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有剑有佳人 - xp1024.com
《有酒有剑有佳人》


第一章 君不见南山

李文硕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夜华城门,长舒了一口气,连带着腰间的长剑似乎也松垮了几分。

在山上随着自己的那便宜师傅活了十八年,终于是被撵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屑一顾,虽说从小便跟着那牛鼻子道人在道观中长大,但是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说是山上,可也就是在半山腰,距离那山下小镇不过两里地,每逢有什么节日山上更是热闹,李文硕也是一个人精,他那师傅也被他弄得头疼无比,给他取了个文硕的名字,可是他却没有露出半分读书的天赋,反倒是对练剑情有独钟,大概是在镇子酒楼里听那说书的讲过太多的剑仙故事,弄得便宜师傅打了他好几回,终是在李文硕十八这年找个借口把他赶下了山。

夜华城虽然不是黎阳王朝的五座大城之一,但是单论名气却是黎阳王朝哪座城池都比不了的,城中卢家号称诗礼传家,是传承千年的大世家,比黎阳王朝的历史还要悠久,家中家主卢占俊更是当朝宰相,可是这并不是夜华城出名的原因。

黎阳王朝十大花魁中有四人出自夜华城,据说不仅仅个个生的都是倾国倾城,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首的花魁宁采儿更是精通棋道,曾经在西湖之畔与大国手孙启生手谈一局,竟是不分胜负,虽然其中不乏孙启生心不在焉存心让棋的意思,但是能与孙启生对弈,也是足以说明这宁采儿才华之重。

李文硕自己也不知道来这夜华城干嘛,虽然对美女花魁什么的很有兴趣,不过终是嘴上说说,毕竟还只是一个只见过猪跑没见过猪肉的毛头小子。

夜华城虽然繁华,到了夜晚也是没有宵禁,灯火通明的甚至比白天都要热闹,但是道路上倒也是不显拥挤,城中人口号称有百万,但跟当兵打仗一个道理,那些大佬们有个十几万人就敢自称百万雄师,多半是为了给自己增长气势,此地虽然没有以一当十那么夸张,却也是有个六十万人。

天福客栈虽然不是城中最大的客栈,但是由于某些隐秘的原因却是饱受外来游侠儿们的青睐,孙小二也是由于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原因莫名的有了些许底气,人如其名,是天福客栈的店小二,倒不是生下来就叫这个名字,不过从小就被叫这个绰号,让他也是十分的受用,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剑士不就是有一位叫宋七的吗,那么自己叫孙小二有何不可?

看着门外那挠着头发的黑瞳少年,孙小二莫名的有些恼,倒不是因为少年的穷酸模样,虽然那看着全身家当只有腰间那把值不几两银子的破剑的李文硕确实很穷酸,但是有些“底气”的孙小二倒也不是啥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太散漫了,他相信自己看人的本事,笑着说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先说好,您也看看,这桌子可都满了,房间倒是还有,只不过都是天字号的上房。”言外之意就是没钱赶紧走。

李文硕咋了咂嘴,看着人满为患的客栈,往旁边那桌一坐,瞅着桌子上另外两个人笑道:“兄弟,拼个桌呗?”

桌上两人皆是不凡,一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另外一人是一名老者,样貌普通,只是神色异常祥和,让李文硕看着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身着一身普通的儒袍,手中倒是没有像寻常读书人那样拿把折扇或者叼着本经书,只是默默的品着茶,不过就算是有人说他脸上的褶子都是学问,李文硕也是信得。

刘烨看着李文硕微眯的双眼,以及脸上那掩不住的笑意,虽说有些不习惯,但是却不觉得有什么,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中人”?,偏头看向了旁边的老人。

“李师?”

“这点小事还需要老夫做主?”

“哈哈,不敢。”

简短的对话过后竟然生出些许豪气,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的李文硕倒是压力颇大,笑着说道:“这位兄弟不介意的话就好。”

李文硕嘴上说着客气,心里却是翻了个白眼,刚才还在请示老人家,还说我不介意就好,不过李文硕倒是也没觉得有啥不对,看着老先生杯中的清茶,笑着说道:“老先生,您这茶似乎没泡多好啊。”

孙小二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兄弟,你这可是看走眼了啊,这茶可是上好的阳澄湖绿水茶,就算是比不上那皇宫里的贡茶,也差不了多少了。”

李文硕瞥了孙小二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阳澄湖绿水茶?大闸蟹我倒是听说过,不知道你这店里有没有啊。”

孙小二冷哼一声,便是快步走去了其他的桌子,李文硕摸了摸鼻子,继续换成了一副笑脸,说道:“老先生不要介意,那小二说的没错,茶是好茶,可是这绿水茶却不是‘泡’出来的,是随着冷水煮出来的,否则的话色香味可都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被称作李师的老人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李文硕,眼睛微眯,轻咦了一声,便是很快笑着说道:“这位小友还懂茶?”

这一声小友可是让刘烨惊的张大了嘴巴,眼前的这位老人虽然名义上是他的老师,可是就算是自己的父亲,爷爷,见着这位也得称一声老师吧,当朝太师,儒家领头人物,一身浩然正气据说可以让鬼神趋避的李青山今年已经有八十岁高龄了。一身望气的本事也是出神入化,刘烨终于开始正襟危坐,正视起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李文硕也是察觉了两人态度的变化,不过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他就是拼个桌,只不过虽然做事散漫,但是嘴巴闲不住罢了,笑着说道:“我家那老头子倒是挺懂的,我倒是只是跟着见识了一点儿。”

“哦?那有缘的话一定要见识见识,看小友不是这夜华本地人士,不知来这江南浮华之地做什么?”

李文硕努了努嘴,瞥了一眼旁边的刘烨,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位朋友看起来也不是本地人啊,来这儿又干嘛?”

看着李文硕玩儿味的笑容,刘烨神情微凛,本就清冷的眸子更是变得一丝生气都没有了,直到李青山咳了一声。

李文硕切了一声,推了推桌子,说道:“你这人真没意思,这点玩笑都开不了,来夜华城能干啥,看花魁啊。”

刘烨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倒是也没什么窘态,举止之间透露出一股子大气磅礴的感觉,笑着说道:“小二,给这位公子来一壶上好的北山倒!”

“哦?北山倒,这酒倒是挺烈的啊。”

“怎么,公子出来混江湖,一口烈酒也喝不得?”

“不是,就是肚子也有些饿。”

“哈哈,爽快,再切两斤熟牛肉!”

李文硕倒是也有些激动,听着刘烨豪放的话语,倒是觉得和那南山下酒馆里说书的说的分毫不差,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刘烨也是照着故事里的台词往上搬,一顿饭吃二斤熟牛肉的人肯定有,但是在座的可是一个都没有啊。

这个时候的刘烨对江湖还是十分敬畏的,但这些敬畏在见到李文硕这个半瓶子水的江湖人士之后就慢慢崩塌了,再也不信那些动辄开山斩岳,拔剑摧城的书中故事,很多年后,李文硕亲自拔剑摧城,问刘烨当今江湖谁最风流的时候,似是也想不到能有那样的风采吧。

三杯酒下肚,话倒是没有聊上几句,两人皆是醉的不省人事,品着茶的李师无奈的笑了笑,望着眼前这两个刚刚认识,却皆是气运红中泛紫的年轻人,神色复杂,不知道是喜是忧。

就像先前问李文硕出身何处。

出身南山

没听说过

什么?你连南山都没听说过

君不见南山,我自南山来见你!李青山喃喃的絮叨着,突然笑了一声,说道:“小二,再来一间客房!”

第二章 窗外正风雪,惊醒鞘中龙

宋雪儿抚摸着手中的古琴,感觉有一丝疲惫。

身着一身浅绿色长褂的她像极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身为黎阳王朝十大美人中排行第三的‘初冬雪’,脸蛋儿生的说是沉鱼落雁也不为过了,反正身旁伺候小姐多年的小红就是这么认为的,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家小姐,只要他见到了自家小姐的样子。

风雅涧并不是一坐山涧,而是这座处于闹市中的楼的名字,至于其中深意,据说是取了一位大诗人所留下的诗中字眼,不过李文硕虽然名字中有着文硕,却对那些诗词没什么了解。

刘烨刚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学识,可是见到眼前李青山那微皱的眉头,便是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只不过内心还是无比的躁动,青楼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

还是大白天,风雅涧倒是没什么热闹,而且这个时候姑娘们大多还在休息,虽说楼内有名的花魁大多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淸倌儿,但是归根究底还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对于青楼,李青山倒是没有什么排斥,年轻的时候自己也没少跟那些狐朋狗友来这里吟诗作对,风流事也没少干,只是对这‘风雅涧’三个字有些反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写的传世之诗,竟然被用作了青楼的名字,不过以李青山的肚量倒是没有去计较的打算。

虽是白天,但三人进去的时候仍是受到了招呼,毕竟天下之大,像这样‘白日宣淫’的家伙也是不少。

先前在外面看到没觉得有什么,但真的进到了里面,李文硕却是有些目瞪口呆,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做梁,水晶玉璧做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垂着巨大的红色丝巾,好不奢华。

一个体态婀娜的妇人一扭一扭的走到了几人身前,一眼便是看出了这是几个外乡人,可是她还是看出了刘烨身上的贵气,似乎连城主家的公子都比不了啊,还有李青山身上那种超凡脱俗的感觉,至于李文硕,能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也是不可小看啊,笑着说道:“几位爷来的还真早,第一次来的话,要不要妾身给几位爷推荐几个漂亮的女儿?”

李文硕看着妇人那半露的酥胸,只感觉脸红的好像连鼻血都快留下来了,相比之下,刘烨反倒是好得多,不过也是有些苦恼,毕竟老师还跟在身边,由不得他胡闹。

“我们是来看宋雪儿的。”

听得这话刘烨差点栽了个跟头,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身前的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兄弟,心想这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那天下第三的美人,即便是自己,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反倒是身旁的李师没什么意外,跟着李文硕一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刘烨突然恍然大悟,以李师的身份就算去见皇帝皇帝都得恭恭敬敬的,更何况只是一个青楼歌姬?

孙九娘有些无奈,来这儿的人十个有十一个都是来看宋雪儿的,可是他们这儿也只有一个宋雪儿,不说以他们的背景也不需要委屈店内的姑娘,更何况宋雪儿那个爹也是她也不敢得罪的。

“这位小爷来的可真不巧,宋姑娘正在休息啊此时。”

听着这很明显是推辞的话语,刘烨有些恼,觉得我没叫宋雪儿亲自去府上陪我是给你面子,亲自来你这儿烟瘴之地看姑娘更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而你此刻却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我,更何况是在李师面前。

李青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次来夜华城游历,那位让刘烨陪着自己是什么企图他是明白的,可是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倒是路上见到的这个李文硕让他觉得很是有意思,深谙望气之法的他很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身上能看到足以媲美皇家子弟的红紫气运,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当年黎阳太祖皇帝开国之前便是一位农夫,据说也有着这样的运道,可是这李文硕又是有些不太一样。

听得孙九娘的话,李文硕啊了一声,有些失望。

“在休息啊,可是这都快中午了,大白天睡什么觉啊。”

李师无奈的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牌子往那孙九娘眼前一晃,乍一看孙九娘还没有反应过来,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当今朝廷中有哪几位是以梧桐作印鉴的,思来想去,便是差点跪了下来。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过仍是有些激动,颤声道:“不知是您大驾光临,宋姑娘对您老的诗文也是仰慕已久,想必知道您来了却不叫醒她,事后也要怪我这个妈妈了,我这就去帮您叫人,来人,帮几位大人挑一个最好的雅间。”

宋雪儿对当官的切实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嫌恶之处,以自己那位不怎么亲近的父亲的能力,她当然不用待在这种地方,可是她对青楼也没有什么恶感,自己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别的地方她哪里都没去过,也不想去,说实话她的胆子确实有些小。

看着眼前的两个浪荡子,从孙九娘的语气中,她自然也看得出眼前几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可却也懒得抚琴,本来李青山的扮相倒是挺仙风道骨,可那么大的年纪了还来青楼,真是老不知羞。

李青山自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只不过他现在心情变得更加恼了,眼前这个长得让他都有几分惊艳的女子,这一手琴谈的是真不怎么样,宁采儿与孙启生的对局他看过,虽然孙启生最后故意让棋,但是身为一个女子,那份棋力当真不弱,更不用说李青山本身也是个臭棋篓子,对比之下更是觉得此女才华横溢,但是眼前这个宋雪儿就显得有些名不副实了。

“行了,别弹了。”

宋雪儿当真停下了,眼神有些飘忽,有意无意的瞟向窗外,她本来就不是很想弹,特别是不想弹给他们听。

“别啊,弹得多好听啊。”

听得这话,别说刘烨有些无奈,连宋雪儿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出声道:“哦?听得这话,才知道这位公子才是真正懂得音乐之人。”

“那可不。”李文硕起身笑道,半点也没有听出宋雪儿语中的调笑,“我以前天天去山下的客栈里玩,跟着店里卖唱的老头儿学了不少东西,你这弹得比他好听多了。”

“文硕啊,你可别胡说八道了,区区一个卖唱的老头如何能够与宋姑娘相提并论。”刘烨实在忍不住了,他虽然也看出了宋雪儿的心不在焉,但这并不能影响多少的琴艺,李师实在是太过于吹毛求疵了,他真正感到心烦的是,自己这个朋友被别人取笑了。

“是吗,那到要见识一下公子的手段了。”

看着李文硕的眼睛,宋雪儿感到了一股子热切,却全然不是以往那些男人看她的那这种感觉,她能感受到那种澄澈的感觉。

“献丑了!”

李文硕一个旋身便是抽出腰间长剑,只见一道银色的剑光闪过,青色的剑身透露出令人心颤的寒光,原本散漫轻佻的眸子也透露出一股子别样的肃杀,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森森寒意,轻声道:“此剑长三尺,重十斤四两六钱,剑名——”

“青霜!”

李青山震惊的吐出这两个字,忍不住站起身来,连带着刘烨也不能平静,虽然他并没有认出来,但是他并不怀疑李师的眼光,春秋十大名剑之一的青霜剑,古文袭之,紫电青霜,帝王之器也,难不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文硕还是什么隐世高手不成?

“青霜。”

李文硕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长剑横于胸前,看着眼前的宋雪,长出了一口气。

只见李文硕右手横剑而立,左手手指轻弹剑身,悠悠扬扬,一种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如琴似筝,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激越如飞瀑,时而轻脆如珠落玉盘。

曲声渐终,李文硕收剑入鞘,李青山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李文硕的态度再次改变,正色道:“好久没有在人间听到如此仙音了,敢问曲名?”

李文硕笑着摆了摆手,再次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仙音可不敢当,那客栈老头弹的都比我好,曲名《店中酒》。”

李青山拍了拍手,笑道:“好一个店中酒,酒中剑意横生,潇洒快意至极。”

“李师,您说了好可不算,姑娘说了好才算啊。”刘烨调笑道,“这家伙眼睛可一直都没挪过地方啊。”

宋雪儿怔怔出神的看着眼前这个随意的男子,他拔剑的那一刻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只是眼神,仿佛连带着整个灵魂,她感觉那长剑在喉,那一刻,她毫无理由的感觉到自己要死了,却也是彻彻底底的痴迷了,她不懂武道,却是浸隐在音乐中的大宗师,以曲见人,更胜以目识人。

“姑娘,我这曲子名字虽然俗了点,可是听着还不错,如果不喜欢,那我再换一首?”

宋雪儿虽然想再听佳音,却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这曲子的不是,整个人也是不那么随意,轻声笑道:“不输阳春白雪,雪儿才是真正的献丑了。”

第三章 赳赳武夫

李文硕和宋雪儿眉来眼去了半天,刘烨终于是受不了了这种奇怪的氛围,开口说道:“李兄,没想到竟然佩着失传已久的青霜剑,看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啊?我可称不上什么高手,我练剑这么多年还是被我家那老头子成天拎着扫帚打。”李文硕听得这话连忙摆手,“不过借你吉言,我日后肯定会成为很高的高手。”

李青山呵呵一笑,赞道:“先前听闻一曲《店中酒》,便感到曲中剑意深邃,料想小友即便修为未至化境,也是在剑道一路登堂入室了吧,不知如今已经处于哪一高深境界了?”

听至此处,旁边的刘烨和宋雪儿二人也是满脸好奇,尤其是刘烨,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出来走一趟江湖,不说遇上那破军境界的万人敌,怎么说也会结交一些玄彻境界的大宗师是吧。

“额,具体都有个啥境界啊?”

“诶,再谦虚可就没意思了哈,你昨天不是还说你练剑十年了吗,怎么可能连武道的修为境界都不知道,连我这个门外汉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刘烨一脸不屑的看着李文硕,就差把手中的折扇摔在李文硕身上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这剑术都是自己摸索着练的,连个师傅都没有。”

李青山古怪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笑道:“小友果然与众不同,真是分外的有意思啊,老夫虽是儒家子弟,但是在习武一道也是有些研究,年轻时也曾修习过几年的剑术。武道之始,是为初境,也是天下武夫大多所处的境界,此境多是锤炼筋骨,休习一些横练的外家功夫。初境之上,便是显锋,武夫若是能够达到此等境界,便是可以说在武道一途登堂入室了,对于内功的修习也是更加注重,精深之人甚至可以做到数步之外以剑气伤人。在之后便是玄彻境,一个只要踏入便是可以称得上是武道宗师的境界,如今天下武榜十人,可以知道的便是第九的黄山老祖就是这一境界上的佼佼者。至于破军一境,就是我也不是很清楚,相传此等武夫,修为一境沟通内外天地,自成一体,便是独自一人破开千军万马也不是不可,也不知道世上究竟有没有此等高手。”

“破开千军万马是有些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至于有没有此等之人,武榜前三之人皆是此境,皇宫里面似乎也是有着那么一两位老供奉,不过气血倒是衰败了不少,没了那天下无敌的气势。”

听着耳边这粗犷的声音,几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九尺,一袭粗布麻衣,背负阔剑的中年男子踏着步子,缓缓而来。

“爹,你怎么来了。”

宋雪儿一脸懊恼的站起身,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李青山眯了眯眼,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笑道:“名剑破山,看来阁下便是当今武榜排名第七的宋七宋明哲咯。”

汉子摆了摆手,没有否认,他自然知道李青山是谁,但是他却不想与朝廷有什么牵扯,只能装作不知道,于是便把目光全部牵扯在了李文硕的身上,冷声说道:“我只是来看看,是哪个无赖,大白天的就敢来骚扰我的宝贝女儿。”

“爹!”

“额,岳父大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李文硕便是撞碎了两三道木门飞了出去。

宋七头顶青筋暴起,双目圆睁,仿佛怒目金刚,刘烨看着破碎的木门,咽了口口水,扯了扯旁边李青山的袖子。

“李师?”

李青山倒是没什么动静,同样看着废墟的方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宋雪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声来,乖乖的站到了宋七的身后。

李文硕咳了两声,慢慢的从废墟里爬了起来,宋七刚才甚至没有出手,只是体外的罡气一震,便是已经击伤了他。

一缕鲜血自嘴角流下,慢慢的抬起头,挤出一丝笑意,瞥了一眼宋雪儿,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是拱手笑道:“真是厉害啊。”

“哼,竟然还能自己爬起来,已经跨入显锋一境了么,倒是有些本事,不过,还不够资格来碰我宋明哲的女儿!”

刘烨连忙向前跑了两步,挡在了李文硕身前,笑道:“阁下便是宋七先生吧,在下姓刘,对您老人家仰慕已久,我这位兄弟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宋七眯了眯眼,姓刘,黎阳国姓,对方肯定不会是那位五十高龄的皇帝本人,撑破天也就是一位皇子,说不定还是一位藩王世子,他当然不用给对方面子,可是对方说自己姓刘,自己如果还动手,那就是不给皇族面子,自己就算本事再高,面对皇族,也休想逍遥自在的活下去。

李青山叹了一口气,一步跨出,便是如同幻影般来到了宋七的面前,笑道:“看你的气色,离那破军境界也不是很远了呀。”

宋七瞥了一眼李青山,笑道:“早年如果你专心修习儒家剑术,倒是未尝没有与我一战的可能,可是就是如今的你,年逾古稀,竟然还是停留在那显锋一境。”

李青山并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一笑,儒家制世,辅佐帝王家,武道修为自然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就像如今的他只是站在这里,这天下武榜前十的绝顶高手便是不敢再向前一步。

宋七的神色虽有些阴郁,却也知道这李青山是给他台阶下,指了指李文硕,冷声道:“滚出去,再让我看到你,我打断你的腿!”

刘烨微微转身,看着微微低着头的李文硕,心情有些沉重,毕竟受了这样的羞辱,倒是希望自己这位新结识的小兄弟能够不要因此而一蹶不振。

李文硕突然抬起头,对着宋七身后的宋雪儿办了个鬼脸,抱拳笑道:“姑娘,你琴弹得真不错,来日若是有机会,在一起共奏一曲。”

说着没有理会脸色越加阴沉的宋七,便是转身离去,高声笑道:“山中不知岁月,回首望来,满是剑气长歌!”

“啧啧,宋明哲,真没想到你能生出一个这么标志的女儿。”

刘烨早就追着李文硕跑了出去,宋七倒也没多计较,毕竟是名扬天下的武道宗师,早年间凭借着一柄破山剑便是几乎打遍江湖无敌手,只不过因为外貌粗犷,性格大大咧咧,否则也是剑仙上官羽一样的风流人物。

“那姓李的小子是你的本家之人?”

“哦?怎么,后悔了?”

宋七冷哼一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看了一眼满脸怨气跑回房中的女儿,无奈的叹道:“女大不中留,那小子虽然本事不大,但是胆魄却是非比寻常。若是你的本家之人,有儒家相助,专修剑道,日后成就不可小觑啊。”

“我倒是也想有那么一个有意思的后辈,可惜了。”李青山也是坐到了宋七旁边,笑道:“身在庙堂那么多年,我都快忘记江湖是什么样子了,有时候真的挺想在年轻一回,走一次当年的江湖。”

听闻这话,宋七神色一滞,冷声说道:“庙堂是庙堂,江湖是江湖,当今陛下贤明,国泰民安,两者之间更应和睦相处。”

“我年轻时也是向往着江湖侠客的生活,可是我毕竟是儒家这一脉的人,我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帝国如果真的想永远的太平下去,那么所谓的侠这种东西,就不应该继续存在下去。”说着李青山又摆了摆手,“当然我只是说说,你也别当真,毕竟江湖这种东西,不是有句话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

“哈哈,赳赳武夫,不为公侯干城,这真的不是老夫熟悉的那个江湖了,醉了醉了。”

第四章 路见不平处

刘老汉洗了把脸,粗糙的双手在手巾上使劲的蹭了蹭,这间茶馆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奈何自己不善经营,弄得虽然地处闹市,却被旁边的几家同行挤兑的连个伙计都快雇不起了,幸好一身茶艺本事没有丢,总算还是有些回头客,老头儿想到这里,神色温馨的看向了一旁弹着琵琶的小姑娘。

小娘不是自己的亲孙女,是被自己捡来的,但是这些年膝下并无子女的他却是对她视如己出,小娘虽然天生目盲,干不了什么活,但脸蛋儿生的确实还算标致,只要自己多准备一点儿嫁妆,想来今后也是个不愁嫁的,

屋子里摆了十几张饭桌,零零散散的坐了二十几个人,大多是那行走江湖的豪侠,当然这是照好听了的说,其实也就是些普普通通的江湖人,粗制滥造的兵器随意的搁在桌子上,大口的喝着那本应细细品尝的茶水,时而眼神调笑的看向小娘所在的方向,不过虽然眼睛不老实,却也不敢在这城中闹市,行走江湖图的就是个面子名声,万一一不小心就多了个淫贼的称号,那可是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相对比之下,有一桌的客人就比较讲究了,坐着一个白衣剑客和一个一身绫罗绸缎,贵气十足的少妇,在这鱼龙混杂的茶馆里显得尤其出彩,少妇唇红齿白,体态丰腴,倒是生的让人好生上火,可面前那俊哥倒也是不赖,雕花长剑斜斜的搭在桌子上,一口一口的抿着杯中茶水,始终面带微笑。

“你们神威镖局做事可真是地道啊,我让你们送个人,真就派来这么一个俊哥儿,他们就不怕我把你吃了呀。”妇人慵懒的半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看着年轻剑客。

白衣青年不以为意的一笑,轻声说道:“百花夫人可真是说笑了,您那艳福,我这小身子骨可没命消受。”

“呵呵,流水剑侠丘长荣,在青州地界儿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你们镖局还真是舍得,让你这么个翩翩佳公子来做个走镖的镖师,不如,跟了姐姐我?”说着一只玉手便要去摸丘长荣的脸,丘长荣轻轻一躲,动作无比娴熟,像是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

周围的客人没有一个把脸转向这一桌,皆是冷汗直流,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神威镖局,普天之下叫这个名字的镖局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至于那流水剑侠,扮相倒是挺气派,可是出来混谁不是个什么侠啊,不过这百花夫人可是真的听说过。

据说本是峨眉派的一名女弟子,私下与山下男子私通便是被赶下了山,不知是以讹传讹还是真的,听说此女最喜欢挖人心肝,死在她手上的人不由一百也有八十,也就是夜华城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能够让这种人光明正大的进来,换做其他城镇,再不济也会有官兵策马而至,不过此女歹毒虽歹毒,一身功夫倒是正宗的峨眉飘雪穿云掌,性情更是喜怒无常,喝个茶把命喝没了,这可不是好汉子该干的事情。

丘长荣倒不是很紧张,他这流水剑侠的称号可不是自封的,而是这么多年在江湖上的打拼,各路朋友们送的称号,倒不是说可以稳胜这女魔头,但也是怡然不惧。

似乎是觉得这‘流水剑侠’有些无趣,百花夫人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向四周望了望,当看向小娘的方向的时候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嘿,琵琶弹得不错嘛,要不要跟着姐姐我,以后练成绝世武功,杀光这帮臭男人。”

小娘一怔,头轻轻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中琵琶微微顿了一下,起身作了个揖,轻声道:“夫人说笑了,小女子愚钝,只会弹琵琶,怕是出去之后会是拖累了夫人。”

百花夫人的脸色瞬间阴郁了下来,冷笑道:“这么说你是拒绝咯,我好心好意送你这场造化,你却不领情,真是不知好歹!”

丘长荣脸色一变,只觉得一股浓郁至极的杀气从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右手不自觉的握住了剑柄,冷声道:“你要干什么?”

见到这一幕,刘老汉一惊,连忙护到了小娘的身前,苦着脸说道:“这位夫人,小娘不懂事,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今天的茶水钱我请了,您大人有大量。”

百花夫人根本没有理会刘老汉,这些天装作慵懒妇人装的自己都有些烦躁了,斜斜的瞟了一眼丘长荣,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色,便是一掌轻轻拍出。

丘长荣顿时如临大敌,峨眉飘雪穿云掌,看似毫无力道,却最是阴险,绵柔暗劲一旦入体,除非内力单方面的碾压,否则便是重伤,只见丘长荣提剑上前,长剑出鞘一尺,森森寒光便是晃得人眼睛生疼,周围原本一动不敢动的客人顿时四散逃去。

丘长荣拔剑的右手一滞,不知何时,百花夫人那诡异的手掌便是轻轻地按在了剑柄之上,硬生生的将那已经出鞘一尺的长剑硬生生压了回去,丘长荣大惊失色,脚尖轻点地面,便是向后飞身退去,撞碎了一张张桌椅,谁知那百花夫人竟是如影随形,紧紧的贴着丘长荣的身体,脸上的讥讽之色愈来愈重。

无奈之下,丘长荣只得与那百花夫人拳脚相抗,可是一招失去先手,要想搬回局面又哪里是那般容易,几招下来,便是只听得轰隆一声响,丘长荣便被百花夫人一掌印在了胸口,飞出十几步远,砸碎了一张桌子,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流水剑侠,呵呵,青州还真是无人了啊,不过一个连显锋都没有达到的剑客,便是能创下那么大的名头,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是我的对手不成?”

丘长荣一脸惊恐的看着百花夫人的笑脸,前些时间还觉得这个女人没有江湖中传说的那么狠毒,如今一看江湖上传说的果然没有半点掺假成分,这就是个疯子。

百花夫人轻轻地捏了一把丘长荣那白皙的脸蛋儿,露出迷醉的神色,笑道:“放心,我暂时还不会杀你,我还要留着你,好好调教呢!”说着便转向了一旁的刘老汉二人,双眼微眯,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近,她很享受这种折磨的感觉,遥想自己当年被赶下山,本以为就算没了师门,那个自己倾尽所有的男人也可以照顾自己,可是后来自己所遭受的痛苦和羞辱让她看清了这个世界。

小娘神色有些慌张的握着刘老汉的衣袖,目盲的她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一股冷意扑面而来,身体不由的往后缩一缩。

看到这一幕的百花夫人脸上的笑意更胜,对着那惊恐的二人轻轻一掌飘摇而至,身为恶名远播的女魔头,无论身处什么境地,总是极为的小心,毕竟这年头总有些想着杀了自己扬名天下的年轻人,稍不留意可能就会阴沟里翻船。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出手前她特意留了几分力,所以面对那个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的年轻人有了很大的反应时间,瞳孔微缩,便是飞速后撤了十几步,再次恢复了那一副笑脸。

这时刘烨才跑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嚷道:“是谁?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咦,夫人,你快退后,听说这里有魔头伤人,不过你放心,我这儿兄弟虽然看着狼狈不堪,那着实还是个高手。是吧,李兄,对了,那魔头在哪?”

“额,在你身后。”

“啊?哪里,胡说,我身边除了这位夫人哪里还有别人。”

百花夫人娇笑了一声,笑靥如花的说道:“这位俊哥儿,你那位朋友说的就是奴家啦。”

刘烨虽说反应有点迟钝,可这个时候也是明白了咋回事,连忙跑到了李文硕身后,跟那刘老汉站在了一起,李文硕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划出了几个窟窿的衣衫,笑着说道:“大姑娘家的,不在家里绣花,出来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这位少侠,大家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井水不犯河水多好?”百花夫人也是有些吃不准眼前这位的实力,可是真让她直接退走又是有些失面子。

李文硕赶忙摆了摆手,笑道:“大婶您可别开玩笑了,我要是真走了,你可不得为难人家小姑娘。”

“李兄,你眼里怎么只有姑娘,这里还有位老人家。”

“就你眼睛好!”

百花夫人差点没被那句大婶气的冒烟,她才刚过三十岁,正是魅力十足的年纪,虽然被江湖上视为魔头,但也无人不承认她的美貌,故而有了百花夫人这个称号,至于她原来叫什么,估计除了峨眉山上的寥寥几人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看来公子真的要多管闲事咯。”

李文硕向前举了举还在鞘中的青霜,笑道:“行走江湖嘛,我也是很要面子的,你让我退我就退那我的面子往哪搁,我答应,我手中的剑还不答应呢?”

刘烨叹了口气,说道:“李大高手,你就不能说点有高手风范的话么?这也忒是丢面儿了。”

李文硕青霜出鞘,森森寒光一闪,只听铿锵剑吟之声绕梁不去,挽了个剑花便是剑尖斜指地面,潇洒笑道:“路见不平处,自有三尺青锋,如何?”

“甚好!”

第五章 一剑飞龙指

拔出剑的李文硕和没拔剑的李文硕是两个人,日后江湖上都这么说,而百花夫人也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面前站着的这个青年单手持剑而立,明明没有感受到一丝杀气,却是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有着峨眉这种名门大派做着基础的她眼光相比她的武功还要高,登时便是不敢再轻视李文硕一丝一毫,却也不敢抢先出手,两人就是这样站着对视了好一会儿。

“嘿,大婶儿,你是要和我对视一辈子吗,我对你这样的女人可没兴趣啊。”

百花夫人冷笑一声,说道:“小子,这样的激将法对我没什么用!”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手上却是没有半点留情,身形轻轻一点,便是瞬间跨越了十余步的距离,照着李文硕的胸口便是连出十几掌,飘雪穿云掌威力不小,李文硕也是不愿意硬接,可是身后三人却也是逼得他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举剑迎敌。

青霜剑反握,便是割向眼前的掌影,百花夫人冷笑一声,飘雪穿云掌与寻常掌法不同,最是不怕这种利器,手掌如同柳絮一般避开剑风,眨眼之间便是来到了李文硕眼前,李文硕也是丝毫不慌,从小自己琢磨练剑的他莫名其妙的来到了江湖中的显锋境界,剑招虽然没什么章法,却也是见招拆招,一时间竟是与那百花夫人打了个难解难分。

百花夫人更是心中震惊,李文硕的剑气极为锐利,便是还没靠近手掌就被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剑气割得生疼,自己已经打出了几十招都是被那飘摇的三尺长剑一一破解。幸亏自己修习峨眉心法,内力深厚,短时间内缠斗下去毫无问题,令她惊讶的是,李文硕的剑招也是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到底修习的是何门何派剑法。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分神,便是被李文硕抓住了机会,一剑既出,二剑随至,剑招迅疾无伦。百花夫人手忙脚乱,已经连着避开了李文硕七剑,想要脱身,却是被这一剑接一剑压的喘不过气来,李文硕也是打出了气势,对方的气力并没有他充沛,无法和他硬碰硬,就是扎扎实实的一剑接着一剑的压,一道道的剑气四散而去,也是在百花夫人的身上划出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虽然同是显锋境界,但是双方之间高下立判,李文硕虽然招式没有百花夫人那般精妙,但是一招一式之间,朴实之中带着一股子潇洒飘逸的出尘气息,眨眼之间,恶名远播的百花夫人便是败象丛生。

趁着这个机会,刘烨连忙扶起了倒在一边的流水剑仙丘长荣。

“这位兄台,你没事儿把?”

丘长荣捂着胸口站了起来,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战局,从小天赋悟性均是上佳的他虽然尚未踏足显锋,但是却也不远已,当然如果一直按部就班的修行,想要入足显锋,起码还得十年时间。

“跟这位高人的剑术相比,我这流水剑侠的名头可真是惭愧啊。”

那是,这可是我兄弟啊,刘烨这般想着,却也懒得跟这位自称什么流水剑侠的人多说些什么,他虽然向往江湖,但是这次真的踏足江湖之后却又一直只是流连于寻常百姓人家,几次翻山越岭却也没遇到什么山贼野兽,太平的一塌糊涂,舟车劳顿之间竟是分外劳心劳力,还要劳烦李师陪着他,这个做学生的心理也是有些惭愧,直到现在,这才发现江湖之中真的有那刀光剑影,真的有那剑气破甲,真的有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威猛侠客。

就在这眨眼之间,百花夫人心一横,强行背对李文硕,空门打开,出手向着锦衣华服,气质高贵的刘烨便是一掌拍去。

刘烨一愣,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也不傻,虽然没有现身,但是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李师一人,无数死士无时无刻的在做着为他挡刀挡剑的准备,可是真当那杀气临近,他却是一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只是眼前一花,如玉般的手掌离自己便不足五步,剧烈的掌风便是席卷而至,没有想象中那种刮的人站都站不稳,只是觉得胸口生疼,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百花夫人也是兵行险招,否则继续和李文硕纠缠下去自己或许都撑不下十剑,只有五步,自己就可以制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自己可不是这些轻易就可以被什么江湖情义所牵扯的正道人士,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就让你们统统死在自己的道貌岸然上好了,想到这里,百花夫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但是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微微低头,只见自己胸前露出一截剑尖,一身浑厚的气机便如破了的水桶一般散去,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手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的垂下。

李文硕最后危机关头,离那百花夫人仍有十几步之远,却是一招飞龙指,青霜离手而去,化为一道青光刺入百花夫人的后背。

李文硕轻轻的拔出青霜,看着倒在地上的百花夫人,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转身对刘烨说道:“找人把她安葬了吧。”

丘长荣皱了皱眉头,上前说道:“少侠菩萨心肠,可能有所不知,这女子杀人如麻,是江南道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注定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把她扔到乱葬岗就可以了。”

李文硕白了他一眼,轻轻的擦拭了一下青霜上的血迹,转头看向刘老汉他们,轻声道:“店家,来壶大青花。”

刘老汉听得这话,顿时慌了神,赶忙说道:“恩人,茶馆里并无酒水,饮茶可好。”

李文硕眉头微皱,可是看到那同样有些慌乱的抱着琵琶的小娘,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无酒,饮茶也好。”

刘烨花了几个铜板找人把尸体处理了,便是坐到了李文硕的身边,刚刚差点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他仍然没心没肺的品着茶,笑道:“李兄,这茶泡的还真不错,虽然茶叶并非上品,其中滋味却不比宫中贡茶差上几分。”

听得这话,一旁的丘长荣便是连坐都不是很安稳了,宫中贡茶?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喝的到的,江湖人最忌讳的就是招惹官府,再厉害的高手,如果没有达到传说中万人敌的破军之境,即便是玄彻境界的大宗师,只要招惹了朝廷,也休想安安稳稳的在一个地界儿过下去。

李文硕无心品茶,无关乎心情,他从来就不会品这东西,虽然他的心情也并不怎么好。

随随便便喝了几杯茶,李文硕和刘烨便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李兄,路斩魔头,拔刀相助,本是扬名立万的大事,为何一脸愁苦。”

李文硕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以前在南山的时候,山上的香客不多,大多都是些为家人祈福的女子,有时候山上揭不开锅,也就都靠山下那些善良妇人的接济。”

李文硕指了指周围行走的人群,肃容道:“我就不明白了,人人都说天下太平,人人都说这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盛世,为何还会有那么好的姑娘沦落青楼,为何还会有人被逼成魔,她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能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

不等刘烨答话,李文硕就自言自语的接着说道:“我也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无论什么样的世道都会有善恶,可我就是不爽!”

“从今以后,我剑下亡魂不会再有一个女子!”

“李兄豪爽!”

“我都这么豪爽了,回头大青花的酒钱可就是你付了。”

刘烨拍了拍胸脯,笑道:“大青花怎么够,最次也得是二十年的北山倒,管够!”

第六章 不够君子,不够爷们儿

小娘安静的抚着手中的琵琶,这个陪了自己十年的老朋友,有些忐忑,又有些欣喜,这么些年不是没有人夸过她的出色,但是从来没有这样一位就算自己看不见,但是只听说话也知道有大学问的儒生夸奖过,不过失望的却是并不是夸奖自己最自信的琵琶。

“以你的资质,如果专心修习剑术,十年之后,未必没有机会争一争那天下十人的位置,如果你想的话,我会给你推荐一位不弱于上官剑圣的师傅。”

李青山听说小店里发生的事情之后,立马便是动身赶了过来,百花夫人他并不放在眼里,以他的地位,江湖武夫,即便玄彻境界也无几人入眼,可是刘烨的安全却是他不得不在意的,抛却他的特殊身份不说,毕竟也算自己半个学生。

可是当他看到小娘的时候,眼睛就再也移不动了,先天剑胎,传说中打从娘胎里就天生剑气的体质,跟剑圣上官羽本属同源。

“多谢老先生厚爱,可是爷爷年纪大了,家里又没有别人。”

小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听得这话,李青山稍稍皱了皱眉头,旁边的刘老汉倒是干着急,他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大概明白眼前这个老头儿想跟自己抢这个养了半辈子的闺女,却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位气度风骨皆似神仙的人物。

李青山看着抱紧了琵琶的双手,看清了布满皱纹的额头,笑了,叹息道:“可惜可惜,不过人各有命,君子不夺人所好,后会有期。”

李青山背负双手,一步也不犹豫的离去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可惜,可是听着耳畔悄然响起的琵琶声,如一滴滴雨水般敲开了自己的记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却已是模糊了双眼。

李文硕抬着头瞅着街头飞奔而过的怪物一般的战马,啧啧称奇道:“长这么大见过的马不少,倒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马。”

刘烨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笑道:“那是,江南道的马确实都性子温顺,连带着身形都带着一股子江南特有的文人气息,但这五百骑战马可不是出自江南,都是从北地风华州那里赶过来的重骑军。”

“哦?风华州,离这里差不多有三千里地吧,来这儿干嘛,不会也是来剿灭那个魔教教主的吧。”

刘烨白了李文硕一眼,无奈的说道:“魔教什么的,终归只是江湖中的小事,就算出兵****南州军也足以胜任,这五百重骑军是赶去长安城接受封赏的。”

这时一个腰佩横刀的中年武夫走到了二人面前,拱手说道:“这位兄台可是李文硕李公子。”

李文硕一怔,没想到在这里也有人认识自己,疑惑的问道:“正是在下,有什么事吗?”

“在下天刀门门下右护法林远志,受夜华城主之邀,与各位武林同道一起,前去征讨那位新出来的魔教教主,今日听闻有人当街斩杀魔头百花夫人,心向往之,便是有心结识一番。”

李文硕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初出江湖便是有了几分名气,意外之余也是有些欣喜,也是拱手抱拳回道:“兄弟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江湖常事,没有什么好敬佩的。”

“就是,我兄弟号称南山剑神,自握剑的那一刻起便自知天下无敌,一个百花夫人,也就给我兄弟热热手。”

突然冒出来的刘烨这一番话倒是没有把林远志给唬住,江湖上自称剑圣剑神的太多了,但这么多年来唯一公认的剑圣便是只有上官羽一人,但这李文硕能够杀死百花夫人,不管用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实力肯定不可小觑。

“这位兄弟是?”

“在下姓刘,单名一个烨字,如果阁下不嫌弃,叫我一声刘兄弟就行了。”刘烨闯荡江湖的时间甚至比李文硕还要多上几天,但也只是这两天才觉得自己是个江湖人,以前话本里看的那些台词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哗啦啦的吐了出来。

李文硕也是一脸无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林远志到没觉得有什么,笑道:“刘兄弟见笑了,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受冯城主之托,来请李兄弟加入这次武林同盟,讨伐魔教的。”

夜华城主冯安,名字虽然不起眼,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玄彻境界宗师,年轻时在武林上也是威名赫赫的一个人物,后来被朝廷招安,便是当了皇宫的带刀侍卫,不想与皇帝交好,竟是混到了这一城之主的位置。这次讨伐魔教也不知道是兴起了什么心思,倒也是招揽了一大批武林高手,其中显锋境界的便是不下十位,甚至还有一名同是玄彻境界的宗师。

李文硕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又没听说那魔教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说黑雪谷离这儿那么远,我就不去了。”

“李兄此言差矣,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要是真等他们为非作歹之后再去制裁他们,岂不是悔之晚矣。”

刘烨连忙点头,打开折扇笑道:“林兄这话说的对,兄弟,你要不考虑一下,到时候连那魔教教主一并斩了,想必必能名动武林。”

听得这话,林远志嘴角抽了抽,虽然自己对那位横空出世的魔教教主不甚了解,但是以冯安等人的重视程度,想必也是一个玄彻境界的高人,不过好歹刘烨也在帮着他说话,便是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文硕。

可是却只是看到了李文硕的背影,背对着不远处那高大的城主府,脚下马蹄掀起的震动渐渐平息,不远处风雅涧也是分外惹眼,宋雪儿抚摸了一下手中的古琴,看着楼下的那个懒散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林远志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不识好歹便离开了,李文硕没有跟刘烨解释为什么,刘烨也知道,因为他们方才听说那魔教教主是个罗姓的女子,而李文硕发誓不对女子出剑。

而李文硕没有说的是,一大群男人去难为一个姑娘,忒不爷们儿。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花开花落,一念是非对错,城主府无真侠士,风雅涧有真风雅,不去,不去。”

明明是夏日炎炎的季节,黑雪谷中却依然铺着一层薄雪,夜晚太阳照不见,呈现出一股子黑灰色,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夜色中的山谷,本来是凄清幽冷的,好像荒无人烟的隔壁,但是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地面上的花团锦簇,树木葱茏,整个空气中,荡漾着画的幽香和草木的清香,两股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如痴如醉。

细看之下,更是发下谷中楼阁密布,其中最高的一座楼,高达十几丈,上书摘星二字,楼上有一女子斜靠在一张熊皮大椅上,一身雪白的衣裙,透露着江湖儿女特有的爽朗,腰间一个玉色的佛坠,更显得她的娇俏。只是脸上的冷漠让那些人觉得怪异之外,还有一股无言的引力,让人忍不住一再的将眼神投过去。

更加神异的是,酒杯缓缓地悬浮在女子面前,女子手掌微微用力,酒杯便是碎成了无数粉末,漫天的酒水从空中洒落,打湿了那头秀丽的长发。

“呵呵,都来吧,佛说命由己造,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命你们谁能拿去!”

第七章 长见识

天色渐晚,二人也是离开了风雅涧,李文硕背着这位非要与自己拼酒的兄弟,有些无奈,才三杯下肚便是神色飘忽,又不是不知道各自啥酒量,非要在姑娘面前逞英雄,幸亏自己没喝多少,否则出丑的现在可不就是自己?不过虽然依旧清醒,脚下的步子倒是已经有些飘忽了。

借着夕阳的一缕余光,道上店家纷纷忙着张灯,行人倒也无多少介意的。李文硕也是走的极慢,这两天和这朋友把夜华城逛了个遍,倒是真的长了不少见识,身上银子也如流水般散去,幸亏刘烨身家厚实,否则他现在已经揭不开锅了,想想这里,不由得又觉得还是南山好,帮着老板挑个水,看个手相便是能混上一顿饭,就是道人拌多了,菜中无肉让他很是苦恼。不禁借着酒意放声歌道。

路人皆醒我独醉

醉眼看世有何味

恨手中物无万杯

杯干,人尽,我难醉

李文硕念叨着这忘记从哪听来的诗,没有感受到那股子酒仙气息,只觉得腹中恶心想吐,发誓下次再也不喝了,却只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骚乱之声。

只见前方一匹接近一人高的黑色烈马奔腾而来,上面坐着一脸色苍白,身着锦袍儿的年轻人。

卢千元也是有些惊恐,身为卢家长孙的他自打第一眼见到那北地战马之后便是仿佛被夺了魂魄一般,只觉得天下男儿如果不骑一下这北地烈马哪里好意思自称男人,加上身边恶奴的谄媚,一向胆大包天的他便是趁着家里人不注意,骑上了这一匹黑色的烈马。北地战马脾气虽然暴躁,但是常年的军中训练却是让他并没有贸然伤害背上的骑手,只见宽广的街道上行人四散逃去,不时有瓜果蔬菜摊被撞翻,人们虽然怨愤,但是在认出了那起码之人的身份之后却是也不敢出声谩骂。

卢家在夜华的地位远比城主冯安还要高得多,卢老爷子可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一朝宰相,名满天下,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家中子弟在老家这般横行霸道。

“让开,让开!别挡着本公子的道,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卢千元挥着手中的马鞭,虽然行事霸道,但是这一手马鞭倒是耍的有模有样,看着前面的两个醉汉,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之色,粗长的马鞭带着一股呼啸之声便是向着李文硕他们抽了过来。

李文硕心情很不好,本就喝酒喝的头痛欲裂的他又见识到了纨绔子弟策马扰民的事情,本以为只会在说书的快本儿里见到的事情出来走了一遭到真的是见识了不少。

“长见识了。”

李文硕嘀咕着,把背上的刘烨往旁边一送,便是一把接过鞭子,将那卢千元扯了下来,砸到了一旁的地上。

“哎呦喂,疼死爷爷我了,你好大的胆子!敢招惹少爷我!”

卢千元揉了揉已经脱臼了的胳膊,坐在地上咒骂着李文硕,李文硕冷哼一声,连搭理他的心思都是没有,便是走到一旁,将同样摔得七荤八素的刘烨扶了起来。

“我去,这是哪,我不是在风雅涧喝酒吗,对了,跟雪儿姑娘说说,我还能喝!”

“喝你个大头鬼,这都到大街上了。”

李文硕无奈的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刘烨,刘烨也是恍然大悟,神情古怪的看着一旁坐着的卢千元,笑道:“谁家的子弟啊,这么大的胆子,当街纵马扰民?”

卢千元也是冷哼一声,笑道:“你们完了,在这夜华城,我卢千元还没怕过谁!”

“哦?卢千元。”刘烨的表情更加古怪了,走到卢千元的面前问道:“你就是卢侍郎那个不成器的孙子?”

“你们是谁!”

卢千元脑袋也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也不傻,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敢这种态度,除了那些亡命之徒,就只有自己家族的政敌了,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也清楚,家族的重心都放在了那个妖孽般的弟弟身上了,否则自己也不至于堕落至此,此次出门没有带护卫还真是一个大的失误啊。

“今天算爷爷我认栽,以后别让我碰到你们。”

说完便咬着牙站起身,准备先走为妙,事后找人查清楚怎么回事儿再说,可刚刚转过身,一只手便是搭上了他的肩膀。

“喂,就这么走了?”

卢千元转过身,看着刘烨的笑脸,也是生出了几分火气,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他有句话没有说错,在这夜华城中,卢家之外,他还真的没有怕过谁。

“怎么?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你们敢动我一下,今天就休想活着离开这夜华城!”

刘烨冷笑了一声,放开了卢千元,手中折扇一抖,怎一个潇洒了得,轻声笑道:“依我黎阳律法,当街纵马扰民者,当处何罪?”骤然之间,刘烨笑意全无,神情变得严肃无比,冷声道:“轻者发配边疆苦寒之地从军,重者全家抄没家财充公。”

“哼,你当我卢千元是吓大的,有本事你们就别走!”卢千元看着不远处匆忙赶过来的衙役,狞笑着说道。

周边已经被围观的百姓挤满了,十几个衙役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来,王鑫看着一旁狼狈的卢千元,心里咯噔一声,心里叹息了一声,便是陪笑道:“卢公子,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您老人家?”这么些年来,他帮着这位卢家废柴大少爷擦屁股的次数多了,到现在即便对于对方心有愧疚,也只是事后再去送些银钱,毕竟还要在这夜华地界混。

“王捕头,你来的正好!”卢千元笑着指了指眼前的李文硕和刘烨,说道:“这两个人当街行凶,估计是那黄冈道上的贼寇入城,你等还不快快将他们抓起来。”

王鑫转身看着眼前这两位,特别是刘烨,衣着气态皆是不凡,也是不敢往死里得罪,毕竟敢招惹卢家这位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小角色,至于黄冈道贼寇,在黄冈道或许嚣张,又怎么敢来夜华城,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两位,随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李文硕皱了皱眉头,这么些天,也是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身份地位不一般,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下因为自己的原因替他招惹到麻烦可就不太好了,再者他也有些看不下去,所以在刘烨刚要上前的那一刻,李文硕便是挡在了他的身前,说道:“这人当街纵马,惊扰百姓,你身为衙门官差,不秉公执法,反倒是来冤枉我们,是何道理?”

“卢公子诗礼传家,一身正气,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

“官官相护?”

“放肆!”

王鑫脸有些红,伸出手来便是要去拿人,只见眼前一花,便被一记老拳打在脸上,瞬间鼻血横流。

“啊,你们好大的胆子!”

见到捕头挨打,旁边一众小吏便是围了过来,要是只有刘烨一个人可能还真的要挨上一顿揍,可是凭这些捕头的三两下假把式,欺负个地痞流氓还差不多,遇上了李文硕便是顿时萎了气焰,手中剑未出鞘,三拳两脚便是将那十几人打翻在地。

“好!”

“打得好。”

周围看客也是不怕事的居多,毕竟法不责众,平日里江湖侠士倒是见得不少,不过多是在酒店青楼里喝酒吹牛,倒是没见识过几回真功夫,眼前这极为平日里就被乡里视为不世高手的衙役眨眼间便是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卢千元也是有些惊讶,家里平日间对于武夫本就有些轻视,虽然纨绔,但也算是饱读诗书的他从来就不信那些说书的口中那些快意江湖的故事,觉得武功再好以一当十就已经是极限了,一时间竟是张大了嘴巴楞在了原地。

李文硕转过头看着刘烨,问道:“兄弟,当街殴打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刘烨一愣,随后笑眯眯的说道:“黎阳民风彪悍,打架斗殴实属常事,何罪之有?”

“官官相护?”

“你是当官的?”

“这可不就得了,兄弟之宜!”

李文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点头说道:“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第八章 青霜向北

“嘿,你们听说了没,国定街那儿卢千元被人给打了。”

“还能没听说这么大的事儿,听说那卢千元进了家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门,这也不是他的性格啊。”

“这谁知道呢。”

桌上的客人热烈的讨论着李文硕他们的事迹,却不知道事主就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那杯中之物,李文硕有些无奈,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离不开酒了,刘烨倒是很识趣的没有喝。

“老头儿去哪了?”

“李师去那卢家做客去了。”

李文硕也没有多问,虽然他也很好奇自己这位朋友的身份,好奇老头儿为何可以去宰相家里做客,可是他还是没问,他觉得朋友就是朋友,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自己把他当兄弟,他就是自己的兄弟。

“明日我就要回长安城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啊。”

李文硕一怔,随后笑道:“长安城是不是很繁华啊。”

“那可不,天下第一大城,可不是这夜华城能够比得了的。”刘烨一脸期待的看着这个虽然刚刚结识,却是很是敬佩的朋友。

李文硕把酒杯倒满,笑着说:“那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听的这话,刘烨深色一黯,随即长除了一口气,苦笑道:“就知道你不会去,长安就算再繁华,又怎么比得上这江湖的多姿多彩。”

“我说了要去看看以后就一定会去,就当看你这个兄弟了。”李文硕端起酒杯,笑道:“到时候你可别连杯酒都不愿意请我!”

“哈哈,一言为定,将来请你喝天下最美的美酒,干!”

“养鱼呢!喝光!”

……

“宋姑娘,这几天打扰您的清净了,小子在这儿先赔个礼!”

李文硕看着眼前的美人抱了抱拳,依旧是那般随性,不过宋雪儿倒是有些恋恋不舍,幽怨着说道:“总算比刘烨儿那个白眼儿狼强,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李大家,接下来去向可有打算?”

“你可别叫我大家,担当不起。”李文硕拍了拍胸脯,笑道:“本来就打算随便逛逛,正巧刘烨托我帮他去白马寺送一封信,说是让我去见识一下北地的风采。”

“这个刘烨可真是的,不知道白马寺距此上千里地。”宋雪儿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公子此行,定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正好借此行砥砺剑道。”

“那奴家只好祝公子一帆风顺了。”宋雪儿微微福了福身,盯着李文硕的眼睛,神色迷离。

倒是把李文硕看的有些脸红,连忙抱拳告退。

这一日,李文硕独自一人离开了夜华城。

同时也是这一日,卢家长孙卢千元被赶出家门,发配至北地边境担任兵卒,同草原上的金帐王庭死战三年。

风雅涧花魁宋雪儿借故身体不适推掉了半年来的所有宴饮,城中大户赵家老太爷八十大寿,说好的便是没去,结果赵家那个三十来岁的现任家主就带着人闹到了风雅涧楼下。

得知此事的宋雪儿眉头微皱,然后爱女心切的某人也是随即甩门而去。

景德十七年,剑仙出夜华,随即有狂人持剑,数丈高楼一剑既断。

永福商行是青州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次掌柜的听着北地少富贵的由头,亲自带人拉了十车货物,算上护卫和搭顺风车的,一行浩浩荡荡近百人,向着不远千里的风华州赶去。

李文硕躺在装着粮食的牛车上,嘴里叼着根草枝儿,刚开始还有心情欣赏一下路边风景,可到了后来,便是连向着旁边瞅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

“胡老板,你可真是有胆子啊,风华州离这儿这么远,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山间盗匪更是无数,做个生意连命都不要了。”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胡定风也是嘿嘿一笑,拍了拍李文硕的肩膀说道:“兄弟,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吧,虽说这旅途艰辛,但是只要我这些货物到了那风华州,价值又何止翻上十倍?到时候我给你换把好剑,你看你们这些走江湖的,整天喊着要面子要面子的,身上的行头也不好好拾到拾到。”

这时骑马的老李靠了过来,笑道:“老胡啊,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家里那么多钱,这辈子都花不完了,这么拼干嘛?”

周围人听着也跟着哄笑起来,胡老板摆了摆手,笑道:“这做生意和你们练武一样,不能停,来年小儿子要进京读书赶考,哪里不需要打点,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再说我才多大,现在就停下来享福没几年就废了。”

李文硕拍了拍手中的青霜剑,笑道:“老板,冲你这句话,剑不用你帮着换了,不过剑鞘你可得给我换个牛皮的!”

“呦呦呦,一把破剑还宝贝起来了?”

