说:“一两天内不至于,但是很快就会查到的。我这次要你来,就是做最后的诀别,另外,你和温柔她们姐妹,也要立刻离开北京。我不知道你们上有多少钱,我没有能力再帮你了,但是,你们要马上躲出来,一旦陷了,其他事情都抖落出来,就很麻烦了。”

河马马上就拨通了温柔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听,河马觉得有点反常。

河马问:“温柔,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温柔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什么,我去了卫生间,刚刚听到电话响。”

河马说:“你马上离开北京,随便去什么地方,回头我会联系你。”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哪里?”

河马一愣。

温柔接着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你是不是又跑到那些狐朋狗友那里喝酒,你给我马上回家。”

河马立刻心里凉了。

很明显,她已经陷了,被警察在旁边逼住套河马。不过,很显然她没有交代河马和温情坐飞来青岛这件事情。

河马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吴媛在河马旁边也隐约听到了温柔的问话,叹口气说:“对不起河马,是我连累了你们。”

河马摇头说:“该是什么命,谁也摆脱不开的。”

吴媛有点筋疲力尽地说:“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遣散了大部分兄弟,剩下的这几个人,都是在南滨时就跟着我的,现在大家亡命天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河马,不要怪我狠心赶你走,你要和温情马上离开,不要回家找你父亲,那很危险,而且会给老人家带来麻烦。至于以后,就看你的命了,我相信你命大,能够逃过这一劫的。”

河马说:“温柔已经陷了,我没有任何办法搭救她。至于温情,她从来没有参与过咱们的事情,警方一定会调查清楚放过她的。好在,当初一个玩笑,我们租赁摊位时,为了她高兴就用她的名字办理了一切,这恐怕就是她今后唯一的生存资本了。温情应该回北京去,她流落在外,会死掉的。”

吴媛说:“嗯,那把她送回北京去吧,我派人办理这件事。”

河马说:“她明天一到北京就会受到传讯,这里就很不安全了,我们要马上换地方。”

吴媛想了一下说:“我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动地方了,你带着温情先去青岛,过几天送她回北京,然后你就……”

河马摇头说:“我不会回去的,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吴媛沉默了。

河马说:“把你的枪给我。”

吴媛没有犹豫,从被罗下抽出枪递过来。

河马接过来揣在口袋里,说:“这里,不用其他什么人了,你有多少钱拿出来打发他们都走,留一个保姆伺候你,我守着。”

吴媛紧紧抱着河马说:“河马,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死,你守着我,我就知足了。等到我不行了……你就把我抱到这里的海里就行了。”

河马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别怕,我和你一起下去。”

吴媛已经泣不成声。

181 痛遭责难

我没有退路

尽管你也千辛万苦不愿认输

是良心让爱坚固

剩下由老天做主

爱你是一条不归路

一度我非常孤独

但我更怕漂浮

不知道身在何处

有时候绝路也是人生一条路

爱让人全意付出忘记有结束

一心只想你幸福

疏忽了自己痛苦

我没有退路

尽管你也千辛万苦不愿认输

是良心让爱坚固

剩下由老天做主

有时候错误也是人生一条路

谁不是跌到谷底才有点觉悟

只要你不想退出

我不怕命运残酷

良久,河马站起来,说:“我去跟温情谈,你打发你的人吧,就这样。”

河马到东屋,温情正在紧张不安地等他,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河马说:“姐,咱们出去到海边走走,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然后,明天就会有人送你回北京。”

温情惊恐地说:“那你呢,你不回去了?温柔会伤心的。”

河马说:“走吧,边走边说。”

他们就从屋里出来,穿过院子,走向不远的海滩。路很近,但是河马拄拐拖着一条伤腿,还是有点累。好在,海边的风不大,也不算太冷,他们就在礁石上坐下来。

温情很可怜地看着河马,不知道河马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河马点颗烟抽着,真的不忍心把他们过去所做的一切告诉她,他想,她做梦也想不到河马和温柔干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她会吓晕过去的。河马心情很复杂,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他没有办法跟她交代温柔为什么会身陷囹圄,这是无法回避的。

她也要面对警方的无数次传询。

怎么办呢?

河马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他无所谓了,因为温柔落到了警方里,没有生还的希望,吴媛已经是奄奄一息,看来挺不过这两天了,他还活个什么意思呢?他可以亡命天涯,但是这和当初的流浪生活已经截然不同,这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逃亡生活。

河马决定和吴媛一起死,一起葬身大海。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小报报导,广西毒枭,一落网,两个自杀的花边新闻,然后一切归于沉静,没有人再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三个小人物挣扎过,值得记载的人和事被称之为历史,不值一提的就只能是过去。古往今来,过去的人也好几十亿了。他们,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地匆匆走过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短暂生涯而已。

河马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上一颗,心情很矛盾,不知道从何处说起。温情带着哭腔问:“河马,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和吴姐一起贩毒东窗事发了吧?”

河马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活不过这两天了。”

温情哇哇大哭起来,说:“那温柔怎么办?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让她做寡妇啊?”

河马说:“温柔已经被警方逮捕了,她恐怕……”

温情惊呆了,扑上来厮打河马,揪河马的头发,骂道:“你胡说,温柔不会干这种事情的,都是你们连累的她。”

河马说:“是我错了,温柔没有干什么事情,过一段时间就会放她出来的。今天,没有航班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北京,警方传讯你,你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不会和你过不去,以后你就经营那个摊位,好好过日子吧。”

温情眼神发呆,扑倒在礁石上,昏了过去。

河马赶紧抱起她,把她在沙滩上放平,急忙用去蘸了海水来,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温情慢慢醒过来,抽泣道:“河马,当初温柔跟你好,我就不同意的,你……”

河马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再说也没有用了。我……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温柔,你恨我也罢,也不能解决问题,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温情眼里闪着仇恨的光,喘着粗气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这个混蛋,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儿子。”

河马低下头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做,这对孩子没有好处。”

温情用袖子捂住眼睛,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命,可……真苦啊……”

河马除了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吴媛把剩下的钱全分给了几个弟兄,打发他们走了,只留下照顾她的保姆。唯独她的司,除了得到一笔不小数目的钱,还得到了那辆在莱阳买的二三菱吉普,他最后的任务是送温情回北京。

温情神情恍惚,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上了汽车,连看河马一眼都没看,把头枕在靠背上,紧闭双眼。河马默默地看着她,感到很愧疚。老实说,当初放弃唱歌去卖丸子,是为了给她治病。但是,河马不认识她是谁,完全是因为对温柔的感情,才走上了这条路。

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温情吗?

这不公平。

温情说过,宁愿自己玻豪,也不愿意看到温柔和河马学坏,犯罪坐牢。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不再与温情有关,贪婪、纵欲,使河马和温柔在这个泥潭越陷越深。

现在,一切都晚了。

河马看着徐徐开动的车子,默默祝福温情在今后的岁月里,能够坚强地独立活下去。

182 魂归大海

吴媛拿出她留下的最后一笔钱,让河马支付保姆的费用,同时买一条小木船,她经过考虑觉得把她葬在海边会飘到岸上被警方发现,希望河马把她送到远一点的海面。

河马决定把小船摇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凿沉它,选择海底作为他们的归宿。

吴媛坚持不肯让河马和她一起死。

她很虚弱了,但是仍然费力地劝说河马,列出三个理由:

第一,温柔不会判处死刑,因为她实际上没有经过海洛因,只有和河马去清迈验过一次货,也只有满国刚和齐宝福知道,满国刚陷了以后,这样长时间警方都没有追到北京,说明满国刚根本没有咬出他们。而且,河马这也是第一次听吴媛说,满国刚已经被处决了。如果只是调查温柔参与过经营酒楼、药房、酒吧、茶室,根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最大的软肋在丁丙诺啡,但是有可能没有死罪。

第二,吴媛知道刑法,孕妇是不会判处死刑的,即便是杀人罪都不会判处极刑,何况温柔的情况罪不致死,孩子一定会让她生下来,这是刑法规定的。

第三,温情身体情况极差,无论温柔是多少年有期徒刑,经此沉重打击,让她独自经营摊位生活下去,近乎荒唐,没有人照顾她,她很可能不久于人世。

吴媛说:“你陪我死,不是什么壮举,而是懦弱,逃避责任,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这样。”

河马犹豫了。

说老实话,河马和吴媛一起葬身海底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河马真的厌恶了生活,不知道一个被通缉在案的人,怎样继续生活下去。河马恐怕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怎么去照顾她们呢?

孩子,就像俗话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情,河马寒心了。河马不埋怨她的过去,但是他不想,也不可能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兴趣。说得损一点,她活到现在,已经赚了几年了。

唯一的,河马不能释怀的,就是温柔很可能不死。如果她要不判死刑,河马无论如何怎样挣扎,也要活下去,等到她刑满出狱的那一天。

哪怕是二十年。

吴媛也很矛盾,她有点害怕最后的时刻,如果河马能陪她当然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河马死,当大限将至时,她说这些天几乎没有想别的,就是考虑这个问题,她说她要她爱的人活下去。

她忧伤地把头靠在河马的肩膀,用轻抚着河马的脸,说:“河马,你年轻,命硬,相信我,你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改名换姓去逃吧,你没有命案,警方很快结案就把你忘记了。”

河马听信了她的话,但是,以后会证明,警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河马,不遗余力地追捕他,使河马吃尽了苦头。

保姆走了,吴媛轻声说:“抱我到海边去。”

她小产后太虚弱,河马连被子都抱起来,裹着她走出院门,在落日的余晖中拄着拐,慢慢地走向海边。

他们在沙滩上坐下来,这里离城市的海滨浴场很远,到了傍晚时分,空旷的海岸,没有人影。

吴媛躺在沙滩上,靠在河马的身上,虚弱极了,可是脸色却红润了一些,河马很心疼,一直握着她冰凉的。

他们坐在沙滩上,望着被落日映红的海面,那波光粼粼的海波阵阵涌来,仿佛要接收垂死的人。

河马生性不浪漫,但此情此景,却突然觉得很诗意。

有时,死也是一种奢侈,能和相爱的人一起长眠海底,大概是最浪漫的。

吴媛靠在河马怀里,轻声说道:“河马,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河马紧紧抱着她,说:“我也是,媛姐,我给你唱首歌吧。”

吴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说:“好,我喜欢海,给我唱首关于海的歌。”

河马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嗯,我给你唱许巍的《秋海》,但是你不要再哭。”

吴媛说:“嗯,不哭。”

于是河马沙哑着嗓子开始唱:

黄昏的海风吹起

轻拂我此刻舒缓的心

天边金色的夕阳

将这温暖的时刻染红

倾听飞鸟的歌唱

心随大海的节奏起摆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何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无限宽广的星空

将爱就在一瞬间

点燃颂听大海的歌唱

心在辽远的星际起舞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保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唱完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说话。

其实他们都哭了,吴媛的肩膀在颤抖,河马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

吴媛突然问:“河马,天堂冷吗?”

河马哽咽着说:“不,天堂是暖的,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

吴媛的身子有点凉:“河马,你吻我好吗?”

河马鼻子酸了起来,轻轻吻上她,她的嘴唇凉凉的,有点甜。

吴媛突然伸摸上河马的脸,柔柔的说:“河马,天堂的孩子有我陪着就够了。我爱你,爱到不愿意带走你。能在你怀里渡过最后一刻,我已经满足了……”

眼泪爬上吴媛的面庞,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河马紧紧的抱着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心爱的女人即将离去,他却救不了她。悲伤透体,如果可以,河马宁可代她去死。

吴媛虚弱的靠在河马身上,挣扎着说:“河马,我今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为我活下去,不然我在天堂也不会开心的。”

泪水模糊了河马的眼,很久很久,他终于点了点头。

吴媛颤抖的说:“河马,你点头了吗?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了。”

河马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巨痛,揪心的痛,原来生离死别痛入骨骼。

“河马。”

“嗯。”

“给我再唱一首歌好吗?”

“好,想听哪首?”

“《小城大事》,上次在酒吧我听你唱过。”

“好,我给你唱。”

吻下来

豁出去

这吻别似覆水

再来

也许要天上团聚

再回头

你不许从前多么登对

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

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只因当失忆症发作加深

没记住我但却另有更新蜜运

像狐狸精般并未允许我步近

无回忆的余生忘掉往日情人

却又记住移情别爱的命运

无回忆的男人就当偷厄与瞒骗

抱抱我不过份

彼此追忆不怕爱要终止

但我大概上世做过太多坏事

能从头开始跪在教堂说愿意

娱乐行的人影还在继续繁荣

我在算着甜言蜜语的寿命

人造的蠢卫星没探测出我们已再见不再认

我下来

你出去

讲再会也心虚

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

吻下来

豁出去

从前多么登对

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每年这天记得再流泪

吴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地说:“‘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河马,你要记住这句话……”

河马哽咽着点头,不敢想像失去她的痛苦,说:“媛,我会记住的。”

吴媛的声音断断续续:“河马,我好冷,我大概是要走了,我不怕……可以死在你的怀中,你……答应我……下辈子也要爱我……不许爱别人……”

河马突然泪涌泉出,心痛得无法呼吸。

河马用力握着她的,说:“我答应你。”

河马知道,她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河马艰难地把她抱到小船上,解开缆绳,向大海划去。

没有风,天越来越黑,河马不知道划了多长时间,终于完全不见了海岸线。

河马感到天水相连,在这包围中,只有他和吴媛委身于一叶小舟上。

终于,河马开始梳拢她的头发,为她拽平衣裳,她,平时是很讲究穿着的,总是干净利落。

河马把她轻轻放入水中,她仰面躺着,慢慢飘去,就像睡熟了……

河马双紧扣船板,呆呆地望着她那安静的面庞,禁不住大哭起来。

夜幕,渐渐侵吞了她……

183 回归故里

我该微笑

知道迷失以后不再寻找

就此忘掉

你对我的好我该哀悼

知道失去以后不再需要

就此放掉往日的美好

如果没有这一次相遇

如果你没有离我而去

我不会知道爱情是这样残酷而美丽

我知道爱上你是一条不归的路

这一路我走得多么辛苦

你给的爱是一个包袱

让我一世背负伤痛背后所有的酸楚

用我一生幸福来做赌注彻底的认输毫无退路

我知道爱上你是一条不归的路

河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小渔村,因为这里很危险,警方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

河马考虑去北京安排温情,还是先回家乡,他觉得温情一回到北京就会被传讯,而且,住家、摊位都可能被警方布控,最后河马决定先回家乡去。

河马在青岛的一个过街天桥花一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也不敢搭乘飞,况且,河马身上没有多少钱,不能这样浪费,在青岛郊外的公路上搭乘回家的长途汽车,离开了山东。

回到家乡,河马不敢再用与爸爸联系,河马想,给他带来的麻烦够多的了,一个副市长的儿子闯了这样大的祸,他在市政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是,河马必须和他联系,有可能的话,见上一面,因为温柔生下河马的孩子,必须有抚养人和监护人。

温情,河马不敢奢望她能够担负起这个责任,当然温柔生的孩子她一定会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的,这一点河马毫不怀疑,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

河马和温柔是合法夫妻,河马爸爸无论怎样怪罪河马胡作非为,孩子,他一定会抚养的,这个河马很清楚。

以后,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河马就是黑人,没有户口,通缉在案,河马不求助于爸爸,自己没有办法抚养这个孩子的。

另外,河马也抱着一线希望,看看爸爸是不是能够找找关系,请个有名的律师,能够将温柔从轻判处。

河马想过了,哪怕判她二十年大刑,河马也争取活到她出来的那一天。

河马用公用电话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中传来爸爸焦急的声音,问河马怎么回事?

河马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在北京,还是回来了?”

爸爸说他在北京,莫名其妙河马就失踪了,接着温柔被逮捕,现在温情也被拘留了,正在调查。他接到市委的通知,要求他配合公安积极寻找河马,劝河马投案自首。

河马不可能投案自首的,因为那意味着死亡。

爸爸甚至没有发火,但是河马明显感到他的愤怒和压抑,他只是问河马一句话:“你自己认为,你犯的罪到什么程度?是死罪吗?”

河马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简单解释清楚,总之为了温柔和温情的病,我需要钱,做了傻事……”

他打断河马:“就是一句话,是不是死罪?”

河马说:“是。”

他沉默了。

河马明显感到他的绝望。

过了一会儿,又问:“温柔呢?”

河马说:“她只是在他们经营的一家药房卖过镇定类药品丁丙诺啡,这个国家规定不属毒品,只是在经营权限上违法了,但是,她没有贩卖过海洛因和冰毒。”

他低声说:“是这样。”

河马赶紧又追加一句:“我听说刑法规定,孕妇不能判处死刑。”

又是沉默。

河马想他在做最后的抉择。

终于,爸爸说话了:“温柔,我会去找好的律师为她辩护,最后的结果没有把握;孩子,我会和你吴姨把他带大;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的意思是自首,但是你不想死,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河马说:“我明白,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再废话!”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河马:“早知道这样,当初为什么干傻事?你……好自为之吧……”

他挂断了电话。

河马知道,这件事情会给爸爸带来很大麻烦,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命运,但是,事已至此,河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或许,河马和温柔不回这趟家,不去办理结婚登记,就不会给爸爸带来什么麻烦,因为河马离家出走多年,他的同事和河马家邻居都知道,他们几乎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样,河马也绝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他也不会接受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

河马放下电话,交给了报刊亭话费,立刻离开了那里,去了长途汽车站。

河马要买票尽快离开这里,但是,诺大的中国,河马不知道去哪里。

回广西是自寻死路,去北京同样是自寻死路,这两个河马最有感情和寄托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都将是河马的坟墓。

河马在车站的一个角落里,掏出了两枚一角硬币,默念着:

双正面,北;

双反面,南;

正反面,东。

抛了起来,落在地上,只有一枚,另一枚滚呀滚呀落进了雨水沟井里。

妈的,晦气。

河马捡起正面朝上的硬币,去买了往关外的车票。

闯关东吧,抓祝蝴,就客死他乡,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离开出生和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吧,发誓,这回真的永远也不回来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怕再给爸爸添麻烦。

走了,坐在长途汽车上,河马回头望着这座城市,看着弯曲的潇河,觉得上次离家出走时没有这么多的留恋。

河马默默地想,自己这次是真正永别了家乡。

184 落寞北上

河马买车票坐北上的列车,在天津换车去大连。

他不会回北京,那等于自投罗网。

车轮滚滚,河马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感到一种孤单,心中十分伤感。

曾几何时,他和温柔、温情去北京的时候,尽管这两个唠哩唠叨很烦人,但是毕竟结伴而行。

如今,就算你渴望别人在旁边唠叨几句,谁又认得你呢?

吴媛呢,永远留在了那无垠的大海的深处。

算起来,河马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这几年生活在一起的伙伴,只有温柔姐妹和吴媛这三个人。

如今,吴媛永远地去了;温柔深陷囹圄;只有温情,孤单地守着他们那个小家,也许……整夜哭泣,彷徨不知所措……

在天津换车的时候,河马看了看去往北京的牌子,咬了咬牙,坚决买了去大连的车票,踏上了东去的列车。

大连,是否是他的归宿?

在车上,他意外接到一个电话,陌生号码,犹豫再三,他还是接了,意想不到原来是于淑丽。

于淑丽问他在哪里,河马怎么敢说实话,只好说自己在武汉。

于淑丽焦急地告诉河马,她和康弘在北京,本来是来参加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桂南美术展的,突然得到消息,染衣病重回国治疗,已经安排到北京协和医院,他们现在赶去王府井,希望河马立刻从武汉来京。

河马答应了以后,挂断了电话。

他高度紧张,心情极为复杂。

从情感上说,如果染衣来到北京,并且已经病危,那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去看望。

只是眼下情况特殊,他很难判断于淑丽和康弘是在什么背景下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如果警方套他,那这正好是一计。

无论如何,河马还是在秦皇岛下了车,他坐在候车室不断吸烟,苦苦思考是否转车进京。

想来想去,河马觉得自己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

他觉得自己在吴媛他们的案子里,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警方未必将他列为缉捕的重点对象。再说,能够调查到康弘和于淑丽这么深的关系,那办案进展也太神速。

换任何人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上钩,但是于淑丽,很疏于来往的夜大同学,他想不会有太大问题。

为了慎重,河马决定稍晚再按的来电显示给于淑丽回一个电话,最好能够听到染衣的声音,如果真的是染衣来到北京治病,那他无论如何就会登上去北京的车子,当然,他会选择长途汽车。

既然撒谎说自己在武汉,那么即便去北京也不能够太快到达,河马走出车站候车室,找到一家站前小旅馆住下来,打算明天再决定是否去北京。

很简单的单人间,一张床,一个相当陈旧的普通20英寸彩电,连沙发都没有,河马和衣躺下,毫无心情地看着电视,心里仍在琢磨于淑丽这个电话。

过了两个小时,他觉得是时候了,就用给于淑丽回了一个电话。

于淑丽接了以后连声问:“河马,你买了来北京的车票吗?我们现在就在秋老师病房里,你赶紧来呀。”

河马冷静地说:“染衣能说话吗?你把电话给她好吗?”

于淑丽说:“你等等。”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了染衣那熟悉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听得出很兴奋:“嗨,河马,好久不见,你好吗?”

河马一震,心头鹿跳,半晌才回话:“我很好。你怎么样……病情怎么样?”

染衣勉强笑道:“我很不好,现在病得一塌糊涂,大概支撑不了多久了……你如果方便,就来北京一趟,大概我们还能见上一面……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河马心都凉了。

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坏消息一桩接一桩。

河马毫不犹豫地说:“我今天一定赶到。”

染衣说:“好。你路上要注意安全。”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于淑丽的声音:“从武汉过来怎么可能今天赶到,除非你出票,不知道还有没有航班。”

河马失魂落魄地说:“有……我刚才查过了,还有一班。”

他把电话挂了。

接着,退房。

服务员看着他,就像看一个神经病人。

才入住两个个小时就退房,只好按晚六点以前退房算半天,收了他半天的房费。

河马哪里还顾得计较这些芝麻粒大小的事情,掏出钱来扔下,急匆匆赶往长途汽车站,上了去往北京的汽车。

185 无言以对

被孤立的回忆能否想起谁

泛黄的照片里残留着眼泪

幸福的情节红色的玫瑰

乌云原来虚化过白天的灰

阵阵的伤痛彷佛昨天

时间的谎言没有实现

我们的国度没有春天

白茫茫的雪就是思念

我对你微笑说再见

你却头也不回往前

难道要象是迷失方向的蝴蝶

静静停在原点然后无言以对

我对你微笑说再见

你却头也不回往前

难道要象是迷失方向的蝴蝶

静静停在原点然后无言以对

玫瑰花再美都应该凋谢

我给的爱太松懈你不缺

别说爱一个人就该无怨无悔

被孤立的回忆其实一碰就碎

河马赶到协和医院,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了,值班医生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告诉他探视时间早已过去,明天再来。

河马硬闯,一溜烟跑进楼道。

值班医生在后边大喊:“探室的都往外走,你小子跑进去,打算我找保安啊?”

河马不管他,急匆匆打听护士台,然后查染衣病房。

医院,他很熟悉,拜温情、温柔姐妹所赐。

当他来到染衣病房外边时,才突然发现自己里少点什么,人之常情,探视病人起码要买点水果、罐头之类,而且按照河马对染衣的感情,按照眼下时尚的做法,也要买束鲜花才好,六神无主的河马,一样东西也没有想起来买,两空空地来了。

除了他背的一个破包,一无所有。

正巧,于淑丽端个脸盘出来倒水,一见河马立刻说:“你还真快,竟然赶过来了。”附近他耳朵说:“不要提董君的事情。秋老师已经很弱,千万不要提董君。”

河马皱着眉头看她。

于淑丽低声说:“董君的船出事了,人已经……对秋老师的打击太大了,她一下子垮了……你千万不要再提……”

河马懵懵的:“这都是怎么了?”

他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于淑丽已经去了盥洗间,定了定神轻轻推开染衣的房门。

康弘正坐在床前削苹果,回身看到河马,就站起来说:“你小子够快。”

河马就看到了躺着的染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染衣吗,那个气质高贵、风采动人的丽妇?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神态疲惫地躺在那里。

染衣看到他,挣扎起身打招呼:“河马,你来了。”

河马赶紧上前,握祝糊虚弱无力的,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说:“你怎么了?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染衣勉强一笑,虚弱地说:“北京人讲话,不是哥们儿不抗,实在是抗不住了。”

河马摇头,说:“你应该早回来看病。”

染衣说:“希腊那边的医疗条件也很不错,但是我做了个术,不太成功……这不……像泄了闸的洪水,每况愈下,一发不可收拾了。”

河马心头一紧,他不敢问染衣做的什么术,他想……他刚刚经历了这些打击,他真的不愿意再去碰触女人这些无言的痛楚。

染衣微笑说:“我现在气血两亏,很想协和这里能够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调理一个阶段,但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河马问:“你感觉怎么样?”

染衣叹口气说:“一个字,累。我就是觉得累,很累很累。”

河马说:“万事你要想开一些,这对病情好转至关重要。”

染衣说:“我知道。董君去了,我的泪也哭干了。我现在很洒脱了,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河马默默地说:“你不是说过,不,是董君说过,他在画一幅巨大的画,要一生才能完成……我想,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染衣点头,说:“是的。我不后悔嫁给他,也不后悔又放他去航行。一个人活着,要活出他的价值。”

河马心中如针刺,是的,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价值何在?

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以致不敢面对这些朋友,价值何在?

康弘怕这些沉重的话题影响染衣的病情,故意岔开说:“河马,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联系,画没有丢掉吧?”

河马惭愧地说:“很少画了。整天忙,不知道忙些什么。”

染衣痛惜地说:“听说你在做生意,帮着朋友开酒楼。为了生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我一直认为你天份不低,绘画、声乐都应该有所成就的,千万不要丢掉才好。”

河马为了安慰染衣,硬着头皮说:“不会的。我不会丢掉的。”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绘画也好,声乐也好,有所成就,一定要出名了?那他现在恨不能缩进地缝里生活,就怕别人知道他。想一想,今非昔比,真的是活得太失败。

可以说一败涂地。

河马木讷地看着染衣,觉得这样长时间以来,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186 同窗夜话

护士进来给染衣温度计量体温,这意味着马上快关灯了,探视的家属或亲朋好友都必须离开医院病房。大概只能留下一个当晚陪住的人。

染衣为了避免康弘和于淑丽辛苦,一住院就雇了义工,这时,她对河马说:“你和康弘、于淑丽都去休息吧,谁也不要留在这里。有义工照顾,我最多晚上解需要她帮一下,其他没有什么事情。”

河马只好站起来,默默地说:“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的事情。现在重要的是静养,要心情平和。”

染衣笑道:“我知道,你们放心好了。”

她掠了一下头发,对康弘和于淑丽说:“你们回到住的宾馆,给南海艺术学院的老师们带好。”

康弘点头说:“会的。明天开幕式以后,大家都回来看你的。”

染衣微微摆,说:“来见见,我很高兴。千万记住不要买什么东西。”

康弘就拉着河马出来。他问:“你下飞直接跑到医院来,没有住下吧?走,跟我回宾馆。让淑丽和另两个女生去挤一挤,你就住我房间来。”

河马说:“算了。我还是随便找个旅馆住下算了。”

康弘说:“这么晚了,你还哪里去找旅馆?再说,住旅馆不要花钱?你就跟我们走吧。”

于淑丽也劝他一起去住。

河马拗不过他们,再说奔波一天也真的很累了,就出来和他们打车一起回宾馆。

很近,在中国美术馆后边,一家内蒙古宾馆。

康弘告诉河马,这次南海艺术学院的好几位教授的作品入选桂南画展,其中就有染衣的作品。虽然她已经办了停薪留职,但毕竟仍然是南海艺术学院的副教授,以其作品优秀而缺席入选。

他和于淑丽,还有两名学生是过来帮着布展的。

很晚了,于淑丽劝他们不要去下馆子,弄了一瓶二锅头,买了一些熟食,就在宾馆的房间里喝。

两个人搬把椅子,铺开了东西,开始喝二锅头。

于淑丽冲了个热水澡,挽着头发说:“你们哥俩这么多年不见,慢慢喝着,别醉了就行。我先过去睡了。明天开幕式,得早起。”

河马客气了两句。

康弘拉他坐下,说:“别管她。她们三个人挤一个房间没问题,大不了打个地铺。咱们喝。”

慢慢长夜,两个人喝着,聊着,康弘从学院的大校忽事,到他和于淑丽结婚后的诸多烦恼,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几个小时。

河马主要是听。

他能说什么呢?他的事情要是跟康弘说了,这家伙会吓得跳起来。

你打死他,他都不信。

这些传奇般的故事,离谱得让正常生活的人们难以置信,到了可以认为是影视作品中才有的程度。

河马可不愿意做吹牛大王,他更不想找死。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他什么也不能说。最多,当康弘问他的时候,就用南滨酒楼的事情支吾几句。

康弘觉得,河马原本是个沉默寡言的同学,但是脑子还行,人很憨厚,绘画水平说老实话一度比他,也比班里的其他同学要成熟一些。现在,他几乎觉得河马有些木讷,呆头呆脑。

他暗想,这家伙做生意没有做得油头滑脑,反而有些呆了,真是不可思议。

他哪里知道河马心事重重,那些难言之隐?

快天亮了,两个人终于把一瓶二锅头喝光了,扔了一地的花生皮,吐了满椅子的猪蹄骨头,这才各自上床,和衣睡了。

187 仓猝而逃

别问我黑夜的尽头是什么

别问我伤心能够伤多久

最后的列车夜深的时候

谁会在乎我一个人走

告诉我爱情的尽头是什么

告诉我爱你能够爱多久

该走的时候我不怕难过

为爱把泪流不算什么

你不要走你不要我

你不要太久的厮守

天涯是你海角是我太多的寂寞

你不要走让我先走

就算是诀别的时候

我不愿让你为了我而心痛

河马醒来的时候,康弘已经走了,大概是被于淑丽拧了耳朵挣扎起来去美术馆忙活,开幕式,哪里能够睡大觉呢?

河马洗了把脸,振作一下,就出来往协和医院走。公交车三站地,而且是很短的三小站,走了一刻钟就到了。途中,他经过美术馆那个路口,拐过去就能进美术馆参观,但是,他一点心情也没有,毫不犹豫地往南走,一直走进王府井的步行街,走进协和医院。

他的心里,惦记着染衣今日的情形。

仍然是被拦住,仍然是软磨硬泡耍滑头,河马终于溜进了病房。晨检已过,医生都走了,病房里静静的,只有染衣靠在那里,看到河马进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河马轻声问她:“今天怎么样?”

染衣说:“精神好点了。早晨喝了一点粥。”

河马说:“那就好,能够睡着,有胃口吃东西,就是好事,现在主要是养。”

染衣说:“你别老站着,坐下来说话。”

河马就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看了一下吊架,问:“今天几瓶?”

染衣说:“四瓶,主要是消炎药。”

她看着河马,低声问:“河马,这两年你过得不好?”

河马说:“确实不好。过得很累。”

染衣问:“你需要钱吗?”

河马连连摇头:“不。我不需要钱。这两年我挣了一点钱,甚至可能比康弘他们经济状况要好一点。不过,我确实……荒废了学业,没有怎么用功画画。”

染衣说:“绘画,确实不应该扔下。但是,我也不赞成总是靠进修班学习。康弘他们一天都没有离开南海艺术学院,除了去公司上班,整晚都泡在艺术学院,但是我看他们的画没有太多进步,匠气重了。根本原因是脱离生活,去公司上班也是应付一份薪水,谁都看不起,觉得跟公司的人没话可谈,这怎么行呢?高高在上的艺术家都会被淘汰,何况是学生呢?”

她停了一下,休息片刻,说:“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在社会上闯荡一番,哪怕吃点亏,摔几个跟头,只要有心得,你的画必定有东西在里边。当然,前提是不能完全扔掉,否则将来眼高低,你也很难表达你需要抒发的情感。”

河马暗叫惭愧,怕是闯荡的太出格了,以至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当然,他也不敢告诉染衣他的实际情况,如果说对康弘讲了算是吹老牛,但是对染衣就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深深知道染衣曾经对他抱有的期望。

染衣再次提起钱的事情,轻声问:“河马,你说实话,需要不需要钱?”