“这剑那,跟我有缘。”

看着李文硕一本正经的样子,周围的哄笑声才刚刚平息就再度响起,李文硕也跟着笑了起来,跟着这商队走起码不是那么无聊,至于如何得到的这把青霜剑,还要追溯到李文硕六岁那年。

那天夜里他跟老头子说自己以后不打算继承他的道观了,他要去当一名剑侠,当晚就是挨了好一顿胖揍,老头子指着他的额头说你连把剑都没有还练剑,真是好厉害的剑客啊,他反驳说真正的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老头子哈哈大笑,说你没有剑还想当剑客,听书听多了吧,那些都是骗人的。

然后李文硕就恼了,赌气离开了半山腰的道观开始往山上跑,碰巧那天晚上月亮很大,草堆之中有亮光映月而生,视为青霜宝剑。

以前还不知道,以为就是不值几两银子的破剑,现在想一想,自己家里那位老头子还真不一般,明明已经挺厉害的自己竟然被一把扫帚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且竟然连青霜剑都弄的到,哪天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

就在这时,商队突然停了下来,粗犷的声音鼓噪着众人的耳膜,让人忍不住寻声望去。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第九章 劫道儿的与劫匪

只见前方一位虎背熊腰的黑脸儿壮汉,初春有些微冷的时节竟是只穿了件儿马甲,手持两根大铜锤,很是威武。

众人却是没有一个害怕的,连那胡老板也是,不光是因为身边有护卫,而且那劫道的竟是只有一人,自己再害怕的话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百人商队中慢悠悠的走出一骑,只见马背上中年男子一身青色劲装,背负长枪,是胡家的护卫统领黄三,早年也是在北地边军混过两年,是刀口上滚过几遍的练家子,多年没有杀人的他倒是挺享受眼下平和的生活,俗话说,武人不能安逸,他现在有几斤几两自己也清楚,远比不上当年,可是一杆长枪舞动,也是十几个人都近不了身的‘高手’。

“喂,兄弟,看你那糙样,你不会以为人长的糙就能劫道吧。”

黄三并没有特意的压低声音,反倒是有几分打趣的味道,引得身后众人一阵哄笑,那黝黑汉子也是冷哼一声,喝道:“人多又如何,洒家一个人打你们一百个,格老子的,说实话,就你们这群后生,不够老子一锤子的!”

“豪气,冲你这豪气也得赏一个啊。”

“就是,这才是江湖儿郎,看那身板儿,要不要表演一下倒拔垂杨柳?”

黄三听着身后的喝彩之声,也是向前提了提身位,笑着说道:“看你也是位有手有脚的好汉,做什么不好,来做这劫道的匪类?”

令狐山客也是有些羞恼,父母给他起了这么个清秀的名字,他却生的这么糙,人还有点儿笨,不过这一身力气倒是大的离谱儿,这些年跟随‘高人’练过两年武功,他倒不是真的想来劫道儿,实在是自己师徒二人混不下去了,再不找点儿银钱当真是要饿死在这山窝窝里了。

令狐山客也不说话,闷头便是一记大锤抡了过去,黄三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劲风,当下也是不敢小觑,长枪一挡,便是被锤下了马,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虽说没有受到什么伤,却忒是丢面儿,听着身后的嘘声,更是涨红了脸。

“三爷,行不行的?”

“是啊,三爷,莫不是在姑娘肚皮上耗光了精力,连枪都拿不动了?”

“闭嘴!”黄三冷哼一声,枪尖指向不远处的令狐山客,说道:“今天爷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罢,手中长枪一抖,便是整个人都冲了出去,一杆大枪舞的虎虎生风,不时的与那令狐山客手中铜锤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李文硕跟着众人,垫着脚拍手叫好,看的有滋有味儿,以他的眼力,自然看的出双方的斤两,黄三那一杆枪倒是耍的有模有样,就是缺少一股子灵性,至于令狐山客,那一对铜锤倒是真的没啥好说的,只能感叹力气大,无意间砸到地上,竟是溅起了一人多高的泥土,声音宛若闷雷,否则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儿就把黄三给打下了马,搞得黄三到现在都不敢跟那杆铜锤硬碰硬,就这样,二人倒是打的有来有回,虽然实力不入眼,但是李文硕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江湖上高手肯定不少,但更多的是这些连所谓的高手有多高都不知道,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普通江湖人。

十几个回合下来,黄三也是摸清了令狐山客的套路,找准铜锤挥出的空挡便是一枪刺出,令狐山客铜锤去势未尽,一时间来不及收手,看着那枪尖儿刺来,一咬牙,拼写受伤把铜锤移到身前,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好不惹眼,周围又是传来一阵叫好之声。

令狐山客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咬咬牙,便是又要上前,却见到人群中又走出一人,当下大惊失色,自觉的今天或许要栽在这里了,上前一步说道:“来来来,一起上,让你们见识一下大爷我的厉害。”

胡定风笑着说道:“那可不敢,看出来大爷您的厉害了,这等英雄好汉我老胡定要结识一下。”

“算你识相,格老子的,还不快点拿钱!”

都到这份上还想着要钱,真是给个台阶儿都不愿意下啊,罢了,就当花钱看了一场戏吧,胡定风悻悻的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碎银子,扔到了令狐山客的怀中。

黄三儿喘着粗气,眼前这糙汉力气大的惊人,自己明面上占着上风,可是真的要继续打下去,结果还真不好说。

接过了银子的令狐山客脸也是有些发烫,九尺高的汉子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怎么看怎么别扭,看着令狐山客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胡定风哈哈笑了两声,转身喊到:“启程!”

天是一片淡淡的蓝,时而浮云朵朵,一团团似洁白的棉絮,在微风的吹动下,浅吟低唱着,一句悠哉悠哉。看着渐渐远去的百人商队,令狐山客高声喊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困松岭令狐山客是也,今日这几两银子就当我欠下了,来日定当十倍偿还!”

李文硕转头看着那站在原地的糙汉子,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笑着说道:“这年头,劫道儿的都劫出了一股子豪情,胡老板,你又赚了一比啊。”

胡定风轻轻的哼了一声,心情也是有几分舒畅,笑道:“赚什么啊,那小子精着呢,嘴上说着日后一定还钱,面子给足了自己,却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日后能不能遇到还说不定呢。”

李文硕一怔,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胡定风说的话,时间安安稳稳的过了三天,众人终于是来到了那恶名昭彰的黄冈道。放眼望去,只见狭窄的道路两边怪石嶙峋,凶险异常。

“胡老板,你有那么多钱,遇到山贼打发打发不就行了?”

胡定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再没有了那股子轻松写意的神色,沉声说道:“小子,你要走就赶紧走吧,世上山贼劫道可不都是令狐山客那种的,还有一种叫杀人越货,一种叫劫道儿的,一种叫劫匪,二者不一样的。”

李文硕听得此话,不为所动,胡定风见此也没有继续劝说,毕竟人各有命,自己名义上是商队的首领,可是这条路都是大家自己选的。

看着停滞不前的百人队伍,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了,毕竟大部分人还只是同行,半个时辰过后,百人的队伍剩下还有五六十人,黄三儿和胡定风对视了一眼,打了个手势,商队便是向着那黄冈道进发。

周围一片死气沉沉,万籁俱寂,时不时有乌鸦啼叫,让人新生烦躁,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这黄冈道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一,仍是见不到半个劫匪身影,恶名远播的黄冈道恶贼仿佛自世间消失了一般,可是众人仍是半点不敢放松,遇上丝毫动静便是如临大敌,俨然已经成了那惊弓之鸟。

乱鸦投落日

疲马向空山

群鸦争晚噪

一意送斜阳

“李老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诗人啊。”

李文硕看着脸色苍白,明明天气清冷却是汗如雨下的胡老板,脸上露出一股子担忧之色,虽然不是特别的清晰,但是就是显锋境界的他也是感受到了一股危机感。眼睛微眯,看着正前方的林子里,只见一骑着马的独眼巨汉,手持斩马刀,缓缓策马而出,头发梳成了无数的小辫子,左半边脸上印着一个囚字,眼神凌利中透出一股子讥诮,嘴角更事挤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随后数十人手持各种兵器不断涌出,一字排开,一个个不是虎背熊腰,就是看起来阴损无比,皆是不好招惹的角色,看的黄三儿头皮发麻,胯下马儿更是惊愕的向后退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惶恐的表情,咬咬牙,策马上前,抱拳道:“在下黄老三,久闻黄冈道众多兄弟的大名,还望今日网开一面,借个道儿,银钱什么的,都好说。”

骑在马背上的那名独眼男子没有立刻答话,仅剩的一只眼睛缓缓地扫过商队人马,随后笑道:“还真是一只大肥羊啊!”

第十章 半零落

黄三儿也是被激出了几分怒气,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便是一掌打在了马屁股上,策马前奔,手中长枪递出,竟是有了几分初境巅峰的气势。多年的沙场磨砺,让他深深地知道如何把手中长枪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玄彻境界的宗师,一身武力就已非人力可以抵挡,可放到战场上,不还是挡不住重骑兵如潮水般的冲击?借着战马高速前行带来的冲力,这种冲锋的感觉再度回到了黄三儿的身上,同时也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自信。心想即便你是那显锋境界的高手,也未必敢正面接我这一枪吧。

谁知那马上劫匪只是邪魅一笑,手中斩马刀一翻,看也不看那枪尖便是一个上撩,见到这一幕,黄三也是冷哼一声,斩马刀虽然比一般的刀剑要长上不少,可是又哪里比得上自己手中长枪,大不了双方皆是不躲不闪,自己也是个以伤换死的局面。

下一刻,只见鲜血飘飞,黄三儿看着那仍在身前一尺的刀锋,大惊失色,可是战马速度太快,却又根本停不下来,周围看客没有那么好的眼力,只觉得双方一个错身之后,黄三儿统领便是少了一条胳膊,脸色苍白如纸,周围的劫匪也是四散开来,给场中二人留下了很大的空间,劫匪统领轻轻调转马头,冲着黄三咧嘴一笑,露出那一嘴的大黄牙,说道:“不错嘛,竟然是避开了要害,之前小看你了。”

黄三儿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敢露出丝毫轻视之心,相反竟是有着隐隐的绝望,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手中长枪变得如此沉重,重的几乎快要拿不起来。

“你虽然少了条胳膊,但是也勉强够资格加入我们了,实话告诉你,就算你不少这条胳膊,我手下能胜你之人不下双手之数,今天这伙人死定了,别再垂死挣扎了,是个爷们儿就痛快点儿加入我们,好酒好肉少不了你的。”

黄三儿轻咳一声,嘴角流下一缕鲜血,却是没有手去擦拭,眼睛微眯,视线已是有些模糊,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抬头说道:“实在是没想到,今生还能有幸跟显锋境的高手单独捉对厮杀,也是无憾了,武道修为上我是不如你,但是要说是不是爷们?老子生下来那天就知道,大丈夫须当立定脚跟做人,宁做乞儿,不作盗贼。”

话语间,双腿轻夹马腹,低吼一声,便是再度提枪冲锋,可是气势虽足,就连商队众人都看得出黄三儿已是强弩之末,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悲怆心情。

独眼马贼冷哼一声,手势一打,只见劫匪中冲出一个鹰钩鼻的老者,行走间,如猴似猿,龙行虎步,纵身一跃,便是跳起了近一丈高,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黄三儿便是被撞下了马,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鹰钩鼻老者神色阴郁的看着脚下的黄三儿,冷笑一声,手作鹰爪之状,便是抓向黄三儿的头颅。

黄三儿也是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对不起家里那口子,因为没生儿子,没少受家里老人的气,可是等了半天,自己竟是还没死,只好睁眼一看,只见一副熟悉的年轻面孔冲着他微微一笑。

“黄三哥,接下来,交给我了。”

黄三也是一愣,不仅是他,商队众人此时的心情相差无几,胡定风看着那个眨眼之间,身形飘掠数十丈,宛如仙人般的身影,着实不敢相信那就是这几天自己经常教训的年轻人。

黄三轻吐了一口气,想要说话,却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火烧一般。

独眼盗匪更是微眯着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丝毫没有因为对手的年轻而掉以轻心,笑话,显锋境界的高手,越是年轻便越是可怕,如此年纪便是有这样的修为,这是何等的天资,想到这里,他倒是没来由的有些嫉妒,想着自己习武三十年,经历无数生死险境,又加上一些机缘巧合,终于是在三年前才刚刚跻身这显锋境界。

不过此刻体会李文硕武力最深的无疑是这鹰钩鼻的老者,自己方才刚要出手,只觉得眼前一花,右手便被扣住,转瞬间便是五指尽断,可怕的是就这样他连一声惨叫都不敢发出,只觉得浑身气机尽被锁死,稍微一动便可能连性命都没了。

“格老子的,没想到在这儿还藏着个高手,来者是哪门哪派的青年俊杰,吱个声,老子一定设酒款待!”

听的这话,李文硕微微一笑,转身看向那独坐于马上的劫匪统领,说道:“哦,当家的如此豪爽,怕是我受不起啊,小子江湖闲人一个,酒我就不喝了,我就来要个东西。”

独眼儿一听李文硕不是什么名门弟子,当下便也是不在担心宗门事后报复,咧着嘴笑了起来,说道:“那我倒是要好好听听,这位公子要些什么?”

“你的一条胳膊!”

说话间一掌打在身前鹰钩鼻老者的头顶,便是身形前掠,独眼儿也是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托大,也是紧跟着策马前奔,一手宽大的斩马刀上覆盖着青色的罡气,声势惊人。

李文硕脚尖一点,身子仿佛没有重量般扶摇而起,下一刻便是单脚独立于马头之上,并指作剑,朝着那独眼儿额头一指,一道剑气飞射而出,独眼儿斩马刀往眼前一挡,便是劈散了剑气,紧接着一刀横扫而出,就是将李文硕给逼迫着下了马。趁着李文硕还没立稳脚跟,居高临下便又是一刀。

李文硕一个扭身闪过,仍未出剑,右手拳头紧握,横摆而出,砸在了马头之上,只听得马儿一声悲鸣,竟然被这一拳打的横飞起来。

独眼儿也是下马,一刻也未停歇的便是迎上了李文硕的拳头。

周围看客儿,不说那恶名昭彰的恶贼们,一众商队之人更是目瞪口呆,只见前方两人交手之际,烟尘四散,声震如雷,八尺高的骏马竟是被一拳打翻在地,这一拳又是得有多大的气力,可就是这样一拳砸在那劫匪身上,却也仅是将对手击退了几步。

双方互相拆解了几十招过后,李文硕更加的游刃有余,眼前这独眼儿无门无派,一身修为尽靠自身琢磨,手上招式虽然简单实用,却没什么精妙之处,比之之前对战的那百花夫人还要有上些许不如。李文硕何时进的显锋?

后世野史记载,剑仙六岁学剑,年方十岁便是剑气满堂!

独眼儿又是大开大合的一招,被李文硕抓住空挡,一脚踹在胸口,连退十几步,胸口发闷,差点一口气没有换上来。盯着李文硕,目眦欲裂,吼道:“弟兄们,一起上,谁砍了他的脑袋,就让他做二当家!”

听的这话,商队中的二十多名护卫也要往外冲,却被救回来的黄三儿挥手制止,冷声说道:“就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上去只会拖后腿。”

一名年轻的护卫狠狠地跺了跺脚,一脸不忿的看向远处劫匪,李兄弟虽然身手不凡,可是双拳又怎敌四手?更何况眼前四五十人皆是不好招惹之人!

李文硕面无表情,没有看周围冲过来的人,低头拔剑,一缕寒光清冽如水,眨眼过后却又璀璨如鸿,率先冲过来的一个手持短戟的大汉,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看清对手用了什么招式,就已身首分离。

挡下背后一刀,刀剑黏在一起,紧接着青霜下移,割断了不知多少根手指,没等那劫匪痛叫出声,便是被一缕清光划破喉咙。

李文硕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青霜凌厉剑气四散射出,便是身着铁甲也挡不住分毫,独眼儿看的胆战心惊,期间想要出手,可是与那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神稍一对视,只觉得心神被夺,竟是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着实想不明白,方才明明比自己强不了多少的对手,一瞬间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手的话,就算最后杀了对方,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这份家底子也得拼没了。便是躲在一个下属的身后,趁着李文硕刚刚收刀,杀死一人的时候突然偷袭,招式不求威力,只求迅疾。

李文硕的反应也是奇快,但胳膊上也是划出了一道血痕,当下便是一声爆喝,雄浑内力宛如潮水般涌出,剑上罡气如龙,脚不停歇,青霜翻滚,不管对方是偷袭还是正面硬刚,皆是一剑甩出。

青霜如龙,游于人群之中,鲜血飘飞不停。

短短两刻钟,场间便是只剩下了独眼儿和李文硕二人。

只见李文硕轻巧抖腕,将剑上的血珠甩在地上,剑尖斜指地面,冷眼看向不远处仅剩的对手。

看着浑身鲜血,一身是伤的李文硕,只是消耗了一些气力的独眼儿硬是不敢上前,眼前这个拿着剑的年轻人在他眼里不亚于那些江湖传说中吃人肉喝人血的魔头,根本兴不起丝毫获胜的念头,咬咬牙,冷声道:“今日老子算是认栽了,输的心服口服,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杀了我,也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多半还要重伤,不如此事就此罢了如何?”

李文硕没有说话,转头看了一眼那因为失血过多,眼看是活不成了的黄三哥儿,喃喃说道:“此地无酒。”

“什么意思?酒我有的是,想喝的话要多少随你!”

李文硕轻轻摇了摇头。

“甚是没得意思。”

“这一剑,就叫半零落吧。先前要你一条胳膊,现在你要一条命才还的起了。”

下一刻,独眼儿瞪大双眼,只见一道白虹贯胸而过,手中斩马刀也是断作两截,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嘴里尽是鲜血,最终健壮的身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天之涯

海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第十一章 猴儿美酒郁金香

“李兄弟,你也千万不要过意不去,你已经为黄三儿报过仇,想必九泉之下,他也定能闭眼了吧。”

马车上,胡定风拍了拍李文硕的肩膀,接着说道:“这次李兄弟独自一人剿灭黄冈道匪类,实在是大快人心,有益于民,别的不说,就这名头,哥哥我一定给你传开了去!”

李文硕身上看着狼狈,实则多是一些皮外伤,听得这话,便是笑道:“那可就谢过胡老板了,不过有一条得改,这黄冈道恶徒是我和黄三哥一同剿灭,非我一人之功。”

“哈哈,这好办,李兄弟义薄云天,老哥哥我佩服!”胡定风朝着李文硕抱了抱拳,接着又低声说道,“没想到李兄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你看看,这商队里的年轻护卫,看你的眼神儿都变了。”

顺着胡定风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了十几双热切的眸子,像是在看大姑娘一样,看的李文硕有些发毛。

看着李文硕古怪的表情,胡定风也是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也别不好意思,自古以来,英雄豪杰受人敬佩乃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听说风华州那边的人,吃个大葱都得蘸着酱吃,据说还别有一番风味,他们崇拜你,尊敬你,就和北方人吃大葱需要蘸酱一样,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大葱蘸酱,到时候可要好好尝一尝,好几天没有喝酒了,感觉吃啥都没有味道。”李文硕苦着脸,出发前带的一壶酒早就喝光了,商队赶路,又不许带酒,怕饮酒误事,搞得李文硕心里直痒痒。

胡老板也是一脸尴尬之色,他其实也是爱酒之人,家中私藏也甚是丰厚,可每逢外出做事,他可是真真正正的滴酒不沾,眼下只好说道:“兄弟既然爱酒,可曾知道北地有哪些好酒?”

“北山倒,先前在夜华城喝过不少,比以前喝的酒烈多了,下到肚子里像火烧一般。”

听的这话,胡定风摆了摆手,笑道:“北山倒固然是一等一的好酒,可算不得珍贵,不知兄弟可否听说过那猴儿酿?”

李文硕一把将胡定风摆着的手打到一边,急忙问:“别卖官子了,快跟我说说这猴儿酿。”

胡定风架子一摆,俨然一个酒馆中说书的,李文硕见此也是正了八经的坐好,平日里他觉得最厉害的就是南山下小酒馆里说书的老范,简直就是整个南山的精神支柱。

“要说这猴儿酒,据传是山中诸猴采百果于一洞(一般为树洞),始为贮藏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越冬粮食,猴儿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过一洞百果,然后这一洞百果便逐渐发酵,而后酿成一洞百果酒。此类野酿,实属机缘巧合,真正的猴儿酒价值千金不换。猴儿酒,猴子选择的空树用来存放百果,那必是能足够保证百果越冬不烂的树木,有几棵?还要空心,还要密封……据上所说,猴儿酒根本就是可遇而不可及的东西,现在的所谓猴儿酒,就是几种果子打碎然后人为发酵后酿成的果酒,相差甚远。真正的猴儿酒,仅存一季,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酒液渐少,想取猴儿酒,难上加难!而且,猴儿酒在最初发酵的时候最佳,逐渐滴答下的是百果发酵后的精华,不曾腐坏,只是发酵。但滴落后的酒液就有讲头了,初滴为百果液,聚集称为百果酿,等到没有果汁滴下,收集所有发酵果汁后有酒味,才称得上猴儿酒,或者猴儿酿。据传正宗的猴儿酒,整个风华州只有黄鹤楼有的卖。”

“啧啧,胡老板,你可不厚道啊,这可是把我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

黑雪谷外,冯安看着一地的尸体,眉头紧皱,这魔教势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天刀门的那位右护法林远志此时也是神色惊惶,初战便是有些心惊,魔教的那位教主尚未出手,手下的四大堂主便是如此了得,境界实力均不是一般的显锋境界可比,幸好冯安在此压阵,否则他们此行连那魔教新人教主的面都没见到,可能就要全军覆没于此。

“冯城主,此刻我们该怎么办?”

冯安也是有些头痛,此刻若是退走,他们这一帮人马,十几个势力,短时间内便是别想再江湖上抬得起头。

“魔教人数众多,以我们这点人马,想要攻进去太难,不过大家放心,我们只要在前方打开一条缺口,夜华城两千城卫军就在路上,日后便可赶到,到时候定要让这些魔教妖人,灰飞烟灭!”

众人听到此处,士气大振,一个个吆喝着说那两千城卫军根本没有来的必要,凭着天刀门的谁谁谁,又是那灭魂帮的谁谁谁,就可以打的魔教屁滚尿流。

听到属下报告至此,唐虎一拍桌子,怒道:“这群伪君子,晚上老子再去杀上一番!”

只见旁边一白面小生笑着摇了摇头,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上,说道:“你可别牵动着身上的伤,要不是苏云替你挡下那冯安的一刀,我堂堂圣门岂不是少了一位英勇善战的烈火堂堂主?”

“叶胜,你可别笑话我了,小云怎么样了,伤得不重吧。”

“呦呦呦,小云都叫上了,你们俩是打算啥时候成亲啊?”

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披袈裟,俊美异常的年轻僧人踱步踏入房内,见到椅子也是不坐,盘腿便是坐在了地上,伸手打了个佛禅。见到这人,唐虎捂了捂额头,忍不住说道:“臭和尚,你好歹也是佛门中人,能不能有点高僧的样子。”话还没说完,只见的和尚又是伸手从桌子上抄了一个鸡腿,一脸迷茫的问道:“你刚刚说啥?”“没啥,当我啥都没说。”

这时候一位身着白色衣裙,腰间坠着佛坠的年轻女子从内房走出,看着屋内三人,轻声说道:“苏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念慈,别喝了,今年的猴儿酒都快被你喝光了。”

和尚嘿嘿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和鸡腿,也不擦拭嘴角的油渍,一脸真诚之色,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猴儿酒还真是好喝啊。”

第十二章 落花春雨也伤心

屋内四人,白衣配佛坠的女子便是那魔教教主罗九衣,烈火堂堂主唐虎,江湖中号称紫竹公子的叶胜,以及歇脚儿僧人念慈。

看着坐在首位上的罗九衣,叶胜也是有些担忧,罗九衣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笑道“叶大公子,有什么话别憋着,说就是了。”

叶胜轻吐了一声浊气,肃容道:“教主,据探子来报,那夜华城方向有两千精兵正向着我黑雪谷的方向赶来,不需三日必可兵临城下,到时候以那冯安为首的一众江湖人作先锋,以我圣门目前的实力,未必守得住啊。”

唐虎冷哼一声,大大咧咧的说道:“那有什么,明天兄弟几个联手,把那帮江湖人做掉,区区一个冯安,怎么可能是大姐的对手!”

听得这话,叶胜也是分外无奈,苦笑道:“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有一个不确定真伪的消息,冯安身边还有一位宗师境界的高手,那样的话,我们出城迎敌,却不知道地方深浅,简直就是自取灭亡啊。”

罗九衣听到此处也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恩,那天交战,我确实还感觉到一股浑厚的气机隐藏在暗中,所以才没有出手,料想实力比之冯安只高不低,否则单单一个冯安坐镇的话,初战那天便能毕其功于一役。”

“啊?找你们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死定了,那还坐这儿干什么啊,还不赶紧跑路。”

听得这话,连那歇脚儿僧人都笑了起来,说道:“老唐啊,没想到你关键时候还是总能说到点子上,跟贫僧想到一块儿去了。”

唐虎也是愤懑无比,说的都是气话,相信如果真的死战到底的话,留到最后的那个人一定是他,他只是气不过,他们几人意气相投走到一起,初见时不过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新人,到现在建立圣门,已经不知道多少兄弟姐妹死在了这个过程中,他们辛辛苦苦,半生心血怎么可以扔在这种地方。

叶胜也是了解他们的性子,没有跟他们拌嘴,无奈的说道:“所以我们此刻要想一个圆满的方法。”

“这世道只有圆滑,没有圆满的。”罗九衣站起身来,看着黑雪谷外的方向,“今晚修整一晚,明天随我出城灭敌!”话语之间一股寻常女子所没有的霸气尽显,腰间佛坠无风自动,听的这里,唐虎和念慈也是不在作其他想法,只是叶胜有些头痛,即便明天能打赢,可是事后那两千城卫军也不是那么好应对的啊,哎,还是得自己拿主意啊,指望眼前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人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景德十七年,黑雪谷外正魔大战,江湖上这么多年首次出现多位宗师级高手出手,不死不休的厮杀局面,其中那魔教教主罗九衣更是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一身诡异功法竟是将冯安和另一位不知名的玄彻境高手打成重伤,一战成名,事后夜华城两千步军军临城下,更是被黑雪谷外所布迷阵所阻,足足半月不得寸进,紫竹公子叶胜,初以阵法为世人所知。

当然这些在普通人眼中,仅仅是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平日里多操心的还是柴米油盐这些居家大事,黎阳建国之后,原本缺衣少粮的风华州也渐渐的富饶起来,起码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冻死街头,说这是个千古罕见的盛世其实也不为过。

尝过了好几家的猴儿酒,均是和那普通的果酒没有什么区别,这可是让李文硕捶胸顿足的直呼假酒,有好几次都被店家拿着棍棒从店里赶了出来,这不,眼见着外面雷声滚滚宛若天罚,李文硕身形灵活的躲过打向屁股的一棍,摇头幌脑的再骂一声假酒,便是抬头再看了一眼天,哀声叹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这雨不仅伤春,还伤心啊。”

“公子因何伤心?”

“因公子我手中无伞。”

“公子,方才若是不骂那假酒坑人,此刻不就还是那店中饮酒观雨之客?”

“别的可以不骂,但这酒要是假了,他别说拿棍子,动刀子也得骂上几句!”

李文硕又是转身看了眼这个个子不高的秀气少年,笑道:“你这娃娃,管老子作甚。”

“娃娃?公子,小生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听得这话,李绝仙也是有些无奈,他生的个子虽然不高,但也不算太矮,就是脸蛋儿长得尤为稚嫩,看着眼前这个骂着假酒的同龄人,不自觉的有一种亲近之感,看到李文硕腰间佩剑,如获至宝,惊喜的问道:“公子是那习武之人?”

“咋地?”

“小生初游南郡(风华州有东南西北四郡)之时,见一人舞剑于凡定山之上,周身云气滚滚,惊雷起于剑尖而不停,以为仙人,后来才知道那是奔雷山庄的老庄主,自那之后,便对江湖武人,尤其是使剑之人尤为敬佩,奈何从小体弱习不得武,甚是遗憾啊。”

李文硕也不知道听没听他讲话,只感觉豆大般的雨滴砸在脸上,瞬间心凉了一半,想起城北还有家客栈没去过,便是拉上那李绝仙,脚下如同生风,身形迅疾如同鬼魅。

客栈刚刚赶人出门的店小二,就坐在门后等着看淋雨的笑话,见到这一幕,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高呼着神仙,有神仙,被店中客人一阵嘲笑。

李绝仙更是惊骇欲绝,只感到头昏眼花却又不敢说话,只觉得腾云驾雾如在天上,心知遇上了高人,又是有些激动,可是二人身形虽快,却是快不过那漫天雨幕,仍是被淋湿了半边身子,换了身衣服后,二人也是坐到了酒桌上,李文硕怕自己忍不住,很是明智的没去要拿猴儿酒,发誓日后再喝猴儿酒一定要去那黄鹤楼。话刚说完,只闻眼前酒香扑鼻,醉人心弦。

定睛一看,只见那面前书生从脚边书箱里拿出来一个瓶子,初一打开便是将店中好酒之人的心弦都给勾引了过来,只听得书生笑道:“在下青州人士李绝仙,出游北地,路经凡定山,偶得这猴儿酒,当时为了取酒差点儿没被这猴儿打死,一直舍不得喝,今日便是用来结交你这位好酒的朋友,不知道公子赏不赏脸?”

李文硕心神全部都扑到了酒杯子里,至于什么脸面的完全都不顾了,周围馋虫听得此话,也是知道无缘喝这美酒,可是闻着酒香,又觉得自己杯中之物饮之无味,无不叹息哀哉。

少顷之后,杯中酒尽,李文硕只觉得口齿之间余香不尽,连道几声好酒,此刻才把目光正式转向眼前的小书生,调笑道:“这四月春雨,比之南方要冷的多,着实伤身又伤心啊,幸好有美酒暖身,哥哥在这里谢过了。”

“公子是南方人?”

“恩,我出身南山听风观,不过别误会,我可不是那道士。”

“南山在哪?”

“什么?你连南山都不知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第十三章 世间何来扫地僧

“文硕哥哥,我们还真是有缘,没想到你也是来这白马寺啊。”

这一声文硕哥哥叫的李文硕身子一颤,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身旁的李绝仙,心道明明是你自己闲来无事硬要跟过来,还巧?巧你妹啊,奈何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既然把人家的猴儿酒都给喝光了,也不好赶人家走。

白马寺位于风华州东郡,距离此地已是不远,没多久二人便是到了目的地。

整个寺庙布局规整,风格古朴。寺大门之外,广场南有近些年新建石牌坊、放生池、石拱桥,其左右两侧为绿地。左右相对有两匹石马,大小和真马相当,形象温和驯良,这也是白马寺寺名的由来,白马寺乃是天下名寺,前来焚香的香客更是来自中原各地,无论四季天气,皆是络绎不绝。

二人刚刚走进寺中,李文硕便是四处观望,看见不远处有一身着青衫的扫地僧,当下便是大喜,想着南山听书时听觉这寺中扫地僧几字,便觉得起码也得是个玄彻境的大宗师,可是等到近前,发现只是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小沙弥,便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又能有几分功夫?一时间大失所望,只觉得整个白马寺千种风景都已索然无味。

看着李文硕突然变化的表情,小沙弥也是感到奇怪,但是师傅说过,尘世复杂,有很多事情看似奇怪实则寻常,只道是自己不懂,向着李文硕微微鞠躬,轻声说道:“施主,烧香拜佛请前往偏殿,请愿念经请去左殿。”

听得这话,李文硕也是来了兴致,笑道:“那这正殿留着干嘛?”

小沙弥只觉得眼前之人好生奇怪,佛殿当然是拜佛只用,但是却又是怕惹恼了香客被师傅责罚,只好说道:“烧香拜佛。”

“那先前为何你只引我去那偏殿?”

“师傅说过,正殿只留给那些生有慧根之人。”

小沙弥语气越是诚恳,李文硕便越是生气,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慧根?”

“哥哥,你别为难小和尚了。”李绝仙也是好不容易跟上了李文硕的步子,听的对话,笑着说,“这白马寺虽是佛门清静之地,可是既在世间,又怎能免俗?这正殿就是留给那些皇亲国戚专用,或者是平日祭天作大型法会时用的。”

“天下名寺,把最大的佛像藏了起来不与人参拜,也不知道哪座殿里的佛祖才是真佛祖?”李文硕闻言顿时明悟,继续问道,“我来贵寺是为了寻一位法号慧明的和尚,受人所托,有信件交与大师。”

“原来你们是来找慧明师傅的啊,可惜你们来晚了,慧明师傅前段日子去了凡定山会友,估计短期之内是回不来了。”

“什么,会友?小师傅你没记错吧。”

“怎么会,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慧明师傅确实是出门访友去了。”

李文硕满脸无奈的靠在了一旁的门柱上,看着一旁盯着他看的李绝仙,不耐烦的说道:“你老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有花?”

李绝仙赶忙摇了摇头,一脸羡慕的说道:“没想到哥哥还认识慧明大师,果然都是真人不露相啊。不过虽然无缘见到慧明大师,哥哥大可把书信留在寺中,托人等大师回来再转交给大师不就行了。”

“不行啊,我那兄弟千叮咛万嘱咐,必须亲手交与慧明师傅。”

“哥哥果然重情重义,小弟佩服!”

李文硕叹了一口气,两个人便是在白马寺转了两圈,一个像是高手的扫地僧人都没见到,后来也想通了,都混到那份儿上了谁还会出来扫地,出来扫地的都他娘的是这些小辈。李文硕这样骂道,李绝仙也不置可否,只是在一旁跟着傻笑,在李文硕在酒馆前骂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李文硕看着特别顺眼,此刻也是如此,发誓自己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大侠,可是李文硕心情好要教他两招的时候,他又死活不愿意学,为此日后还是经常被李文硕嘲笑。

“走,去喝酒!”

走着走着李文硕便是突然来了一句,听得这话,李绝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江湖人就该是如此豪气,想喝酒时就喝酒,想吃肉时就吃肉,自己跟着这样一位高手哥哥行走江湖,是不是算得上是个江湖人士了,只恨自己不会武功,话本儿看多了,只觉得不会武功的江湖人算不得是个江湖人,却不甚清楚,这天下之人谁人不在江湖之中,谁又不是江湖之人。

二人再饮,自是没有了那猴儿佳酿,所以就换成了酒劲极大,酒性极烈的北山倒,几杯酒下肚,李文硕就是有些醉了,李绝仙倒是酒量出奇的好,瞪大眼睛拉着李文硕的袖子,说道:“哥哥,你可不能再喝了啊,这北山倒可不是猴儿酒,小心把自己醉死了。”

“放屁!我会醉?老子酒量天下第一,堪称酒中仙!怎么,不信,来来来,小二再来一壶!”

“哥哥,真的不能再喝了。”

李文硕打了个酒嗝,拍了拍李绝仙的肩膀,脸通红,笑道:“兄弟啊,你说哥哥我聪不聪明。”

“哥哥当然聪明,只是这酒是真的不能再喝了啊。”

李文硕一把推开李绝仙,大声说道:“狗屁,今天那小和尚就说我没有慧根!”此话既出,满堂宾客皆是哄然大笑,李绝仙连忙弓着身子四处致歉,说是打扰到了各位喝酒的兴致,大家伙乐得有热闹看,也都是不介意。

“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哥哥我要骑马。”

“我的好哥哥,你赶紧从桌子上下来,等赶明酒醒了,我自然带你去骑那高头骏马。”

“不,我现在就要骑!”李文硕忽然眯了眯眼,纵身一跃跳下桌子,还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引得周围看客齐声叫好。李绝仙也是急了,本就喝了不少的酒,还能没些醉意,一反平日里的温和性子,大声喊道:“骑马骑马,大半夜里也就青楼有马给你骑了!”

周围喝酒之人更是哄堂大笑,更有好事之人高声喊道:“我北地花魁虽然比不得那南方女子娇柔,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李文硕轻吐了一口气,轻声道:“谁说没有马,今天在那白马寺前不就见得两匹通体莹白的高头骏马?”

听得此话,似乎预见到了将要发生什么的李绝仙更是惊骇的面无人色,连忙想要去抓住李文硕的袖子,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又怎么能碰到李文硕的衣角,店内众人只觉得屋内清风拂面,眼前便是没了先前醉汉的影子,一个个皆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李绝仙气的拍了下大腿,便是朝着店外追了出去,屋内众人也是好事者居多,更有不少习武之人,见那李文硕身法之迅捷定不是寻常武夫,以为见到了什么不世出的高手,追出去的速度比之李绝仙也是慢不了半点。

第十四章 白马棍阵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从身边掠过,其中不乏轻功好手,李绝仙也是有些着急,脚下步子竟是随着念头又是加快了几分,可是等他赶到的时候,白马寺门前已经围了好几百号人,幸亏白马寺前广场比较大,才没有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抬头望去,只见李文硕身前围着整整一圈,十八名持棍武僧,一个个皆是神色坚毅,身形魁梧,手中精钢铁棍更是透着一股子乌光,竟是摆出了白马寺闻名天下的棍阵。

李绝仙也是不敢贸然上前,只听得旁边看客说道自己这位哥哥竟是真的骑上了这寺前白马,有僧人前来劝阻也是丝毫不愿意下来,无奈之下,僧人欲强行拉他下马,谁知被其三拳两脚便是打翻在地,虽然没什么大碍,不过白马寺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门派,但是寺内僧人平日苦苦修佛,仍是没有放弃武学,寺内白马棍阵独步天下,传说中越阶战斗如同家常便饭。

一名背着古琴的老者轻咳一声,顿时被人认出,是附近极为有名望的武林前辈莫离先生,皆是抱拳作揖。

老者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那白马棍阵,捋着胡须说道:“老夫一生居于此地,却是已经有三十年没见过这白马棍阵了。”

“前辈见识广博,可否为晚辈介绍一下这白马棍阵威力如何?”

老者微微一笑,似是有些骄傲,声音也是不自觉的提高了些。

“白马棍阵由十八名白马寺棍僧组成,共有天地人三种说法,眼前所布的便是人字棍阵,由十八名初境巅峰棍僧组成,落入阵中,便是显锋境的高手也撑不过一时三刻。地字棍阵,由六名显锋境界棍僧主导,十二名初境棍僧组成,威力足以比之一般的宗师高手,至于天字棍阵,据传白马寺最巅峰的时候,三名宗师境界的僧人主持,十二名显锋棍僧为辅,实力更是不知道有多强。”

此话一出,听者皆是目眩神迷,眼前竟是十八名初境巅峰的高手,就是没有结成棍阵,放在江湖之中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而这样的高手竟是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在这白马寺中苦修,心中敬意不免再多几分。

李文硕身处棍阵之中,也是不知道这棍阵的厉害,不过此刻酒倒是醒了,只觉得脸上热得发烫,再次发誓以后一定要戒酒,不,少喝酒,李文硕这样想着,看着周围大阵,似是看出了什么门道,显锋高手固然强出初境不少,但显锋之间也有差距,寻常人等初入显锋,修为实力也是不过抵得过五六名初境巅峰高手,李文硕十岁入显锋,在此境界磨砺八年之久,境界实力皆是稳固无比。别说初境高手,就算是寻常显锋武夫也是对他没什么威胁,踏入江湖以来,交手过的人,无论是那百花夫人,还是那黄冈道独眼儿,别说酣畅淋漓,就算是陷入苦战都说不上。而这一次,他却是感受到了一丝丝威胁,没有贸然出手,一时之间双方竟然僵住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面前和尚耐性出奇的好,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李文硕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出手,亦或是不认输,他们能够站到明天,看来这棍法是真的不容小觑啊,想到这里,李文硕竟是有些手痒,高声说道:“今日酒醉,无意间冒犯了白马寺,甚是失礼,在此抱歉。”说着李文硕便是躬身抱拳,不过随后便是话锋一转,“有劳几位,今日既然出手了,总不能让几位啥也不干就这么回去,多没面子!”

看着李文硕脸上的笑意,为首的一位武僧冷哼一声,喝道::“大言不惭!阵起!”

随后十八位武僧脚下便是动了起来,十八人分成内外两圈,围着李文硕转起圈来,同时圈子也不断地缩小,李文硕也是不敢大意,俗话说的好,枪扎一条线,棍打一大片。圈子继续缩小下去,李文硕将是连一丝辗转腾挪的余地都找不到。

顷刻之间,李文硕也是动了,身形飘掠如燕,迅疾如雷,便是一拳砸向一名棍僧,那棍僧也是不疾不徐的一棍捣出,恰好防住,竟是跟李文硕拼了个旗鼓相当,枪法全在圈点内伸缩,棍法则以捣劈之神速。古谚云:“慢刀急棍杀锏。”棍论一捣一劈,全身着力。李文硕此时体会更是极为深刻,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一个初境之人便可挡住他显锋一拳,可是也容不得他多想,大阵之内,棍影交叠,李文硕一瞬间便是陷入劣势,仓促应对之间竟是连个换气的机会都找不到,而棍阵双重时而交叠,时而穿插,精妙的让人看着都觉得眼花。

“没想到今晚出门会友,不光见识到了白马棍阵,更是了解到江湖之中还有如此年轻的显锋高手,当今天下,果然人才辈出!”

莫离先生这句话算是说到了众人心坎儿里,其中一些习武之人,只见那场中青年单以拳脚便是封住了那漫天的棍影,出手之快,眼力之强,均不是初境武人可以比拟。

李文硕也是防的极为辛苦,一时间近百招的防守让他也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形一转,身法陡然加快,可是仅仅是引得那阵法一滞,漫天棍影再如雨点般落下。不过李文硕也是借此机会拔出了青霜剑。

广场之上,众人只见莹白月色之下,一袭剑光冲霄而起,寒意渐露,却仅是霎时之间,再次隐于乌黑棍影之下,李文硕也是没有什么意外,方才交手,本就被人占了先机,此刻拔剑也没指望能够占得了什么上风,不过倒也不会再如此狼狈,青霜舞动,剑气飞离丈许之长,偶有出阵,便是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沟壑,剑棍交击之间,隐有风雷之声渐起,在场之人,无不目眩神迷,为之震动。

“半零落!”

随着李文硕一声低喝,众人只见李文硕身影模糊,阵中霎时间生出一道乳白色的剑鸿,森森剑气,让围观之人都觉的通体犹如针刺,可是十八棍僧仍是面不改色,他们十八人,演练棍阵二十余年,不乏寺中高手喂招,何等凌厉的攻势没有见过,更何况这白马寺人字棍阵本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显锋武人。

只见众多棍僧齐撤一步,三名为首棍僧出阵而来,一者迎面当头一棍,二者提棍横扫其背。

李文硕也是看也不看,长剑依旧直刺而出,武人之间争勇斗狠,最忌讳的便是那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剑法更是如此,一往无前,不仅是剑意,更是剑心。

见到如此决绝的一剑,当面之人也是为之赞叹,他修习武道二十余年,仍是停留在这初境,不过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只有同是初境,才能将这人字棍阵演练的如同一体,出神入化,不过对于眼前这位如此年轻便是俨然在显锋境界颇有造诣的剑客更是心生敬佩,但佩服归佩服,棍僧却是丝毫不乱,低声喝道:“小心了!”

话语之间棍法竟是陡然下移,棍底枪搭袖可脱!竟是一棍点向李文硕手腕,若是点实,手中长剑必然脱手而出,李文硕也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当下就要变招,可是谁知那棍子竟是又收了回去,当下只觉得背后如遭雷击,眼前顿时一黑,一瞬间飞出几丈远。

李文硕费力爬起,只觉得那两棍把浑身气力都打散了,没有个把时辰修养打坐,是别想重新再战,当下只好抱拳认输。

“真是好厉害的棍法,今天真是长了大见识!”

为首棍僧也是单手行了个佛礼,笑道:“施主谬赞了,施主剑法超群,出尘之意也是让贫僧大开眼界。如若以后来我白马寺不在骑这寺前白马,定当奉为上宾,以礼相待。”

饶是李文硕脸皮再厚,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儿也是被说得满脸通红,挠挠头笑着说:“今日受教了,改天一定再来讨教一二。”

那棍僧一位李文硕说的客气话,也是没有当真,笑着说道:“白马寺棍僧随时可与天下武人切磋较量。”

话里说的豪气无比,在场之人无不叫好。

李文硕醉酒拔剑,第一次战于白马棍阵,两刻之后,便是落败。

第十五章 一式剑三千

李文硕和李绝仙二人回到了原来的客栈,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前来拜访之人络绎不绝,皆被李绝仙以李文硕伤势未愈而推脱掉,其实李文硕压根没受什么伤,那两棍虽然不轻,但只是打散了他本来浑然一体的气机,打坐吐纳一晚过后便是痊愈,只不过脑海之中仍是漫天棍影挥之不去,下意识间便是手指挥动,模拟起了那应对剑法,见招拆招,可是直到应对那三棍夹击,他发现即使自己完完全全的直到对手招式,结果仍是不会有丝毫改变,好奇之心顿起,世间招式神异者甚多,可是让人事先知道招式如何,还无法破解者就没有多少了。更何况阵法变化莫测,别说自己暂时找出了应对之法,可后续变化更是不知凡几,想要破阵更是不能像昨天一般见招拆招。

“这李文硕李公子竟是从那江南道而来。”

“啧啧,前两天听说黄冈道恶贼四十七人,其中首领独眼儿更是那显锋境界的高手,竟是被其一人剿灭,前两天听说时我还不信,昨晚一睹其风采,果然如传闻所说,剑气冲霄汉。”

听得这话,旁边一众人等皆是伸长了脖子,一个人疑惑的说道:“剑气冲霄汉,那岂不是这城内皆可见到,为何昨晚并未见到任何异象。”

那人有些羞恼,自己不过用了些春秋笔法修辞带过,你这小儿怎是如此不知好歹,揭穿大爷我?旁边同伴白了他一眼,笑道:“数百人同时看见,还能有假?”

出声那人也是看出了此人话锋,连忙称是,不禁端起酒杯,抬头望去,想着楼上客房里那位,心中向往之情油然而生。可就是这头一抬,只见一吊儿郎当的公子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踩着楼梯而下,让人直担心他会跌下楼梯摔死。

见到这一幕,几名客人便是笑着摇了摇头,只道是寻常醉汉,转头一望,却只见方才还大放厥词,吹嘘那江南来的剑客儿如何厉害的同伴,张大嘴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醉汉,正疑惑,却只见这同伴站起身来,出声喊道:“剑仙伤势可有好转!”

当时便是猜出,眼前这醉汉,呸,眼前这酒中仙人,竟是那声明正旺的剑客儿,一个个眼神顿时变得热切无比。

李文硕耳闻剑仙二字,顿时睁眼四下望去,醉眼朦胧间只觉得四下里竟无一个佩剑之人,心生疑惑,却只见一众人等都望向自己,更是大惑不解,转身一看,也是没人,再转头,却只见一十五六岁的佩剑少年狂奔而入,心中大惊,觉得这莫不就是那剑仙。

可是接下来的那一幕更是让众人哗然,少年来到李文硕身前,倒身便拜,“晚辈东郡高氏子弟高德成,望剑仙收我为徒,传我剑术。”

李文硕此刻算是知道了这众人口中的剑仙是谁,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好笑,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这吹牛皮吹出来的剑仙他可不敢当,不知道那李绝仙去哪,也是不去寻找,身形飘摇,众人竟是无人能拦上片刻,便是已经出门而去。

那少年见此,更是惊为天人,拔腿便追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也是一哄而出,留下了一地翻到的桌椅,唯有那店小二,欲哭无泪,心道管你什么剑仙,回头都要收你双倍的饭钱!

李绝仙昨晚应付那一堆一堆的拜访之人,一晚上没睡,此刻实在熬不住,便是在自己房里睡得跟死猪一样,以至于楼下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能够吵醒他,殊不知,自己的那位好哥哥竟是再次来到了那白马寺。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白马寺前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虽然来往众多,但是像这样莫名其妙的围了近千号人也是多年未遇的事情,莫离先生来到场间,倒也是没再说话,他其实武功平平,只是年纪大混出来的辈分,今天场间却是来了几位货真价实的显锋境界高手,莫不都是声明享誉一地的豪侠,亦或是某个门派的掌门之人,哪里有他倚老卖老的地方。

“风兄,这剑侠儿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便是已经踏足显锋之境,天赋之高,世间罕见啊。”

风仆子本来赶往华山派宗门,途经此地,没想到听说有一年轻剑客,欲要战那白马寺的棍阵,初听来,只觉得好笑,那白马寺棍阵,连自己的师傅,一代宗师岳山都赞不绝口,岂是寻常人想战就能战,来此一看,见那剑客儿脸颊太过年轻,更是差点笑出了声,自己十岁上山,苦修二十年,终于踏足显锋境界,一时间宗门震动,被誉为十年一处的门内天才,当下就说道:“二十岁的显锋?除了五大门派首徒,我还真没有听说过一人,可那五人我都见过,见到我也都得称一声师兄,眼前之人多半是那些不懂武功的看客儿吹嘘,我是不信他如此年纪便能到那等境界的,倒是这白马寺,随便来个人就得动用那闻名天下的白马棍阵,看来真是落寞了啊。”

站在一旁的莫离先生听得此话,微微一笑,也是不愿出声反驳,想到这风仆子天赋异禀,出身名门大派,竟是如此见识短浅,坐井观天之辈,且别说五大宗门首徒,就那刚刚兴起的魔教,门下四位堂主不过二十出头就已是显锋高手,教主更是俨然已经成为了这天下间最年轻的大宗师之一,站的位置,稍稍拉开了些距离。转身看向那场间的李文硕,不禁也为之担心,想着这白马棍阵变化莫测,威力绝伦,岂是你修养一天便能够破的了的?输到不要紧,可别磨掉了那少年志气。

为首棍僧看着眼前这李文硕,神色有些无奈,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果然说话算话,真的来此了呀。”

“这位师傅,不过一日又来打扰,实在有些抱歉,不过我昨晚冥思一夜,觉得已然能够破阵而出,手痒难耐,实在抱歉了。”

听得这话,饶是僧人平日间修身养性的功夫极好也是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围一些懂武之人,没有见到昨晚一战,只是听着传闻过来一见,因此一句话便是冷哼一声,十分不屑,认定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初出茅庐花钱赚名声的小子。

说话之间,棍阵再起,只见十八棍僧身形变换之间,隐有深意。用剑的李文硕对于步伐的了解也是极为深刻,看了一眼便是知道其中神妙变化不是短时间能够参透的,当下也是不再犹豫,转瞬之间,拔剑而出,青霜长剑曜日而出,出手便是一记威力极大的长虹贯日,一改昨日一贯防守的风格,剑势凌厉无双,一时之间竟是压住了棍阵的气势。

周围看客儿更是惊呼,几位同是用剑的显锋高手,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感受着那股子澄澈的剑意,心中更是骇然,觉得眼前此人用剑,不论威力,单看剑意已是足以和门内长辈相提并论,风仆子更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唯有旁边的莫离先生,抽空瞥了他一眼,只见风仆子老脸通红,微微一笑,便是继续看向那场间李文硕。

李文硕今日剑招时而势大力沉,时而快如疾风,招式之间不说精妙,却称的上是天马行空,昨日李文硕的那见招拆招的防守本事已是让一众僧人大开眼界,今日风格更是让几人受益匪浅,手中也是不含糊,玄铁棍舞的密不透风,白马棍阵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步伐与配合,他们修行的内功心法也是极为特殊,使得结阵之时,一人之力挡下显锋招数也是游刃有余。李文硕也是知道这一点,前行以剑法重压对手,可挡显锋,毕竟还不是显锋,一时之间,棍阵也是使不出昨天那等三人合围的招式。

可是一时之间也是久攻不下,剑阵韧性隐隐在自己之上,这让想用显锋气力优势生生冲散这剑阵的李文硕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得什么好方法,开始之时周围看客还是满脸激动,可当那时间一点点过去,几个眼力强的人已是看出了李文硕的后继乏力,风仆子更是出声讽刺道:“无知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白马寺人字棍阵号称宗师以下无敌手,岂是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挑衅的,想要借此出名,真是不自量力!”

李文硕听不到这些话语,也是心知自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真的好久没有如此畅快淋漓的出过剑了,不是好久,而是从来没有,不管气力所剩几何,仍是毫无保留的一剑又是一剑,坚硬的青石板在一道道剑气面前又如纸片,顷刻间已是满地狼藉。像是要把心中浊气一口气宣泄而出。

为首棍僧也是长棍一挑,喝道:“无畏!”

“半零落!”

李文硕一剑势大力沉,仍是被那一棍震的手臂发麻,嘴角留下一缕鲜血,可是依旧笑意不减,纵身一跃足有六七丈高。

十八棍僧浑然一体,伤一人等同伤十八人,此刻十八人也是心无杂念,不在一人出手,齐声喝道。

“降魔!”

隐有佛陀虚影拔地而起,怒目而视,周围看客皆是瞠目结舌,一些普通百姓,佛门信徒更是倒头便拜,看到这里,风仆子并未如何吃惊,这种手段显然华山派显然也是有的,不过也是冷笑一声,心道这种可以引发天地异象的招数都用出来了,你还不输?

李文硕自天空落下,眼中已然无那威力极大的降魔一棍,想着一路走来三千里地,见过的人很多,经过的地很多,有那天下第七的宋明哲,有那琴艺无双的初冬雪,有那斤斤计较的胡老板,有那顶天立地的黄三哥,还有那么多人,还有这猴儿美酒,这江湖,真是精彩啊。

想到这里,李文硕豪情渐生。

“苍茫城七十,流落剑三千!”

景德十七年,李文硕二战白马棍阵,鏖战一个时辰,最终以一记剑三千,大破降魔!

第十六章 太玄楼

一剑落下,风仆子便是灰溜溜的退走了,别人没那眼力,他可是有的,李文硕从天而落的那一招剑三千使出的那一刻,他的显锋境界便是真正圆满了,年仅十八岁的显锋巅峰强者这世间能有几人?五大宗门近三十年来所谓的那些天才没有一人,整个中原大地,也是只有那剑圣上官羽在这个年纪可以稍胜一筹了吧。

李文硕站在原地,身形有些摇晃,白马棍阵号称宗师以下无敌不是没有道理的,最后那一式降魔,也是伤到了他,李文硕当时有所顿悟,境界陡升,加上前面无数剑招的蓄势,所用出的那一招剑三千威力已然不是显锋境界能够使出的了,就算是他自己,日后要想使出这一招,也是难上加难。

看着前方拄棍而立的十八名武僧,李文硕轻咳了两声,抱拳说道:“在下一时失手,伤了各位,实在是抱歉。”

为首武僧也是心情有些茫然,他们演练棍阵二十余年,虽然明白天下并没有什么无敌的棍法,可是也从没有想过宗师境界之下会有人能够破掉,心情有些失落,心道一声罪过,便是双手合十。

“施主不必自责,我等伤势不重,倒是施主,身为降魔所伤,元气大损啊。”

李文硕摆了摆手,笑道:“不碍事,今日见识了这降魔一棍,大开眼界,境界领悟更是收益颇丰,说到底,还是我赚到了。”

武僧微微一笑,李文硕最后那一式剑三千大气磅礴,气概雄浑,波澜壮阔,眼中已经无这降魔一棍,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也是没有揭穿,又是微微鞠躬。十八棍僧转身回寺,背影依稀有些落寞。

“白马寺棍阵,名不虚传!”

众僧人没有回头,只是脸上的神色愈加的坚毅了。

“在下空明山宋坤,今日见到李兄这一剑,大坡白马棍阵,心旌摇曳,想要与李兄讨教一些武道上的疑惑。”

“宋坤,凡是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只见一一身青色劲装的风流公子向前一步,笑道,“在下嵩山派墨玉骨,已在醉仙居摆好宴席,恭候大驾!”说着也是一个躬身,李文硕也是一脸无奈,心想老子虽然刚刚的确潇洒无比一副大侠风范,但是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此刻脸色苍白已是强弩之末?

“去什么去!去什么去!昨天刚刚醉成一条死狗,现在还被你们拉去喝酒!老子就睡了一觉就又跑来打架!”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李文硕也是会心一笑,自己也是受这位兄弟许多照顾了,李绝仙一脸愤然的赶到现场,却是只见到了脸色苍白的李文硕拄剑而立,当下更是生气。不过却不是因为李文硕受伤,在他的浅意识里,连血都没吐个几斤哪里叫受伤,只是明显是自己这兄弟扬名天下的一战,自己却是没能够现场见证,怎么能不遗憾?