河马惊诧:“我真的不需要钱。”

染衣叹息。

也许,她内心深深感谢河马对她曾经的帮助,每天跪在轮椅前给她按摩双腿,活络血脉;也许,她对河马有种说不出的情感,荧荧于心怀。总之,董君走了,她感到自己也不久于人世,很想帮河马一次。

染衣默默地说:“你知道我父母不需要这些钱的,我哥哥也……”

河马打断她说:“但是你需要。你现在没有公费医疗了,我不知道你上了多少保险,希腊那边可以给你承担多少,但是,今后,你漫长的治疗过程会需要很多钱。可能董君挣了很多钱,你的画也值很多钱,你没有后顾之忧,但是你今后一定需要很多钱的。我这个穷光蛋不一定能够帮上你,但是,你一定不要考虑我。我打工能活,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做老板发大财。”

他停了一下,说道:“染衣,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要乐观,不要想太多。要做好长期与病魔作斗争的准备……说来惭愧,我现在的窘境,不能跟你讲的,但是我会想办法活下去……”

染衣惊愕地看着他。女人的直觉,使她很有把握断定河马现在很落魄,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想到生意场上很残酷而已。

河马不希望染衣再有半点绝望的情绪,他知道这样下去过不多久她就完了,但是,他现在和以前绝然不同了,他没有一点办法再象从前那样伺候她,鼓励她,希望她慢慢恢复。他现在已是落魄到亡命天涯的地步,河马终于泪盈满眶,他无助地看着染衣,低声说:“你要好好活着,好吗?”

染衣的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说:“你放心,我病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学会了坚强。”

这个时候,河马的响了。河马匆匆说了一句:“你不赶我走,就再也不要提钱的事情。”然后,他站起来走出病房接电话。

号码是于淑丽的,但是康弘说话:“河马,你在哪里?”

河马以为康弘要他过去看桂南美术展,就说:“改天再看吧。我在染衣这里。”

康弘半晌没说话,突然问:“你小子说老实话,在外边惹了什么事情?”

河马吓一大跳,支吾道:“你说什么呢?”

康弘叹息了一声,说:“河马,你呀,唉……你知道,余教授这次也来参展了,他听于淑丽说你昨天从武汉坐飞赶过来看望染衣,露了一句:‘这小子惹什么事情了,前些日子警方来学院调查他什么时候在这里学习、做模特,多长时间没有来了。’你要知道,他是管行政和安保的副院长,这老东西坏得脑袋长脓包,他要是给警方去个电话,说他们要找的河马就在北京,就在协和医院,还有你小子的香饽饽吃?你的事情我不多问,你赶紧走吧,晚了你就折了。”

河马脑袋里轰的一声,好像炸响一个惊雷。他木呆呆地说:“那……怎么办?”

康弘说:“还怎么办!染衣这里,有我和淑丽照顾,你就赶紧躲吧。咱们是同学,将来你可千万别把我抵出来。祝你平安。”

河马看他要挂电话,急回头看了一眼染衣的房门,焦急地低声说:“千万不能让染衣知道这些。”

“你放心。”

“重要的是阻止余教授来医院胡说八道。”

“他想也别想去医院。”

“好,康弘。”河马急促地说:“我走了。感谢你。”

康弘也急补一句:“记住,任何时候,我和淑丽的电话你都不要接。过段时间,你再联系我们。”

河马说:“我知道。”

挂了。

他走进染衣的病房,低声说道:“艺术学院的老师们就要过来看你,我不太想见他们,我想……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染衣说:“好的。昨天你们走那么晚,想必你又与康弘聊了半宿,你回宾馆睡一会儿吧。改天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河马点点头,握住染衣瘦弱的,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走出了病房。

他没想到,这是永久的诀别。几个月后他大着胆子打电话联系康弘时,得到的噩耗是:他离开的第三天夜里,染衣就在医院病逝了。

188 亡命天涯

河马重新登上去往大连的火车,他坐在窗前,久久凝视着无际的田野,沉浸在对染衣的思念之中。人到这种境地,最需要你的地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得不远去,甚至是仓皇远遁,个中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体会到的。

那不是痛苦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也不是无奈两个字可以笼罩的。

那是什么呢?那是撕心裂肺般的折磨,而你表面还要异常平静,免得惹人注意。

河马感到自己坐在那里,全身都在颤动,如同将要爆裂一般。所有的这些,仅仅是开始。混江湖的,总得要还。受着吧!

好在,离年节还远,车上人并不多,河马尚可以到厕所去抹抹泪,出来在水龙头洗把脸。一路上,他洗了多少把脸,自己都记不清。

车声隆隆,搅扰得河马有点昏沉。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起来,他开始盘算自己今后的日子。

首先,河马里就有六千多块钱,这是他从北京飞到青岛前,温柔给他的五千,加上吴媛最后一笔结保姆的账和买小船剩下的一千多块钱。钱太少了,这比河马当初认识温柔的时候,自己唱歌攒下的钱还少了一半。今非昔比,那个时候,河马虽然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但是,他无忧无虑,每天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钻进酒吧唱红了,再参加个青年歌大奖赛什么的,能够一夜成名。

很幼稚。

也很执著。

但是,他有会。

有微乎其微的会。

现在,没有了,他怕出名,怕人认出来,因为他是通缉在案的逃犯。

虽然河马花两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虽然东北这地方他举目无亲,远离同学朋友,但他还是要万分慎重。如果河马不犯任何错误,哪怕是交通警察河马都不去和他打交道,警方很难抓到他。因为河马没有命案,在贩毒案中既不是首犯,恐怕说是主犯都很勉强,货不经河马出入,都是吴媛一安排,最多,河马就是她的情人加马仔,负案在逃。警方不会把河马列为很高级别通缉犯的。

重要的是,河马不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再与警方打交道,哪怕别人认错了人一板砖把他脑袋开了瓢,最先要逃离现场的是河马,而不是别人。要想活下去,就得真忪,而不是装忪。

河马会不会再回到地下通道去唱歌赚钱呢,绝对不会。河马头的钱虽然比那个时候少了一半,那个时候他有一万多块钱都不敢投资做买卖,怕被人坑,怕被人骗,但是,他里现在只有六千块钱却可以做生意,因为这几年的摸打滚爬,不是白白浪费光阴的,他积累了一定的生活经验,也使自己心里有了谱。

在酒楼、药房、百脑汇,大小生意河马都做了一段时间,这经商的经验是不会作废的。他在百脑汇就见过有人做无摊位的小本生意,交了一定的押金,可以拿到cpu、光驱和其他硬件,挨个摊位问,有要的就留货打收条,过些日子挨家结账,没有什么风险,也能够赚钱,比打工赚钱多是真的。

河马里有六千块钱资本,还不能投资?积累的经商经验不多,但还是比这六千块钱价值高得多。

河马不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

189 早点摊主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麽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河马盘腿坐在一块礁石上,双眼凝望大海深处,轻弹吉它,动情地低唱着。

他在车到大连之前下了车,他不会选择大连这样的大都市去冒险,因为那个地方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充满会,对河马来说,却是增加了危险的成份,他在一个临海的小镇子上下了车。

河马先找家农民房付了很少的租金住了下来,然后就去登记办理临时营业执照,河马要租个哪怕是天下最小的街道门面房开早点摊,只要雇一个会炸油条的人就行。

结果,他雇了两个,是夫妻老两口。

老头炸油条、油糕,老太太熬粥、做豆浆、包肉馅包子。

河马管招呼客人,收钱。

每天早晨四点钟就起来,忙到五点来钟,就有人来吃饭了,除了路过镇子的司,主要是附近一家肉联厂和一家酒厂的职工光顾,另外,六点半钟以后,附近的小学生会来买茶鸡蛋和油条、豆浆,吃完了去上早自习。

一般,十点来钟就收摊了,河马不做午餐,也不雇会炒菜的厨师炒菜。

很多小饭馆赔钱,就是认为做了早点,应该供应午餐,然后是晚餐,一直到深夜,有生意做就多做,多做多赚钱。

最后结账,月月赔钱,开不出人家厨师和服务员的工资,或者支付不起房费。

这地方购买力不行,午餐和晚餐都不能翻台,租很大的屋子摆上桌子,大厨小工、服务员一雇,每月死赔不赚。

河马就做早点,屋里除了支锅,连一张桌子都摆不下,桌子摆在屋前便道上,只要收摊打扫干净,没人跟河马过不去,看在他交管理费的面子上,居委会的大妈挺照顾河马。

收了摊,老两口回家歇了,河马也回去补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起来,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一里地外的海滩,在杳无人烟的海滩礁石上一坐就是一晚上,快十点钟才回去睡觉。

河马不看电视,从来不看,没兴趣。

河马除了在海滩上弹吉他唱歌,就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听cd,音乐,是河马毕生的喜好。

也许,有一天河马坐了牢房,失去了听音乐的权利,他会发疯的。

河马怕坐牢,只要就是不能抽烟和听音乐,当然,在那里,也将与女人无缘。

没有女人的日子河马是可以过的,认识温柔以前,河马一直耍光棍,靠淫打发日子。人都说,你开荤了就不一样了,有过性生活的人,是和童蛋子不一样的。别虚伪,成熟的男人没有性生活,一定会变态的。

正常人是这样的,但是河马目前的处境,基本是苟且偷生,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不错了,哪里敢有什么奢求呢?

人在什么处境说什么话。

河马每天坐在海滩上,就是想三个人,想活着的牢里的温柔,和死去的海底的吴媛,再有就是他还不知道早已离开人世,以为尚在协和医院的染衣。

当然,有的时候,河马也会想爸爸,甚至吴姨,但是,河马不怎么想温情。

河马甚至有的时候很怀念被留在北京的宝贝混混。

看起来,河马当初是很功利的,甚至有点虚伪,那么卖力气地拼命去赚钱,给温情治病,主要是他爱温柔,河马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她,恐怕,没有温柔,就算河马认识温情也不大会管她的事情。

温情是个很正直的姑娘,但是,正值的姑娘不一定可爱,对吗?

你在生活中会碰到很多这种正值、单纯的小姑娘,不过,通常她们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如果有的话,最好不是烦躁。

河马突然想到,天呐,虽然这个大姨子说话不招人待见,但是她毕竟是温柔的亲姐姐啊,两个月下来,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呀?

190 遥望京城

思前想后,河马觉得应该给温情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另外,也打听一下温柔的消息。

河马不敢给爸爸打电话,遭训斥是一方面,主要是可能他的也会被监听,尽管他是副市长,也不过是个县级,没多大官,监听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一旦监听到河马和他保持联系,那对他是很不利的。

温情的被监听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河马考虑了半天决定到大连去找个繁华的地方,用公用电话和她通话。

这天下午,河马睡觉起来,没有去海滩,而是搭乘私人中巴,跑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大连,大约在晚上六点钟,估计温情收工到家了,就找了个繁华路口的报亭子,买ip卡拨通了她的。

温情接了电话,听到是河马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在哪里?”

河马说:“这个电话不方便,你现在到家了吗?”

她说:“快到了。”

河马说:“你下了公交车,不要回家,去那个小餐馆,你懂吗?”

她惊讶地说:“你在那里吗?”

晕,她连来电显示都不看一眼,居然认为河马在北京。

河马挂断了电话,离开报亭子就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几站地下来,另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他过去常喝酒的那家小餐馆的电话。

那个电话号码河马很熟悉,因为一个常和他一起打牌的朋友,因为欠人家钱,怕追债,常年不开,用bp,要想找他就得呼他,他看到不是追债的人才回电话,河马没少用小餐馆的电话呼他。

打通了小餐馆的电话,服务员叫来了站在门口的温情,这才又说上话。

温柔现在立案调查,正在审讯期间,根本不让温情见;河马爸爸又去了一趟北京,告诉温情,审讯告一段落,可以取保候审,即便判刑,也会允许取保监外隔离,生完孩子,过了半年哺乳期,入监服刑。

这是温柔的大概情况。

温情一边说一边哭,说她遇到麻烦了,那个王大江因为警察去百脑汇传讯温情,知道了一些情况,看河马不在,温柔也被逮捕,就欺负温情,除了要回去了表,还总是收工以后路上截她。

河马气得够呛,要是他在北京,不把那臭小子打出屎来才怪,但是现在他回不去,没办法。

河马问温情:“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会这样?”

温情说:“表都要回去了,他根本不是真心和我谈恋爱了,总是动动脚的。昨天我大声喊了,他才放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很害怕。”

河马想了一下,说:“你别干这个摊位了,退租吧。你去我家,我爸爸会安排你住下,安排你读书。”

温情说:“伯父来说过这个事情,我觉得自己不挣钱,吃住在你家里不象话。再说,过几个月,温柔无论宣判结果如何,都可以取保候审了,一定不能出北京,就在咱家,我得在这里陪她,以后还得伺候月子。”

河马说:“还早呢,到时候你再回北京就是了。现在你去我家,报个短期的英文班先学习。”

温情犹豫了半天,说:“我不劳动,吃闲饭怎么行。我不去。”

河马只好说:“那你要小心安全,再熬一段时间,温柔取保了,我爸可能会让吴姨过来陪你们。”

温情哭道:“那这段时间……你就不管我了?”

河马倒吸了口冷气,是不是警察在旁边套他?

河马说:“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他赶紧离开了那里。

回到小镇,夜里睡不着,河马反复回忆温情当时说话的语气,感到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温情要是出事,温柔是不会饶恕河马的,河马决定冒一次险,让温情来大连。

191 三十六计

通知温情来大连,河马要很慎重很小心地接她。

过了一个星期,温情办完了百脑汇摊位的退租续,把他们家的房费预付给房东三个月,就带着混混上了火车来到大连。

河马绝对不敢进站去接她,约定了一条站前的街道,躲在一间小商店看着她拖着带轮子的旅行箱过去,河马看后边有没有跟踪的人,等到她走得快没影了,才出来招截了一辆出租车,追上她招呼她上车,然后去了长途汽车站,换乘长途车回到河马藏身的小镇子。

河马原来住一家农民院里,七间大瓦房就老两口带个孙女住,河马租了一间,现在温情来了,就又租了一间,这里租金很便宜,开早点铺子挣了钱,支出不成问题。

一度,温情因为生活好了,心情也好,脸色很不错了,出事以后这一段时间,又熬成了蜡黄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河马不准她出工,要搭把帮着包小龙蒸包也不准,撵她去睡觉,希望她能够缓一缓劲儿。

河马少不了跑到旧货市场去买了台人家淘汰了的旧彩电,让她解闷儿,反正她自己住一间,影响不到河马。

河马打算,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温柔那边差不多能够取保出来,让温情给爸爸打电话打听着,就可以回北京了。

谁知道,在这里也住不长久,很快镇子上的人就来找河马麻烦了。

镇子上有几个游好闲的小痞子,总上河马这里来蹭早点吃,从来不给钱,河马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理睬。

河马打定了主意,决不生事,不跟警察打交道。

就算有人找河马收保护费,只要能够承受,也忍气吞声地交,吃亏是福吧。

问题是这几个小子不弄这个,这个有一定限度,他们借钱。

这个,可就没完了,赌起来,输了钱就跑到河马这里来借,借了你就甭想他会还,这怎么受得了?

依河马的脾气,过去早开揍了。

现在,不行了,打起来的话,连违反治安条例刑事拘留,都可能要了河马的命。

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

退掉了门面房,退掉了住房,河马和温情带着混混,离开了小镇,去了涟海市。

192 不智选择

新的买卖,河马考虑了一夜就做出了决定,干速递。

最基本的考虑就是不能再做街面的小买卖,省得受当地人的欺负,要办小公司。

以前住地下室的时候,楼上一层都是小公司,其中就有速递公司。

速递公司就是雇一帮农民孩子,专门雇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的新进城的农村孩子,干本城速递。

他们带着小红帽,或者小黄帽,骑自行车从甲公司取一份文件,或者价值较低的小礼品,送到乙公司去,每单收十块钱。

办这个公司投资很小,租间房子,安上电话,就在小报上花几百块钱打广告,有要送件的拨来电话,设一个调度接听电话并作记录,然后给速递员派活儿,就这么简单。

温情支持河马搞这个,并且,她愿意干调度,接电话,派活儿。

温情带来了温柔当初留给她的一个化名存折,里边有五万块钱。

本钱增大了,河马就更有信心。

他们雇了五个小伙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农村孩子,大连、普兰店一带的人,来涟海市打工不长时间就把城里路线很快都摸熟了,工资也低,三百块钱基本工资,其它计件提成,多送多挣。

一个月下来,活儿就忙不过来了,又增招十个速递员。

一切顺利,利润很不错。

要是世界上的事情都如此简单,那么就写本生意经算了,没有校旱这回事,但是,赔货、抢单,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麻烦不断。

河马没有想到,这样一间小小的速递公司,会让河马因为解决赔件纠纷认识了那么多大公司的高层主管,也因为与别的速递公司激烈地竞争而不断扩大自己的队伍而形成了一种势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注定河马就不会走正道了。

不知不觉,河马就又重新走入了黑社会。

193 速递麻烦

业务迅速地扩张,已经不仅仅是招聘多少速递员的问题了,因为,管理成了一个问题。

河马在酒楼和药房做事的时候,基本上是执行一种既定的规章制度,并没有他的什么创新,以后和温情在百脑汇做摊位生意,更牵扯不到管理员工的经验。

现在,速递业务已经不限于从甲公司取个文件,送到乙公司那么简单了,很多公司开始委托他们送实物,这就麻烦,没有放着生意不接的道理,但是速递这些实物,那是有价值的,搞不好要赔钱的。

送文件之类,固然是不能丢单的,那很得罪客户,但是跑单是不会的,因为速递员拿跑了那些文件没有用处,密文件人家也不会委托速递公司来做,都是一般的文件而已,或者是一些书籍杂志。

但是速递实物就不行了,速递员每月三百块钱的基本工资,就算是月底,他也可以放弃这份薪水,把你价值千元的东西拿跑,一去不复返,那公司就得赔偿人家。

温情发愁地说:“河马,你看怎么办吧,光靠员工的自觉性是没谱的,丢了东西,咱们这点本钱三赔两赔就光了,只好关门大吉。”

河马想了想,觉得去问别的速递公司,人家是绝对不会告诉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只好采用土办法,押金制。

所有的速递员,不论先来的还是后到的,一律定为一级速递员,只能速递无个人价值的文件、信函和小礼品,要想送实物,就得交押金升级,交三百元定二级,交五百元定三级,交一千元定四级。

某个公司要求送一个液晶显示屏,价值两三千元,那就得派四级的两个速递员去取货送货,不怕他们拿跑了,合起来有两千块钱押金在公司。

当然,员工交押金升级绝对不会吃亏,送大活儿劳务费高,提成也就多,你送趟显示器,顶那些送文件的跑十趟了。

谁不愿意多挣钱呢?

交押金升级的不少,除非刚来打工实在没钱,一般都升了不同的等级。

这个问题,被河马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挺得意。

温情也松了一口气,一直板着的面孔,有时也露出一些笑容了。

速递公司从早忙到晚,工作量很大,她一个人接电话当调度,很快就有点吃不消了,为了照顾她的身体,河马决定再招聘一名调度员,最好是女职员,接电话比较有可信度,工作上会做得比较细心。

应聘的一大堆,河马挑了一个相对来讲岁数比较合适的,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叫刘淑华,有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业大文凭,普通话讲得也比较好一点。

其她岁数太大和太小的应聘者,都打发了。

这人很勤快,有礼貌,但是从来不与那些速递员开玩笑,每天忙忙碌碌的很努力。

开始的一段时间,河马和温情对她是很满意的,但是很快就发现,这家伙喜好文学,搞什么文学创作。

在河马眼里,喜欢搞文学创作的人,都是些想入非非、神经兮兮的家伙,好高骛远比河马厉害,名利思想也很严重,总之,就是一些不安分守己、不满足现状的怪物。

刘淑华每天一上班就忙个不停,接电话、派单,从不偷懒,但是稍有余暇,她就会脑子开小差,琢磨她的所谓作品。这就难免出差错,粗心大意的毛病暴露出来了。

她给河马带来了第一单高达数千元的跑单赔款。

194 业余作家

事情很简单,刘淑华又一次派错单子。

一个一级的速递员,没有交一分钱押金,被她派去金冠商贸公司取一箱羊绒保暖内衣,送到涟海商场补货,这要是弄走了,损失好几千元。

温情气得什么似的,让她马上去涟海商场查货。

刘淑华红着脸匆匆忙忙走了。

河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有什么用,这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

温情气呼呼地说:“一天到晚晕忽忽的,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一有闲工夫就在那里写字,写那些‘隆隆的车轮从枕上碾过’之类的东西,那是诗啊?饶了我吧。”

河马踱到刘淑华的办公桌旁,看到她因为走得匆忙而忘记了锁抽屉,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是办公常葫,这抽屉是放派单用的,不能够完全算是她的私人用品,就慢慢抽开露着一条缝的抽屉,随便看看。

一摞派单上,放着几张绿格子稿纸,河马怕是情书,没有立刻拿起来看,如果真是的话,那不合适,但是河马只扫了一眼,就已经断定不是什么情书,而是一篇她写的校旱。

字迹清秀,河马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雪舞幽梦》

(1).

窗纱飘动,显示她生命的轨迹。

很单调,是吗?

我想,是的。

她受了外界的影响,暖风在亲吻她呢,所以她就兴奋起来,显示她的欲望和快感。

本来,她是安静的,一直优美无声地垂着,现在,外界的因素使她活跃起来。

“林夕,你在想什么?”宁微笑着问。

这个时候,他还在慢条斯理地运动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早已没有了感觉,至少,是有意漠视了那种感觉。

人在一起呆得太久,就会失去感觉。

好像每天都用双,却很少去注意它。

“盖儿丁,你说任何物体都是时间长河中短暂聚集的幻像,那么它的活动是靠了外力支持,还是本身的欲望呢?”

宁沉默了片刻,说:“很显然,欲望的实现要借助外力的因素才能够达到。不过,外界的因素也是欲望产生的推动力。孰前孰后,不好说,好像复杂到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程度。这个问题,据说全世界的科学家争论了几百年了。”

我叹息了一声,没有继续讨论。

这本来是个很具体的问题,但是你和宁探讨,就一定会感到很抽象。

我对他的言论和行为,越来越感到厌烦。

这真是个不祥之兆。

同居两年,就处到了这种地步,我不敢想象和他结婚,厮守终生。

他射了,缓慢而自然地**。

没有**,没有高潮,却能够在我为他无偿提供的异性躯体内,舒缓地完成生理行为。

他说,不射,久了会阳萎。

我找不到当初他野兽般的猛烈感觉,他也是。

在稳定的躯体温床上,他在慢慢衰老

我推开瘫软的他,起身走向浴室,任凭他那点清亮稀薄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

打开花洒轻轻冲洗,我在想,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了,也许,怀孕会是我们一种新的开端,不过,我现在已经觉得差不多是更加糟糕的开端。

二十三岁,就有做老婆的感觉,还不糟糕吗?

问题是,这种状况,恐怕是根本不用担心怀孕的。

(2).

第三节是体育课,照例有几个女生例假免体,我在教室的讲台前坐着看书,督促她们在教室里自习。

今天的体育课好像是短跑测试,学生们在窗外大呼小叫,很热闹的样子。

免体的女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学生有期待的目光。

“哦。”我醒悟过来,问:“是不是你们想出去为同学们加油助威,做啦啦队?”

几个女生立刻兴奋地说:“周老师,我们作业都做完了,就让我们出去吧。”

我点点头说:“可以,不要太大声喊,免得影响其它教室的同学上课。”

几个孩子呼拉就涌向教室的门口,出笼小鸟一样飞奔而去。

“免体。”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努力看书,尽量使自己稳定在讲台边的座位上,但是,外边的哨声、呼喊声,足以使我难安现状,终于站起来走向窗边。

特别是那清脆的哨声。

我抱着胳膊站在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莫名的激动情绪稳定下来,

这是个比与王宁做爱没有感觉还要危险的不祥之兆。

他健壮、黝黑的胳膊高举着,袖子挽到臂弯处,有力地往下一切,同时嘴里的哨子激响一声,这一组的四名学生就起跑猛冲向终点,他看了一下另一只握着的秒表,然后又注视测试的学生。

一组测试完了,他过去拍拍一个学生的后背,说着什么,那是这组中落在最后的学生。

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想任何事情,片刻,我的思维好像凝滞了。

“周梦老师,午饭不要出学校吃,中午一点开教务会。”

教务主任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就走了。

我械地点点头,

校旱就写了这一章多,还没有写完。

看不出是短篇校旱,还是中篇校旱,甚至是长篇校旱的开头,但是大致情况已经知道,是一个叫周梦的中学班主任厌烦了同居男友那个叫什么“盖儿丁”的王宁,开始暗恋有着健壮、黝黑胳膊的体育老师的故事。

俗得不能再俗的三角乱爱言情校旱。

河马叹了口气,把稿子扔在抽屉里,心想,每天老想这些东西,不派错单子,那才叫奇怪了。

不过,为这个炒她的鱿鱼,未免待人太苛刻了点。

怎么办,不让她做调度,一个女人能够干什么呢?

头疼。

195 因祸得福

河马去了一趟涟海商场,丢了一箱羊绒保暖内衣,价值五千元。

没有办法,只能赔偿金冠商贸公司。

温情气坏了,主张刘淑华全额赔款。

河马说:“全额赔款?这要扣她好几个月的工资。”

温情说:“一个月扣一半工资。”

河马说:“要是我,不来了。你最多把这个月的工资扣下也就到头了。”

温情说:“那怎么办,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河马想了想,说:“可能她根本就不敢回来了。我在商场里转悠了一大圈,不见她的影子。”

正说着,刘淑华回来了,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起来。

温情还想说她,河马摆摆制止了。

河马问刘淑华:“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没想到,刘淑华自己说:“我全额赔款,一分也不会少公司的。”

河马和温情都沉默了。

对于他们而言,现在五千块钱不算少了,这和以前不一样,但是,刘淑华要是全额赔款,那她更困难,这是毫无疑问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河马觉得工作上的失误造成损失,由员工全额赔款,有失公允,于是就说:“这样吧,你赔一半,公司承担一半。货款呢,按出厂价,也就三千多块,这样你拿一千多块也就行了。丢货的事情,我和金冠商贸公司去交涉。”

温情没有表示反对。

刘淑华也点头说:“要是能够逐月扣,就从我工资里扣好了。要是现在一次赔清,那我去借钱。”

河马说:“最好不要随便向别人借钱。每月扣吧,一个月三百来块,不影响你的生活,几个月就扣完了。”

事情就算解决了。

没想到,一个速递员,最早来的,在旁边突然说:“老板,王川那小子我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我带你们去找他,不能轻饶了他。”

河马很惊讶,一般来说,没有人愿意和老板站在一边,去跟打工的过不去,因为这不但得罪人,恐怕还要结仇。他能站出来维护公司的利益,很难得。

河马知道他叫马德刚,就说:“你说真的?那咱们去找这个王川。”

于是,他们就出来,去城外那个叫王川的速递员租住的农民房找他。

进门一看,王川这家伙躺在床上,头上裹着纱布,原来被车子撞了,没钱住医院,缝了针回租住的房子来养着。

河马看那箱子羊绒内衣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于是就问:“王川,你送不了货,怎么不给公司打个电话,你知道货不到位,我们有多着急吗?”

王川说:“我懵了,缝了针就被司送回来了,想着这两天就去公司。我跟同一个村的孙福财说了,帮我请假。”

河马叹了口气,虚惊一场。

款额不大,但是通过这件事情,认识了几个人。

那个糊里糊涂的忘了传口信的孙福财被河马炒了鱿鱼,这个叫王川的留用了,河马给了他三百块钱营养费。

医疗费是那个撞他的司付的。

马德刚,河马提升了他做领班,这种能够和公司老板穿在一条裤子里的人,一定要重用。

如果河马是打工仔,就会离马德刚这种人远一点,但是,现在河马是老板,天下最小的老板,河马一定要重用这种人才能干事情。

刘淑华不用掏钱了,仍然当她的调度。

河马没有因为这个工作失误降她的工资,反而因为她的为人涨了她两百块钱工资。

河马去了金冠商贸公司,说明货品迟送的原因,向人家道歉,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没有太在意,表示继续合作。

由此,河马也就和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认识了。

以前,签订合作合同是温情办的,河马没有见过这个老板。

金冠商贸公司的老板叫洪盟,涟海市商圈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势力很大,河马认识他以后,公司的业务迅速增加,很快,河马这家小小的速递公司就起来了,也因此被其他几家速递公司嫉恨,由此拉开了先是正常竞争,后来演变为厮杀的序幕。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好事就是坏事,坏事就是好事。当然,如果你要较真的话,这个坏事可能已经变成了更坏的事情,因为它引发的一连串反映,是将河马带入了深渊。

196 甜女苏静

洪盟喜欢钓鱼。

有一天,他打电话约河马去玩,到海里垂钓。

海滨城市,海鲜吃不完,对于洪盟这样的富翁,海鲜更是家常便饭,很显然,他钓鱼绝不是为了贪图那几条鱼,而是一种情趣。

洪盟有一条游艇,虽然比不上电影上的那些外国富翁的私家游艇那样豪华,餐厅、游泳池一应俱全,但是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用餐,此外也有将近十套比较宽敞的卧室。

河马很土,不知道这样的游艇是哪个国家建造的,想当然地说:“是美国进口的?”

洪盟一笑,说:“老美的东西总是做得宽宽大大,极其舒适,但是费油之外,维修费用很贵,不实惠。这是从韩国订做的。”

河马知道,洪盟的公司与韩国的生意做得很多,想必是对方的公司老板帮他搞定的。

游艇开向大海,钓鱼要到深海去,找到鱼群,那是很爽的事情。

在航行的过程中,他们坐在后甲板的露天平台上喝酒。

洪盟一共邀请了四个朋友,除了河马,其他三人都在上船时介绍认识了,两个是洪盟的同学,夫妇,在涟海巨石房地产开发公司工作,是高层部门经理;另一个是五洲食舫的老板。

算起来,就河马一个穷光蛋。

不过,此前喝过两次酒,和洪盟很谈得来,所以他也不管河马公司大小,叫上河马一起出来玩。

当初,和吴媛一起打拼时,河马有很多会结交这种大公司的老板,甚至政府要员,但是不知为什么,河马一直就没有兴趣和这些人周旋,觉得有点烦,除了在酒楼应酬,很少和他们私下往来,就算有人约河马去酒吧喝几杯,也总是找理由推掉。

或许,河马生性恬淡吧,不太愿意趋炎附势。

现在吴媛走了,没人罩着河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性情有些改变,很希望多结交一些权贵,哪怕是土财主,这世道,还不是有钱就好办事?

既然洪盟看得起河马,喝酒也罢,垂钓也罢,他愿意拿出时间来,大家在一起久了,自然就是交情,今后靠他们帮忙的地方很多。

洪盟上船时,叫了几个女孩一起上来,开船很久,那几个女孩都在餐厅里打牌,一直没有出来。河马想,那可能是一些夜总会坐台的女孩子,洪盟并不把她们当回事,这里说话聊一些公司的事情,就不便叫她们出来听。

谁知道,过了一个小时,船停下来时,服务员送来了海杆,洪盟他们准备钓鱼了,就叫了那几个女孩子出来一起玩,一介绍,原来都是涟海市歌舞团的演员。

赫,挺漂亮的女演员,想必平时追她们的男生也不会少,但是谁又会想到,她们也会穿着泳装来陪大款一起消遣,其中一个,没有十分钟,就把胸罩连同小裤衩脱得精光,坐在洪盟的腿上,一边喝酒,一边撒娇。

河马不会摆弄这种奇长无比的海杆,半天也没有钓上来一条鱼,他们都笑河马笨。

河马无可奈何地看着游艇下边的海面,幻想着有一张渔网给他,潇洒地撒它一网。

洪盟哈哈笑道:“我说,你就别煞风景了。说好了出来钓鱼的,你撒网弄个大丰收,还不把我鼻子气歪了。”

河马想想也好笑,只好安静下来,慢慢钓鱼。

一个女孩走过来,扶着河马的肩膀说:“大哥,我帮帮你呀。”

河马很久没有沾女人了,有点不自在起来。不过,他是不能露怯的,就很大方地说:“好呵,你愿意帮忙,钓上来以后,所有的鱼都送给你。”

洪盟就说:“你他妈的真够土的,讨好女孩不是这样的。”

河马说:“侃山呢,洪哥。泡妞也要你教我?”

洪盟大笑:“这也算泡妞?你想和她睡,进房睡去,别在这里弯弯绕,瞎耽误工夫。”

河马也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孙子纯粹就是个流氓。

女孩很文静,说:“大哥,你不用理他,我们钓鱼吧。”

于是,大家钓鱼,相安无事。

河马发现,洪盟的其他三个朋友,每人由一个女孩子陪着,都在很认真地钓鱼,静静地看着鱼竿,慢慢喝着饮料酒,完全是休闲的样子。

难得,这些平时忙得脚丫子朝天的人,偷得这一刻悠闲的时间,那种心情,是河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理解的。

钓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是洪盟打破了沉默,大叫肚子饿了,招呼大家吃饭。

午餐是丰盛的,都是海鲜,酒也喝了不少,接下来的节目,自然就是午休。

大家都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河马好奇地注意到,那对夫妇,居然带了两个女孩子一起休息。

妈的,中国人进化真快,特别是这方面,接受新生事物可谓神速。

你要是认为他们夫妇会半路打起来,那你就靠边站吧。

陪河马钓鱼的女孩,好像遵守着一条自然分配,或者说是自然结合的法则,吃饭的时候就和河马一起坐了,到了进船舱休息,也没有半点犹豫地跟河马一起进了房。

她先冲凉,然后,没有穿衣服,出来一边擦试身上的水,一边偎坐在河马的身边。

河马是活人,那里忍受得住?再装,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孙子了,按倒了,一阵云山雾雨,当然就没有什么被翻红浪了,因为,板床上凉席子,弄得他们两个身上都擦伤了好几处。

河马暗骂,妈的这个洪盟,不地道。

又冲过了,他们躺下来,她出奇地安静,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靠在河马的臂弯里,轻声说:“你要睡的话,我给你唱歌。”

河马说:“好啊,你随便唱什么,我都喜欢,只是一样,别唱摇篮曲,我受不了那个。”

她扑哧笑了:“我知道你不缺乏母爱。我给你唱夜曲吧,拉丁风格的。”

你别说,她唱的还真好,低低的声音,很浑厚,悦耳。

河马睡着了。

下船的时候,河马才想起来问她的名字。

“苏静。”她甜甜地一笑。

197 温情辞世

温情尿血了。

病情突然恶化,使河马措不及。

在医院里,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那蜡黄的脸,河马有点心酸。

而她,一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很少说话。

河马和刘淑华分了工,白天河马伺候,夜间由刘淑华来陪她。

医疗费是个大问题,院方要求交四万元押金,河马没有,就算把公司的周转资金都拿来也不够,何况,这种情况下,公司的运转更不能停下来,断了经济来源,已经不是河马今后怎么吃饭,吃什么饭的问题,很可能温情的病会耽误在缺钱上。

河马得想办法筹措医疗费,当然,洪盟那里是最先考虑的。

河马不知道怎么开口提出借钱的事情,而且,也深深警惕会因为借钱而陷入欠人情份因此受制于人的境地。

当然,以河马目前的情况,四万元虽然不凑,但是不算太大的债务,公司运营不出太大差错,还钱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解决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洪盟往公司打电话约河马吃饭,听说了温情病重住院的事情,马上就赶来了,并拿出一张十万元的牡丹卡给河马,说:“河马,你姐姐的病一定会用钱,这个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说。”

大恩不言谢,河马没有客气,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句话:“洪哥,今后用得到河马的地方,看吧。”

洪盟笑笑,没有说话,指了指护士台。

河马去护士台打听到住院部收费处在一楼,就去交了费用。

晚上,刘淑华来接班,河马跟她说:“你白天盯着公司的业务,晚上老在走廊里看书可不行,时间常了会熬坏身体。我送了护士长一点礼品,允许租用一个护工用的小床给你休息。你一定要睡觉,否则,我会雇义工把你替回去,你就不用想来了。”

刘淑华答应一定休息。

自从那次跑单事件以后,因为刘淑华主动回公司要求承担全部经济责任,温情对她的看法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们一直处得不错。现在,温情病倒了,她不愿意理睬河马,只能和刘淑华说说心里话。

刘淑华大概是她目前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倾诉的人。

这样,熬了将近一个月,温情越来越不行了。

进口药都用了不少,仍然止不住颓势,她全身都开始浮肿,出现尿毒症的症状。

当初的换肾术不能说不成功,但是,做这种大术的人,有的能够活很多年,也有的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发作,一发不可收拾。

温情活得太累了,心境一直不好,这对她的病有很大的影响。

想起来,这里边河马有很大的责任。

虽然说,走了这么多险路,与筹集医疗费用不无关系,也是为了她,但是,毕竟河马和温柔都陷入黑道太深,加上河马和吴媛的一些私情,使温情的心理状态受到很大影响。

为此,河马很自责,也很无奈。

温情很少与河马说话,特别是住院以后。终于,就在她走的那天早晨,河马看她突然间精神很好,河马觉得不妙,听说过回光返照这回事。就主动问她,想不想温柔,温柔快保外就医了,河马表示就是冒再大的风险,也要送她回北京和妹妹团聚,并且要求吴姨来北京照顾她们姐妹。

温情只是默默地摇头流泪,终于说:“河马,我好怕睡觉,怕一觉不醒。谁来照顾温柔呢?”

当天晚上,医生说呼吸兴奋剂加太多不行的,但是,撤了她就立刻支撑不住了。

这种情况下,河马和刘淑华交接班,河马不敢走。

接下来是一阵忙脚乱的抢救,一直进行到深夜。

河马逃离协和医院,没有感受到染衣走的悲伤气氛,但是在这里他不能逃过。

整宿徘徊在楼道里,希望能有个好的消息给他。

最终,医生把他叫了进去,说是病人有话要跟他讲。

温情走的时候,握住河马的,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河马,我想明白了,我不恨你。你要好好照顾温柔。”

198 定时炸弹

温情走了,河马更加惦念在北京被关押的温柔。

在温柔妊娠期间,河马不会把温情病故的消息告诉她,以免对她造成太大的打击坐下病。但是,温情不到北京去伺候月子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以温柔的精明,瞒过她很困难。

目前,她的状况河马也不了解,不知道如何判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保外就医。

河马没有别的渠道打探消息,而且贸然行事对河马自己来说也很危险,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与爸爸取得联系。

河马当然要把温情病故的消息告诉爸爸,否则,温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也是说不过去的。

伺候温柔月子,大概就要托付吴姨了。

想到先前对她的冷漠,河马自感惭愧。

人,永远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更不要把路走绝,不一定什么时候,你就会三百六十度转个圈子,回到原地的。

河马想,吴姨不会跟他计较以前的事情,自从河马回家以后,她和温柔处得还是很不错的。

另一方面,河马也想到温柔先前一再要求他们回家的做法,使河马更感到她做任何事情,都会想清楚后路,布置一切。

唉,可是她现在身陷囹圄……

河马现在不用选择街头报亭子与爸爸通电话,用就行,但是河马不敢用涟海市那张卡来打,而要去大连买张不记名的续费卡来打,而且,由于漫游所在地也会被记录,河马就只能在大连找处僻静的地方。他会在简短通话之后立刻消失在这座大城市中,然后悄悄回涟海。

河马交待过刘淑华打理业务,就独自一人去大连,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的。

选择晚上通话,是估计爸爸下了班回到家里了,但是,拨通电话以后,是吴姨接的,她惊喜地问河马在哪里,安全不安全。河马不能告诉她自己在哪里,只能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安全,生活状况也很好。并且,用最简练的语言讲了一下温情病故的经过。

吴姨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说:“你要料理好她的后事,把骨灰保存好,将来好对温柔有个交待。”

河马答应一定会办好。

吴姨告诉河马,爸爸不在,去北京开会了,顺便办理温柔保外就医的事情,过些日子,她就去北京伺候温柔做月子,让河马放心。

最令河马惊喜的是,温柔只是以涉嫌非法贩卖精神类镇定药品被起诉,判了两年有期徒刑,考虑到怀孕,缓刑两年。

这就是说,保外就医生产后,也不用马上回监狱服刑,两年后再去服刑,而且会根据在此期间的表现,有减刑的可能性。

河马知道,这里边有爸爸的运作。

这种事情很多,但是,也不是没有出事的,一旦东窗事发,恐怕都不只是影响爸爸政治前途的事情,很可能会承担刑事责任。

但是,爸爸为了河马,肯定是把严重的后果考虑过以后,去运作了。

电话被监听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不容河马多说什么,他匆匆说了一句:“不要回我们那个原来的住处了,另租房子,我会跟你们联系。”

挂断电话,河马就赶紧离开了老虎滩,连夜乘车回到了涟海。

回到涟海,河马有好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温情的病故和温柔的轻判,这一悲一喜,使河马心里乱如麻团。

河马不知道怎样向温柔交待温情的病故,更担心爸爸会受到他们的牵连。

可是除此以外,要想摆平温柔的事情,河马是无能为力,只有听天由命的。

河马很感激爸爸,但是,也深深为给他带来的这个麻烦而自责。

坦率地说,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炸,而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199 懵懂之旅

从温情发病住院,到她故去,前后一个多月,河马几乎把心思都用在她的身上,公司的业务仅是维持,没有再扩大。

料理完了温情的丧事,河马为了调整沮丧的心态,决定把公司的业务做一个大的调整,他想,忙碌起来的话,可能心里会好受一点。

因为刘淑华经常上网,就由她出面,联系了几家网上商城,给他们送客人在网上订的化妆品、书籍等商品。

优势互补,他们有网络销售渠道,河马则有几十人的速递队伍。这样,虽然批货比散件利润薄一些,但是一则业务量增大,比较稳定;二则薄利多销,总的利润倒是增大了。

河马提升了刘淑华为副经理,把管理员工的工作几乎都交给了她。

洪盟来电话,约河马到海上钓鱼。

河马正烦,忙碌了一阵,也想去散散心,就一口答应了。

交待刘淑华主管业务,就去了洪盟的船上。

洪盟见到河马,说:“河马,这回咱们要出海几天,所以你要把公司的业务都布置妥当。”

河马愣了一下,说:“问题不大,我交给新提拔的副经理了,人很可靠。”

洪盟点了点头,吩咐他公司的人:“去给河马买件大衣来,夜里海上冷,回头别再冻病了。”

河马有点纳闷,心想,你他妈早说,我有大衣啊。

不管他,有的是钱,造吧。

河马上船以后,往小餐厅看,他想到苏静可能也会来。

自从上次分,一直没有联系,河马有点想她。她是个文静的姑娘。嗓子很不错。能够唱很动听的拉丁情歌。

洪盟猜到了河马的心事,笑着说:“是不是找苏静呵。哈哈,我看你还是真喜欢她。”

河马坦率地点点头说:“这女孩儿挺不错的,不咋呼,挺文静。”

洪盟听了大笑,指着河马鼻子说:“你小心啊。炒股炒成股东;泡妞泡成老公。”

河马说:“不会的。”

河马不能跟他提温柔的事情,一说,话就长了。

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对河马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正说着,洪盟的同学,那两个在房地产公司干部门经理的两口子的车子到了。有三个女孩儿搭他们的车子过来,正好就有苏静。

苏静远远地看见河马站在船舷旁,挥笑着跟他打招呼。

河马也摆了摆。

他注意到,上回那个开食坊的老板没有露面。

船开以后,他们坐在甲板上喝茶聊天,苏静他们仍然是躲在小餐厅玩牌。

大概,她们怕晒太阳太久会晒黑皮肤。

因为是下午上的船,河马想大概是安排钓鱼后进晚餐。

但是,船行两个多小时,洪盟仍然没有安排大家钓鱼娱乐,好像今天只是赶路,到深海去。

晚饭提前开,很丰盛,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出乎意料,苏静竟然也很能喝,干掉了好几杯干邑。

晚上,洪盟说风起来了,有点凉,招呼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苏静仍然很自然地跟着河马到了他的房间。但是,她没有冲澡,也没有脱衣服的意思,而是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河马想,她可能身上不方便了,另外酒喝得也有点多。

河马去卫生间用热水冲了一条毛巾,拧干了,敷在她的额头,轻声问:“是不是有点难受。”

苏静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累。”

河马抱祝糊,想把她放平,在枕头上躺好,瞢然间,河马一惊,感到自己的在她的后腰碰到了一件久违的东西。

枪。

实实在在的一把枪。

这太难和一个歌舞团的演员联系在一起了。

河马愣了片刻,急问:“苏静,咱们这是去哪里?”

苏静惊讶地看着河马,反问:“盟哥没有跟你说吗?”

不等河马回答,说道:“去韩国啊。咱们得绕好远的路,免得碰到北朝鲜的海上巡逻队。”

河马震惊了。

洪盟去过很多次韩国,这河马知道,他在那边有很多业务,这河马也知道。但是,如果大家去韩国旅游,找旅行社组个旅行团,花销并不大。为什么要动用私家游艇呢。就算是先往西避开北朝鲜的海上巡逻队。但是你拐回来进入韩国领海,碰到韩国的巡逻队也不得了啊。

没有签证,没有货运证,闯入人家的领海是非法的呀。

只有一种可能了,走私。

苏静这样的女孩都带枪了,不是走私是干什么?

河马脑袋都大了好几号。

曾经,河马第一次跟着吴媛出海接货,船比这个小很多,风急浪高,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惧过。

河马看看苏静,只见她平静地闭目养神,由于喝了酒,脸颊有些潮红,更显得秀丽俊俏。

河马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直以为这些年见过不少世面,其实白混了。

200 一头雾水

这艘不大的私人游艇经常出海钓鱼,根本不会惹人注意,但是,这一次却不是一般的娱乐休闲,而是趁黑夜向韩国海域进发,洪盟打算干什么呢?

要是在南部海疆,他们几乎可以确定是走私,甚至是毒品走私。

但是在这里,能够干什么呢?

河马万万没有想到,在底仓竟然藏匿了近三十名偷渡者。

他们都是交了数以万计的偷渡费用,冒着风险去韩国找工作的。

河马不明白了,现在旅游这么发达,办个韩国五日游没有多少钱啊,舒舒服服地乘坐飞过去,然后跑掉就是了。

当然,跑掉了没有合法身份了,但是这样偷渡也同样没有啊,被韩国警察抓住,交送移民局遣送回国的命运是一样的。

苏静告诉河马,实际上,持旅游签证潜逃,最多就是非法滞留,非法打工,比这种偷渡者被抓住,处理轻得多。那么,这些人脑子进水了?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去,被抓住处理还轻,为什么受这份罪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没有合法身份,不是逃犯,就是通缉犯,个别的则是卷款潜逃的小企业老板,怕办证暴露身份被抓。

没有人傻到拿假身份证去办护照的程度,住住旅馆还可以,跑到公安局去办护照,那是自投罗网。

总之,没有一个傻瓜会主动受这份罪,都是无奈之举。

将近三十人,挤在狭窄的底仓,吃喝睡都在里边,只有深夜才能轮流出来解。

有玻豪在里边的,就在公海上丢掉算了。

很残酷,但是很现实。

河马早先听说过不少厦门一带偷渡到台湾去做鸡的女孩儿,出事不少,蛇头栽的也很多。涟海这边,是头一次知道,而一旦知道,已经身在其中了。

不明白洪盟这样有钱的家伙为什么干这个,这是玩命的买卖。

更不明白苏静这样年轻貌美的歌舞团演员,也会参与走私贩卖人口。

答案也很简单,暴利。

偷渡者中贫富不同,身上的案子也不同,有的人,可以出到十二万之多,只要能跑出去。

乱,真是一个乱世。

河马不知道自己在这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

但是,毫无疑问,洪盟将这个绝对密的行动让河马参与,那是很信任他了。当然,从另一方面说,河马以后恐怕也很难轻易脱离干系。

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不容易,但是河马麻木了,这些年,他已经具备了足够的承受能力。

河马只是有一点纳闷儿,就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为什么洪盟就如此信任他?

河马躺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河马抱祝赫静,亲吻着她的脸颊,轻声问:“为什么带我来?盟哥真的信任我吗?”

苏静笑了,说:“他算老几。他说了不算的,老大信任你就足够了。”

“老大?”河马知道不能随便问的。

不问还好,一问更是一头雾水。

201 暗藏玄机

洪盟派人来叫他们出去吃早餐,他说,今天白天在公海是最危险的,西边的中国海上巡逻艇、东北边的朝鲜、东南边的韩国巡逻艇,哪一边的来查都是致命的。遇事要万分沉着,绝对不能惊慌,否则大家玩儿完。

阳光出来了,很好的天气,大家吃过早餐,坐在甲板上喝茶聊天。

洪盟和他的两个同学,还有苏静他们这些女孩子,还像以往一样调侃,谈笑风生,只有河马心情十分沉重。

按说,河马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太害怕。当然,说一点不怕是假的,但是,冒这种生命危险,河马很不情愿。

当初,河马跟吴媛出海也罢,上山也罢,有很明确的目标,而且到后来也夹杂了很多情感在里边。

现在,为谁呀?

谁是老大?

河马为谁卖命?

凭什么?

再说,最起码的,一直,也没有人跟河马说给多少钱。

河马暗想,老子缺钱,但是给少了是不能干这个的,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不是闹着玩的。

苏静看到河马趴在船舷上不说话,走过来轻声说:“你不高兴了?还是有点紧张?”

河马看了看她,一时冲动,很想说大话,就反问:“你杀过人吗?”

苏静微笑着摇了摇头。

河马突然改变了主意,假装幽默地说:“我也没杀过。”

苏静大笑。

河马又问:“你见过杀人吗?”没等她回答,就自己先说了:“我也没见过。只是……”

苏静叹息一声,轻轻说道:“我,见得太多了。”

河马愣住了。

看着这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静指着游艇尾部甲板上的一条小船,说:“那条可以吊起来放下海去的小船,不是救生船,而是铅底船。如果海上巡逻艇来搜查,咱们是跑不掉的,这么小的游艇藏三十个人不被查出来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他们用望远镜观察到情况不好时,就要先下为强……舱里的罐头,都要进这铅底船沉下去……”

我靠,毛骨悚然。

也许,河马的脸色太难看了,苏静就轻轻抓祝蝴的说:“一般不会出事的。我走了很多趟了,也只遇到过两次紧急处理。你不用太担心。”

她离开河马回到茶座去时说了一句话,令他极为震惊:“你跟着吴媛那么久,什么没见过,怎么会这样失常呢。”

202 以静制动

河马一直在琢磨苏静的话。

她说洪盟不算什么,老大相信河马。

她说河马跟了吴媛很久。

河马知道,现在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个人对河马十分了解。

他在暗处,河马在明处。

他指使洪盟出面,轻而易举地就把河马拉下了水,河马不趟这趟浑水都不行。

他的法,又跟当年吴媛的做法何其相似。

河马把以前几个能成气候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是谁能够有这个道性。就算最后跟在吴媛身边的铁杆马仔,在青岛分了钱走的人,凭河马对他们的了解,恐怕一个也不可能跑到涟海来成了这样大的气候。

而且,跑到关东来混,大家先后脚,河马还没混出个模样,就凭那帮人?

到底是谁呢?

如果在北京,或者在西南,河马头一个想到的就会是茹姐。

如果在东南,或许河马会想到郝大伟。

如果在两广,或许河马会想到是满哥跑了出来,就算吴媛说过满国刚已经死了,也会有误传的。

甚至,连宝福都想到了。

但是,最终,河马都否定了这些答案。

荒唐,太荒唐。

正当河马苦苦思索的时候,船上一阵骚乱使他警觉起来。

洪盟从躺椅上站起来喝道:“都别乱。”问那个负责用大倍数望远镜观察的人说:“看清楚了吗?是哪国的船,什么船?”

那人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说:“挂日本膏药旗,可能是去天津大沽港口的货轮。”

洪盟松了口气说:“日本船就好。别说是货轮,就是他妈的军舰都不怕他。他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检查别人船舶的权利。”

大家都发出了会意的笑声。

可怜这些闷在舱底的罐头,又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圈还都不知道。

漫长的一天很难熬,终于,太阳落下了西边的海面,夜幕渐渐降临了。

游艇开始转向,从一直南行,改向东南行驶,悄悄接近韩国领海。

深夜,游艇在距离韩国海岸很近的一个小岛停下来,利用其他小岛屿掩护,锚在一处小湾。

韩国方面的蛇头用很小的两只快艇接人,双方的人都提枪在,高度警惕。

不过,这也就是壮壮胆子而已,真正消息走漏,被韩国海上巡逻队围堵,这些人也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只有举投降的份儿。

走私船只的火力与官府的海上巡逻队交火,也许在南美洲可以,在这里,简直是开玩笑。

移交了罐头,并不需要收钱,另有交易的付款渠道。可以说,游艇是一身轻松,立刻开足马力往西北狂奔。

大家都各自回舱休息。

苏静也真的松弛下来,冲了个澡,在床上躺下来,不一会儿就酣睡了。

河马几乎没有再问她什么。

河马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浮出水面,他没有必要让苏静为难。

何况,他现在拉河马入伙,也不会加害于河马,没有什么危险的。

以静制动,河马保持沉默,慢慢观察。

203 孤狼凶悍

回到涟海,大家各自散去,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甚至,洪盟也没有提过分钱的事情。

河马当然不会提,无所谓的,只当旅游了一趟。

河马猜想老大不久就会露面。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直觉。

苏静给河马打电话,约他吃晚饭。他们在大世界酒楼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河马要买单,她拦住了,拿出卡来刷了。

她想蒸桑拿,然后做头发,河马只好奉陪。

在月亮湾开了一间vip套房,蒸桑拿,然后洗花瓣盆浴,做爱,休息片刻,喝茶,老一套,然后出来,等着她做头发,足足一个小时,河马都有点困了。

上了苏静的车子,一辆本田思域,她笑着说:“等一下,你不要多说话。问一句,答半句。”

河马甚至没有问她去哪里,见什么人,就不加思索地说:“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这些应酬,改天吧。”

苏静默默地看了河马一分钟,发动了汽车,说:“老大要见你。”

河马说:“我知道。是你们的老大,不是我的。你回去跟他说,要见面聊,改天有精神了再约。”

苏静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你让我怎么交差?为我想想。”

河马犹豫了。

是啊,就算叫板,把苏静夹在里边干什么呢?一个弱女子,那么文静,那么体贴,他不应该这样不近人情的。

“好吧。”河马说:“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我不博你面子。但是,不要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召见谁,老子不吃这一套。你现在不要开车去原定的地方,打电话约他出来,带多少保镖我不管,其实也没必要,我在彩虹酒吧请他喝两杯,随便聊聊。”

苏静扭头看了河马一眼,笑了:“德行!”

于是,她边开车边给她的老大打电话,如实说河马不会去见他,要在彩虹请他喝两杯。

河马听到了她的里传出的对方声音:“妈的,他永远是这副牛逼烘烘的架势,又跑到这里装来了。好吧,你们直接去,我近,可能先到,后院找我。”

苏静收了,伸伸舌头,说:“哎呀我的妈呀,你胆儿够肥。”

河马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装孙子谁不会?

装大爷谁不会?

河马就不信他丫的敢咬老子的鸟儿,什么没见过!

你在群狼当中,可以不必出头,出头倒霉的时候居多,但是你要是孤狼,就必须凶悍,否则就会被人家撕掉。

204 山水轮转

车子驶上沿海的平安大道,两侧都是酒吧和咖啡馆、茶室,这里是涟海的酒吧一条街。

这里的酒吧与北京三里屯截然不同,除了建筑装修大都异国情调以外,主要格局都是临路酒吧并不大,屋后朝海的一边,有很大的庭院,用白色栅栏围起来,摆上桌子,形成很大的露天酒吧。好像是北京的酒吧和露天啤酒广场的结合体。而且,庭院里都配有大屏幕背投,供客人观看球赛。

车子停在彩虹外边,河马和苏静往里走。

屋里只有几对情侣在那里卿卿我我地依偎着喝酒,看地平台上一个三人组合演奏水平很一般的摇滚乐,客人大都在外边的院子里,因为无论是谈生意还是聊天,没有人愿意在屋里忍受那种很不舒服的空调,抽烟也是个问题。

明显,那个老大耍派头包掉了后院,因为那里没有河马以前来时的客人,只有几个看上去长得就像马仔的家伙零散地站立着,双后背,好像警匪片里的那些跑龙套的,一个个衣服架子。只有一个人在桌边慢条斯理地饮着酒,背朝向屋门。

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轮椅上。

苏静示意河马站住,然后轻声说:“大哥,他来了。”

他慢慢回身,脸色苍白,微笑着伸出来:“河马,久违了。别来无恙。”

“赫操,蚌壳,你丫混得够壮的。”河马握了握他的,拉过把椅子来,不等招呼,就大大咧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蚌壳仔细打量着河马,笑道:“以前你长得个子高,但是像个大男孩。怎么几年不见,成了小老爷们儿了,胡子拉碴的………哈哈哈”

他们两个都大笑起来。

苏静好像松了一口气,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蚌壳招呼:“哎,河马,喝点什么,让他们上。”

河马说:“晚饭喝了不少,就喝点啤的算了。”

蚌壳说:“怎么,不再弄点威士忌加冰?”

河马摆:“一点一点泯,不爽。还是啤的,有年头没见了,怎么咱们两个也得吹一瓶。”

蚌壳兴奋地说:“好。”

于是他们两个碰了一下酒瓶,各自饮尽一瓶啤酒。

蚌壳想了想,说:“河马,你别说,我记忆里,好像咱们两个还真没有喝过呵。”

河马说:“就是,无论在蓝梦还是在皇马,好像咱们俩真的没有踏踏实实喝过一顿。”

蚌壳笑道:“别他妈吹了,那个时候你新来的,混得根本不够档次,谁跟你喝。”

河马瞪眼睛:“吹牛逼,是不是?”

蚌壳笑道:“还记得你丫为了温柔拍了我一板儿砖。”

河马说:“你也够拽的,弄把破巴掌指着我脑袋要单滚。”

大家又大笑起来。

苏静就说:“其实这些事情,我听到大哥说了很多次了。我就佩服你们这些男子汉,居然就能够一笑泯千仇,就这样洒脱的搁过去了。”

蚌壳说:“咳,说实在的,这也谈不上什么仇,小事一桩。不过,不打不相识是真的。”

他停了一下,“哦”了一声,沉吟道:“我走以后,你们的事情,这两年也略有所闻。好像,最后是你葬的媛姐?”

河马也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

蚌壳略微迟疑,说:“信得过我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她的墓地在什么地方,青岛?”

河马摇了摇头说:“没有入土,海葬的。”

蚌壳脸色凝重地把脸转向大海。

一个马仔立刻走过来,看来打算推他的轮椅,但是蚌壳轻轻摆,示意他退到一边。

苏静站起来,慢慢推着蚌壳的轮椅,停到白色栅栏处。

河马也走过去,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徐徐而来的潮水,反复冲击沙滩。

蚌壳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大海的深处,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竟使他泪流满面。

良久,他才嗓音有些沙哑地说:“信吗?河马。我不恨媛姐。”

河马点点头,说:“那时候,咱们都太年轻,也许……都有过份的地方。”

蚌壳说:“是我犯错在先……所以,我真的不恨她。”

河马说:“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提了吧。你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的。”

蚌壳轻轻以指敲敲他的腿,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他突然说:“你小子以为我召见你呀,耍牛脾气马性子,我是要你见一个人,你万万想不到的。”

河马平静地问:“谁呀?”

“温柔。我已经把她接到了涟海。”

河马惊得脑袋都快炸了。

205 重逢温柔

静静地看着你的脸

如此的熟悉

再拉你试着去回忆

尽管知道你早已去

没有了一点爱意

可无法逃避的太多

西岸的咖啡杯

留着你的痕迹

你的香水味

充满空气

再次把我包围

无法呼吸

蚌壳把温柔安排在了碎叶山庄别墅区。

这里是涟海市最豪华的度假区,背山面海,房产奇贵无比,真正住在这里的没有多少涟海人,大都是东三省的房地产商和其他大公司的老板,是真正的大款聚集地。

在去碎叶山庄的路上,河马一句话也没有说。

河马心情十分复杂。

苏静没有回避,她陪河马一起去,看到河马阴沉着脸,她也没有主动与他交谈。

进了别墅区,苏静示意车子停下,她握了一下河马的胳膊,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下去了。

她上了后面跟着的蚌壳的车子,转了个弯,向一座餐厅样子的建筑驶去。

河马坐的这辆车子继续前行,转了两个弯,停在临海的一栋小楼前。

河马下车走进小楼,没有理睬门口的两个保安。

河马知道那是蚌壳的人。

一个服务生及时出现,引导河马上了二楼,打开一个套房的门,河马进去他就马上关上门消失了。

她默默地看了河马一会儿,没有如河马预想的那样哭泣,而是很勉强地一笑,轻声说:“河马,坐吧。”

她自己一扶着腰,慢慢走到沙发前,缓缓坐下了。

河马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你……一直好吗?”

她声音很低,目光注视着河马的腿。

河马说:“还可以。腿早好了,没有落什么毛病。”

“姐姐……”

河马预备了,决定暂时不告诉她温情的噩耗,免得她受到太大刺激。

毕竟,她快临产了。

“她很好。在公司里帮助我打理生意。”

“你做生意了?”

“嗯。资本很小,所以搞了一家速递公司。”

“哦。那我打赌输掉了。”她轻声笑了。

河马抬头看着她。

她说:“我昨天跟苏静打赌说,如果真象她说的那样,你做了生意,一定是开酒吧。结果,你是办公司。”

河马问她:“你认识苏静了?”