李文硕于风华州东郡,两破白马寺人字棍阵,以十八岁的年龄登临显锋境界大圆满,一时间声明响誉风华州武林,引得诸派震动,有门派想要招纳结交,也有名门大派首徒下山,欲要与之一战。

说到这里,只见那店中说书先生喝了口水,捋了捋胡须,手中惊堂木重重一拍,朗声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看着满堂宾客尽皆从故事中醒转而来,说书先生也是满意的笑了笑,从座位上退了下去,只有那拉二胡的中年男子还在椅子上入神的拉着,似乎那一声惊堂木也是没有把他从曲子中敲醒。

要论规模,醉仙阁或许连这风华州的二流客栈都算不上,可是要论知名度,却是风华州数一数二的,至于其中缘由,归根结底却是因为这名不见经传的说书先生,说书先生并不如何高明,自这酒馆开设的几年间也是换过不少了。出名的是经由这说书先生口中说出的那些江湖故事,其中或许添加了不少春秋笔法的修饰之词,大体上却又都是这江湖上如假包换的事实,甚至一些无人知晓的江湖秘事,也是时常传出,这就吸引了不少江湖人士,还有那些名门大派负责搜集情报的人,甚至还有朝廷的人马。

一身白衣的罗九衣独自一人坐在一个桌子上,慢慢的品着杯中美酒,喝惯了猴儿酒的她初次喝这北地烈酒,只觉得犹如一股子铁水自喉咙滚下,流入腹中,辛辣无比,片刻之后,只觉得身心舒畅,精神一振。

如今圣门稳步发展,虽然与各路正道仍是势如水火,但也无需她这个门主终日坐镇教中,至于那十八岁便达到显锋圆满的李文硕她倒是没放在眼中,别说她如今双十年华,就已是玄彻境的武道宗师,就是教中那四人,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谁人又不是那显锋圆满?再等几年,几人破镜,到时候圣门一门五宗师,天下间又有谁敢称他们为魔教?想到这里,罗九衣豪情渐生,一股磅礴的气机不自觉的便是舒展开来。

众人也是没有丝毫察觉,依旧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要说这罗九衣,不说生的国色天香,可放在这北地,也是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在这儿坐了那么长时间,竟是没有一个登徒子敢来上前骚扰,倒不是因为当今天下太平盛世,礼教深严,而是众人凡是靠近这罗九衣所在的桌子,皆是感觉到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不自觉的便是向后避让开来。

只有那拉着二胡的中年男子突然停手,一脸惊愕的看着几步之外,独自饮酒的白衣女子,罗九衣功参造化,五感何其敏锐,登时便是冷眼望了过去,眼中杀机尽显。

中年男子也是歉意的一笑,继续拉起手中二胡,宛如换了一个人,几下幽幽的胡琴声,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听者无不沉醉。

罗九衣也是双眼微眯,葱葱玉指轻轻捻动手中酒杯,便是一口咽下,没有理会那看起来很平凡,实则极为不凡的拉琴男子,片刻之后,只听琴声骤急,声音拔高,原本聚精会神的听众更是只觉得耳朵被震得生疼,有脾气暴躁的更是起身吼道:“格老子的,你是想要吓死老子!”

高音渐低,忽然间又是中正平和,见那中年男子毫无反应,满脸胡茬的大汉更是怒极反笑,冷哼了一声,捋了捋袖子,便是一记老拳砸向拉琴男子的鼻梁,忽的男子一个踉跄,琴师依旧在原地拉琴,男子那势大力沉的一拳竟是空了,他也不是弱手,常年处于深山之中与虎狼搏杀练习技艺的他,也是初境巅峰的好手,知晓其中有古怪,但就是不信邪,区区一个拉二胡的,当下就是一记黑虎掏心,威力十足,琴师也是眉头微皱,斜瞥了那男子一眼,男子与那目光稍一对视,只觉得浑身气机霎时间崩溃,原本势大力沉的一拳顿时软了下来,踉踉跄跄前冲几步,身上便是浮现出几道血痕,眼耳口鼻皆是流出鲜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舌头却也是从嘴里掉了出来,惊得一众看客儿皆是站起身来,却也是不敢向外跑,只见的那琴师站起身来,向着四周微微鞠躬,轻声道:“各位不要惊慌,醉仙阁开门迎客,自是不会伤害各位分毫。”

那大汉的一位好友离得那老者最近,更是吓得坐倒在了地上,双腿之间传来一股腥臭之味,竟是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连忙求饶。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老,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见到这一幕,周围人等皆是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本身胆小如鼠也就罢了,还是连江湖中最重要的一个义字都丢了,对此老者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看着地上的那一团污渍,也是皱了皱眉头,下一刻,又是一位初境巅峰高手头颅落地,自始至终,无人看到琴师出手。

几个店小二打扮的人面无表情的将人抬走,清理了一下地上血迹,琴师向着罗九衣点头致意之后,便是继续低头拉琴。虽然其他客人五一不是那跑江湖的好手,可是骤然见此,仍然是没有心情将这一顿饭吃下去,当下都是付了钱草草离去,除了罗九衣。

罗九衣始终低头喝酒,即使手中烈酒烧喉,却是不见丝毫醉意,直到那胡琴渐终,壶中酒也见底,罗九衣终于是抬起头来,笑着说道:“不来还是真不知道,这醉仙阁的背后,竟然是那太玄楼,今日始见曹先生,果然不愧是传说中那天下第二的刺客,果然名不虚传。”

听得此话,被称为曹先生的琴师也是微微一笑,没有否认,只是握琴的手微微一紧,见此,罗九衣也是微眯双眼,笑道:“怎么,曹先生是连我都想杀?”话语间,一股磅礴的内力便是在袖袍之中鼓荡开来,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意,眼神中更是隐藏着一股深深地热切。

曹先生也是微眯双眼,握琴的几根手指不断地握紧松开,反复七次,终是笑道:“确实有很多人委托我们杀你,黑白两道皆是不在少数。不过今日初见,倒是想与门主交个朋友。”

听得这话,罗九衣也是笑了起来,太玄楼是当今天下最强的杀手组织,门内手段诡异残忍,寻常门派,无论黑白两道都是不想与他们打上交道,却又有一些腌臜之事不得不依赖他们,那传说中的第一杀手更是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也是无人知晓他的身份,太玄楼这个组织也是不知道地处何处,何人领导,江湖地位不高不低,却也少有人愿意提及,曾经就有一位华山掌门决心毁掉太玄楼,可不过三天,华山派派内首徒尸体便是被挂在山门之前,半月之内,出门游历的各路子弟,尸体被不断的送来,就是硬生生的挂在华山派众人眼前,自那以后,也是再没有一人提出要毁灭太玄楼,毕竟这样一个组织根本不知道有多庞大,似乎天底下所有的刺客杀手都能跟他们扯上关系。

罗九衣冷笑一声,起身说道:“朋友说不上,不过今日曹先生既然‘手下留情’,他日见面,我也定不会恩将仇报!”

话音刚落,几个大子儿如利剑般射向曹先生,未见有什么动作,只见空中蹦出一串火星,几枚铜钱便是碎成几半,罗九衣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这位只知其姓不知其名的曹先生眼中杀意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坐回凳子上,转眼间又是变回了那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琴师。

第十七章 破庙佳人

罗九衣漫无目的的走在驿道上,她现在也是不想去招惹太玄楼,不过经此一事,也是谨慎小心了不少,之前白衣白裙腰佩佛坠实在是太过惹眼,容易被人认出来,现在把佛坠收了起来,换上一席紫衣,腰间挂上一柄卖相很好的宝剑,打算前往凡定山去散散心,可惜天公不作美,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之间,却是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幸好不远处就有一间破庙,倒也不至于被淋得太惨。

腰间长剑出鞘,剑光闪动,只是瞬间,佛像前那破败的供桌就是变成了无数碎块儿,剑尖划过石头,崩起一连串的火花,只见罗九衣意念微动,星星点点的火花蓦然爆裂开来,成了几个人头大小的火团,轻轻的飘落到了柴火之上,这一手取火,便是用上了些许宗师手段,默默的褪下湿透的衣裙,露出如玉般的肌肤,盘坐在火堆旁,呼吸吐纳,只见一条如龙似蛇的白气从口鼻之间涌出,云雾缭绕,犹如身处梦泽迷境。

片刻之后,罗九衣双眼睁开,一股精芒自双眼射出,如雷似电,衣衫也是在火光和内力的催动下蒸起阵阵白雾,眨眼间便是干透,重新穿戴好衣衫,只听的腹中响动,也是尴尬的一笑,独自一人出门走江湖,哪来的那么多超凡脱俗的仙子,就是她这样人人畏惧的魔头,不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连是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几件,蓦然之间,罗九衣猛地抬头,看向庙门方向。

“哥哥呀,你慢点儿!”

“哎,你说你,教你轻功你又不学!”

“还不是怨哥哥你,买把伞都不愿意买,要不然岂会被雨淋?”

“行走江湖,风餐露宿,你听的哪个故事里大侠出门还要带把伞?”

只见两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猛地冲进庙里,吵了好几句也是没有发现自己,罗九衣也是觉得有些好笑,出声提醒道:“二位,这里还坐着一位大活人呢。”

闻言,李绝仙倒是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只见一紫衣美女抱膝而坐,甚是可爱,一时间竟是看的有些出神,倒是李文硕一巴掌打在李绝仙的头顶,抱拳笑道:“姑娘见笑了,这弟弟还小,冒犯了姑娘,还望见谅。”

罗九衣也是轻轻一笑,说道:“公子言重了,看诸位衣衫湿透,还不赶快过来烤烤火,生病了可就是罪过了。”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笑倾人城,

再笑倾人国。

李文硕嘴里呢喃着几句诗,与那罗九衣一对视,也是有些脸上发烧,罗九衣何等的功力,百米之外目视蚊蝇,耳听针落如同家常便饭,更何况是李文硕这自以为别人听不清的小声嘀咕,不过也是不恼。

三人围着火堆坐下,李文硕眼睛一瞟,见得罗九衣身旁横剑一把,眼前一亮,问道:“女侠也是练剑之人?”

这一声女侠也是勾起了罗九衣的几分兴致,笑道:“出门在外,防身罢了,看着公子,才是像那武林之中高手侠客儿才对。”

李文硕哈哈一笑,盘坐于此,体内内力奔涌,顷刻之间,衣衫水汽便是升腾起来,云雾缭绕,看的一旁李绝仙瞪大双眼,奈何自己没有这等手段,身旁又有佳人落座,不好脱衣服,当下只能是往火堆旁又挪了挪。

罗九衣也是眼睛微眯,一看之下,李文硕的境界实力皆是一览无余,显锋圆满,这等年纪实力确实不是一般江湖散人能够拥有,只道是哪个江湖大派门内弟子,出门游历也敢在外人面前如此不加掩饰。

“这位兄台真是好内力。”

李文硕也是挠了挠头,摆摆手道:“姑娘见笑了,小弟江南人士,姓李名文硕,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看着李文硕的眼睛,罗九衣只觉得眼前这公子虽然修为不错,但比之那江湖登徒子也好不了多少,当下福身笑道:“小女子在家排行第九,家里人都叫我九娘。”

“叫九娘啊,好名字!”

看着睁眼说瞎话的李文硕,李绝仙也是有些无奈的烤着火,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是人之常事,但你好歹也摆出一副君子的样子啊,像是自己乡里那位跟自己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虽然容貌比不上眼前女子,却也是闻名乡里的美女,可是就连个手都不让碰,客板守礼到令人发指,想到这里,李绝仙也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李文硕此刻正跟那九娘唠着嗑,心中喜悦之情难以言喻,不知为何,见到这九娘的第一面,就是惊为天人,按理说连那天下花魁前列的初冬雪都见过的他没有理由如此,可是他就是有些兴奋。

罗九衣简单的敷衍着李文硕的问话,实在看不出眼前之人便是那醉仙阁,说书先生口中那位惊为天人的处世剑仙,顿时觉得那醉仙阁所谓的江湖秘闻未免夸大太多,日后若是再听闻,也是不必大惊小怪。听那李文硕说到猴儿酒时的回味无穷,心中更是十分诧异,猴儿酒这东西很珍贵吗?黑雪谷中那一群猴子每年都是能给他们产上大量的猴儿酒。

雨声逐渐停歇,可是天色也是逐渐暗了下来,一行三人也是决定在此歇息一晚,得知罗九衣也是去那凡定山,李文硕更是大喜过望,约定明日同行,罗九衣也是好奇这横空出世的一人到底是何门何派,靠着一己之力在十八岁修习到显锋圆满,她是不信的,就连她自己的功夫,也是修习过无数武学秘典,最后更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一身浑厚内力。

李文硕透过屋顶的缝隙,见那星光点点,眼睛微眯,没有丝毫睡意,辗转反侧中有意无意的看着十几步之外的罗九衣,罗九衣虽然微闭双目,仍是感觉到了李文硕不加掩饰的窥探,没来由的有些羞恼,心想你这登徒子白日里来便是盯着人家看了半天,到了夜晚睡觉还是死性不改,谁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龌龊事情,得亏你没做什么僭越之事,否则老娘定要将你抽筋剥骨。

李绝仙更是靠在门边,瞪着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窗外,脑海中那一个熟悉的倩影挥之不去,本来一直在自己身边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出门游历三年,身边无她,却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转头瞥了眼一边春心萌动的李文硕,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端江湖听风雨

庙中三个不眠人

夜色渐深,舟车劳顿之后的众人终是抵不住那如潮般的睡意,同是此刻,长安城中,刘烨看着满桌的文案,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脑壳,白天亲自在家中桃树下埋了几罐子酒,母亲还调笑道他想喝酒的话世间什么酒喝不得,他当时只是摇头,说道自己江湖中认识了一个兄弟,虽然没有自己那么能喝,但哪天他来京城看自己,总么也不能只用寻常酒水招待,也只有这自己亲手埋下的桃花酿,才够资格!

“黄冈道斩匪四十有七,白马寺前单剑破阵,硕哥儿,你在的江湖,真是精彩啊。”

景德十七年,北方边地偶有异动,金帐王庭连克三城,天子震怒,风华州大小官员斩首七人,被贬一十八人,同年,三皇子刘烨,以太子之位监国,昭告天下。

第十八章 不用剑的李绝仙

当今天下虽然仍有纷争,可也称得上是太平盛世,所以说李文硕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几人路边借宿的破庙竟然会是山贼的一个窝点。

天刚刚亮,三人也是醒了过来,却是听得外边一阵骚乱,哭喊之声,粗犷笑声,交融相错,罗九衣袖袍一挥,火堆灰烬瞬时间被扫入一旁角落,脚尖一点,便是来到房梁之上。

李文硕赞了一声漂亮,便是提着李绝仙的领子,一个纵身,来到房梁上,片刻之后,只见一伙贼匪蜂拥而入,一个又一个的包袱扔在地上,无数银钱散落开来,还有几个被绑在一起的姑娘,衣衫不整,哭哭啼啼。一看就是被绑来的良家少女。

罗九衣见此,冷哼一声,一掌拍在房梁之上,本就破败不堪的佛庙哪里撑得过这一掌,只听嘎吱嘎吱的木头断裂之声自身畔传来,李文硕也是一怔,没想到眼前美人掌力如此生猛,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冲下房梁,在一众匪徒的注视下,硬生生的将几位姑娘给抢了出去。

这一伙人本就是附近山中恶匪,在这一带为非作歹多年,加上从来不啃一些硬骨头,就算官府也拿他们没辙,哪里受过这种气,当下便是乌压压一片追了出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原本还算规整的破庙顷刻间就只剩下断壁残垣,侥幸逃出来的几名山贼面面相觑,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的一紫衣女子自不远处飘摇而至,身如鬼魅,当下便是觉得平日间坏事做多遭了报应,赶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我曾听一猛士说过,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须当立定脚跟做人,宁做乞儿,不作盗贼,说吧,你们几个又是怎么想去当了这贼寇?”

看着眼前这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一个贼人心底一热,几分往日里为非作歹的胆子恢复了几分,手中铁刀一紧,便是猛地扑向了李文硕,其余几名贼人见此,也是心里充满期待,谁也不是傻子,眼前两位既然不是什么神仙鬼怪,那兄弟几个怕他作甚,想到这里,眼睛看向了那一身紫衣的罗九衣,心想即使不是神仙,可这仙子般的美人也是当世罕见啊,要是得到了她,即便是死了也心甘。

李文硕已是显锋大圆满的境界,如今就是那独眼儿在他手下也撑不过十招,更别说眼下这连个三招五式都不会的普通贼人,双手抱在胸前,一脚蹬出,便是将那贼人踢出十几丈,鲜血飙飞,看的刚刚也要起身的几人心惊胆战,长出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自己起来的慢,否则就和刚才那倒霉鬼一起下地狱了。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莽汉招惹了您老,死有余辜,只求您放过小的,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妻儿啊。”

李文硕也是揉了揉脑袋瓜,懒得和这些贼人说话,只是方才瞥见他们看向罗九衣的眼神龌龊,心下恼怒,喝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是问你,有手有脚的,为何要当那山中贼寇!”

听到这里,那汉子竟是呜呜哭了起来,说道:“我等本是南郡奔雷山庄附近种地的苦哈哈,生活虽然辛苦,总算也能填饱肚子,可是近日来,不知为何,奔雷山庄突然把原本租给我们的土地都收了回去,没了粮食,没了地种,许多人都是成了乞丐,冻死饿死之人更是不知凡几啊!要是有一口吃的,谁没事儿会来干这贼寇的事。大侠您饶了我吧,我就是回去当乞丐,也再也不敢在此打家劫舍了。“

罗九衣冷哼一声,笑道:“还敢在这儿胡说八道,那奔雷山庄庄主云霆山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每逢灾年更是会给庄户发放自家存粮,又怎么会难为你们这些人!”

那汉子听到此处,也是猛地抬起了头,红着眼睛吼道:“怎会有假?我那小儿子,那小儿子才五岁啊,就是硬生生的饿死了!”

文硕和罗九衣对视一眼,皆是感到其中古怪,李文硕捏了捏下巴,冷声道:“行了,今日饶你一命,他日要是再做歹事,要我知道,你跑到天边去我也会取你性命。”

“谢大侠不杀之恩,谢谢!”

“还不快滚。”

“是,小的这就滚,再也不做坏事了,再也不做了。”

罗九衣看着李文硕,皱着眉头说道:“这种人,一刀杀了便是,为何还留他性命。”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再说已经砸死这么多人了,量他们日后也不敢重操旧业!”

李文硕说了这么多,眼前美人却只是冷哼一声,便是头也不回的向着一旁几个救出来的女子走去,李文硕也不甚在意,慢悠悠的在身后跟着。

李绝仙一直在安慰两位哭哭啼啼的姑娘,却又怎么都安慰不好,两个姑娘还是哭个不停,当下只觉得定是那贼人做了什么不轨之事,满腔怒火,便是撩起袖子打算去找那贼人拼命。

只见九娘快步走了过来,身旁两位姑娘也是不在哭泣,一时间大喜过望,一个姑娘更是摇摇晃晃,站起来似乎想要过去跟九娘致谢,可是却没站稳,一头栽向了九娘的怀中,看到此情此景,李绝仙不禁觉得九娘和自己这位哥哥行侠仗义,救人于水火之中,实乃江湖儿女的典范。

可是下一刻,李绝仙便是目瞪口呆,只见那女子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十几丈,摔在一块儿石头上,双目圆睁,眼看是活不成了。

身畔另一女子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细柄短剑,如水般的眸子此刻也是变得寒意逼人,一剑刺向眼前九娘,连他这武学门外汉都看得出这一剑剑气逼人,甚是不凡。

“小心!”

话音未落,那短剑也是到了罗九衣身前,可是罗九衣负手而立,丝毫不为所动,李绝仙看的惊险,一时间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一清冽剑光闪过,剑气如龙,长剑短剑缠斗在一起,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见到李文硕出手,李绝仙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对自己这位哥哥的本事他还是极为信任的。

罗九衣第一次见到拔剑的李文硕,那双散漫的眸子变得无比自信,或者可以说冷漠无情,可是手中剑术又是那般的天马行空,大气磅礴。

虽然那刺客也是一位显锋境界的高手,一手短剑也是玩得出神入化,可不说境界略低于李文硕,风格也是被李文硕这种一往无前的剑道克制的死死的,一时之间,败象丛生。

那女子又是一剑刺来,见此,李文硕微微一笑,手中青霜一抖。

“给我撒手!”

那女子刺客只觉得一股暗劲自剑身上传来,手掌不自觉的便是松了开来,自知任务无法完成的她也是果断放弃这次机会,转身退走,李文硕也是没有继续出剑,任她离去。

罗九衣也是有些不解,问道:“你怎么把她放走了?”

李文硕摆了摆手,笑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难为一个女子做什么?对了,她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刺杀你。”

听闻这话,罗九衣也是翻了个白眼儿,面无表情的说道:“太玄楼的刺客,这些人也真是下了血本,竟是连显锋境界的刺客都请出来了。”

李文硕也是不在继续过问,只是有些生气,在一旁愤然说道:“九娘,把你的仇家告诉我,我替你去找他们算账,保管他们再也不敢兴起丝毫找你麻烦的想法。”

听闻这话,罗九衣也是笑了,说道:“那若是有一天,整个天下所有人都与我为敌怎么办。”

李文硕看着那一双丹凤眼,不自觉的有些痴了。

“假若有一天整个天下所有人都与你为敌,我也会挡在你的面前。”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文硕话中的那股子认真,罗九衣也是俏脸微红,莫名的有些烦躁,冷哼一声,避开了这个话题,说道:“我早年间也是见过奔雷山庄的老庄主云庭山一面,是一位为人爽朗气度不凡的武道宗师,如若方才那小贼没有说谎的话,奔雷山庄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李文硕也是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确实有些古怪,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我们去看一下不就得了。”

罗九衣也是点头,此刻李绝仙却是站了出来,抱拳说道:“哥哥,接下来的路我可能不能奉陪了。”

李文硕一怔,问道:“怎么了?”

“我这几天时常出神,内心焦躁不安,直至昨晚,方才想通,我出门游历三年,一封书信都没有寄回,如今想想那家乡苦苦等我之人,内心甚是羞愧。”

“好了好了,别说了,要走就走,别跟个娘们似的。”李文硕摆了摆手,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认识了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

李绝仙也是直起身来,笑道:“硕哥儿,我内心仍旧向往着江湖,放心,终有一日,无论你在何地,都会听到我李绝仙的名字,响彻江湖!”

听到这话,李文硕翻了个白眼,笑道:“怎么,打算做那天下第一的剑侠?”

“不了,我相信哥哥日后必然是那剑道魁首。”李绝仙摇了摇头,只觉胸腹之间豪气丛生,笑道:“我可不与哥哥争。”

“硕哥儿,九娘,就此别过!”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李文硕挠了挠鼻子,转身看向身旁美人,笑着说道:“出发?”

日后江湖上有传闻,世间双李,用剑的李文硕,不用剑的李绝仙。

第十九章 买胭脂的剑客儿

江湖中永远少不了这样那样的热闹,李文硕虽然走了,但是白马寺的香客依旧络绎不绝,甚至比之往日犹有过之。

来此的很多人都是为了见识一下那传闻中威力无穷的白马棍阵,更有初出江湖想要扬名立万之人,前去挑战那白马棍阵,白马寺的武僧虽然不厌其烦,但是下手又不好太重,因此整日疲于奔命的应付那一大波江湖人。

独孤仇背着宝剑,牵马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小就在山上练剑,一晃二十年光阴过去仍然停留在那初境,也不怎么苦恼,因为师傅平日里就说他笨,他也习惯了,平日里师兄弟们也是觉得他笨。

这次师傅让他下山挑战一个叫李文硕的人,临下山前他倒是有些小激动,以前听着师兄弟们讲那山下的故事,还是有些好奇与向往,可是真到了山下,才不过半个来月他就又觉得无聊了。

“还是练剑有意思,师傅也真是的,下山打听了一下,那李文硕竟然是显锋大圆满境界的高手,岂不是一招半式就可以把我打趴下?哎,赶紧输完去给师姐买胭脂!”

想到这里,独孤仇神色也是有些郑重,想了一下师姐发火的样子,他宁愿去跟那号称显锋大圆满的李文硕打一架。

路上买了两个包子,付钱的同时问道:“这位兄弟,你可知道那李文硕?”

卖包子的小贩儿本来正高兴这几天生意比以往好了太多,听的这话,也是有些自豪,笑道:“那是,我风华州出来的剑仙!天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的这话,独孤仇更是满脸骇然,剑仙?当下脸上神情更加阴郁,别人区区十八岁就已经有剑仙之名,自己已经年过二十,却还留在这初境。

“那你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地吗?”

“剑仙踪迹,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知晓的,那日剑仙在白马寺前大破白马棍阵,之后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独孤仇听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已经抱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了,反正他从小比剑都没有赢过,而且这三年来师傅让他封鞘悟剑,不觉得自己悟出了什么,倒是怕自己三年没出过剑,现在拔剑连剑都不会用了,再输这一次也没什么,只是怕给门派丢脸,毕竟大师兄那么厉害,仍是整日苦修,不就是为了不在那五岳剑派的大比中落了宗门面子。

“多谢。”

牵着马儿来到了那白马寺前,见那两匹石马甚是神异,赞了一声果然名不虚传。

武僧玄空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虽然这几天兄弟们几个累了一点,可是白马寺的香火却是旺了不少,也算是为佛门积德,四下望去,只见一青衣男子盯着那门前白马出神,当下就以为是那仿效李文硕,想要出点儿名头的江湖侠客儿。

“施主,为何站在这里怔怔出神?”

独孤仇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做了个揖,轻声道:“大师,在下华山弟子独孤仇,奉师门之命,前来见识一下这白马寺的棍阵。”

玄空苦笑一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施主,既然师出华山,出门游历,只需报出宗门名号也是无人胆敢轻视,何苦来这白马寺走一遭。”

“不瞒大师,我也不想啊,可是师命难违,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啊。”

这一日,白马寺前又是围起了人山人海,不过人们已经是见怪不怪,这些天前来挑战白马棍阵的人已经不知有多少了,只是没有一个成功的,不远处已经有人开启了盘口,赌那青衣少年能够撑上几个呼吸。

看着那把佩剑从背上取下的华山弟子,玄空有些无奈,别说你一个显锋都没达到的小辈,就算是你华山首徒林子涛来了也是没有什么机会的啊。想到这里,也是不愿浪费精力,当下便是一棍当空而下。

“得罪了!”

独孤仇一怔,没想到这棍法如此迅猛,暗道一声不好,匆匆拔剑,长剑出鞘三寸,亦有剑气冲霄而起,森冷剑气如刀。

一棍被挡,不至于让玄空太过吃惊,白马棍阵本就是一棍比一棍沉重,连绵不绝,生生不息,可是独孤仇出剑的那一瞬间,他的感知有些模糊了,独孤仇的境界开始在初境上下浮动,当下也是不敢大意。

“夜叉!”

玄空低喝一声,漫天棍影连绵不绝,三棍夜叉势大力沉,这种力量已经不是初境可以抵挡的了。

独孤仇身处阵中,也是感受颇深,只觉得在那股压力之下,浑身气机四处乱冲,全然不受控制,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无奈之下,手中长剑再出一寸,四寸寒光剑气闪耀,竟是割裂了漫天棍影,阵中独孤仇依旧在努力拔剑,玄空心中却已天翻地覆,眼前这个华山的年轻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跨过了那道坎儿,到达了寻常武人梦寐以求的显锋境界。

“无畏!”

寺外看客也是认出了这一棍无畏,惊呼出声。

“这些小师傅怎么就用出了这等杀招?”

“是啊,这才多会儿,即便是有些不耐烦,可这无畏仅次于降魔,也是要消耗不少气力的啊。”

“这年轻人定是得罪了寺中僧人,看来是要吃些苦头了!”

周围人生嘈杂,可是莫离却是没有说话,几个显锋境界的高手也是神色复杂,这哪里是不耐烦?分明是被那青年逼的不得不用这无畏一棍!

独孤仇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浑身筋脉尽皆疼痛无比,可是连他自己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还在坚持,在见到那出鞘寒光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他能感受到手中之剑在欢呼雀跃,仿佛感受到师傅拿着树枝要抽他,仿佛感受到师姐在背后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长剑出鞘过半!

只见十八棍僧再道一声无畏,有雄狮虚影自阵中而生,高一丈余。长棍一倒,雄狮仰天怒吼,震天动地,即便隔着数十丈,观战者无不捂耳皱眉,稍弱者,不懂武道之人,更是已经拜倒于地,双耳渗血,这种攻击方式已经属于精神层次,直接伤人识海,却又难以防御。

独孤仇身处大阵中心,所承之威又是何止十倍,嘴角不断的咳出一缕一缕的鲜血,可是他却不为所动,眼睛直盯着那出鞘的半截剑身,一股子嚣张霸道至极的剑意从剑身上散发而出。

独孤仇只觉浑身舒坦,一口清气呼出,便是化作凌厉剑光,硬生生将那佛光化作的雄狮斩成漫天光雨。

周围人等更是惊骇的说不出话来,连那些显锋高手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佛光化雄狮

佛门狮子吼

秀口吐剑气

这等招式他们别说见过,就是往日间信都不会信的啊。

玄空压下喉咙中的那一股甜意,只觉得胸腹之间尽皆被空气中那股弥漫的剑意割的生疼,心知那股剑意已经不可阻挡,顾不得许多,十八棍僧齐声喝道:“降魔!”

只见一尊三丈大佛拔地而起,佛光阵阵,怒目而视。

自此

长剑尽出鞘

莫离见此,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已,颤抖着声音,吐出了两个字。

“万仞!”

剑吟之声犹如雨落清泉,不绝于耳,回荡城中,久久不绝。

手中剑名万仞,剑招亦是万仞,独孤仇一剑既出,连破数境,已然是达到了显锋大圆满的境界。

这一日

华山独孤仇,手持春秋名剑万仞,一剑破阵。

朝悟道,夕入道,夕阳之下,独孤仇一人持剑而立,眯眼看那夕阳余晖,只觉得分外好看,众人眼中,他也分外出尘。

山中悟剑二十年,此刻终是小有成就,华山已有林子涛,此刻再出独孤仇,看着眼前那持剑而立,怔怔出神的男子,玄空和尚一时间百感交集,不过半月时间,这白马棍阵接连被破,当今武林,真是人才辈出啊。

华山绝颠之上,一名老者看着手中棋盘,忽然笑了起来。

“观棋二十年,今日始入道,独孤,你不仅会是我华山首徒,未来更将是那天下第一人!”

独孤仇也是有些莫名欣喜,想着这次回去总不至于再挨师傅打了吧,看着周围那么多人,脸有些红,似是想到了什么,收起长剑,抱拳问道:“打扰一下,各位大侠,请问有谁知道哪里有胭脂卖?”

买胭脂的独孤仇,没有在此久留,买了胭脂就离开了,有传闻说他去寻那前些日子在此破阵的李文硕,也有传闻说他去寻那赠胭脂的佳人。

今日之后,白马寺十八棍僧再也没有在门前护卫,让一众想借此出名的年轻人皆是大呼遗憾,更是对那破阵而出的李文硕和独孤仇心生向往。

值得一说的是,白马寺前虽然少了十八名耍棍的僧人,却是多了一名扫地的老和尚,许多年之后,老和尚盘腿圆寂于寺门之前。

有沙弥哭声喊出首座二字,世人才知,这扫了这么多年地,一直默默无闻的老和尚,竟然是那白马寺戒律院首座,玄彻境界的大宗师。

第二十章 奔雷山庄

“有谁想我?”

李文硕打了个喷嚏,转身看向一旁的罗九衣,笑道:“九娘,这奔雷山庄的庄主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你以为呢,那也是在宗师境界浸淫三十年的高手,你还没出生时人家便已经是玄彻境界的高手,有多厉害你自己想。”罗九衣也是伸了个懒腰,李文硕依旧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有一点儿高手风范,这点儿跟自家那四个兄弟很像。虽然有时候话多的令人吃惊,却着实不是个惹人厌的。

“那应该还是挺厉害的,到了这奔雷山庄,虽然人们脸上看着有些凄惶,但也不像是那贼人说的那样啊。”

李文硕他们处在奔雷山庄外围的小村落里,周围尽是一些泥土砖瓦堆砌出的房子,可这年头虽然天下太平,百姓日子也没有官家宣传的那般富裕,屋顶有个瓦片儿也算的上殷食人家了,村口有一个小湖一般大小的池塘,塘中水绿的可人,进村时还见到几个孩童在河边嬉笑打闹,村中还有年迈妇人打扫院落,田中庄稼也是发出了幼芽,哪里像是那贼人口中说的那样。

想到这里,李文硕便是有些恼火,一旁的罗九衣也是懒得去嘲弄他,只是看着周围人群那苍白的脸色,也是有些皱眉,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看着一老妇人正在筛检粮食,低声问道:“大娘,为何见着这村内之人,脸色都不太好。”

妇人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眼,强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两位看着面生,是外乡来的吧?”

李文硕也是点了点头,蹲在地上帮着妇人挑拣起了粮食中的石子,笑道:“大娘,今年收成很好嘛,这谷子生的可真胖!”

闻言妇人也是喜笑颜开,这个小伙子看着就讨喜,白白净净的看着比家里儿子好看多了,说道:“小伙子生的真好,看着就不是个受苦的,今年收成确实不错,去年本来也是风调雨顺,可惜啊,云家庄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是把土地都收了回去,那个冬天有好多人都没有挨过去啊。”

说到这里,妇人也是双眼通红,伸手抹了抹眼泪,李文硕见此,说道:“大娘,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想到那些伤心事。”

妇人也是摆了摆手,说道:“不打紧,幸好后来少庄主外出游历归来,慢慢的我们庄子也是恢复了气色,少庄主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

两人对视一眼,就是谢过了妇人,前往那云府。

一路上虽然没有那饿殍遍野的凄惨景象,但路旁树木上依旧残留着黑红色的印记,罗九衣很清楚,那是干透了的血迹,触目惊心。

李文硕也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心头有些烦躁,罗九衣看到之后,调笑道:“喂,习武之人,难道还怕这血迹不成?”

李文硕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觉得闯荡江湖,不说刀口舔血,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那么凶险,但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我虽读书不多,但也是知道人固有一死一说,但人怎么死都行,就是不能被饿死。古书记载,昔年金帐王庭入我中原,驱赶两脚羊作军粮,遭遇大灾,村民易子而食,这些都不是假的啊。”

看见李文硕露出这平日里罕见的认真态度,罗九衣也是宛如一个小姑娘一般乖巧,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李文硕皱着的眉头,蓦然有些心疼,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情绪,还是对一个萍水相逢,注定只是人生过客的人。突然有些恼,脸颊也是红了起来。

“你脸怎么红了?”

“你管我做什么!”

“好好好,不管不管,行了吧。”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太阳将要落下,西天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膜糊间,遍地的小草都镀上了一片金黄色。晚风吹起来,一支支狗尾草摇响一渠黄昏的抒情曲。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云府位于庄子的北部,风景最是秀丽的地方,背靠着一条小河,墙垣极高,李文硕用手敲了敲那朱红色的大门,不多时,只听吱嘎一声,大门开出了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一个蓝色衣袍,家丁打扮的少年,脸色甚是红润,见着有人来,看着面生,也是有些羞涩,问道:“二位是谁,来云府有什么事?”

“哦,我们是打东郡白马寺那边来,听闻白马寺慧明大师前来云庄访友,特来拜会。”李文硕也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自己是来送信的,这个由头总不是假的吧。

“慧明大师确实在府中做客,你们等一等,我去禀报一声。”

说完大门一关,头便是缩了回去,二人看着这小家丁,也是感觉颇有意思,云府似乎也没有原本想的那般出了什么意外。

两人也是不骄不躁的等着,过了一会儿,只听一阵爽朗笑声从门内传来。

“既然是大师的朋友,云某人自当要见识见识!”

话音刚落,大门便是完全打开来,只见一位手持折扇的翩翩佳公子出现在二人眼前,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旁边一身着素色衣衫的老和尚,胖胖的脸上充满着笑意,宛如一尊弥勒佛。

只见那公子躬身笑道:“在下奔雷山庄庄主云庭山之子,云天英,在此见过二位江湖友人。”言语之间落落大方,正气十足。

“南山李文硕。”

“九娘。”

云天英闻言脸上也是一喜,问道:“可是那一剑破去白马棍阵的侠客儿?”

李文硕也是一笑,说道:“说是一剑破去可就太轻松了,在下不过区区显锋境界,白马棍阵威力无穷,名不虚传,实在是侥幸而已。”

一旁的僧人正是那白马寺慧明大师,躬身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我白马寺棍阵的威力我还是了解的,施主既然能够破阵,不管是不是侥幸,都当得起一声少年英杰的称呼。”

“见过慧明大师。”

慧明也是始终一张笑脸,摆了摆手,说道:“我虽然听说过小友的名字,但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你怎么会想到不远千里前来拜会我呢?”

李文硕也是拱了拱手,笑道:“不瞒大师,我主要是受人之托,给大师送一封信的。”

“哦?”

“京城一个叫刘烨的朋友。”

听得这话,除了那慧明大师面不改色,似乎早有所料之外,其余二人皆是目瞪口呆,李文硕瞅了瞅云天英和九娘的样子,疑惑的说道:“怎么了?送个信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李兄,你听没听说,当今黎阳太子,也叫刘烨。”

李文硕闻言一愣,摆了摆手笑道:“怎么可能,那小兔崽子哪里会是什么太子?顶多是个大臣家的子弟。”

“那也是厉害呀。”一旁九娘也是嘲讽的笑道,“天下还有刘姓的当朝大臣,没被分封出去坐那外地藩王,反而留在京城之中,真是了不起啊。”

李文硕转身看向一旁的慧明大师,只见大师点了点头,李文硕顿时瞪大了双眼,一拍大腿。

“我去,这小子,下次去京城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顿!”

“哈哈哈,李兄豪气,瞧我这干的什么事,一群人站在大门口算是怎么回事儿,走走走,进去坐,阿福,去泡壶茶!”

第二十一章 所谓伊人

云府很大,不过其中布置却甚是简约,进入大门,穿过几个回廊过后,能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假山,倒是为这宅子添了几分雅意。

到了大堂,李文硕将怀中信件交予慧明大师,慧明看完信件之后,脸色稍有沉重。

“大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慧明看着眼前的云天英,笑道:“确实是有些事情,看来接下来是不能在府上讨扰了。”

“大师说的哪里话,这次不远千里前来拜访家父,却是未能如愿,实在是我云家庄子有愧在先啊。”

听闻这话,罗九衣也是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云庄主不在庄内?”

云天英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家父近几年来终年在山上闭关修行悟剑,即便是我等至亲之人,也是不允许打扰他老人家,我出外游历,直至去年回家,也仅仅是见过老爹一次。”

这时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妇人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穿淡绿罗衣,颈中挂着一串明珠,脸色白嫩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动,秀眉纤长。

见着众人,微微福了福身子,云天英也是赶忙上前搀扶,对着李文硕和罗九衣介绍道:“二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夫人,岚儿,这两位都是江湖上意气相投的两位朋友,李文硕李公子,九娘。“

见到云天英,这位云府少夫人只是说道:”天英,老张叫你过去一下。“

”知道了,没看到我正招待客人吗,让他再等一会儿。“

云府少夫人秦岚也是有些欲言又止,看到她这幅样子,一直温文尔雅的云天英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见此,这位少夫人也是赶忙告退。

“夫人小户人家出身,不知礼数,让几位见笑了。”

“阿弥陀佛,先前未至府上,便听闻少庄主心地善良,待人和善,少夫人儒雅端庄,老衲今日离去,有一句话要赠予公子。”

云天英也是面露欣喜之色,笑道:“大师不吝赐教,晚辈必当洗耳恭听。”

“君子不争。”

说完这句话,慧明大师便是转身离去了,脚步匆忙,似乎一刻也是不想多留。

云天英怔怔的立在原地,看着慧明大师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也是转身看向一旁的李文硕二人,笑道:“二位来到府上,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李文硕也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笑道:“公子既然有事,那就去忙吧,给我们准备点饭菜就行了。”

云天英一拍手,说道:“瞧我这,二位旅途劳累,一定也是腹中饥饿,我已为二位准备好了客房,饭菜稍后便送到房中。”

看着云天英离去,李文硕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这一家人看似和和气气,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身看向一旁的九娘,却只见罗九衣眉头紧皱,面露嫌恶之色,笑着问道:“怎么,生气了?”

罗九衣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云府内血腥之气极重,世所罕见,我早年间跟着方士学了一些望气的本事,看着府内屋梁之间尽是阴气缭绕,太过诡异。”

李文硕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奔雷山庄内的一应事务都由这少庄主云天英打理,那老张有什么事竟然不亲自前来禀报,还劳驾得了少夫人前来喊云天英过去,也真是好大的架子。”

二人对视一眼,便是打算今天夜里出在府上查看一番,相约在府中假山处碰头儿,就是回到了各自的房中。

李文硕刚到房内,不一会儿就是有一个长的十分水灵的丫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一身青色素衣,十三四岁的样子,见到李文硕看她,顿时双颊绯红,低声说道:“公子请用餐。”

李文硕也是觉得好玩,打算逗弄一下眼前小姑娘,笑着问道:“看你正值豆蔻年华,不在家中赡养孝敬父母,倒是来这云府做丫鬟,莫不是那云家少主欺男霸女,为祸乡里,把你抢来了?”

听闻这话,小姑娘顿时慌了神色,赶忙摆手说道:“公子,可不敢乱说的,少爷菩萨心肠,说是我等庄户的大恩人都不为过,要是没有少爷,绿柳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这样说来这云天英还真是一个大善人啊。”李文硕捞起酒壶,放在鼻尖一闻,面露陶醉之色,情不自禁的说道,“好酒!看来到真是我的不是了,没想到这云家少主不仅做人心善,喝酒的品味也是一等一的啊。”

听闻眼前公子夸奖自家少爷,丫鬟绿柳儿也是格外的高兴,笑着说道:“那是自然,少爷曾经为了去喝上那一口正宗的猴儿酿,外出大山之中,三年未曾归家呢。”

看着眼前小丫鬟的欢快样子,李文硕也是凑上前来,小声问道:“来,跟哥哥我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你家公子了?”

听的这话,只见眼前绿柳儿瞬间变了脸色,细长的玉颈之上也是呈现出一抹粉红色,李文硕也是分外无奈,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般的话竟然说中了,顿时觉得十分无趣,摆了摆手,示意那早已羞的说不出话的小丫鬟可以出去了。

绿柳儿如蒙大赦,再僵持下去的话她就要哭出来了,心里想着这公子真坏,少爷这么好,府上丫鬟又有谁不喜欢少爷呢?绿柳儿红着脸,提着裙子跑了出去,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正巧这时候罗九衣走了进来,躲开那差点儿撞到自己身上的小丫鬟,再看向李文硕的眼神也是不自觉的就变得古怪起来。

李文硕这时候也是饮尽杯中酒,抬起头,四目相对,李文硕也是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下子便是站起身来,说道:“九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不用解释,男人么,很正常,更何况你才刚喝完酒。”

听着九娘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李文硕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

“那丫鬟才十三四岁啊,我哪里有那么禽兽。”

罗九衣的心情瑜伽的烦躁,冷哼一声,笑道:“没想到李公子还好这口儿,以前还没看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得,我这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李文硕也是哭笑不得,突然想到自己的酒量,无奈的说道,“这酒也别喝了,晚上还得去查探云府。”

“说到这里,我刚刚去偷偷跟在云天英的后面,等到他经过院中假山的时候,却是突然消失了,我估摸着应该是有什么密道,果不其然,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他又是现身,见他挪动了一下那假山上的石头,身后的洞口便是消失了。”

“等等,你去跟踪他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哪里敢打扰李大侠您春宵一刻?”

李文硕闻言也是苦笑,说道:“我的姑奶奶,我是那样的人嘛,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啊。”

“呸!你可别乱说话,跟你很熟吗?”罗九衣也是一瞬间站了起来,双颊羞得通红,伸手就要打向李文硕,却被李文硕一把抓住玉手。

一瞬间,罗九衣只觉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竟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身子一软,便是差点儿倒了下去,害羞模样比之方才的绿柳儿犹有过之。

李文硕也是没想到九娘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也是想起了南山下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此刻自己是不是应该把九娘搂在怀里,可是之后怎么办啊,老范当时讲的故事后面都是顺理成章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了啊,我也这么干?可这是九娘啊。

李文硕的纠结注定很短暂,因为他拉着的这双手是九娘的,那个魔教教主罗九衣,年方二十就已经是玄彻境界的武道大宗师,那个发誓要以女子之身武道夺魁的江湖奇女子。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李文硕脸上便是多了个通红的掌印。

这一掌不轻不重,却也是把李文硕打的一时间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李文硕正迷糊,只听的耳边美人冷哼一声。

“登徒子!”

李文硕刚想出生道歉,伸出手来,眼前却是已经没了九娘的身影,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苦笑连连,自语道:“这算什么事儿啊,哎,想我一世英名竟然毁在这里,九娘以后会怎么看我?”

想到这里,心情格外不爽,一双眼睛就是盯上了眼前那壶酒。李文硕心想都已经这么倒霉了,还不让喝口酒?当下便是伸手要去捞那桌上美酒。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房门外传来,如同黄莺啼转,动人心弦。

“别再喝酒了,晚上要是敢迟到,可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的事了。”

李文硕的手也是一瞬间缩了回来,只觉得脸上那一巴掌也是没那么疼了,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这世间竟是有什么事比剑道还让他执着与痴迷,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容。

忍不住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二十二章 血珠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二人也是到了约定的地点碰头儿,避开了几个夜间执勤的家丁,借着月色的微光,和白天留下的记忆,罗九衣玉手在那假山上轻轻一按,只见眼前巨石轻轻抖动,向右横移了有一尺,露出了一个刚好足够一个人挤出的缝隙。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是先后进入石门之内,眼前漆黑一片,即便是手中拿着火折子,也是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两人也是手扶着墙壁,一前一后相隔不远,慢慢摸索着向前走。

约莫前行了百余步,面前的空间不再那般拥堵,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李文硕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可是微弱的光亮永远照不清眼前的阴暗,正如人脸上的“光明磊落”永远照不清江湖中的阴霾。油灯里的火苗闪烁着,在这间数丈见方的密室里留下了点点微光,却只能照亮它身下的那张木桌。密室的四壁由麻石砌成,密不透风,密不见光,谁又能透过那厚实的壁垒窥探这方寸黑暗中的一丝光明呢?

走到这里,李文硕也是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似乎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有无数人殒命一样。

轻声说道:“这奔雷山庄的确有些古怪,看这密室的构造,我们约莫还只是走了个开头儿,前面不知道还有多远的距离。”

罗九衣也是点了点头,修筑密道本不是稀奇之事,一般稍微大一点的势力都会有一些密道密室之类的东西,连她那刚刚成立不久的圣门都被叶胜鼓捣出了类似的东西,现在黑雪谷中整日都在破土动工乌烟瘴气的,这也是自己出来散心的原因,更别说这在江湖上存续了已经有百年之久的奔雷山庄了。

四处搜寻了一下,发现这密室里除了这张桌子外,竟是空无一物,二人便是吹灭了油灯继续前进,前面的道路逐渐开阔起来,通道两旁也是隔着几步便亮着丝丝火光,二人对视一眼,李文硕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这种情景之下,也是不敢马虎大意,一只手已经按在了青霜剑柄之上。

蓦然间,脚下一松,一块儿石板竟是下陷了两寸,李文硕暗道一声不妙,也是反应神速,脚下感觉稍有不对,便是飞身后退,身形如电,只听空气中传来嗖嗖的破空声,抬头望去,只见方才所站的地方竟是被几根两指粗的巨大箭矢钉住。

李文硕眉头微皱,地上的青石板在这铁箭面前就像是豆腐一样,轻易的就被扎穿了,而且那种速度,如果没有显锋境界,基本上很难躲开,李文硕不禁有些好奇,前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值得奔雷山庄布下如此凶险的机关?

转身看了眼九娘,只见九娘点了点头,李文硕也是不在担心,虽然九娘没有明说过自己的武功境界,李文硕也能看出来九娘的武功着实不低,应该也是在显锋境界浸淫多年的好手。

而且有自己在前面开路,又怎么会让九娘受伤?

李文硕这般想着,心中豪情渐生,可是脚下的道路着实不顺人心意,没走两步便是又有利箭从阴暗的角落里飞射而出,李文硕也是懒得躲避,手中青霜挥动,箭矢还未近身便被凛冽的剑气在半空中斩断。

斩断箭矢的李文硕,亲身感受了一下那箭矢的力道,不禁暗暗咋舌,这威力几乎相当于一个初入显锋境界的高手一击了。

又是走了不知多远,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口,一左一右,一条向上,一条往下,皆是黑咕隆咚的。

“接下来怎么办?”

九娘轻声问道,李文硕也是眉头紧皱,接下来继续前进会遇到什么机关也不甚清楚,如今又是到了这么一条岔路口。

着实让人费心费力啊。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走向上的通路是人的习惯,想必那设计机关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选择这条往下的通道好了。”

“确定?”

“不太确定。“

听的这话,九娘也是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两人对机关一类的东西都不是太懂,此刻更是觉得如果叶胜在这里就好了,以他的本事,还真就不信天下有什么能难住他的机关暗器。

此刻那黑雪谷中,叶胜趴在一张大桌子上,红着双眼看着桌子上的图纸,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还就不信了,我构建不出那天下第一的迷阵!”

看着叶胜狰狞的样子,一向大大咧咧的唐虎此刻也是安静的出奇,毕竟蓦然看见平日里以儒雅著称的紫竹公子这个样子,也是让他有些心惊肉跳啊。

“叶胜啊,你也别太着急,大姐头又不在。”

唐虎小心翼翼的说道。

叶胜回头狠狠的瞪了唐虎一眼,吼道:“不着急,我圣门门主失踪一个月了还不着急,那什么时候着急!”

“你别说的那么过火啊,什么失踪,她不是去风华州那边了吗,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回来?”



两人也是艺高人胆大,没有经过太多的犹豫就是走进了那向下的通道,两人手中各持着一盏前面通道里取下的油灯,这斜坡地上布满青苔,湿滑无比,得亏二人轻功了得,否则一般初境高手,走在这路上,怕是连站都站不稳,步子不紧不慢,走了几十步,两人只感觉脚下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只听得身后有隆隆之声传来,心知不妙,皆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油灯便是向前跑去。

灯油洒落在地面上,火势一瞬间大了起来,借着这点光亮,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两人高的巨石从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两人滚来,声势极为惊人。。

两人也是轻功极好,巨石虽快,却仍是在两人的全力飞奔之下被拉开了距离,正前方也是出现了点点微光,两人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喜色,一根根手臂粗的铁棍组成的大门闪着乌光,挡在了前面的出口处,单是看着就知道不是一般凡铁,李文硕一步抢上前去,一剑斩出,只见铁门上火花攒动,却是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罗九衣也是上前补了一掌,也是显露出了近乎显锋大圆满的掌力,巨大的力量打在铁门之上,虽然没有给铁门造成什么伤害,可是一旁固定铁门的石壁却是崩出了几道裂痕。

李文硕见此,也是心领神会,收起青霜宝剑,对着那铁门一瞬间也是打出十几掌,出手之间,掌影分飞,竟是有了几分当初百花夫人飘雪穿云掌的模样,虽然只是形似,可在李文硕显锋大圆满功力的支持下,威势看着比之当初百花夫人使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几掌拍出,二人皆是额头冒出了细汗,李文硕虽对掌法有些涉猎,但是并不精通,又是以手击铁,此刻虎口更是留下了丝丝鲜血。

感受着身后临近的巨石,二人也是顾不得转身,手脚并用,对着那铁门全力轰击,终于是在巨石最后撞击的一瞬间,门框处的岩石尽皆碎裂,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铁门向前飞出,二人也是借机遁出。

只听得轰隆一声,烟尘四散,巨石卡在了那门框之上,巨大的力量在麻石上砸出了手臂粗细的裂缝,看着这一幕,二人也是心有余悸,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文硕自嘲的笑道:“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

罗九衣也是绣眉微皱,这云家的机关设计的十分歹毒,换做任何一个独行的显锋高手,遇上方才那等险境,也是只有一个被碾成肉酱的下场。

二人站起身来,只见他们身处一个百丈见方的巨大地下空洞里面,看这规模,定然不是人工挖掘,四周虽然也是灯火通明,血腥之气却是浓重到一种让人闻之欲呕的地步。

只见不远处有一供桌,前面摆放着诸多灵位,皆以云字开头,见状,李文硕捏着鼻子,苦笑道:“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劲儿,不会就是为了来看着一眼云家的老祖宗吧。”

罗九衣没有答话,四下望去,只见石室中央有一高台,便是一步不停的走了过去,李文硕也是快步跟上。

只见那高台之上规规矩矩的摆着一个雕花锦盒,二人对视一眼,李文硕走上前去,也是小心翼翼的打开,生怕有什么机关,果不其然,锦盒打开的一瞬间,一股绿色的毒雾瞬间喷出,不过二人也是早有准备,锦盒打开的一瞬间便是飞身后退。

锦盒开启之后,空气中的恶臭之味似乎也是淡了不少,走上前去,只见一血红色的珠子闪着微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饶是罗九衣见识广博,一时间也是没有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两人也是极为小心,不敢直接用手触碰。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二十三章 血魔天功

既然是在这个地方,听到那人的声音也不是很奇怪,所以李文硕和罗九衣转过头的那一刻也是很平静。

“二位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到了别人家里还这么随意,哪里都敢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倒是我云某不是了。”

来人正是云天英,只见此时他明明在自己家中,身上却穿着一身漆黑的夜行衣,柳叶般的眉毛再没有了白天时的那股子温和,透出一股霜叶般的肃杀。

李文硕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云兄客气了,我们自然不会出什么事,不用你为我们担心,倒是云兄你,才是真的有些奇怪啊,明明是在自己家中,还穿的跟个小贼一般,这又是为何?”

云天英眼睛微眯,瞳孔中一丝血光闪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时罗九衣站了出来,手中拿着方才那红色的血珠,把玩了两下,笑道:“云公子,你这珠子好好看啊,姑娘我甚是喜欢,不如送给我怎么样?”

血珠拿在手中,有一股温**感,可是罗九衣却也是暗暗咋舌,血珠在手,她只觉通体舒畅异常,体内气血的运行速度也是蓦然快了许多。

看到那血珠在罗九衣手中翻转跳跃,云天英眉毛也是颤了颤,轻呼了一口气,冷声说道:“把珠子给我。”

“喂,云公子,你好凶啊,你越这样,我还越是有些好奇,这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着九娘脸上的笑容,李文硕也是摇了摇头,不是如何担心,如今既然已经把话挑明,即使是在对方的主场。

即使这云天英也是一位显锋高手。

李文硕也是怡然不惧,颇有几分青霜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我家的宝贝,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快点把东西给我!不然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天英也是面露杀机,不知哪来的自信,同时面对两位显锋境界的高手仍是一副想要出手的样子。

“去年奔雷山庄把土地收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文硕有些不耐烦,白天时他已经有些相信这云天英是个和他一样爱酒的善人了,就像庄户口中说的那样,就像小云心中默默喜欢的那个云少庄主那样。

可是此刻云天英的表现,着实让他太过失望了。

云天英也不答话,只是冷笑。

这洞内虽然点了无数烛火,却也无法照亮这么大的空间,暗淡的光芒中云天英的脸上看不太清楚,李文硕也不想看。

“前些日子我还在想,庄户们即便土地被收走,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人,而且即便再残酷,也不至于庄内树上都有着那般大片的血迹。”

云天英开始笑了起来,笑的弯了腰,看的人心里发冷。

“我云家还不至于跟他们一般见识。”

说到这里,云天英的神色已经有些狰狞。r

“其实我早在两年前就回来了,可是却发现,我爹已经被人杀死在了凡定山上。”

“什么,老庄住死了?”

罗九衣瞳孔微缩,云霆山可不是一般的宗师高手,那一手惊雷剑,即便是如今江湖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掌门人,也不敢轻易言胜,据传如今武榜排名第一的剑圣上官羽,年轻时也曾求教于云老庄主,与那云老庄主有着几分情谊,有着这一层关系,云霆山在江湖上也是威望颇重。

“是啊,你们知道么?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爹会死,被人硬生生捏断了喉咙!”

云天英双目通红,脸色狰狞,看起来痛苦无比。

“我奔雷山庄虽然声名显赫,在武林上也是有着些许地位,可是那都是因为我爹,奔雷山庄不能没有云霆山,如果云霆山没了。”

“那么,还有我云天英!”

罗九衣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云天英,哪里还有半点白天时温文尔雅的样子,冷笑道:“所以呢,就凭你也要和云老庄主相提并论?”

云天英也是冷笑,说道:“原本我也是有些心灰意冷,毕竟我虽然根骨不错,但也并不出众,修行二十年仍然处在那初境,自知自己这辈子撑破天也就是个显锋境界了,可惜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个时候,我得到了血魔天功!”