她说:“是啊,到这里三天了,基本上是她每天陪我。”

河马很想知道她在监狱是否吃苦,当然不问也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却没有找到问的方式。

她似乎知道河马的心思,说:“拘押候审期间,我没有吃什么苦。一方面是怀孕了,另一方面显然是老爷子在外边运作了,狱警对我很好。”

河马说:“我和吴姨通电话了,判二缓二已经算是很轻。”

温柔说:“是啊。都是老爷子打点的结果,仅仅是按南滨大药房那一段,非法销售丁丙诺啡起诉。”

河马犹豫了片刻,说:“温柔,你知道我很想你来团聚。但是……”

温柔说:“我这次出狱不是保外就医,而是监外执行。所以,蚌壳他们把我绑来,不会连累爸爸。只是,吴姨受苦了,被他们捆在椅子上。”

河马松了口气。

蚌壳这家伙,这几年大有长进,办事比以前靠谱多了。

河马仍然担心:“警方发现你被绑架,肯定要追查的。”

温柔叹口气说:“听天由命吧。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事已至此,只好隐姓埋名了。”

当然,蚌壳他们为温柔弄假身份证很容易,但是,千万不能再出事,出事麻烦就大了。

河马也只好接受这一现实。

河马一直记挂于心的事情就是他和温柔的最后一个电话,喏喏地说:“我还记得那个电话,不是你灵,我也陷了。”

温柔擦着泪说:“就算是我把命搭进去,也不能让他们逮住你呀。一直,你为了谁呀?不是我和姐姐连累,你也落不到这种地步。”

她终于说:“姐姐命该如此。最后有你照应,她该知足,可以瞑目了。”

河马再次震惊。

后来河马追问苏静,是否她泄密给温柔。苏静说她根本不知道温柔有个姐姐在河马那里,更不知道温情最近病故在涟海。

蚌壳给温柔办了一张名字叫作“周雪”的假身份证,据他说,其实这个不是那些证照虫子私制的,地地道道公安局出来的真身份证。

至于他什么路子,河马也懒得问,总之,温柔就以这个名字住进了涟海市医院的妇产科病房。

这些年,河马在医院陪温柔,或者温柔在医院陪河马,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次毕竟与以往不同,她要生产他们的孩子,所以,河马很兴奋。

为了方便陪她,专门要了一个温馨病房,其实就是单间,两张病床,陪床的家属可以有一张单独的床休息一下。卫生间显然是后改造的,把原来的阳台封起来,装了抽水马桶和一个热水喷头。

这已经很不错了。

与温情住院时不同,河马不和刘淑华倒班,而是与苏静倒班。河马白天去公司打理生意,晚上来接苏静的班,她才回去休息。

到现在河马才知道,苏静早就辞去了歌舞团的工作,没有任何正式工作。

不过,她已经陷得这样深,钱是花不完的。

206 无可选择

公司最近麻烦不断,都是与同行公司业务上的冲突。

本来,速递这行竞争就很激烈,速递员之间互相口角,甚至打斗在所难免,何况现在洪盟开始不断介入这种纠纷,揍了好几家速递公司的老板。

结果是河马的公司迅速扩大,已经发展到有四百多个速递员,满街都是标着河马公司标志的小红帽在跑。

为了缩短速递路程,提高效率,河马又建了东西南北四个分站,给他们划分了取活儿送活儿的区域,这样,北城的一家公司来电话要求送活儿到北城的另一家公司,刘淑华就会把活儿分给北站,工作效率很高。

东西南北中五个站长,都是河马逐渐考察,认为比较可靠的人提拔的。

在与各公司的冲突中,以往河马几乎没有什么多大的难度就可以摆平,毕竟,他们这些小公司仅仅是做生意而已,洪盟派出的打,搞定他们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但是,现在河马真正碰到了一个硬的对,这人不是什么黑道人物,而是实实在在的国营老板,西区邮电局的局长孙涛。

孙涛因为上边压的任务额很重,所以找河马的麻烦。他认为河马的公司已经大大超越了工商局批准的营业范围,影响到了邮电系统的本市邮递业务,致使他的邮电局完不成任务额,所以,通过他做工商局长的同学,不断派人来检查河马,找茬罚款。

洪盟没有敢轻易动他,因为孙涛的哥哥孙海是市公安局副局长。

在这件事情上,蚌壳展示了他的实力,他没有私下作掉孙涛,而是通过市长秘书文超安,直接找孙海的麻烦,不久,孙涛就调走了,去了辽阳。

不过,孙海虽然暂时把他弟弟弄去辽阳避风头,但是,他开始盯上河马了。

当然,他也不会放过洪盟,盯了他很长时间了。

蚌壳清楚这种情况,下决心做掉孙海。

蚌壳认为这不仅仅是关系到河马一个速递公司的事情,甚至也不仅仅是关系到洪盟的商贸公司的事情,对他走私劳工有更大的威胁。

蚌壳与文超安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河马和洪盟都在场,但是谁也劝不住。

最后,文超安让步,警告蚌壳做得干净一点。

文超安叹息,早晚会被蚌壳这家伙害死的,连市长都会被他连累。

蚌壳在彩虹与河马喝酒,冷笑道:“胆小还拿钱。谁说钱不咬。”

蚌壳终于交待,洪盟主持这件事情,带人去干孙海。他看着河马说:“河马,温柔这里交给苏静照料。你也亲自出马,去帮一下洪盟。”

河马,无可选择。

下的地点选在孙海的傍肩儿何玲的住处。

蚌壳考虑的很清楚,这是一个大案,省厅会派人来,公安部甚至都有可能派人来。

孙海这家伙在公安系统混得不错,得了不少嘉奖,还是什么标杆,他如果被杀,公安部列为大案是肯定的,到时候涟海市谁也消停不了。

为了减轻孙海之死的份量,蚌壳做了很长时间的调查,最终了解到孙海的情妇叫作何玲,市税务局的会计,是市建委副主任管同的老婆,据说是市府关公认的美人,极为靓丽的**。

如果削孙海,让他死在何玲的床上,就能很大程度上转移视线,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到管同的身上。

管同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家伙海外关系不少,与南方的很多房地产商有交往,调查起来需要很长时间。

此外,如果丑事涉及两位市府直属职能构的高官,公安系统不大可能进行大规模的社会调查,一定选择政府内秘密调查,以免扩大负面影响。

在此案的前期准备上,不仅蚌壳计划很周密,而且通过洪盟在巨石房地产公司做高层主管的两个同学,进行了细致的调查。

多次聚会密谋此事,蚌壳再三叮嘱,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出了纰漏,全盘翻车。

洪盟亲自主持此事,但是,他最后选定的杀,却不是他众多马仔中的任何一人。

他选择了河马。

河马觉得这个决定其实是蚌壳的决定。

不用再多考虑,蚌壳把温柔接到涟海来的用意也已经很清楚了,那是攥在他里要挟河马的一张牌。

而且,除掉孙海,河马再也不会认为是蚌壳在帮助他的公司,甚至洪盟的公司,而是渊源更长的他和孙海的过节。

至于什么过节,河马没有问也没有必要去了解。

但是,作为涟海老大的蚌壳,下令去弄掉一个公安局副局长,下这个决心是很不容易的。

筹划了很长时间的一件大事,到最后去办却异常简单,因为此事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参与,甚至知晓,只有河马一个人进别墅干,洪盟带两个人接应,如此而已。

带的两个人,也不是他的马仔,正是他的两个同学。

他的两个同学河马见了两次了,都是在他的私人游艇上,但是非常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起初河马认为他们不大看得起他,一则河马是新来的,二则河马的公司很小,不放在他们眼里。

现在看来,洪盟不大愿意他们与河马有额外的交往就是了。

路上,四个人,那两口子坐在前排,男的开车,河马和洪盟坐在后排,大家一句话都没有说。

河马暗想,得了,他出来是绝对不会再上这辆车的,除非他疯了。

这要是往海边转一圈,那下一个做掉的就是河马。

温柔母子就真正成了孤儿寡母。

207 刺杀自己

何玲私下买的别墅在落日海滩,一片不大的中档别墅区,是浙江人开发的。住在这里的,据说没有什么真正的大款,都是一些小老板,涟海人也不多,主要是南方人来涟海投资的一些暴发户,百十来万买栋小别墅,包个情人,养个二奶什么的。

住的人比较杂就是了。

车子接近落日海滩,停下来,河马步行进去,他们开车到约定的地点等河马。

因为巨石公司的那两个家伙早把这里的地图搞到,他们研究很多次了,所以,河马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轻车熟路,直接接近何玲的小楼。

干这种私闯民宅的勾当,河马不是第一次了,还记得以前打算弄郝大伟,河马和宝福就干过一次,那家伙正事没办成,倒开了一回洋荤,不过,“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家伙最终也就栽在这上边。

长话短说,一切纷繁从略,河马在午夜时分潜入小楼,上到二楼进入寝室,顺利的用枪顶住了孙海的脑袋。

何玲吓得直哆嗦,知道大祸临头。

孙海异常冷静,眼睛盯着枪口,慢条斯理的说:“大宇dp51式枪?”

河马看着他,简单说:“还吹牛逼呢。”

黑暗中,孙海的白牙呲了一下,居然勉强能笑:“准星和缺口照门的夜光点告诉我,这就是那把唯一没有起获的大宇。”

河马盯着他,没有扣动扳。

毕竟是第一次杀人。

而且杀的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

河马需要他反抗,激发河马最后的勇气。

河马怒了,就能把这孙子脑袋打开花。

但是孙海不怒,也不会做把伸去枕头下边这种愚蠢的动作,仍然保持着他睡时的姿势,两交叉在脑后。他说:“韩国走私过来的这批大宇dp51警用枪,基本都起获登记了,只有蚌壳里的这把还飘着。我们做过这种枪所用的9mm帕拉贝鲁姆枪子(阅读1k.c)弹的弹道试验,你把子弹打进我脑袋,局里就知道是蚌壳下了。”

河马愣住了。

蚌壳不是事无巨细都想到了吗?

怎么在这最关键的凶器上留下这样一个硬伤?

孙海轻声说:“蚌壳选择这里下,想让局里认为管同情杀,愚蠢之极,他的计划太业余。兄弟,我劝你一句,别跟着蚌壳这种蠢蛋混了,他会把你害死的。”

河马决定停止这次行动,因为,这摆明了是全盘翻车。

但是,河马放过孙海,就意味着河马彻底完蛋了。

因为河马没有打算留活口,所以也就没有干罩女人袜子在头上那种窝囊事。

房间黑暗,但是他们睡觉留了地灯,无论如何,孙海和何玲以后认出河马来不难。

河马骑虎难下。

河马稍微后退,坦然地坐在离他们的床第将近一米远的沙发上。

河马不敢大意,仍然用枪指着孙海。

河马知道他的枪就在枕头下边。

河马也知道他抽枪会有多快。

过去,河马与满哥聊天,夸过美国西部片的牛仔抽枪有多快,而满哥告诉河马,那不算什么,一个常年玩枪的主儿,可以做到枪合一的程度,只要脑子一闪念头,枪已经到了。

河马不敢开枪射出这颗子弹,但是,河马也没有本事徒置孙海于死地。

河马猜想,孙海和河马同时想到的,就是会夺龋猴海的配枪杀他。

那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势必反扑,河马也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用里这把带夜光点的他妈的韩国的劳什子枪招呼他。

你知道麻杆打狼吗,一个农夫拿根一打就断的麻杆指着恶狼,那真是他妈的两头怕啊!

因为河马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不进反退,离开床头,坐到了沙发上。

但是,河马大脑高速运转,伺要找到夺龋蝴配枪的办法。

否则,河马很难全身而退。

河马盯着他,轻声说:“没问题。”

河马想,他要是再洒脱一点,好整以暇地要去解,那,抱歉,我不是君子,也不会继续装孙子,夺枪干死他没商量。

孙海不给河马这个会,他假装整理睡衣领子,双很自然地高高举在肩膀以上位置,让河马看得很清楚,慢慢坐了起来,然后低声说:“我的配枪在枕下,不会去取,你放心。我知道来不及。但是,也不会交枪的,因为那会把命交出去。”

话被他点到了。

河马默不做声的看着他。

孙海也沉默了片刻,又开始了他的瓦解攻势:“蚌壳这家伙近乎于瞎胡闹,你跟着他混能有多大出息?”

河马说:“我倒是想跟着你混,你也得带我玩儿啊!晚了。”

“什么晚了?”

他突然声音低沉而威严起来:“河马,你过来这么这么长时间了,我抓你了吗?”

河马惊得差不多要跳起来。

见鬼了。

温柔算一个。

蚌壳算一个。

这个孙海,更得算一个了。

身上长毛儿,妈的一个个比猴儿还精。

就河马傻,混得象傻子似的,懵懵的,晕头转向。

河马张口结舌的看着他。

孙海继续说:“你没有血案,参与贩毒也很浅,货都不是经你走的。大不了,你也就是那个所谓蓝色妖姬的一个马仔。而且,人还挺仗义。广西、北京、青岛都发过来了你的材料,我经办理,怎么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没有抓你就是了。”

河马竭力平静的说:“你们放这么长的线,也钓不到什么大鱼的。我现在没老板,单干。”停了一下,河马又费力的说:“吴姐……已经死了。我亲海葬的。”

孙海点头,说:“我们知道。”话锋一转:“温柔离京,惊动部里了。”

河马说:“蚌壳绑架的。我劝过她回去服刑,但是……她要生了。”

孙海说出了令河马更为吃惊的话:“回去?那还有命吗?生了孩子回去,就会重新审理她的案子,很可能改判。没有活路的。虽然你们并没有经毒品货物,但是,温柔可不是就药房那一点点事情。泰国的批货不是你们去清迈验的?这个,你很清楚,不是我吓唬你。”

河马冷冷的说:“那又怎么样?”

孙海摇摇头,说:“不要再指望你家老爷子能够罩着她,不怕你不爱听,级别太低。”

河马没有再说话。

河马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样拖下去,对河马越来越不利。

河马不是拿着烧火棍子上楼来把人家从情妇的被窝里叫醒了聊天的,对吗?

但是,孙海居然很洒脱的说:“你不用担心,温柔没有事情的,我会安排。蚌壳从沈阳下边的一个县局弄的那个什么什么周雪的身份证,根本不能用。这些都是小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你我的问题。我只问一句,你是继续跟蚌壳这个蠢蛋混,还是跟我合作?”

河马说:“我怎么相信你?”

孙海说:“你要有足够的心里准备。”

他盯着河马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以后,我会联络你的。记住!”

“记住!”刚出口,河马就感到肩头一震,接着才意识到枪响。

河马练过很长时间的射击,但是从来就没有感到枪声会这样响,巨雷炸开一般。

正如你听到自己的录音不象自己的声音一样,你熟悉的自己的声音是与别人熟悉的你的声音不同的。因为,你除了自己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外,还有一部分是你的枕骨传动的。

枪弹射出去,和打在自己身上,感受是绝对不同的。

尽管如此,河马也没有糊涂,他很清楚,是孙海坐起来掩护了河马一直忽略了的那个可怜的**,何玲,她向河马开了一枪。

孙海迅速下床,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把他妈的韩国劳什子枪,甩朝衣柜打了一枪,然后塞进河马的衣袋,仓促说:“快走。你不能晕倒在别墅区。从后边沿海边走。”

河马捂着肩膀,踉踉跄跄地下楼,狼狈不堪地开了客厅后门,向海边跑去。

妈的,这么大的地方,哪里该是河马走的路啊!

208 穷于应付

蚌壳带着洪盟等一干人,来到河马在乡下养伤的私人诊所看他,其实主要是亲自了解刺杀失败的原因。

蚌壳要求河马叙述整个过程。

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他要判断孙海最终掌握了多少情况。

这对河马来说,也是至关重要,如果他如实讲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恐怕他就会丧命。

首先,刺杀失败的原因,河马归咎于蚌壳。因为,他选择韩国大宇dp51式警用枪,孙海点出是公安局掌握的资料中唯一飘在蚌壳里的一把。

蚌壳不耐烦地说:“扯淡。这种枪最多了,飘在辽宁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把。”

他朝自己的两个保镖摆摆,那两个马仔心领神会地都拔出枪,原来,都是这种韩国枪。

蚌壳坐在轮椅里,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问:“再说,死人能够向局里描述杀用的是什么枪吗?”

河马也不示弱,指出:他们做过这种枪的弹道测试,孙海警告他如果敢开枪,警方会根据这种枪使用的9毫米帕拉贝鲁姆枪子弹进行判断,这使河马犹豫了一下,结果是他先开枪击伤了河马,吃了亏。

蚌壳哑然失笑。

半晌,才说到:“帕拉贝鲁姆枪子弹,是玩枪的人都知道,买子弹时一般要特别说明要‘鲁格’的,这种东西,差不多全世界都在用,多的跟花生米似的。我靠,这都能让他唬住。”

洪盟在一旁说:“帕拉贝鲁姆子弹发明很早了,1900年左右就有了,上百年了。不过,虽然科技很发达,枪型越来越多,功能越来越强,但是这种子弹却是用的越来越普遍。五十年代初,北约国家定为制式枪子弹,八十年代美国开始大量生产。现在,除了老毛子以外,不少于五十个国家生产这种子弹。韩国枪自然是使用这种子弹,但是,警方根本无法根据枪弹判断你的枪型,更不可能由此追到大哥身上。我们选枪,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你这把枪是新开封的,之前任何人都没有用过。”

蚌壳摆制止洪盟,关心地问:“问题是,你潜(阅读1k.c)进去,为什么见人不开枪,还会有这样啰嗦的对话呢?”

河马不敢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指祝猴海的脑袋犹豫不敢开枪的真相,伪称孙海突然从卫生间出来,双方形成了对峙,结果是孙海喝令河马放下枪,并先开枪打伤了河马,河马还击后跑掉的。

蚌壳深深叹了口气,说:“我们失去了一次绝佳的会。”

洪盟盯着河马问:“既然你们形成对峙,你认为孙海认出你了吗?”

河马说:“孙涛,以前打过交道;孙海则没有见过。所以,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以后他可能认出我来。”

蚌壳说:“所以,不除掉孙海。你恐怕都不能在涟海露面了,那还怎么混?”

河马说:“先让他再多活几天。他命在我上,我伤好了去搞掉他。这件事情,你们不要再管了。弄不死他,我消失就是了。”

蚌壳说:“河马,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也不改改,还是意气用事。不能乱来的,必须咱们精心策划,掌握好时,你再动。”

他看看洪盟他们,说:“好啦,我们走吧,让河马安心养伤。过两天我们再来。”

河马欠欠身,没有说话。

蚌壳的马仔推着他的轮椅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蚌壳回转身来,露出一丝微笑,说:“对了,搞晕头了,天大的喜事都忘记告诉你。你可以自称老子了——是个儿子。”

209 故人故人

河马这种样子,没有办法去医院看温柔母子,当然,她刚生产,也不可能来河马这脏地方。

苏静来过一次,告诉河马她们母子平安,并且已经出院,由蚌壳派人安排在一套公寓房里,一切都好。河马放心了。他看着苏静,想跟她聊聊,但是又不敢深说,很犹豫。有些秘密,最好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直到带进坟墓。苏静给河马削苹果,说:“你安心养病吧,别的不要多想。”

河马终于忍不住默默地说:“如果不做掉孙海,我想蚌壳和洪盟最终不会放过我。”

苏静说:“原本,即便你做掉孙海,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这次失败,已经有人主张除掉你,但是大哥没有同意。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敢动你的。”

河马盯着她问:“是谁主张朝我下?”

苏静低着头没有说话。

河马攥祝糊握着果刀的,追问:“说呀。我以后好防着点。”

良久,苏静才缓缓说道:“我老公呗。”

她结婚了?河马有点意外,但是现在顾不得这些,急问:“因为吃醋?”

她摇了摇头,说:“胡说什么。这种事情还能让他知道。还不是你们过去的过节。我问他,他也不说。”

一头雾水。

过去的过节?除了蚌壳,还能有谁呀?

“宝福呗。”苏静终于说。

我靠,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吴媛下广西这帮人,又聚到这里来了。河马和蚌壳碰到就够受的了,现在又加上宝福这孙子。对了,还有温柔,也被蚌壳绑到了这里。只不过老大由吴媛换成了蚌壳。

不好玩,太不好玩了,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他?”

苏静说:“他基本上都是在韩国那边,很少回来。”又追了一句:“他在那边另有一个家。”

那是肯定的,这家伙,一天没有女人也活不下去。

河马问苏静:“他最近回来了?”

“刚走。”

河马觉得越来越难办了,这个地方是太难混了。

河马迫不得已夹在孙海和蚌壳之间,现在又添了个宝福。他也不知不觉夹在温柔和苏静之间,当然,麻烦还要算上宝福。

生活真精彩,不把你脑袋弄大到穿不进套头衫,不把你弄到精疲力尽,那算对不起你。

下一步,河马怎样周旋在孙海和蚌壳之间是至关重要的,但是河马没有主动权,只能焦虑地等待孙海先出牌。

210 妇唱夫随

温柔平静地看着河马,低声说:“你把前后经过如实说一遍。”

河马当然不能,至少,苏静这段风流韵事是绝对不能讲的。他知道对付温柔的办法:“我只能择其要说一说。”

温柔仍然看着河马,没有说话。

河马把来到东北后的所有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除了讲到温情之死,温柔的脸上浮现出哀伤,眼睛充满泪水,其它时候她一直面无表情。河马讲了一个小时,终于大致说清楚了,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水,看着她,希望听听她的意见。

温柔说:“孩子该撒尿了。”

河马“哦”了一声,赶紧起身,将孩子轻轻抱起来,蹲在便盆旁轻嘘,把他撒尿。

放好孩子,轻轻怕他,又睡着了,河马回到床上赶紧盖上被子。东北的天气,夜间太冷,暖气再足,也不能穿着睡衣跑出被窝太久。

温柔靠在床头,将靠枕垫在脑后,安静地看着对面的电视。

电视早就关了。

河马也靠着,没有说话。河马想,她在思考下一步的对策。老实说,别看他们夫妇涉足黑道这样久,但是真正河马拿不定主意,推心置腹地与温柔商量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河马不知道她怎样决定,但是,河马知道一旦她决定了,就不可改变。从河马认识她到现在,从来没有例外。不经过讨论、协商,她考虑好了就是决定了。

终于,她说话了:“必须与孙海合作。”

“那蚌壳呢?”

温柔叹息了一声:“回沈阳养老去吧。”

“他下很多人,象洪盟这样的,都是他的死党。”

“洪盟不是问题。”

河马惊愕。

“苏静才是关键。”

温柔说:“苏静能够化解你和宝福的过节,就能控制这些人。”

“孙海不一定放过蚌壳啊。”

“孙海不一定置蚌壳于死地,只要他退出江湖,只要他闭嘴,孙海不一定杀他的。孙海放不过的是文超安。”

“那个市长秘书?”

河马惊讶温柔仅仅过来一个月,就从苏静那里了解到这么多情况。当然,河马知道,苏静只会在聊天中透露出一些信息来,但是,温柔有这个能力理出头绪来。

河马还是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温柔低声说:“你安安静静地在家抱孩子吧,孙海会来找你的。”

211 行尸走肉

过了几天,孙海果然打电话来找河马,约见的地点在大连一家餐馆。河马确定没有尾巴,当然不会是警方,而是蚌壳的人,如约赶到大连找到那家餐馆。寒暄、点菜一切从简,孙海开门见山地说:“搞掉蚌壳,控制他下的所有人马。”

河马笑了笑,问:“你不想一网打尽?”

孙海盯着河马,反问:“为什么?”

河马调侃说:“立功啊!”

孙海黑着脸说:“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

河马说:“你以为我是谁呀?搞掉蚌壳,他下的人,有一个买我帐的吗?”

孙海冷冷地说:“洪盟买你的帐就行了。”

河马愣了愣,这话什么意思,孙海已经把他搞定了?

孙海端起酒盅说:“整一个。”

河马碰了一下,干了。

孙海说:“苏静和宝福,你要搞定,把那些过节摆平它,别疙哩疙瘩的,误事。”

他拣了点凉菜扔进嘴里,接着说:“高层的事情,包括市府这边,你不清楚,也不准你过问。这边没有你的活儿。”

河马没有说话。

孙海说话简短,突然就结束了:“就这些。我买单,你先走。”

河马说:“我有条件。”

孙海说:“知道,你不忍朝蚌壳下。我也不打算做死他,回沈阳养老就是了。”

“是不是……把他弄到比现在的状况还要惨?”

孙海低声喝道:“别婆婆妈妈的。”

河马只好悻悻地站起来,走出这间有史以来最令他腻烦的小餐馆。

肉在砧上,任人宰割,河马不是行尸,但,肯定是走肉。

212 鸡与鸭说

温柔决定了。

孙海出牌了。

河马仍然不肯就范,他没有别人商量了,就只有一个——苏静。

河马在宾馆开房,约苏静来谈,他想摸底。河马知道苏静了解一切,而且,她是不会出卖河马的。不是因为他们有肌肤之亲,也不是任何其它的原因,河马只是凭借她看他时的眼神。

冲澡、做爱,一切从简,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河马直言不讳地说:“有人要搞蚌壳了,但是不会很惨,只是迫使他出局。”

苏静眼中充满了忧伤,叹气道:“我知道是早晚的事情。”

河马略微犹豫,问道:“你对他很有感情?”

苏静沉默了片刻,很勉强地点头说:“他救过我一命。”

河马说:“知道了。”

苏静默默地说:“一定是洪盟背叛他,孙海才能得。”

河马说:“如果洪盟不服气,就会一起被孙海搞掉,他岂肯陪葬?”

苏静惊讶地看着河马,说:“为什么一起搞掉?那孙海不要生意了?”

河马证实了,孙海要控制这帮人是要自己做生意。

河马能够干什么?

苏静说:“你要想站住脚,证实自己,就必须做掉文超安。孙海会找你的,没有把柄在他上的人,他是不会重用的,你记住。”

最后一件,也是最尴尬的一件,就是与齐宝福的梁子怎么解开?没有齐宝福,韩国的生意几乎不要做了。

苏静说:“这个,我来摆平。”

河马不知道她怎么做,但是河马相信她可以做到。

再最后一件,也是更尴尬的事情,就是苏静与温柔的关系……

苏静笑道:“我和温柔姐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靠,她先被温柔摆平了,也许,温柔是被她摆平了,这种可能性很小。

重重交待之后,血腥的序幕终于拉开。

213 鼓足勇气

洪盟打电话给河马,约河马去钓鱼,河马没有犹豫,马上答应了。

河马不知道孙海和洪盟接触的情况,如果孙海没有与洪盟谈妥,或者更直接地说,如果孙海没有搞定洪盟,那么河马这趟出海凶多吉少。

河马放下电话,马上与温柔商量,她沉吟片刻,拿起电话拨号,河马不知道她打给谁,愣愣地看着她。

她打给苏静,温柔问她有没有接到洪盟通知上船,苏静那边显然是犹豫了片刻,告诉温柔,不但她要上船,而且蚌壳也会上船,温柔放下了电话。

河马说:“从上船的时间看,不象是送罐头,而是去钓鱼。”

温柔端了一杯茶,在里转来转去,最后说:“你去吧。没问题的。”

河马问:“你有把握?”

温柔皱着眉头问:“你害怕?”

河马叹口气说:“我害什么怕?大不了把我扔进海里喂王八。”

温柔扑哧笑了:“海里有王八?”

河马不耐烦地说:“没有王八,乌龟还不是一样。”想想,乌龟他妈的什么时候吃人呢,“喂鲨鱼呗。”

温柔说:“也许,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河马瞪眼睛:“他们跟我摊牌?今天玄。”

温柔唉了一声:“是你们跟蚌壳摊牌啊。”

河马觉得有道理。不会做掉蚌壳,只让他回沈阳养老,所以,洪盟今天要拿出他的实力。当然,毫无疑问,他有孙海作后台。

摸着石头过河,所有一切,都只能船上见了。

214 有惊无险

游艇准时开出,河马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来。苏静不知道在干什么,很长时间才回到船舱,轻声说:“大哥叫你去谈谈。”

河马跟着她来到小餐厅,只有蚌壳一个人坐在那里。显然,他的人和洪盟的人都布置在四周,只是看不见而已。

河马在沙发上坐下来,蚌壳脸现疲惫地说:“喝点什么吧,河马,也许是咱们哥俩最后一次了。”

没有服务员来张罗,所以是苏静去吧台倒酒,弄了一杯龙舌兰酒,加了冰块。河马喝着,看他怎么说。

蚌壳好整以暇地用指弹了下裤子,然后说:“我很想知道,从什么时候决定的让我出局。”

河马品着酒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蚌壳看着河马。

河马说:“我已经说过了,孙海的命在我上,不用你们婆婆妈妈的。今天出来玩,大家就别弄不愉快。”

蚌壳沉默了一会儿,阴沉沉地说:“你真的不知道洪盟要搞我?”

河马愣了一下,说道:“谁知道你们那些**烂事?洪盟一直给你干活儿,这会儿怎么又说翻脸就翻脸?”

蚌壳笑了,用指打了个清脆的榧子。

两个马仔,押着洪盟走了进来。

真他妈的窝囊,在他的船上,他居然弄不过蚌壳。

河马没有站起来,盯着洪盟,洪盟低着头,没有说话。

蚌壳说:“河马。劳驾,去把彭刚做了。”

河马知道洪盟那个在巨房地产公司的同学叫彭刚,他老婆叫楚红。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话,也就谈不上什么交情。河马喝完了酒,站起来,走出小餐厅,看到彭刚被两个人看着站在甲板的船舷旁边。河马没有说话,拔枪就射,打在彭刚额头正中眉心处。彭刚连喊叫声都没有,象口袋般倒在船舷旁边。那两个看祝蝴的人,拖着他向铅底船走去。

血,在甲板上画出了长长的道子。

河马回到小餐厅,冷冷地问:“下一个呢。”

蚌壳弹了弹烟灰,说:“不急。”

河马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苏静又端给河马一杯酒。对,酒助凇人胆,这个时候,除了酒,河马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

不知道,河马今天还有没有命在,但是,有一点河马不担心,只要苏静在,他就不会丧命。河马对她很信任。

话说回来,不信任也不行。洪盟都落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很难说。

蚌壳喝着酒说:“河马,你说这小子,我对他不薄吧?他居然连我都容不下……”

洪盟说话了:“我不过是为你老大好,劝劝你,你就翻脸了。”

“那你让我回沈阳是什么意思?我这买卖,连人马都归你了?”

洪盟嘟囔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蚌壳扭头问河马:“你说怎么处置他吧?”

河马说:“你别问我。你要是问我,就把人交给我,你就别管了。”

蚌壳想了想,说:“我知道你会放过他的。不行,这都没规矩了。”

摆了摆。

两个马仔连拉带扯地把洪盟往外拽,看样子是送他进铅底船。洪盟没有求饶,很汉子地与扭着他的马仔挣了一番,自己向外走去。

蚌壳冷笑。

河马摇头,说:“这样搞,摊子都垮了。蚌壳,你真的不灵,玩儿不转。”

蚌壳刚要说什么,一个马仔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连喊:“老大,放铅底船吧。巡逻艇过来了。”

蚌壳一愣,瞪眼睛道:“看清楚了。”连忙喊:“推我去甲板。”

苏静连忙推着他的轮椅,出了小餐厅,到了甲板上。蚌壳用高倍望远镜观察海面。

河马明白了,也许洪盟在上船前就与孙海约定。也许是温柔通知了孙海。

这个宝,河马必须压。

河马掏枪打倒了站在蚌壳轮椅旁边的两个他最亲信的马仔。出乎意外,苏静扑在蚌壳身上,哭喊:“河马,你敢!”

其他马仔纷纷掏枪射击,河马躲在柱子后边,胡乱往外打,心想,再有几分钟,你们都她奶奶的得跳海逃命。

这样乱战了几分钟,除了子弹蹦的柱子上的碎片擦掉了河马脸上一大块皮,他并没有中弹。

没有人往里冲,只是躲在小餐厅外往里乱打而已。河马咬劲牙关坚持着,稍微松懈就会送命。

人到这个份上,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巡逻艇离着还很远,开始有人往海里跳。当两艘巡逻艇靠过来的时候,游艇上几乎没有人了。只有苏静守在轮椅旁边,蚌壳脸色苍白地呆坐在那里。

孙海带着一帮警员上了游艇,把住了各个舱口。

河马疲惫地走出小餐厅,提着那把韩国的劳什子枪,几乎瘫倒在甲板上。

孙海笑着说:“行,单枪独挑,有两下子,小看你了。”

河马说:“我这是他妈的垂死挣扎。”

孙海调侃说:“对,俗话说,困兽犹斗嘛。”

他下的人,把铅底船里的人,除了死掉的,凡是洪盟的人都放了出来,有七八个,包括那个楚红。孙海阴沉着脸子,命令:“把蚌壳装进去。”

苏静护着说:“你敢。”

孙海喝道:“别在这里碍事,滚开!”

苏静转向河马,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

蚌壳则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河马看到洪盟过来了,擦着嘴角的血,说:“洪哥,蚌壳的今天就是你我的明天。你说呢。”

洪盟默默地看着蚌壳,最后终于说:“孙哥,你信我一回,我大哥不会出卖咱们的。”

孙海看着苏静,冷着脸子哼了一声:“你心里要有数。”

苏静低下头,默默地将蚌壳的枪抽出来,扔进了海里。

孙海摇了摇头,摆令他下的警员放开蚌壳。

很久以后,河马才知道蚌壳在被送往沈阳的路上,被人打死在轿车里。

215 安抚淑华

在河马忙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公司的业务一直是交由刘淑华打理的,她管理得很好,公司的业务在不断扩大。

这天,刘淑华突然给河马打电话,约他吃晚饭,想和河马谈谈。

河马有点奇怪,但是,想到这么大的摊子由她管理,难免有些心烦的事情,说说也未尝不可。

从管理的角度来说,如果下边有人不服她的管理,河马是一定会站在她一边,坚决支持她的。

很多人都会对官官相护愤愤不平,当然他们这间公司也谈不上什么官了,总之,就是老板一定要给自己的管理者撑腰作主。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讲的,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想把摊子撑下去,一定要无条件地支持自己的管理人。至于高深的管理经验和理论,也不是河马这种人能够弄懂的,中国式的管理,就是这样,必须支持自己的管理人。

从大企业到小公司,无一例外。

吃饭选在一家不大的餐馆,但是很干净,而且很有情调。也许,这是刘淑华经常光顾的地方。随着公司业务的发展,她也每月三千块钱薪水了,而且有些业务属于公司的正常应酬,可以报销餐费的,所以,她也不像以前总与盒饭打交道了,可能有些餐馆是她经常光顾的。

他们简单要了几个菜,吃起来有点甜稀稀的,河马皱着眉头问:“这地方看上去不错,菜怎么这么难吃?”

刘淑华说是淮扬菜。

河马叹口气:“我说呢,我很少吃淮扬菜的,不习惯炒菜里放糖。”

聊了一些公司的琐碎的事情,然后转入正题,刘淑华要辞职。河马愣了一下,没有显出惊讶,也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她绷不住问:“河马,我只想问一句,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干黑社会?”

河马不耐烦地说:“听谁说的,瞎猜。”

刘淑华犹豫了半天,才说:“温情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你要是又去打打杀杀,一定要阻止你。”

河马心里好笑,你算老几。管着我?就算温情在,她也没脾气,何况温柔都来了,用你管我的闲事?不过,河马觉得没有必要与她扯得太多,就说:“我想,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如果是你个人的原因,一定要辞职的话,我也不拦你。来去自由嘛。至于说到我,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比如担心会牵累到你,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太多的解释,你另谋生路就是。”

刘淑华不说话,默默地哭泣。

河马想,也许她听到什么风声了,害怕了。他很犹豫,老实说,如果刘淑华交出公司,他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她。有本事的人很多,但是河马了解和信任的,没有。他自己也很难拿出太多的时间来打理公司的琐碎业务。不说时间,从心情上,河马就很不愿意放到这些事情上。虽然他现在一天到晚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干,但是,孙海那里随时可能要来找他,河马是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悠闲地管理这个小公司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天没有事情做,但是随时都会有事情找到你的头上,这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总是绷得很紧。

河马仔细想了一下,诚恳地说:“淑华,你不要想太多。你还是接着干吧,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虑。”

刘淑华点了点头,说:“我只是怕你出事。温情……”

河马说:“你不要再提温情,她碎嘴唠叨折磨了我好几年,你不要再提她。她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有点粗鲁,但是,河马想早点结束这种谈话。

刘淑华犹犹豫豫地说:“你要离开洪经理远一点,他不是好人……总之,你要防着他一点……”

河马愣了一下。

公司的事情,确实有不少地方洪盟帮过忙,但是,刘淑华何以对他反感呢?河马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打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洪盟得罪了她,亦或洪盟有什么地方露出马脚,让刘淑华怀疑他在黑道,进而怀疑到河马,来规劝他。

刘淑华红了脸,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洪盟不是好东西,他喝了酒,想非礼我。”

河马一下靠在椅背上,我靠,这个洪盟,惹她干什么?长得也不好看,你有那么多女人,跑到我公司来起什么腻?他恼怒地说:“妈的,回头我臭骂他一顿。你不用理他,以后不搭理他就是,他不敢来招惹你了。”

刘淑华吃惊地看着河马。也许,在她眼里,河马一直是洪盟这个大老板罩着的小老板,不敢惹他的。可是,河马现在谁不敢惹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眼睛通红,亡命徒一个。

河马摆摆,说:“你安心干自己的事情好了。别的一概不管……薪水,每个月给你涨到五千。就这样。”

河马站起来,招呼服务员结帐。

“对了。”河马突然想起来,问她:“你有男友了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看着河马。

河马霸道地说:“限你三天内找个男朋友,大家一起吃顿饭。洪盟给你敬一次酒,你别让他难堪,这件事情就此放过去。”

河马往外走,嘟囔说:“不过,不能在这家馆子了。炒菜里放糖我受不了。”

刘淑华跟在后边不响。

出了餐馆,河马总算比较有礼貌地截了计程车让她先走,顺便调侃了一句:“找的男朋友不会真是个吹哨的体育老师吧?哈哈哈。”

用力帮她关上车门。

她急速摇下车窗,不满地说:“温情早就告诉我了,你偷看我的作品。”然后出怪样儿。

“作品?”河马哑然失笑。看着远去的计程车,低声骂道:“写得那破玩意儿,也自称作品。臭美吧。”

216 孤独沙滩

冷冷的夜一颗心

突然想念孤寂

远离热闹人群一个人

吹风看海都可以

找一个地方让自己

封闭所有思绪

望向满天的星星无穷尽

挑起想哭的冲劲

回忆通往心底

一个人却忘了恐惧

泪水不小心被冷风吹了去

像洪水泄堤控制不住自己

开始觉得寂寥忽然想逃

逃离满身烦躁不想醒太早

忘了应该怎么笑才好

感觉自己变得无依无靠

开始觉得寂寥忽然想逃

逃离满身烦躁不想醒太早

不知道有没有解药

苏静自从上次在船上发生圈内大火倂以后,一直没有联系河马。

温柔说她也没有见到过苏静。

最后,河马问了洪盟,知道她去了韩国,说是住一段时间散散心,一直很烦闷。河马想,她对蚌壳不是一般的感情。就算蚌壳救过她一命,其实在黑道上,这并没有那么重要。都是过的刀尖舔血的日子,算起谁欠谁的命来,恐怕没完了。

洪盟说,他们搭档好几年,可以说互相救过无数次的命,但是,苏静从来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苏静只买蚌壳的帐。甚至,洪盟说,苏静随船主要是监视他的。

河马相信洪盟的判断是正确的。

苏静,最初河马感觉是个很平和、很简单的女孩,现在看起来城府很深,很有自己的主见。奇怪的是,她一直与温柔很说得来,很多话她甚至不跟河马说,但是她告诉温柔。以致,温柔来得很晚,但是很多事情她比河马还清楚。就算她临产分娩,几乎不出门,但是对圈内的事情了如指掌。

河马捉摸不透这个苏静。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很轻易地有了性生活,到现在为止,河马弄不清楚她跟自己有多少是真的。

河马很郁闷。

到现在,河马可以说没有朋友,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他马一直在孤军奋战。

对于温柔,河马也感到一种熟悉中的陌生。

从吴媛到苏静,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温柔对河马的感情,相信到了最低点。

特别是温情死后,河马明显感到温柔对他越来越冷漠

她很平静,平静到不肯与河马吵架,不肯与河马交流的程度。

在孩子刚刚出生这种情况下,温柔俨然把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一心一意地做她的母亲。

这很可怕。

发生了那么激烈的火倂,河马几乎丧命,但是她在河马回来以后,连问都没问,只是很温和地说,孩子漾奶,可能有胃火,消化不良。

河马感到两个女人都抛弃了他。

河马很孤独。

河马推说去大连有事情办,从家里跑出来,独自一人到海边开了一间房住下来,每天在海边弹吉它唱歌,一呆就是一天。他长时间地眺望湛蓝的大海,思念吴媛。当然,他也会想起染衣,思念远在北京卧在协和医院病榻上的染衣。

染衣,他突然想起来了,康弘曾经嘱咐他过几个月打电话的,警方不可能总是监视康弘的。河马调出存在里的号码,是于淑丽的,他犹豫着,最后终于下决心拨通了。

于淑丽接了,传来的是哭声。河马了解到,在他走后的第三天夜里,染衣就病逝了,临走前,曾经问起河马为什么几天都不露面了,她给河马留了很大一笔钱,因为是记账卡,不知道多少钱,在康弘里,密码,染衣交代说河马知道。

河马愣愣的,人像傻了一样,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尽管并不太出乎意料,但是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染衣的病逝,对他的打击程度,很难说比吴媛要轻。染衣基本上就是他河马艺术理想的化身,他感到自己在向下沉去,沉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于淑丽后边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挂断电话,河马颓然跌坐在沙滩上。很久,河马的脑袋里都是一片真空,他愣愣地看着大海,默默地流着泪。

孤独地走下去,不知道这种生活何时是尽头,河马除了寂寞,更多地是感到茫然。很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随身疲惫地躺倒在沙滩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呆呆地出神。

当初河马独自一人来到东北的时候,开个早点铺子度日,也有一段时间每天到海边弹琴唱歌,但是,那个时候河马只是感到孤独,因为,温柔还在监牢里。现在,温柔出来了,河马却依然感到孤独,并且,感到异常烦躁。

河马现在连抛硬币决定自己去向的权利都没有了。温柔和孩子在这里,你能够去哪里呢?明明感到涟海四处充满了杀,却无从躲避。

河马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孙海一直不联系河马,没有任何交待,使河马感到自己被一张很大的网罩住了,生命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吞噬。很显然,即将有大的事情发生,但是一切都那么平静,日子平淡到如同白开水一般。

像河马这样的人,一旦感到终日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很危险了。

河马知道。

河马相信自己的感觉。

河马躲在很偏僻的地方,但是并不想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一直开着。

三天,整整三天,只有一个电话,是拨错号的电话。

妈的!

有五个短信息,其中三个是黄段子,两个是深圳来的中大奖的骗局短信。

他妈的!!

哪怕是公司来个电话也好啊。对了,那个刘淑华,轻易不来电话烦河马的,怕河马骂她。

就这样无聊地呆着,无聊地唱着那些熟悉的歌。

早先,河马独自一人在地下通道唱歌,虽然谈不上快乐,无忧无虑,但是,每天都充满希望,做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现在,河马感到穷途末日,连幻想也没有了,颓废到了极点,也沮丧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河马看到是洪盟的电话,沉默了片刻,判断是好事,还是坏事,抑或是无聊的约请吃饭的电话,徒劳的坚持着,最后,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还一个人郁闷呢?”洪盟调侃说:“你的老朋友来了,要见你。”

“谁呀?”河马懒洋洋地问。

“宝福啊。苏静和他一起从韩国回来,约你吃饭,聊聊。”

河马沉吟片刻,哼了一声,说:“可以啊。”

洪盟放低声音说:“你先去见见孙头儿,他有话交待。你回来的路上,他会有电话给你。……与宝福见面,不是一般的叙旧啊,要想办法把他在韩国那边的老大引出来,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我靠,事情来了。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故意问:“宝福不是给蚌壳干吗?他在韩国还有老大?”

“装吧,你就。”洪盟说:“宝福两边拼缝儿,自然是两边的交道。现在孙头儿要拿住那边的老大,就看你了。灵点。”

河马愣了愣,心想:“一个个,胃口都够大的。”

河马连句客气话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来,慢慢朝海滨招待所走去,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已,收拾一下就可以退房走人。

河马在想,苏静在这里边扮演什么角色?

河马犹豫再三,想给温柔打个电话,与她商量一下。好像,河马现在已经习惯了遇事让她帮他分析一下,但是,河马咬了咬牙,没有拨。河马讨厌她那种漫不经心、好整以暇的态度。

他决定这回自己拿主意。

不知道这里边的水有多深,但是河马一定要去趟趟,静极思动,必须干点什么,否则快憋死了。

217 兰室苏静

回涟海的路上,孙海果然来了电话,交待很简单:“河马,对家的老大过来了,你争取见到他。”

河马说:“你不知道,我和宝福有过节,他不相信我的。你以为我们是铁哥们儿……”

孙海说:“他只能相信你,而且有求于你。因为,只有你能救他一命。明白吗?”

他挂了。

这样说来,孙海是放话要做宝福。

他这算是老练?

惊了的话,宝福就跑了。

你有什么辙?

河马感到棘。

回到涟海,河马找家茶室喝茶,其实是等宝福的电话。

最理想的状况,是苏静给河马打电话,先单独见一面,沟通一下,这样河马心里比较有数。

河马转着茶杯,品着很苦很香的功夫茶,静静等着。

服务的小姑娘不断洗茶,续好了等着。

也许,象河马这种独自品茶的人不多,她很纳闷地看着他。

河马没有心思搭理她,时而望望窗外,时而翻翻茶室提供的免费时尚杂志。

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

终于,小姑娘说话了:“先生,楼上包间,兰室,有请。”

河马扭头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河马虽然有心思,但是她不曾离开过是没错的,什么时候,楼上的人通知了她邀请河马上楼呢?

这不是河马常喝茶的地方,不过是临时找了间茶室坐下消磨时间,怎么就会有人从楼上发出邀请呢?

自从到涟海,怪事出了不少,很多情况出乎河马意料。

也许,河马越活越傻,有点麻木不仁了。

河马起身上楼,找到那个匾额上写着“兰室”的包间,推门进去。

苏静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河马。

河马愣了一下,半天回不过神来。

苏静说:“看到你的车子停在外边,我先上来了。”

河马“哦”了一声。

原来她进来河马没有注意到。

很简单的事情,如果你心情过于紧张、压抑,也会感到很神秘。

很好,河马正想找她单独聊聊。

对宝福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这交道很难打。

再说,自从上次在船上大打出,河马和苏静还没有沟通过。

无论如何,蚌壳是载在河马里,河马想,她一定恨自己。

苏静看着河马说:“你好吗?”

河马说:“不好。很孤独,或者说很孤立。没有朋友,所有的人都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又走不了,就这样混吃等死。”

苏静叹口气说:“你还很有牢骚,那我这样的……怎么办呢……”

河马没有说话。

河马想听她说些什么。

“你有大哥的消息吗?”

河马知道是指蚌壳。

河马摇了摇头。

接着,河马说:“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大概你很关心他,但是我对这王八蛋没兴趣。”

苏静怒道:“你这样薄情寡义?”

河马说:“你不懂。我对蚌壳一向很厌恶,很久了。”

苏静默默地说:“你记仇他非礼温柔姐那件事情……我知道……其实,他一直很后悔的。”

河马气愤了:“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向着他说话?大哥,大哥的,是你情人啊?妈的!”

苏静一愣:“他……是我哥哥呀。”

“你……”

河马觉得越来越别扭。

河马弄不清楚的事情太多,河马甚至怀疑自己智障。

“他是我堂兄啊。”苏静低声说:“他爸爸是我伯父。我们同一爷爷奶奶的。”

“我靠。”河马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真浑。

没办法说了。

没有人告诉河马。

也许,有人说过,河马根本没往心里去。

河马觉得自己的观察力差不多回到了三岁上。

河马恼羞成怒,反诘:“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吗?”

苏静看着河马。

河马说:“我智商低,你懂吗?以后,任何事情,你都明明白白跟我说。我可不是温柔,专门以猜测别人的心事为能事。我不聪明的,我很憨厚,你明白吗?”

苏静说:“憨厚就是很傻的遮羞词是吗?”

河马说:“就是。”

苏静说:“好的。你自己早先声明了,很多事情都好说。”

河马看着她,半晌才说:“你不是当初那个唱夜曲给我听的小姑娘了。”

苏静说:“我长大了。你们都不要永远拿我当小孩子。”

她哭了。

河马最怕女孩子哭。

河马不愿意,也不会哄女孩儿。

她一哭,河马就败了。

河马不说话,静静坐着看她哭。

好一会儿,苏静才收了泪,赌气说:“你去给我拧个巾把儿。罚你。”

好吧,这活儿河马能干。

河马出去找服务员要了两块干净毛巾,用温水洗过,拧干了拿回来给她。

哭得稀里哗啦,擦了擦,又笑了。说:“恨你!”

河马挠头。

都说女人是永远也读不懂的书。

河马理解,就是善变性和矛盾性吧。

河马说正题:“宝福,在那边怎么样?”

苏静喝着茶说:“洪哥没有给你打电话?宝福回来了,要请你吃饭,聊聊。”

河马说:“难办。有过节,大概一直记恨我呢。”

苏静说:“河马,你别不爱听呵,你太小心眼儿。”

河马说:“不是。有些事情,我永远都不能跟你说。要是小事,你可以认为我是小心眼。但是,都不是小事,得罪的很苦。有句话,叫作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苏静说:“你俗不俗啊。”

河马说:“是真的。蚌壳是你哥哥,很抱歉,我不知道。如果知道,可能会好一点。但是,宝福是你老公,我知道,没有办法。无论蚌壳、宝福,我们结的梁子都不算小……”

苏静说:“我都知道。为了吴媛和温柔。都过去的事情了,何必耿耿于怀呢。”

河马说:“我不耿耿于怀,我是怕人家记恨我,所以防着。”

苏静叹道:“说到底,还是你小心眼。”

河马愣了半天,说:“也许吧。不过,宝福这回请我吃饭,不仅是叙叙旧吧。”

苏静敛起笑容,说:“孙头儿大概是要把运罐头这活儿交给你做。以后,你常和宝福打交道的。”

河马摇了摇头,说:“这个,一直是洪盟做的,我不打算插。孙海想让我干?老子没兴趣!”

苏静沉吟道:“恐怕,你很难拒绝。”

河马想了想,说:“看着办吧。走一步说一步。”

苏静看了看表,说:“我要走了。你们见面,大概是晚上宵夜。你先休息一下,晚上可能要拼酒。几个韩国人,很能喝的,你得用心应付。”

河马也站起来,说:“好吧。我回家冲个澡,睡一会儿。”

河马抱着苏静吻了她,他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有种特别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218 醉翁之意

齐宝福胖成了一口讽。

孙海交待,主要搞清楚韩国人,所以,河马的注意力主要在三个韩国人身上。

齐宝福喋喋不休地絮叨那些往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河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苏静一直在给大家倒酒,喝的是一种韩国的烧酒,叫作真露。不好喝,也不算太难喝,总之喝惯了中国白酒,你会觉得这烧酒不正宗。就算洋酒更不正宗,你会把洋酒当作洋酒来喝,不会觉得别扭,但是韩国的真露,就是一种烧酒,你很难把它不当作白酒来喝,可味道怪怪的。好像日本的清酒,据说造法学中国黄酒,你喝起来有股子馊味儿,要下很大的功夫才能逐渐适应,但是,最终也很难从这馊味儿里品出香味来。中国绍兴的黄酒就不一样,加热了,就有一股米香味道使你觉得很醇厚,喝一坛子也没问题,然后回家,上头,醉得一塌糊涂。

河马仔细地品尝真露,但是很失望,觉得很难说这是好酒,至少难以成为他喜欢的酒。至于齐宝福说的那些话,河马根本没往心里去,都是过去的往事了,有什么可掰扯的?

河马曾经跟刘淑华聊过电影,刘淑华的文化水平高低他很难判断,因为河马的文化水平就不高,但是她的一番关于电影评论的说法,河马倒很同意。

她说,你在公交车上听到两个人谈电影,可以很快判断出他们的水平:高水平的会谈论这部电影的导演艺术法和电影的风格流派;中水平的会谈论片中男女主人公的演技,很熟悉明星的风格;低水平的,就只好不厌其烦地叙述电影故事情节,哪怕是两个人刚刚一起看了这部电影,对方完全知道这些情节和台词,他也会不厌其烦甚至兴致勃勃地重复。

细想想,确实就这么回事情。河马自己小的时候,就只会重复电影里的一些台词,打打杀杀的。大一点知道明星。到现在都不知道几个导演,特别是外国名导。现在的水平,进展到了从崇拜张艺谋和陈凯歌转为骂他们臭大粪。至于,以后会不会进展到重新看得起他们,不知道,也许河马就这文化了,也许他们就那水平了。

齐宝福就是个只会重复故事情节和台词的笨蛋,他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很难有个中肯的评价,一味回顾那些令人心烦的往事,又由于苏静在座,还满嘴瞎话。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不如蚌壳,脑子差的远,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三个韩国人一直没有说话,他们也在注视着河马,看河马假装饶有兴味地品尝真露。终于,其中的一个说话了,令河马吃惊:“宝福,你丫累不累呀?那点破事儿白话八百六十回了。”

我靠,一口的京片子,像说相声的外国留学生,明显有外国人口音,但是夹杂着俚语。

中国,够熟的。

“怎么样,我们韩国这种酒好喝吗?”

河马来东北一段时间了,知道鲜族人都自尊心很强,朝鲜人、韩国人就更别说,很显然,你要说真露不好喝,甚至说比中国白酒差的远,那这个开头大家就不会太愉快;可要是说好喝,够虚伪的,他会认为你假招子。

河马摇了摇头,说:“喝不习惯。还有老毛子的伏特加,酒精味儿忒窜,也喝不习惯。”

那韩国人说:“嗯。造酒的方法不一样,味道也就不一样。”

河马问:“你们在韩国是常喝这个了。过这边来,喝中国酒多,还是一定要找鲜族餐馆喝真露?”

他说:“无所谓。其实大家平常应酬,喝干邑更多一些。餐后酒就是可以加冰慢慢品尝,不用吃菜。真露也好、白酒也好,都是佐餐酒,没菜不能喝的,干拉谁受得了?”

几个人都笑了,看来都懂中国话。

这气氛,很像几个酒商谈判订货。妈的,都够能装孙子的。不过,瞧这局面,不像要狂喝猛饮呵。

假装斯文好,假装斯文真好,起码胃里好受得多。

攀谈中,河马搞清楚这个喜欢说话的韩国人叫金浩男,另两个,一直不知道叫什么。齐宝福火线套词,说过去那帮人里,唯一看得起的就是河马了,问河马愿意不愿意去韩国和他一起干。

孙海交待的就是让河马争取加入他们当中,当然也不是什么卧底了,又不真给公安干,主要是河马在里边,齐宝福以后就会少耍滑头。但是,孙海又怎么知道,河马今后不会耍滑头呢?河马耍起滑头来,还绝对不是齐宝福这种级别的。奶奶的,这年头人心隔肚皮,不知道谁玩谁呢。

三个韩国人不置可否。齐宝福虽然希望河马跟着他干,但是韩国人未必信得过河马。毕竟,这不是白道上的买卖,不是提搂个人过来,说干就干的。

这顿饭不白吃,差不打开了河马一条新的路子,也许,河马能跑到韩国去混几年?

219 夫妻夜话

河马下决心去韩国了,这一去,生死难卜。走到这一步,就是俗话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吧。也许,河马真的能够积蓄足够的力量和勇气,彻底灭掉孙海。

韩国是一块不错的跳板,是吗?最近的是台湾,远处,可以设想一个鼻屎大的国家。只要弄到足够的钱,办妥续,河马就会彻底清算孙海,然后远走高飞。

河马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段。

宵夜散了,河马打车走,但是他不回家,嘱咐司随便转悠。街灯昏暗,河马让计程车在滨海路上绕了足有两个小时。缩在后座,尽可能让黑暗把他包围起来。

黑暗,可以给河马安全感,并让河马有足够的勇气出击。

曾几何时,河马并不需要这些的,那时候河马可以执火明杖地面对任何人。但是,现在河马残留的力量和资本已经所剩无几。

扔下两百块钱,打发走了计程车,河马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温柔开门,穿着睡衣,安详地看着他。河马在沙发上坐下来。

她问:“喝了很多酒?”

河马摇摇头:“没有。几杯韩国的小烧而已。”

温柔倒了一杯立顿红茶递给河马。

河马喝着,漫不经心地问:“孩子怎么样?”

温柔说:“睡了。”

河马说:“要走了,以后……你多费心吧。”

温柔沉默了片刻,说:“苏静……有能力照应你。但是你不能太任性,很多事情要和她商量。”

河马看着她,说:“你布置一切?”

温柔眼圈红了,看着吊灯,半晌才说:“河马,我真留恋早先的那些日子……现在,我们很难沟通了。”

河马叹口气说:“也许吧。”

河马不明白自从她出狱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在操控着。

河马只是感觉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河马最大的疑惑就是,温柔和苏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河马认为是温柔控制了苏静,也许正相反。

河马说:“休息吧,累了。明天我就走了,约好了。”

温柔说:“你不冲个澡。”

河马摇了摇头,他确实觉得身心疲惫,走进卧室躺下来。

温柔没有睡,在河马对面坐下来,把椅子挪得很近。她取了指甲刀,开始给河马剪指甲。

河马想起在地下室租房的那些艰苦岁月,想起很多小事情。

温柔轻声说:“我好像很多年都没有伺候过你了。以前,没有结婚的时候,我们像夫妻;后来,反而像路人。”

河马忍了半天,终于说道:“温柔,我一直不习惯……也许永远也不习惯,你的处世方式。”

温柔说:“我能怎么样呢?我管不了你,但是你的很多做法都伤害到我。”

河马说:“我宁可痛痛快快地吵一架。我不习惯……”想了一下,说:“阴柔的方式。”

温柔迟疑了片刻,说:“有些事情不能说,但是,你要相信我。”

河马说:“是吗?”

她收起了指甲刀,把碎屑收拾了放在烟灰缸里,然后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侧,脱掉睡衣,伸拉灭了床头灯。

当河马进入的时候,温柔轻轻问:“河马,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在温情走了以后,我们去除一切功利,你认为我们有真情在吗?”不等温柔说话,他马上又说道:“不要说宝宝是纽带,不要说什么亲情一类的傻话,我是说真感情。”

温柔说:“我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始终不变的。姐姐走后,你和宝宝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有的亲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们两个。你无论如何要相信我。”

河马再次沉默了。他相信温柔一直是真心爱他的,但是,他感到跟不上她的节奏,觉得她不够信任自己。

220 初到韩国

烟台这个地方,河马没有来过之前,可以说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像,很多人认识一些地方都是通过电视上的镜头画面,比如说青岛,河马没有去之前就很熟悉,看到过很多青岛的风光或者其他什么的。

烟台,河马一点印象也没有,当河马和宝福、苏静来到这个胶东半岛最东端的城市后,才发现这里的商业居然是那么的活跃,他们住的旅店,几乎所有的房间都被鲜族人和韩国人包掉了,好像他们做生意不是在延边,而是在烟台。也许,这里是乘船去韩国的最佳途径吧。

办理合法的旅游续,他们在烟台住了两天。身份证、护照都是假的,张冠李戴,但是其他续是真的。

当他们乘坐的客轮离开港口时,河马站在船舷旁,默默地看着这座巨大的城市渐渐隐没在晨雾中。

苏静站在河马旁边,轻声说:“河马,这是去韩国,不是泰国。”

河马说:“当然。”

苏静说:“慢慢你会明白,但是不要意气用事。”

河马勉强一笑:“为什么你们都希望我做乖孩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自有主张,不会任人摆布的。”

苏静轻轻摇头,看了一眼在船尾吸烟的宝福和几个韩国人,说:“我们是搭档,对吗?”

河马看她一眼,觉得她越来越像公安,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涟海歌舞团女孩儿,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个混沌的世界。

汉城改了名字,叫作“首尔”,明显的,这是去中国化。与汉文化有关的东西,将来还要去掉很多吧。政治上的事情河马可以说近乎无知,但是,现如今中韩两国的百姓反日情绪高涨的情况下,好像大家有了一个共同点,这时候韩国将首都的名字都改掉,你说这世界上有多少真兄弟?互相依靠之外是互相利用,很世俗的也是很实际看法。

莫谈国是。

总之,河马把江湖义气看得很淡了。到韩国来混,河马不知道和谁讲义气。

金浩男安排饭局,大家到混元楼吃饭,说是饭后去华客山庄玩钱。

齐宝福说,所有的人都知道美国的拉斯维加斯是赌城,中国人也有很多知道澳门是赌城,甚至也有一部分人知道马来西亚的云顶赌场,但是,没有来过韩国的,就很少有人知道华客山庄。

华客山庄规模大小另当别论,但是,韩国人自己宣传,已经祭出亚洲第一的旗号。

亚洲最大最豪华的赌场不是在澳门,不在吉隆坡,在“首尔”,你信吗?

信不信由你。

宝福说,那里是玩得最舒服的地方。

也许吧,一直,河马对赌博没有什么兴趣,看到珠子在盘里转,就本能地感到是庄家在圈钱。

混元楼的饭局不是筵席,而是艳席,在比曼谷的泰国浴金鱼缸还要大得多的台子上,坐着一排一排的女孩子,你挑吧,按号码说话。然后,吃饭的时候,大家盘腿就座,边喝酒边欣赏裸女的即席表演。

不会亚于曼谷的**秀,河马觉得倒胃口的程度。

将一枝在麦当劳或肯德基看惯了的饮料吸管探入一扎足有两升的啤酒里,女孩将另一头从容地放入自己的**,你可以明显地看到玻璃扎中的啤酒在下降,啤酒顺着管子被“喝”到她身体里去了。

“特异功能”,可以练到这种程度。

烤肉,鲜嫩得带着血丝,在大家嘴里咀嚼着。

河马需要适应。

苏静看着河马笑。

河马觉得天下好女人各有各的不同,坏女人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蓝色妖姬倘若在世,大概也是这个样子,性感的嘴唇永远流露出邪恶。

金浩男拍了拍河马肩膀问:“河马,你酒量有多大?”

河马说:“半斤二锅头,撂不倒我。”

他想了一下,说:“嗯,这样,算起来,你实际的酒量大概有一瓶吧。酒桌上说酒量,一般会谦虚一半的。”他哈哈大笑,说:“在涟海初次见面,加上当晚有事情要办,没有放开喝。今天,无论如何要拼一下,一醉方休。”

河马说:“不是过会儿去华客山庄玩钱吗,你打算让我输个一塌糊涂?”

金浩男说:“是吗。你喜欢玩钱?那好,我会好好安排。”

齐宝福凑趣说:“河马,一直是个憨老杆子,几年不见,今非昔比。”

河马说:“是吗。我还不会玩,等会儿好好给我说说赌场的规矩,别露怯。”

金浩男一愣:“是这样啊。”

他们几个大笑,直不起腰来。

苏静忍俊不住,笑着说:“河马,你真能整。”

河马心想,不能整还能在这里混?

不过,对于赌博,河马心里没底,没有技术,全靠运气,听天由命的事情。

河马想,最初的赌资,齐宝福会提供的,以后就全靠运气了,河马当然想先弄笔钱再说。

221 小试牛刀

华客山庄,可能是目前亚洲最豪华的赌场,人头攒动,无数的监视器下,赌客如云,粗粗一扫,估计中国人占了三成,日本人占了三成,其他才是韩国人和大鼻子老外。

河马在厚实的地毯上无声地走动,在各张台子前默默地观察,轮盘、21点、百家乐,河马每样都认真地看,但是两个小时内,河马一注也没有下。

齐宝福给了河马一百万韩元,差不多相当于一千美元,嘱咐河马小玩一下,先找找规律。

规律,河马找到了,发现赢钱相当容易。

就拿赌大小来说吧,三个骰子开出来,朝上的点数相加就是本局开出的点数。四到十为小,十一到十七为大。你拿十万元押在小字上,三个骰子的数字相加小于十一,你就赢了,赌场会给你十万元。大于十一,你就输了,十万元人家就收走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你不满足于这种一比一的搏杀,也可以以小博大押数字。十万元放在九字上,开九点赌场会给你六十万,但是开其他点数,你的筹码会被收走。

如果你胆大,敢压在三个同样的数字上,比如三个“2”或者三个“5”,开出来,就是一百五十倍。问题是,很少开得出来,基本上是白送给人家筹码。

河马发现开大也好,开小也好,一般都是跳来跳去,虽然没有规律,但是很少连续五次以上,也就是说,出了两三次小,就会出大。

河马开始下赌注了。

第一把,十万压大,开出十四点,河马赢了。

第二把,河马还是压大,开出了十一点,他又赢了。

河马这么想,一百万韩元,够我输十次的,但是现在我是先赢了两次,那就意味着赌场要更多次让我落空,才能赢走我的钱。

连赢我十二把?吹牛逼呢,怎么可能?

他走入了误区。

齐宝福他们好像在贵宾室里玩很大的,这时候他出来到大堂来看看河马。

河马说赢了两把,二十万。

齐宝福笑了,说:“新一般都壮,趁着比较旺,加大筹码先赢够本钱再说。一旦背了,不要犟头,马上换台子。背的时候去往回捞,会输得当掉裤子的。”

他拍拍河马的肩膀,走了。

不过,河马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河马第三次下赌注的时候,也是十万,压在小上,结果开了十三点,又是大,输了。

河马想了想,连续三次开大了,应该跳小了,于是押了二十万上去,如果开小,河马不但捞回刚才输掉的十万,还会赚十万。

开了,十五点,大。

妈的。两把,输三十万了。

不过,没关系,先前河马赢了两把,有二十万的赢头儿呢。

河马固执地再次下注,四十万,押小。

开了,五点,小。

河马赢回了四十万,不但前两把输掉的三十万回来了,还赚了十万。

河马暗骂,齐宝福这孙子有点抠门,才给我一百万,如果多给点,比如两百万,也就是两千美元嘛,那我就有更大的把握赢钱。

因为刚才这把如果开大,赢走了河马四十万,他下把敢下八十万,赢了就一次捞回七十万另加十万元的赚头。

满赌场,河马都看了,很少连续开五次大或小的。

金浩男来找河马,说:“怎么样,河马,玩了两个多小时,休息一下,喝一杯。”

其实两个多小时,河马一直转悠,刚刚开始下注玩了几把,但是既然金浩男专门来找他,也不好博人家面子,于是就到吧台前坐下来。

为了保持头脑清楚,他们没有要啤酒,要了咖啡。

金浩男问了河马一下刚才的玩法,摇头说:“错了。河马。不可以这样玩。输钱以后不能加大筹码去捞的。”

河马说:“这样,我即便输得次数多,赢得次数少,因为调整下注的筹码,最后也是我赢钱。”

金浩男说:“你第一把输十万,第二把输二十万,如果第三把还是输,就会是四十万,对吗?”

河马说:“我如果有本钱,就不怕。”

金浩男说:“那么好。第四把还出大,你就要扔进去八十万,加起来,你四把输掉一百五十万。第五把,你要压一百六十万,赢了只赚十万元而已,风险是输掉一六十万,加起来就是三百一十万。第六把,你已经不得不加筹码到三百二十万,接下去,将是六百四十万,一千二百八十万……后边是天文数字。阿拉伯石油大亨,也会在二十把内输掉他的上亿资产。”

河马说:“理论上是这样,但是,会连续出大不出小吗?我看了两个小时,很少连续出五次以上的大或小。”

金浩男笑了,说:“我在赌场玩了十多年了,连续十七把大我都见过。”

河马固执地说:“也许,但是不一定让我碰上。”

金浩男说:“你这种愿赌不服输,很危险。输了十万,加大到二十万搞回来;输了七十万,加大筹码到八十万搞回来。你会成功很多次,但是最多就是把输掉的钱搞回来,另赚十万元而已。久而久之,等于你自己在寻找长龙的出现,不用十五次大,有十次就吃光了你。你细想一想。”

苏静来了,扶着河马肩膀在旁边坐下,说:“咳,怎么样,河马?”

金浩男笑道:“这小子相当另类,输钱加倍筹码往回捞。”

苏静惊讶地说:“河马,怎么可以这样,会输得很惨的。”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那你们说,应该怎样玩?”