听闻这话,罗九衣一怔,随即看向手中血珠,只见不知何时,手中血珠已经红的发黑,似乎要有鲜血滴下一般。

冷哼一声,指节发力,手中血珠便是化为飞灰。

一股恶臭自灰烬中传来,被罗九衣挥袖拂散。

见到这一幕,虽然本就知道拿回血珠无望,云天英心中也是肉痛无比。

罗九衣看着不远处的云天英,神色有些复杂,沉声说道:“这世间阴暗果然无处不在,没想到竟是那失传已久的血魔天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才那珠子,就是辅助修炼血魔天功的血魔珠了吧。”

云天英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本以为只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的女子听说过血魔天功,笑道:“没想到姑娘见识还真是广博。”

“没错,方才被你打碎的,便是以两百二十七人的心头血熬炼而成的血魔珠,多亏了它,我才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达到现在的境界!不过现在既然被你打碎了,看来我还得再炼一颗了啊。”

云天英神色冷峻,向前一步,一股血红色的雾气自体内扩散而出,遮掩在体表,妖异无比。

只听铿锵一声剑吟,李文硕拔剑而出,轻声叹道:“何必。”

听的这话,云天英也是冷哼一声,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柄青色的长剑,剑身厚重,上书惊雷二字,轻声说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奔雷山庄在这江湖上虽然地位超然,可是仇家也同样遍布大江南北,奔雷山庄不能毁在我的手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根本不是我的错!”

“那些庄户世代受我云家恩惠,如今我云家有难,现在不过是让他们报恩!何错之有!”

李文硕摇了摇头,只觉得眼前之人简直丧心病狂,和白天那个温文儒雅的云天英判若两人。

这种时候,他竟是有些走神,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叫绿柳儿的丫鬟,心中有些为他她不值。

“文硕!小心点,这等魔功十分诡异,威力不可小觑!”

李文硕微微点头,神色平静的看向面前的云天英。

“出剑吧!”

第二十四章 惊雷剑法

云天英也是不敢大意,快步前冲,手中惊雷剑向前一挥,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就是一剑斩出。

不是刺,是斩。

可是这一剑却在空中斩出了一道笔直的剑路。

血红色的剑气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雷鸣声,在这空洞的地下洞穴中回荡。

看着自己这一剑,云天英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笑意,看吧,父亲,如今我也能用出剑气了。

我也能达到惊雷剑诀中雷随剑出的境界了。

李文硕看着这一剑,神色平静,隔着老远他就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威力。

说实话,云天英的剑意并不精纯,毕竟一年前刚入显锋,自身境界尚未稳固,所用出的剑气也就是个初学者的水平。

可是这血红色的罡气却是威力极大,一般达到玄彻境界,也就是江湖上所说的宗师水准,体外便会凝聚出一层护体的罡气,进可伤人,退可护体。

云天英不过显锋境界,可这周身血红色的雾气,竟是与那宗师高手的护体罡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也是云天英如此自信的倚仗。

惊雷剑法迅急无比,威力也是不可小觑,转眼之间,森红剑气就已经到了李文硕的面前。

李文硕也是终于出手了。

青霜闪动,平地里无端升起一道白色的剑虹。

只见双剑相交,一瞬间双方便是互相拆解了十余招。

惊雷剑法神妙无比,虽然云天英天资平平,但这练了二十年的惊雷剑却也十分熟稔。

交手之间,感受着那剑招的精妙,李文硕心中也是赞叹,手中之剑攻势也不似之前那般凌厉,引导着云天英使出更多的剑招。

罗九衣何等眼力,一眼便是看穿了李文硕的目的,心中也是有些无奈,这些日子的相处,怎么就没发现这李文硕竟然是个剑痴?

云天英到达显锋境界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与他人缠斗,只觉得手中之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畅快过。

只觉得眼前这传闻中大破白马棍阵的李文硕也不是如何厉害,这还不是一直被自己压着打?

难道是自己太强了?

云天英这般想着,一时间信心大增,手中力道也是加了几分,周身血气缭绕,犹如厉鬼。

李文硕依然游刃有余,看着这自云天英手中所使出的剑招,也是感悟颇深。

惊雷剑法,讲究的是稳、准、狠、快、最注重的就是速度,可是云天英所出三十六剑,虽然始终占据上风,却是剑剑都被李文硕后发先至,全部挡住,未建寸功。

云天英也是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是惊雷剑法后面威力最大的几招他都还没有学会,一时间竟是有些黔驴技穷。

李文硕打的舒畅,突然之间,见云天英不再攻来,也是有些疑惑,便是拉开了些许距离,问道:“这就没了?”

李文硕的语气中有疑惑,也有遗憾。

可是这四个字落到云天英耳中的时候却是无比的嘲讽。

云天英双目通红,发丝披散,冷声道:“当然没完!”

怎么会就这么完了?

他可是奔雷山庄未来的希望啊,而且他刚刚还没有使出全力,这一次,定要让你见识一下惊雷剑法的威力!

只见云天英一声怒喝,周身血色罡气变得更加浓重,一股血腥气息在这洞内扩散开来,李文硕也是皱了皱眉头,觉得这功法果然邪异,眼前云天英的气息短短时间内,竟是已经暴涨到了近乎显锋大圆满的境地,配合着那血色的罡气,力量更是超越了一般显锋大圆满太多。

脚尖一点,奔雷剑再次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半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隐约有电光跃于剑身之上。

云天英想要直接以自己的力量摧毁李文硕,一出手便是使出了惊雷三十六剑中的第十八剑,威力最大的雷霆万钧。

“蠢货。”

见到这声势骇人的一剑,一旁观战的罗九衣已经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念头,所幸转过头去。

李文硕也是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心道,“真的已经黔驴技穷了吗?”

面对着这刚刚已经用过的剑招,李文硕手上也是不再留情,手中长剑轻轻一点,不见威力如何巨大,可是云天英却是只觉得如遭雷击,手中惊雷剑差一点便是脱手而出,心中顿时大骇,连忙后退。

李文硕也是不急着追击,待那云天英退出十几步远,低喝一声。

“看好了!”

李文硕的语气很平常,就像平日里在跟朋友开玩笑一样,可是云天英却无端的感到了一股子压迫感,再看那李文硕时只觉得和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李文硕脚尖一点,留下道道烟尘,身形如电,手中青霜高举,看似随意的向身前的空中挥出。

只是看似随意,实际上李文硕这一剑非常的认真,一剑既出,心中依然无我无他,唯有青霜。剑锋割裂空气,留下一道笔直的线条,与地面绝对平行,没有任何偏差。

剑起,剑落。

只见雷光闪动,转瞬之间,雷声轰鸣。

云天英咬牙挡下这一剑,心中更是大怒,将这套剑法练了二十年的他自然一眼便是认出,李文硕所使的就是自家的惊雷剑法,他冷哼一声,自信对自家剑法了若指掌,也是怡然不惧。

可是真的交手,云天英却是发现情况与所想的完全不同,剑招虽是惊雷剑,可是剑意却是飘逸出尘,没有惊雷剑法的那种凌厉之感。

青霜剑再次在空中斩出一条笔直的剑痕,可是十余丈外,却是凭空升出一道剑弧,明亮至极。

云天英也是大惊,他见这一剑本是那惊雷剑法中的第七式电光火石,也是自有破解之法,可是没等那道笔直凌厉的剑气靠近,身前就升出这道银色的剑弧,幸好有着那血色罡气护体,才没被一剑斩作两截,只是胸口仍是留下了一道血痕。惊出一身冷汗。

一剑被挡,李文硕也是浑不在意,向前走了一步,平伸长剑,从容至极。

云天英也是不甘于这样的局面,手中惊雷宝剑剑气涌动,剑光一闪,便是有十几道凌厉剑气破空而至。

李文硕身形飘摇宛若醉汉,可是漫天剑气却是无一剑能碰到他的衣角,身形一闪,再次出现,距离云天英已经只有几步之遥,沉声吐出四字,语气平静。

“雷霆万钧!”

一剑既出,只见剑身之上,雷蛇舞动,雷声滚滚宛若天罚,方才云天英所使出的雷霆万钧,与之相比,如同孩童嬉闹一般。

声势之大,已经传到了地面之上,不明就里,尚未入睡的普通家丁只觉得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雷声,吓了一跳,骂骂咧咧的不知说些什么,绿柳儿更是整个人都钻到了被子里。

雷霆万钧这一招威力最大,同时破绽也是最大,云天英自是知道这一招该如何破解,可是面对着那等威势,只觉心神皆被夺了去,哪里还敢出剑,幸好李文硕此时沉迷剑法之中,没有刻意去取他性命,否则凭着李文硕的出剑速度,怎么会被云天英躲开。

一道电光自剑尖激射而出,打在石壁上,便是一道黑漆漆,不知有多深的孔洞。

旁边隐隐传来一声赞叹。

罗九衣虽然知道李文硕天赋异禀,却也没想到他在剑道上的造诣如此之高,只看一遍,就是用出了这繁复异常的惊雷剑法,即便是她也做不到。

可李文硕不仅做到了,而且李文硕的惊雷剑,更强!

云天英也是眼睛微眯,惊雷剑法很是诡异,这雷霆万钧一式宛若分水之岭,前十八式愈来愈强,到达此处已是巅峰,可是这后面十八式,却是一剑弱过一剑,不仅剑招,连带着剑意都是,仿佛当年创造剑法之人,前十八剑便是已经江郎才尽。

知道这一点,云天英也是顾不得心中忌惮,手中惊雷剑起手,血色罡气随之舞动,剑光在二人之间不停急掠,犹如闪电一般。

一旁看着的罗九衣也是秀眉微皱,只觉得这惊雷剑法有些诡异,不过以她的见识自然是不会像云天英那般想,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见双方之间此消彼长,云天英一时之间竟是占了上风,沉迷剑法的李文硕也是没有了变招的意识,就这样一招一招的用出去,所受到的压力愈来愈大,看的罗九衣在一旁也是分外揪心。

仅仅十几个呼吸之后,惊雷三十六剑就已经到了最后一招,李文硕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了守势,剑法剑意都已进入一个低谷,就算此刻想要变招也来不及了,云天英却是一跃而起,深吸了一口气,周身血色罡气均是被他吸入腹中,周身气息再涨,便是进入了一种超越显锋,却又不是玄彻的诡异境界,看着李文硕,冷笑一声,朝着李文硕便是当头一剑而下,威力比之方才李文硕所使出的雷霆万钧甚至犹有过之。

李文硕双目紧闭,也是感受到了那股自上而下的巨大压力。

惊雷三十六剑给他了一种惊艳的感觉,可是真到了这最后一剑,他却只感觉胸中憋了一口气,不吐不快,但是他又是清晰的知道,自己胸中什么气都没有,这种感觉甚是古怪,隐隐约约间,他仿佛抓住了一点灵光。

罗九衣见到场中情形,本已打算不惜暴露实力,强行救下李文硕,云天英此刻虽然境界奇异,可是在真正的宗师级高手面前又哪里够看?只是若是出手,暴露了实力,李文硕虽然有些地方反应迟钝,却又不是蠢货,定然可以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到时候自己该如何与他相处?若他拔剑相向,自己真能狠下心来?

突然之间,罗九衣轻咦一声,只见场中变故又起。

第二十五章 平地惊雷

李文硕已经陷入了极度的劣势,手中青霜剑也是变得黯淡无光,似乎败局已定。

猛烈的剑招之后,惊雷和青霜两把名剑仿佛黏在了一起,云天英不打算给李文硕任何喘息的机会,没有作连续的轰击,拥有血魔天功作为内功底蕴,单论力量本来就要在李文硕之上,此刻云天英更是双手握住剑柄,死命的向下压,打算一举压垮对手,

“嘿嘿,李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

“也不过如此嘛!”

云天英狂笑道,他在施压,完全冷静下来的他仔细的观察着剑下的对手,心道用我云家的招式来对付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力量不断的飞升,狂躁的真气让周围的一些碎石尘埃慢慢的飘向空中,不断的颤抖着。

场面上李文硕已经完全处于了下风,可是他仍然不打算变招,钻了牛角尖儿似的。

“怎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云天英狞笑道。

秦岚慢慢的走出房子,神色有些凄惶,心里也是有些慌乱,看着不远处的假山,鼻子一酸,双眼便是模糊了。

想着刚认识云天英的时候,那时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姑,打扮的也土气,坐在河边上洗衣服,就这么平平淡淡的遇上了出门游历的他。

当时他笑着向自己问路,说姑娘你可知道山上怎么走,她说山多了你要去哪座山,云天英当时说有姑娘你的那座山。

这里的姑娘就是她自己,当时只觉得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周围没有旁人,想起这里,心中又羞又怕,再次看去,只觉得这登徒子生的好是英俊。

可是再一转眼,却是不见了他的踪影,心中顿时有些失落。

过了好多天,秦岚都要渐渐忘记了,却是再次见到了那个身影,笑着问他,怎么又来了。

他说别的地方好是好,可是都没有姑娘。

这个姑娘还是她。

曾经那么温柔的他,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秦岚搞不明白,轻轻地倚在门框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里面的那个小生命,苦笑一声。

李文硕确实没有说话,仿佛真的是被压的说不出来话,李文硕也是咬着牙,这剑招不会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后续!

李文硕宛若疯魔,那惊雷剑已经是压到了他的肩膀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李文硕也是不管不顾。

蓦然间,李文硕的眸子似是恢复了几分清明。

空气中传来李文硕那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机的声音,“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李文硕手中青霜猛地向上提起,而且上升的势头势不可挡,云天英还是双手发力,李文硕只是单手持剑,可是眼下形势上却是完全反了过来。

原来后面十八招只是铺垫,只是为了用出这绝境中才能用出的一招!

“平地风雷!”

云天英神色惊骇,自是认出了这自己练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练成的一招,怎么可能?他连剑谱都没有,这不公平!

青霜剑不断的向上抬起,势不可挡,仿佛要把被压制了这么久的郁气一吐而出。

森然剑气化作无数雷蛇,转而凝聚成一条白龙冲天而起。

李文硕一声低喝,龙形剑气一闪,当真是应了惊雷剑法如光似电的说法,转瞬之间便是没入云天英胸腹之中,只见云天英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几步,胸前一片焦黑,慕然间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倒在了地上。

云天英感觉面前有人在大声的说着什么,可是听不太清楚,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有一个人影似乎在冲他笑,好像在遥远的山上,却又怎么也看不真切,于是他不断的跑啊跑啊,跑了不知多少座山,天色终于彻底的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着云天英的尸体,李文硕摇了摇头,肩膀上伤口不断的渗着鲜血,他是有些相信云天英骨子里是真的想去做一个整天在山中找酒的闲散公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做错了事情就要有着付出代价的觉悟!

“都这么大的人了。”

李文硕摇头哀叹道。

罗九衣却没有什么感觉,她创立的圣门虽然不是那动辄杀人屠庄,祭炼血池的邪教,但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这些日子为了扩充势力,更是来者不拒,教中三教九流更是什么人都有,得亏是她压得住,否则还真要出乱子。

对于这云天英的决心和行径罗九衣倒是还有些佩服,虽然这人已经有些疯了,可是这世道逼人疯狂,如果不疯狂就会死,那么你又如何选择?

只不过。

“太蠢了。”罗九衣心中暗道。

看着帮自己包扎伤口的罗九衣,李文硕笑道:“九娘,哥哥我的武功怎么样?”

李文硕再次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的九娘直皱眉头,心道我还比你大两岁呢,你叫我姐姐还差不多,可是看到李文硕肩膀上被血色煞气侵蚀的伤口,又是一阵心疼,冷声道:“别动,得亏这云天英修为不到家,否则你这胳膊就废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可以赢得更加轻松,却把自己弄成这样。”

李文硕也是有些尴尬,登时也不在说话,这是手摸着后脑勺坐在那里傻笑。

“这血魔天功是昔日江湖中一位人称血蝙蝠的魔头所创,甚是邪异,威力虽然很大却是会侵蚀人的心智,那血蝙蝠当年虽然武功已经达到了宗师境界,却是年仅四十几岁就无缘无故的死掉了,我想这多半是因为这功法的原因。”

李文硕想到交手时云天英身上传来的诡异气息也是点了点头。

“这位姑娘竟然还听说过血魔天功,哈哈,小小年纪也是见识过人啊。”

二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血色大氅的老者,面带微笑的踱步走来,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境下,如果不是这种打扮,看这老者面相,和那庄中慈祥老人并无什么区别,可是此时却是看的李文硕心惊肉跳。

那老者只是踱步走来,并无其余动作,李文硕就是全身绷紧,庞大的气场让李文硕差一点就忍不住拔剑而出。

罗九衣也是眉头微皱,从这外露的气息来看,这老者实力甚至已经接近玄彻上境,实力比她只强不弱。

但是罗九衣也是面无惧色,虽说境界是实力的一种体现,但是两人境界委实相差不多,罗九衣这辈子见过实力最强的两人,除了她那位师傅外,就只有那太玄楼的曹先生,天下第二的杀手了。

可是就算这两人,虽说境界要高于她,却也不敢说稳胜她,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还没达到玄彻上境的家伙?

第二十六章 江湖上的傻子

李文硕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将九娘挡在身后。

看着眼前明显来者不善的老人,心道你莫不就是之前云家少夫人口中的老张?真是够老的啊,只不过面对着老人这等气势,李文硕也是兴不起半分战意,笑道:“老人家,看您气色不错,今年该有六十岁了吧。”

一句话就把眼前的老人逗乐了,细看之下,老人眼眶很深,脸上的皱纹堆的一层一层的,皮包骨头一般,哪里是个六十岁的样子,说一百岁都有人信啊。

“你这娃娃还挺会说话,不过老夫如今已经九十有七咯。”

九娘冷着脸,刚要上前,就被李文硕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罗九衣跟李文硕相处这么长时间,李文硕一直是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和她说话,即便是开玩笑自己都是被逗笑的那一方,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半分的脾气,刚才李文硕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一个眼神明显是有些生气了,心中自然而然的是有些委屈。

李文硕没有转身,继续陪着笑脸说道:“那是什么话,看老爷子的身体再活个四五十年完全不成问题啊。”

“哈哈哈,小子,你这拍马屁的本事可真烂,不过,老夫喜欢!”

老人用那枯瘦如厉鬼般的手爪抚了一下所剩不多的几根胡须,面色一变,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冷声笑道:“可是方才这女娃娃还说,老夫四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

李文硕心中大骇,罗九衣心中也是翻起了惊涛骇浪,眼前这人竟是那五十年前便消失在江湖上的血蝙蝠?

“哈哈,老人家,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不过一介女流,头发长见识短,道听途说些江湖轶事就整日信口胡说。”

罗九衣冷哼一声,一把扯开李文硕,看着眼前自称血蝙蝠的老者,笑道:“原来竟然是你这老东西,我说云老庄主怎么会如此无声无息的被人杀掉,莫不是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听说你五十年前就已经是玄彻境界的高手了,怎么,如今还只是玄彻中境?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老人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冷声说道:“小女娃眼力倒是还不错,竟然是看的出来老夫的修为境界,以你显锋的修为,还真是颇为不易啊。云庭山那小辈,老夫来到这奔雷山庄之前就被人杀了,可别冤枉老夫,老夫虽然不怕事,却也不喜欢随意替别人背黑锅。”

至于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年,自己的实力不仅没有进步,相反还是倒退了许多。

血蝙蝠不愿回忆曾经的那段经历。

五十年前的江湖,虽然比不上现在这般高手众多,群英璀璨,但是以他当年就已经是玄彻上境的实力,即便是在如今的江湖,五大门派掌门不出,武榜前十他不去招惹,天下何处他去不得。。

可是在一次游历中,他遇到了一个看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那个当时还声明不显初出江湖的白衣剑客。

少年人白衣仗剑,甚是潇洒,初见之时,血蝙蝠便是一眼看穿了那先天剑胎的体质,当时便是眼馋。

血魔天功需要吸取血中精华,而先天剑胎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特殊体质,一人血中所蕴含的精华便是抵得上常人数十倍,更何况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

血蝙蝠当下便是出手,血魔天功一出,天地变色,可这时明明白衣剑客却站在眼前,识海中却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下一刻,只见白衣剑客剑气冲霄汉,他堂堂玄彻上境的修为竟然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

这到底是什么人,五大宗门首徒?即便是五大宗门的掌门也没有这种实力啊。

血蝙蝠与那青年剑客过了几招,自知不是对手,一心逃走,虽然逃掉了,一身修为却是被那白衣剑客斩掉了大半。

后来十年,江湖就只是那一个的江湖,那个一人一剑压的整个江湖所有习武之人都抬不起头的白衣剑客,似乎只他一人就占去了整个江湖所有的风采。时至今日还占据着武榜头名的位置,当今天下第一强者,剑圣上官羽。

输给这样的强者,血蝙蝠没有什么好说的,半点日后报仇的心思都没有兴起,独自一人藏了起来,修养几十年,终于是破而后立,达到了如今的境界,虽然还是比不上当年巅峰的时期,前些日子途径奔雷山庄,见到云天英神情落魄,自己又急需鲜血补充元气,但是如今天下高手众多,他也不想无端杀戮引起注意,见到这落魄的云天英只觉得是大好机会,自己让他重振云家,他助自己修炼,两人一拍即合,便是有了后面的奔雷山庄血案。

李文硕也是有些着急,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境界,但是却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根本不是显锋境界可以对付的了的啊。

血蝙蝠冷笑一声,问道:“小子,看你挺机灵的,想不想活着离开这里?”

李文硕也是一喜,心道能活着谁会想死,更何况九娘还在身边,即便现在先答应对方一些条件,忙说道:“前辈果然心胸宽广,那我们俩就不打扰您老清修了。”

说着转身就拉着九娘要走,一刻都不想呆,却发现九娘杵在原地自己拉都拉不动。

这时只听得血蝙蝠说道:“老夫比较好奇,你俩究竟谁修为更高一点,小子,你只要杀了这女娃,老夫就放你走。”

李文硕瞬间愣住了,苦笑一声,果然没那么简单,罗九衣也是死死的盯着李文硕,虽然即便李文硕对自己拔剑相向,对自己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她心里隐隐还是有一丝后怕。

李文硕也是感受到了罗九衣的目光,感受到了那股子疑惑,顿时有些心寒。

见李文硕没有动静,血蝙蝠心中也是泛起一丝嘲讽之色,什么江湖儿女,正派之士,到了自己生死抉择的时候,不还是一样?

“别犹豫了,我知道你内心矛盾,可是今天这女娃子不知好歹冒犯了我,就算你不杀她我也要杀她的,不如现在你杀了她,还能换取自己一条性命,岂不美哉?”

罗九衣表面上也是波澜不惊,也是知道血蝙蝠的鬼心思,她从小就在江湖上闯荡,又怎会不知道那些所谓江湖正道背后的丑陋嘴脸?为此她所创的圣门即使备受打压,也是不愿意与那江湖正道为伍。

罗九衣也是不再看李文硕,她怕失望,今天离开后,就回圣门吧,江湖委实没什么意思,她这样想着。

这时李文硕转过了身,看向眼前的披着大氅的老者,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老不死的,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语气舒缓平淡,像是在叙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血蝙蝠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不是因为李文硕说的这句话,虽然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但是江湖中总是有着这么些‘傻子’,但是这一瞬间,眼前这一个女娃子身上的气势却是节节攀升,仅仅一瞬间便是打破了显锋和宗师之间的那股鸿沟,这还不够,气势依旧在上涨。

直至达到了那玄彻中境方才停止。

罗九衣笑了起来,心中郁气一吐而出,只觉得快意至极。

心道这李文硕还真是‘傻’啊,但是这个江湖不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傻子而精彩吗?

这样的傻,自己其实挺喜欢的。

罗九衣看着那眼前老者,三千青丝无风自动,眸子冷冽,周身一股金色的罡气缭绕,终于是不在隐藏境界,举手投足之间霸道无双,朱唇微启,轻声喝道。

“来战!”

第二十七章 宗师之战

血蝙蝠眼睛微眯,冷笑一声。

宽大的衣袍鼓荡开来,周身血雾滚滚,无端的刮起一道血色的风暴。

罗九衣也是毫不示弱,周身金色罡气转动,宛若滚滚惊雷,身形一闪,仿佛被大风吹起,倏忽间飘掠十几丈,飘至血蝙蝠的身前。

血蝙蝠今年已经九十有七,但借着血魔天功吞噬他人气血精华,血气仍是旺盛无比,右手一挥,竟是从大氅里抽出了一道血色的短剑,挥动之间,血色剑气迸发十余丈。

罗九衣也是神色平静,体内真气运转,自成天地,双手交叠,霎时间,身上那件稍微有些宽松的紫色衣裙变得极为坚硬,每一道褶皱都被金色的罡气抹平,然后覆盖,看起来不像是穿着衣衫,而是穿着了一身紫金色的铁甲。

覆着金光的手掌一掌打在了血色的短剑之上,竟是发出了金铁交击的铿锵之声。

血蝙蝠也是一怔,手中这血色短剑可不是凡品,剑长一尺半,为百年前铸剑大师太阿先生所铸,剑名饮血,剑身上有一凹槽,用剑之时灌注内力,只要在敌人身上划破一丁点伤口,就可以让人流血不止,正因如此,饮血剑锋锐无比,可以说是削铁如泥。

即便玄彻境界周身护体罡气抵得上数十层铁甲,可自己就算没有血魔天功,一身剑道修为也是实打实的宗师境界,这一剑竟然被罗九衣那一双纤纤玉手挡住了,这可真是没有道理啊。

血蝙蝠也是不慌,依旧单手持剑,呈前刺之势,笑道:“女娃娃倒还有些本事,这一手佛门的不动明王倒是比那些寺里的老和尚用的还要精深不少啊。”

罗九衣冷哼一声,这血蝙蝠确实有些门道,五十年前为祸江湖,无人能制也不是没有道理。

当下也是不与那血色短剑起一时意气之争,指尖结印,连连闪动,一朵白色的莲花自掌中推出,周身刚烈之气便是少了几分,释放着令人心境淡雅的恬淡气息,这股气息异常强大,却给人一种没有任何威胁的感觉。

血蝙蝠却是一阵心惊,佛门拈花指,佛祖拈花,迦叶一笑,这本就是佛门七十二绝中最难的一绝,百年来似乎也是只有白马寺的天正和尚练成,从这一朵白莲的凝实程度来看,眼前这女娃的拈花一指已然是接近大成。

“娃娃,那天正和尚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师!”

血蝙蝠立即飞身后退,白骨般的手爪一挥,漫天的血雾竟是幻化出一片血海。

李文硕在一旁看着,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血海,可是那血海中翻滚的尸体,挣扎的骷颅却又是那般的真实,喃喃自语道:“难怪江湖上有着宗师之下,皆是未入武道的说法,这等威势,跟志怪小说差不多了吧。”

血海翻滚间,白色的莲花似乎顷刻之间就会被翻腾的巨浪撕成碎片,可是却是始终屹立不倒。

血蝙蝠冷哼一声,手中饮血剑一剑斩出,血色罡气如龙,击打在那莲花之上,莲花微微颤抖,花瓣之上泛出一道道的涟漪。

罗九衣也是一声冷笑,说道:“血魔天功,不过如此!”

霎时间,白色莲花一闪,化作一道虚影,看似孱弱,却是宛若一道利剑,径直将这血海撕开了一道口子,血蝙蝠也是老辣,知道那白莲花不能力敌,手中短剑连连点出,虽然只能在白色莲花上泛起道道涟漪,但几十剑下去,也是成功的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莲花轻轻撞在石壁之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石洞都是开始摇晃起来,不断的有碎石从洞顶落下。

两人随后也是缠斗在一起。

饮血剑挥舞之间,剑气缭绕,虽然险恶,但是也是颇有一种大气磅礴的宗师气概。

罗九衣仗着已经大成的不动明王身,面对着饮血剑也是丝毫不退,所谓不动明王,“不动”,乃指慈悲心坚固,无可撼动,“明”者,乃智慧之光明,“王”者,驾驭一切现象者。

两者交手之间,不断的震出一道道气浪,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地面的岩石削去一层又一层。

脚尖看似在地面上轻轻地一点,方圆几丈之内的地面就是化成了碎块儿,随后被激荡而出的劲气碾过,化成满地的齑粉。

李文硕在一旁也是看的有滋有味,这等境界的战斗,虽说无法完全看懂,但是对他如今的武道修为来说也是大有裨益。

虽然对九娘为何一瞬间就是变成了一个宗师高手感到疑惑,但此时他在一旁观战也不甚是安逸,不断有激荡而出的劲气奔涌而来,威力不比显锋境界的一击来的差,倒也来不及去想一些别的事情。

罗九衣所修行的不动明王经终归是佛门功法,庄严无比,虽然在罗九衣的手中使出,多了几分霸道的气息,可却是血魔天功这种邪道功法的克星,刚开始时双方内力皆是充沛时尚且看不出差距,可是全力拼斗几十招之后,血蝙蝠却是已经是落了下风。

血蝙蝠也是有些急躁,自己的攻击,明明剑气内力皆不落下风,可是遇上了那佛门拈花指,不动明王身,却是如同雪落火中般顷刻间便是消融的一干二净。

虽然暂时离分出胜负还早的很,双方也都没动用压箱底的本事,血蝙蝠却也知道这样缠斗下去自己迟早会陷入完全的下风,到时候即便自己有些拼命的法子,也未必有机会使出来,出手之间也是越加的凌厉,想要在凌厉的攻势中逼对方与自己硬拼,到时候虽然自己压力会更大,但是,要知道,招式威力越大,空档也就越大。

血蝙蝠觉得眼前女娃虽然修为不浅,但是真打起来有哪有自己经验丰富?一旦被自己抓住丁点机会,你就休想再有翻身之日!

罗九衣冷笑一声,一瞬间就是察觉到了血蝙蝠的想法,也是不急,边退边打,就是不与其硬拼。

血蝙蝠虽然攻势凌厉,却也奈何不了她,猛攻之下,寸功未见,却是一身内息又是消耗不少,心中也是有些急躁,却又不敢收手,对方也是不傻,自己一旦收手,所面临的必定就是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自己可是没有把握能防住。

玄彻境界之间的交手,谁先能击破对方的护体罡气一般来说就能占据极大的上风,因为这是自身气机的体现,气机一乱,短时间内就是休想再重新凝聚,更何况战局之中,瞬息便是不知多少变化。

血蝙蝠借着血魔天功的威势,护体罡气看似强大,挥手之间,血色剑气斩出,坚硬的石壁之上也是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剑痕,却是刚好被罗九衣功法克制,与罗九衣的几分佛家真气一碰,十分威势便是已经少了一半。

而且正常玄彻高手,体外罡气虽然也能伤人,大多却是用来护体,就像李文硕所遇见的那位初冬雪的老爹,天下第七的宋明哲,当时虽然只是体外罡气一震就把李文硕震出十几丈。可是真的打起来,靠的主要还是背上那柄破山剑。

而血魔天功却是相反,过度的偏重于攻击,威势虽然惊人,可一旦久攻不下就会陷入劣势,罗九衣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不愿猛攻,却又不一昧防御,却是着实搞得血蝙蝠十分难受。

血蝙蝠一咬牙,冷声喝道:“女娃娃,不如今日就此收手如何。”

罗九衣只是冷笑,没有答话,心道方才你要杀我之时出手何曾有半分留情,现在发现打不过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在上面打也就罢了,同是玄彻境界,即便不敌,血蝙蝠一心想走的话罗九衣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可现在身处这地下石洞之中,出口只有一个,又哪这儿容易想走就走?

血蝙蝠眼中眸光一转,手中短剑便是朝着李文硕一挥,他眼下也是无心再战了,以罗九衣的实力,即便自己用这等手段占得些许上风,短时间内打不破她的护体罡气,到最后输的还是自己,就想趁着罗九衣转身去救李文硕的时候抓住机会能够逃走。

看着那道十余丈的血色剑气,李文硕给了罗九衣一个眼神,意思是不用管我。

罗九衣也是心领神会,对于李文硕的实力她还是放心的,这道血色剑气杀机毕露,不是一般显锋境界能够抵挡,但李文硕又岂是那一般的显锋之人?

青霜出鞘,剑鸣之声宛若龙吟,剑光宛若轰雷,一剑挥出,就又是一招平地风雷,两股剑气相遇,李文硕也时只感觉手腕儿巨震,青霜长剑更是似乎要脱手而出,嘴角也是跟着溢出一道鲜血,硬生生被这剑气推着后退了十几丈,大口的喘着粗气,但终于是挡住了。

罗九衣也是抓住机会,身影瞬时加快,左脚刚刚踏在天璇之上,下一刻就是立在了瑶光方位,出现在了身形枯瘦宛若厉鬼的血蝙蝠眼前,一掌印在血蝙蝠的胸口。

血蝙蝠气息一滞,这势大力沉的一掌一瞬间便是击溃了他的护体真气,咬着牙,身陷下去的眼眶里,一双小眼睛也是射出两道精光,强行提气,也是一拳打在罗九衣肩头。

罗九衣闷哼一声,眉头微皱,手上却是没有丝毫留情,力道又是加了三分,一掌便是将血蝙蝠整个人都拍的嵌入了石壁之中,那血蝙蝠也是仍未气绝,罗九衣神色清冷,手掌之上金光缭绕,当下又是一掌,以血蝙蝠为中心,石壁扩散出了蛛网般的裂痕,这一掌,打的整个石洞都是为之一震。

此刻,血蝙蝠缩成一团,嵌在了那石壁之上,双目自是没有了半分神色,五十年前被上官羽一剑斩出江湖的血魔老祖,五十年后,重出江湖,又是被一女子打进了这石壁,估摸着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第二十八章 人走茶亦凉

秦岚没有李文硕想象中表现的那一般,没有哭闹,没有去怨恨李文硕,甚至没有多么大的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落寞。

云庭山死了,云天英也死了,可是还有一个尚未出生的云家子弟,希望他能像云庭山老庄主一样,罗九衣这么说。

李文硕摇了摇头,他没见过云老庄主,只是希望眼前这个可怜的人和他的儿子能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回到原本的房中,提着一壶酒,便是离开了奔雷山庄。

走的时候绿柳儿站在远处,死死的看着李文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风吹来,燕子归来,一身青衣在北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在南方长大的李文硕站在山坡上,看着枯黄的大地上缓缓绽放而出的几株嫩芽,第一次看到这北方大地,春风吹过,万物复苏的景象。

心中莫名的有些感触,却是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你怎么来这风华州了,黑雪谷现在难道不需要你来镇场子?”

听得这话,站在李文硕身后的罗九衣一怔,顿时也是了然,关于她的传闻现在已经整个世界都是,信佛的魔教教主,二十岁的玄彻宗师,李文硕恐怕也是早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吧。

难怪这两天他的神色有些阴郁,罗九衣这样想着,她是谁,当今天下最年轻的玄彻高手,魔教教主,心中瞬间便是没了什么波动,自然而然的说道:“那一战之后,圣门的地位已然稳定,而且我是谁,世间没有什么能束缚住我。”

本来霸气无双的宣言从那双朱唇吐出,却是带着几分娇嗔炫耀般的味道,出口之后,她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俏脸一红,幸好躲在李文硕身后,没有被看见。

李文硕蓦然间笑了,坐在地上,说道:“真是厉害啊,玄彻境界的大高手,你是怎么练的啊。”

“因为姑娘我天赋异禀,你管的着?”

“管不着。”

“那你还说什么?”

李文硕心道我就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才问的啊,坐在一起啥都不说岂不是更加尴尬。李文硕果然没有再问,看着远处的麦田,手中青霜剑放在一旁。

“你还真不说了?”

“不是你不让我说的嘛。”

“你是不是傻。”

“我也觉得我就是个傻子。”

李文硕神色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语气有些失落。

“为什么不告诉我?”

罗九衣也是席地而坐,顺着李文硕的眼睛望去,却是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没有发现,不禁有些恼,说道:“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是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像你臭显摆?”

“告诉你我是那无恶不作的魔教教主?”

看着罗九衣脸上露出的嘲弄之色,李文硕忽然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有些害怕。

“九娘,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叫我九娘,我的名字,叫罗九衣!”

声音冷漠无比,非常符合魔教教主的身份,听着这话,李文硕突然有些生气,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冷漠的她,说道:“罗九衣,罗九衣,知道你叫罗九衣了行吧!你是九娘又是会怎么样?你是魔教教主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在乎?我李文硕的兄弟是当朝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上!我是青霜剑主,未来我更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我女人是魔教教主怎么了!”

罗九衣听着这段毫无道理的讲话,坐在原地,背对着李文硕,脸红的像是一个苹果,心道这个家伙在说些什么啊,你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天赋在好又如何去当那天下第一的位置,而且谁又是你的女人?

“是啦,你了不起行了吧。”

心中那么多埋怨,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李文硕在背后看着罗九衣红了的脖颈,也是一愣,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是话本儿小说却是看了不少,心道九娘虽然是魔教教主,玄彻境界的宗师,却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女人,对待这方面的事又能比自己强多少?

当下心里一喜,便是要转过去看罗九衣的正脸,可是还没转过去,却只见眼前影子一闪,脸上就又是挨了一巴掌。

再转身,却只见罗九衣背对着他,出声道:“别提着酒了,没有酒量,酒品也不好,喝什么酒。”

“不喝了,不喝了。”

李文硕再笨也是反映了过来,更何况他不光不笨,还可以说是一位绝世天才,只不过在男女之事上不像练剑那样聪慧而已。

“以后也不许喝!”

“啊?”

罗九衣一眼瞪了过来,李文硕只觉得脊背发寒,连忙摆手说道:“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

“哼!”

“那我去煮点茶。”

李文硕脸上堆着笑容,说着就从包里取出了锅碗瓢盆,看的罗九衣也是直摇头。

这段时间走过江湖,李文硕便是再也不信那些潇洒剑侠的故事了,闯荡个江湖,连吃饭都成问题,你闯荡个什么江湖,前些日子遇到了胡老板,遇到了李绝仙,也是得亏有他们照顾自己才没有饿肚子,现在总不能让九娘饿肚子吧。

“悠悠江湖中,侠儿遍南北,君来找不见,背着锅碗瓢盆。”

“什么歪诗,不伦不类。”

似乎自己说什么九娘都要反驳一下,可是李文硕却是莫名觉得很开心,笑道:“顺口溜啦,再等一会儿茶就好了。”

罗九衣脸有些红,站起身来,闷头就往前走。

“九娘,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我们的晚饭!”

“你可千万别一个人走了啊,我在这儿等你!”

“你烦不烦,等不到我就别等了!”

九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麦田里,李文硕往旁边一靠,下意识的抓起手中的酒就要往嘴里倒,突然间想起了刚才的话,无奈的一笑,把酒壶重新挂在腰间,笑道:“不喝了!”

罗九衣无奈的走着,手里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看着远处山坡上那个懒散躺着的身影,轻哼了一声,透露出万种风情,蓦然间,神色又是变得冷漠无比,强大的气息将方圆几十丈瞬间锁死,冷声道:“谁!”

“大姐,你的反应慢了好多,我靠到这么近才发现我。”

“唐虎?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罗九衣瞬间也是松了一口气。

“大姐啊,你再不回去,叶胜会把我杀了的。”唐虎有些无奈,摊了摊手,“你都出来快两个月了,也该玩够了。”

听得这话,罗九衣下意识的向着山坡上瞟了一眼。

唐虎表面上看着粗鲁,其实内心极细,再加上他也是极为的了解自己这位大姐,一下子便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瞬间也是有些楞,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罗九衣有一天也会喜欢上一个人。

山坡上是谁他当然知道,罗九衣毕竟是圣门门主,她的所有行踪都会有死士跟宗门报备,当下也是眉头一皱,轻声道:“大姐,说实话,论天赋他确实配的上大姐,可是他现在还只是个显锋境。”

听得这话,罗九衣眉头微皱。

“大姐,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是你是我圣门门主,江湖正道视我们宛若不世之仇,就算他现在愿意跟你在一起,你能扛得起,他扛不起啊,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如果跟他在一起,就是在害他。”

“好了,我知道了。”

“要不要打声招呼。”

“不用,招呼已经打过了。”

唐虎看了罗九衣一眼,只见罗九衣神色平静,又恢复了以往那个冷漠的样子,可是他知道,她的心里震动很大,当下也是有些自责,看向远处的山上的那个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了罗九衣远去的背影。

天色渐晚,李文硕等了很久,不再躺在那里。

而是盘坐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盯着眼前已经凉了的茶水,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要把那锅底给望穿。

已是午夜,小半的天空在月色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片深幽的白,把夜空一分为二。而那大半的夜空被繁星点缀着,一闪一闪。

月色洒在地面上,像是撒了一层洁白的霜。

第二天,早晨地面上撒上了一层露水,晶莹的点缀在初生的嫩芽上,挂在李文硕前额的发梢上,春风微寒,李文硕衣衫在那惨白色的日光下蒸起淡淡的雾气。

茶水里不知何时,落了一只飞虫。

李文硕纹丝不动,双目无神。

第三天,茶水里不仅多了两只飞虫,还多了些许草屑,甚至还多了只蚂蚁。

转眼间,又是一个夕阳西下,只不过这个夜晚没有见到月亮,天边传来滚滚雷声。

“不就是抓只野鸡吗,没有野鸡你抓只兔子也行啊,即便什么都找不到,你直接回来换我去找啊。”

“真的等不到你了吗?”

“你说的啊,等不到你就别等了。”

李文硕缓缓地站起身,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灰色,灰色的世界里下着无尽的大雨,前一秒天堂,后一秒地狱。

“不等了。”

第二十九章 千里送剑

李文硕终是忍不住,在树下睡着了,豆大般的雨滴往脸上砸去,却是被一层薄薄的罡气挡住,睡梦中的李文硕皱着眉头,似乎很是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天是亮了,睁眼望去,太阳已经爬上了天空正中央,打了个哈欠,眼前却是传来了烤肉的味道。

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循着味道望去,只见一负剑青年正在那摆弄着火堆上的兔肉。

青年转身看向李文硕笑道:“你醒了,我大早上看你睡在这儿,怎么喊都喊不醒,怕你被野兽叼了去,就在这休息了一会,莫要见怪。”

“怎么会,多谢兄弟还不够呢。”

李文硕只觉得腹中饥饿,头痛难耐,像是昨晚宿醉了一般。

听着李文硕肚子中传来咕咕的响声,青年也是笑了,说道:“要不要来块儿兔肉?”

李文硕使劲的点了点头,青年也是爽朗一笑,扯下一根兔腿向着李文硕一扔。

三天没吃饭的李文硕哪里是一根兔腿就喂的饱的,这只五六斤的野兔便是大半都进了李文硕的肚子。

吃饱喝足之后,负剑青年手轻轻一拂,旺盛的火光瞬时间便是连个火星都见不到了,只有木头上升起的青烟还证明着这里方才还燃着火。

这一手华山拂云掌看的李文硕眼前一亮,笑道:“看不出来,兄弟内功如此深厚啊。”

“小把戏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青年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走到了马儿旁边,整理了一下行头,“既然这位兄弟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话间微微低头,便是牵马欲走,李文硕好不容易心情有些许好转,当下又是遇到了这么一个颇有意思的人,赶忙问道:“兄弟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奉家师之命,找一个人。”

“哦,这样啊。”李文硕也是挠了挠头,本来想帮帮忙,可是自己在江湖上好像也是没认识几个人,“那就祝兄弟你一帆风顺了!还不知兄弟你如何称呼?”

“在下华山独孤仇。”

“原来是华山的兄弟。”李文硕也是有些惊喜,从小到大华山剑侠的故事听得不少,此次江湖游历更是想去见识一下华山弟子的风采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可惜一直没有遇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抱拳说道:“萍水相逢,既然兄弟你有事,哥哥我也不好叨扰,在下南山李文硕,日后若是有事需要帮忙,知会一声就行。”

独孤仇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公子哥儿,也难怪,李文硕在此枯坐三天,头发散乱,满脸憔悴,嘴上还留着一丝没擦干净的油水,哪里有丝毫传闻中的剑仙风采,疑惑的问道:“白马寺前破阵的李文硕?”

“额,正是在下。”

“那我找的就是你了。”

独孤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一点也不紧张了,原来剑仙也会邋遢成这个样子啊,笑着摇了摇头,想着自己这一个月来所赶的路,历尽千辛万苦却是在这荒郊野外碰到了要找的人,笑道:“李兄,我们真的很是有缘啊。”

看着独孤仇脸上诚挚的笑容,李文硕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问道:“独孤兄弟找我干什么,我可不认识华山的长辈啊。”

“虽然有些唐突。”

独孤仇握住剑柄,手中万仞轻颤。

“但我是来挑战你的。”

李文硕也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自己在白马寺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在这风华州一带的江湖也是闯出了不小的名气,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连华山这种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都来找上自己了。

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向眼前的独孤仇,只见独孤仇手握剑柄,剑未出鞘,便有森然剑意四散开来,大气磅礴。

见到这一幕,李文硕知道今天大概是不打不行了,而且自己也是有些手痒,笑道:“那就请独孤兄弟赐教了。”

说话间右手轻拍剑鞘,青霜飞射而出,剑气凌厉冲霄而起,一只白嫩的手掌伸出,在空中缓缓握住了剑柄,一瞬间,独孤仇只觉得眼前李文硕整个人都变了,虽然看起来依旧是无比狼狈,但是眸光中透露出的那种肃杀,以及青霜剑上闪过的寒光,让独孤仇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痴心于剑,醉心于剑的人,当下也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万仞剑亦是出鞘,磅礴剑气瞬间从剑鞘中喷吐而出,剑光暴烈,剑意霸道无双。

只这一剑,李文硕就明白眼前这个华山来的剑客儿远不是云天英那种货色能比的,看着那当头一剑,也是一笑,华山据此千里之远,远来是客,独孤兄千里送剑,那么今日青霜迎客。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两把绝世名剑黏在一起,只是眨眼间双方就是全力对拼了数十招,剑气四散而去,将满地刚刚发出嫩芽的青草斩的漫天飞舞。

华山之上,华山掌门看着眼前的须发皆白的师弟,笑道:“这么多年过去,我都老了,你却活的越来越像个神仙了。”

逍遥子摆了摆手,倒是没有反驳,鹤发童颜的他在外人看来,确实跟神仙无异,只是说道:“都七十多的人了,哪还有几年好活,我剩下的心愿,倒是都寄托在我那徒儿身上了。”

华山掌门林华摇头笑了笑,看着窗外的飞鸟,眼睛微眯,说道:“是啊,转眼间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独孤贤侄封鞘三年,前些日子,借白马棍阵砥砺武功,修为一日千里,想来就连听涛如今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吧。”

“哼,林听涛练剑确实刻苦,天赋也高,可他对剑不专一,无法做到痴心于剑,将来修为再高不过是你我的层次罢了,这次等我那徒儿胜了那李文硕,回来之后,再胜林听涛,美哉美哉!”

看着眼前老头儿的得意之色,林华也是有些无奈,苦笑道:“我那儿子好歹也是华山首徒,如今也是显锋上境的修为,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再说了,你就不担心独孤贤侄栽在那横空出世的李文硕手里?”

只听得逍遥子冷哼一声,说道:“我徒儿是要将来剑道夺魁的人物,区区一个李文硕,想来比之你那儿子也是不如,不过是他剑道路上的磨刀石而已,你见过有被磨刀石磨断的神兵利器?”

“剑道夺魁?等将来独孤贤侄若是真的胜了那上官羽,我华山派也跟着沾沾光。”

林华刚说完,却发现眼前的师弟突然沉默了,这才想起来那档子陈年旧事,连忙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争那胜负的名头,你这逍遥子啊,可是真的一点都不逍遥。”

“我有什么办法,上官羽那个老怪物,无敌了这么多年,多半也只有老天能收了他吧。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等我徒儿剑道大成,他就算没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拔剑。”

林华脸上神色也是一黯,但凡习武之人,就不可能绕的过上官羽这座大山,这个无敌了一辈子的人,简直让他们这些与他生在同一个时代的人感到绝望。

“他到底已经是什么境界了。”

想到这个问题,逍遥子也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最起码也是破军大圆满,甚至,破军之上。”

第三十章 狂战!

交手之中,李文硕初次面临华山剑法,没来得及体会其中精妙,就是被逼的险象环生,无数道剑气贴着两人的身体滑了过去,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失误便会有人深受重伤,甚至就此倒地,可是两人却是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独孤仇也是咬着牙,明明自己的剑法更加精妙,剑势也丝毫不弱,可是李文硕却是一直在进攻,而且独孤仇发现,交手之时,对方身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层护体罡气,虽然很弱,连个普通人的一拳都未必能防得住,可是那毕竟是护体罡气啊,一个月前不是才听说他刚刚踏入显锋大圆满吗?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竟是似乎就要打破那层显锋和玄彻之间的壁垒!

虽然震惊,但是独孤仇手上的剑却依旧是那么稳定,毕竟李文硕此战所展现的实力还只是停留在显锋的层次。

而显锋境界,他虽然一个月前才刚刚踏入。

但是他自信没有对手。

忽然之间,独孤仇的身形变得模糊,一瞬间就是跨越了十余丈的距离,如同瞬移一般,身后的空间留下了道道残影,华山剑法——舍身一剑!

李文硕也是面无表情,早在独孤仇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出剑了,惊雷剑法中速度最快的雷光剑!

暴烈的剑气交织在一起,随后炸裂。

紧接着青霜剑和万仞剑狠狠地撞在一起,空气中传来急速的颤鸣,两人一击之后,皆是虎口渗血,却是没有人后退!

两道身影狠狠地撞在一起,当真就是撞在一起,接着两把长剑在身前寸许之地翻飞,火花四溅,仅仅一瞬间就是发生了恐怖的攻防。

林北海看着远处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心中惊骇的一塌糊涂,师傅让人去接独孤师弟回山,一向和独孤师弟交好的他自然是头一个站了出来,路上听人说师弟破了那白马寺的棍阵,只觉得白马寺棍阵好生名不副实,自己小师弟什么水平自己还不知道,即便现在又有精进,又能强到哪里去?

可是眼前的那个于剑影中穿梭,剑气临身也面不改色的人,真的是自己见到的那个除了练剑什么都不会,而且剑也没练多好的小师弟?

手中长剑猛的交错在一起,空中炸开无数火花,宛如一个巨人在拿着天神的锤子在打铁,传来隆隆的雷声。

每一次碰撞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一向待人和善的独孤仇只觉得自己的鲜血沸腾了起来,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力量啊!

独孤仇爆吼一声。

身形一闪,便是腾跃而起,万仞剑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圆弧,华山总纲——回天剑舞!

李文硕看着空气中斩来的无数剑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所交战过得人中,这独孤仇应该是最强的了吧,可是李文硕嘴角却是勾勒出一股笑意。

“剑三千!”

无数剑气,自平地而生,直上九天而去。

李文硕眼中精光爆射,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无我无他,只有剑,手中青霜穿过漫天剑气,看似柔弱无力的点在万仞剑尖之上。

独孤仇却是如遭雷击,只觉得喉咙一甜,咬着牙,借力退出十几丈。

怎么会这样?

独孤仇看着远处持剑而立的李文硕,深吸了一口气,手中万仞平举。

自己来这里,刚开始之时确实没想过能赢,不过自从到达如今的境界之后,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输!。

“李兄,在下这些年来终日在华山练剑,除却华山剑法之外,自己也是悟得一剑,剑名北斗!小心了!”

话语间身形便是再次化作了一道虚影,李文硕也是不敢掉以轻心,只见独孤仇一剑袭来,剑锋寒光闪耀,一瞬间就是到了李文硕眼前,瞬间分出七道剑影,封死了李文硕周身所有的方位,北斗七绝杀!

“半零落!”

感受着这招半零落中所蕴含的苍茫剑意,独孤仇也是气机一滞,终日里来观星练剑,是坐井观天了吗?独孤仇这样想着,手上的力气却是没有减弱半分。

面对着独孤仇这攻势无比凌厉的一剑北斗,李文硕也是一剑刺出,只见场间一道白虹划过,瞬间搅碎了七道剑光。

不远处的林北海更是张大了嘴巴,他也是显锋境界的高手,可正因如此,他才看的清清楚楚,刚才小师弟那一剑北斗,七道剑影,每一道都足以正面斩杀寻常显锋高手,那一刻他都以为已经赢了,可眼前这个变态到底是谁?

竟然连这样的剑招都能挡住!

可是战斗并没有结束,一招进攻未果的独孤仇也是陷入了被动的防御,李文硕猛烈的剑光在不断地逼迫着他,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一剑又一剑,慢慢的,独孤仇的眼睛红了起来,体内真气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怎么会输!

在显锋境界他可以战胜任何人!

吼!!!

空中传来独孤仇的嘶吼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独孤仇的身上释放开来。

独孤仇竟也是临阵突破,李文硕这三天来的压抑也是在这一剑又一剑的猛烈的攻击中喷吐而出,两个男人,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狠狠的撞在一起。

江湖传闻,显锋剑客儿,相隔十步,剑气伤人。

这确实不假,可此时两个人却是像个普通的初境剑客一般,两柄剑死死地黏在一起,不论何等凌厉的剑气都在那钢铁之间的碰撞中支离破碎,一瞬间万仞与青霜就是交错了数十招,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难以想象两个人到底使用了多强的力量。

两人在剑道上都属世间罕见的天才,要是半个月前,独孤仇刚刚破境,李文硕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李文硕此刻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玄彻境界,虽然把另一只脚迈进去同样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可是境界终归是高了那么一线。

双方武器交错的震动在空气中荡起一道道波纹,剑身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一旁观战的林北海却是看的热血沸腾,这是什么样的剑道啊,任何一位显锋境界的武者,见到了这样的战斗能够不为之心旌摇曳?

更何况林北海使得同样是剑法,见那两人打了这么久,竟是没有丝毫力竭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猛,不禁心中骂道:“这两个怪物。”

李文硕嘴角也是勾起一抹笑意,学剑以来,从来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战斗过,很好,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当我的对手。

打到了这个时候双方技巧上的差距基本上已经快忽略不计了,只见两团剑光之间火光四溅。

独孤仇咬紧牙关,手中万仞剑几乎已经发挥到了极限,可是却仅仅勉强跟上李文硕的速度,巨大的力量透过剑身,传到了他的手臂上,震得他手臂发麻。

李文硕刀锋一挥,横斩而出,独孤仇也是向后一仰,来了一个铁板桥。

李文硕却是顺势滚到了独孤仇的身后,独孤仇身子尚未直起,便是反手一剑斩向身后,李文硕树剑一挡,伸手扯着独孤仇的领子一甩,脚下也是对着独孤仇的小腿来了一脚,就是将独孤仇摔在了地上,手中青霜也是顺势压在了独孤仇的脖子上,口中喘着粗气,笑道:“你输了。”

独孤仇瞪大眼睛看着天空,过了一会儿,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终于打完了,输的心服口服。”

……

华山之上,逍遥子手中茶杯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脸上瞬间变了神色。

林华见此,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心慌。”

“哈哈,人老了,就是会这样,老疑神疑鬼的。”林华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老呢。”

……

风华州南郡的一所小客栈里,林北海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唏嘘不已,笑道:“没想到显锋境界竟然还有像二位这么厉害的高手,以往我还觉得大师兄也是显锋境界,就算比我强,也强不了多少,今日观此一战,才知道以前是我坐井观天了。”

李文硕也是挥了挥手,笑道:“林兄弟客气了,我刚才也是赢的侥幸,华山剑侠果然名不虚传。”

“李兄才是真正的名不虚传。”独孤仇也是洒脱,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今日认识了李兄,这一个月也是不虚此行!”

林北海摇了摇头,他人长得胖胖的,在宗门内待谁都是极为和善,此刻也是满脸笑容,说道:“你们两个也是别互相吹捧了,你们都厉害行了吧,就我笨!”

“林师兄,你可别嘲笑我了,我什么水准你还不知道吗?”

“我现在还真不知道!”

独孤仇也是有些尴尬,似乎还是没有适应自己突然实力大增的事实,笑道:“李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本来打算去京城看一个兄弟,现在见识了兄弟你的剑术,倒是有些眼馋,想去华山偷师学艺。”

李文硕说的轻松,独孤仇和林北海也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林北海调笑道:“李兄你要是拜入我华山,我觉得大师兄这华山首徒的位置可能就要让给你咯?”

独孤仇倒是没那么想,在他心中大师兄还是他的大师兄,那个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风霜雨雪都在练剑的男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能赢过他,不过听得李文硕的话,心中也是非常的高兴,笑道:“要去华山咱们就去,我华山又不是什么魔教虎穴,有何去不得。”

听得魔教二字,李文硕神色一黯,紧接着又是恢复了正常,笑道:“那这次就是跟着独孤和林兄,去见识一下那华山的风采。”

第三十一章 武榜十人(上)

“听说这一届武榜十人前两天又是换榜了啊。”

听得这话,李文硕和独孤仇二人皆是来了兴趣,独孤仇疑惑的问道:“不是五年才换一次榜吗?据上次换榜才不过三年,怎么又换了。”

林北海摇了摇头,笑道:“天机阁那群人,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不过这次武榜不光有我中原武林,甚至连金帐王庭那边也是有人登榜。”

李文硕也是好奇,放下手中的酒杯,笑道:“快说说,这天下前十的高手到底是那几人?”

不光如此,周围几桌的客人也是不在说话,探着脑袋打算听一听,毕竟虽然不习武,可知道了也能回去吹一下牛,凑热闹本来就是人的天性。

见此林北海也是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声音也是微微拔高,酒杯一拍,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味道。

“要说这武榜前十,每五年换一次,天机阁的天机老人每日夜观星象,以无上智慧列出的榜单,或许有些许偏差,但大致上却不会差。”

“这武榜头名还和以前一样,是上官剑圣,他老人家四十岁后踏上这个位置,三十多年了就没下来过,整整七届武榜啊,估计他老人家也是真正的手中眼中皆无敌了。”

这点在座的并没有什么意外,上官剑圣,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老幼妇孺,谁人没有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名号。

“三十多年前魔道兴盛,几乎可以抗衡整座武林,五大门派都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教主白莲僧人,走出佛门之后,更是号称天下无敌,宗门之内也是高手无数,也就是上官剑圣,单人单剑,将那魔教砍了个七零八落,从此便是一蹶不振,直到最近才是因为一个叫罗九衣的女人才刚有起色。”

听到这里,李文硕想起了在那云家石洞之下,听那血蝙蝠所说过的天正和尚,似乎正是罗九衣的师傅,便是出口问道:“那白莲僧人和一个法号天正的和尚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那魔教教主叛出师门之前,法号正是天正,听说以前还是一位修为极高的得道高僧,也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癔症竟然跑去创立魔教,真是。”林北海露出惋惜的神色,不再言语。

一众听众也是捉急,心道接着说啊,也就是李文硕笑了笑,心想你还真的想当那说书先生不成,便是递了一杯酒过去。

林北海果然喜笑颜开,有些得意,接着说道:“那天下第二,也就是当代武当掌门张远之,这位武当掌门也是比较另类,想我五大门派:华山,昆仑,峨眉,泰山,武当,除却武当一脉,其余四派掌门功成之后皆是没有在这世间出过手,实力不得而知,也就没有登上这武榜十人,倒是这位张掌门,不知什么缘由,于二十年前挑战已经剑道大成的上官剑圣,一手方圆剑法也是使得出神入化,虽然败了,却也是与那上官剑圣大战了小半个时辰,也是名动武林。”

“张前辈清心寡欲,我听师傅说过,那一战双方只是切磋,公商武道,最终根本没有分出胜负。”

独孤仇此话一出,林北海也是有些不同意,反驳说道:“那又何来的天下一二之分?”

独孤仇也是笑了笑,心道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当下便是再饮一杯酒,看的一旁李文硕暗暗心惊,心道日后一定不能与这家伙拼酒,这都喝过多少杯了,竟然还是脸色如常。

“至于这天下第三,以往是那独行的侠客儿,素有君子之称的公子世无双,谁知这次竟是被金帐王庭的一个大祭司给挤到了第四的位置,有传闻还说那大祭司今年更是只有二十几岁,你说那世无双能不气?要我肯定是气死了,排在那两个老怪物后面也就罢了,现在连一个小辈都比不过,也忒是丢面儿了吧。”

李文硕笑道:“公子世无双,听这名号,不见面也知道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年纪应该也不大吧。”

闻言旁边一个年老的客人摆了摆手,说道:“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想当年世无双手持折扇,单骑下江南,使得多少只是见过他一面的女子误了一生啊。真的和他的名字差不多,世无双,潇洒风流世间再无第二人。”

“不过如今算来,那公子世无双,现在也是年过古稀之人了吧,想来再潇洒的人儿,此刻也该是两鬓斑白,垂垂老矣了吧。”

“是啊,英雄迟暮。”

“哎,想老汉我当年也是丰神如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一代美少年……”

林北海见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被几个吹牛皮的老头儿打乱,也是有些恼,而且旁边这李文硕也是不见其有丝毫高手风范,竟是跟着几位老人一起胡侃起来,顿时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情,独孤仇也是了解自己这位师兄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兄比他们也都不差嘛,要不是我华山弟子只有师姐一个女子,想来林师兄也早就迷倒万千少女了。”

“那是!我是谁?华山林北海!再来说一说这金帐王庭的大祭司,听说草原上那些王庭祭祀所修习的东西甚是古怪,不似传统武学,倒是与那道家道法有些类似,哎,我中原武林对其知之甚少,他们却对我们几乎了若指掌,日后若是交手,怕是会吃亏啊。”

“天下第五,则是剑阁的老阁主,有着剑鬼之称的柳青,说来甚是惭愧,我五大门派皆以剑法著称于世,可若是提及剑之一字,天下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剑阁,据说柳家子弟生下来就要做得两件事,十年铸剑和十年练剑,二十年之后方可出柳家门,身死之后,若是安葬,不埋肉身,反倒是要安葬那手中宝剑,几百年也未曾改过规矩。但是这几百年来,剑阁也是说不上来有多兴盛,在江湖上的地位一直不高不低,也就是近几十年,出了柳青这么一档子人物,才是在这天下有了一席之地啊。”

“天下第六,则是在我们这风华州镇守边关的黎阳大将军,画戟王离!”

说到这个人物,林北海也是再多做介绍,而是在座的诸位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位将军的事迹,即便是远在南方的李文硕对此也是知道不少。

画戟王离,黎阳唯一一位异姓藩王,与先帝是结拜兄弟,终年镇守帝国北方,使得金帐王庭不敢有丝毫异动。

王离不仅武道修为居于天下前列,带兵打仗也是毫不含糊,画戟王离是江湖上的称呼,朝堂之上更是有着军神的名号。可以这么说,黎阳和金账之间二十多年来相安无事,就是这位大将军的功劳。

“天下第七,宋七宋明哲,善使重剑,也是那春秋名剑破山剑剑主,剑圣上官羽曾给此人评价,剑术无可取之处,唯稳健一道可以称颂。”

李文硕见过那宋明哲,虽然听到这种评价,但是心中也不会有着稍许轻视,他也是一个练剑之人,剑术无可取之处?那是天下第一的剑圣的评价,但是靠着剑术稳健就登上了天下第七的位置,那那些败在他剑下的英雄豪杰又怎么说呢。

独孤仇也是转头看了一眼李文硕,笑道:“李兄,有没有一种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李文硕摇了摇头,一口饮尽杯中美酒,笑道:“一个天下第七怎么够?是男人,要做就做那天下第一!”

“好!”

“有志气!”

周围看客儿也是喝了不少酒,听得这话一个个也跟着起哄,独孤仇闻言也是轻笑,说道:“李兄果然豪迈,我就没那想法,这次回去之后我就不打算下来了。”

李文硕一怔,有些不解,问道:“独孤,成日闷在山上有什么意思,你不怕把自己闷死啊。”

“没有啊,我觉得每天在山上练剑挺不错的。”

林北海探出了脑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轻声说道:“是啊,山上还有小师妹,年轻漂亮爱胭脂,是挺不错的。”

独孤仇脸一红,说道:“师兄你可别多想,我跟师姐没什么的?”

“怪不得独孤老想回山上,原来是有佳人相期,啧啧,怪不得。”

听着李文硕这古怪的语气,独孤仇也是分外无奈,不禁又是想起了那道身影,不知道自己买的胭脂合不合她的心意。

“李兄,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山上只有小师妹一个女的,听闻你在南方时还见过那天下第三的花魁,人称初冬雪的宋雪姑娘,难道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林北海提到了宋雪儿,李文硕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那个见面后一直身着紫衣的身影,顿了顿,笑着说道:“没有,此生立志剑道登顶,心中再无他念。”

“那还真是可惜啊。”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景德十七年的春天,依旧和往日里没有什么区别,江湖里走了很多人,但是又多了很多人,这一年,李文硕和那一袭紫衣相识,离别后便是不再回头,直至很多年后,李文硕拔剑挡在她身前的时候,依旧背对着她,始终没有回头。

第三十二章 武榜十人(下)

“天下第八,金帐王庭国主亲弟,九黎王乌颜古,统率草原骑兵,麾下铁浮屠,冲锋陷阵无人能敌,地位大致相当于我黎阳的王离将军。”

“天下第九,百里朝华,这个名字倒是没有听说过,听说使得一口清秀折刀,竟是把那黄山老祖硬生生从这天下前十的位置上挤了下去,应该也是不可小觑。”

“百里朝华吗。”独孤仇也是点了点头,说道,“百里不是什么大姓,这位新晋高手到底出自何门何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黄山老祖原来不是排名第九吗,就算被挤下去,不是还有个天下第十的位置,怎么会就掉出了前十?”

“李兄有所不知,天下武榜历届或许会有变化,但这第十的位置却是从来没有变过的。”

听得这话,李文硕也是来了兴致,问道:“这是个怎么说法?”

“李兄可听说过太玄楼?”

闻言李文硕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去奔雷山庄之前遇到了太玄楼的两个女子刺客儿。

“太玄楼有一个杀手榜单,目前最有名的就是那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曹先生,玄彻上境的高手啊,而且还是以刺杀之道成名,他如果想要杀你,即便你是那传说中破军境界的高手也要头皮发麻。而这杀手榜排名第一的人物,更是神秘无比,据说就是太玄楼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是男是女,甚至天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档子人物,有些人甚至觉得这就是太玄楼故弄玄虚,但就是这样,天机阁也是不好评估他的实力,只好把天下第十的位置一直留着,空在那里。”

在中原,即便是最落魄的风华州,闲来无事的百姓和无所事事的侠客儿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酒店里谈天说地,生活虽然紧迫,却也说不上困苦。

西方落日,大地苍黄。

草原上不像中原土地,这里种不出粮食。

落日给白云镀上一层淡金色,在大风的吹拂下流云四散变化,雄狮,猛虎,巨龙在云中若隐若现,当然这些也只有乌兰巴特尔一个人看得见,西方的落日呈现出一抹血红色,袅袅的炊烟在营寨面前缓缓升起,直到快要碰到云层才缓缓散去。

身前的羊肉在烈火的炙烤下滴下金黄的油水,他非常的无聊,无聊的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天上的云彩,新任的君王说是要在草原上建一座城池,一座让草原人民不在四处流浪的城池,真是很有志气的君主啊。

那天乌兰巴特尔这样说着,当着所有贵族的面儿,乌兰巴特尔不是贵族,他的父母亲也都不是贵族,只是普通的牧民,所以今天他才不用坐在身后的那座击毙辉煌的大帐里随那位新任的君王讨论如何给他的兄弟,给那些将军们分封牧民,分封牛羊和草场。

“巴特尔,王说要在草原上建一座城池,很大很大的城池。城池是什么啊。”

乌兰巴特尔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双蓝色的眸子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是啊,城池是什么样子的啊,乌兰巴特尔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草原,连好一点的帐篷也是最近才开始住,听说中原有城池,很多城池。

“城池啊,应该就是那种很大很大,不会动的帐篷吧。”

“不会动?”

“是啊,不会动。”

“那我们岂不是要在一个地方住很长时间?”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

“是啊。”

“可是父亲说过,草原上的男儿如果停下来就会死的。”

少年的声音微微拔高,隐隐有些尖利。

“是啊,停留在一个地方,我们都会死的,再这样下去整片草原都会死去。”

乌兰巴特尔说出这句话,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的语气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平静的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那王为什么还要去盖城池,我们不要城池,我们要活着!”

“王从一个叫中原的地方游学回来,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中原的王都有一座城池,可能他也想要一座城池吧。”

“学问是什么?”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乌兰巴特尔有些不耐烦了,但他还是回答了孩子的问题,“学问,大概就是知道很多东西吧。”

“可是巴特尔不就是草原上知道最多的男人吗?你可以和天神对话,我们有城池就会死,王却还是想要城池,王就是一个蠢货!”

乌兰巴特尔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有些走神,思绪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他还在跟着老祭司学习巫术,祭天的时候所有人都远远的跪着,就只有老祭司当时在那里,浑身披满银色的饰品,手里挥着祭祀用的刀,脚步虚浮似乎要摔倒,喉咙里传来噜噜的声音,用着那古怪难明的语调唱着只有祭祀才懂的歌曲。

但是只有乌兰巴特尔才知道,老祭司当时伸手抓着祭坛上的酒杯,不时的偷偷喝上两口,嘴里念叨着的祭文也是错误连篇,他当时只觉得自己的老师是个骗子,可是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老师才是整个草原上最有学问的人,而不是这个从中原归来的王,他早已知晓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不愿意把那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他站起身来,瘦小的身躯完全不像个草原人,可少年却觉得此刻的他异常的高大,仿佛要把这片天地捅一个窟窿。

乌兰巴特尔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道:“你真聪明,四王子,帐篷里的那个男人就是一个蠢货。”

孩子推开了巴特尔的手,说道:“巴特尔,我已经不是四王子了,我的父亲被耶图部的人杀了,现在赫鲁和他的兄弟们才是王子。”

乌兰巴特尔看着孩子有些灰暗的眸子,干笑了两声,说道:“是啊,我都快忘了,你已经不是四王子了,你以后都不会是四王子了。”

“不过你会成为王。”

“可是赫伦萨才是现在的王,即便日后他死了,也是由赫鲁他们继承王位。”

乌兰巴特尔不在看着孩子,天空之上传来雄鹰高亢的啸声,穿金裂石,眯着眼睛看向几百丈外金色的大帐,那是用金牦牛的皮毛搭制而成的,单是直径就有近百米,整个草原上只有部族的王才有资格居住。

“那就让我们。”

“去杀了他!”

乌兰巴特尔牵着年幼的拓跋烈的手,慢慢的走向那金色的大帐,门外的侍卫看着这二十多岁,皮肤黝黑的青年,皆是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对面的两个人是谁。

特别是乌兰巴特尔,他的身份无比尊贵,可是守护帐篷是他们的职责,如果让人在这个时候进去了,他们就会死。

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拔刀,只是伸手阻拦,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没有拔刀,所以他们虽然飞出了数十丈远,却是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毫发无损。

乌兰巴特尔始终牵着拓跋烈的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前进。

赫伦萨和满帐篷的贵族们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乌兰巴特尔,乌兰巴特尔的眼中却是没有他们,似乎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景德十七年,金帐王庭拓跋部的新王刚刚继任一个月,便被王庭的大祭司,那位武榜排名第三的高手捏死在了王位上,同日,年仅八岁的拓跋烈继位。

第三十三章 长安居不易

刘烨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头痛。

自从父皇病倒之后,大小国事就是都交到了他的手中,虽说三省六部大小官员也都在替他分担着压力,但又何尝不是在监督着他呢?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听着那轻微缓慢的脚步声,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用想他也知道进来的是谁,当朝首辅周公明的女儿周燕。

能够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就进入到他书房的人,除了他的这位太子妃,怕是当朝宰相也不行了吧。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放下手中的批红和奏折。

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正在为他准备夜宵的女人,真的挺不错的,虽然自己直到上个月大婚的时候才见到她,但是确实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身着青色罗裙的女子着实生的好看,脸蛋儿身材甚至是才情都不输给夜华城见到的那位宋雪儿姑娘,可他就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两人不说感情不好的事情,一直也是相敬如宾,但就是没有那种自己想象中夫妻的感觉。

但是他也不是很意外,联姻这种事情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殿下,都这么晚了,该歇息一下了。”

刘烨接过参汤,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余光瞥到周燕微皱的眉头,也是浑不在意,笑道:“参汤不错。”

”殿下身为储君,更应该以身体为重,不宜继续劳累了啊。“

听闻这话,刘烨也是笑了,伸了个懒腰,叹息道:“有时候真是很羡慕硕哥儿的,能够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段日子,虽然很短,但是真的很令人怀念啊。”

“是啊,听说您还亲自为那位硕哥儿埋了几罐桃花酒,我爹上次来找你讨要都没有要到,将来要是有机会见一面,一定要好好见识一下是怎样的一位公子,能让太子爷不爱美人爱英雄了。”

周燕的语气有些幽怨,刘烨也是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解释道:“那是给我兄弟留的,老丈人要是真的想喝,我再给他老人家令埋,保准够他老人家喝一辈子!”

听着眼前这位男子调笑的话语,周燕也是有些开心,和刘烨不同,她十二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嫁给刘烨了,这么些年来自己一直在想着刘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刘烨,但是她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每天什么时辰睡觉,睡前要干些什么,睡醒又要干些什么,写字喜欢用什么笔,自己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殿下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得不到呢?”

“你不懂。”刘烨笑着摇了摇头,他固然喜爱江湖的风轻云淡,但是这朝堂之上的争斗却是更加的惊险,他有着难以想象的志愿要去完成,这个志愿身在江湖是无法做到的,继续拿起了手中的奏折,这封奏折不是上奏给皇上的,而是兵部尚书孙宪上奏给他的,看的上面所陈述的那些大逆不道的内容,刘烨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左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虽然这样的奏折他最近已经看得不少了,可是看到后来仍是气血上涌,猛地站起来,将那奏折摔在了地上,怒道,“乱臣贼子!”

周燕将地上的奏折捡了起来,稍微瞥了一眼,脸色也是变得苍白无比,说道:“孙大人,这,这也太过兵行险招了吧。”

周燕抬头,蓦然间撞上了刘烨那冷漠的眸子,只觉的一股子寒意传来,耳边响起了刘烨没有一丝生气的声音。

“怎么,你也希望本宫用这种手段去坐那皇位?”

“臣妾不敢。”

周燕只觉得一股子庞大的威严从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宛如一条觉醒的龙,作恐惧状跪伏在地上,可是心中却是有些高兴。

自己的这位夫君,真的是有着天子之威啊。

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燕,刘烨冷哼一声,坐回了椅子上,说道:“你们真是打的好算盘啊,兵部尚书是如今朝堂上站在我这边的重臣之一,即便他说出这样的话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否则的话日后怕是没有一个人会站在我这边了吧。也是啊,你爹是当朝首辅,现在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朝堂上接近一半的大臣都站在我这边,我想做什么不成!”

听着刘烨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周燕一时间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道:“殿下。”

刘烨突然笑了,伸手捏住周燕的下吧,眯着眼睛,欣赏着眼前漂亮的脸蛋儿,心道要是硕哥儿见到自己娶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一定会羡慕的要死吧。

“那个位置,你们都想让我坐,其实我自己也是想坐的,自打我懂事以来,我就知道,我终有一天会做到那一个位置上,但是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坐上去,父皇已经老了,已经卧病在床了!我都等得起,你们就连这点儿时间都等不起吗?”

“都等不起吗?”

刘烨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瘫坐在了地上,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周燕儿扑到了刘烨身上,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书着三个大字,靖安王府。

玉玲珑推开珊瑚长窗,窗外自有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春天已经过去一半,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花丛中间一个年纪十六七的少年,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手握一杆大枪,在空中抖了几个枪花儿,搅的漫天花瓣飞舞,一套枪法使出,浑然天成,颇有宗师风范。

听到身后传来的掌声,靖安王刘秀收枪而立,看着眼前这个‘美人儿’,即使见过多次,也是颇有惊艳之感,笑道:“先生要是生的一个女儿身,小王即便是抢也要把你抢到府上当我这靖安王妃。”

玉玲珑笑着摇了摇头,身为一个男子,却生的比寻常女子还有俏丽,这着实不是什么好骄傲的,手中折扇一合,说道:“王爷可不要取笑在下了。”

刘秀把枪放在了一旁的铁架上,笑道:“先生,先前小王言语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这些都是小事,王爷,我大早上起来就是想借着早上的寒风清醒一下,没想到王爷竟是起的比我还早,早就听闻王爷文治武功在几位皇子中,皆可夺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秀笑了两声,说道:“先生是在取笑我吗,世人谁人不知,江南有玲珑,得之得天下!”

“呵呵。”玉玲珑笑了两声,倒也是没有反驳,“就是不知道王爷想不想要这天下咯?”

刘秀没有答话,身为皇子,有几人不想要这天下,大哥右腿先天有缺,不宜做这皇帝,剩下的几个兄弟又都被分封到了天边做那安稳王爷,也是只有自己被留在京城,手中握有兵马来和那已经贵为太子的三哥儿分庭抗礼,这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刘秀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对着一旁的玉玲珑,长揖及地,恭声说道:“幸得玲珑先生相助,如今御林军十三卫中已经有十卫为我掌控,朝中武将也是尽皆归心于我,若是这也不能得天下,真是有愧先生所助啊。”

玉玲珑轻轻一笑,轻声道:“王爷,你对自己的三哥,真的下得去手?”

“哈哈,要是如今真是天下太平,我断然不会去和三哥争那位置,可是如今父皇病危,朝廷内各大家族飘摇不定,边境之外,金帐王庭也是虎视眈眈,依照四哥的柔弱性子,当真不适合做这一国之君。”

云玲珑笑了一下,便是告退了,没有回头看这位年轻气盛的四皇子,只是心中想着,你那位三哥,可是不像你想的那般软弱啊。

玉玲珑在大街上走着,天空上飘下淅淅沥沥的雨滴,他也浑不在意。

来到那家熟悉的小面馆儿,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笑着说道:“老板,一碗油泼面。”

“好嘞!”

不多时,一碗黄澄澄的面条便是端了上来,几条干瘪的肉片零散的摆在面条上,在几缕葱花的点缀下不断地勾引着人的味蕾。

“公子又来了?”

“怎么,今天还不能来。”玉玲珑看着眼前做面的汉子,笑着说道。

汉子憨憨的笑了一声,说道:“哪能,就是怕您天天来这儿吃面,吃腻了。”

“哈哈,老板手艺好,怎么吃都吃不腻!”

说着玉玲珑便是吃了一口面条,翘着大拇指夸赞道。

汉子也是高兴,说是再给多加两块儿肉,也是不含糊,转身就给切了两块儿加到玉玲珑的碗里。

玉玲珑吃着碗中的面条,听着朱雀大道上嘈杂的人声,车马声,看着天边的落日,目光缓缓落下,看着那落日下金碧辉煌的宫殿,感叹道:“长安居,大不易啊。”

第三十四章 一剑千年

金神法象三千界

玉女明妆十二楼

想着这句形容华山玉女峰的千古名句,来时李文硕想着那华山风景,心中更是向往,但是真到了这华山脚下,看着那传闻中九百九十九级的台阶,心下便是有些发苦,幸好一身修为深厚,否则单是爬这台阶就要累的半死。

华山山下也并非寻常人想象额那般寂静幽深,时常有游客嬉笑结伴而过,更有一些卖小吃的闲散商贩,挑着担子售卖吃食,不过也就是在山脚儿,山上还是不许常人踏入,台阶旁边趴着一个一人高的黑豹,人们见多了,倒也是不怕,只道是这山中灵兽,识得人性。

“李兄,我们华山上好东西不少,山下这好东西更是不少,你看,这高氏羊肉串,那可当真是百年的老字号,味道可是一绝!”

其实不用林北海介绍,李文硕光是听着那吆喝声就已经非常震惊了,看着眼前两个冲他点着头的华山弟子,心道你们两个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羊肉串,羊肉串,华山羊肉串,一串提神醒脑,两串永不疲劳,三串儿长生不老!走一走,看一看……”

相比羊肉串,已经吃饱喝足的李文硕对眼前黑豹更感兴趣一些,现在正值中午,太阳虽然很高,但却是不热,阳光照到身上暖暖的,反倒是极为舒服,黑豹也是极为舒服的趴在了地上。

感受到有人靠近,黑豹也是慢悠悠的睁开双眼,仍是没有起身,只是换了个动作舒服的趴着,懒散的像只会吃人的家猫。

“见过师叔。”

见着独孤仇和林北海二人对着黑豹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叔,李文硕也是有些啧啧称奇,只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头师叔辈分的黑豹,见那黑豹向自己瞅了过来。

李文硕也是挥了挥手,笑道:“豹兄,睡的可好?”

黑豹吼了一声,低沉的声音让独孤仇和林北海面面相觑,这黑豹在华山已经有四十年了,不知何时华山也是承认了它的存在,不巧的是华山之上论资排辈看的是入门的时间,几十年过去黑豹也是硬生生混成了师叔一辈。

黑豹看着一脸惊奇之色的李文硕,探过头来,在李文硕的身上嗅了嗅,虽然这黑豹一张口就能吞下去半个他,李文硕也是不害怕,他能感受到黑豹身上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杀气,见到这黑豹的第一眼他就感觉格外的亲切,仿佛前世就见过他一样。

林北海和独孤仇二人更是震惊,华山上不知天高地厚前来逗弄过黑豹的人也是不少,可是没有一个占到便宜过。

这黑豹就像成精了一般,也是不伤人,但并不代表他是个不发威的小猫咪,那磨盘大的爪子拍下去,即便是显锋境界的高手也是吃不住。

而且这‘师叔’平日里谁都不理,也就对卖羊肉串的商家客气点,今日竟然对这第一次见面的李文硕这般态度,也是让他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独孤仇更是认定了自己这位朋友绝对不凡。

黑豹再次吼了一声,不再是沉闷的低吼,整个身体站了起来,钢铁般的肌肉猛地撑起强壮的身躯,李文硕竟然只是有他的脖子那么高,黝黑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乌光,巨大的头颅高高抬起,一声吼过,整个山岗都颤抖起来,百兽俱寂。

离得这么近,即便三人都是显锋修为,也是觉得胸口一闷,不得不调动内力前来抵挡。

一声吼过,黑豹便是甩了甩头,继续趴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文硕三人面面相觑,也是继续上山。

“这黑豹乃是山中灵兽,我在华山二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嘹亮的啸声,由此看来,李兄果然不凡啊。”

不光林北海这样说,独孤仇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李文硕这几天也是摸清了这两人的性子,自己越是否认他俩就越是觉得自己谦虚,也是懒得搭理他们,心道一个黑豹冲着自己叫了一声就这么大惊小怪,看来华山子弟也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几人没有动用轻功,这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也是很快被众人跨了过去,漫漫石阶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极为的平整,就像有人拿着剑一剑将原本高耸入云的山峰从半山腰劈开了一样,古朴大气,李文硕环视广场,只见场间隐约有零星的华山弟子比试着剑法,想来若是晨间来此,必定是数百华山弟子齐齐练剑的恢弘场景。

华山剑坪,一眼看去豪气丛生,再看一眼,却又觉得处处都是剑意,李文硕越看越是心惊,这等恢弘的剑意,沧桑古朴,仿佛跨越了几千年一般。

“李兄也感受到了吧,难以想象这是何等的一剑,恢弘剑意历经千年不散。”

李文硕点了点头,四下扫视了两眼,说道:“这座剑坪,不会真的是被人一剑斩出来的吧。”

林北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也能感受到那股子意境,却是没有二人感受的那般清晰,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若是真有这样能将这样的一座巨峰都拦腰斩断的一剑,那用剑之人,说是神仙也不为过了吧。当下也是笑道:“怎么可能,若是真是被人一剑斩出来的,那山峰的上半截儿去哪里了?”

“小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听这声音,苏苏的,不娇媚,不霸气,也不是那种江南女子的柔柔弱弱的感觉。

回头望去,果然也是个极其清爽的女子,穿着一身绿色的啰嗦,不是特别的漂亮,但就是看着舒服。

独孤仇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股子真切的笑意。

“师姐,你要的胭脂我给你买来了,回头拿给你。”

林北海也是嬉皮笑脸的说道:“小师妹,我那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难道就看不到我?”

只见那姑娘冷哼了一声,瞥了林北海一眼,却是见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当下就是收敛了几分,轻笑道:“这位是?”

李文硕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在下南山李文硕,见过姑娘。”

“南山李文硕?”姑娘愣了一下,有点天然的呆萌,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高声说道,“白马寺前破阵的李文硕?”

“师妹不得无礼!”林北海眉头微皱,难得摆出了几分师兄的架子,“李兄见笑了,这位就是我华山的小师妹,木槿。”

李文硕摇头笑道:“哪里哪里,木槿师妹不拘小节,行事大方,实乃女中豪杰!”

“哼,算你识相。”那唤作木槿的姑娘再次转向了独孤仇,笑道:“师弟,走,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说着也不顾在场的两人,拉着独孤仇就要走,独孤仇转身看了二人一眼,也是一脸尴尬。

李文硕给了个男人之间你懂得的眼神,更是把独孤仇搞的摸不清东南西北,他是真不懂啊。

林北海说道:“李兄别介意,我这木槿师妹啊,也是个苦命的人,前些年遭了灾,家里都被马匪杀光了,就只剩下她一个,幸好家师路过,才把当时年仅五岁的她救了下来,到山上之后又是被所有人宠着,故此有些脾气。”

闻此李文硕也是点了点头,心道独孤这小子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姑娘,否则自己日后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似乎是猜出来李文硕在想什么,林北海也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这个独孤师弟啊,就是一榆木脑袋!”

“这种事情啊,不好强求的,顺其自然吧。”

李文硕跟着林北海穿过了剑坪,期间有不少人看了过来,小声的嘀咕着什么,让李文硕觉得自己身上有东西似的,甚是别扭。

穿过了几条葱郁的山路,入眼的是一栋清幽的小院,院中长着一棵不知过了多少年的松树,巨大的树冠把小半个院子都罩了起来,山风在耳边呼啸,若是夏天,定然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

“李兄,你先在这儿住下,愿意的话也可在山上随处逛逛,除了后山上宗门长老居住的地方,没啥不能去的,我还要去拜见门内长辈,就先告辞了。”

林北海也是走了,李文硕走进院中,吱嘎一声,推开木门,屋内摆设也是比较简约,把身上行李放下便是来到了院中。



“什么!你说独孤败了!”

逍遥子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站着的林北海和独孤仇,手中的茶杯也是被捏成了碎片。

他很清楚独孤仇在剑道一途上的天赋,正因如此,他才知道独孤仇封鞘三年之后,这一剑能达到什么样的境界。

就像独孤仇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站在他面前,他仍是能感受到那种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霸道剑意。

这样也能输?

那李文硕究竟是何方神圣?

逍遥子看向一旁的独孤仇,问道:“他是怎么赢的你?”

独孤仇把那天比剑的情景一招一式的讲了出来,没有作丝毫的夸大,最后说道:“徒儿技不如人,给师门丢脸了。”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先下去吧。”

“弟子告退!”

逍遥子和林华对视一眼,皆是发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林华苦笑道:“世间隐世高手无数,我们着实是有些小觑天下英雄了啊。”

逍遥子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道:“欧冶魔铸成青霜剑之后没听说有赠予他人的消息,怎么会无端的出现在一个江湖小辈的手中,难道这小子是他的弟子?”

听得这话,林华也是皱了皱眉头,说道:“欧冶魔这人性格古怪,虽擅长铸剑,但打架的本事着实一般,想要教出这样的弟子,难啊。”

“想这么多干嘛,这小子不是如今就在我们华山,晚上我们去看一看不就成了。”

第三十五章 华山林听涛

夜深人静,月亮从树林上边升起来,放出冷冷的银辉,使人越发感到寒冷,群峰深色的轮廓,已经融进了黑色的夜幕里。

李文硕没有入睡,盘坐在那棵巨大的松树下,轻轻吐纳着,一呼一吸之间,隐约有白色的龙形气柱在口鼻之间飞舞。

过了一会儿,李文硕缓缓起身,只听噌的一声,青霜出鞘,在月色的照耀下剑身闪着银色的光辉。

李文硕手持青霜,便是在院中练习剑术,也说不上是剑术,只是一记简简单单,寻常武人都会的直刺,对着面前的空气,神色冷峻,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剑刺击。

初始之时,还听得一阵阵长剑破空之声,片刻之后,只见森然剑气离剑而出,前冲十丈有余方才消散于空气之中。

李文硕收剑而立,闭目感受着空中残留的那一股凌厉剑意,心道以自己的剑术,刻意使出这种忘形存意的剑术,所留剑意在空中不过留存了几息的时间。

那广场之上,剑意留存千年而不散,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长出了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便是继续专心练剑,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丛刻华山派最德高望重的两位老人,不顾形象的蹲坐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看着那专心练剑的李文硕。

“恩,难怪能够胜的了独孤,竟然和独孤一样,也是一个痴心于剑的剑痴。”

听得这话,林华叹了口气,笑道:“没什么关系,独孤这小子老实,以他的性子,即便是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想不开,说不定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倒是眼前这李文硕。”

林华说到这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子凝重之色。

逍遥子点了点头,说道:“先有魔教教主罗九衣,年方二十就已经有了玄彻中境的修为,现在这不知道师从何门何派的李文硕,却也是有了要进入显锋境界的迹象,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

李文硕起的很早,或者说昨晚压根儿没怎么睡,顺着昨天来时的路回到了那华山剑坪之上,已经是有了不少一身蓝色衣袍的华山弟子在此晨练。

李文硕也是饶有兴致的坐到了一旁的石阶上,华山是江湖五大门派之一,派内高手众多,年轻一辈弟子更是多达八百余名,不一会儿,只见宽广的剑坪之上已经是人头攒动,数百人结成了一个方阵。

跟着阵前的一个男子练起剑来。

李文硕看着也是暗暗心惊,寻常武林门派,能有一名显锋高手,便是可以在一郡之地呼风唤雨了,更多的江湖帮派都是一些稍微习得一些打架把式的武人。

而眼前这八百余人,李文硕看得出来的显锋境界的好手就有不下二十位,阵前领剑的男子更是剑意浑厚的隔得老远就是能感受的到,境界也是到达了显锋上境,想来就是独孤他们所说的那位大师兄了。

等到晨练结束,李文硕也是走到了那领剑男子的面前,只见此人生的甚是俊朗,只不过就是眸子中有些阴郁之色,李文硕本来正琢磨该怎么跟他打招呼,只想得自己跟独孤整日间称兄道弟,独孤仇又是这般敬仰自己的这位师兄,自己是不是也要叫声师兄显得比较有诚意?正想着人就是已经到了面前,拱手笑道:“阁下可是华山首徒林听涛林师兄。”

林听涛本来正要去给林华请安,忽然见到一神色轻佻的面生公子哥儿挡住了去路,眉头微皱,听得这话,冷声说道:“怎么,你不是我华山弟子?”

李文硕一怔,随即笑道:“果然是林师兄,我就说么,华山上还能有谁有这样的风采,在下南山李文硕,受贵派独孤兄弟邀请,来华山游玩,昨日刚到,未能上门拜访,还请林兄见谅!”

林听涛本来听得前两句,不悦的心情也是稍稍平复,但是听得李文硕和独孤仇这几个字,神色却是越加的清冷了,这些日子林华一直再跟他说着这两个人的事情,说他么怎么怎么天才,怎么怎么厉害,本来只有李文硕一人也就罢了,能够破去那白马寺闻名天下的棍阵也是了得,可是这小师弟什么斤两他还不知道,就算这些日子突破到显锋又如何,他依然有信心在十招之内拿下他,可就是连着小师弟也破去了那白马棍阵,一时间名声竟是盖过了自己这位华山首徒,想来这白马棍阵还真是名不副实,连带着李文硕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普通显锋剑客,十八岁的显锋大圆满?真是笑话,自己今年二十五岁,达到显锋上境,便已经被称为是五十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了,十八岁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自己还在初境巅峰苦苦追寻着破境的方法!

“小师弟还真是不懂规矩,华山重地哪里是他呼朋唤友的地方,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李文硕闻言也是没有想到林听涛会说出这种话,心想你一个华山首徒规矩还真大,山下那么多的游客你不管,反倒对我一个客人发火,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算了,给独孤一个面子,不跟你计较。

“师兄别生气,大家都是朋友,兄弟我初来乍到,不懂你华山的规矩,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谁知李文硕这样笑脸迎人,在林听涛眼中却觉得这人好生怕事,没有一点江湖儿女的那股火气,方才那话是他故意说得,为的就是激一下这李文硕,若是他生气出手,自己再出手好好教训一下他。

现在李文硕还是笑脸迎人,他也不好继续发作,冷哼一声,说道:“你在华山之上不要四处走动,该待在哪就待在哪,若是惊扰到门内长老修行,我可救不了你。”

李文硕笑了一声,看着林听涛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这人也是很有意思,自以为是到了这种地步,真不明白独孤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对他这般敬仰。

就在李文硕转身欲走的时候,他的身前又是出现了几名穿着蓝色衣袍的华山弟子,站的不偏不倚,却是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三十六章 冲突

原来李文硕和林听涛对话的时候,周围也是有不少人关注,林听涛在的时候轮不到他们说话,可是林听涛走了就不一样了。

陆大有看着眼前这个斜挎着长剑的公子哥儿,笑道:“阁下就是那破了白马寺棍阵的李文硕。”

“正是在下,这位兄弟有事?”

一缕清晨的阳光刚好照在李文硕的脸上,春日间的寒意顿时被驱散了几分,舒服的李文硕想伸一个懒腰,眼前这几个华山子弟看着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但他也不是很在意,先前怕自己日后离开独孤在宗门内的日子不好过,不想惹事,可这不代表他怕事。

“听闻兄弟的大名很久了,今日一见才发现。”陆大有的语气顿了顿,接着说道:“那白马寺的棍阵果然名不副实,竟然连我华山那最不成器的小师弟都能闯过去,看来这些年我华山子弟不出,这天下武林目光就是如此短浅了。”

“对。”

“陆师兄说的没错。”

周围也是传来阵阵附和之声,李文硕是真的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心想自己原来以为华山弟子都像独孤仇那般气度,一心练剑,连胜负心都不是很重,再不济也像林北海那般,待人接物处事圆滑,谁能想今天连续见到了这么多另类,林听涛也就罢了,好歹是个什么华山首徒,有点架子也理所当然,你区区一个普通弟子,显锋初境的修为或许不错,但也是不那么够看啊。

“你笑什么?”

陆大有冷着脸说道,本来他打算拿眼前这个沽名钓誉的江湖游侠儿来提升一下自己的名头,大师兄自是不需要做这种事,可不代表别人不需要,他今年二十有七,踏入显锋境界,天赋也算的上是可以,在这华山之上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但华山弟子门规森严,不得随意下山游历,所以在江湖上也是鲜有人知道他这么一档子人物。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小师弟那三脚猫的功夫都能破了那白马棍阵,那这李文硕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我笑什么?敢问这位兄弟小时候是不是曾经落入井中过。”

陆大有一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什么意思?”

“没掉到井里,又怎么会像只癞蛤蟆一样坐井观天?”

“你骂我是癞蛤蟆?”

陆大有脸色涨红,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尖利,心想你一个江湖上的闲散人士,凭着几分运气进了这显锋境界,能有几分本事。

当即冷笑道:“方才巴结我师兄不成,现在又在这里撒泼,什么南山李文硕,不过一不懂礼数的江湖泼汉子,小师弟是发了什么疯,竟然什么人都往山上带!”

李文硕微眯双眼,眼神中再无丝毫的笑意,冷声道:“让开!”

一股森冷的寒意从李文硕身上扩散开来,临近的几个人,修为低一些的顿时如坠冰窖,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陆大有也是一怔,心道这李文硕确实有些本事,正面冲突怕也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便宜,但此时若是退却,那他陆大有今后如何在这江湖上立足?

转念一想,只骂道自己糊涂,现在身在华山之上,身后师兄弟众多,真打起来的话自己怎么都不会吃亏!

“不让又怎么样,明明是你挡了我的路,还让我让开,倒是你,还不快快让开,知不知道,好狗不挡路?”

“是啊,还不快快让开!”

陆大有身后的四位师兄弟齐齐向前一步,显锋境界尽显无疑,气势登时间就升了上来。

李文硕怒极反笑,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你让还是不让!”

“不让又如何!”

陆大有笑着说道,神色轻松写意,看着李文硕的眼神竟是有些期待,心道忍不住了吧,忍不住就动手啊,你昔日大破白马棍阵名动武林,今日我再败了你,日后五派中人谁人不知我陆大有!

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陆大有,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真他娘的欠揍!”

陆大有还要再说话,李文硕却是一个字也不想听了,向着前方的陆大有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踏出,隐约间有风雷之声响于耳畔。

陆大有也是没有想到李文硕动手这般突然,一时间便是打算侧身闪过,可李文硕的速度哪里是他一个显锋初境之人躲得过去的?

一旁围观的华山弟子,除却几个显锋境界的好手之外,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们的这位陆师兄便是飞出去十几米远。

其余四位显锋高手也是面面相觑,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之色。

陆大有修为不低,虽然有些轻敌,但也不至于被一脚踹飞,到现在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当下也是互相使了个眼色,顾不得面子就是齐齐拔剑,出手便是四式威力极大的剑法。

雪亮的见光自剑尖喷吐而出,剑气逼人,朝着李文硕飞射而来。

旁边围观的华山弟子也是一阵愕然,他们也就看个热闹,不明白场间为什么一瞬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先是陆师兄被人一脚踹飞,紧接着又是四位显锋境界的师兄联手对付一个外乡人。

“这也太掉价了吧。”

不只是谁说了一句,却也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虽然本来对这李文硕就没什么好感,但是着实也没啥太大的恶意。

欺负人也就罢了,可是按照江湖规矩单挑,打你就打了,你技不如人我打你是我本事大,可是这以多欺少怎是我华山派的行事风范。

李文硕哪里管的了他们心中怎么想,也不怎么在乎,看着临近身前,声势浩大的四道剑光,冷声喝道。

“不知死活!”

李文硕连剑都没有拔出,带着剑鞘的青霜像长棍一样捣出。

瞬时间四道剑气便是被碾的支离破碎,青霜去势未停,仍是继续向前,与那四口宝剑击在一起,牛皮所制的剑鞘瞬间炸了开来。

青霜无鞘。

凌厉剑意瞬间笼罩了方圆数十丈。

感受着李文硕手中那柄青霜的威力,华山的这四位显锋境界的高手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自是察觉到了之间实力的差距,但是此刻长剑已出,全力出剑之后想要撤回比出剑还要难。

旁边又有五道身影窜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李兄身手高超,果然名不虚传,但是我华山弟子同气连枝,不容他人欺辱,今日以多欺少,实属无奈,得罪了!”

李文硕冷哼一声,你们华山弟子不容他人欺辱,我就容得下你们欺辱?喝道:“要来尽管来,我一并接着!”

话音未落,手中青霜顺势一搅,一股螺旋的劲气从剑上传出,对面四人只觉得手中长剑不受控制,脱手而出,就这样被那青霜剑引着朝着刚刚加入战团的五位师兄弟飞去。

李文硕脚下步子没有停,脚尖轻点地面,化作一道青色的影子,瞬间来到一人面前,手中青霜斩出,顷刻之间,火花飞溅。

只听当的一声,交手的那名华山弟子直觉的双臂巨震,手中宝剑嗡嗡作响,直欲脱手而出!

第三十七章 以一当十

李文硕也是没有继续在此一人身前停留,倏忽间又是冲向另一人,身形迅疾有若闪电,看的周围华山弟子连连惊呼。

陆大有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气机,看着不远处在一众显锋高手之间辗转腾挪,如入无人之境的李文硕,偏头看了一眼手中尚未出鞘的宝剑,咬了咬牙,也是拔剑冲进了剑圈。

看着一剑刺了过来的陆大有,李文硕冷哼一声,青霜倒提,反手便是一剑割在他的小臂上。

陆大有手上吃痛,手中长剑落在地上,看的李文硕直皱眉头,心道就这种水平也配去指责独孤的剑术?当下也是摇了摇头。

又是一脚蹬在陆大有的胸口,可怜陆大有刚刚起身,就又是被踹回了原地。

青霜再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一名华山弟子咬了咬牙,想要拼着受伤挡下这一剑,给师兄弟们一个拿下眼前这厮的机会。

可李文硕如今已经是显锋大圆满,接近玄彻的境界,这一剑更是不曾留力,哪里是他一个显锋初境之人挡得下的。

只见闪电一样的银光在视野中一闪,李文硕与那人交错而过,只是一瞬之间,那名华山弟子便是倒飞而出,肩膀上出现一道血痕。

剩下八人面面相觑,将李文硕围了起来。

林华不在,华山掌门人事务繁多,可是没有那么闲,所以此刻树上就只剩下了逍遥子一人,看着不远处围成一圈的八名华山弟子,也不是很担心,李文硕既然已经是显锋大圆满的修为,这些人想伤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至于自己门派的那几名弟子?

十个打一个要是再输了,那以后就都不用在练剑了!

场间八人皆是华山拔尖儿的弟子,相互之间本就熟稔无比,如今联手对敌更是不可小觑。

“结!华山云字剑阵!”

只见场间剩下八人面色冷峻,脚下步子连连变换,竟是连呼吸都变得同步起来,气势瞬时间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周围更是传来一声声惊呼,逍遥子看着门内弟子无比熟练的云字剑阵也是点了点头,想着这几人在三十岁之前勉强进入显锋境界,天赋确实平平,但练剑倒也勤勉,华山云字剑阵是华山万剑大阵的基础,要想练成,艰难异常,可是一旦练成,威力也是极强,虽然比不上那白马棍阵可以越阶杀敌,却也说得上是变化莫测,可以在显锋一境横着走了。

李文硕手中青霜一挥,剑尖斜指地面,也是感觉到了空中那股子肃杀的氛围,微眯的眸子中多了几分凝重的神色,但也并未如何担心,要是初出夜华城的他遇到这种合围说不定还就真的可能会栽在这里。

但是现在还真是不好说,如今他虽然仍然处在显锋境界,但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李文硕冷笑一声,喝道:“你们一直说那白马棍阵如何名不副实,那今日我倒要看看,今日你们八名显锋剑客儿所组成的云字剑阵又有何神异之处!”

李文硕一步踏出,脚下的青石板顿时生出蛛网般的裂痕,嘴角挂着一抹兴奋的笑意,强大的敌人,也大大的刺激了他。

孙铭看着眼前的李文硕,交战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对手竟然这么强,心情有些激动,但是握剑的手却是出奇的稳定,他八岁习剑,如今已有一十八年,去年更是达到了那显锋中境,华山这一代弟子中,也是只有那么寥寥四五人能够胜过他。原本他对陆大有几人也是有些不屑,并没有想过出手,但是眼前这个叫李文硕的着实不一般,他甚至怀疑大师兄能否胜的了他。

“在下华山弟子孙铭,李兄,云字剑阵威力不可小觑,小心了!”

本来在前面主阵的三人不但没有攻击,反而猛地后退,给后面的五人来了一个交错换位,蓄势已久的几人也是不敢大意,出手便是一剑威力极大的翻手弄月。

五道剑气呼啸而至,近前却是一缓,竟是融在了一起,化作一道圆形的剑弧,绞向李文硕。

李文硕也是不好轻易出剑,一旦招式用老,可就危险了,外面还有明显功底更加深厚的三人虎视眈眈,更无耻的是这群人竟是像拼命了一般,出剑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似乎只要能够打倒他,搭上自己的命也无所谓,搞得李文硕觉得自己是不是杀了他们父母一样。

这一战刚开始时只是为了让他们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个江湖上,可是到了现在却是有些变了味道,他们一旦输了,不仅仅他们自个儿日后会沦为江湖笑柄,连带着华山也会被人轻视。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李文硕可是没有想过要栽在这里。

长时间养成的默契,让八人之间的配合到达最佳。

只是瞬间,那环形的剑气便是到了眼前,李文硕冷哼一声,出手便是惊雷剑法中的一记雷霆万钧。

云字剑阵和白马棍阵不同,靠的是变化而不是威力,虽然不擅长正面硬刚,但是也不惧怕这种威力强劲的招式。

只见青霜剑轻而易举的就斩开了那圆形的剑圈,李文硕眉头也是一皱,太轻松了,青霜剑甚至没怎么受力,就像是那剑气自行断开一样。

果不其然,只见那剑气一转,却是斩向了李文硕的背后,与此同时,另外三人也是齐齐出剑,身形化作一道影子,快的几乎看不见,华山剑法——舍身一剑!

顷刻之间,李文硕便是陷入了险境!

分成两段的圆形剑气到了,危急时刻,李文硕想也不想就是反手出剑,青霜如幽灵一般点出,众人甚至还没看清楚李文硕出剑,只见那两道剑气无端炸开,李文硕便是又继续转身迎向了面前三人。

舍身一剑快是快,但是见识过独孤仇的舍身一剑,再看这三人,顿时觉得眼前威胁就是少了几分。

青霜横扫而出,都是全力出击,那力道可不一般,只听当当当三声清脆的鸣响。

对方节奏配合的很好,让李文硕连个换气的机会都没有,要知道动作之间的间隙越少对身体的负担越大,而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李文硕的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猛地一剑击退三人,李文硕双瞳之中精光爆射,这一剑他用了十成威力,如果是八人中任意一人单独抵挡,不死也要重伤,此刻三人合力,也是个个喷血后退。

可是此时李文硕要应付的不仅仅是这三人,先前后退的五人此刻也是提剑压了上来,这五人实力偏弱,所以也不与李文硕硬拼,只是牵扯,不给李文硕丝毫换气的机会。

若是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可能就要一气用尽,陷入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尴尬局面。

可是李文硕此时仍未换气,微眯双眼,仍是一剑刺出。

半零落!

周围一众华山弟子只感觉一股子萧索的剑意扩散开来,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子苍茫之感。

逍遥子蹲在树上,眉头微皱,显锋和玄彻之间纯武力的差距确实很大,但是更大的差距却是在于应对群战上,如若踏上战场,面对骑兵冲击,即便是显锋境界的高手,下马步战,杀不了几人便要被那绵延不断的骑兵踏成肉泥,到达玄彻境界,有了护体罡气之后,只要罡气不散,普通骑兵再多也是伤不了分毫,这也是玄彻境界被称为宗师高手的原因。

李文硕不在打算跟对方纠缠,一剑斩在一人剑上。那名华山弟子只觉得手中一震,却也是没有之前那般力道,以为李文硕已经力竭,心中不禁一喜,可是这种想法刚刚产生,只觉得一阵阵凶猛的力量如同波纹一般从剑上传来,透入体内,竟是根本无法防住,一瞬之间,便是嘴角溢血,手上的力道就是轻了几分。

碧波水纹剑!

“给我撒手!”

李文硕一声低喝,手中青霜猛地一震,力量如洪水般涌出,顷刻之间,那名华山弟子就倒飞而出。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众人只觉得双方手中之剑交错格挡,未觉得有多大力道,可平日里一位武功十分了得的师兄就是飞出场外,不能再战!

逍遥子也是轻咦一声,看出了些许名堂,笑道:“这种剑招,独孤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出剑果然天马行空,实乃剑道鬼才啊,若是能入我华山一派,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

李文硕又是几剑出手,几名华山弟子也是脸色巨变,那种连绵不断的巨大力道直接侵入体内,根本防不胜防,一时间也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加快了剑法的节奏,希望能够在李文硕这一气用尽之前压垮他。

看到这里,逍遥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从树上跳了下来,这场比斗看到这里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这李文硕的境界比他想的还要高得多,虽然没有踏入玄彻境,却是已经明悟了进入玄彻境界的要领,一气之悠长根本不是显锋境界的人可以想象的,下面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修炼,沟通内外天地,踏入玄彻境界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几招下去,孙明三人找不到什么机会,却也是被迫不得不加入了战圈,没有办法,这李文硕根本不合常理,同为显锋境界,本来实力就差这么多,面对这么多连绵不断的强攻,却是连气都不换,这还怎么打。

李文硕蓦然一顿,手中剑光连闪,顷刻间,几十道剑气拔地而起,青霜卷携着巨大的力量砸在对手的剑上。

那名华山弟子只觉得双臂一麻,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李文硕也是不想再战,这些人挡不住他的碧波水纹剑,就根本没有跟他打下去的能力,他只需要轻轻一剑,对手就根本连剑都拿不稳,又怎么去布那云字剑阵?

上次在白马棍阵那吃了那么大的亏,二次闯阵依旧差点失败,这么长时间难道他还会连点应对之法都没有?

几招下去,剩下的几人就是败象丛生,已然招架不住。

周围华山弟子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连看家本领云字剑阵都用出来了吗,这才多会儿华山十人就有三人倒地,剩下七人还被一个人压着打。

李文硕也是冷哼一声,青霜剑上雷蛇攒动,狰狞无比,一步踏出,又是一剑平地风雷,孙铭几人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支撑就已经是极限,哪里还挡得住这一招,仅仅一瞬间七人尽皆吐血。

一阵山风吹过,刮的衣衫猎猎作响,李文硕持剑傲然立于剑坪之上,笑道:“这就是华山的云字剑阵?真是名不副实啊。”

噌的一声,青霜归鞘,周围几百名华山弟子也是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个游侠着实是太过了得,同是显锋境界,以一当十仍是这般霸道,如今江湖中人,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第三十八章 知己

李文硕扫视了一眼,也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华山毕竟是名门大派,虽然这次来了有些失望,但是总要给独孤一个面子。

向着自己的住处走了过去,路上之人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再无人敢挡在他的身前。

“或许只有大师兄出手才能治得了他了吧。”

看着李文硕的背影,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地上陆大有,孙铭等人满脸通红,却也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毕竟是他们自取其辱。

陆大有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冷哼一声,神色怨毒的看着李文硕的方向,不知道在打算着什么,却也是没有脸继续留在这里,转身拂袖离开。

李文硕心情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打了一架,只觉得活动开来,通体舒畅,连带着这山中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虽然没有酒,但是李文硕却惊喜的在屋子里找到了半斤上好的华山毛尖儿,一时嘴馋,便是在院中生火煮了起来,不一会,浓郁的茶香味便是扩散开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急切。

“李兄,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独孤仇,阳光跳跃在他的侧影上,淡淡的阴影给那张坚毅的脸庞增加了几分稚气和柔和。

李文硕居然还在笑,扬着眉,有些调侃的说道:“独孤兄,你怎么才来啊,早晨我都快被你那帮子师兄弟给打死了。”

看着李文硕脸上的笑意,独孤仇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心道你差点被打死?差点被打死的是我那几个师兄才对吧,一个个口吐鲜血,浑身是伤,到现在还在安居阁里被掌门训话,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儿煮茶,当即苦笑道:“李兄,你这下麻烦可是闯大了。”

“大不了走就是咯,我又不是你们华山弟子,有什么好担心的。”李文硕端起茶杯,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闲逸潇洒,笑道,“来来来,坐下喝杯茶,没想到你们华山好东西还不少。”

独孤仇也是十分无奈,心道我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苦笑道:“没想到才一夜未见,李兄剑法竟是再有精进,连我华山云字剑阵都可以轻易地破开了。”

李文硕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说道:“你想的也太多了,练剑这种事情还是要一步一个台阶儿的,若是真有人像书中说的那样,走路观个景都能悟道,那我们练剑还有什么意思?我这碧波水纹剑也是苦思冥想了一个月才想出来的,对付实力相当的人的时候或许能给对方造成些许麻烦,但是要靠他取胜还是太难,不过用来破阵倒是很方便。”

“哦?碧波水纹剑,那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看着独孤仇眼中炽热渐渐聚集成一簇强烈的光,李文硕也是连忙摆了摆手,笑道:“得,这茶也不用喝了,现在就给你演示一下行了吧。”

独孤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更多的却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激动,李文硕也是手痒,看着独孤仇,笑道:“小心了!”

“放马过来!”

只见院中闪过两道银白色的剑光,双方都没动用内力,只是简单地比拼剑术,否则的话两人全力比斗,这房子都得被拆了。

独孤仇感受着剑上传来的那种绵延不绝的力道,也是啧啧称奇,手中万仞也是连连点出,却是有些摇晃,李文硕也是不急着进攻,毕竟只是切磋,独孤仇也是察觉到了李文硕的想法,也是面露感激之色,毕竟如果李文硕趁这个时候强攻,他多半是连剑都握不住了。

双方交手约莫四五十招,李文硕感受着剑上传来的那股连绵不绝的劲力,虽然有些生疏,但毫无疑问,独孤仇已经掌握了这碧波水纹剑,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手中青霜一震,便是荡开了万仞剑,笑道:“独孤兄弟果然了得,与你一起切磋,我华山剑法没学会几招,看家本事倒是都被你学去了。”

独孤仇也是收起了万仞剑,刚毅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笑道:“李兄心胸气量皆非常人,授业之恩没齿难忘!”

看着独孤仇这个样子,李文硕也是有些无奈,笑道:“那就让我再见识一下你华山剑法。”

说着青霜又是破空而起,独孤仇一愣,随后也是展颜一笑,说道:“我华山可不会让你看轻了,今日别以为破了我华山云字剑阵就得意起来,再来接我一招华山风雨剑!”