金浩男说:“你气旺的时候,加大筹码压。你如赢了十万,就二十万地招呼他,趁热打铁。背了,收缩筹码,越输压的筹码越小,最大限度减少损失,不行,干脆换台子。你没进过赌场,也没有玩过股票吗?不可以被套以后连续补仓啊,越套越深的,设置止损线,跌到那里就立刻斩仓出局。赌场也好,股市也好,甚至生意场上,专门治犟头。有句话说得好,市场永远是对的。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我靠,河马还真没有玩过股票,跟听天书似的。

金浩男喝完了咖啡,朝苏静说:“你陪河马玩一会儿,帮他看着点。”

苏静微笑说:“好的。刚才我就应该陪他。”

金浩男笑道:“你今天好像气不错,刚才在里边,我看你赢了几千万元了。”

苏静说:“马马虎虎,一亿多一点吧。”

我靠,听得河马这个嫉妒。

确实,河马是土包子,不服气不行。

苏静笑着说:“河马,你要乖一点,照我跟你说的玩。我有多少钱,都是你的,随便用。但是不要犟头好吗,那不行的。”

河马垂头丧气地说:“好吧。至少在这方面,承认你们比我强。”

初次征战华客山庄,河马在苏静的帮助下赢钱了,只有一百万韩元的赌本,也就是不到一千美元,或者说不到一万人民币,河马赢到了将近七万元人民币。

这是相当不错的战绩了。

不过,在河马心里,挥之不去的就是输钱缩筹码,河马知道金浩男可能是对的,但是,既然他能够在第三把或第四把加倍投入把钱搞回来,他是绝对不愿意离开台子的。

当然,河马知道有风险,但是,为什么叫作赌博呢?赌的就是这种风险。

河马想,有一天,他会在赌场输个精光。

但是,苏静说:“有我看着你,输光可以,但是不可以借钱欠债。我们来韩国不是弄这个的,很多事情要做呢。”

河马很苦恼。

赌场的诱惑很大,如果你气好,一个月内就可以成为富豪,是这个世界上暴富的捷径。以至于看到茶餐馆的老板一份一份地卖快餐赚辛苦钱,起了同情心。

但是,你在赌场气不壮,对不起,输光所有家产,以至欠上一屁股债的时候,没有人同情你,你会成为笑柄。

很简单。

苏静,是河马一生中碰到的最重要的女人,她比吴媛更妩媚,而且比温柔更善解人意之外,更懂得对河马的制约和保护。

222 惊心动魄

来到韩国的前几天,金浩男和宝福没有让河马参与任何事情,只是任由他在华客山庄玩钱。

任何人进了赌场,只要你上,就一定会上瘾,那些在大陆过了一辈子平凡生活的上岁数的游客,他们只是进来看看,对赌博抱着一种恐惧和戒备,甚至反感,所以是不会上瘾的。除此以外,差不多做生意的人,都会对赌场有很大兴趣的,除非输光了筹码,没有资本再战,否则是不会罢休的。

时常有赌场里暴富了的新闻传出来,确实,有的人气好,好到连规则都不懂,塞几块硬币进老虎,就能够把全部老虎打爆了,全场的老虎里的钱全部吐给他一个人,你说,有几个人不作这种黄粱美梦的呢?

绝大部分人都会做分母,只有极少数的人成为分子,但是,人人都梦想自己成为那幸运的分子啊。

河马试图找到一种最佳的赢钱方法,虽然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但是,河马还是感到自己的方法至少要优于其他人的玩法。

这天,苏静没在,不知道和齐宝福、金浩男他们忙什么去了,河马自己来到轮盘前,站在人群里慢慢看。他知道不能坐下去的,坐下去的话,因为占了位子,所以几乎每局都要下注,你不下注,荷官会看着你,甚至等你下注,那就一定会悬了。每局都下注,一定会输钱,玩得时间越长,输面越大。

河马看着,等待时。

河马不会去押数字的,一到三十六,押任何一个数字开出来都是给三十五倍的钱,但是,被吃掉的可能性也成正比。

河马就玩黑和红,一半对一半的会。没有五分抽水,只有赢钱的时候会收一些“茶钱”,无所谓的。

当然,有个0点,那是通杀,谁赶上谁倒霉。

河马旁边的一个日本人骁勇善战,大筹码作战,全台子就数他投注最大,幺三喝四,很是威风。

河马看着他赢了输,输了赢,赢少输多,筹码越投越多,已经几次用信用卡提钱兑换筹码,完全是一付冤大头的架势,不觉感到好笑。

日本人也是以十万起步压红,逐渐加倍的,连开五次黑以后,他已经不得不投入三百二十万了,虽然韩元币值小,这也相当于三千美元了。

他还押红,日本人,也够犟头的。

河马要是当初与他同步下注,这时候应该与他一样输进去三百一十万了,下三百二十万就是捞回前五把输的钱另加十万赚头的概念,但是,河马一直抱着胳膊看来的,现在,河马也下注了,也是押红,仅是十万。

赢钱,得到十万;输钱,也就是这十万,河马把风险降到了最低点。

五把出黑,该跳红了,但是,仍然是黑。

日本人汗都下来了,连输六把没什么,问题是加倍投注被吃,你走不走?走,钱就没了。不走,还要加倍。

河马庆幸自己的定力,说实在的,他输到第三把时河马就想投入了,但是终于忍住。

好,看第七局如何,河马就不信仍然出黑。

日本人也不信,推入六百四十万,这是必然的,他没有别的选择。

河马,仅下二十万就行,希望赢回刚才那十万,另赚十万,很爽,输钱都很爽,拿小日本当了桎子,省钱啊。

邪了,不用玩上十年就碰到了长龙,连出十次黑。

黑,真黑啊!

第十把,日本人要押上五千一百二十万,赢了的话才能够捞回他在前九把输掉的钱。

大汗淋漓啊。

日本人很有钱的,但是如此下去,也很难收场了,越往后边加倍的钱数越大。第一把十万你不在乎,第二把二十万,你也可以认为是小钱,不错,两百美元对日本人来说,不算一回事。但是,第十一把,他要上一亿韩元才行,能不出汗吗?

好在,河马才到了三百二十万这一档上,真是捏了一把汗,他看小日本怎么办。

日本人掏信用卡,让荷官提款兑筹码。

够狠的!

但是,意外情况发生了,荷官给他兑了筹码以后,在跟他交涉什么,好像,双方已经很不愉快,几乎快要吵起来。河马不懂英语,只好问旁边的一个浙江人怎么回事,浙江人告诉河马,大堂的台子不比贵宾室,你可以无限制下注,这里,到了一定的数量,就会全台“限红”。

“限红”的意思,就是投入的筹码不允许超过一定数量。

傻眼,真傻眼了,且不说你有没有那么大的赌本,就这一条,小日本就彻底折了,人家不让你继续加注了。怎么办,前边输的钱,你想一把捞回来,没戏。

河马汗也下来了,这要是轮到他当这个倒霉蛋,脑袋都要炸了,日本人拂袖而去,河马想,此战挫折,够他郁闷一气的。

河马自己还在局中,无法出来。虽然因为拿日本人当桎子省了很多钱,风险降到最小,但是现在要继续上,那也是六百四十万的概念,否则,河马前边输掉的钱弄不回来呀。

现在,河马终于相信金浩男和苏静的话了,这种加倍的玩法可以说最愚蠢的,碰到长龙,会被吃个底掉。

咬紧牙关,押了上去。

出红吧,我的爷爷,老天保佑啊!

久入赌场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有些人甚至很迷信,现在,河马也有点神神叨叨的了。

珠子在转盘里转呀转,很多人都伸长脖子在看,那表情,嘿嘿……河马不敢看,他抬头看穹顶上的监视器,数一排是多少个。

浙江人碰了河马一下:“哥们儿,你赢了。三十二点,红。”

河马几乎要叫他两声好听的,妈的,报喜信的人永远招人待见。

河马故作镇定地看荷官算筹码,问他:“大哥,你押的什么?”

他很轻松地说:“我买大,也赢了。开一到十八点我输;开十九点到三十六点,我都赢。”

河马看到他拿了三十万的筹码,朝河马点一点头,走了。

河马拿回了自己的本钱,靠,投入一千多万啊,才赢了十万元。

擦着汗往外走,河马得喝点水,嗓子像着火。

苏静坐在那里,看着河马笑,说:“你呀,不听话。差点赔光当净吧?”

河马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够意思,也不过去打个招呼。”

苏静说:“我打算让赌场吃干净你那点本钱,让你长长记性。”

她叫小妹来要咖啡。

河马连忙说:“不要。冰水,我要一杯冰水。”

苏静捂着嘴乐。

她说:“你要杯冰水浇浇火就行,那个日本傻帽,现在回了房间大概在冲冷水浴。够受的。”

赌场无情,真的,没有经历过的觉得好玩,甚至看周润发、刘德华他们演的那些赌片觉得悬念越大越过瘾,但是轮到自己,没有坚强的神经,很快会崩溃。

河马知道,很多大陆的贪官都用公款去玩,深陷其中,已经有不少人被判刑遭枪杀了。

河马想起了姜文演的《北京人在纽约》的片头辞:

你要是爱她,就带她来纽约,因为这里是天堂;

你要是恨她,就带她来纽约,因为这里是地狱。

这句话,放在赌场,是最贴切不过了。

有两千美元的赌资,你气好,就可以出去给她买最大的钻戒加一套别墅加一部跑车。

反之,你要用后半辈子所有的劳动来还欠下的债务,也许还不够,那就只有跳楼,一死了之。

大脑发热三天以后,河马凭着超乎常人的定力,离开了赌场。正好,齐宝福给河马的这一百万韩元,也就是大约八千块人民币,河马在扩大战果到将近七万元人民币以后,又全部吐了进去。

河马,永远地离开了赌场。

137 茹姐说吧

正说着,就有人按门铃,吴媛雇的一个安徽小保姆赶紧去开门。

来的是个中年妇女,穿戴很时尚,吴媛就忙着给他们介绍认识了。听口音,不像地道的北京人,倒像西南的人说普通话,河马总是分不清云南、贵州和四川人的口音,尽管他们自己认为差别太大了,但是河马听着就是一个味儿。就好像北京人和河北人,他们自己觉得差别很大,一听就知道谁是哪里的,但是,河马觉得都不像电视里的播音员说普通话那么地道,总是有些儿话音之类的,再加上一些方言,有的时候说快了,不是能够听得很明白。

大家坐下,中年妇女叫梁惠茹,吴媛称她为茹姐,河马也就跟着这样称呼。茹姐说她是北京人,早先父母都是去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她就出生在云南,所以,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而且她母亲家还在旗呢,她自己则算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了。因为在家里父母都说北京话,所以,她的普通话要比一般的云南人说的好得多。

茹姐早先在昆明做生意,后来才到北京来创业,因为她的一个姑姑住在三里屯这一带,她就选定了这里做买卖,也有差不多十年了。

河马问:“茹姐,你一来北京就开酒吧吗?”

茹姐笑着说:“哪里,三里屯酒吧街,早先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我小的时候,放暑假来姑姑这里住,就是居民楼,紧挨着使馆区,根本没有什么商业摊位。后来,九十年代初期,这边挨着北使馆,慢慢开始有人在那里批了临时营业执照摆摊卖些服装、工艺品什么的,南使馆区那边,就是秀水街,也是服装为主,主要是做老外的买卖,慢慢就火起来了。

“我刚开始在这里做生意,是在酒吧街红绿灯南边的那条街,叫作汽配一条街,全是卖汽车配件的,都做得很有名了,后来拆了,很可惜。当初酒吧街这边没有路南那边火。

“酒吧街原来一间酒吧也没有,那个时候保守,政府根本不准办酒吧,早先就是有一间叫作‘贝拉’的面包房。第一间有点酒吧意思的买卖,还是家正宗的日餐店,是个叫李伯的三里屯人和一个叫安田的日本人合办的,店名叫作jazz-ya爵士屋,到现在,这家店也还在经营日餐。

“爵士屋因为经营日餐的同时,还为客人供应上好的鸡尾酒,同时放爵士乐,记得九七年还是九八年,日本的爵士乐一个叫未吉的,经常在那里现场演唱,真是火爆极了。所以,很多外国人,尤其日本人光顾那里,生意上相当好,于是,很多人就开始模仿,不批酒吧执照,就干西餐厅、冷饮店,慢慢的多起来,成了气候。好像是2001年,才正式批准发放酒吧营业执照。

“要说真正意义上的酒吧,可能整个三里屯第一间酒吧,要算居岚的生意,她从欧洲回来,九五年开始办‘咖啡咖啡’,号了一间汽配仓库,临街又盖临时建筑,听说是花了三万多美金装修的,也就是百十来平米,七八张桌子而已。不过,咖啡是真地道,咖啡是居岚从香港弄来的,咖啡是阿罗料,就是三个外国人在北京加工的专供大酒店的炒货。酒保都是从马克西姆餐厅请来的,我那时干汽配呢,有的时候,也去那里附庸风雅,要一杯鸡尾酒,听布鲁斯。

“居岚的东西不贵呀,啤酒十二块一扎,鸡尾酒也就是二十多块,但是她半年就收回了成本。她的经营宗旨,绝对不准少给客人酒,总是足量,她自己都有时候亲自调酒。

“咖啡咖啡之后,就是明大、隐蔽的树、芥末坊,现在,有多少家我都说不清楚,很多家我都没进去过。”

吴媛说:“我去转悠这么多天了,差不多家家都进去了,老实说,三里屯酒吧街名气真大,全国都知道,但是论规模和装修,还真没有能够说是顶级的,泰国、香港的不用说了,深圳、广州、上海的酒吧,我也去过,绝对有比三里屯要好得多的酒吧,但是,名气却不如这里。”

茹姐说:“酒吧不是夜总会,不比规模的。酒吧讲究的是品味和格调,大,不一定生意就火爆,有些客人,十年如一日就去他喜欢的酒吧,谈生意,消磨时间,就在他认定的那一间,很轴,别的他不去。三里屯酒吧街出名,一是办的比较早,至少是形成一条规模的街比较早,再就是名人效应,你在那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影星、音乐人,再就是一些政界名人,甚至叙利亚副总统都去过一千零一夜酒吧,比利时首相也去过隐蔽的树,这都不是什么新闻了,那里的人,也不大惊小怪,习以为常了。

“这些,不是外地一些城市比得了的。所以,三里屯的很多酒吧,其实是外地人开的,尽管租金很贵,但是看重的就是这个资源,可以说是风水宝地吧。”

吴媛说:“我谈了好几家了,碰钉子,没有人愿意放。不行,我一定要在那里弄一间出来。”

茹姐笑道:“你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有些事情,并不是花钱就能办的,要等会。你不是还要在附近另弄一间高档茶室吗,那就比较好办,好办的先办呵。”

吴媛说:“好,这很对,先把茶室搞起来,然后再弄酒吧,我不办便罢,办就办大的,小小一间屋子缩在巷子里,那些我不考虑。”

河马回家跟温柔商量,打算帮助吴媛打理茶室或酒吧,温柔一口拒绝。

不准。

经营茶室也好,打理酒吧也好,吴媛给河马的薪水都不会太低,难道他们真的不缺钱花?

温柔说:“倒粉、卖药都更来钱,咱们赚了多少,都留给她了,这时候又去挣什么高工资?你真相信她规规矩矩做生意?那些都是幌子,都是谈生意的地方,根本她就不会放弃贩毒,告诉你河马,我不许啊,你不准偷偷去。”

河马惟有苦笑。

223 看管罐头

齐宝福和金浩男接收的“罐头”,都安排在首尔郊外的一栋公寓里,这些人都是花了大价钱偷渡过来的,一定要安排好,所谓“拿人钱财,为人消灾”。

他们大都是在大陆通缉在案的人,否则是不会放弃旅游线路,花这样多的钱还要受这么大的罪偷渡的,风险并不比走海关小,碰到海上巡逻队是一样没命的。

既然千辛万苦来到了韩国,就要给他们安排好工作,一旦稳定下来,他们会千方百计用各种方法向亲朋好友通消息,告知自己已经稳定,这样,就会不断有人去找蛇头,交钱偷渡。这就是常说的“盗亦有道”,不能失去信用,断了自己的财路。

河马和苏静来到这栋公寓时,刚有一批罐头上岸入住,一个个蓬头垢面,真好像鬼一般。一番沐浴之后,换了衣服方才显得利落多了。

饭菜供应是盒饭快餐,有鸡腿,米饭,还有汤,很不错的伙食。允许他们看电视,但是不能随意外出,免得落在韩国警察里。

等到安排好了工作,去工地上班了,齐宝福他们就撤了。

一处公寓只租用一次,绝对不会用两次,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吧,免得有人陷了招供出来。

这些人中,有不少人是不会滞留韩国的,只是拿韩国做个跳板,到这里以后再加钱去往台湾或别的地方,走得最多的是澳洲。

齐宝福他们已经形成了一条龙服务,不论你去哪里,只要出得起钱,一般都能办成。风险很大,但是一年年做下来,已经形成了几条线路。

河马在这里没有被安排出海接货,由于语言不通,也不可能去跑护照、签证这些事情,那都是韩国人去做,河马的主要任务就是看住这些罐头,禁止他们外出。由于他们人生地不熟,而且大都在等待找工作或办假护照、办签证转往其他地方,所以一般都很听话,不会偷偷往外溜,其实并不会像看犯人一样盯着他们,只是在一楼的一间房子里看电视,他们有什么需求会来找河马,由河马联系齐宝福,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当然,钱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其中有一次比较危险,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发急病,呕吐不止,需要送医院急救,河马立刻联系齐宝福,齐宝福和苏静、金浩男赶到后,商量了一下,在这女的没有任何身份证件的情况下,送去了医院,结果惊动了警察,紧急搜捕,大家赶紧疏散,撤离那栋公寓换了地方,尽管这中年妇女的丈夫一再抗议扔下他老婆,但是强制把他一起带走了。

整整一夜,忙乱异常,当大家安顿下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这才缓了一口气。

河马问苏静,是不是会经常这样,如果这样玩法,用不了多长时间,大家完蛋,这样干法忒悬。苏静说这是例外情况,如果警方没人,不用说干这么多年,连一个月也做不下去。

河马觉得,这趟来韩国有点草率,自己很难在这里做什么,就悄悄跟苏静说,他打算回涟海。

苏静摇头说,这不可能,现在你可不能这样随便了,那边很复杂,你回去风险更大。

河马想到温柔和孩子还在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很少想到温柔,此时不由有些担心。

224 心灰意冷

这天,苏静约河马去城里吃饭,于是坐她的车去。苏静喜欢本田思域,在涟海是这个牌子的车,在首尔也是。

来韩国以后,除了在赌场那几天,河马很少有会与苏静单独在一起的会,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河马坐在副驾座上,很慎重地问她:“苏静,我不明白你和孙海、温柔之间的关系。”

苏静沉吟片刻,轻声说:“以后,你会明白。”

她深深叹了口气。

河马紧张地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原本就是警方来卧底的。这游戏可就玩大了。”

苏静异常平静地说:“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警察,除了你。”

河马很吃惊。

苏静一笑,很勉强地一笑,然后说:“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河马想了想,既然孙海作为市局副局长都下水了,那么苏静也一定是迫不得已走入了黑道。

涟海市的情况之复杂,混乱状况,不是河马这个位置的人能够弄清楚的,但是河马感到自上到下都烂了,有巨控制。最低限度,河马知道市长秘书已经在这个范围之中,那么市长……真的很难说……

河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到危险。

吴媛他们玩的时候,少不得与官方周旋打交道,但是最终并没有哪位高官参与进来。黑道是黑道,白道是白道,泾渭分明的。现在涟海的状况可以说比那时险恶多了,弄不好,就是轰动全国的大案。

前几年,河马还没有来东北的时候,这边就出过大案,与洪盟他们聊天也略有所闻,据说,原来的沈阳市市长慕绥新和副市长马向东都因为巨额受贿,接触黑道,被判极刑,慕绥新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马向东则直接处死了。市府的两个副秘书长,也分别被判无期徒刑和十三年大刑。沈阳市府的财政局长、国税局长等一大批高官,包括市中级法院院长、市检察院检查长等,都被判了大刑。

当时同时陷了的黑道老大叫刘涌,是嘉阳集团的老板,认市检察院检察长刘实为干爹,称市长慕绥新为大哥,请著名相声演员吃顿饭都要副市长马向东作陪,一次好处费出就是两万美元。马向东去澳门赌场玩钱,都是刘涌的下做保镖。

据说,刘涌有一次带着自己的马仔和几个警察一起吃饭,与另一个黑道老大发生争吵,拔枪就打,把那个身为“区政协委员”的黑道老大打成了“铁拐李”。事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小事一桩。

刘涌甚至混成了沈阳市人大代表,最后案发,也被处死。

都够火的,最后,直到作死。

想想现在自己的处境,河马的后背直冒凉气。

苏静安详地开着车,说:“河马,你要明白。咱们没有退路的,只有加紧做,多挣钱,然后漂流海外,这是唯一出路。”

河马说:“废话,你们都挣了大钱,往美国跑有吃有喝的。我和温柔怎么办?我们可是穷光蛋。”

苏静说:“我当然会考虑你们。否则,我不会把温柔弄到涟海来。这事蚌壳原来是不肯办的,不是我再三坚持,她只能陷在北京。问题是,你总是浑浑耗耗的,这怎么行呢。我会安排温柔他们母子出来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呢,就踏踏实实在这里帮我,一有风吹草动,走起来比从涟海出来容易,对不对?”

河马说:“我觉得在这里语言不通,也干不了什么事情,心里没谱。”

苏静说:“会有用到你的时候的。你不要再考虑回涟海了,那根本不现实。”

河马无可奈何地感到:“差不多,我已经再次沦为乞丐。而现在,不是卖唱,而是卖命。但是,我一点挣脱的能力也没有。”

苏静,玩得比吴媛大,段也更厉害,但是河马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将来,是她把河马葬在海里,还是河马把她葬在海里?

225 深受刺激

洪盟来了。

河马虽然现在身陷韩国,但是对自己在涟海创建的那家速递公司一直放心不下。虽然其实河马最关心的应该是温柔和孩子的消息,但是他只字未提,而是首先问到自己那家小公司的情况。

洪盟沉默了半晌,才说:“你那家公司,还有我的商贸公司,几家公司都合并了,现在通归温柔管理。”

这婆娘。

河马郁闷得说不出话来。这说明什么,大家心里都是很清楚的。温柔为什么突然势力膨胀,河马认为除了孙海做她的后盾,是没有其他可能的。

这里边有问题。

也许,苏静早已预料至此,所以把河马几乎是软禁在韩国,大概就是怕出事。

搞人家的老婆好像是一种风流韵事,可以很洒脱地自圆其说,但是,自己的老婆被人家搞掉,对于一个男人,是齐天大辱。虽然河马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但是,即便河马没有温柔那样料事如神,也不会木衲到完全没有感觉的程度。

河马想回去,起码他要杀掉孙海和温柔。但是,河马没有跟洪盟提及此事,跟他说没用,反而可能误事。也许,河马并不能明目张胆地回涟海,需要潜回去更好一些。

河马一张口,倒是提及了刘淑华,问洪盟,温柔接了速递公司,怎么安排刘淑华。河马猜她不会炒刘淑华的鱿鱼,那不是她的作风,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洪盟饮了口酒,不无嘲讽地说:“我成了吹哨的体育教师。”

我靠,不是咱不明白,而是世界变化快。

洪盟这样的花匠,什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没有见过,真的会娶刘淑华那种未老先衰的老女人?

这玩笑开大了。

河马忍不住笑:“我知道你招她的事情,但是怎么会粘上你。怎么可能?你还曾经大言不惭地告诫过我不要‘炒股炒成股东,泡妞泡成老公’。”

洪盟苦笑说:“河马,你信命吗?”

河马说:“我信命,因为那是上天安排的,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事情。但是,人不仅有命,还有运的。所谓命运。运是可以经过努力改变的。”

洪盟摆说:“扯淡。其实是一回事情。”

河马说:“怎么会。老毛说过‘人定胜天’,这是不对的。人是永远不可能胜天的,因为比较而言,人太渺小了。但是,一座山,一条河,人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有必要的话。”

洪盟狂笑,招得酒吧里的人都看他。

他说:“你受的教育程度还没有我高,在这里奢谈起哲学来了。屁话,都是唱那些不着四六的情歌闹的,别信那些翻来倒去故作深沉的歌词,都是馊文人愚弄女孩子写出来的烂辞。”

河马郁闷的是,似乎刘淑华背叛了他。

河马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跟刘淑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她嫁给什么人河马都不奇怪,也不会去在意,怎么他妈的可能嫁给洪盟这个王八蛋呢。内心深处,河马不觉得刘淑华的平凡姿色配不上洪盟这个大款的;正相反,一个虽然姿色平凡的女人,你当你的公司副总写你的屁味校旱吧,怎么能屈服于洪盟这个流氓傍上他呢,这才真是一朵(就算是有点开始谢了的)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所有的人都背叛河马了,所有的人都成了陌路生人,也许,河马过去从来就没有,或者极少拿正眼瞧她们吧。

遭报应了。

河马糊涂了,觉得自己几乎陷入精神分裂症的状态。

洪盟多喝了两杯,语无伦次地说:“她不服气我这个岁数的人可以是中国猛男,我干服了她,让她彻底和那个小白脸白白了……不过,哥们儿现在苦啊,早请示晚汇报,一天至少他妈的两次,腰子酸疼……现在好了,躲到韩国来清闲几天……”

河马脑袋大了好几倍,揪祝蝴的脖领子踉踉跄跄地往外拖,出了酒吧。

洪盟吐着酒气说:“咳,你他妈心里不痛快别拿我撒气啊,又他妈不是我给你戴的绿帽子……”

河马把他扔进了酒吧门前的喷水池。

河马大口喘气:“他奶奶的,老子要回涟海,要杀人。苏静拦我,她就是第一个。”

226 杀回涟海

虽则天真的蠢猪

我未博得欢呼赞誉

然而有你爱上我的短处

快乐也许不必富庶

繁盛世界惯了

以冷眼去看我滑稽的际遇

能令你去发笑也有用处

我用傻事去捐输

多麽蠢的蠢猪

个个也来揶揄

高攀不起公主

并没段段艳遇

悠然面对这悲剧遭遇

齐集给了你当笑话书

多麽蠢的蠢猪

爱上那条人鱼

即使争都争输

仍然从未怪罪於天主

自信恋爱运很特殊

明日你前来叫我蠢猪

讲爱情暗语

苏静看着河马,沉默良久,才问道:“你一定要回去?”

河马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苏静叹了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好吧,随你便了。明天我会派人去办续,咱们仍然走烟台,然后转回涟海。”

河马说:“你不要跟着。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苏静以不容抗拒的口吻说:“怎么可能,开玩笑!”

她站起来走了,河马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是那么的陌生。

好吧,跟着就跟着,河马自有办法去做自己的事情,他想,苏静没有这个能力拦祝蝴。河马相信她不会通风报信给孙海,如果没有这种把握,那她即便不回涟海,一个电话过去也就办到了。

她一定要回涟海,说明她不会出卖河马。当然,她可能打算找会缓和河马与孙海的关系,这是她的盘算,应该不错。

河马会利用这种会下的。

河马知道孙海的口才,第一次接触就知道了,更知道他的智商。所以,河马基本上不会给他什么会就动的。

主意已定。

在回涟海的路上,河马与苏静几乎没有交流,他索性睡觉,一路上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在抵达涟海的第一个晚上,河马叫苏静约孙海吃饭。

苏静说:“你打算吃饭的时候下?干脆告诉你,在你动以前,你的脑袋就被打烂了。你可真幼稚。”

河马冷冷地看着她。

苏静说:“你的所有怀疑都是没有根据的。既然你一定要回来,我也拿你没办法,但是你千万不要再任性了,不要以为自己过去多少次大难不死,存在侥幸心理。死,很容易的。”

她又走了。

河马愤愤地想,我靠,吓唬我就跟吓唬小孩子一样。

227 再次落败

河马需要找到孙海,但是茫茫夜晚,诺大个涟海市,到哪里去找他呢?

跟踪苏静是没有用的,她是干什么的?

河马干脆,拨通了孙海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孙海冷漠的声音:“河马,你要找我?你就在宾馆的房间里等着,不要出来,免得我下发生误会。我在路上,马上就到。”

没等河马说话,他挂了。

河马回到涟海,住进宾馆,静静等待,他想,现在楼道里都会有他下的人监视着他的房间。

河马没有枪,一路过海关,走场,河马不可能带枪的,回到涟海河马也没有会去取枪,所以,孙海会单独来会河马,他不怕。动的话,河马不是他对,没有武器,他就没有任何理由怕河马了。

孙海、苏静都想到了这一点,当然,还有温柔,问题是,一向愚憨的河马,也想到了这一点,那,情况就不同了。

河马在韩国准备了药,一种无气味的催眠药。除非孙海不喝水,喝水河马就能撂倒他。撂倒他以后,河马不准备掐死他,准备用枕头堵死他,然后龋蝴的枪。问题是不能有他的下在房间里,这个,河马一路上都想清楚了。

河马一定要杀掉孙海,不信他能够逃得出他的去,河马认为,孙海的命门恰恰在他的优势和自信。

门铃响,河马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镇定,然后打开了门。孙海提着个包进来,好像干警察的都离不开那东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两个下坐在床上。

河马冷冷地说:“你们出去。”

那两个家伙瞪着河马。

河马转向孙海说:“我要跟你单独谈话,说温柔的事情,让他们出去。”

孙海一笑,朝那两个人扬了一下下颏。

那两个人站起来,一下子把河马推到墙上,上上下下搜了一遍。

孙海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他不可能带枪的,你们出去吧。”

他们气哼哼地走了。

河马关上门,走到另一把椅子前,慢慢坐下。

孙海看着河马说:“长脾气了。”

河马说:“我哪里有脾气。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派我去韩国,我看不出自己在那里有什么可干的。”

孙海说:“谁派你去的?苏静一再要求带你过去,怎么问我?”

河马漫不经心地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端起杯子吹着热气喝着,说:“我去韩国,不是你的主意。几家公司合并,统归温柔管理,可是你的主意?”

孙海一笑。说:“你太看得起我了。这些公司又不是我的,怎么会由我合并交给温柔管理。那是苏静的势力范围,你问她允许我插吗?”

河马愣了一下,一直,河马认为苏静是由孙海控制的。

从这段时间的接触,零言碎语的分析中,河马认为苏静是个小警察,原本来洪盟下卧底的,见钱眼开,滑了下去。当然有她堂兄蚌壳的因素,也有她老公齐宝福的因素。但是,无论如何,她是处于孙海这个副局长的控制之下。

孙海应该是这里边最有势力的人物,否则,蚌壳不会处心积虑地一定要除掉他,结果,反载在他里。但是,以孙海的说法推断,苏静是单立山头的。她接管了蚌壳的人马,包括洪盟的公司。如果这样,温柔出山掌管涟海的原班人马,就是苏静的安排,与孙海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河马仍然心存疑虑,看着孙海慢慢饮茶而没有去拦阻他。河马暂时打消了弄死他的念头,但是也想弄晕了他,把情况摸得更清楚一些。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河马看了孙海一眼,只好起身去开门。苏静进来了,在床上坐下来,说:“安排好了。”

孙海点了点头。

苏静说:“你们瞎扯了半天,也该结束了。孙局,忙你的去吧,等一下温柔过来,我们三头对案,属于私事了,你先请便吧。”

孙海说:“好,改天喝酒。”

站起来放下里的茶杯,朝河马笑笑:“河马,茶难喝。下回记住不要用宾馆的茶叶招待客人,太差了。”走到门口,回头说:“傻小子学坏了。都是跟苏静跑韩国跑的,赌博、下药,坏毛病一大堆。”

苏静喝道:“废话够多的了。这儿心里不痛快,谁有心情扯淡。”

孙海摔门走了。

228 针锋相对

苏静说:“我劝你别回来,你回来麻烦一大堆。现在既然这样了,那么等一下温柔过来,你要好好说话,否则,别怪我们跟你不客气。”

“你们?”河马怒道:“两个老娘儿们想干什么?反了你们了。耍我跟耍猴似的,就算是泥人还有几分土性,别把老子惹急了。”

苏静苦笑,摇着头说:“河马,你一天到晚牛气烘烘的玩个性,我真的看不出你有什么本事。要不是当初咱们那点情分,要不是温柔罩着你,我真的是耐心有限……”

河马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人,真他妈够坏,是个冷血动物之外,还是龟孙子母老虎,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才好。不愧是演员出身,一向柔情万种的娇嫩无比,现在突然就成了呲牙的母狼。有人总是形容一个坏的男人是披着羊皮的狼,但是这位,披着小母羊皮的狼,更是着实可恶。

“气得脸都白了。”苏静面无表情地说:“大男子主义那一套又来了。”

她在床上躺下来,好整以暇地拿起遥控棒打开了电视。

河马等温柔来,看她怎么说。

门铃终于再次响了,河马一晚上已经开过几次门了,这次河马打算让苏静去开,如果她躺在床上不起来,河马准备揍她。河马暗想,平生没有打过女人,但是这次,她要是躺在那里装黑社会老大,老子一定要揍她。也许,隐约河马还有一种企图,就是打算翻她的袋,夺她的枪。不过,那样一来,大概事情就会闹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这两个女人,在她们的靠山也好,保镖也好,赶来之前恐怕都会倒在河马的枪口下。

这口恶气,憋了很久,太久了。

但是,苏静听到门响就翻身坐起来,看到河马瞪着她,就立刻去开门了。

这种人,拱起你的火来,她知道适可而止。

妈的。

温柔走进来,河马几乎不再认识她。云髻高耸,黑色光亮的头发盘起来,简直可以用富丽堂皇形容。一身雪白的西式套装,裙子刚到膝上。艳装,从来没有见过的艳装,嘴唇像血一样红,完全是一个贵妇人的派头。你看她高耸的胸脯,超过38,一定会让许多男人不由自主地扫过那两座乳峰。

妈的,真风光啊。

苏静,早年的苏静消失以后,接着是温柔,变得河马再也认不出她来。

那个歌舞团的小姑娘不见了;那个卖图书的川妹子更如同人间蒸发了。

温柔打算坐下来,看样子已经和苏静通过气,准备与河马“好好谈谈”,换句话说,大概就是摊牌。

“让你坐了吗?”河马喝了一声。

温柔一愣,看着河马,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不知道是哪一种微笑,也许是嘲笑。但是,河马端起茶杯,喝着茶,不再理她。

她就是没有敢坐下,她要是坐下,对不起,这杯茶只好请她喝了,河马会扑头盖脸泼她一身,然后看她和苏静如何反应。也许,河马现在只剩下耍浑的本事了,但是,对这两个婆娘,这是最高待遇。

苏静轻声说:“河马,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失落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河马指着她,也用极低的嗓门说:“你少废话。你也站过去,和她站在一起。”

苏静这时候在电视前,她的袋在床上。

苏静笑了一下,走过去拍拍温柔,说:“姐,你坐下,甭理他。”转向河马:“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河马坐着没动,看着她。

苏静掠了一下头发,说:“袋里没有枪,你不用惦记了。你现在最好不要老想用暴力解决问题。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了,好像你见过的人多了,我们这样两个小女子哪里放在你的眼里。欺负人也欺负惯了,动不动就瞪眼睛想动。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说话。”

“是吗?”河马站起来,说:“警校练了几年啊?会柔道还是会擒拿?”