青山里,小院中,两个剑痴又是缠斗在了一起,只听铿锵剑鸣之声不绝于耳,连带着柔和的春风中都飘荡着些许森然的剑意。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平日里这安居阁算是林华的书房,不过此时他看着眼前跪着的是个人,只觉得胸前憋着一股子气,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瞪着眼前的十名弟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说你们几个,好一个华山十杰啊,人家来我华山做客,不好好招待也就罢了,反倒是还去为难人家动起手来了,打架也就罢了,十个人打一个还被人打成这样,传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这华山掌门!”

孙铭几人皆是低着头,羞红了脸,陆大有也是拳头紧握,咬着牙,虽然心中怨毒,却也不敢在此顶撞师傅,心道待会儿训完话去找大师兄,就不信收拾不了那小子。

林华平日里也是极其的疼爱弟子,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一般不会有什么过重的处罚,更何况如今地下跪着的十个人个个带伤,有的身上血衣还没来得及换下,看起来甚是可怜,也只是训斥了几句就拂袖离开了。

几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孙铭苦笑道:“没想到这李文硕也真是厉害,我们八人合力使出云字剑阵竟是也奈何不了他,前日子听说小师弟也是破了那白马寺的棍阵,不知道现在修为到达什么程度了啊。”

“哼,小师弟那点儿本事,就算突破了撑破天也就是一个显锋初境,能厉害到哪里去!”陆大有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冷声说道,“这李文硕今日辱我华山!定是不能轻饶了他。”

“去找大师兄,大师兄一定会为我们出头的。”

听得这话,孙铭虽然眉头微皱,但也是没有反驳,他虽然是师兄,但平日里却也没什么主见,而且这时心里也是极为的不好受。只是说道:“我们刚刚被掌门训完话,这么快就去找大师兄,你不怕掌门生气?”

陆大有笑道:“师兄,这你就不懂了,掌门为何会生气,还不是因为我们打输了,落了华山的威风,弄得他老人家脸上也无光,大师兄不仅是我华山首徒,更是他老人家的亲儿子,若是大师兄出手教训了那姓李的小子,不仅替我华山挣回了面子,他老人家面子不也是更大,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师父他老人家哪里会生气,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第三十九章 大师兄

玉女峰上,一座淡雅的竹楼依山而立,楼内布置虽不像安居阁那般古香古色,但也说的上是淡雅。

林听涛抚摸着手中的长剑,身为华山首徒,他的佩剑亦不是凡品,虽不是万仞,青霜这样的春秋名剑,却也是他那个当掌门的爹亲自找铸剑大师所打造的,剑名南松。

没有看旁边的陆大有,轻声说道:“你们真是有本事的话,更应该好好练剑,自己去找回场子,今日来这儿找我算是什么事。”

“大师兄,若这事儿是小弟一人的事也就罢了,但是若此时任那小子猖狂,我华山的脸面可就没了啊。”

林听涛眉头微皱,他不是不知道陆大有在打什么主意,若是平时,他也就出手教训一下对方,可是当时李文硕出手之时,他并未走远,暗中观察了一阵,心中甚是震惊,几天前他也是刚刚到达了显锋大圆满的境界,以为在这五岳年轻一代再无敌手,可是直到今天,他发现自己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陆大有几人输了没什么,可万一他林听涛再输了,那可真就是丢人丢到家里去了,想到这里,面色一沉,神态中顿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厉与冷酷,

“你还有脸说丢了华山的脸面,还不都是你们几个干的好事!”

陆大有也是始料未及,他很清楚大师兄的性子,知道自己这位师兄虽然平时练剑极为刻苦,但是为人却是极为好面子,最是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逞威风,今日怎么会这样,咬了咬牙,说道:“大师兄!再这样下去,世人提及我华山,就只知道那独孤仇,再不知有你林听涛了!”

林听涛冷哼一声,他唇角一勾,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冷声说道:“世人知不知道我林听涛还不是由他李文硕决定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日后若是再敢在我这里耍这些小心思,小心我宰了你!”

感受着空气中那股子宛若实质的杀气,陆大有吓得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朝后退,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一瞬间就是伏在了地上,咬着牙说道:“大师兄,就算你不顾我同门情谊,可是木槿师妹呢?你这个样子,岂不是让木槿师妹也看轻了你!”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鹅黄色的木门一瞬间爆裂开来,陆大有便是从房内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大口的咳着鲜血,冷声道:“你有本事杀了我啊,你是我华山首徒,掌门之子,华山的面子你不去维护,空让我们华山子弟被外人欺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眉锋微微皱起,想着那个熟悉的倩影,指节握的发白,长出了一口气,咬着牙吐出了一个字。

“滚!”

……

林华看着眼前的儿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好了?”

林听涛点了点头,他平日里是个仔细、寡言、稳重的人,依照林华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他平日里断然不会作出如此冲动的决定,皱着眉头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叫我一声大师兄。”

说完这句话,林听涛就是抬起了头,一双深邃的眸子中古井无波,似乎比林华还要老成。

“我是华山首徒,华山八百零七名弟子的都叫我一声大师兄,只要他们叫我一天大师兄,我就是华山的表率,今天陆大有来找我,用了一些颇为幼稚的激将法,甚至还提到了师妹。”说到这里,林听涛的眸子略微暗淡,但是随后就是变得再无丝毫杂念,“没错,我是很喜欢木槿师妹,但是我不会去跟小师弟抢,因为他同样叫我一声大师兄。”

看着林听涛的眼睛,林华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不忍与惆怅,说道:“苦了你了,你若不是我林华的儿子,这些年也不用这么辛苦。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是为父对不起你。”

“父亲,你错了,我林听涛自从当上这华山首徒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从这个位子上下去,而且,我也真的很想看看,是他李文硕的青霜更快,还是我手中南松更强!”

林华长出了一口气,大手在桌椅上一拍,连叫了三声好,说道:“不愧是我林华的儿子,最近逍遥子那老儿一直在跟我吹嘘他那独孤徒儿如何如何厉害,可还不是败给了那李文硕,今日我儿有此志气,我还就不信了,我林华的儿子会比谁差!”

林听涛从父亲那回来,到了自己的院子前,却是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冷声道:“你还来干什么?”

陆大有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躬身说道:“师弟我这是来赔礼道歉了,是师弟我一时冲动,出言得罪了师兄,请师兄责罚。”

林听涛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语气却还是没有半分的温度,说道:“知道错了就行,华山弟子同气连枝,我们师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能存留的怨恨,你伤还没好,回去歇着去吧。”

陆大有嘿嘿一笑,凑上前来,低声说道:“师兄,你是不是要去教训那李文硕了。”

林听涛继续往屋子里走,没有否认,陆大有也是跟了上来,说道:“师兄,那李文硕虽然猖狂,但确实是有些本事,虽然定然比不上师兄您,但也不可小觑啊。”

把南松送墙上取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能破得了孙铭八人的云字剑阵,你以为我还会轻敌?”

“是是是,大师兄自然不跟我们一样,不过,师弟我说句不好听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们还是要确保一下一定能够赢下那李文硕,到时候不光师兄在江湖上的名气更大,相信就是小师妹也会更加倾慕师兄,明白独孤师弟只是个废物,终究还是师兄你,才是她未来最佳的道侣。”

林听涛皱了皱眉头,转身坐在竹椅上,看着陆大有说道:“陆师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跟我在这儿绕弯子。”

只见陆大有四下里望了望,便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笑道:“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林听涛眼睛猛地瞪大了起来,死死的盯在他手中的锦盒内,默然抬起头,冷眼看向陆大有,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林听涛同他人比斗还需要用这种东西?”

陆大有见林听涛发怒,也是赶忙合上了锦盒,却只是放在了桌子上,并未收起,陪笑道:“哪能啊,以师兄的本事胜那李文硕自然轻而易举,可他毕竟一个江湖散人,不像我们是名门大派,不知道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下贱手段,这碧血轻灵丹也是五师叔精心炼制而成,就是留给门下弟子,遇到意外时服用,短时间内提升功力,量那李文硕有什么手段,也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陆大有说着说着,忽然间发现林听涛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也是连忙起身,说道:“天色已晚,师弟就不打扰师兄休息了。”

林听涛看着锦盒内那枚浑圆的丹药,突然间觉得好累,似乎有些认不清自己了,自己还是那个骄傲的林听涛吗?若是以前的自己,不应该看到这枚丹药就应该把它摔在地上,踩成碎片,然后把陆大有一起从自己的院子里扔出去吗?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只是一个独孤仇和一个李文硕就让自己连必胜的信心都没有了吗?林听涛这样想着,看着眼前的这枚丹药,手掌之间有剑气攒动,最终却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自己成为华山首徒之后,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第四十章 每一名剑客儿都是孤独的

天空中有几颗发亮的星,寥寥几片白云,缺了一角的月亮斜斜地挂在东方的天空上。

木槿在一旁摆弄着桌上的吃食,没有说话,她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头上长着一头非常浓黑的秀发,编成辫子垂向脑后,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忽闪忽闪的分外好看。

今天她特意打扮了一下,不过让她有些恼的是眼前这两个家伙似乎都是不懂得欣赏的,嘟着嘴看着满院的剑光,喊了一声:“该吃饭了!”

李文硕和独孤仇相视而笑,皆是收剑,坐到了石桌旁。

“木槿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这手艺也是不凡,独孤你真是好福气啊。”

面对李文硕的调笑,独孤仇有些无奈,却也是习惯了,懒得去反驳。

木槿倒是两腮红红的,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显得那么羞怯,却又是有些恼火,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这么厉害,陆师兄他们十个人都打不过你一个,怎么练的啊,我都练了十多年的剑了,还只是留在初境。”

独孤仇闻言也是轻轻一笑,说道:“师姐,这练剑啊,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心浮气躁,要一步一个脚印。”

“呦呦呦,长本事了是吧,教训起你师姐来了!”木槿眼睛一瞪,独孤仇立刻吓得往后一缩,似乎木槿是显锋圆满的高手,而他才是停留在初境的那个。

“咳咳,两位,要打情骂俏就回去,不要在这儿好不好。”

木槿脸又是一红,害羞的样子竟是把独孤仇看的有些痴了,李文硕在一旁看着也是十分无奈,心道独孤仇也是,喜欢就追呗,你在白马寺前问的那一声哪里有胭脂卖,天下有谁不知道你有一位钟情的师姐?不过这些事情他也管不着,看着杯中茶水,心中发苦,这茶好是好,可是喝多了还是没有酒有意思。

正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位还真是有雅兴啊,大晚上在这儿赏月喝茶。”

看着推开院门的陆大有,李文硕皱了皱眉头,独孤仇连忙起身,说道:“陆师兄,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还不能来?”不待独孤仇说话,陆大有便是冷哼一声,说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当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待会儿在收拾你!”

听得这话,李文硕也是乐了,要是真的打起来,十个陆大有也不是独孤仇的对手啊,实在无法理解独孤的这些师兄们,怎么能如此的自以为是,笑道:“怎么,白天那两脚还没被踹够?”

听到这里,饶是陆大有脸皮再厚也是双颊发热,冷哼一声,喝道:“李文硕,你白天伤我华山弟子,辱我华山名声,还敢在此猖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听到这里,饶是木槿原本向着华山这一边也是听不下去了,弯新月的眉一挑,起身说道:“陆师兄,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在理了啊,我华山弟子可以输,但不能输不起,输就输了,哪来那么多的借口。”

木槿倒是谁都不怕,这华山上下从掌门到弟子,没有谁不宠着她,就算是陆大有,平日里对她也是照顾有加,见到师妹发话,陆大有也是眉头微皱,心道师妹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难道看不出来大师兄对她的心意?冷声说道:“师妹,男人家的事情,女人家少管!”

“你!”

李文硕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冷声说道:“你这话我倒是挺赞同,三番五次的来找我不痛快,倒真是当我好欺负一般,要不,我们也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一下问题?”

说着李文硕拍了拍腰间的长剑,一瞬间陆大有脸色就是变得苍白无比,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然后发现自己这样似乎有些不妥,想着自己的来意,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承认你确实有些本事,我不是你的对手,今天我来这里,主要是下战书的!”

“战书?有意思,说来听听。”

“我华山派首徒林听涛,邀请你三日后,于华山剑坪,堂堂正正一战!”

听得这话,独孤仇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连忙说道:“大师兄怎么会向李兄挑战!”

闻言,陆大有冷哼一声,笑道:“大师兄为人义气,见我华山弟子遭外人欺辱,华山武学遭外人嘲讽,站出来替我华山正名,有什么不可以的,倒是你,独孤仇,你还当不当自己是华山弟子!整日里与这外人混在一起,还把他带上山,现在闹出这等麻烦事,还不去师傅那里认错请罪!”

听得耳边的嘈杂声,李文硕突然觉得这华山之上和华山之下也没有什么区别,同样到哪里都是人,哪里都有尔虞我诈,就像以前在南山的时候,山下卖菜的总是缺斤少两,吵了这么多回仍是没有变,气的李文硕后来就自己在山上开垦出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荒地,自己种菜自己吃,现在想一下,倒是挺怀念以前和卖菜大婶吵架的日子的,他只是想简简单单的闯个江湖,奈何江湖那么复杂。

不过李文硕也不是很在意。

因为他很擅长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就像以前买菜的时候吵架一样,只不过换成了打架而已。

“行了行了,废话那么多,不就是挑战吗,跟他说我接着了,还有事儿没,没事儿赶紧滚,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说完这句话,李文硕也是转过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心道若是刘烨那小子,不,不能说那小子了,人家现在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要是那兔崽子在这儿一定又要说李大高手,能不能有点高手风范?想到这里,李文硕不禁笑出了声。

陆大有见此,以为李文硕是在嘲讽自己,丢下一句三天后要你好看便是转身拂袖离去。

独孤仇转身看向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茶的李文硕,有些担忧的说道:“李兄。”

刚要说话,李文硕却是摆了摆手,笑道:“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不好受,兄弟我也不让你为难,你这两天先别来找我,避避嫌,三天后打的时候你站你师兄那边就行了。”

“李兄!”独孤仇有些生气,心道你李文硕考虑的面面俱到,连我的感受都考虑在内,可我独孤仇岂是如此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之人,直眉瞪眼的说道:“是我把你带上的华山,你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应交由我负责。”

“得了吧,还对我负责,你对木槿姑娘负责就行了,别扯上我。”

听得这话,眼前这对金童玉女也是双双俏脸一红,李文硕这个懒散的性子也是没有丝毫那种大战将临的紧迫感,笑道:“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独孤,能认识你真的挺高兴的,这华山之上,所见到的人就只有你有点意思了,可能这山上的日子还真的不适合我吧。”

“姓李的,你什么意思,姑娘我招你惹你了!”

李文硕刚刚营造好的庄重氛围,只说了一句话便是被木槿给打破了,连忙摆手告饶,见此,独孤仇也是放下心来,说道:“李兄,说实话,这场比斗我确实有些左右为难,不过既然我把你带上了山,三天后定然也会让李兄安然下山!”

“那就靠你照顾咯。”

……

独孤仇和木槿都是离开了院子,李文硕没有继续喝茶,也没有继续赏月,若是有酒的话,他倒是不介意来一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勾当,可是眼下身旁连壶酒都没有,只是怔怔的看着横在桌上的青霜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老半天,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今后去哪都要事先把酒准备好,没有酒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

第四十一章 李文硕的华山日常

李文硕天还没亮就起床了,这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没有什么武功是不下苦功就能练成的,剑法更是如此,练了一会儿剑,东方天际由白变黄,由黄变红,万道金光射穿玫瑰红色的彩霞,给眼前的松树和无尽的大山撒下一层碎金,随着微风漾动,像是金蛇起舞。

和煦的春风徐徐吹来,就像棉团儿在脸上轻揉。

李文硕打了一个喷嚏,看着远处初升的太阳,眼睛微眯,记得以前听故事,说有江湖游侠,观日出悟剑,观日落悟剑,观海潮也能悟剑,总之怎么都能悟剑,想着这里,又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睛被阳光刺得生疼,别的感觉倒是什么都没有。

就着溪水洗了把脸,汩汩细流,在石床上光滑的卵石间滚动,仿佛圆润的珍珠一般。不时有游鱼戏水而过,李文硕盯着看的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无聊啊。”

在小溪边坐了一会,李文硕明白了一件事,不就是跟你们的大师兄打一架吗,华山的这帮小兔崽子竟是连早饭都不准备了!

随后一道剑气划过,丈许长的溪水被硬生生截断,只是一瞬间,李文硕眼中精光爆射,冷声喝道:“想走?给我留下!”

大手一捞,转眼之间手中便是多了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鲤鱼,背脊像磨刀石一样厚实,尾巴有力的摆着,似乎想从这只大手中挣脱,奈何李文硕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笑眯眯的盯着鲤鱼那圆圆的大眼,总算有了一件让人满意的事情。

吃饱喝足之后,李文硕挎着青霜剑,在华山里踱步走着,本来准备去剑坪逛一逛的,想着哪里此刻应该还有着不少华山弟子,遇上了又不免有些尴尬,只好又转身踏上了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小路。

不得不说华山的风景还是不错的,李文硕慢步走着,使劲吸了几口山中纯净的空气,只感觉浑身都通透了几分,揪了几颗路边树上的枣子,酸的倒牙,吃了一个就被李文硕都扔了。

忽然间耳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李文硕精神顿时一提,这声音他倒是挺熟悉的,那是拳脚击打在空气中的声音,这华山之上竟然还有人练拳?

脚下步子稍一加快,转过一个弯儿,抬头一看,只见一所和自己所住地方差不了多少的清丽小院,院中一白发白眉的老人在那里打着太极拳,心下也是感到奇怪,这太极拳是武当的一位掌门所创,当然不是这一代那天下第二的武当张远之,主要不是用作与人争斗,以强身健体为主,相传当时黎阳刚刚建国,武当掌门便是一此拳术献与高祖皇帝。虽然这拳法如今在天下广为流传,即便是不懂武功的老人也喜欢闲来无事比划几下,可是毕竟同属五大门派,华山和武当的关系也是不怎么好,而且华山以剑道称雄,又怎么会有人去练这太极拳。

那须发皆白的老人往场地中间一站,这整个地方仿佛都多了一股威严的气势,他的手似乎在摸着一个无形的球,摸时仿佛与这风融为一体,变得轻柔温软,但又让人感觉里面潜藏着无限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轰出一声巨响。他把双手往上提,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也因此升华,嘴角微微扬起,有些得意,却没有扬得太高。老人的一只脚在地面划出一道清逸出尘的弧线,虽然看似很轻,但若是有人被踢到,必然要摔个大跟头。

逍遥子长出了一口气,收了架势,坐在一旁的桌子旁,笑着说道:“出来吧,躲在一旁鬼鬼祟祟的像什么话。”

李文硕摸了摸头,从树后走了出来,笑道:“老前辈果然厉害,我自以为收敛了气息,没想到还是被您老识破了啊。”

“你这小子,倒也实诚,难怪独孤那小子跟你合得来。”

听得这话,李文硕一怔,连忙说道:“前辈莫不就是独孤的那位师傅,逍遥子老前辈?”

“哦,你小子认得我?”

“那可不,独孤经常跟我说道他有位华山最厉害,最潇洒的师傅。”

依着逍遥子对自己那徒儿的了解,独孤或许会提到他,但断然不会说出什么最厉害最潇洒的话儿,不过仍是被李文硕这毫无水平的两句奉承给都得哈哈大笑。

李文硕见老人高兴,也是笑着坐在一旁,偏头一瞧,只见桌上杯中空无一物,连忙端起茶壶想要给逍遥子倒一杯热茶,可是那玉色的琼浆刚从壶口跃出,李文硕便只觉得酒香铺面,整个人似乎都要醉了,不禁脱口而出。

“猴儿酒?”

逍遥子看着李文硕那快要冒星星的双眼,笑道:“竟然还认得这猴儿酒,看来也是一位爱酒之人,怎么,要不要尝一尝?”

李文硕连连点头,本来这么长时间不喝酒虽然心里痒痒的,但是也还好,如今骤然闻得酒香,哪里还能忍得住?

喝了一杯之后,还要再饮,酒壶却被逍遥子夺了去,笑道:“让你尝一尝,没让你全部喝完,猴儿酒老夫也就这么一壶,哪里撑得住你这么喝下去。”

李文硕讪讪的笑了笑,有些尴尬,说道:“前辈,方才看你打了那一套太极拳,当真是形神具备,没想到前辈不光剑法高超,在拳法一道也是造诣颇深啊。”

“哼,你小子这弯弯绕的,不就是想问老夫为何身为华山弟子,却要练那武当功法吗?”

被看穿了心思,李文硕也是脸不红心不跳,老人家嘛,别管是聪明的老人家,还是糊涂的老人家,只要哄得好,那一般也是不会跟自己这样的小辈计较。

果然,逍遥子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么多古怪心思,这天下之人,虽有派别之分,但这武学之间,只要是好的东西,又哪里有什么门派之间的分别,那都是老祖宗留给天下人的。”

李文硕听着这段话,只觉得精神一振,不禁拍手叫好,倒是吓了逍遥子一跳,说道:“前辈果然见识深远远非常人可比,真是不愧逍遥子这个称呼。”

“嗯,算你小子有点儿见识。”

“不瞒前辈,晚辈其实一直对华山剑法总纲仰慕有加,奈何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独孤那小子又是没有您这么大的气量,问其他来只是摇头说这没有师命,华山剑法不得外传,不如?”

“滚!”

看着眼前气的胡须已经飘起来的逍遥子,李文硕一怔,心道你方才不是说啥天下武学是一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此刻不过是想见识一下你华山那闻名天下的剑法总纲,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前辈?”李文硕试探的问道。

“老夫方才还说了,天下之人,还是有着门派之分的!”

看着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的逍遥子,李文硕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说话,没见逍遥子有什么动作,就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身前传来,推着他不断的向后退去,将他送出了院门。

逍遥子冷哼一声,骂了一声小兔崽子便是拂袖进屋。

李文硕在院外惋惜的直摇头,也不知道是惋惜没有多喝两口猴儿酒,还是惋惜没能见识到那华山剑法总纲。

李文硕又是逛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沿着小路走,脚尖一点,在树林中穿梭,身形灵巧赛过猿猴,惊得山中鸟雀四散飞舞。

等李文硕回到自己的小院,天色已经渐晚,只见满身是泥的李文硕左手一只肥硕的野兔,右手提着两颗老山参还有茱萸,八角,香菜等一大堆东西,一脸笑意的生起了火。

除了练剑,也就是在这山涧密林中搜寻点东西能给李文硕无聊的生活带来一点乐趣,三天的时间李文硕抓了无数山间野味,可谓是大饱口福。

李文硕摆弄着火堆上的野鸡,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那只银色的小松鼠,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点儿都没有明早就要与人大战的觉悟,笑着说道:“银子啊,以后就跟着哥哥我混拉,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被叫做小银的松鼠没有理会李文硕,怔怔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好像一个巨大的核桃,伸着两只萌萌的小爪子就要去够,却是脚下一滑,从李文硕的肩膀上栽了下去,若不是李文硕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就是要掉到那火堆里把一身的毛都烧光。

吓得连忙抱紧李文硕的衣服,爬到了李文硕的头上死活不肯下来。

李文硕叹了一口气,心道先前在林子里见这松鼠一身银色的皮毛甚是奇异,以为是和那黑豹一样通灵的异兽,心想以前老是听说那些武林高手,话本主角,山中奇遇,总是能遇着这样那样的灵兽,如今总算是轮到自己了吧。

可是抓了回来,这松鼠倒是不怕李文硕,可怎么感觉像是个智障儿童一样,李文硕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哀叹。

第四十二章 南山 李文硕!

这一日,华山剑坪之上人头攒动,八百华山弟子齐聚,无一不身着青衫,呈半圆之形一动不动的站着。

偶尔有山风吹过,青衫浮动,宛如一株株挺拔的青松,一眼望去,十分壮观。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八百名弟子呼吸节奏完全一致,彼此之间,隐约有一种奇妙的联系,动之任何一处,都将会受到犹如暴雨般的迅猛攻击。

三名不华山长老闭目盘坐在稍稍靠前的位置,呼吸之间,周身隐约有剑罡游动,竟然也是三位名不见经传的玄彻境界的高手,中间一人乃是华山戒律堂大长老林晚,左边是二长老林梢,右边是三长老林裕,华山底蕴之雄厚令人瞠目结舌。

华山万剑大阵!

此刻场间八百华山弟子,在这三名老者的带领下犹如一体,一旦出手,威力更是难以想象。

现在到场的,无一不是山中年轻一代的弟子,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道道身影从山下赶来,身形一闪,便是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此时来的人没有穿着华山的统一服饰,皆不是华山中人,有江湖上闲散的游侠,其他小门小派的门派掌门或是青年俊杰,不多时,也是陆陆续续来了几百号人。

这几日,华山首徒林听涛将与那白马寺前破阵的李文硕于华山剑坪一战的消息不知被谁传的到处都是,虽然没有到天下皆知的地步,但是华山方圆百里内的门派莫不震动,皆是带人前来观战,毕竟同处一个地界儿,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是不好赶人家走。

剑坪中心,林听涛一袭青衫,闭着双眼,盘腿而坐,宝剑南松横于膝前,任山风如何肆虐,却也是连他的衣衫都没有吹皱,也是让旁人看出,他的修为颇为不凡。

一旁的山崖上,林华看着自己的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然是不声不响的达到了显锋大圆满的境界,原本还不是看好林听涛的他顿时信心大涨,一脸那一张布着皱纹的中年人成熟的脸上,透出掩饰不住的笑意,看的一旁逍遥子也是直摇头,笑道:“师兄,没想到听涛贤侄也是不声不响的到了这显锋大圆满的境界,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哈哈,有什么想不到的,那可是我林华的儿子!”林华眼睛中闪过一抹精光,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有精神,得意的笑道,“虽然比不得你那徒弟二十岁就踏足此境,但是真的打起来,听涛的剑法之精妙,犹在独孤之上啊。”

逍遥子笑着抚了一下胡须,也是不反驳,虽然林听涛终日练剑,悟性也是不低,但是独孤仇痴心于剑,在剑道上的造诣连他这个师傅都有赞一声好,哪里又是因为多练了几年剑就可以武断的说可以胜过的。

第五宁豪今年五十岁,神风派虽然在这风华州也是地位不低,但是远不如华山这种名门大派,就像华山首徒比个武,随意拉出三个长老便是玄彻境界的高手,而他神风派,就是他这个掌门在三年前进入了玄彻境,不然神风派至今在风华州也只是个二流门派,第五宁豪今年五十岁,看着场间闭目养神的林听涛,不禁叹了一口气,要是他们宗门内有这样的青年俊彦,他也不需要像如今这样,事事都需亲力亲为,唯恐自己哪天不在了,神风门便是一蹶不振,今日来此的这么多人,主要是来为华山首徒捧个场,给华山一个面子,华山既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们也自然不相信林听涛会输,虽然李文硕的名字他们也听过,但毕竟只是一个江湖闲散游侠,就算有些手段,又如何能与林听涛这华山首徒相提并论。

“华山派这万剑大阵,也是威力不可小觑啊。”

听得这话,第五宁豪点了点头,别说结阵之后,但是那领阵的三名长老,就没有一位是易于之辈,对上哪一位第五宁豪都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华山剑法的精妙之处,根本不是他们这种武林秘籍都没有两本的小门小派比得了的。

偏头一看,只见一撑着一把黄油纸伞的年轻人,面相普通至极,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撑伞并不奇怪,但这晴天白日撑伞就是有些古怪了,但更古怪的是,周围似乎没有多少人发现这一点,对视一眼,只见那年轻人冲他微微一笑,第五宁豪一眼望去也是不知对方深浅,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四目相对,再看一眼,第五宁豪只觉得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一旁的小儿子感到疑惑,问道:“父亲,怎么了?”

此刻那年轻人也是转过了头,看向剑坪上,却是没有看那万众瞩目的林听涛,一双眼睛左右转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没什么。”

第五宁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下意识的朝着旁边挪了两步。

李文硕依旧就着溪水洗了把脸,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理了理有些乱掉的头发,满意的赞了一声帅气,没有像前两天那样在抓一条鱼,换上一身漆黑的劲装,青霜提在手中,慢步走在山间的小道士。

小银从怀里稍稍探了个头,看着李文硕的眼睛,有些疑惑,朝着李文硕伸了伸爪子,李文硕给他扔了个剥好野栗子,它便抱着栗子缩了回去。

时已经快正午了。晴空万里,滚滚的云流翻山而过,直泻深谷,似流水瀑布,气势磅礴,宏伟壮观。

剑坪之上,林听涛蓦然睁开双眼,一股森然的剑意扩散开来,低声道:“来了。”

剑坪上骤然变得极静,某一刻,细微的脚步声忽然从剑坪之外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锁定在剑坪的一个入口处,脚步声,正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在广场上一千多道目光的注视下,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缓缓踏上剑坪,仅仅十八岁的李文硕看起来年轻的让人难以相信,第五宁豪的小儿子今年也是十八岁,看着不远处的那个青年,即便事先知道对方和他同龄,此刻心中震撼也是丝毫不减,自己初境巅峰就在神风派中属于了不得的天才了,而对方竟是已经到达了显锋大圆满。

阳光似乎有些刺眼,黑衣青年微微眯眼,四下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了林听涛的身上,心道我这出场,即便是刘烨此刻在场,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挑剔的话吧。

李文硕一步一步的向着林听涛走去,步子很慢,一千余道目光随着李文硕的身影移动,在离林听涛十余丈的距离停了下来,青霜出鞘,铿锵剑吟之声响彻剑坪,久久不绝于耳,沉声说道:“南山,李文硕。”

第四十三章 一剑贯日落孤鸿

“华山,林听涛!”

林听涛倏的起身,南松亦是出鞘,看着眼前持剑而立的李文硕,冷声说道:“前些日子却是是小瞧了你,没想到竟然可以破开孙铭他们的云字剑阵,看来也是有着几分本事,不过为了我华山的名声,今日要请你输在这里了。”

李文硕撇了撇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青霜剑,心道,兄弟,他们要为了华山的名声去打这一架,那我们为了什么呢?

似乎感受到了场中弥漫的杀气,小银从怀中跳了出来,跑向了一旁的树林。

看着场间面对千人目光,依旧不卑不亢的李文硕,围观的众人也是点了点头,心道这李文硕即便赢不了这林听涛,但就是这般心胸和气度,将来也是定然可以成为一号人物啊,而且目前所知,这家伙无门无派,这场战斗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结交一下,毕竟华山这种等级的名门大派就算自己有心结交,人家也未必看得上眼,李文硕这种英杰,拉入自己门下是不指望了,但是多一个朋友总算不是什么坏处。

这个时候,那白日撑伞的男子目光也是不在四处游离,盯着场间的李文硕,露出一股玩味儿的神色。

逍遥子也是笑着对林华说道:“师兄,我突然发现这场比斗即便赢了,可是一旦与这李文硕结仇,日后他成长起来,我们也是很亏啊。”

林华翻了个白眼,笑道:“师弟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虽然不能与这李文硕交好,实属一大憾事,但凭着独孤和他的关系,也定然不至于就此交恶。”

戒律堂的三位长老虽然站在林听涛这一边,但是看着李文硕的样子,也是点了点头,坐于中间的大长老说道:“今日比武,意在武林同道之间切磋武艺,点到为止。”

话虽这么说,场间也是没人在意,双方都意图取胜的话,全力出手之下,除非一方实力高出太多,可以做到出手之间收放自如,否则刀兵无眼,没有死伤就很不错了。

李文硕四下扫视了一下,看了一眼和一众华山弟子站在一起的独孤仇,心中一喜,却是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这个动作让林听涛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一抹笑绽放在脸上,李文硕眼中突然射出两道精光,连带着手中青霜都发出嗡嗡的颤鸣。

“这一战,我们就为我们自己打了!”

林听涛神色骤然一凛,他只感觉一股强烈的战意扑面而来,冷哼一声,手中南松平举,喝道:“来战!”

“如你所愿!”

李文硕身形一闪,便是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手中青霜居高临下的一剑刺出,森然剑气瞬间就在青石板上射出十几个窟窿。

一旁认出这招的人无不惊呼,尤其是华山弟子,李文硕使的这招正是他们华山剑法,舍身一剑!这舍身一剑可不是寻常人想学就学的,需要配合华山剑法总纲中的紫霞神功作为身法底蕴,李文硕什么时候学会了他们华山功法?

林华眯了眯眼,他自是看出了李文硕这舍身一剑和华山正常的舍身一剑有何区别,但还是忍不住感叹:“所用身法不如紫霞神功,否则单是这一剑就足以让大多显锋剑客儿绝望啊。”

一胖的逍遥子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而且舍身一剑本就是根据紫霞神功所创,擅自更换基础身法,很容易就是气机逆流伤到自己,这小子真的是胆大啊。”

这两位能看出李文硕这舍身一剑的底细,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看得出,陆大有更是冷哼一声,转身看向一旁的独孤仇,怒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本以为你虽与那李文硕交好,但终归是因为江湖道义,毕竟是我华山弟子,心里面终归是向着我华山的,没想到你竟然连我华山剑法总纲都交了出去,独孤师弟,我看错你了!”

独孤也是愕然,看着周围师兄弟们看着自己的古怪目光,一时间也是有些心凉,他们显然已经是认定自己把华山剑法总纲交给了李文硕,心中也是颇为恼火,冷声道:“陆师兄,华山剑法总纲是我华山最为精妙的功法,我怎么可能随意交与他人?”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竟是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来,等到大师兄拿下那李文硕,自然会压你回去认罪!”

独孤仇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自己的这位师兄,转身看向场间的战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口舌。

李文硕这舍身一剑并没有给林听涛造成太大的威胁,身形一晃,脸上紫气氤氲,便是闪了过去。

华山普通弟子所修行的紫霞神功只是其中轻功步伐相关的心法,而真正完整版的紫霞神功就是逍遥子这样的长老都没有修炼,那是只有华山掌门才可修行的功法!

紫霞神功是华山派称誉江湖的上乘内功,它初发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然而蓄劲极韧,到后来铺天盖地,势不可当。

发功之人脸上满布紫气,故有“紫霞”之称。

更有人道“华山九功第一紫霞”。

而此刻,那林听涛脸上紫气氤氲,竟也是一副修炼了这紫霞神功的样子。

逍遥子虽然没有修习过紫霞神功,却也是经常与林华切磋,知晓这紫霞神功的威力与发功时的特点,稍有惊愕之后便是大怒,转身看向身旁的掌门师兄,那眼光像火一样会把人灼伤,怒道:“师兄!紫霞神功非掌门不可学,这是我华山千百年来的规矩,你怎么能!”

“够了!”林华老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说道:“逍遥子,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才是这华山掌门。”

逍遥子气的攥紧了拳头,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向剑坪。

似乎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重,林华的语气稍有放缓,轻声说道:“师弟,我就听涛这一个孩子,这辈子没什么所图,就求着这孩子能有出息。”

见逍遥子依旧没什么反应,林华叹了一口气,也是不再解释。

李文硕手中青霜微微颤抖,也是感到些许讶异,碧波水纹剑的多重劲道打入林听涛体内宛如泥牛入海,竟是不见林听涛有丝毫反应!

林听涛冷哼一声,要是没有紫霞神功化解异种真气的本事,这手碧波水纹剑还真的有些麻烦,他也是不示弱,手中南松连连点出,迅捷若闪电,只听当当的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间,双方就是互相拆解了数十招。

强横的真气附着在两人体表,随着两人的移动和出招不断摇晃,霎那之间,李文硕手中青霜横斩而出,青霜剑重十斤,已经踏入重剑的层次,挥舞之间呼啸破空之声宛若厉鬼嘶吼,声势极为骇人。

林听涛身子僵直,突然向后仰天斜倚,让青霜从身前掠过,双脚却仍牢牢钉在地上,来了一个铁板桥,呼啸的劲气把林听涛一身衣衫压的紧紧贴在身上。

林听涛也是不急着起身,双脚在地面连点,便是退后了十余步,李文硕也是不肯放过机会,横扫之后又是一剑向前刺去,森然剑气直刺林听涛眉心。

林听涛也是被这不断追着的一剑打出了些火气,腰身一拧,身体便是打了个旋儿在一旁站定,南松之上带着些许紫芒,朝着李文硕便是当头一剑。

李文硕也是即刻变招,一剑上撩,青霜本就是重剑,而华山剑法多以灵巧著称,林听涛手中的这把南松虽是宝剑,但重量只有青霜一半,即便自下而上,逆势而行,也丝毫不怕这样的硬碰硬。

当的一声,两把剑黏在一起,贴身划过,剑身之间火花四溅,引得众人惊呼不断。

第五宁豪听着小儿子的惊呼声,也是没有责备,毕竟周围这些随之而来的小辈一向鼻孔朝天,自以为是,大概没人能想到同辈之中有人能超出他们这么多吧,这也是各派长辈带着他们来的原因,杀杀他们的锐气。

一众华山弟子虽然没有这般惊呼出声,但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心中也是大不平静。

两人间的角力只持续了一瞬间,皆是不约而同的猛地发力,两剑之间剑气炸裂,在空气中荡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同时退出十几步,卸掉这股力道。

华山剑法剑意取自西岳华山奇、险二字。华山无限风光尽在奇,险二字中。奇、险往往与秀美相映相衍,因此华山剑术奇拔峻秀,高远绝伦,招式处处透着正合奇胜、险中求胜的意境。

林听涛确实也把华山剑法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招一式之间精妙无比,配合着紫霞神功的深厚内力,一时间的拼剑也是跟李文硕斗了个旗鼓相当。

斩碎李文硕的一道剑气,反手刺出,初时威力不显,片刻之后,只见南松之上白光大作,森然剑光化作一道白虹。

林听涛一步踏出,身形便自原地消失,这招很像李文硕开始时使出的那一招舍身一剑,威力却又比舍身一剑大上太多,眼力不够的人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林听涛就是已经出现在了李文硕身前,南松带着暴烈的剑光,从天而降。

“白虹贯日!”

连着很多华山弟子这下子也是忍不住向前一步,惊呼出声,华山的白虹贯日和江湖中人们所常用的那些长虹贯日之类的招式大有不同,这是华山剑法总纲中威力极大,却也是极为难学的一剑,而舍身一剑,就是从这白虹贯日一招中精简而出,使得能够为普通弟子所学会,至于这真正的白虹贯日,华山弟子中能用出的不超过五人,而能像这般随心所欲的更是只有林听涛一人而已。

李文硕感受着头顶的那股子巨大压力,青霜一翻,扶摇直上,瞬间便是无数道剑气拔地而起,击打在那道白虹之上。

第四十四章 宗师气度

剑气之间不断的交错,湮灭,最终,两把不断接近的剑还是轰隆一声撞在一起。

任何残留的剑气亦或是剑意都在这巨大的力量下,在这钢铁与钢铁的碰撞间化作了漫天的火花。

两人没有退后一步,在这三步大小的地方不断的出剑,闪避,感受着对手那巨大的力量,李文硕也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心道这林听涛果然不愧是华山首徒,无论剑招还是内力均是他所见识过的人中最强的,这一点即便独孤仇都比不上,但并不是说这林听涛就比独孤仇要强。

独孤仇的强不在于剑招,而在于那股霸道的剑意,那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出剑方式。

无论对手的实力比他强还是比他弱,所面临的都会是无休无止的进攻。

这两人要是真的打起来的话,也就是五五开吧。

李文硕这般想着,手中的剑却是不仅没有丝毫的停歇,反而速度更快了几分。

林听涛微微皱眉,冷哼一声,出剑的速度也是跟着拔高,每一次的碰撞都带来轰雷般的巨响。

李文硕微微皱眉,自己手中的青霜势大力沉,本就在这硬碰硬的对拼中占据了优势。

而林听涛在他剑速提升的时候不但不避其锋芒,利用华山剑法奇巧的优势克制自己,反而与自己硬拼,争这一时意气。

南松剑重本就只有青霜的一半,你剑速比我快本就在意料之中,想到这里,李文硕两条眉毛皱的更加厉害了。

看着场间林听涛压制了李文硕,陆大有使劲的攥紧了拳头在空中一挥,兴奋之余不禁有些懊悔,早知道大师兄这么强,自己前些天多什么事,白白浪费了一颗碧血轻灵丹。

独孤仇看着大师兄手中的南松,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喃喃说道:“怎么能这么出剑,大师兄在想什么?”

林华也是微微皱眉,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在剑道上或许有些天赋,但是并不是很高,平日里比剑还看不出来,可是一遇到像是李文硕这样的天才,应对之间就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逍遥子却不是很意外,虽说有些武断,但他看着林听涛长大,对林听涛很是了解,天赋是有一点,是那种可以成为一流剑客的天赋,却不是那种可以成为顶尖剑客的天赋。

青霜剑上雷光滚滚,一道道舞动的雷蛇在空中乱窜,雷光映衬之下,李文硕宛如一尊魔神一般,青霜挥舞之间大开大合,却是一瞬间将场中局面再度拉回了均势。

感受着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量,林听涛也是应付的极为吃力,紫霞神功虽然能够化解异种真气,却对这最纯粹的力量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当下也是不再硬拼,他虽然反应的稍微慢了些,可是却也不傻,当下也是连连变招,以华山风雨剑应对,一瞬间也是没有露出丝毫颓势。

可是高手之间,一时的大意可能就会影响到全局,只见李文硕手中力道一换,大开大合之后,剑法忽然之间变得犀利诡异,奔流的大海忽然之间转成山涧激流,大巧若拙,举重若轻,灵秀却暗藏杀机。

一步慢,步步慢,这种从剑意到剑招,甚至出手风格的瞬间转换,哪里是林听涛能够应付的了得,一瞬间便是被晃的空了一个身位,紧接着,李文硕风格再变,剑剑重如泰山,却是一瞬间占据了上风。

仅仅三剑,林听涛就是吐了一口鲜血,咬着牙想要再接一剑,李文硕叹了一口气。

“你败了。”

轻飘飘的声音传到了林听涛的耳朵里,紧接着身体一僵。

巨大的力量从南松之上传来,虎口之处登时就是裂开了两道口子,只觉得双手一麻,顿时便是没有了丝毫的力气,与此同时,李文硕侧身切入,一记直拳捣在林听涛的胸口,雄浑的力量一下子便是将林听涛一身气机震散,林听涛登登登退了十几步,每退一步,就会有一个深深地脚印印在青石板上。

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低着头不见有丝毫动作。

除了少数几人之外,绝大多数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从李文硕开始变招,到他开始占据上风,再到战斗结束,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为什么林听涛方才明明还占据着上风,转眼间却是吐血败北?

为什么堂堂华山首徒会输给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剑客儿?

在场的一中华山弟子也是个个目瞪口呆,特别是那些已经到达了显锋境界的剑客儿,这李文硕手中剑法,轻重转换之间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虽然无法亲身体会那种压迫力,可是从感官上就足以让在场的人感到窒息。

林华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林听涛,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面容有些灰败,一旁的逍遥子也是暗暗咋舌,李文硕这一手举重若轻,单就剑术而论,已经有着宗师之势,大巧若拙,举重若轻,这本来就是宗师手段,宗师气度!

第五宁豪等一众外来江湖人士也是看的瞠目结舌,虽然以第五宁豪的水平也是看得出来林听涛败局已定,但是也没想到会败的这么干脆,更是没想到李文硕小小年纪,在剑道一途竟然已经登堂入室,达到了这种地步。

黄油纸伞下那个奇怪的年轻人明明站在原地,似乎又是消失了一般,连第五宁豪都忘记了他的存在,那张在普通不过的脸庞上也是诡异的一笑,看着李文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独孤仇叹了一口气,心道希望大师兄能够顺利跨过这道坎儿,可是以他对林听涛的了解,大师兄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失败,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失败,不过如果林听涛能顺利从失败的阴云中走出,那么实力定然也会更上一层楼。

陆大有看着身前不远处单膝跪地的林听涛,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攥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高声喊道:“大师兄,站起来!你不能倒!你是我们华山的脊梁!”

听得这话,林听涛身体猛地一震,眼睛变得血红,在所有人都注视不到的角度下,一枚朱红色的丹药从袖口滑落到手心,手掌微微一送,那碧血轻灵丹就是到了嘴中。

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出奇了的安静。

春天的山风,特别凶猛,那一片黑压压的松林,被风吹得呜呜直响,就好像有千百只野狼在齐声嗥叫似的,打着旋儿,如一柄呼啸的利刃扫过剑坪,在这山风的呼啸声中,林听涛一身气息不断的上涨,凝聚,隐约间竟是超过了方才最顶峰的时候。

李文硕看着眼前的林听涛,皱了皱眉头,这林听涛一身气机被震散,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是重新凝聚,本就是不可思议,却还能这样上升,难道他方才动手一直在隐藏实力?

第五宁豪这种等级的高手自是看出了什么,厌恶地皱皱眉头,两人之间捉对比武却服用丹药,这种事情实在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不过却是没有说出来,毕竟林听涛背后是一整座华山,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派得罪的起的。

独孤仇也是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向前一步,似乎不愿意相信。

“独孤师弟,你给我站住!”

陆大有看着独孤仇,笑着说道:“怎么,见得大师兄要拿出真正的本事,就想出来捣乱?”

独孤仇瞥了一眼大师兄,回头看向陆大有,也是动了几分真火,冷声喝道:“陆师兄,你再血口喷人,休怪我手中的万仞不念同门之宜!”

陆大有也是怡然不惧,笑道:“怎么,我还没说两句这就忍不住了,逍遥子师叔把这万仞剑传给你,是让你拿他来指着同门师兄弟的吗!”

林华没有在意华山弟子中的骚乱,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也是有些不愿意相信,耳边传来了逍遥子嘲讽的声音。

“师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现在还打算把华山未来的掌门位置交给他?”

林华没有答话,只是死死地咬着牙,看着剑坪之上,林听涛缓缓站起,一身紫气浓郁的几乎快要把那年轻的面孔都挡住了。

林听涛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他现在感觉非常好,一股强劲的力量在体内流淌,如臂使指,他从来没有这么有自信过,拥有这样的力量,怎么会输?是啊,我林听涛怎么可能输在这种地方!桀桀笑了两声,抬头再次看向十几步外持剑而立的李文硕,眼中露出玩味儿的神色,冷笑道:“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你是第一个!”

李文硕也是不敢大意,虽然不懂碧血轻灵丹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感受到了那股子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息,以及那浓郁的让人心寒的杀气。

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喝道:“废话真多,既然还能再战,那就再来打过!”

第四十五章 胜!

林听涛冷哼一声,右脚在地面上重重的一踏,只见青石板寸寸碎裂,震起一道气浪,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只是一瞬间的接触李文硕就是被那股刚猛的力道硬生生震开,连连退后了十几步才卸去那股子力道。

看着李文硕,林听涛也是一声冷哼,不愿意继续拖延下去,碧血轻灵丹虽然能够暂时性的把他体内的真气硬生生提升了接近一倍,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却是不多了,一旦这股子力道过去,碧血轻灵丹的副作用也是不可小觑。

林听涛又是一剑斩来,李文硕也是一步上前,硬碰硬此刻或许已经占不到丝毫便宜,但是谁说武器一定要交错。

几剑下去,李文硕似乎发现了什么,一剑轻轻探出,林听涛就是吓了一跳,这一剑威力不大,却是硬生生破开了他的防御,手中南松一震,荡开青霜,向后退了两步。

只是体内真气内力提升了吗?李文硕这样想着,显然有些失望,对手竟然以为仅仅这样就能够打败他。

林听涛一声低喝,隔着这么短的距离就是来了一招白虹贯日,丝毫不顾那剑势爆发连他自己也会伤到,他看清了李文硕的眼神,看懂了李文硕眼中的那种失望之色。

那淡淡的眼光射过来,觉得脸上是泼了一盆冷水,失望?你是在对谁失望,我吗?我现在这么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

瞬间的爆发让林听涛场面上再度占据优势,每一剑都是剑气凛然,声势惊人,可是李文硕反而从容不迫,无论是出剑还是防守都有条不紊,冷静的像是一块冰,不见一丝紧张之感,在漫天的剑影中穿梭,颇有种闲庭信步的感觉。

一旁的普通华山弟子都看出来了,林听涛的进攻的确声势惊人,却是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第五宁豪叹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小儿子说道:“真是可惜啊,这华山首徒剑术虽然不凡,却是不懂得如何去运用,让人扼腕叹息。”

第五宇也是点了点头,他虽然境界不高,但是终日里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眼力却是不低,说道:“这华山林听涛剑术确实了得,可惜了,这次他的对手更强,真是不敢想象,这到底是何等的剑术,方才林听涛不知为何,功力暴涨,若是他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冷静一点,或许还有机会,可惜他的剑乱掉了。”

第五宁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能有这样的见识,为父很欣慰,可是有一点你猜错了,林听涛自始至终就没有半点机会。”

第五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第五宁豪没说的是,剑之一道,最重要的不是剑招,不是内力,而是剑意,那种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气势,从林听涛服药的那一刻起,他的剑心就毁掉了,所出之剑只存其形,不留其意,已然无半分胜势。

场间林听涛的攻击变得越来越快,飞舞的剑气在地上犁出一道道沟壑,而李文硕的攻击与之相反的却是越来越慢,看似脆弱,但是每一击都是攻其必躲,剑剑不离要害,时不时用出的剑招妙手偶得间也是浑然天成,李文硕也是进入了一种十分奇妙的境界,只感觉眼前林听涛的攻击虽然迅猛,却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青霜又是一剑斩出,被林听涛躲开,李文硕收剑的同时,左手向前一伸,便是扣住了林听涛握剑的手腕,整个过程宛若行云流水,就像林听涛自己把手腕送到李文硕手中一样。

林听涛一惊,要是手中南松被夺,他也就真的没有任何赢的可能了,猛地发力想要把对方震开,李文硕却是顺手一送,一拳打空的林听涛只感觉胸前一闷,一口鲜血差点没吐出来。

这时李文硕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移动到了他的左侧,伸手扣向林听涛的肩膀,林听涛也是一咬牙,强忍着体内的伤势,向着侧后方来了个贴山靠,想用肩膀直接撞断李文硕的手。李文硕顿时变招,只听得林听涛冷哼一声,身上紫色光芒一闪,竟是震出了一道气罡,李文硕只感到胸口宛若被一柄大锤击中,嘴角溢血,强忍着痛楚,向后退了半步,林听涛得到空隙,反身便是一掌打向李文硕的额头,看那劲道,只要打实,李文硕必死无疑。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声,这种距离之下,出剑已经来不及了,李文硕双眼微眯,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双腿一分,随意而自然的摆出了一个马步,身子一侧,左手紧握成拳,右手一松,青霜向地面坠去,五指瞬间并拢,沿着林听涛的肘下便是一拳捣了过去。

这个动作极其的自然而准确,就像胡老板所说的,北地人民吃大葱就要蘸酱一般理所当然,林听涛此刻右手中还提着剑,这么近的距离只能用一只左手防御,却是哪里挡得住?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林听涛的右手瞬间瘫了下去,手一松,南松便向地上落去,林听涛的眼睛里闪射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仅剩的左手便是插向李文硕的双眼。

周围这么多人也是没想到明明这林听涛败局已定,却还要负隅顽抗,使出如此狠毒下三滥的招式。尤其是那些前来观战的别派之人,更是没有了先前因为林听涛剑术而产生的敬意,眼里浮现出了不屑的神色。

戒律堂的三位长老也是眉头紧皱,有些看不下去,却也是没有出手,毕竟战斗还没有结束。

李文硕冷哼一声,看着那近在眼前的两指,头一低,便是拿着额头生生撞了上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林听涛惨叫一声,两根手指便是成一种诡异的形状蜷缩起来,李文硕的头顶也是鲜血直流,此刻青霜还未落地,脚尖一颠,青霜再次回到了手中,身子一旋,青霜便是已经搭在了林听涛的脖子上。

“还要不要打!”

李文硕也是怒了,一声低喝,林听涛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垂着双手,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原本飘逸的长发也是变得散乱不堪,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第四十六章 向九泉而去

林听涛怔怔的站在原地,我竟然输了,怎么会,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变成了蚊子般的嗡嗡声,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说他不行,说他堂堂华山首徒居然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输给了一个江湖游侠,说他丢了华山的脸,眼前的一切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林听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只觉得空气有些潮湿,四下里看了看,这景致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朦胧感。

不远处传来了孩童的嬉闹声,听得林听涛皱了皱眉,哪来的孩子,又是哪个师弟带上山来的,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前走去,想要告诫一下他们,华山要地,不要随意走动。

稍微走了两步,绕过一块儿椭圆形的巨型花岗岩,突然一愣,转头看向这块儿石头,足有一人多高,可是自己二十岁那年进入显锋境界不就被自己一剑劈成了两半了吗?

偏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小女孩儿,七八岁的样子,那女孩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那男孩儿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俏皮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男孩儿看着也很是熟悉,只是暂时有些想不起来了,林听涛皱了皱眉头。

“胭脂,你下山给我买胭脂好不好?”

小女孩儿抱着男孩儿的胳膊,使劲的摇晃着,看的林听涛心里一软,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那小男孩儿看着比那小女孩儿要大上一些,眉头紧皱,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样子,考虑了老半天,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我要去练剑。”

林听涛顿时有些恼火,这小男孩儿,真是的,你难不成练剑还能练一整天,我在华山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练剑这般勤勉的人,你先去给她买完胭脂再回来能耽误多会儿?

可是最终小男孩儿还是没有去给小女孩买胭脂,小女孩哼了一声,一嘟嘴,便是跑开了。

小男孩儿看着小女孩的背影,直到小女孩从他的视线中消失还是站在那里,怔怔出神了好一会儿。

捡起地上那柄华山制式的木剑,实心的木剑很重,比铁剑轻不了多少,可是小男孩咬了咬牙,还是单手提剑在半空中挥舞了起来,林听涛隔着老远,看着那个小男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特别的静,就这么坐在了地上,看了看太阳,小男孩儿应该刚从剑坪做完早课回来,心道下次做早课的时候一定看一下这小男孩儿,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实在太不像话了。

太阳缓缓升起,时已经快正午了。

晴空万里,偶尔可以望见一柱蓝色炊烟从一个和尚山包后面升了起来。

小男孩儿终于停了下来,把那柄木剑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手腕儿都已经红肿起来,走到一旁的大水缸旁,水缸和小男孩差不多高,小男孩把手搭在水缸的边沿,微微用力,便是疼的直冒冷汗,一咬牙,瘦小的身子便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缸里。

林听涛看的怔怔出神,他看着这小男孩儿,直皱眉头,他很喜欢勤勉的人,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非常刻苦勤勉的人,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却打心眼儿里感到反感,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他打算再看一会儿。

果不其然,男孩儿吃了点东西,给手腕儿上敷了点药,就又开始拿起了那柄木剑,林听涛皱了皱眉头,心道你不会真的要练一整天的剑吧,想到这里,林听涛就是有些心烦,想要起身离开,可是这时那个仙子般的小女孩儿此刻又是转了回来,于是林听涛便没有起身。

小女孩儿的脸上再次布满了灿烂的微笑,见到这一幕,林听涛和那小男孩儿脸上也是多了一丝笑意,见到小男孩儿把剑放了下来,林听涛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几分。

“我想去山下吃羊肉串儿,我要吃三串儿,听说可以长生不老!”

小男孩儿一皱眉,严肃且认真的解释说那是骗人的,吃多少串都不会长生不老,林听涛听到这话也是点了点头,想起山下那家羊肉串店他就有些恼火,堂堂华山,五大门派之一,山下怎么会是那种热闹样子,跟个菜市场一样。

小女孩儿的眉头先是一皱,紧接着声音就尖利了几分,说道:“不带我去就不带我去嘛,你到底给不给我买胭脂!”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林听涛想想也是,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儿一定是整天想着要胭脂,扯上羊肉串多不好,特别还是那家的。

“不行,我还要练剑。”

林听涛一下子站起身来,我这个小暴脾气,这孩子咋就这么不开窍呢!

小女孩儿的脸色也是变了,她乌黑的眼珠噙满泪花,像是野葡萄挂满露珠,闪烁着惊魂不定的神色。

“大师兄!”

小女孩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木槿师妹,我。”林听涛脱口而出,却只觉得呜呜的山风刮的睁不开眼,染血的衣衫在空中猎猎作响,看着眼前面色凄惶的师兄弟,看了一眼一脸怨毒的陆大有,又是看了一眼山坡上的父亲,最后目光移到了人群中,定格在了那一抹朱黄色的罗裙上。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林听涛呢喃着,原来自己二十年毫不停歇的练剑,却是没有一刻真的喜欢过练剑啊,此刻南松坠落在地,他却有一种异样的轻松感。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去给你买胭脂,再也不让给别人。”林听涛笑了一下,响起了什么,“羊肉串也买,长生不老的那种。”

喃喃的声音湮没在呼啸的山风中,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李文硕皱了皱眉,瞳孔突然瞪得老大,想要收剑却是已经来不及。

只见林听涛脖子在青霜上轻轻的一抹,嘴角依旧带着一股子释然的笑意。

“听涛!”