河马抡圆了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重重摑在她的脸上。

河马一愣,至少,没有这么容易打到她的,不格一下,也不躲一下。这他妈哪里有半点警校出身的样子?

但是,苏静的枪已经重重抵在河马的肚子上。她轻蔑地一笑:“匹夫之勇。”

河马瞪着她:“孙子,开枪啊。拿着烧火棍子吓唬人玩儿?”

苏静把枪缓慢地上移,逐渐抵到河马的胸口上,轻声说:“我看错你。当初只知道你鲁莽,还不知道你这么肤浅。”

河马说:“少他妈玩儿深沉,老子出来混时,你他妈的撒尿和泥儿呢。有种你开枪。老子不信这些,打算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花花肠子!”

门突然撞开,闯进几个大汉,用枪指住河马。

苏静喝道:“都滚出去。”

那几个人怒目看着河马,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温柔坐在椅子上轻声说:“你们先出去,我们自己能够解决。”

那几个人气哼哼地走了,重重地摔门。

河马瞪了苏静一眼,用指头弹一弹她的枪管,说:“你别不忿,就是白挨一下。操,吓唬我?连保险都没打开。我懒得揍你,揍了也是白揍。”

苏静看了温柔一眼,说:“姐,你说,这么个无赖,你和温情怎么能够忍受这么多年?我真服了你们了。”

河马说:“你问她怎么忍受了我这么多年?屁!是我他妈忍受了她这么多年。”

河马坐下来,接着喝茶。

温柔皱着眉头说:“河马,你最生气的大概就是苏静劝你去韩国了?”

苏静说:“还有,嫉妒我把产业都交给你管了。小肚子饥肠。”

河马说:“我稀罕你们那几个破公司?那不都是幌子吗?你们的生财之道,就是杀人越货,别跟我玩儿这一套。”

苏静说:“你说说,到底打算怎么样?你打算干什么?”

温柔摆止祝糊,说:“河马,你不走,其实很麻烦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要杀你吗?”

河马瞪眼睛:“我招谁惹谁了?”

苏静“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温柔说:“首先,蚌壳下的人,都认为你在船上反水,杀了他的保镖。不是苏静护着,恐怕你连蚌壳都打死了。”

河马说:“屁。蚌壳要杀我,我才会弄他。苏静护了他一道不假,但是孙海本想沉了蚌壳的,是我和洪盟说情才放他一马。当时,苏静在场,装什么孙子啊?”

苏静说:“你嘴干净点。一晚上了,不干不净的,不搭理你就完了。说了半天,你糊涂车子一点也没明白。是蚌壳的人想杀你,听明白了吗?”

河马真的糊涂了。

蚌壳的人,不就是她的人吗?

蚌壳是她堂兄,她伯父的孩子,同一个爷爷奶奶的,她自己在茶楼上亲口对河马说的。蚌壳的人不是她收了?买卖也被她收了?

河马瞪着她。

温柔叹了口气,说:“蚌壳的人当然不会与苏静过不去,但是早就放话了,要你和孙海的人头。孙海下有人,弄他那么容易?你有人吗?苏静把你弄出去,还不是为了你好。”

河马止祝糊,说:“越说越乱。就两个问题:洪盟的人马是谁的?”

苏静说:“我的。”

“为什么洪盟说你是蚌壳派来看着他的?”

“蚌壳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肯与他合作,并且让我约束他。后来发现洪盟打算挤他退出涟海,要吞他的买卖,这才翻脸了。”

“那你和孙海是什么关系?”

苏静忍俊不住,说:“你又多心了。我们都是警察呵,他是我的局长。笨死你,现在,大家合作,有饭共同吃了。”

我靠。

苏静到底和孙海是一伙的。同时,她借助和蚌壳的血缘关系,与蚌壳合作,也控制着洪盟的下。对了,还搭着她老公齐宝福和韩国人的船。

这个复杂的女人啊!

“那,你和温柔是怎么回事?”

苏静扑哧笑了:“这叫两个问题呀?这是第三个了。”

温柔笑道:“河马,你问我和苏静是什么关系?她是我妹妹呀。”

我靠,恶心死了。

第四个问题来了:“为什么他们要杀我,却可以让你堂而划地在涟海混?难道他们不知道你是我老婆?这怎么解释?”

温柔收敛了笑容,看了苏静一眼。

苏静说:“你小心眼子,没有办法跟你说……蚌壳从让我把温柔从北京接来,就发话了,任何人碰温柔,他就让他碎尸万段。”

河马点头说:“好啊!温柔好人缘。”

温柔微微有点脸红说:“这不关我的事情,纯粹是蚌壳单方面的事情。……不扯这些了吧。原本要再做一段时间的,但是你一定要闹着回来,我们只有离开涟海,别无他路。”

苏静坐在床上,回身拿起她的袋,说:“办好了,都带来了。”

河马看着她。

她拿出三本护照递给河马,是河马一家三口的。没想到,小孩子也要护照的。苏静叹口气说:“去美国吧。开家小餐馆,好好谋生。没人追踪你们,你们这点案子,还到不了引渡的程度。走了,就一切了结。不走,出了事再走就来不及了。”

温柔默不作声地看着河马,河马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如果,能够顺利走出去,河马还能和温柔开小餐馆过日子吗?河马怀疑。但是,他又能自己跑到哪里去呢,孩子怎么办?也许,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河马与温柔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才能够恢复以往的感情,或者根本恢复不了,仅是搭帮过日子而已。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是建立在能够走出去,用温柔里的钱做生意过日子的基础上。

走出去的人不少了,相当不少了,案子大得多的人都逍遥法外了,但是,冥冥之中,命里注定,那不包括河马。当然,也不包括温柔,更不包括苏静,还有孙海。

他们翻车的日子还没到,离得还远,当正义的枪声响起时,留下的只是几个无辜的孩童。

229 安排淑华

胡子越来越多头发越来越少

肚子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小

脂肪越来越多肌肉越来越少

年龄越来越大胆量越来越小

朋友越来越多知己越来越少

房子想大车子想小

应酬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少

孩子越大老人越小

男人烦恼是生意场上的技巧

男人烦恼有中套牢的股票

男人的烦恼梦中用力追跑

还有多余的吵闹

矛盾越来越多理解越来越少

压力越来越大能力越来越小

烦闷越来越多开心越来越少

目标越来越大成功不大不小

朋友越来越多知己越来越少

还有陈旧的结婚照

河马心情烦躁,无所事事,终于想起了有一件事情要做,他打电话给刘淑华,约她出来吃饭。

苏静嘱咐河马外出要小心,河马没有理睬她。

河马心想,老子是吓大的。

他们在海滨的一家小餐馆见面,随便点了几个小菜,河马主要是喝酒,刘淑华则要了一扎啤酒。

他们很久没有交谈,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这个相貌平平、性欲旺盛的女人,现在与洪盟同居了。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游戏,她当然知道。

河马不想揣测到底是洪盟胁迫的她,还是她图钱投怀送抱,抑或是屈服于洪盟那牛犊子似的身体,彻底放纵一把。这没有什么意思,不关河马屁事,他只是想,既然她已经委身于洪盟,他就不太可能再用她来管理自己的公司。

说到河马的速递公司,虽然目前温柔掌管了,似乎人力财务也置于苏静的监控之下,但是,这对于河马来说,都是扯淡。法人代表是河马,他投资的公司,说拿走就拿走,也太随便了吧。

河马不想再要这个公司了,但不是这样拱送人的,是要有条件的。

河马找刘淑华来,就是摸一下公司现在的状况,确定自己里有多少筹码,或者说,有多大的筹码。

谈话终于开始了,类似于审讯式交谈,河马问她答,相信她说的话没有什么水份。

公司目前的员工多达八百人了,分散在五个大站,几乎包揽了涟海市除了邮政系统以外的所有速递业务,目前,原来的几家速递公司都风流云散了,独此一家。

西区邮政局实际上已经与河马的公司联营,消除了竞争关系。

网络十分庞大。

刘淑华讲,温柔已经与其它五个城市的速递公司进行谈判,准备联营,即大连、普兰店等地的客户发货到涟海,由这里的公司速递至相关公司,反之,涟海的快件也可以快递到其它城市,这实际上已经在抢零担货运和国家快递邮政的业务了。

而且,温柔打算下一步更要与关内大城市同业公司建立联盟,将业务范围扩大。

好大的胃口,笔不小。

不过,那与河马当初用来谋食的初衷已经大相径庭,明白说,危险性在与日俱增。这更使河马坚定了将公司出的决心。

刘淑华目前担任这个公司的总经理,温柔任命的她,好了,干就干吧,河马不打算免她了,因为河马不打算要这个公司了。

河马示意刘淑华吃点东西,站起来,走到一边去给苏静拨电话。

河马问她对速递公司的产权转让有没有兴趣,苏静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与温柔商量,然后回答河马,他回宾馆去当面协商,她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河马烦躁地说:“扯淡。你不接,以后别再跟我谈,我盘给别人了。有麻烦你自己铲,你本事大,不怕麻烦的,看看你接得到接不到。”

苏静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开个价。”

河马说:“一百万。”

苏静说:“值不到这么多的,你不要感情用事。我说过,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要一百万我给你,但是与这桩交易无关。否则,我不好交代。”

河马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就卖我的公司,你给多少钱划个道,我懒得讨价还价这一套。”

苏静说:“你原来投入了五六万块钱,就是温情姐姐的那笔钱。现在,盘出来,给你四十万,我觉得说得过去。”

河马说:“成交。要现金。”

她好像轻松一些了,说:“能告诉我拿到这笔钱准备干什么用吗?”

河马说:“你不是挑明了涟海有很多人要杀我吗?我混不下去了,只能走。你连护照都给我们办好了,还问什么?”

她“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没有问题了,原本我做了安排的。既然你想完全清账,这样也好。钱会这两天准备好。你不要难为那个刘淑华,她挺不容易的,谈完了就回来吧,我和温柔在宾馆等你去宵夜。”

这样,看来还比较顺利。

河马不会用苏静的钱远走高飞的,欠人家的永远心里不安。

河马有自己应得的钱,何必糊里糊涂送了人,然后再去领施舍,欠人家的人情?

那才真正是脑袋进水了。

河马回到桌子旁边,刘淑华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河马说:“当初,你那么胆小的一个女人,怕洪盟,怕黑社会。现如今,居然傍上了。我就纳闷儿,你这胆子从哪里来的?”

刘淑华含着眼泪说:“我也是没有办法。”

河马大概清楚了,也不想多问,再说下去就很无聊了。

于是,叫来服务生买单,说:“好了,你的事情,自己做主。我们合作了一段时间,很感谢你的帮忙。你继续打理这家公司吧,我要走了。祝你好运。”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问:“您准备去哪里?公司怎么办?”

河马说:“说过了,我要走了。公司已经盘给了苏静,以后你给她打工,相信不会亏待你的。”

刘淑华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我已经不能再在这家公司干下去了。我很害怕。”

河马生硬地说:“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你不干公司,也可以在家里闲着,反正洪盟可以养活你。”

刘淑华终于哭了,说:“我……怀孕了。我想走也走不脱,我该怎么办呢?”

河马听了,有点同情起她来,沉吟片刻,说:“既然你有了洪盟的孩子,我想洪盟不会亏待你的。在韩国他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但是没有提到这件事。如果是这样,你只有跟洪盟过了。至于以后,人的命,天注定,就看你自己了。”

230 继续过招

回到宾馆,温柔和苏静都不在河马住的房间,于是打电话,问她们在哪里。温柔说她们在二楼的桑那浴室,叫河马下去,蒸完了到休息厅喝茶吃东西。河马坐电梯下到二楼,进了桑拿浴室,没有蒸,嫌热不舒服,只是冲了个淋浴,就出来到休息大厅找了个床位躺下来,要了壶茶,喝水、抽烟。

大屏幕上在播放一部老掉牙的香港黑社会片子,是发哥演的。早先看过周润发演的不少片子,虽然河马没有什么文化,看的书不多,但是没少在录像厅看录像,特别是港台的这些黑社会题材的片子,比如万梓良、张国荣、洪金宝、刘德华,看他们演的片子不少。

看了一会儿,温柔先出来了,在河马旁边一张床坐下来,用毛巾擦头发。河马趁着苏静还没有出来,就跟她商量,说公司转给苏静,他要现金,然后把孩子送回家去,给爸爸带,钱也留在那里。

温柔看着河马,说:“爸爸一定会帮忙带孩子的,但是不会要你的钱。”

河马说:“随他便了。只要给我带孩子就行。”

温柔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河马说:“我去南方。”

温柔愣了一会儿,说:“那我呢?”

河马说:“苏静把我的公司盘过去,还不是交给你做?你就在这里做吧,没人杀你,你好好活着吧。”

温柔哭了,说:“原来你要离开我,自己到处跑。”

河马说:“这不是你们一安排的吗?韩国我都去了,你装什么蒜呢。”

温柔说:“原打算你在那里呆一段时间,然后我去找你,去国外谋生存的。”

河马说:“我不去。我不会到国外去谋生存的,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我生存的地方。首先,不懂鸟语,我就跟哑巴和聋子差不太多了,而且基本上就是文盲。我干嘛去?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就在中国挺好,我是爱国人士。”

温柔轻声说了一句粗话:“屁。”

河马瞪着她,鄙夷地说:“生了孩子的老娘们儿就是糙,连屁都挂在嘴上了。”

她用脚踹河马,说:“你是不是觉得有我就是个累赘?”

河马说:“正相反。这是你的感觉。我是惹祸精,总是麻烦不断。哪里有你玩的深沉,不动声色,掌控一切。我觉得,只要孩子放到我爸爸那里,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牵挂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了很多年,都不知道我们的毛病出在哪里。”

河马说:“我一次都没有想过。但是我知道。”

她迟疑了片刻,说:“那,你说一说。”

河马说:“我们的感情有问题。”

温柔愣了:“你的意思……”

河马说:“原本,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我们相识以后,生活在一起,带有太多的功利性。温情是个由头,大家都在为她操劳。现在,她去了,我们之间的功利也就消失了。你不指望我挣钱了,自己可以跑出去弄钱花;我呢,也没有了奋斗的目标,只有亡命的份儿。所以,你我连搭帮过日子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温柔说:“这问题我想过。不可否认,姐姐能够多活这些年,有你巨大功劳,大恩不言谢,我就不多说。但是,姐姐去了,我们有了新的纽带,就是宝宝。我觉得再不能让你一个人负担,应该做些事情,所以出来跑。我也是为了咱们三口之家在奋斗,而且不是糊口,要远走高飞,需要很多钱。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河马烦躁地说:“从根本上,我就讨厌女人主意这么大。”

温柔默默地看着河马,轻声说:“那你觉得吴媛和苏静都比你主意小?”

河马说:“说咱们的事情,扯她们干什么?”

温柔说:“根本的问题是,从内心你就歧视我,认为我应该守本份,老老实实地做老婆娘,围着锅台转。”

河马说:“那你认为女人应该怎样?”

“为什么你不这样要求吴媛和苏静呢?你没有这个能力。你身上的大男子主义恶性膨胀,但是因为才具有限,就只能发泄在我身上。你在人家面前,一直是屈从的地步,不过是人家很懂得你的脾气,让你有种被宠爱的错觉而已。”

河马目瞪口呆,这个女人太可气。

“你花心也就算了,吴媛、苏静,你都有性生活吧?但是,你始终分不清楚,谁是你的亲人,谁是你的情人。”

河马反击道:“你分得清楚。大概只有温情是你的亲人。我连情人都算不上。你他妈的多少次冷落我,有你这样的老婆,是男人就会有外遇。”

温柔说:“我承认,这是我的致命错误。在北京那段生活,不该意气用事,冷落你,制裁你。但是,你了解我的感受吗?你先红杏出墙对不对?”

“红杏出墙的标准是什么?”

“你自己清楚。”

“在去越南之前,我跟媛姐没有性的关系。我跟你说过了。”

“我相信。但是,吴媛为什么在广西站不住了,不去别的地方发展,专门跑到北京来?”

“那是她的事情。”

“结果呢?事实证明,不简单是她个人的事情。她对你感情已深,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你们合作,就有可能出事请,出了事情,就会同病相怜。我默认吗?我出来保护自己的家庭,就成了你们的障碍,走到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责任在谁呢?”

河马说不过她,但是河马认为她是胡搅蛮缠、无理搅三分,就说:“不用再说了。所有的事情,都有个发展的过程,谁也不是成心故意的。总之,我在今天以前,对你也好,对温情也好,都是有责任感的。做的事情,不说都是代价,也是有缘由的。你不要在这里振振有词,把自己打扮成正人君子。我他妈还有苦水没地方倒呢。”

温柔说:“多少次了,您拿温情说事。我们一直是心存感激的。但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走上黑道,就算是我的责任,让你去弄钱。但是和吴媛、苏静有染,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温情造成的?你不检讨自己花心,还一肚子委屈?”

河马觉得温柔越来越难缠。

“没有黑社会这些事情。就算你在一家公司上班,你也为了事业,为了挣钱,和女老板有染,然后归结为对我和温情承担这一份责任造成的?”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河马觉得她总揪住吴媛的事情不放,有点过份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你胜了,弄得我没话说了,你能得到什么?老子现在在跟你谈分,安排孩子的事情。不是纠缠你不放,求着你。老子就算是臭狗屎,也不糊你这堵墙。”

温柔放下毛巾,自己倒了杯茶水喝着,说:“没有这么简单。这辈子,你就别打算溜掉了。你好好的反省,然后咱们从长计议。我不能让自己的宝宝没有爹。放到爸爸那里,你也别打算脱了干系,一走了之。有责任感,亏你说的出口。”

河马瞪着她,说:“没完了你。打算怎么办,划个道出来。”

温柔说:“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哪里也不准去。”

我靠。

河马说:“你和苏静不是都嫌弃我吗?不愿意我在这里,好像我是搅屎棍,生怕给你们添麻烦。还拿什么蚌壳的人要杀我来吓唬我。我是从小被吓大的。幼稚。”

温柔气笑了,说:“混球一个。真的有人要杀你。再说……”她瞟了一眼大厅门口,说:“她看到你焦躁不安的,很可能莽撞地去为孙海做事情,就决定让你先走。我已经跟她摊牌了,该花钱的地方就花钱,让她去铲。至于孙海,你离他远点,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太深的事情……很难跟你讲,总之,孙海你不用担心。”

河马说:“要我留下来,我有条件。”

温柔说:“那你说。”

河马说:“三条。第一,孩子必须送走,送到我爸爸那里去。我不想你我出事。连累到他。第二,我不与你和苏静合作。你们愿意干什么,与我无关,我绝对不掺和你们的事情。第三,我不会在家里做寓公,让你挣钱养活我。我要干自己的生意。”

温柔问:“你还要经营那个速递公司吗?”

河马摇头:“说过了盘给苏静,你们拿去玩吧。我要开自己的买卖。”

温柔问:“有具体想法吗?”

河马说:“话赶话,刚说到这里,哪里有具体想法。”河马看了看四周,说:“我看开这么个洗浴中心就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管。老实说,你们要来洗澡,得买单才行。谁也别和谁套词。”

温柔笑:“四十万块钱,你打算还不小。你知道盘这么个洗浴中心要多少钱?还不要我们帮忙。”

河马躺下说:“老子开不了洗浴中心,就开洗脚房。总之,你们别搀和我的事情。”

温柔叹口气说:“那好,随你。给你一年的时间,不要惹事,然后我们走。到时候由不得你。先打个招呼,意思是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一年的规划就行了,不要考虑有什么大的发展。涟海这地方,我们不能呆得太久。”

河马听到了,假装睡着了。

231 一顿暴揍

河马一大清早就醒了,看了看旁边两个铺位,温柔和苏静都还睡得挺香。嘿,这倒不错,都学会睡澡堂子了。他起来找到拖鞋去撒尿,看到大厅后排座上,苏静的两个保镖困得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嘿嘿,这家伙睡澡堂子,可辛苦了她的马仔。

人,不能太有钱,有钱是活得很累的,怕人算计,像河马这种穷光蛋,就没人算计,算计他也没钱。

河马在卫生间洗了,不回大厅,顺着摆了两行假花的走廊,踩着松软厚实的地毯,四处寻摸餐厅,他知道这里过夜,是包早餐的。一向,河马就这观点:

不吃,白不吃;

白吃,谁不吃?

谁吃,不是吃!

免费的早餐,河马不会错过的。虽然,河马也曾经很辛苦地开过早点摊子,伺候过无数人早点,但是现在,轮到河马享受一把,那是没有说的。

找到了,小餐厅不大,只有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老两口在喝紫米粥。服务员看到河马进来,就递了餐盘过来,自助,随意自己选。紫米粥是好东西,只有吃路边小摊的才弄豆浆、馄饨,在这种高档的桑拿餐吧,一定要喝碗热粥,弄点小咸菜,半只咸鸭蛋,那真是享受了。至于那些牛奶,蛋黄包之类,河马是不碰的,不习惯,也不喜欢。

河马心满意足地静静吃了顿早餐,觉得不如回房间去看电视,于是鸭子般地晃悠着,下楼进浴室又冲了冲,然后换衣服出来。服务台的小姐拦住要结帐,河马把牌扔在台子上,她们一看号码,就点头微笑放河马走了。

河马早知道温柔和苏静会交代一起买单的。

从大堂的电梯上去,可以经过花厅到客房部的,走在安静的长廊里,河马有一丝不祥的感觉。也许在社会上混了太多年了,也许人真的有所谓生物电之类,会产生第六感,总之,河马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象武侠校旱上写的有杀气?太夸张了!后来想了想,也许是服务生不该把暖壶遗忘在楼道的正中央吧,这是唯一不正常的迹象。

河马想退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腰上一把刀子顶着,一只大轻轻扶在他肩膀上。河马觉得他示意自己继续往前走,河马只好械地往前迈步。也许有会,也许根本没有任何反的会,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往前走是必须的。

在离河马的房间差几个门,一个套间的门突然开了,他们就拐了进去。看来,早入住了,等着这个下的会。

四个人,将河马围住。后边的汉子说:“不出声,留你一条命;出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语气低沉,严厉。

这四个家伙绝对是老江湖,慢条斯理的,像有经验的猎掌控着到的猎物。

河马知道挣扎是没有意义的,下意识地双护住头部。但是,他们不会玩抽嘴巴子那种玩意,看上去很凶,其实并不重。第一下,旁边一个家伙的皮鞋就踢在了河马的膝盖上,钻心的痛楚使他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他们还是不放心河马会喊叫,扯断了电话线,绕在他脖子上,勒得河马急促喘息着。感到腹部遭受了无数次重击,轮流用皮鞋猛踢,说疼已经是很轻的,其实的感受是被震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河马觉得到血从嘴里喷射而出,但是却顾不得出血不出血,眼下重要的是每一轮重踢之后,河马是否能够倒上这口气来。

当初,在广西被人家一刀子捅在肚子里,河马就有这感觉,顾不得痛,也顾不得别的,就是要能喘上这口气了。

人其实有的时候是希望死的,死是一种解脱,就怕你死不了,还要倒这口气,是最难受的。

河马的肋骨几乎全部都断了,每一脚重踢,都痛入肝脾,然后……神志不清……

他们把河马拖向浴室,河马知道,神志不清,他也知道。然后,按在浴缸里,将花洒堵在河马嘴上,将水流开到最大。河马拼命挣扎,但是脑袋被四只大死死按住,最要命的就是喘不上气来,河马感觉差不多喝掉了一条长江的水,肚子要爆炸了,但是他们不放。

他们不问河马什么,问他什么这时候河马都会招了,但是,没人问,就是往死里整。

妈的,你说这得有多大的仇恨?

得罪人,得罪太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蚌壳的弟兄,也许不是。总之,好像不杀河马,也要让他成一个永远的忪包蛋。那种恐怖感,后来常常使河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都觉得过去那些英雄经过严刑拷打都不招供,说得多了,都艺术化了,没人信了。经历这一个没有刑具的毒刑试一下,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后半生噩梦不断。

河马奄奄一息地泡在浴缸里,他们扬长而去。没有打算杀河马,就是臭揍一顿让他记住。

河马记住什么呀?

不知道。

他妈的,蚌壳又不是我杀的,我不说句话,孙海早把他沉海底了。河马都不知道找谁评理去。

河马感到过了一万年,也许还多,醒过来,昏过去,但是,绝对没有半点力气抓住浴缸爬出来。全身的力气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浑身疼痛吗?不疼,一点都不疼,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了。就是感到热,浑身像着火一般。就是感到胀,浑身膨胀好像要爆炸了一般。尽最大的力气偏头,让血水流出去,不要挡住呼吸,怕咳,怕震得胸口爆炸。

232 所谓醒悟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温柔告诉河马,休克了三天三夜。

河马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的觉。

不过,河马自以为神志开始清醒了,不会神经错乱。

河马觉得如其说这四个人一顿臭揍打垮了他,不如说打败了温柔和苏静,她们别想再用有人杀他来吓唬他。

没人杀河马,就算有人放话要收拾他,也就是一顿暴打。

河马决定不离开涟海了。

河马要看看,最终是自己败在温柔上,苏静上,还是孙海上。

也许,他们最后统统败在他的下。

河马看着哭得像泪人似的温柔,感到她的嘴唇好红,好美。河马用肿得像小馒头似的嘴唇毫无知觉地吻了吻她,心想,老婆,我死不了的,走着瞧吧。

河马又睡着了。

河马睡着也好,昏迷也好,其实他醒悟了。

河马不会去找这四个家伙算账复仇,也不会向温柔、苏静和孙海出,这些都是小事,浪费时间。

河马朦胧感觉自己曾经错失了当初干酒楼的那段经历,河马一直是求温饱而没有准备做大事的。

现在,河马打定主意,就干一间桑拿浴室,逐渐干到夜总会的规模。

河马会想办法尽可能接触涟海的政要显贵,真正做大。

河马昏昏沉沉地算计着,第一件事,苏静要付给他四十万,除此之外,她能够借给他多少钱?

河马觉得自己的背字已经到了极点,人已经沉到了谷底,他就要开始崛起,要弄间豪华的桑拿做起点……

河马崛起以后,段之毒辣,令涟海人谈虎变色。要问这个黑社会的老大是如何横空出世的,几乎没人相信,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有理想的艺术青年,那样一个憨厚、仗义敢为的大男孩,一个恶魔的昔日,就如同根本不存在的童话……

233 讨价还价

“不借。”苏静一口回绝。“记得在首尔的华客山庄我说过的话吗?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如果我认为有必要,可以给你,无所谓还不还的。但是,我不会借给你钱!”

河马看着她,弄不清楚真假。

“那,我就只有顶出公司那四十万,没有办法了,我只好走人。”

苏静问:“你去哪里?”

河马说:“深圳、广州,无所谓了,四处漂泊。钱花光了,就去唱歌挣钱。”

苏静沉默了片刻,说:“你一定要办桑拿浴室的话,并非不行。但是,你不能主事。”

河马无可奈何地说:“那你说怎么办?我的公司没有了,现在搞洗浴中心,又不能做老板。你他妈的认为我可以干什么?总不会干保安队长吧?”

苏静说:“这样,你的四十万算股份,我再出一百万。温柔当总经理,你干副总经理。”

河马想了想,说:“你做老板行,我给你打工没什么不可以。不过,我管大堂,你和温柔就不要乱发号施令,否则狗屁都干不成。”

苏静说:“可以。你只要不惹事,交给你管了。也别说那么难听,什么叫给我打工?你自己有股份,也是大股东。”

河马说:“我大概只能算小股东。而且,我也没有四十万块钱投入,我答应了刘淑华三万块钱安家费她走人,就这三十七万。”

苏静摇头:“孽债。”

河马说:“少废话。老子比你想象的干净得多。”

苏静笑了,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对河马露出笑容。

河马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河马想了一下,又转过脸来说:“一百四十万,弄不成太大的。咱们要搞,不说涟海数一数二的,也不能弄得太寒酸。”

苏静说:“我倒是还有钱,不是保守,更不是抠门,主要是想先办着看看,如果行再继续投入,逐步扩大。”

河马说:“那不好。如果你按照一百四十万核算,势必要盘个比较小的浴室,还有装修费用呢。将来再扩展就很难办了。挪地方是最忌讳的了,就地扩大,你还拆得起民房?一开始就要盘个大的浴室,装修上可以算计一点,等到赚了钱再精装修。总之,不干算了,干就干大的。”

苏静皱眉,说:“那……我再投入一百万?”

河马说:“你就赌一把吧,先考虑拿二百万出来,我不一定就只出这三十七万,可能……我还能弄到钱。”

苏静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河马说:“放心,我不会去借钱,也不会拉别人入股。总之,我有可能再多投入一些。”

苏静摇头,说:“据我所知,你没有什么钱了。算了,不管你,你看着办吧,就算你一分钱不出,我也陪你玩这把,只要你不胡来。”

河马瞪她。

苏静给河马掖了一下被角,竟然低头吻了河马一下。

温柔就在外边走廊上。

贱人胆大,一点不假。

234 初具规模

河马出院的时候,苏静和温柔已经在大连南路盘下了一家桑拿浴室,正在大肆装修,改造成洗浴中心。

河马背着,挺能装德行地在物料满地的大厅里转悠了一遭,确实不错,规模很不小。他特别去餐厅看了一下,觉得这里的规模倒小了,就叫来施工头,指着旁边的一间健身房说:“不要这个,打通了,完全弄成餐厅。”

施工头赶紧给苏静打电话请示,看来是同意了,关了连连说:“好的,好的,马上让他们打通,一体化装修。”

河马没有干过桑拿这个行当,但是正象俗话说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河马特别重视洗浴中心里的餐厅,所有事情,就靠在这里吃吃喝喝办呢。弄健身房干什么?人家洗了,再弄身臭汗去洗?表面上是设施齐全,其实虚摆设,根本用不到。

正在上下转悠,温柔坐车来了,关心地问:“你不在家里休息,刚出院就跑来工地干什么?等开业了你再忙和不行吗?”

河马说:“等装修完了再改就来不及了。”问她:“你一大早跑出去忙什么?”

温柔说:“一大堆续都得办呀。光是各方面的打点应酬,苏静这些天整天陪席。你以为弄个事情那么简单呢。”

河马点头,说:“对了,我没干过公司,只开过早点摊子,哪里有你们懂呀。且!”

温柔轻捣河马一拳,笑道:“你都快成杠头了,别人说话你就抬杠。”

河马说:“对了,你就打吧,我断了七条肋骨,有三根换了钢条,你随便招呼。”

温柔收敛了笑容,说:“回家吧。你给我回家休息,至少开业还有半个月,这里装修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河马只好出来,上了温柔的车子。

河马四下打量温柔,讥讽地说:“珠光宝气的打扮,豪华的房车,你可千万别看不起我媳妇,谁要是还认为她是当年那个卖图书的川妹子,我跟谁急。”

温柔看着他,微笑以报,没有还嘴。

人生如戏,大千世界这个硕大无朋的舞台,无数的沐冠猴儿争相表演。

东北人讲话,都够能装的。

047 始料不及

他们现在住在涟海市西端的紫玉山庄,背山面海,不过,正门朝西。

苏静弄的这栋小型别墅质量不错,功能齐全,但是有一点河马不满意,就是从来住房子一定要坐北朝南,那才正点,看来苏静没有这个概念,她认为这里景色好就买了。

正门朝西,心里不爽。

温柔说河马臭讲究,从这一点上来说,女人就是不行,知识匮乏,不懂得王道。河马也不懂,但是他在北京就一点感受,要做大事业,歪哩歪斜就根本成不了气候,就算穷酸大,也要讲正点。

无所谓了,人家的钱买的房子,住了还那么多说次,一定会招人烦。

河马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孩子,睡得正香,河马默默地伏在他的小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对了,送孩子回家这件事情一直耽搁下来了,这不行,必须抓紧办了。眼下,温柔正盯着洗浴中心的装修,看来只有河马走一趟了,把孩子送到爸爸那里去。

想到回家,河马心里一激灵,他怕。

河马不怕爸爸骂,但是河马怕看他的眼睛。河马给他带来太多的麻烦,真的很怕见他。如果说自己还存留着一丝人性,就是对父亲的羞愧和自责。

温柔的搭在河马肩膀上时,他才发觉她站在自己身后。温柔轻声说:“发愁送孩子回去见爸爸?”

河马叹气说:“总不能在孩子身上留个条子,给老爷子放在门口吧?”

温柔说:“我是前天跟爸爸通的电话,他安排一下就和吴姨来接孩子。”

她说话时的平静,令河马震惊。

这女人胆子太大了,主意太大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根本不跟河马商量。

河马知道,一个政府官员知道自己在逃的儿子和儿媳的具体位置而不去举报意味着什么。

236 舐犊情深

爸爸明显老了,离上次河马见到他,时间并不长,但是他眼角的鱼尾纹明显多了。是太过操心的缘故。

为河马,主要是为河马。当然,也许他自身的这个副市长工作也够操心的,但是,心理的巨大压力当然是河马带来的。河马很内疚,坐在那里搓,不知道说什么好。

爸爸和吴姨都漠视河马的存在,一直在逗他的儿子宝宝,这是河马对何家的唯一贡献。

温柔在喋喋不休地夸儿子如何聪明,几乎成了神童。几乎所有的母亲都有这种毛病,无限夸大自己儿子的聪颖,是一种天性吧。河马还记得中学课本上学过的舐犊情深这个词,心里有点酸。

老实说,目前的这种情况,河马与一般的父亲迥然不同,对儿子先期缺少关照,今后也很难有太大的帮助。

挣命的人,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心态也很难正常。

不过,此刻,河马冷坐在一旁,心中却也有所感悟,河马知道,温柔疼爱儿子远甚于他,考虑儿子的将来也远多于他。河马知道她积累钱财远赴异国他乡的打算,最大限度减少他们夫妇落难对孩子的影响。河马却过多地依赖父亲,希望父亲能够帮助他带大这个孩子,给宝宝稳定的环境。

这是有区别的。

河马认为他的想法更现实一些,当然,也更不负责任一些……

237 水深火热

终于,爸爸将孩子交给了吴姨和温柔,在河马面前坐了下来。河马忐忑不安地倒了杯茶递给他。爸爸喝着茶,问:“准备开洗浴中心?”

河马重新坐下,低声说:“试试看吧。以前的生意都黄了,希望这次能够赚些钱。”

“赚钱干什么?”爸爸看着河马,问:“打算远走高飞?”

河马局促不安地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爸爸问:“你是指出去,还是出去以后站稳脚?”

“出去问题不大。我刚从韩国回来……主要是出去以后,怎么样谋生。”

爸爸说:“你不好好学习,外语一塌糊涂,出国谋生确实是个大问题。所以,你就要想清楚,利用这段做生意的时间,恶补外语。”

河马问:“您认为我们去哪里比较好呢?”

河马猜想,他会建议他们将来去美国,因为他是留学美国归来的。

爸爸说:“现在谈这个有点早。你们不是还要在这里干一段时间吗?不过,我想,你英语学一点就可以,重点要学习小语种,西班牙语或者是葡萄牙语。”

河马惊讶。

爸爸说:“我最近和巴西、阿根廷的外商接触比较多,我想,你们将来的方向是要选择南美比较好一点。”

河马知道日本人去巴西移民的很多,还听说过纳粹德国的很多战犯都曾经躲到南美。

难道南美是不毛之地?

印象不是啊,绿草如茵的国度,电视上、报刊上看到很多了。可能南美国家的关系与中国不太紧密吧,去到那里比较安全。

这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处。

电话响了,爸爸接了个电话,然后说:“一会儿市府秘书长文超安派车过宾馆来接,大家一起吃饭。”

嘱咐河马和温柔都少说话。

原来,爸爸认识文超安。

爸爸说:“岂止认识,我们是大学的同学。”

河马很惊讶。他想起温柔说起过孙海可能要他去干掉文超安,不由后背出冷汗。

这世界,真的太复杂。

文超安不是简单人物,河马知道他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爸爸是否了解。不过,因为河马具体也说不出来文超安有哪些不法的事情,所以也很难跟爸爸讲什么。只是含糊地说:“爸,就算你们是大学同学,但是现在分开这么多年了,人的变化很大,您要……”

爸爸看着他。

河马没有继续讲下去。

温柔过来说:“爸爸,文秘书长安排的这顿饭,如果有个叫孙海的副局长出席,您老人家一定要小心。”

爸爸问:“是涟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吧?没问题,我心里有数。”

河马看着温柔,不知道她在这里边起了什么作用。

孩子交给保姆照顾,大家都出来宾馆上了车子,向云林山庄驶去。

云林山庄不对外开放,是专门用来安排上级领导来涟海开会或者视察工作用的别墅区。早先,市府有第一招待所,现在,那里已经成了一般会议常葫,真正的大人物是不会住在那里的。从安全保卫角度和舒适程度,这两处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河马想,文超安在云林山庄安排酒席,说明他很重视爸爸的来访。出席筵席的人,除了他们一家四口外,文超安、孙海和一个市府秘书,另外一个,竟然就是涟海市长董庆奎。

董市长大驾光临,完全出乎河马的意料之外。席间,他们的谈话很正常,基本上都在谈湖南和辽宁两地两市的经济合作,其中涉及很多重大项目。

河马和吴姨、温柔只是作为家属作陪,除了应酬客套话,基本上就没有讲几句话,也不敢插话。不过,河马看出温柔和文超安、孙海都很熟,频频碰杯饮酒。他冷眼旁观,看着温柔一口一声“文叔叔”地叫着,不动声色地陪了几杯。

河马想,今后开张了洗浴中心,这都不仅是主顾,而且是最重要的保护伞。这里边有个问题,就是谁能够利用这些社会关系,真正成为掌控洗浴中心的人。

苏静?

温柔?

还是河马?

看来,河马处于最微妙的处境。

在这些人眼里,河马不过是个愤青,小孩子一个。河马有什么段能够主导这一切?

还有,令河马最为不安的是,爸爸与这些人周旋于两市合作项目中,到底有多少风险?

温柔操办了不少连线的事情,她有没有考虑过,为了她吃官司的事情,爸爸已经在北京付出代价,现在又周旋于涟海官场,风险急剧增加?

河马怀疑,这个文超安是否在此之前就知道了温柔是他老同学的儿媳。

他弄不明白,温柔为什么与文超安这样熟了,却从来不曾跟他提起过文超安和爸爸的关系。

不过,河马想了一会儿,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温柔为什么能够逐渐坐大,并非完全拜苏静和孙海所赐,没有道理啊,他们没必要买温柔帐的,她算老几?

如果说蚌壳当初罩着温柔还有些个人情欲的话,孙海和苏静是没必要拿温柔当回事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温柔利用了文超安,他是爸爸的老同学嘛。

温柔,太阴柔,太厉害。

238 悲喜交加

河马觉得必须加重自己在洗浴中心的投资,才不会被人家当作小菜。他隐约觉得自己有一笔可以利用的资金,但是,一直不敢细想,细想的话,那是刺痛心脾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必须面对资金这个问题。

河马抽时间去了大连,在那里的一家叫作“金碧落”的酒店用假身份证开了房,然后给于淑丽打电话,通知她把染衣留下的银行储蓄卡用特快专递寄到金碧落来。他在这里住了一晚,然后第二天到服务总台凭房卡取了特快专递件,马上退房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密码问题。

储蓄卡用什么名字开的帐户并不重要,想必染衣不会用何马这个名字,这就意味着,到柜员上试用密码不能超过三次,错输三次就会吞卡。你自己的卡被吞了可以用身份证交涉,这张卡被吞掉,怎么取出来呢?

河马在一家酒馆要了两个凉菜,一瓶啤酒,慢慢喝着,苦苦思索,最终,他认定这个六位数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是染衣的生日。在董君回来之前,河马几乎每天去染衣家里照顾她,期间曾经为她过过一次生日,正巧,就是圣诞前夕的平安夜,也就是说,应该是91224。

第二,是河马的生日,因为河马上学时填了两次表格交给染衣,想必染衣记得。

第三,没有太大把握了,就是染衣在丽江玉龙雪山出事情的日子。

除此以外,大概只能是12345,或者54321,那种可能性很小,其实也没有尝试的会了。

有一点是必然的,染衣既然留钱给河马,是不会用她结婚的日子这种数字来做密码的,无论如何,她不会去刺激他。

河马不知道染衣留了多少钱给他,但是,他想是不会几千块这样小的数字。他也不想去猜,那是徒劳的。

谨小慎微,河马终于将储蓄卡插入了柜员,指有点颤抖地一个个输第一组密码:

91224

心有灵犀一点通,用在这里一点不假,就是这六个数字。

令河马惭愧的是,染衣留给他钱做什么呢?毫无疑问是希望他解决一些生意上的燃眉之急,安心画画。但是现在,他要开桑拿浴室,要干什么?

他本来是心出汗的,但是现在,他的额头都开始沁汗了。

咬咬牙,点击了查询余额键,赫然七位数字呈现在荧屏上:

1000000.00元。

河马倒吸一口冷气:一百万,差不多要十万欧元。

刹那间,河马几乎打消了开洗浴中心的打算,洗不干了。打打杀杀的为什么呢?再弄更多的钱干什么呢?

他脑袋一片空白。

他真的有归隐乡下,度此残生的念头了。就算是画画不能出人头地,用来自娱也无不可。

他指点击了退卡键,取了卡往外走。今天取钱是没有任何意义了,每天只能取五千元。

他在回涟海的路上,心情十分矛盾,是退出不干了,还是继续开那个该死的洗浴中心?

如果退出,日后慢慢取钱就是了。如果继续加盟洗浴中心,那就只能将卡交给苏静去办。二十万都要提前预约,到柜台办理,而且必须凭身份证,何况一百万。

河马回到涟海,才找了个酒吧痛饮,喝得醉醺醺的,终于,当晚他将这张卡交给了苏静:“去办吧。我的股份,一百万。密码是91224。没有身份证,你自己找银行的关系疏通。”

苏静皱眉看着他,将信将疑地正反面看了看这张再普通不过的储蓄卡,嘟囔:“吴媛留给他的?”

她深深叹了口气,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温柔。

239 先立规矩

爸爸和吴姨带走了宝宝,河马轻轻舒了口气,这是他心头最大的压力,现在顿时轻松了。

苏静来找河马,告诉他,按照他现在的投入,总计达到一百三十七万之多,而她也将陆续投入两百万,这样算是个地道的两合公司,因此,洗浴中心的名字也就生发出来,她打算将刚刚注册的“海天洗浴中心”改为“兄妹洗浴中心”。

河马觉得,这个“兄妹洗浴中心”,虽然能够说明公司由两人合股而成,但是叫这么个名字太俗气,而且,细想想也很淫荡。他坚持就叫原来注册的那个“海天洗浴中心”。

苏静嘟着嘴说:“那就依你啦,叫海天好了。另外,我跟温柔商量了,让你出任总经理,她呢,我另有安排。”

河马漫不经心地说:“随便。你们看着办好了。主要是做事情,这些虚头巴脑的官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苏静说:“那好,就这样定了。河马,告诉你,我和温柔都很高兴,看起来你这回是真正要好好干一把了,我们不会太多干预。重大的事情,比如增资扩展,大幅度增减人员等,咱们商量,其他日常事务,全部由你做主。我们不要再争吵了,你应该明白,大家都是从内心为你好。”

河马点点头道:“很好。我一直想踏踏实实做点事情,但是很少能够自主。现在你们放,大家心里都痛快。你是大股份,无论走形式还是怎么样,你出任董事长,是老板。我呢,做这个总经理,对你负责,不会干亏损就是了。”

苏静说:“这个,我相信。”

河马说:“不过呢,有言在先,除了极特殊的情况,极个别的人物,基本上咱们这里是不能白吃白喝白洗的,在发放金卡和银卡之前,我们先要做一批蓝卡。”

苏静说:“蓝卡?没有听说过。”

河马说:“蓝卡为ab两类,凡持a类前来消费的,打六折之后,其余四折记你的帐;b类的当然就记我的帐。”

苏静笑道:“很好。亲兄弟明算账。金卡和银卡,就只能赠送市里的头头脑脑了。”

河马说:“当然可以拿出来一部分赠送了。但是大部分是卖的,金卡五千元一张,按六折消费计算;银卡两千元一张,按八折消费计算。总之是会员卡制度。”

苏静说:“想得周到,就这样定了。看来,经营上,你是认真考虑了。其他规章制度,我打发人去牙珑湾大桑拿找老周要了,回头你参考着弄出一套咱们海天自己的制度来,正规化管理。”

河马点头:“这没问题。”

苏静高兴地端起杯子,说:“来,走一个。”

河马端杯和她碰了一下,眯着眼睛说:“我印象里,当初在游艇上你不怎么能喝的,几杯酒下去就不胜酒力。”

苏静笑道:“在你眼里,我永远是当初那个小姑娘吗?我现在练出来了,一瓶金州老窖弄不倒我。”

河马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了句:“厉害。”

240 海天开业

海天开业这天,花篮摆成了长龙,市长不方便出席这种行业的典礼,但是,文超安却不避嫌疑地来了,并且接受了苏静赠送的第001号金卡。

令河马意外的是孙海却没有来,尽管他打了招呼,当地派出所的所长亲自带人来维持秩序。

河马在来宾中一眼就认出了那位亮丽的贵妇——何玲,她的身边,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官员,尽管西装革履,但是举止做派,一看就是大干部模样,河马猜想是她的老公管同。

河马迎上去,打招呼说:“何姐驾到,枪法不错。”

管同惊讶:“什么枪法?”

何玲掠了一下头发,笑道:“苏静招待,一起去射击场玩过。”

管同哈哈大笑。

苏静过来说:“介绍一下,市城建委管主任。”

河马说:“久仰,第一次见。”

管同也说:“听说了。前些日子你父亲来,市府很多合作项目,我也参加了谈话,和你父亲吃了顿饭。”

河马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苏静张罗大家进贵宾室坐,河马客气了两句,往门口去招呼客人。

温柔站在门口接电话,看到河马过来,挂了电话说:“宝宝一直哭闹,你说怎么办?”

河马皱眉头说:“过一段时间就习惯了。你别婆婆妈妈的,越这样越心烦,想开一点吧。”他压低声音说:“尽量少和家里通电话,明白吗?”

温柔说:“我早换换号码了。”

河马说:“我知道。那也少通话。”

温柔叹口气说:“好吧。听你的。”

河马四下看了一下,说:“来的人够多,你去后厨看一下午餐准备的怎么样了。我想,大家都蜂拥到餐厅就餐会乱套,不行的话,你马上去云帆酒楼调外卖,在休息大厅里推车免费供应,省得都挤到餐厅去。”

温柔说:“供应份饭?亏你想得出来,今天来的可都是各口的头头脑脑。”

河马说:“我知道。但是总不能大家都挤到餐厅去乱作一团吧。这里边的事情我清楚,他们自己会拆兑,象城管的那些一般的头儿都不会去餐厅凑热闹了,只要你弄得有点档次,他们会在休息大厅里舒舒服服地随便挑点东西吃,喝喝啤酒或饮料什么的。关键是不要让大家饿着等候,那可太烦了。”

温柔说:“好吧。索性我直接去云帆酒楼吧。”

她匆匆走了。

河马看着她的背影,站在旋转门旁边,默默地想,这只是开始。看来,要做事情,你必须有个平台,一个符合眼下时尚的平台,接触这些大大小小掌权的人,其实很容易。一个县级市,有什么了不起呢?可要是办速度公司,就很少有人问津了。就算你在酒楼摆二十桌酒席,人家未必来。

河马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说了一句:“海天。”

241 管同其人

管同在链海市是风云人物。

早先,链海在县改市之前,管同的父亲就是链海县委书记,后来退居二线,干了一届县人大主任,因为身体不好,离休回家养病。现任的市长董庆奎就是管同的父亲一提拔起来的,先后干过市政办主任、政府办主任和县委副书记。

管同在链海是世家子弟,在原县委大院长起来的,他的同学和发小,很多都在市委和市府里身兼要职。当然,他这个市建委副主任,大概是最好的位置了。

链海市这些年大搞基本建设,工程不断,城市变化很大,而管同所在的位置正好就是这些林林总总的大小工程的中控所在。

所以有人,也就是他的对立面的那些人,望着他早先坐的那辆奥迪a说:“屁股后头四个蛋,抓起他来先枪毙后审判,绝对没冤案。”

管同后来换车了,因为坐奥迪a越级,所以他借车坐,坐中外合资链海北方工程车辆公司的一辆吉普车——没有什么级别却要花一百多万才能拿下的吉普车,宝马x5。

管同的海外关系也很复杂,早先他父亲曾经因为这些千丝万缕的海外关系,在文革中吃了不少苦头,改革开放以来,有这些海外关系的人都吃香了,管同正好赶上。据说链海最早的一些招商引资项目,很多都是管同搭桥,通过他的一个在新加坡的堂姐搞来的,所以,董庆奎对他一直是另眼相看,私下里也是称兄道弟的。

这个时候,管同蒸好了桑拿,让扬州的师傅搓净了,一身轻松地在vip包间的软榻上躺下来,服务生端上来一壶龙井茶,斟好一杯放在他边的茶几上,管同喝着,一边伸调节落地支架上的液晶电视,不断换频道。

服务生见状,赶紧问:“先生,请问您喜欢什么台?”

管同清清嗓子,吩咐:“那啥,你帮我把中央五找出来,看看是拳击还是球赛。”

他很少看电视剧,更少看娱乐和戏曲节目,几乎唯一的爱好就是体育节目。无论什么体育项目都爱看,足球、篮球为主,乒乓球、羽毛球也行,就是象棋、围棋挂盘讲解也看。

尽管他是建委有名的臭棋篓子。

正好王汝南挂盘讲解常昊对阵李昌镐的一盘快棋,管同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嘟囔:“这家伙,石佛,面无表情。小常昊争口气,不信赢不了他一盘。”

服务生不敢接话,赶紧退到一边。

管同看得入神,半懂不懂地看着双方布完了局,很快投入中盘厮杀,听王汝南局势判断说:“双方差不多,两分局面。不过,常昊的那一断,不是本,有点过,现在李昌镐执黑好走。”

管同摇摇头,嘟囔说:“李昌镐这家伙官子功夫了得,常昊得加油,争取中盘领先,让他盘面上贴不出目来才有希望。”

何玲也出来了,长发盘起来用帕系住盘在脑后,坐下来笑道:“总是看围棋,一点不长进,连老韩都下不过。”

管同咂嘴:“你搞清楚,我那是让先。”

何玲撇嘴:“猜先你也总是拿到白棋,棋臭气也差。”

管同不断清嗓子说:“你行。一晚上小麻将,几千几千的往外扔。”

苏静来了,笑道:“两口子又斗嘴是不是?什么时候见你们,什么时候掐个没完。”

何玲笑道:“我怎么那么爱搭理他。”

管同看苏静坐在了何玲的软榻上,觉得自己躺着说话不太合适,坐起来靠着,问苏静:“河马忙什么呢?”

苏静笑道:“咳,开业这半个月,把他累坏了,每天忙到深夜。刚才我看到他在休息大厅里按摩脑袋,早睡着了。”

管同说:“那算了,先让他睡吧。吃了晚饭再聊。”

苏静问:“有事情吗?我去叫醒他?”

管同摆:“没什么事请,就是随便聊聊。”

何玲喝了杯茶,解开头发说:“你们聊,我去做头发。”

苏静说:“好的。你总是找红姐做吧?她今天来了。先做美容保养,然后再做头发呗。”

何玲说:“我简单,这回就是把前边烫一下。”说着,起身走了。

管同这里,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说:“校赫,你说怎么弄?”

苏静说:“什么怎么弄?不是挺好的吗,你别胡思乱想。”

管同说:“不好整。这些年了,总是这样别别扭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静问:“我听说你两家是世交?”

管同说:“老爷子在位的时候,何玲她老家儿是商业局长。”

“那不是挺好吗?门当户对的。”

管同撇嘴:“什么门当户对,甭听那些。你说吧,早先对象都是男的大个两三岁,现在这时尚,倒是大五六岁、七八岁的多了。我们也算是够时尚了,差那么些。根本就不行,弄不到一块儿。”

苏静说:“你俩差不到十岁嘛,真的挺时髦的。怎么就弄不到一起呢。你也是,这些年官场得意,国内国外一通乱跑,那感情当然受影响。”

管同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茶杯出神,半晌才说:“捉摸不透她,这人。”

苏静笑道:“得了。何姐人挺好的,为人处事都稳重。就是你们两个这个斗嘴,本来弄好了促进感情的,可要是都太认真,拔高尖儿,反而不愉快。你大老爷们儿,又大那么多,得让着点才对呵。”

管同笑了:“得。又来了。”

苏静看看表,说:“快七点了,等一下是去餐厅,还是叫他们送到这里来?”

管同说:“送进来吧,弄几个小菜就行,我跟河马喝两杯。何玲做了头发回来,你拉着她去餐厅好了。”

苏静笑道:“还有什么不好当着我们面说的,神神秘秘的。”

管同说:“没有。随便聊聊而已。”

242 新的沼泽

河马脑袋晕乎乎的,看着管同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苦笑着摇摇头,也只好干了杯中酒。

管同说:“河马,你小子酒量我早听说了,别跟我这儿装蒜。”

河马道:“听谁瞎咧咧,涟海别的不多,就是谣言多。我根本就不能喝,几杯就出溜了。”

管同当然不信,笑着说:“别弄这事,来吧,今晚咱俩可得敞开喝,我得好好跟你聊聊。”

河马看着他。

管同里转着酒杯,沉吟了片刻,问:“河马,咱们认识不长时间,也是第一回喝酒,有些话我不能不问问你。”

河马说道:“论岁数,您是长辈。有什么话,尽管问。”

管同摆摆:“不,咱们论哥们儿,按岁数,你是小兄弟。我就想问你,你先前在广西,后来在北京,做的是什么生意?”

河马冷静地说:“在广西干酒楼,在北京干电脑配件。”

管同看着他说:“就干这些?”

河马笑笑:“我还能干什么。在广西是给人家打工,做酒楼的副经理;在北京做小本生意,倒是自己的买卖,不过一个摊位而已。”

管同点点头说:“行。你跟老哥整这个,以后再说。我就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干大生意?”

河马说:“当然想。谁不想呵?问题是没有本钱。开这个洗浴中心,还没赚钱,先欠了一屁股账,哪里有精力再投资干其他的生意。”

管同问:“你家老爷子不支持你吗?”

河马摇头说:“不瞒大哥你说,我爸爸他一见到我,就是逼我去读书。我出来在社会上混了将近十年,从来就没有管我爸爸要过一分钱。”

管同说:“要钱当然没必要了。再说,你爸爸一个县级市的副市长,能有多少钱给你做生意。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在你家乡干点什么,有你爸爸这层关系,应该能做很多事情。”

河马说:“我爸爸是个老八板,他绝对不允许我利用他的关系做大生意的。”

管同“丝”了一声,说:“不是吧。你爸爸挺开通的一个人啊。”

河马说:“他这回来谈合作,当然是比较开朗,但是那是对你们,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管同点头:“有道理。老子对儿子嘛,难免端端架子。我家老爷子七十多岁了,早退了。我现在每回去见他,还是经常教训我。不过,真的做事情,他还是跟过去那些老部下打招呼的。”

河马想了想,问:“管哥,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管同说:“我没什么事情要你帮忙,倒想帮帮你的忙。”

河马一笑:“你这么看得起我?”

管同说:“你和校赫办这个洗浴中心,想法不错,但是玩玩还可以,要说赚钱那可费劲了。”

河马说:“我倒想卖汽车,那来钱快,我也得玩得起呀。”

管同说:“办个电公司卖汽车,积分攒点的,一样是苦差事。看怎么玩了。”

河马问:“照管哥的说法,怎么样玩法来得快?”

管同点了支香烟,抽着,慢条斯理地说:“玩进口汽车的配额呗。”

河马挠头说:“隔行如隔山,咱们完全不懂啊。”

管同弹了弹烟灰,说:“简单。”

河马看着他。

管同压低声音说:“别的你别打听,你想办法在湖南找一家电公司,要可靠,回头我弄配额给他们,钱不就来了吗?”

河马问:“涟海不是也有不少电公司卖汽车吗?”

管同说:“这种事情怎么能撒给本地的?找出事情呢?要是本地的公司能做,我让你回湖南找公司干什么?你要利用你这个副市长公子的身份,回湖南找个电公司老板来做,应该很稳当的。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办,你就等着分钱就是了。”

河马差点想出口问“这合法不合法?”但是,转念一想,这世道都是合法的事情,还有几个能赚大钱的?

管同端杯子说:“喝呀。喝酒就得爽快点,象个老爷们儿。”

河马端杯跟他碰了,一仰而尽。

管同招呼服务生:“去,找两个妞来,做足底按摩。”

河马朝服务生点点头,说:“叫5号和9号,技术好一点。”

服务生飞奔而去。

河马知道管同正题说完了,自己也躺下来,开始跟管同闲聊意甲联赛。

他心里盘算着,回湖南找人,自己去到底是否合适?

按说,让温柔回去,以看孩子的名义见爸爸比较合适,若论以前他会这样做,但是现在他不愿意温柔插自己的事情。

他想了想,还是背着爸爸找自己的同学打听比较好,很多电公司,总能找一个稳妥的老板来做这件事情。

河马决定了,与管同合作一把试试运气。

24底3 案底清楚

河马要回湖南,当然要与温柔和苏静商量,温柔沉吟半晌,同意河马回去,并且表示愿意帮助河马照料海天的生意。但是苏静听说河马要回湖南找电公司,陷入了沉思。

河马见她不说话,有点不高兴地说:“怎么,你不同意我干汽车配额?要是这样,我去跟管同说,这事就算了。我倒不是不专心管理海天,只是觉得管同这人神通广大,与他合作一把未尝不可,说不定能够趟趟路子,学到点东西。”

苏静突然问河马:“你知道我哥哥是干什么的出身吗?”

河马一愣。

苏静默默地说:“就是苏邦克,你大概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吧?”

河马疑惑地说:“蚌壳叫作苏邦克吗?”

苏静点头:“就像你叫何马一样,绰号都与本名相关。”

河马哦了一声。他知道,提到蚌壳,苏静是很痛苦的。在一间茶室,他已经有所领教,真怕她这时又哭个稀里哗啦。

苏静没有哭泣,只是冷冷地说:“依我看,你不但对蚌壳了解不多,就算是吴媛,你也真的了解没多少。”

河马一梗脖子:“坦率说,我对你的了解就更少,但是这不耽误我上你丫的。”

苏静咬着嘴唇轻声说:“流氓。”

河马反击道:“流……流婆。”

苏静噗嗤笑了:“瞎拽。多少中国的好词儿都被你们这帮人毁了。”

河马说:“是么,我有那么大本事。”

苏静不愿意瞎扯,回到话题上说:“蚌壳最早在广西是做汽车的,包括销售整车和汽车配件,另外还有两个规模不算太小的汽车修配厂。在搭上吴媛之前,他也贩毒,但是量很小,势力也很小。后来认识了吴媛,他的电公司就无偿送给了这个蓝色妖姬,连名字都改成了蓝宇。当然他还是总经理,但是法人代表改成了吴媛,董事长当然也是吴媛做,是真正的老板。即便这样,他们贩毒量增大了很多,但是汽车生意仍然在做,而且很赚钱。这些,你都知道吗?”

河马说:“蓝宇电公司,我当然知道,但是没有参与过。我认识吴媛和蚌壳的时候,一直是我和温柔在蓝梦迪厅打工,与蓝宇电公司没有什么关系。那时候,和他们的关系就是朋友。当然,温柔与吴媛是更早的餐馆打工时的姐妹,我是因为帮助温柔做事才认识吴媛的。过了不久,出了蓝梦那件事情,我拍了蚌壳一板砖,结了梁子。但是他的消失,正如你知道的,与我无关。事实上,我也没有那个实力把他弄到坐进轮椅回沈阳的程度。而且,根据我后来了解的情况,蚌壳被吴媛废了,并不是因为温柔。吴媛不会吃这个醋的。我都在蓝梦看到过吴媛和蚌壳一起玩女孩子,她怎么会吃醋。”停了一下,他又说:“可能是他吞了一部分吴媛的货,最后翻脸了。”

苏静深深叹口气说:“大致是这样。”

河马说:“我真正与吴媛合作,是到了南滨以后,帮助她打理酒楼的生意。那时候,蓝宇电公司盘出去了,蚌壳也已经回沈阳了。所以说,真正意义上,我在广西的时候,是没有与蚌壳同事过的,就是一般的朋友。”

苏静说:“是这样,我听温柔姐讲过这些事情。所以,之前的一些事情,你很少知道。比如汽车销售这个行当,比如蓝宇电公司。”

河马不在意地说:“蓝宇就节过去吧,早风流云散了。不过要是我早先在蓝宇做过汽车销售业务,或许懂得不少其中的名堂是真的。”

苏静平静地说:“蓝宇没散,改名字了,但是没散。”

河马惊讶地说:“没散?那还不被抄了?”

苏静说:“吴媛在广西被一个叫作马刚的刑侦队长查得受不了了,几乎陷了,这才到北京去混。但是,同样被她弄残了的那个叫作郝大伟的虽然退出了,回老家守黄脸婆去了,但是满国刚却没有退出,你不记得你和吴媛落难,还是满国刚救你们出来的?”

河马目瞪口呆,问道:“难道满国刚还活着,还在经营蓝宇电公司,当然,改名了……反正就是那家劳什子公司?”

苏静说:“那怎么可能。满国刚吞了吴媛最大一单货,本想去越南开金矿的,但是他很快就陷了。”

河马挠头说:“是啊,我亲眼看到电视新闻里报导他被捕了。后来听说他已经被枪毙了。”

苏静说:“确实已经死了,被枪毙了。我在电脑上通过警方内部帐号查过他的案卷。但是,他的情人,也就是先前郝大伟的情人,也就是先前吴媛的情人,也就是先前……你的情人?……”

“黄美娟?你放屁,她从来就不是我的情人!”

苏静笑了:“你急什么?我又没肯定这样说。就像那个什么什么刘淑华,我和温柔姐都不敢肯定她与你是什么关系……”

“少废话!”河马粗暴地打断她的话,说:“是老子的事情,没有不敢承认的;不是老子的事情,意淫还不会!”

苏静点头说:“信了。”

河马喘口气说:“老子又快被你这个婆娘弄晕了。现在怎么样了,这个改了名的蓝宇电公司,是不是被满国刚弄去给了黄美娟?”

苏静说:“就是。不过,满国刚那么大的案子不被查个底掉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给黄美娟弄下这个电公司,还有两间汽车修配厂,都是另外弄的钱,因此,这个电公司还真的没有被查没。至于黄美娟,涉案的事情一件也没有,所以也就没有捕她。”

河马愣了半晌,说道:“这家伙真好福气。”他看着苏静说:“不过,这和我们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我在跟你打招呼,要回湖南找我的同学,看看谁有路子找家电公司做。你兜这么大个弯子,跟我说黄美娟还在广西,在做汽车,难道是要我去找她合作不成?”

苏静笑道:“熟人好办事嘛,既然你要做汽车生意了,何必不……”

河马瞪她:“打住,你给我立刻打住。苏静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有多烂?他妈的一提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苏静笑说:“我都声明我信了。你要是不烦她,基本上假姑爷都可以变成真姑爷的,我怎么不信。”

河马看着她,气笑了。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秘密,蚂蚁的屁股上有蚁酸人都知道,还有比人更坏的家伙吗?

“不说了,你倒是给句痛快的,同意不同意我跟管同做一把?同意的话,你,或者是温柔管理海天一下,一周吧,我快去快回。”

苏静说:“海天,我照管几天,你跟温柔一起去广西,找黄美娟看看能不能办。”

河马看着苏静,觉得她什么地方特别像吴媛,伸去捏她的嘴唇,被苏静“啪”地一声打在背上。

河马尴尬地看看四周,没有人看到。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