林华大喊一声,只听得空中响起一道炸雷般的响声,连那呼啸的山风仿佛都停滞了一瞬,声音未落,林华便是跨越了几百丈的距离来到了林听涛的身前,扶住了林听涛即将倒地的身子。

“大师兄!”

一众华山弟子也是红了眼睛,向前走了几步。

林华抱着林听涛的尸体,身体微微颤抖,爬满皱纹的脸,就像被风吹平龟裂的贫瘠的土地,好像一瞬间老了无数岁,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最终整个人都是伏在林听涛的尸体上哭了起来。

春风吹过,却是传来了一股子秋风的萧瑟气息。

黄梅未落青梅落

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围别派前来观战之人,也是没想到突然会发生这种事,一个个也是识趣的没有说话,不过心里也都是唏嘘不已,这华山掌门老来得子,当时就是宴请了方圆百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落得这么一番下场。

李文硕也是抬了抬手,也是全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比武之中,有死伤本就是常事,更何况是这林听涛自己一心求死,自尽而亡,看着周围红着眼睛的华山众人,以及眼前的华山掌门,也是有些感慨,心道这华山果然是待不下去了。

“前辈,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林华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李文硕,满眼皆是怨毒之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李文硕没有动,不是不想动,而是那股子铺天盖地的杀气和强大的气机让他现在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无比。

“小畜生!我要你给我儿偿命!”

嘶哑的声音吼出,如同雷鸣般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第四十七章 危机

李文硕一怔,浑身内力运转,一声低喝,周身传来一阵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

一摆脱这束缚,李文硕立刻头也不回的飞身后退,这林听涛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林华的愤怒可不是他一个显锋剑客可以承受的。

“想走!”

林华冷哼一声,手掌一挥,一道氤氲的紫气瞬间便是到了李文硕的身前,饶是李文硕早有准备,也是被这速度惊得一身冷汗,青霜挡在身前,略一侧身,只觉得胸前遭受了一记重锤,瞬间在空中腾转了几圈,飞出了十几丈。

双手撑起身子,一口鲜血喷出,仅仅随意的一击便是将他一身气机打散,若不是方才提前有准备,做好防御,卸去了些许力道,这隔空一掌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抬头看了一眼缓步走来的林华,咬着牙站了起来,他全身的骨头仿佛散架了一般,仅仅是起身这个动作便是让他再次吐了一口鲜血,没有办法,对手的境界太高,甚至已经超过了罗九衣和那先前见过的血蝙蝠,这是玄彻上境,接近圆满的高手!

巨大的差距让李文硕连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想到这里,李文硕眯了眯眼,先前额头的伤口再次裂开,一缕鲜血流下,模糊了他的双眼,连带着眼中的世界都变成了血色。轻咳了两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踱步走来的林华,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单是那铺天盖地的杀气他就已经抵挡不住了。

李文硕觉得自己要死了,除了林华放过他他想不出此刻有什么活下去的方式,听说人要死之前都会想很多事情,先前林听涛明显也是想了不少,可是李文硕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想罗九衣?

说实话是有些想,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留住她,虽然应该是留不住的。

想那个养了自己十八年的便宜师傅?

自己闯荡江湖这么长时间倒是有些怀疑自己那位师傅是个隐世高手了,毕竟自己显锋境界的修为还是毫无还手之力,起码得是一个玄彻境界的高手吧,说不定还是那天下前几的猛士,就像话本中说的那样。

可是他师傅再强,现在也赶不到华山来救自己。

但是就算是真的要死了,李文硕还是想站的好好的,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不过此刻他最想的还是活着,就算不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对于生命存续的那种本能的渴望。

所以李文硕眯了眯眼,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局势,并没有去看林华,林华只要出手,自己看不看都是一个死字,所以此刻最大的敌人根本没有提防的必要,他所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变故,只要这一刻还活着,就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独孤仇见此眉头一紧,大喊了以上掌门师叔,便是要上前,陆大有此刻却是挡在了自己身前,冷笑道:“独孤师弟,你真是当真要叛出师门了吗,连害死大师兄的凶手都要包庇,你忘了这么些年来大师兄是如何照顾你的吗!”

独孤仇冷哼一声,喝道:“大师兄是自杀还是李文硕害死的,不光我看的清清楚楚,华山八百名弟子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前来观战的各派江湖同道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你还要在这儿费什么话,给我让开!”

独孤仇话语间故意夹杂着内力,所以声音传的极远,致使林华也是听到了这声音,苍老的身子一颤,脚步也是顿了一顿。

“你!”陆大有一听,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吼道:“好好好,长本事了,我今天就是不让了,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干什么!”

独孤仇不在说话,向前走了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陆大有见此,冷哼一声,也是跟着向前走了一步。

疾驰的飞云低低的压着摇撼的树梢,在涌流翻滚。

万仞出鞘,雪亮的剑光一闪而没。

太阳渐渐被云流挡住,天色逐渐昏暗下来,黑云堆成了一整片,象一块厚铁,渐渐往地面上沉,似乎已经盖到了不远处的山崖上,再过一会就得把山崖碾碎。

“好啊,独孤仇,今天就让你陆师兄来教教你!什么是长幼尊卑!”

陆大有想要拔出长剑,可是雪亮剑光刚刚出鞘半尺,他就停住了,一脸惊愕的看着前方的独孤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一股磅礴的剑意毫不掩饰的从独孤仇身上扩散开来,霸道至极的气息让陆大有心神皆颤,再没有丝毫战意,不光是陆大有,周围所有人都是十分震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平日里那个有些软弱的小师弟,竟然已经无声无息的变得真么强。

“独孤,你当真不顾同门情谊?”

陆大有还想继续用同门大义来压独孤仇,殊不知独孤仇现在已经对他失望透顶,淹没了全部期待。

回答陆大有的是一道凄厉的剑光,只听轰隆一声,霸道剑气打在陆大有横在胸前的宝剑上,巨大的力量把剑鞘砸向陆大有的胸口。

陆大有登时就是喷出一口鲜血,长剑脱手,登登登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怔怔无神的看着地面。

“你还是连剑都拿不稳。”

独孤仇轻轻地丢下这句话,便是从陆大有的身边走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逍遥子也是叹了口气,心道你这不是添乱吗,掌门师兄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过去,你以为他会把你当成门下晚辈?

无奈的摇了摇头,逍遥子提气顿足,身子凌空飞去,飘逸宛若世界谪仙,一下子就引得其他门派之人声声惊呼。

挡在李文硕的面前,看着自己的师兄,也是有些伤感,虽然自己一向不喜欢林听涛那个侄子,可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人就这么没了。

“师兄,人死不能复生,不能在无端制造杀孽了。”

林山红着眼睛,哪里听得进去这话,冷声说道:“师弟,你不是说万一与这小子交恶对我们华山是个威胁吗,现在已经彻底跟他交恶了,不过现在我们有个解决的办法。”

逍遥子微微皱眉。

“只要杀了他,就什么威胁都没有了啊,我这是在为华山着想,你别拦着我。”

逍遥子冷哼一声,横眉怒目,说道:“师兄,这等魔教行径,哪里是我江湖正道所为!”

“哼,没有他,我儿子又怎么会死!”

林华咬着牙说道,“你到底让不让开!”

见逍遥子不说话,拦在前面,林华也是冷哼一声,周身氤氲紫气笼罩,仿若身在仙境,紫霞神功修炼的境界远不是林听涛可以比得了的。

蓦然间,林华一掌打出,就是一招迎风破浪,滚滚紫气如同雷云,隐约有仙人身影漫步其中。

逍遥子也是不敢大意,右手并指一点,便是一道凌厉剑气自指尖射出,凌空斩出几十丈,所过之处,无物不断,连带着地面上都出现了一道极细极深的剑痕。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璀璨的银光爆开,便是在双方中间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宽接近两丈的深坑。

李文硕眼瞳之中闪光一丝精光,心道好机会,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强行提气,转身就向着华山下冲去!

第四十八章 撑伞人

见李文硕转身要走,林华一声冷哼,并指斩出一道紫色的剑气。

逍遥子也是摇了摇头,没有想到自己平日里尊敬有加的师兄会如此刁难一个小辈,心下也是有些火气,也是伸手挥出一掌,想要将那剑气拍散。

谁知林华冷哼一声,并指作剑,就是一招白虹贯日,宛若瞬移一般,就是来到了逍遥子的身前,逍遥子也是大怒,当即收手,打出去的那一掌掌力就是散了小半,对着眼前的林华,张嘴一吐,一缕剑光自口中吐出,迎风涨大,便是化作一柄有如实质的飞剑,与林华斗在一起。

那道紫色的剑气被逍遥子一掌震散在空中,但奈何提前收力,掌力散了大半,仍是有些许残余剑气冲着李文硕飞了过去。

李文硕一咬牙,也是不在退走。

顷刻间,剑气如同一道紫色的流光就是斩在了青霜之上。

青霜虽是名剑,可若是没有剑气内力贯通剑身,又哪里挡得住玄彻高手的一击,只听当的一声,青霜就是蹦出一个一指长的口子,细密的裂痕一瞬间就爬满了小半个剑身。

李文硕右臂一震,也是传来了清脆的骨裂之声,咬着牙,口鼻皆是有鲜血流出,换过左手持剑,接着这道剑气的冲击力,继续飞身后退。

独孤仇看着李文硕踉跄离去的背影,也是眼睛一红,就要上前,却是被人拉住了,转身一看。

“师姐?”

木槿看着独孤仇,皱着眉头说道:“李兄那里自有师傅顶着,你去了也只不过是添乱。”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知道你担心李兄,可是你也不想想师傅和那李文硕无亲无故,为什么会为了他和掌门师叔交手?”木槿摇了摇头,看着一瘸一拐,向着山下走去的李文硕,沉声说道,“还不就是怕你失心疯挡在掌门师叔的前面,他老人家和师叔几十年的交情,动起手都是半点儿不含糊,你去了岂不是不死也得没有半条命?”

独孤仇长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死了又如何,我答应过李兄,今日一定会让他平安下山,如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和李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知道他和我一样,爱剑如命,如今青霜被毁,我即便死了也是活该!”

林华与逍遥子缠斗在一起,一时间也是腾不出手,见李文硕向着山下走去,心里也是一急,大声喝道:“三位长老!还不快快出手,诛杀此僚,否则日后他成长起来,定是我华山大祸!”

听闻此言,林晚,林裕,林梢三人也是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林晚便是瞬间拔地而起,身形化作一道幻影,转瞬之间就是出现在了李文硕的身后,眉头一皱,就是一掌拍了下去。

身为华山戒律院的大长老,他一身修为比自己的那两位师弟要高出一截,已经达到了玄彻中境,这一掌下去,看似朴实无华,没有丝毫威力,但若是打实了,就算是一块儿铁板也会被打出一个洞。

可是这一掌打出,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林晚一惊,身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柄黄油纸伞。

一柄黄油纸伞没什么,就是精钢打造的伞挨了这一掌也要被拍成麻花,可是这黄油纸伞只是伞面往下陷了一下便是没有什么别的变化了。

林晚冷哼一声,手上力道再度加大,浑身罡气笼罩,一身衣衫坚硬有若钢铁,即便是凛冽的山风都吹不进去丝毫,纸伞又是下陷一寸。

纸伞之下,那个手持伞柄的年轻人眉头微微一皱,冰冷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大大的淡墨色眼睛显示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杀戮,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冷声说道:“别把我的伞弄坏了。”

冰冷不带一丝生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晚只觉得身子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立刻变得惨白,想要飞身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收不回来,仿佛被那怪异的纸伞吸住了一样,一声低喝,滚滚内力奔涌而出。

年轻人看着那变形的越加厉害的伞面,也是眉头微皱,冷声说道:“我说过了,不要把我的伞弄坏了!”

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一道森冷的内力从体内涌出,顺着伞柄传到伞面,凹陷的伞面瞬间变得平直起来,坚韧的宛若钢铁,林晚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寒意顺着手掌传来,那种诡异的吸力也是随之消失,连忙趁机后掠,速度竟是比来时还要快。

退了十余丈方才停住,神情肃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个普通至极的面孔让人感觉转个身便能忘记他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印象,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阁下是谁,为何要掺和我华山之事!”

林梢和林裕也是起身站到了林晚的身旁,看到林晚被逼退,心中也是不能平静,心道林晚的实力,在这华山之上足以排到前五,竟是被眼前这看着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轻松逼退,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湖上为什么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第五宁豪看着不远处那个手持纸伞的年轻人,俊脸刷的惨白,不禁暗道大意,方才自己关顾着关注场间战斗,却是忘记了身旁还站着这么一档子人物,后背一瞬间便是被冷汗打湿,此刻那年轻人轻而易举的就击退了已经是玄彻中境的华山派长老,若是在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对自己出手,自己岂不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华和逍遥子注意到这一幕,也是暂时停下了手,看着那一脸淡然的年轻人。

撑着黄油纸伞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三位华山长老,森冷的杀气扩散开来,这座剑坪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世界蔚为灰白色。

蓦地一片飚风吹出了悲壮的笳声,闪电就像个大天幕似的往下一落,照得四处通明;跟着就是豁剌剌地一个响雷。

粗大的雨点打在黄油纸伞的伞面上,发出噗噗的响声。

撑着伞的年轻人并没有动,他只睁大了眼睛向四面扫视。无名的怅惆逃走了,新精神在他血管里蠢动。

有些油腻的雨伞把世界分成两面。

伞外暴雨倾盆

伞内风雨不能进

年轻人感受着身后那个暴雨中渐渐远去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想起眼前林晚的问话。

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轻声说道:“问我是谁?”

林晚咽了一口唾沫,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人,方才被那阴寒内力侵蚀的右手现在才稍稍恢复一点点知觉。

“我是谁呢?”

年轻人微微抬头,想要看一下天上的乌云,却只是看到了那有些油腻的伞面,微微皱眉。

薄唇冷漠的吐出几个字。

“好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

“知道我名字的人好像都死了。”

森冷的寒意仿佛一瞬间湮灭了这凄冷的春雨,所有人都感觉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捏住一般,恐怖的气息席卷了所有人的脑海。

风吼着,雨又下起来,越下越大。雷,隆隆隆的滚过。急风暴雨把苇子都快按到水里了。雨点儿打在伞面上,像珠子一样乱转,然后炸开,天地被这无边的暴雨连在一起,迷迷蒙蒙一大片。

“要不要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你。”

第四十九章 天下第十

雨点落了下来,淅沥的雨声神秘地响着,好象在发出什么警告似的。

在远处雨声已经变成了一片大的声音,好象一把大刷子在干地上擦着一样……

大长老林晚没有说话,咽了一口唾沫,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全世界都不知道他名字的人。

林华也是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压下心中的悲痛,冷声说道:“我华山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如果有的话,告知一声,他日定当登门谢罪。”

说完林华微微顿了一下,眯了眯眼睛,语气变得微微一寒,接着说道:“希望今日不要阻碍老夫报这杀子之仇,否则无论你是什么门派,老夫今日杀定你了!”

林华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他很少在江湖上出手,所以世人也是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强,不过他的实力他自己清楚,虽然仍是玄彻上境,但是紫霞神功越是练到后面,就越是强劲,这本来就是为了玄彻境界所准备的功法,所以即便是一些玄彻大圆满的高手也是有着一战之力。

就像那曾经位列天下前十的黄山老祖他也与之交过手,也仅仅是输了半招而已。

年轻人微微一怔,看着林华身前那道风雨不能进的紫色罡气,再抬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伞,心下就是有些恼,向着林华行了一个礼,不过动作有些僵硬,笑着说道:“林掌门,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一大幸事,今天这件事给我一个面子,就这么算了吧。”

周围其他门派之人听着这话,只觉得有些好笑,人家儿子都死了,你还在那笑,你还要人家看你的面子,现在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用给面子的吧,只不过众人虽然觉得好笑,却是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才敢这样对着华山派掌门说话。

一众华山弟子也是怒目而视,长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年轻人觉得有些无聊,老头不是说只要笑脸迎人好好说话别人就会给你面子的吗?还是这个样子的啊,人们听到他讲话似乎就会生气,所有人都是这样,摇了摇头,勾唇深意一笑,说道:“还是杀人方便。”

话说的风轻云淡,就像是平日里熟人见面打招呼一样,可是林华的眉头却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其实我很不喜欢打架的。”

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后,微微低头,看着脚上被雨水浸湿的鞋面,喃喃道:“我也很不喜欢下雨。”

林华冷哼一声,喝道:“故弄虚玄!”

说着大手一挥,不远处落在地上的南松便是到了手中,隔着几十丈的距离一剑斩出。

紫色的剑气带起一股子狂风,切开了漫天的雨幕,剑气所及,所有的雨水纷纷避让开来,林华也是不留手,出手就是十成力道,力求一招毙敌。

年轻人微微皱眉,黄油纸伞微微倾斜。

锋锐的剑气斩在伞面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年轻人双手撑伞,似乎有些吃力,脚下都是雨水,有些滑,年轻人被这剑气推着滑行了三尺,紫色的剑气终于是黯淡了下来。

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伞面,见伞上留下了一道白痕,上面的油渍也是淡了几分,但是并未破损,长出了一口气,没有理会周围近千道惊讶的目光,只是看着林华,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弄坏了我的伞,可是要赔的啊。”

林华和逍遥子心中皆是震惊无比,他那一剑,威力比看到的还要大,足以斩杀一般的玄彻境强者,甚至是玄彻中境的高手也很难正面接下,而眼前这年轻人未见有什么动作,这一剑就连那看似极为普通常见的黄油纸伞都没有斩开。

没有人会认为林华这一剑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那可是华山掌门的一剑。

华山弟子一个个如临大敌,而前来观战的其他门派之人看着那把油纸伞却是纷纷露出狂热的神色,虽然看着不怎么入眼,但这肯定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利器。

第五宁豪看了一眼身边激动的小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那黄油纸伞或许是个宝贝,但是很明显那纸伞下的年轻人更不好惹,他只是稍微窥探了一眼就感觉如坠深渊,冲天的杀气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身上能够拥有的,与其说这是一个人,还不如说这是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林华和逍遥子以及在场的所有玄彻境界高手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一个个皆是如临大敌。

年轻人看了一眼林华,又是瞥了一眼逍遥子,皱了皱眉头,最后转向了林晚三人,眉头终于是舒展了一下。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华山,不杀两个人怎么都说不过去啊,天知道这是什么逻辑,林华不能杀,逍遥子不好杀,那眼前这三个长老杀一下应该没什么了吧。

蓦然间,年轻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也不能说消失,只是因为速度太快,肉眼看不见,而且,那黄油纸伞隔断了外界与他的一切联系,竟是连半分气息都察觉不到。

也就是玄彻境界以上的强者,才是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漫天的雨幕炸开,下一刻,年轻人已经出现在了林晚的身前。

林晚双眼瞪得老大,看着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的年轻人,低喝一声,便是一剑刺出,华山剑法——阴阳断!

年轻人看也不看那柄冲着心口刺过来的长剑,右手端着雨伞似乎有些吃力,空着的左手慢悠悠的向着林晚的脑袋拍了过去。

当然这里说的慢只是对于像林晚这样玄彻境界的强者,玄彻境界以下,看这一掌仍是迅捷如电。

林晚一喜,心道即便是玄彻大圆满的强者,也不敢用肉身接我这一剑阴阳断,你这小儿,当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了!

可是下一刻,林晚一愣,手中宝剑虽然不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兵利器,但也称得上是削铁如泥,阴阳断更是华山剑法总纲中威力极大的一招,可就是这样的一剑,刺在了那林晚的身上,却仅仅只是刺破了他的衣衫,触及肌肤之后便是不能寸进,森然剑气也是宛若打在万年玄铁上一般,初一接触就四散而去。

怎么会!

可是已经没有去思考的机会了,年轻人的左手已经穿过那一层强劲的护体罡气,轻轻地落在了林晚的头顶。

有诗云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年轻人这一记轻飘飘的仙人抚顶,却和长生没有丝毫的关系,一瞬间,玄彻中境的林晚便是七窍流血,睁大了双眼,似是不敢相信,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身边的林梢和林裕,更是满脸惊骇,心中涌出一股极大地恐惧,再也生不起丝毫战意,纷纷运起最快的身法向后退去。

年轻人满意的拍了拍手,也是不去理会那逃走的二人,看了一眼地上林晚的尸体。

玄彻中境吗?

勉强有资格死在我的手上。

林华一双眸愤恨地瞪着他,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贼子!胆敢在我华山放肆,找死!”

逍遥子手中也是握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眼中杀机尽显,可是心中却是生出一股子寒意,林晚那一剑他看的清清楚楚,如若不是眼前这诡异的家伙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而是那长剑直接刺在了他的身上。

逍遥子长出了一口气,金刚不坏,佛门不动明王身的最高境界,相传如今世上只有白马寺中的方丈和尚达到了这一境界,而眼前这青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和尚啊。

林华若是平时,肯定也是能够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他如今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冷哼一声,便是一道白虹贯日,身形一瞬间便是来到了这年轻人的身前。

年轻人眉头一皱,雨伞再次倾斜,林华也是一声冷笑,这雨伞是有些诡异,那层黄油纸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能够卸去各种真气力道,可是相同的一招用在他身上,也是太小瞧他了吧!

避开伞面,一掌砸在了那雨伞龙骨之上,轰隆一声巨响,强烈的劲气自手掌和伞骨之间炸裂开来,形成一道道涟漪,方圆数十丈之间的雨幕一瞬间便是震散,在这暴雨中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真空地带。

年轻人也是没有料到这一下有这么大的力道,雨伞自双手之间滑落,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伞柄撞在了胸口之上,发出一声闷响,宛若隆隆的雷声,双脚陷入地面,直至膝盖,青石板上更是列出了手臂粗细的裂痕。

嘴角流下一缕鲜血。

局面僵持了一瞬间。

年轻人伸出舌头将那缕鲜血舔进嘴里,咋了咂嘴,味道似乎不怎么样,眉头紧皱,仿佛十分痛苦。

“真疼啊。”

声音传进了林华的耳朵里,林华确是没有一丝得手的愉快,只感觉浑身冰冷,疼?他这一掌虽未直接打在对方身上,但是和直接打在对方身上也是没有什么区别了啊,竟然连重创对手都做不到吗?

林华一咬牙,身形一闪,便是倒掠回到了逍遥子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里。

年轻人轻咳了两声,心道如果不是老头不让我杀你,你岂会活到现在?再动手的话即便是老头的话我也不听了。

“今天我不杀你,你的命是别人的。”

年轻人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就像是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边把双腿从那青石板中拔了出来,看了一眼那天边的雨幕,喃喃说道:“雨怎么还不停。”

也是不理会场间的人,转过身向着山下走去,步子很慢,就像是在散步一样,可是却是没有人敢出手拦截。

即便是林华也不敢,即便他发现对手并不是真正达到圆满的金刚不坏身,他的右手在发抖,那雨伞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手碰到伞骨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地狱,森然的寒气一瞬间便是笼罩了他的全身,以他的修为竟是感到了一丝恐惧!

旁边逍遥子疑惑的声音传来。

“天下第十?”

林华脸上涌现出一股苦涩,点了点头,对手的实力是只是玄彻上境,和他相仿,甚至远不如黄山老祖的玄彻大圆满境界。

但对手就是那天下十人之一,而黄山老祖却不是。

他的玄彻上境,便是他人的玄彻大圆满也比不了。

第五十章 义字当头!

第五宁豪看着神情落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林华,莫名的有些伤感,向前走了两步,抱拳说道:“今日来华山观礼,没想到发生了如此憾事,请林掌门节哀,今日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完便带着第五宇离开了,其他人见此,也是纷纷上前告辞,一时间场上就只剩下了华山的人。

远处的山崖上又是出现了几道影影绰绰的人影,脚尖轻轻一点,便是跃出十几丈远,一个个皆是须发皆白,最低也是中年以上的年纪,是华山派的其他听闻此地动静赶来的长老。

林华看着眼前林听涛的尸体,有些愣神,似乎还是没有接受儿子已经死掉的这个事实。

逍遥子见此,也是叹了一口气,不再去理会,转身看向了眼前的八百名华山弟子,冷声说道:“碧血轻灵丹,是哪个混账拿出来的!”

陆大有闻言身子一颤,便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逍遥子一瞥,他本来就是有些怀疑这陆大有,此刻更是冷哼一声,右手轻轻一挥,便是一阵劲风吹过,陆大有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子一软便是瘫在了地上,一身武功便是尽皆废去。

雨还在下

八百华山弟子没有一个达到玄彻境界,在这雨中被淋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头发,流向额头,顺着脸颊流向下巴,雨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有那样的星星点点散落于脚边,跌落于手心,洇开一朵朵迷蒙的花。

海天之间,迅即挂下一匹无边的水帘,纷纷扬扬,随风飘洒,生云起雾,盖海铺天。

逍遥子肃然的声音响彻剑坪,压过了漫天的雨声。

“今日华山弟子陆大有,有违江湖道义!不配做我华山弟子,遂废去一身武功,逐出华山,终生不得再入我派!”

陆大有在地上爬了两下,咳嗽了两声,只觉得浑身剧痛无比,一时间竟是无法站起来,索性就趴在地上,狞笑道:“哈哈哈,把我逐出华山。”

陆大有面露凄惶之色,可转瞬间就是变得凶狠无比,咬着牙冷声说道:“那独孤仇呢!若不是他把那贼子带上山来,又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你把我赶下山,我陆大有认了,可是这独孤仇,你们凭什么不把他也赶出华山!”

听得这话,八百青衫依然沉默,却是隐约有人面面相觑。

逍遥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冷声说道:“死不悔改!”

“悔改?”陆大有笑了,想着自己已经不再是这华山弟子了,于是笑的更加厉害,有一丝疯狂的意味,冲着逍遥子吼道:“我一心一意为华山着想,却被赶出华山,废去武功,成为了一个废人!而他呢?”

“他独孤仇为了自己所谓的江湖义气,害的大师兄和林晚师叔无辜惨死,害的我华山声誉扫地,凭什么还能继续留在华山!就因为他是你逍遥子的徒弟,而我不是吗!”

八百青衫依旧沉默,可是身姿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挺拔,或许他们的心里也在问着这个问题,凭什么小师弟就可以继续留在华山?

“你!”

逍遥子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了上来,一拱拱地顶上脑门子。

这时林华却是站了出来,神色极为的平静,没有去看地上的陆大有,而是看着独孤仇,轻声说道:“独孤,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很了解你,你把李文硕带上山,我不怨你,但是你大师兄的仇需要报,这华山八百名师兄弟需要一个交代,你师父的名声也需要你来证明。”

听得这话,独孤仇一怔,木槿也是攥紧了他的衣袖,早已湿透的衣袖瞬间便是被拧出一股水来。

“掌门师叔,独孤愿受惩罚。”

独孤仇上前一步,豆大般的雨点打在他坚毅的脸颊上,浸湿了他的睫毛,万仞沉默的负在背上,腰板挺得笔直。

林华接着说道:“不需要你受什么惩罚,我知道你的剑术早就在你大师兄之上了,只要你去杀了那李文硕,回来就是我华山首徒!”

“掌门师叔!”

“别说了!”林华冷哼一声,拂袖转过身去,声音有一丝颤抖的说道,“你要还当你是我华山弟子!就给我下山去杀了李文硕,否则就给我滚出华山!”

逍遥子的心一下子松了些许,心道掌门师兄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好歹还是保持了些许理智,这也是个不错的处理方法,让独孤去杀李文硕,别管你杀不杀的了,你下山去杀他就是了,你下山之后见到他是拔剑相向还是把酒言欢,这又有谁知道,等过几个月之后你再回来,到时候这件事的风波淡了,掌门师兄难不成还真能把你赶出华山?以独孤仇的实力,坐稳这个华山首徒的位置简直轻而易举。

独孤仇看着师傅递过来的眼神,一怔,顿时明白了师傅在想什么,可是他的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黑色的布鞋已经被雨水浸透,随即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笑道:“对不起,掌门师叔,您没有教过我可以对自己的兄弟出剑。”

一道蓝色的闪电划破了夜空,紧接着,又是一个震耳欲聋的炸雷。

听得这话,八百青衫顿时一怔。

逍遥子也是一怔,有些恼,心道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给你台阶你都不愿意下。

“华山弟子!”

独孤仇声音骤然拔高。

“在山上时自当用心练剑!”

“下山之后,定当匡扶正道,除暴安良!”

“不得为非作歹!”

“不得助纣为虐!”

“遇江湖同道,陷于危难者,不得见死不救!”

独孤仇的声音在剑坪上不断回荡,每说一句,便是宛若惊雷一般打在众人的心上,惹得人们一颤,八百青衫的腰杆便是要直一分,再无一个低头之人。

独孤仇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华山逆徒独孤仇,今日离开华山,定当谨遵此训,如有违背,天地共诛!”

说完,独孤仇从背上取出万仞剑,雪亮的剑光在身前一闪,最后看了一眼,拂袖一甩,万仞便是插在了地上。

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木槿看着他高的背影慢慢的走远,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小师弟!”

木槿高声喊道,长发溜在胸前,有雨水顺着头发流下,露出一截娟秀细长的颈子。

独孤仇身子一颤,步子却是没有丝毫的停留。

景德十七年的春天就是再这样一场暴雨中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江湖上发生了很多的事,但多是化作了人们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终归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都是一些江湖上的小事。

这年春天,华山少了个独孤仇,江湖上却多了一个独孤仇,他不用华山剑法,没有名剑万仞,却依然剑道无双。

第五十一章 老头儿

暴雨渐渐停下,天却尚未泛晴。

李文硕一身血迹,踉跄的走着,右手无力的垂在身畔,他已经走出了十余里,遇到的人见到他这幅样子,皆是纷纷躲开,不愿招惹麻烦。

一只银色的松鼠蹦蹦跳跳的走到了他的身前,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李文硕轻轻笑了一声,扯得胸口一阵疼痛,又是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冲着那松鼠伸了伸手,小银便是顺着李文硕的胳膊爬了上来,跳到了李文硕的头顶,把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扯的像个鸡窝一般。

半个月后

风华州西郡的一家客栈里,李文硕活动了一下右手,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习武之人,身体本就比一般人强韧太多,右手虽然骨折,但是再修养个七八天,想来拿剑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这里,李文硕瞥了一眼桌上的牛皮剑鞘,神色有些暗淡,拿剑是不成问题,可是现在自己连把剑都没有了,伸手抓过来跨在腰上。

现在主要面临的问题是内伤,习武之人,大多懂一些医术,虽说未必懂得如何治疗,但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却是十分的了解,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躲避华山的追杀,没有及时治疗,此刻虽说看着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实际上,他的体内筋脉几乎已经被淤血堵塞了大半,导致他的气机到现在都无法正常运转。

按下怀中冒头的小银,推开门向着楼下走去,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点了壶烧酒,就着一叠花生米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哎,真是没想到啊,像是华山这种名门大派竟然也会遭遇这种祸事。”

听到旁边有关华山的消息,李文硕眯了眯眼,微微低头。

“是啊,听说那李文硕先杀那华山首徒,再杀那华山戒律院长老,小小年纪,还真是了不得啊。”

听得这话,李文硕一怔,微微一笑,心道这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说自己杀了那林听涛也就罢了,可是夸大到华山戒律院长老都死了就不太好了吧,自己那天伤势太重,记不清楚究竟是怎么逃出华山的。

但大概还是有个印象,是那独孤仇的师傅逍遥子替自己拦下了掌门林华,难不成那逍遥子无亲无故的,会为了自己把自己华山的长老都给打死了?

“你可别瞎扯了!”一个一身劲装的大汉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抓起酒壶就是往嘴里一阵猛灌,说道:“那李文硕虽然了得,但也不过显锋境界的修为,如何伤的了那华山长老。”

闻言李文硕也是点了点头,心道这世上还是有些明白人的。

“我师父那天就在华山上观战,那李文硕杀了华山首徒之后,那华山掌门丧子,自是心痛,想要杀李文硕报仇,似乎戒律院的三位长老也是出手了,按理说这李文硕区区一个显锋境界的剑客儿被四位玄彻境界的高手盯上,已是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那大汉又是喝了一口酒,咋了咂嘴,手一扬,松快的说道:“可就在这时,一个据说很有可能就是太玄楼那位排行第一的刺客,天下第十的高手出现了,不仅挡住了那华山掌门,还轻描淡写的就杀死了那已经是玄彻中境的林晚,最后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华山,无人能拦,想想就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李文硕右手转着酒杯,皱了皱眉头,心道天下第十,自己什么时候结识了这样的高手,还杀死了那华山派的长老,这下这笔账又得算到自己的身上了,怪不得那华山满世界追杀自己,想着这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听了一会儿,李文硕眉头皱的更紧,左手拳头攥的指节发白,过了一会儿,长出了一口气,心道独孤这个傻子,你来杀我一下又怎么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杀得了我?想到这里,心情越加的郁闷,摇了摇头,又是一口闷酒灌下。

这时一个一身白袍的老人走进了客栈,四下里瞅了瞅,便是径直坐到了李文硕对面,老人嘴角翘起,脸上始终带着温纯的笑意,虽然脸上已经布满皱纹,但是那一头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依旧是黝黑,彰显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也是不客气,取过一个酒杯,拿着李文生的酒壶便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看的李文硕脸上直抽抽。

李文硕四下里看了看,大早上的客栈里没多少客人,大部分的桌子都是空着,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警惕,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说道:“老人家,这酒味道可还好?”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入口醇香,及喉而辣,好酒。”

说完老人笑着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面前的李文硕,摇头说道:“可是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喝这么烈的酒,简直就是在自杀啊。”

李文硕脸上的笑意瞬时间消失,这老人果然不简单,竟是知道自己深受重伤,难不成是华山派的长老亦或是那天在华山上观战之人,见过自己的相貌?

李文硕也是不急,如果真的是对自己怀有恶意的话,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面对显锋之上的高手,几乎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与其在这多想,白白耗费心神,还不如放轻松一点,笑道:“老前辈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是看出小子这身体有恙,不过这酒啊,如果不喝,还真不如死了呢。”

“哈哈哈,有意思,没想到竟然是个嗜酒如命的!”老头又是给自个儿倒了一杯酒,眯了眯眼,似乎有些怀念,笑道,“这性子还真跟老夫年轻时候比较像。”

没有从这老头儿身上感到丝毫的杀气,李文硕紧崩的心弦也是微微松了几分,调笑道:“是啊,看得出来,前辈年轻的时候也是定然像我如今这样,根本离不开酒。”

老头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文硕的眼前晃了晃,说道:“老夫在你这个年级的时候,可是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说完锤了锤肩膀,似乎是坐久了有些麻,李文硕也是不急,极为有耐心的等着老头儿舒缓筋骨,过了好一会儿,老头儿终于是好了,笑着说道:“老了,坐一会儿就腰酸腿麻的,小子,你别多想,老夫我是个大夫,行医几十年,你身体怎么样老头儿看一眼就知道。来,让老夫给你把把脉。”

说着那只枯瘦的右手便是抓向李文硕的手腕,李文硕瞳孔微缩,下意识的就是闪躲开来。

“哼,你们这些走江湖的!”老头儿见李文硕心生警惕,有些不悦,便是埋头喝酒,不再理会李文硕。

李文硕当即苦笑一声,心道您老人家也知道我好歹也是个走江湖的,哪里能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脉门交与别人手中?

看着壶中的酒越来越少,李文硕也是摇了摇头,心想这老头儿或许真的懂些医术,但估计这给自己看病是假,来喝这北地烧酒是真,不过李文硕也是不甚着急,酒这东西,就是要与其他人一起喝才有意思,自己一个人喝的话叫喝闷酒,充其量过过嘴瘾,一点儿意境都没有。

“老人家,您老也别不开心,我这习惯了,给您陪个不是。”李文硕拍了拍胸脯,说道,“这顿饭我请了。”

老头儿捋了捋胡须,注意到李文硕拿着酒杯的右手有着些许颤抖,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有酒无菜,也算请客?”

李文硕爽朗一笑,阳光透过屋脊上的窗子洒在了桌子上,杯中的酒水也是连带着飘荡出一股子淡金色。

“小二,上两盘好菜!”

白衣黑发的老人家听得这话,眉头也是不再紧皱,眉开眼笑的说道:“老夫看你小子就是顺眼,放心,你身上的伤交给老夫了,老夫一定帮你治好!”

李文硕笑着答应了,也是没当真,就当是遇上了一位风趣的老人家,借着酒劲儿就与老头儿聊了起来,没想到这老人家也是来自南方,李文硕说这北方有点冷,春天还没过去雨就下的这么大,在南方呆个几年也是未必能经历这么大的雨。

老人家也是拍手称是,酒还没喝两杯脸就是变得通红,指着李文硕腰上挂着的佩剑就说他当年也喜欢腰上挂着一把剑四处晃荡,后来年纪大了,冬天宝剑放在身上只觉得太凉,用皮裘包着都觉得冻人,就把那宝剑扔在家里了。说哪天一定拿出来给李文硕见识一下,绝对是江湖上第一等的神兵利器。

李文硕心情也是蓦然好了起来,虽然心里认为这老头儿一定是在吹牛,当世剑道最出名的十把剑就是春秋十大名剑,剑与剑之间也是没有评出什么高下之分,或许有人敢说自己剑道天下第一,比如说那剑圣上官羽,但是敢说自己手中宝剑是天下第一的神兵的,多半是个骗子,不过李文硕也能理解,天下剑客,有谁不认为自己手中的剑就是那世间最好的剑呢,在自己心中,青霜不也是那天下第一等的神兵了吗,可惜在自己的手中毁掉了。

李文硕也是不说破,只是说道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见识那天下第一等的神兵,就是接着往老头儿的杯子里倒酒。

老头儿见此,脸上的喜意也是丝毫不减,摆手笑道:“不能喝了,老了,喝不动了,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年,整个酒馆儿的酒加起来都不够老夫一个人喝的!”

第五十二章 有人白日撑伞

吃饱喝足后,老爷子反而不见有丝毫的醉意,笑道:“老夫欲西渡邱兴江,去那瀚州土地走上一遭,不知道小兄弟要不要一起同行?”

李文硕一怔,心道邱兴江倒是近的很,就在城外面,但是度过了这邱兴江距离那瀚州仍是千里有余,而且邱兴江水急江深,哪里是那么好度的,就算咱俩借着酒劲儿侥幸度了过去,谁都没事,等你酒醒了又后悔了咋办?

无奈的说道:“前辈,那瀚州有什么意思,风华州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东西相隔近千里地,您老都逛完了?”

老爷子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这么一想也是,上个月去瀚州走了一趟,到处都是逃难的灾民,客栈里少有卖酒的,就算是有,也都是一些掺了水的糙酒。”

听得这话,周围客官皆是哄然大笑,说道这老头子喝了酒之后倒是真能吹牛,瀚州据此一千多里地,而且路途艰难,即便是寻常商队结伴而行,一个月也是未必能到,更何况你个半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老头儿,上个月去瀚州走了一趟,这岂不是说你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走了这来回两千里地?

老爷子似是习惯了,也是不在乎其他人的笑声,说道:“既然如此,你陪着我去见识一下邱兴江的浩瀚江水如何?”

李文硕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前辈,这邱兴江出城不过五里地就能看得到,您偏让我陪着干嘛?”

老爷子双眼一瞪,用手指了指李文硕的鼻子,怒道:“那邱兴江水贼泛滥,你就放心我老头子一个人去,万一老头子我被那伙水贼劫了去,丢了性命,你就不怕你自己良心难安?”

李文硕也是分外无奈,心道你自己明知道有水贼还非要去,活该被水贼劫了啊,再说人家水贼又是不傻,你一个两袖清风的老头儿,到了那江边也会被当成身无分文的穷酸书生,哪里会费那个力气去劫你,李文硕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前辈,您也知道有水贼还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老爷子眉脚轻轻一扬后,指了指李文硕腰间的长剑,笑道:“怎么,你这游侠身上的这把剑是摆设吗?”

现在还真跟摆设差不多,李文硕这样想着,笑着说道:“那就跟着老爷子走一遭。”

他也不是很担心,虽然现在无法运行内力,右臂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凭他的剑术,即便这样,对付几个闲散的水贼也是绰绰有余。

说着便是拉着李文硕走出了客栈。

老爷子见他有些犹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小子,一会儿我把我侄子叫上,那小子还是挺能打的。”

“老头子,你叫我?”

李文硕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年轻人,只见他身材不是很高大,面相普通,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更奇怪的是,这个家伙晴天白日里撑着一把伞,虽说江南之地,他也时常见到少女撑伞出游,为遮阳而用,但这种事情到了北方就很少见到了,更何况今天太阳也不是很毒辣,而且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儿。

“来的正好。”老爷子见着这年轻人顿时眉开眼笑,拉着年轻人的胳膊便是拽到了李文硕的面前,笑道:“姓李的小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侄子,怎么样,长得还挺壮实吧。”

李文硕心中虽然万分吐槽,但是嘴上也是不好说出来,抱拳笑道:“在下李博,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听得这话,撑伞的年轻人一怔,心道你不是叫李文硕吗,怎么转眼间半个月没见就连名字都换了,想到这里,疑惑的看向了一旁的老爷子,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却被一巴掌甩在头上。

“你愣什么愣,见到人还不快打招呼。”

撑伞人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反驳,转头看向了李文硕,想抱拳,可是右手里还撑着伞,又把抬起的左手放了下去,说道:“要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李文硕一怔,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笑着说道:“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怎么称呼你啊。”

“你可以叫我老黄啊。”

“好吧,老黄。”李文硕有些无奈,瞅了一眼那柄脏兮兮的黄油纸伞,疑惑的问道:“老黄啊,你大白天撑着把伞干什么?”

“我不是很喜欢白天。”

李文硕感到了莫名的绝望,发誓自己不会再问问题了,不喜欢白天?和你打伞有什么关系啊,即便你撑着伞,白天依然是白天。

微风轻轻地吹着,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抚着大地,又像丝丝银发飘曳,像根根丝线颤动。

李文硕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剑鞘,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个奇怪的人去看什么邱兴江,江水有什么好看的,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好好养伤,练好武功,再去一趟华山找回场子吗?

或者到时候去一趟黑雪谷,当着那罗九衣的面告诉她我喜欢你,你答不答应和我在一起,答应了最好,不答应就把你强行抗走,好好一个姑娘家,不在家绣花去当什么魔教教主。

哎,李文硕胡思乱想着,心情莫名的有些惆怅,突然有些想念刘烨,那是自己到了江湖上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和他在一起瞎混的日子真的挺不错的,虽说整日间游手好闲,不是喝酒就是逛青楼,但宋雪儿姑娘弹得琴也是分外好听,也不知道李绝仙回到家乡之后怎么样了,有没有跟那位等着他的姑娘终成眷属,还说什么将来一定让自己的名字响彻江湖,这人一消失就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西郡的莫北城,出城五里地左右便是那邱兴江,虽说江口水匪众多,但是风华州地处边境,且不说各地都布有大小军镇,个个能征善战,就是这风华州的寻常百姓也是不甚好惹,所以风华州的贼匪之类,一般只会袭击那些过路的商人,根本不会也不敢去劫掠城镇,要不就是极为彪悍,消息灵通,见到军队前来讨伐也能全身而退的悍匪,要么就是日子过得极为凄惨。

而这莫北城外的水匪就属于前一种,据说和城里的一个将军还有这样那样的联系,不过正因为是这样,李文硕反而更不担心了,这么大规模的水匪怎么会因为他们这区区三个人而劳师动众。

走在城内,街上也是十分的热闹,若不是看到不远处那足有十丈高的巨大城墙以及墙上那遍布的巨弩,李文硕还以为回到了江南,老爷子在老黄的搀扶下走得很慢,不时的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黄油纸伞,笑道:“小黄啊,你这伞都用了二十年了,该换了啊。”

“我不喜欢别的伞。”

听闻这话,李文硕看着那挤在黄油纸伞下的一老一少,也是不在去理会他们,一点点的活动着自己的右手,要是真打起来的话,估计得用左手使剑了,李文硕这般想着,眉头微皱,调整了一下剑鞘的位置,方便用左手拔剑。

第五十三章 伞下与伞外

出了城门,沿着官道走了一会儿,三人便是拐向了一旁的小道,五里地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但是奈何老爷子一路歇了三回,愣是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

邱兴江宽三百余丈,岸边都是大片平整的沙土地,一眼望去,无丝毫遮挡之物,景色尽收眼底。

举头远眺,浩瀚的大江静静地铺展在远方,像一根飘动起伏的黄缎带。

忽然间,江浪冲天而起,如将军勒马,马首高昂,仰大长啸,气势雄壮,蔚为壮观。

见到此景,李文硕心中也不甚平静,只觉得心胸蓦然间旷达开来,这些天连日逃亡的郁闷似乎被这微寒的江风一吹而散。

老爷子也是笑了两声,躲在那柄黄油纸伞下也是不觉得冷,笑道:“这邱兴江惊涛拍岸,声音似龙吟虎啸,电闪雷鸣。那剑客儿,见到此情此景,可有感悟?”

李文硕知道老爷子问他有没有悟到什么剑法,就像话本儿中说的那样,不过虽然见到这浩然江水确实心中波澜起伏,不甚平静,可惜他还是什么剑法都没有悟到,只得摇了摇头,冲着老爷子苦笑了一下,说道:“晚辈不及前辈天资过人,观江水都能悟剑,佩服佩服。”

“那是自然。”老爷子哈哈笑了两声,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大江,似乎觉得有些冷,又是往伞下缩了缩。

“鱼淹死了。”

李文硕一怔,转头看向撑伞的老黄,想笑着问他鱼怎么会淹死,但是不知为何心下却是有些发冷,连带着江风似乎都裹挟着一股子肃杀气味。

李文硕有所感,看向周围,十几个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人从四面八方逐渐显露出身影,将三人围了起来。

左手瞬间扶住剑柄,水贼不是这般打扮,也没有这般肃穆的杀气,这种感觉他记得,太玄楼的刺客!

李文硕双眼微眯,冷声说道:“来这河边儿看个景都是那么多麻烦事儿。”

一位黑衣人上前一步,伸手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冰冷肃穆的面庞,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这位可就是李文硕李公子?”

“我能说不是吗?”李文硕摊了摊手,四下扫视了一眼,笑道:“真是好大的阵仗,一口气竟是出动了十七名显锋境界的刺客儿,华山请你们,花了多少钱啊?”

云十三看着眼前死到临头还面无惧色的李文硕,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子敬佩之情,原本还想着这李文硕玄彻大圆满的境界,要想杀他总归还是要费些力气,所以太玄楼内才是派出了这么多高手,可今日一看,这李文硕脸色苍白,右手低垂无力,明显是一副深受重伤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反抗的力气,早知道就自己一个人来,还可以多拿一点儿赏金。

看见李文硕左手按在剑鞘上,云十三也是抽出鞘中直刀,笑道:“别装模作样了,青霜早在华山之上就被毁掉了,劝你最好不要抵抗,让兄弟几个给你一个痛快。”

听得这话,李文硕嘴唇一勾,上前一步,将伞下二人挡在身后,笑着说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既然你们拿了钱,我也就不白费口舌劝你们回去了,不过相见就是缘分,这位兄弟可否告知一下姓名?”

云十三咧嘴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行的规矩,入了这行就没有名字了。”

撑伞的老黄听得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名字还是有的,从来没有忘记过,不过神情有些落寞,名字这种东西就是留给别人叫的,自己的名字只有老叔知道,他还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如果没有人叫的话那要这个名字还有什么意义呢?

再过些年,我自己也就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吧。

“这样啊。”李文硕偏头看了眼浩荡江水,又是看了眼周身之人,心里一沉,筋脉淤塞,内力不通,若是对方只有一人他还能凭着剑术周转一番,眼下却是没有什么机会了,随即粲然一笑,问道:“身后这两位,你当如何处置?”

云十三也是毫不掩饰,直截了当的说道:“自然是和你一样,去下面讨生活了。”

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黄油纸伞下的二人,抱拳说道:“二位抱歉,在下真名李文硕,因为在江湖中闯的些许祸事,牵连两位陪我受难,对不住了。”

老爷子向前走了一步,恰巧走出了伞外,嫣红的太阳柔和地停在乌蒙蒙的半空,一点点亮起来,光芒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笑着说道:“你这娃娃心胸倒是豁达,小小年纪就能看淡生死,实属不易啊。”

李文硕苦笑一声,说道:“前辈,小子我还没取过媳妇,哪里舍得死?若是身体无恙,这几人我拼上性命倒是也能杀上一杀,可是如今,委实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呀。”

老爷子拍了拍李文硕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这小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那侄子能打的很,这十几个显锋还不入他的眼。”

闻言,李文硕也是看出了这老爷子和撑伞的老黄不是寻常人士,不把十几个显锋放在眼里,那起码得是玄彻境界的高手了吧,可是看着老爷子又不像,只好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老黄。

虽然名字叫老黄,但老黄虽然长相普通,却是一点儿也不老,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

“有大雁在水中飞。”

又是没来由的一句话,语气平淡,语调低沉。

李文硕心间却又是一寒,这才注意到方才心中升起寒意似乎并不是因为周围有十七名显锋境界的刺客儿虎视眈眈,而是因为眼前这年轻人说了一句。

鱼儿淹死了

云十三也是感受到了一股子森冷的寒意,皱了皱眉头,也是不敢大意。

十七名刺客儿缓慢拔刀,刀身和刀鞘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

李文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抽剑,只见昔日寒意逼人的名剑青霜,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剑身中部还有一道几乎快把整把剑都要折断的缺口。

这时,李文硕忽然觉得天色一黯,太阳似乎被云彩挡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头顶遮了一杆黄油纸伞。

瞥了一眼不知不觉间就站在身边的老黄,可是老黄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去看那已经抽出十七把刀的刺客儿,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李文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只黑色的甲虫纠缠在一起,似乎在争夺着什么。

抬起头,再去看向伞外,瞳孔忽然瞪得老大。

伞外的世界变成了昏暗的黄色,云十三扔掉了斗笠,十七名黑衣刺客儿已经拔刀前冲,可是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般,斗笠静静地呆在了空中,李文硕甚至看清了云十三脸上狰狞的表情,抬头一看,只见一足有两尺长的鱼儿飘在空中,已经翻起了白肚皮。

伞外的世界像是一幅画,一副静止,永恒不动,连丝毫色彩都没有的画卷。

当然这得把老爷子从画卷中抹掉,他老人家此刻还是待在原地没动,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件厚厚的白色狐裘,伸手扯了扯,似乎有些畏寒。

鱼儿淹死了

有大雁在水中飞

李文硕忽然明白了,伞外和伞内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却是又变得非常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手段,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对武学的认知。

整个世界变得没有丝毫生气,莫名的让人心里发寒。

“这世界很有意思是吧。”

老黄忽然开口说道,仍是面无表情。

李文硕点了点头,也是一同看向了脚下的两只甲虫,这才感受到了些许生机,整个人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疑惑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没好气的摆了摆手,笑道:“小子,想不想拜我为师?”

李文硕此时再看不出老爷子是那种很高很高的高手的话那可就是真的白活了这二十年,可是思前想后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位高手要收自己当徒弟,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偏偏砸在了自己的身上,苦着脸说道:“前辈怎么会想着收我当徒弟啊。”

“老夫看你有缘。”

见老爷子不愿意说,李文硕也是不去再问,轻声问道:“我要是不答应会怎么样啊。”

“不想拜我为师就不拜呗,老头子我又不是多么乐意当你师傅,不过,那时候可就要看一下李文硕李大侠如何斩这十七刺客儿了。”

李文硕闻言苦笑了一声,心道这老前辈脾气还真大,虽然有些对不起观中那个老头子,不过现在还是保命为上,而且这老前辈本事看似也不小,自己若是能学了些许,也是不吃亏,遂对着眼前这穿着狐裘的老头抱拳躬身,恭声说道:“师傅。”

很多年后,李文硕回顾起这次江边的经历,想起那个穿着狐裘,有些怕冷的老头儿,也是禁不住缩了一下身子。

伞内和伞外,徒弟与师傅,老爷子听到那两个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喃喃说道:“你脾气可与你南山上的那位师傅一点儿都不一样,没他那么斤斤计较,这点甚好。”

随即摆了摆手

撑伞的老黄一步向前踏出,伞外的枯黄画卷瞬时崩溃。

第五十四章 有人一指断江

云十三扔掉了斗笠,一步踩在地上就是向着李文硕冲了过去。

看着一个撑着黄油纸伞的年轻人挡在了李文硕身前,有些警惕,他们事先已经调查过,这叔侄俩只是个普通人,但现在看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眯了眯眼,隔着几丈远手中直刀就是斩出了一刀罡气。

云十三的实力在这伙刺客里可以排到前三,已经达到了显锋上境,凡是他参与的刺杀从来没有失过手,他自信这次也是如此。

老黄瞥了一眼云十三便是没再看他,又是向前一步。

云十三与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稍一对视,顿时脸色变得雪白无比,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杀气,这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东西才会有这样的杀气,只是看他一眼就已经对他产生了实质的影响,让一个显锋上境的高手竟然无法顺畅的运转体内真气,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这个人又是如何保持自己的清醒?

云十三顿时无心再战,可是退意刚刚萌生,眼前的老黄便是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就是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不见有其他动作,就是硬生生撞碎了那一道凛冽的刀罡。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云十三微微瞪大双眼,轻轻一咳,嘴角便是溢出一道鲜血。

云十三微微低头,只见胸口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前后通透。

云十三仰面到底,撑伞的年轻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停留,整个人就是化作一道黑影,李文硕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就只见的周围一个个显锋境界的刺客儿纷纷倒下,竟是连半分反抗都做不到,不可遏制地一颤,心道这老黄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份手段,即便是自己处于巅峰时期,若是遇上了,估计也就和眼前的这些刺客儿没什么区别。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十七名刺客尽皆倒地。

李文硕瞠目结舌的望着撑着伞的老黄,又是瞅了一眼自己新任的师傅。

老爷子点了点头,说道:“要不是我让大侄子去上华山救你,你早就死在这华山了,小子,你欠我两条命!”

李文硕只感觉脑海中有若五雷轰顶,看着眼前的老黄瞪大了眼睛,去华山救自己,那不就是说。

连忙跑到了老黄的伞底下,这下周围的环境倒是没有像之前一样变得静止,看来也是一种极为神奇的招式,问道:“老黄,你真的是那太玄楼的天下第一刺客,天下第十的高手?”

闻言老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累了,换左手撑伞,说道:“我跟武榜第八的乌颜古打过,不分胜负,不过如果真的拼命地话,活下来的应该是我。”

“你既然是太玄楼的头号杀手,那么救我干什么?”

“又不是我接的单子,关我什么事。”

李文硕转头看向了缩着手的老爷子,笑道:“师傅,老黄这么厉害,我看我干脆还是拜他为师算了,您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这天下第八的高手了吧。”

老爷子一听,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吼道:“你这小兔崽子,真是不知好歹!我可是他叔,他一个晚辈能有我厉害?”

李文硕看着老爷子这幅样子,心中更是疑心大盛,问道:“师傅,我这草草拜了您为师,还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是你身边天下第八他叔。”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转身看向了身边的邱兴江,没有跟李文硕生气,接着说道:“还记得当年第一次来这邱兴江畔的时候,我才二十来岁,当时观江水汹涌奔泻下来,如箭离弦,如马脱缰,如猛虎出山,现在再看,水势比之当年要少了不少。”

老人家回忆往昔的时候最好不要多嘴,待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就行了,这一点李文硕深有感触,所以一句话不说的站在老黄的伞底下,这么看着老爷子的衣袍在江风的吹拂下舞动,猎猎作响,着实也有着几分潇洒气度。

“小子,你说练武达到什么地步才算的上高手?”

李文硕一怔,心想寻常江湖之上,显锋就已经算的上高手,可是遇到那玄彻境界的高手,显锋有显得很不够看,瞥了一眼身边的老黄,心道这总该算是高手了吧,可是不待李文硕答话,就听老爷子继续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问过我师傅这个问题,我师父那时候稍微思索了一下,告诉我,练剑之人,拔之摧城,挥之断岳,即是高手。我当时深以为然,可惜我师父到死都只不过是个连显锋境界都没有的剑客儿,所说的那些境界也都仅存于他自己的想象之中。”

老爷子把缩着的手从袖中抽了出来,他从小就跟着师傅游历江湖,虽然那个半吊子师傅没有教过他什么剑术,但是他自己悟性高,做什么都学得很快,二十岁的时候逐渐为世人所知,三十岁的时候就已接近天下无敌,随后就少有事迹传出,乃至江湖中人谈起他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

“后来我剑道大成,去了一趟华山,当然只是去逛一逛,顺便看了一下那华山剑法总纲,觉得没什么意思,剑坪上那开山一剑倒是有那么几分意味却也不过尔尔。”

老爷子再向前一步。

腰板挺得笔直,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那奔腾怒吼的邱兴江一指,便是一道浩然剑气斩出,一时间只觉得天地都黯淡了几分,似乎被这道剑气夺去了风采。

下一刻,大江之水直立而起,高足百丈,久久不见落下。

邱兴江上出现了一道笔直的通道,贯通两岸,已然露出了河床,不见一滴江水。

前有古人一剑开山

我不以为意

今有我一指断江

你看如何?

李文硕震撼莫名,旁边撑伞的老黄瞳孔也是蓦然紧缩,显然内心也是极不平静。

“你问老夫到底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夫上官羽,当今世上!剑道魁首!”

李文硕拜倒余地,行大礼拜师。

上官羽仰天而笑,袖袍一挥,那似乎要触及九天之上的江水便是轰然倒下。

第五十五章 想娶媳妇儿的老黄

上官羽终究还是没有带着李文硕去那瀚州,依然留在风华州一带。

春天悄悄过去,雁门山上已是绿意盎然,瀑布垂直下泄.砸落在石壁突出的岩石上,琼浆飞进,碧玉粉碎,溅出的水花形成大片喷雾,像一团乳白色的轻烟薄云。

瀑布不远处有几座茅草盖成的小屋,其中一个屋内,屋内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儿,李文硕赤裸着身子盘坐在一个热气蒸腾的大木桶里,脸上忽青忽白,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小银捏着鼻子,躲在窗户边,看着泡在木桶里的李文硕,神情惊恐,随时准备跳出窗外

水很烫,药材很足,活血化瘀的药材总有些刺激性,幸好身上没有什么外伤,否则那就惨了,在消毒的同时,里面的盐水和药材一起进攻,木桶里的人当真是欲仙欲死,李文硕这般想着。

正在这时,只听得吱嘎一声,撑着伞的老黄推门而入,走到了李文硕的身前,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的瞅了半天,见老黄撑着伞不说话,李文硕下意识的后退了几分,疑惑的问道:“老黄,你来这儿干嘛,离药力用尽还有一会呢。”

“老叔说你身上淤血过多,需要放血治疗一下。”

话音未落,左手上便是多了一把银制得匕首,如幻影般在空中一闪,便是转身离去。

李文硕只觉得身上一凉,便是多了五六道短小的伤口,紧接着茅屋内就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

屋外的老黄摇了摇头,靠在一张竹椅上坐下,看着不远处的瀑布,不知多少万斤水从天而降,砸在石头上,声音像打雷一样,他也不觉得吵,只是安静的看着外面,喃喃说道。

“瀑布往天上流。”

李文硕在这药桶里泡了足足有七天,每天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在打坐调理,体内的瘀血终于是散的差不多了。

不过李文硕的修行却也刚刚开始。

看着眼前残破的青霜剑,上官羽摇了摇头,冷声说道:“修不好了,这不仅仅是剑身上的表面之伤,内里剑魂更是已经死去,这把剑已经死了。”

听闻这话,李文硕神色一黯,看着眼前陪伴了他十二年的青霜剑,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剑身。

再摸到那些裂纹时,手更是忍不住的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日后我定会上华山找那林华算账,替你讨个说法。”

“去找林华?”上官羽笑了一声,向后一仰,整个人都陷入那团巨大的皮裘椅子里,“那林华虽然本事不大,但是就凭你,想去找他算账,再练个十年也未必能行!”

李文硕眉脚轻轻一扬后,遂起身媚笑着说道:“师父,这不是有你吗,有您老教我剑术,还怕打不过那林华?”

“嗯,这话说的我爱听。”

……

阵阵微风吹过,把瀑布吹得如烟如雾。

水花飘落在身上,好像下过蒙蒙细雨。

不过老黄并不在意,虽然那把黄油纸伞无法挡住迎面而来的水雾,但他还是撑着伞,右手撑伞累了就换左手,反正李文硕是没有见过老黄不撑伞的样子。

李文硕现在可没有时间想这些。

双脚踩在湿滑的鹅卵石上,一步一步的向着瀑布下面走去,巨大的水柱击打在身上,不亚于一记重拳,这还仅仅是在瀑布的边缘。

脚下那巨大的鹅卵石上坚强的生长着大片的青苔,在瀑布的冲刷下依然不见丝毫颓势,噗通一声,李文硕被从天而降的一道激流砸进了瀑布下的水潭里。

老黄摇了摇头,不在看李文硕,起身说道:“记得晚上吃饭!”

小银看了一眼瀑布下继续往鹅卵石上爬的李文硕,又是转头看了一眼撑伞的老黄,就一蹦一跳的朝着老黄跑了过去。

李文硕咬着牙爬上了鹅卵石,赤裸的上身在水流的冲刷下剧烈的摇晃着,虽然瘦,一身肌肉却如同钢筋铁绞!

体内真气疯狂的运转着,体外那一层薄薄的罡气在这剧烈的水柱面前形同虚设,只有靠着强横的真气护体才能勉强站立,但是再这样近乎持续不断的攻击之下,他没有丝毫换气的机会,真气消耗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不多时,又是噗通一声,李文硕一头栽倒在了水池子里,仰面浮了起来,躺在水面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体内的真气就又是耗尽了。

用尽力气爬回岸上,盘膝打坐,过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

闭上的双眼微微睁开,隐约有两道精光射出,张口呼出一道带着丝丝血腥味的浊气,看着那高达百丈的瀑布,就又是一头扎了进去。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而此时,西沉的太阳正在举行隆重的告别仪式,火红的晚霞染红了整个天际。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云霞的消失,李文硕又是一头扎进了水池子里。

围着火堆啃着那金黄色的烤兔肉,李文硕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笑道:“老黄,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啊。”

老黄摆弄着烤架上的野鸡和野兔,正想着一会儿把哪个给老叔送过去,听得这话,也是没有什么好避讳或是谦虚的,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谦虚和骄傲这两种东西,平静地说道:“玄彻大圆满。”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李文硕着实还时咽了一口口水,喃喃说道:“老黄啊,看你貌不惊人的,没想到还是个绝世天才般的人物,比那五大门派的首徒要强多了,今年多大了啊。”

老黄思前想后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把那只野鸡交给老叔,听得李文硕问话,也是一怔,随口回答道:“二十有八。”

想到这里,老黄就是有些郁闷,收拾烤鸡的动作也是稍稍粗暴了一些,自己都二十八了还没有成家,看书上不是说什么先成家后立业,又说什么三十而立,岂不是三十岁之前就得把媳妇娶了,儿子生了?

老黄莫名的有些惶恐,甚至都忘记了撑伞。

“二十八了,也该娶媳妇了啊。”李文硕眼下一块儿兔肉,夸赞了一声好吃,支支吾吾的说着,抬头看着老黄奇怪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老黄,你咋了?”

李文硕也是比较惊奇,这么些天的相处他也不再像刚开始时对着老黄有那种天下前几高手的敬畏,毕竟老黄本身实在是没有什么高手气度,看起来愣愣的,无论自己说什么似乎永远是那个样子,无聊了就自己一个人沉浸在伞中的世界里,李文硕也不觉得很奇怪,虽然看着不像高手,但老黄确确实实就是那天下前十的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天又是什么天大的事会让老黄如此失态?

“没咋。”

老黄提着烤鸡向上官羽的房间走去,见老黄不愿意说,李文硕也是不再追问,继续埋头吃他的兔肉,他身上此刻全是被水流冲击和砸在石头上时撞出来的淤青,一会儿还要去泡药浴,不然的话明天可能就没办法继续修行了。

一轮圆月升起来了,像一盏明灯,高悬在天幕上。

老黄左手提着烤鸡,右手依旧撑着那杆黄油纸伞,按照他的话说,他不是很喜欢夜里。

所以伞下的世界如同白昼。

上官羽三两下撕开金黄色的鸡肉,咬了一口,赞了一声烤的不错,一抬头,便也是注意到了自己这位大侄子的异样,问道:“咋了这是?”

老黄看了眼自己的脚尖,又是看了一眼眼前的上官羽,他迟疑了一会,才鼓起一丝勇气,疑惑的问道:“老叔,我不会绝后吧。”

上官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老叔,你听我说啊。”老黄却是没有半点儿笑意,极为认真的说道:“我是个刺客儿,这是个高危职业,说不定哪天就挂了,可是我现在媳妇儿都没娶一个,我虽然不是上官家的儿子,但说实话,这世上和您沾亲带故的也就我一个了,我哪天要是挂了,您老怕是也要断后啊。”

或许是从来没有听自己的这个大侄子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又或者是真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上官羽也是皱紧了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在那里沉思着什么。

见老叔这个样子,老黄心里也是一紧,眉头也是跟着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上官羽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大侄子,问道:“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老黄摇了摇头。

“认识的姑娘里和谁比较熟?”

老黄皱着眉头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说道:“我在中州见过一位女子剑仙,人长得一般,不过我觉得她笑起来挺好看的,还有着玄彻境界的修为。”

闻言,上官羽顿时大喜,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侄子,实在没想到他还会去注意姑娘,心道或许大侄子看着有些楞,长得也不咋地,对方还有个剑仙的名头可能看不上,但事关我上官家血脉延续的大事,不答应我也得给你抢过来,把儿子生了再说,啧啧笑道:“那不就得了,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哦,我上次接了一个单子,把她杀了。”

上官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看着眼前的大侄子,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说你这没家没业的,怎么给你讨媳妇儿啊。”

老黄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在南郡那边儿还有家酒馆作产业,不大不小,只是多年没有去看过了,名字还是您老取得呢,您都忘了?”

上官羽这才一拍大腿,说道:“对对对,叫醉仙阁是吧,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不就好办了,过阵子等李小子修炼有点成效,让他陪你过去,找个当地认识的人给你介绍一个不就行了,对了,你当地应该有认识的人吧。”

老黄连忙说道:“有的,酒馆里拉二胡的老曹。”

上官羽眉开眼笑的继续吃鸡,老黄也是乐呵呵的回到了院子里,却已经不见了李文硕的身影,估摸着是去泡药浴了,倒也不是很在意,难得把手中的黄油纸伞收了起来,坐在火堆前看着跳跃的火苗,有些疑惑,怔怔的说道:“火里的人去哪了?”

第五十六章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李文硕依旧在每天扛着瀑布的冲击熬练体魄,从一开始的只能在离瀑布边缘一丈远的地方苦苦支撑,到现在的已经能扛着水压前进两丈远,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虽然距离那瀑布中心还有着接近十丈的距离,而且越往瀑布中心去,那股水压越大。

不过李文硕也是充满了自信,因为这一个月的修炼让他看见了自己的进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身体虽然强健了不少,但终归还是属于可接受的正常范围,真正让李文硕感到惊讶的是,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身体内真气不断的耗尽又填满,筋脉的宽度比之以前要拓宽了接近三分之一,真气运转的速度也是快了不少,说起来似乎不大,但是真要是和人打起来,一瞬间输出的真气数量几乎比以前多了一半。

前两天和上官老爷子一起聊天,聊到了血蝙蝠这人,没想到五十年过去老爷子竟然还记得。

老爷子说他当时也才是将将悟道,进入了玄彻境界,这就将那玄彻上境的血蝙蝠给打的落荒而逃,半点亏也没有吃到。

李文硕立即就是表示不信,说显锋初境与上境之间的差距就已经够大,玄彻境界明显更加高深莫测,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又岂会小了?

当然李文硕也不是真的不信,只是想多听听老一辈的传奇故事,上官老爷子无敌了一辈子,自然有他的理由,一根手指便能把几百丈宽的大江给劈开,想来即便是玄彻大圆满的强者也是未必能挡住这一根手指头吧。

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李文硕的脑门上,只听李文硕惨叫一声,脑门儿上就是多了一个鲜红的印子。

骂道你这小子竟是胆子大到连师傅的话都不信了,真是欠揍。

李文硕摸了摸头,呲着牙也是不敢反驳,心道您骂两句也就得了,别动手啊,万一失手把我打死了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徒弟。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可是老爷子还是窝在一大堆厚厚的皮裘里,就差在屋子里弄出一个火炉来了。

接着说道想老夫当年剑术超然,整个江湖没有人被老夫放在眼里,剑道大成的时候是如此,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显锋大圆满的时候,即便一般的玄彻境界也都不是我的对手,哪里像你这小子,对付个儿同样境界的华山首徒就弄的这般狼狈,要是当年的他,三两剑就把那林听涛打翻在地,估计输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哪有时间想什么自杀的事情。

李文硕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连连称是,心中虽然有些疑惑显锋境界是如何跨越那么大的界限去挑战玄彻境界,但也是心中向往,要知道玄彻境界被称为武道宗师可不是白白得来的称呼,不光多了一层寻常武人都难以打破的护体罡气,单是内力的雄浑程度,真气的数量,对于招式的理解均不是显锋境界的人比得了的。

估计也是看出了李文硕的心中疑惑,上官老爷子也是解释了一番,玄彻境界其实也并不是如何玄妙,比之显锋境界多的也不外乎那几样,你只要在显锋境界的时候内力比他们更加雄浑,真气更加磅礴,对招式的领悟更加深刻,就算没有那层护体罡气也是有机会胜过玄彻境界的高手。

这话听得李文硕信心大涨,心道自己这么些天来的修炼已经也是初见成果,虽然距离玄彻境界还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倒也是未必没有机会。

这些日子李文硕多了一把剑,一把老黄去山下花了十两银子铸成的铁剑,通体黝黑,砍些花花草草的是够了。

唯一的优点就是份量足,足有十五斤重。

不过李文硕也不是很在意,练剑什么的有时候剑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剑心通透,剑意便可直达九霄。

李文硕这样说着,脑门儿上便是又多了一个巴掌印。

老爷子摇了摇头,一把夺过李文硕手中铁剑,说道:“世间剑客剑术好固然重要,但一把好剑也是必须要有的,你是不是说书的故事听多了,什么只要心中有剑,飞花摘叶皆可为剑,简直就是在放屁,若是一名剑客儿手中之剑根本无法承受挥舞的力道,会因为剑速太快与空气摩擦便是融化成一滩铁水,那样的剑要来何用?”

李文硕听了连连点头,正色说道:“徒儿觉得师傅说的极有道理,这样一想,徒儿觉得手中这把剑实在是太跌份儿了,拿出来徒儿自己用着不顺手不要紧,可要是让人家知道了我是您老的徒弟,让您失了面子,可就是大罪过了,为此,徒儿觉得,我很有必要弄一把绝世好剑。”

“滚!十几两银子打得剑还不是好剑,你小子是不是欠揍?”

闪开了老爷子一脚,李文硕笑着跑了出去,看着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心道如今这些店家还是真会做生意,知道如今走江湖的多是图个面子的,这一把剑要锋利不锋利,要坚韧不坚韧,可这卖相却是比之什么春秋十大名剑还要好上不少。

走到潭水边,把上衣和鞋袜脱掉,长剑小心的放在衣服上,老爷子有句话说的没错。

每一名剑客儿都需要一把好剑。

不管一名剑客儿手中的剑是十几两银子打得还是什么闻名天下的铸剑师花费多少年心血打得。

只要它一天握在自己手里,它一天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剑。

熟练的爬上那湿滑的岩石,顶着巨大的压力向里面走了大约两丈远,深吸了一口气,巨大的水浪从百丈高空落下,打在身上,然后砰地一声炸开,化作漫天的水花。

李文硕皱着眉头,宛若一块儿凸起的礁石,静静的坐在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青色的真气在体表不断翻腾。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李文硕一头栽进了水里,躺在水面上喘着粗气,一如既往。

偏头看了一眼那块儿石头,想着今天已经坚持了一个时辰,明天应该可以再前进一步了。

可是李文硕这样想着,老黄却是等不及了,皱着眉头看着躺在水面上的李文硕,想着照你这个速度,等你走到瀑布中心去还不得等到下辈子,默默的回到房中开始收拾东西。

当晚上官羽就是把李文硕一个人喊到了房中,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哥他要去一趟南郡那边相亲,我怕他吃亏,你跟着一起去,路上跟着照看一下。”

李文硕正要下定决心像一个苦行僧一样好好修行,那里愿意去想别的事,而且心想这天下第一杀手哪里需要自己照顾啊,这里三个人需要照顾的好像只有你我二人才对吧,等等,相亲又是什么鬼,你可是天下第一杀手,听着这么唬人的名头不是就应该一副必定孤独终老的样子么,于是极不情愿的说道:“师父啊,我觉得老黄他武功这么高,只是去相个亲,难不成还会跟别人打起来,就算真的打起来也未必会吃亏啊,而且要是老黄都打不过我现在跟过去不就是白送一样吗?”

上官羽轻轻拍了拍李文硕的肩膀,苦笑道:“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这大侄子虽然比你多活了八年,但是想事情什么的有些地方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做事也不知变通,遇到不顺心的人和事便是要动手杀人,这次去相个亲要是把人家一家都弄死了今后谁还愿意嫁给他。”

李文硕心道感情在您心里老黄活了二十八年内心一片赤诚,我这二十年就是在污水沟里滚过来的,遇上啥事儿都能处变不惊,从容应对是吧,一时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骂自己还是夸自己,转念想到老黄待自己不薄,这些日子也是挺照顾自己,人都二十八了还是没娶个媳妇儿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于是便是一口答应了。

上官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拍着李文硕的肩膀说道:“孺子可教也,不要担心耽误了自己的修行,有句话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不定路上观个景赏个月啥的就悟了呢?”

李文硕只当这话是放屁,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便是歇息了。

华山风波之后,李文硕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一个月。

黑雪谷中,罗九衣听着下面属下的汇报有些心不在焉,这种事在她这儿只是走一个过场,基本上最后都还是交由叶胜处理,不过要是以前她也是会认真的听一下,可是如今是真的没有了这个心思。

听说他伤的很重,不知道现在在哪,有没有好,华山那群王八蛋也真是的,公平决斗中一方死伤还有脸提什么报仇,还名门大派,真是不知羞耻,想到这里,眉头微皱,下面汇报的属下略微抬头,瞥见这一幕,顿时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连忙吓得伏在地上。

长安城中,林华接过一份特别的密报,上面多是一些江湖杂事,无论什么他都是觉得挺有意思的,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哼一声便是将手中的砚台砸在地上,说道:“这华山派真是好大的胆子!”

南山之上,老道人帮卖菜的王婶儿把着脉,这南山偏僻,缺医少药,竟是连个医生都没有,所以他平日里不光要打理道观,还要帮乡亲们看病,不过他也是不烦,今年明明已经六十岁了却还是跟个四十岁的壮汉一样,整天也是打扮的干干净净的,整个人看着极有精神,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平日里那些妇人看他的眼神都经常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他也从来是当作没看见。

“道长,你家硕哥儿都多久没有回来过了,这都出去快半年了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老道人也是咧嘴一笑,说道:“放心吧,那小子精着呢,死不了!”

第五十七章 吃白食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李文硕深有感触,十五斤重的铁剑卖相确实好看,可是挂在腰上差点把李文硕裤子都给坠掉,无奈只好把铁剑斜着背在了背上。

“老黄,没看出来你还开了一家酒馆儿啊。”

老黄看着身旁的李文硕,举着黄油纸伞慢吞吞的说道:“算是我开的吧,主要是当初太玄楼想在南郡设立一个据点,我手头正好有点儿闲钱,就在那儿开了一家酒馆儿,不过最后好像走漏了点儿消息什么的,大家好像都觉得那里是太玄楼开的,不过我想既然是我出的钱,那酒馆儿总归算是我的。”

李文硕点了点头,说那是应当。

南郡,太玄楼中。

楼内虽然依旧人满为患,但却也是不吵,杨三无所事事的趴在一旁的栅栏上,看着忙碌的店小二和跑堂的,手里提着一壶小酒,惬意的眯了眯眼。

曹先生有事情不在,就把他喊了过来照看这醉仙阁。

杨三当然不是他的名字,成为刺客的那一天他就再也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名字,只有代号,作为一个刺客儿,刺杀技巧的重要性显然是要超过自身的实力,不过他依然拥有着显锋大圆满的实力,所以他才有幸认识了曹先生。

掰掰手指头算一下,曹先生也快是回来了,自己也应该要回归那无休无止的刺客儿生活了。

回想一下,在这儿闹市之中当个闲散的甩手掌柜还真的挺舒服的,有时候还真的挺不想走,不过终归是要回去的,想到这里,身体不自觉的舒展了一下,瞬时间便是有一股冷冽的杀气扩散而出。

周围顿时有几个客人把手移向了腰间的兵器,杨三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是没有什么反应,嘲讽的笑了一声,便是又灌了一口酒,左边窗子底下的两个人是朝廷的锦衣卫,旁边那桌儿上一桌人是五大门派的探子,楼梯口的那个腰间别着一把弯刀的不知是什么门派,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算不上高手。

曹先生的规矩,在这个客栈里即便是他也不能轻易出手,违反这个规矩的人都死了。

可是只要出了这个门,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自信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上逃脱。

李文硕一心回山中修炼,所以一路上也是没怎么休息,拉着老黄马不停蹄的赶着路,本就离得不是很远,所以二人仅仅两天便是来到了南郡的这座小县城中。

李文硕看着眼前这座三层的小楼儿,上面龙飞凤舞的书着醉仙阁三个大字,还特么开在城中心,脸色古怪的看着老黄,说道:“老黄啊,这真的是你开的?”

正值中午,天色却是有些昏暗,见不着太阳,一丝凉风呜呜的挂着,老黄静静的站在街上,撑着一把黄油纸伞,奇怪或者说诡异的是,除了李文硕,整条街上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站在这里,就连刚刚进城的时候,问话的城守也是差点儿忘了问他,李文硕曾经问过老黄这是什么本事,竟然可以隐匿气息到让普通人都注意不到自己。

老黄当时回答说这不是什么功夫,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小时候挨饿,出去乞讨都要不到东西,别人似乎都看不到他一样,可能是他存在感比较低吧,想到这里,老黄的心情又是莫名的有些低落。

李文硕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看着这酒楼,咽了一口口水,问道:“你不是说手头儿只是有点儿小钱吗?有点儿小钱就随便开了那么大一家酒楼,刺客到底是有多赚钱啊。”

老黄想了想,平静的说道:“三千两银子不算多了吧,我接一个单子最起码都是一万两白银。”

李文硕眼睛瞪的老大,指着老黄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气呼呼的走进了酒馆儿,心道你是玄彻境高手你厉害,这下到了你家酒楼,非要把你家的酒都喝光!

“小二,把店里最好的酒都给我抬上来!”

听得这话,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把目光移了过去,醉仙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许大声吵嚷,因为曹先生拉二胡的时候喜欢安安静静的。

没有人敢不遵守。

因为不遵守的人都死了。

杨三眉头一皱,心道今天曹先生虽然不在,但也不是有人能在这醉仙阁中撒野的理由,要是真的让人坏了这里的规矩,岂不是要怪在自己的头上,那样自己的面子往哪搁?

李文硕皱着眉头四下扫视了两眼,嚷道:“喂,来人招呼一下客人啊,怎么做生意的。”

杨三冷哼一声,笑道:“呦,这位客人要的是什么酒?猴儿酿还是北山倒啊?”

见终于有人答话,李文硕不管对方语气有些奇怪,心道毕竟是自家兄弟开的店,能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个伙计明显不会招揽客人,太懒了,得换一个,要不然影响店里生意可就不好了。想到这里,李文硕一拍大腿,心道自己操什么心,人家随手一点儿闲钱就能开个客栈,自己今天是来吃白食的!

“一样来两坛,喝不完打包带走!老子今天要好好在这店里吃顿白食!”

想到这里,李文硕就笑着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心道这次回去一定要多带点儿好酒,山里的酒都被老爷子霸占着,碰都不让碰一下。

这时候一个撑着黄油纸伞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虽然奇怪,可是并没有李文硕那般引人注意,来这醉仙阁喝酒的人都很奇怪,向李文硕这样的正常人反而是最不正常的。

老黄四下看了看,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但也不是很在意,就那么随意的坐在了李文硕的身旁,黄油纸伞换到左手举着,轻声说道:“别光喝酒,再点两个小菜。”

“两个怎么够,小二,店里好吃好喝的都给我端上来!”

店小二没有动,抬头看了一眼趴在楼梯扶手上的杨三。

杨三冷笑着,看着楼底下的李文硕和老黄,在他眼中这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曹先生拉二胡的时候动手杀人毫不犹豫,我杨三难道就怕了?

冷哼一声,便是从二楼一跃而下,如同一只苍鹰一样扑向了李文硕和老黄,杨三脸上狞笑着,仿佛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老黄有些疑惑,眉头微皱,手中黄油纸伞便是轻轻的向上举了几寸。

杨三看着那突兀挡在眼前的黄纸伞,冷笑一声,就是一拳砸了上去,凛冽的拳风隔着老远就能感觉的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这一幕,周围客人皆是瞳孔微缩,特别是那些被派来收集情报的各路探子,虽然早就知道这杨三不简单,却也没想到曹先生离开后随便来了一个看店的就是这般强横。心道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外地汉子怕是要就此丢了性命,虽然惋惜,却是也没有人愿意出手相助,更是有人双眼露出嗜血的光芒,内心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拳头打在黄油纸伞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老黄右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看着杯中零散的碎茶叶,皱了皱眉头。

李文硕倒是饶有兴趣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微微凹陷的伞面,心道这黄油纸伞看似其貌不扬,还真是个宝贝,回头问问老黄哪来的,心中就是没有半点儿担心。

第五十八章 由来只知相思美

杨三一拳砸出,黄油纸伞却是连形状都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微寒,知道遇上了铁板。也是丝毫不恋战,一咬牙,身形一闪,便是拉开了两三丈的距离。

看着眼前的老黄,估摸着也是一位宗师境界的高手,眼睛微眯,冷声说道:“阁下是谁,不知道这儿是谁的地方嘛?”

他心里还是有些忌惮,虽然醉仙阁名气大,但一直都是靠着曹先生在这儿镇场子,以及背后有着太玄楼这样一尊大佛,可是如今曹先生不在,这醉仙阁中虽然还有着几位显锋境界的好手,但就算加在一起也在宗师境界的高手面前也是不够看啊。

老黄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是看出对方是个刺客儿,刺客儿的气息太重了,所以他心中很疑惑,现如今刺客儿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这酒楼里毫不掩饰身份的出手?不会又有人接了刺杀李文硕的单子吧,他这样想着,不自觉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杀气像大山一样垂降而下,让场边的人如手脚被缚,动弹不得。

杨三此刻更是惊骇无比,这杀气让他手脚冰凉,压下心间那道强烈的转身逃走的念头,咽了一口口水,眼睛瞪的老大,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撑伞的老黄。

心中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前些日子传说在华山之上现身的人,似乎也是这样貌不惊人,也是这样一般撑着一把黄油纸伞!

周围的客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哪位心中认为极为厉害难缠的太玄楼刺客出手之后,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事,而他却是瞬间拉开距离,脸色苍白,神情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蓦然间,有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颤抖着声音吐出四个字。

“白…白日撑伞!”

一瞬间醉仙阁里静的只剩下了人们的呼吸声,所有人动都不敢动,甚至没有人敢去看不远处坐着的那人。

他们并没有像杨三那样感受到那股子杀气,这也是刺客与刺客之间的差距,如果老黄想的话,他甚至可以不放出一丝一毫的杀气,所以其他客人也是没有像杨三一样恐惧。

盯着那双不算很大的眼睛,杨三手脚冰凉,一动也不敢动,诡异的气氛下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杀了?”

老黄转头看向李文硕,轻声问道。

李文硕给了他一个白眼儿,心道终于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让自己跟着了,心道若是真让你自己一个人来相亲的时候若是真看不上眼的话你不会真动手把人宰了吧。

“老黄啊。”李文硕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不能遇到什么事情呢就想着杀人,有时候总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比如现在,马上就要吃饭了,把这店小二杀了谁给我们上菜?”

老黄闻言,恍然大悟,瞬间收敛了杀气,微微点头。

杨三瞬间如蒙大赦,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发觉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自己的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打湿。

“吃完饭再杀?”

杨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二人终于是如愿以偿的吃上了菜,杨三也是不敢怠慢,换上了二楼的雅间儿,硬生生从店小二的手里夺过了碗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这位大爷一个不满意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小杨啊,我听老黄说这店可是他出钱开的,你们不会想要私吞了这酒楼,据为己有吧。”

闻言,杨三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心道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哪里知道,你这话就是在要我的命啊兄弟,心中满是苦闷,偏偏还要陪着笑脸儿,说道:“小的前一段时间刚刚来这儿,只是个看店的,之前这醉仙阁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曹先生打理的,估摸着时间他也快回来了,要不等他回来你们问问他?”

杨三把曹先生搬了上来,想着给自己壮壮胆,心道我人微言轻在你们眼里啥都不是,曹先生他老人家你们总要给点儿面子吧。

谁知眼前这负着剑的青年手往桌子上一拍,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道,桌子没啥事儿,这声音却是震天响。

“老黄,我跟你说,一定就是那姓曹的,趁你不在,想把这客栈据为己有!”

看着李文硕脸上的悲愤之色,老黄也是一怔,想了想,疑惑的说道:“不会吧,老黄只是个拉二胡的,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

“哎,兄弟,这江湖人心险恶,有些人看着老实,实际上蔫坏蔫坏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文硕噼里啪啦的说着,说到后来他自己说的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了,只是说的起劲儿,就是没想着停。

一旁的杨三却已经是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看着挺老实,只是个拉二胡的,你们确定你们说的和我说的曹先生是同一个人?忽然间,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眼前这位其貌不扬,撑着黄油纸伞的年轻人,可是那位即便天机老人连他姓甚名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要留出一个天下第十的位置的人。

一时间杨三的头就是又低了几分,他的心在颤抖,此时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他也是一名武者,能见识到这天下排名前十的绝世高手,着实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李文硕使劲灌了一大口酒,挥了挥手示意杨三出去,杨三连忙点头,便是弯着腰躬身退了出去。

刚一出门,杨三的身子便是挺得笔直,看着楼下的客人,那些客人也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心中倒是怡然不惧,他们背后都有着这样那样或大或小的势力,或许会畏惧太玄楼,畏惧曹先生,畏惧哪位撑着黄油纸伞的年轻人,但总么都不至于畏惧这位显锋境的刺客儿。

杨三自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冷笑一声,心道这帮仗着身后势力的狗奴才,自我的认知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清醒,自身没有什么实力,自己悄无声息的杀了你们,只要不伤了你们背后势力的面子,他们难道还会为了你们得罪一个显锋大圆满的太玄楼刺客儿?

一股冷冽的杀气四散而出,虽然没有老黄那般恐怖的压迫力,却也是冷冽无比,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今日老板查账,一个个儿都别给我闹事,别让大家都不好看。”

说这杨三的身子微微前倾,微微眯起双眼,冷笑道,“最重要的是别让我在老板面前不好看,谁让我脸上无光的话,一会儿结账的时候就拿命抵账吧!”

屋子里,隔着一层薄薄的木门,杨三的话自是被李文硕听得一清二楚,微微一笑,哪里会不知道杨三这是在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心道刚才没有杀你,稍后自然也是不会杀你,瞎担心个什么,李文硕也是不在意,看着眼前左手撑伞,埋头吃菜的老黄,笑道:“老黄啊,你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要成家了呢?”

老黄极为少见的翻了一个白眼儿,皱着眉头说道:“不是跟你说过好多遍了吗?我怕我哪天说不定就死了,得找个姑娘,给我家留个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文硕虽然明白这个理儿,却还是觉得老黄在敷衍自己,心道会不会老黄接了个杀人的单子带自己来见识一下,又或者老爷子觉得整天往瀑布底下钻实在是太慢了,打算让老黄来先教自己两手?

脑海里胡乱的想着,最后全部被他否定了,没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老黄会骗人。

太长时间没有喝酒的李文硕忍不住多喝了两杯,本就酒量不是太好的他此刻双颊已经泛起了大片的潮红,眯起眼睛云里雾里的,甩了甩头,看着身前一片狼藉的桌子,神情有些低落。

“老黄啊,你说你想生个孩子,师父他老人家就是忙成了这样,连带着我也跟着你奔走连天。”不知是认真还是醉话,放下酒杯,拍了拍胸脯,声音也是微微提高,“可是做兄弟的,没话说,总不能这点儿忙都不帮,这次出来,我还就不信了,老黄你虽然没我那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也算有着几分本事,虽然这些本事相亲的时候不好明说,但我们家大业大总归是真的。”

老黄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李文硕的眼中带着几分感激的神色。

李文硕怔怔的趴在桌子上,似是喝多了,只觉得头疼欲裂,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酒杯,低声道:“我也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她很霸气,这点我不喜欢,武功也比我高,还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这点我也不喜欢,可我真的很喜欢她,怎么都忘不掉,不过我也知道,你喜欢也只是你喜欢,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喜欢也不能让人家什么也不顾的就跟着你走,放着这么大的家业和手底下这么多的兄弟不顾,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绣花,这说不过去,可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想着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去黑雪谷找她,看着她这么多的兄弟,有没有人能跟着我一起,也不是要他帮忙,就是给我壮个胆什么的。”

老黄一本正经的听着,李文硕的声音却是消失了,低头一看,却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心道你有喜欢的姑娘不早说,哪天去找她,她就是不同意兄弟也帮你抢回来,先生个孩子再说。

第五十九章 老黄相亲

刚一醒来,李文硕伸了个懒腰,推开自己的房门,只见客栈里又是早已人满为患。

往下一瞥,数道目光就是迎了上来,把李文硕看的直皱眉头。

这些探子的手段确实了得,在得知那撑伞人就是天下第一的刺客儿的时候,就是动用了暗中的各种信息网,仅仅一个晚上就把李文硕给查了个底朝天,从夜华城开始,一直到华山,甚至是那邱兴江畔都有人查到了些许的眉目,一个显锋境界的剑客儿本来还没有资格让他们动用这么大的精力去调查,可是这个剑客儿却是如何跟这撑伞人扯上了关系,和这太玄楼又是有什么关系,这就值得好好调查一下了。

这些探子在想什么,李文硕并不关心,只是觉得肚子有些饿,昨晚光顾着喝酒了,饭都没怎么吃,怎么回的房他都不记得了。

推开昨天的雅间儿,看着已经坐好的老黄,打了个哈欠,问道:“老黄啊,你说的那个老曹回来了没,没回来的话我们难道还就这样一直等着?”

老黄平日里都是右手撑伞,不过吃饭的时候会换成左手。

此刻老黄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身前看着一碗热腾腾的八宝粥,左手撑着黄油纸伞,右手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愣在那里,似乎在等包子凉一凉再吃。杨三就是那么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听得李文硕说话,老黄也是微微回了一下神,想了想,也是觉得自己生孩子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耽误李文硕练剑,眉头微皱,说道:“老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是我除了老黄在这里也是没什么熟人。”

听得这话,李文硕翻了个白眼儿,心道你这醉仙阁里那么多的太玄楼密探,让他们查一查附近有什么未出阁的姑娘,底细心性如何,这哪里是什么难事儿,想到这里,李文硕诡异的一笑。

老黄心中更加的疑惑了,看着老黄澄澈的大眼,李文硕往对面儿一坐,抓起一个包子,语重心长的说道:“老黄啊,相亲这事儿,不能光靠熟人,还是得找一些专业人士,哪里有什么未出阁的姑娘,他一个老头子哪里有媒婆清楚。”

说着看了看一旁的杨三,笑着问道:“你说是不是?”

杨三连忙跟着点头,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不过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太玄楼的首席刺客,第一次在世间露面竟然是来相亲的,相信如果被那些好事儿的江湖人知道一定会惊掉一地的下巴。

杨三没有反对,所以找媒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是交给了他。

李文硕则是去城郊让杨三帮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练起剑来,手中铁剑略重,用起来还是有些不顺手,不过相比几天前还是要熟稔了不少,挥舞起来,小院儿里不断地响起嗤嗤的剑气破空之声,练了一个多时辰,手中铁剑挽了一个剑花儿,满意的点了点头,估摸着那杨三也是该把媒婆找来了,于是也就收起长剑,返回了城中的客栈。

回到那房中,果然杨三已经把媒婆带回来了,与李文硕想象中那个胖胖的妇人形象不同,也不像说书的口中那般脸上长了一颗大大的黑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体态丰腴,化着淡妆,身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容颜虽不出众,看着却也甚是清丽。

李文硕拉着杨三到了一旁,小声说道:“这哪里是媒婆,简直比未出阁的姑娘还诱人。”

杨三听得这话也是跟着笑了一声,说道:“这李周氏原名周冰筠,丈夫死的早,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身世也是怪可怜的,平日里也就靠着织布还有给附近人家做媒来维持生计。”

李文硕点了点头,心道靠谱就好。上前走了两步,抱拳笑道:“这位就是周姐姐吧,家兄的婚事可就要劳着您多费些心事了。”

周冰筠偏头看了一眼那举着黄油纸伞的老黄,心道这可真是个怪人,不过拿人钱财,与人办事,也是没什么好说的,客客气气的说道:“放心吧公子,你家兄弟家财万贯,找媳妇儿什么的根本不用愁,多得是姑娘巴不得倒贴。”

听得这话,李文硕顿时有些恼,心道老黄虽然只是为了让自己家里不断后,但是也不能这么随便啊,万一真找了一个贪图钱财的,把家底儿都败光了,以后拿什么留给孩子?当下就是说道:“周姐姐,我家哥哥虽然看起来老实了一点儿,但是本事大着呢,我们也不是挑,但姑娘家身世一定要清白,性子也是要实诚一些。”

周冰筠连连称是,笑着说一定要给老黄找一个附近最好的姑娘,心里却是有些忐忑,心想你这兄弟岂止是看着愣了一点儿,晴天白日的在屋子里还撑着一把伞,怕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

老黄脸有些红,不甚好意思看她,女人心思本来就细,一眼就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有些不悦,却也是习惯了,生的这一身勾人软肉,哪次去给年轻小伙相亲,那些没见过荤腥的小伙子鼻血都快流下来了。

得亏是她认识的姑娘多,当下就是拿出了一个账本儿一样的东西,上面画着各家姑娘的画像,粗略记载着一些她们的信息,一下子就是摆在了桌上。

美名其曰让老黄自己挑,其实是她自己实在拉不下脸面去哄骗人家姑娘,以前做媒,虽然介绍时也多是言过其实,但多数也都是她自己觉得门当户对,人家姑娘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小伙子也不会吃亏。

可今儿这人,她看着心里就觉得古怪,觉得哪个姑娘跟了他准没什么好,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可是这定钱都已经收了,退回去也怕折了对方的面子,本来生活就艰难,人家这家大业大的再给她小鞋穿,她也就真的不用过了,转身瞥了两眼李文硕,心道这小伙子倒是长得挺俊俏,看着也精神,要是想说媒的话她倒是可以帮着说叨一下。

李文硕没有管周冰筠心里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饶有兴致的趴到了桌子前,一页一页的翻着那本子,啧啧的感叹着,一个个儿的指给老黄看,可老黄却是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是一个都看不上。

这倒也是在李文硕的意料之中,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老黄对一个女人动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了老黄抬头看着黄油纸伞,李文硕一个人坐在那里一个一个的分析着,一会儿说这个长得好看,一会说那个勤劳持家,杨三站在一边也跟着出谋划策,一时间二人竟是觉得分外投缘。

老黄突然觉得很无聊,抬头看向窗外,皱了皱眉头。

“那驴子跳着走。”

老黄喃喃说着,李文硕和杨三均是没有理会,仍在那自顾自的讨论着,李文硕是已经习惯了,杨三却是没明白这位到底是在说啥,也是不敢随意答话,免得惹恼了对方。

周冰筠站的很近,听得倒是真切,抬头顺着窗子往楼下一看,只见门外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流来往不绝,却是没有见到什么跳着走的驴子,骏马儿倒是有几匹,笑着说道:“哪来的驴子,奴家怎么没看见?”

老黄一怔,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的弧线,眼前跳着的驴子消失了,头一回觉得这世上还有些许有意思的东西,笑着说道:“看错了,是头马儿,多半是无意间瞥到了楼上的漂亮姑娘,脚下绊了一下。”

周冰筠俏脸一红,自是知道眼前这一点儿都不老,却被叫做老黄的年轻人在调笑自己,啐了一下,心道原来不傻啊,娇声骂道:“浪荡子。”

她慢慢地低着头,声音比蚊子还小,这副样子看的老黄也是老脸一红,连忙转头看向了窗外。

看着这一幕,李文硕和杨三对视了一眼,眼睛瞪得老大。

第六十章 牵牛道人

李文硕自是没有想到老黄竟然与这俏寡妇对上了眼儿,心中也是感叹,远远看着,两人竟是有几分般配。

给旁边杨三递了个眼神,杨三顿时心领神会,脸上充满了淫荡的笑容,与李文硕一起悄悄地退了出去。

以两人皆是显锋大圆满的实力,故意隐匿气息,饶是周冰筠心思再细也是没有察觉到。

狭小的房间里,布置的甚是典雅,不知何时就是只剩下了两个人。

周冰筠有些紧张,细细长长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衣脚,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

两条黛眉微微一蹙,心道这几个登徒子不会是一开始就在打我的主意吧,他们要是真想在这里欺辱于我,我一个妇人如何反抗?

想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不自觉的往窗前靠了一下,心道这登徒子若是真动手动脚,不老实,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也是不能让这群小人得逞。

老黄可不知道眼前佳人在想些什么,李文硕他们动的时候就被他察觉到了,他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想让他们俩单独相处。

他有些紧张,他从小到大除了那些刺杀任务,就是没有跟女人单独相处过,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坐着一动不动,不知道说什么,脸色潮红,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周冰筠更是蹙着眉头,隐隐有些绝望,丈夫早早的就死掉了,婆家嫌她克死了自己儿子,要把她浸猪笼,幸亏乡里乡亲的有些明白人拦着,才幸免于难,如今她一个女人家出来抛头露面已经是够辛苦的了,却是怎么遇到这种事情,她眼睛里充满了眼泪,饱满的眼,分得很开,亮晶晶地在脸的两边像金刚石耳环。

老黄抬头一看,正巧看到这一幕,顿时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心道怎么就哭了,眉头微皱,却是有些心疼。

站了起来,向着周冰筠走了两步。

听得身后动静,周冰筠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打在脸上,隐隐有些冷,低头看了一眼那两丈高的地面,一时间也是有些害怕。

蓦然间,身子一暖,那风好像消失了,偏头看了一眼身旁那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只见他低头看向窗下,似乎有些失落。看着哪双不大的眼睛,周冰筠一双红红的大眼一怔,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拥有这样瞳孔的男子,如此澄澈,却又深邃的宛若一个碧蓝色的湖泊。

一时间周冰筠也是放下心来,擦了擦眼角,心道有着这么一双眼睛的人总不至于是个坏人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只是此刻的心突然特别的平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纷乱的人流中一只黑色的驴子踏着小碎步,一步一步的走着,甚是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这声笑,老黄也是一转头,正好与那周冰筠的目光交错而过,两个人竟是都笑了起来。

“快中午了,先吃点儿东西吧。”

老黄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着时至中午,肚子中也该有些饿了。

周冰筠一点儿都不饿,但也是点了点头,转身之前特意往窗下瞅了瞅,想再看一眼那驴子,却是怎么也找不见了。

杨三坐在酒楼外面胡同口的一个台阶儿上,四下里漫无目的的瞅着,瞥了一眼盘膝打坐,闭目调息的李文硕,有些无聊,心想本以为以自己的本事,将来娶个媳妇成个家这种小事不是轻而易举,可是如今想想楼上坐着的那位,顿时觉得刺客儿这个前途有些堪忧,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初当一名刺客儿不就是图个自由自在嘛,干嘛要娶老婆,到时候还得有一个人管着,多不自在。想着就是轻轻碰了一下袖中的匕首,确定匕首还在原地,心里便是安心了几分。

抬头瞅了两眼,瞥见了一个青衣道士,跟寻常算命的江湖道士不同,打扮的没有那么光鲜,面孔也是略显稚嫩,只是一双眼睛特别的大,眉毛也是极浓,像是两把刀子一般,让人看一眼就是很难忘记,不禁摇了摇头,心道你这般年纪便出来骗吃骗喝儿还不把身上拾到的好看一些,眼前这幅样子,就算你真有那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神仙本事,怕是也没有人会来找你算命。

张宝鼎牵着手中的老黄牛,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眼晕,肚子也是咕咕的叫了起来。

下山之后刚走了两百里就是被人骗光了身上财物,身无分文的走了这两千多里路,一路上摘野菜,野果儿充饥,其中心酸岂是常人可以知道的,

“牛儿啊牛儿,我要是像你一样随意吃两口青草就可以果腹那该有多好。”

抚摸了一下那头老黄牛的脑袋,老黄牛舒服的偏了偏头,舒服的哞了一声,似是在回答一样,不过张宝鼎听不懂,师傅让他这趟下山,也没说让他干什么,只是让他在这风华州转一转,磨练一下心性,可是如今这都快两个月了,仍是没有半分体悟,只是觉得人间疾苦,果然填饱肚子才是世间头等大事。

虽然有些狼狈,一身道袍上也是粘着些许草屑,但是年轻道人看起来却是格外的干净。

杨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从开始时的略带嘲讽的调笑,到后来的如临大敌,慢慢的,心中竟是升起了莫大的恐惧,手不觉得摸向袖中的匕首儿,一股杀气就是扩散开来。

张宝鼎正想着今晚该住哪,忽然间眉头一皱,一眼就是朝着杨三的方向看了过来,李文硕躲在墙角后的阴影里,所以他没有看到李文硕,只是看到了窝成一团,蹲坐在那里的杨三。

杨三身体略微的颤抖,双方之间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可他还是从对方那漆黑的大眼睛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威严,不似人类,如同仙佛!

杨三身体的颤抖愈加剧烈,可是他还是没有偏开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森冷的杀气逼成了一条直线,隔着十余丈的距离,隔着不断经过的人流,径直到了张宝鼎的身前。

杨三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匕首已经移到了手上,半露出一点寒芒,闪着乌光,显然淬着剧毒,只需要在人身上划破一丁点儿伤口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他还在颤抖,半是恐惧,半是一股异样的兴奋,身体看似害怕的蜷缩成一团,实则随时可以爆发出恐怖的攻击,尚未出手,半空中就已经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张宝鼎眉头皱得更加厉害,背上道剑微微颤抖,看着蜷缩在那里的杨三,冷声喝道:“邪魔!”

低沉的声音被内力压成了一条线,同时也是跨越了喧嚣的集市,到了杨三的耳边,只有他一人听得见,声音宛若雷鸣。

老黄仍旧撑着那把破旧的黄油纸伞,低着头,不去看对面的人儿,感受着楼下那股紧张的气氛,也不是很在意。

周冰筠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老黄,心道虽然撑着伞有些怪,但还算的上是老实,不是一般的老实,老实到不敢抬头看她,害羞的样子有时候看着真像个文静的姑娘,倒是挺可爱的,似乎是知道等老黄发话可能这顿饭都吃完了,笑着说道:“老黄,听你两个兄弟都叫你老黄,那你到底叫个什么名字啊。”

张宝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不远处蹲着的杨三,又是吐出了两个字。

“外道!”

一身青色的道袍在空中飘动,一瞬间,草屑和灰尘就是尽皆落下,杨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紧接着,平静的街道上卷起一道道旋风,扬起了满地的沙尘,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风沙肆虐,却是粘不到道人的衣角。

伴随着满街的骂声和嘈杂的不知什么乱糟糟的声音,原本拥挤的街道一时间就是变得空荡荡的。

“名字真的那么重要么?”

问完这句话老黄就后悔了,名字当然重要,不然又没人叫自己,这么多年了自己还记得这么清楚。

周冰筠也是一怔,笑了笑,想着怎么连问个名字也是这么麻烦,难道是因为名字不好听?

杨三微微躬身,他在等,等眼前那道人出手。

平地起风,这等手段根本不是一般的道家高手做得出来的,又是如此年轻,牵着一头老黄牛,江湖上什么时候又是出了这么一位高手。

李文硕感受到了街上的变化,却是依旧闭着眼,铁剑横于膝前,微微颤抖。

张宝鼎一声冷哼,单手捏印。

背上宝剑就是噌的一声飞出剑鞘,在头顶打了个旋儿,便是静静的悬浮于身前,剑身暗沉,材质不似金铁,倒像是某种异木。

不只是杨三,连带着李文硕也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那柄悬于空中的飞剑,心中震撼莫名。

这手御剑本事,看着还真是声势惊人,即便是华山之上,那玄彻境的林华都没有展现出来过,看这道人的样子,二人也自是不会以为这道剑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邪魔外道!还不速速受死!”

远隔十几丈,张宝鼎御剑破空而至。

第六十一章 巷间飞剑

杨三瞳孔微缩,看着抬腿准备冲向自己的年轻道人,手中匕首猛地向前点出。

谁知那道人第一步才刚刚落下,那柄不知材质的道剑就是已经来到了眼前,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匕首正好点在那剑尖之上,巨大的力道让杨三浑身一震,嘴角瞬间溢出一缕鲜血。

以意御剑,后发先至,速度不知快上多少。

这是世间剑客苦苦追寻的高超境界!

下一刻,道人那一身青衫飘摇而至,洁白的手掌握住剑柄,手指很修长,很适合握剑。

道人先前看向黄牛时一脸慈悲,此刻看向剑下嘴角溢血的杨三却是神情冷漠至极,手中道剑猛地挥出,杨三一咬牙,不顾形象的向着旁边一滚,躲掉了这一剑,只见木头一样的道剑斩在青砖垒成的墙壁上,像是切豆腐一般就是砍了进去。

打之前或许还有些害怕,但是真的打起来杨三却是一点儿都不怕了,即便发现对手明明和自己境界相当,自己却完全不是对手。

身陷死地,倒是只剩下一股子狠劲儿,这大概就是刺客和普通武人的区别。

每一场刺杀都像是一场搏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然后活下来,直视死亡,到最后蔑视死亡。

张宝鼎面无表情的继续出剑,忽觉有剑气破空声在耳畔响起,轻咦一声,身形一闪就是飘出了一丈远,看着身前持剑而立的李文硕,尚未站稳脚跟,手中道剑就是蓦地飞出,隐没在呼啸的风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显得格外恐怖。

李文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也不看,手中铁剑就是向前刺出,点在那剑尖儿之上,发出一声低鸣,如同琴声悠扬。

年轻道人身体一震,脸色刷的一白,没有想到李文硕竟是能跟得上他飞剑的速度,吃了一个小亏,一声低喝,手指一捏剑诀,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剑光,回到了道人的身畔,在其周身来回飞舞。

李文硕咽了口口水,笑道:“哪里来的道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是当街行凶,真是好大的能耐!”

张宝鼎眉头微皱,看着站在原地,平举着铁剑的李文硕,前方虽有隐约杀气流露,但是剑气舒然,剑意浩荡,半分不像是那见不得光的魔道中人,有些疑惑,冷声说道:“阁下是谁,为何阻止贫道诛杀邪魔!”

李文硕不说话,身旁杨三身上血腥气当真是有些重了,这些年当着刺客,一直生活在黑暗的角落里,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即便是真的有一天死于非命,也只能说是罪有应得。眼前这道人说他是邪魔倒也不为过。

可是李文硕看着道人身畔那柄呼啸的飞剑,也是分外眼热。

行走江湖这么些日子,也算是见到了不少武道高手,剑道大师,却是从没有见过这飞剑的本事,本以为那些御气飞剑什么的都只是江湖上的传说,说书的口中的故事,没想到今日在这大街上空坐着就是见到了那正宗的飞剑之术。

对手还竟然只是和自己境界年纪皆是相仿的年轻道人!

李文硕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升起一股子强烈的战意,说道:“小道人还真会开玩笑,我也是从小在道观中长大的,知晓一些望气之法,怎么只是看着一个大活人,没见到你说的什么妖魔?”

张宝鼎眉头一皱,他眉毛本就很粗,此刻眉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可怕的马蹄印。

呼啸的风儿不知从哪里带来了大片落叶,绿莹莹的,在地上打着滚儿。

周冰筠见对面儿老黄不说话,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道这算是什么事儿啊,也是低着头,手中筷子不停的在空空的碗里夹着。

老黄倒是很放松,他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氛围,虽然很疑惑对面坐着的人儿为什么不吃饭,兴许是不饿吧,老黄这般想着,一双耳朵微微一动,心道你们打架就打架呗,动静能不能小一点儿。

“小杨,你别出手。”

听得这话,小杨微微一怔,再看着李文硕脸上自信的笑容,心中也是极为的不平静,原本他对这李文硕也是有些忌惮,但多是因为对方和老黄的关系,双方同是显锋境界,即便战胜了那声名赫赫的华山首徒,又能比自己墙上多少?

然而此刻他面对那牵牛道人的飞剑,一触即溃,心中更是泛起一丝苦涩,才知本以为已经高估,却仍然低估了这天下武人。

李文硕脚尖儿一点,地上便是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周身数尺内的树叶瞬间被震得粉碎,身形化作一道影子,速度奇快,前一刻还在巷口,后一瞬就是到了那道人身前,如丝如絮的碎叶在影子后拖成一道笔直的线条!

道人神色平静,双手分开,向后倒掠而去,不见丝毫慌乱。

道剑化为一道银色的光影在空中穿梭,剑吟之声也从开始时的低沉嗡鸣在短短的两个呼吸的时间里变成了风雷一般的轰鸣声。

李文硕忽的转身,铁剑重重的砸在那道剑之上,感受着那飞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脚在地面上一踏,便是顺势向那道人撞了过去。

张宝鼎也是面露酣畅之色,眼前这不知名的剑客儿竟是如此厉害,自己竟是连出两剑皆被对方挡住,而且铁剑之上力道极大,竟是砸的自己飞剑有些不稳。

看着李文硕撞过来的肩膀,脸上也是毫无惧色,手上一晃,便是将李文硕推到了一旁,飞剑再临,又是被李文硕一剑砸开。

李文硕站在墙边,揉了揉微微胀痛的肩膀,笑道:“太极拳,小道长可是从武当山上来?”

张宝鼎没有否认,看着李文硕脸上的笑容,只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奇怪,不去言语,毫无疑问,自己的飞剑速度要远远快于对方,可是这个年轻人还是能准确无误的斩中自己的飞剑,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可接连三次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李文硕给了杨三一个眼神,杨三便是头也不回的飞身退去,张宝鼎想要追击,却被李文硕拦住了。

“阁下今天当真是要阻止贫道?”

李文硕摆了摆手,笑道:“小道长修为高深,眼力自不是我能比得了的,说那人是邪魔外道我也没法否认,可是邪魔外道也并非非得诛杀不可啊。”

张宝鼎眉头一皱,心道什么歪理邪说,即是邪魔外道,不就应该就地诛杀吗?不过听闻李文硕此话,也是不在着急出剑,道剑围着身体转了两圈便是噌的一声回到了剑鞘之中。

见眼前道人已经收剑,李文硕也是松了一口气,这道人虽然修为和自己相当,但这一手飞剑的本事却是着实诡异,剑速之快根本不是常人能比,若不是自己方才提前预判了那飞剑的轨迹,怕不是要吃大亏。

“道长,世间之人,邪魔外道哪里分的那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即便我们觉得不对,总不能就这样随便的一剑就把人给斩了吧。”

张宝鼎青色道袍随风舞动,飘逸出尘的宛若出世仙人,皱着眉头,心道你把我当傻子吗,方才那人身上杀气之重,血腥气之浓,哪里会是什么正道人士,冷哼一声,喝道:“狗屁不通!世间邪魔若是不出手诛杀,还留着他们为祸世间不成!”

李文硕露出恍然之色,躬身笑道:“听闻道长此言,在下宛如醍醐灌顶,多年疑惑茅塞顿开,这就为道长让路。”

张宝鼎看着不远处杨三消失的方向,哪里还有那邪魔的影子?心下也是微微恼怒,心知又是被骗了,只道这山下之人都好是奸滑,冷哼一声,就是转身拂袖而去,回到了那老黄牛的身边。

看着远去的张宝鼎,李文硕眯了眯眼,心道如此耿直的小道人也真是有趣,少见的很,偏头瞥了一眼手中那已经多了几个豁口的铁剑,心中也是泛起了几分苦涩,若是仍旧青霜在手,李文硕也断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位对手,可惜凭着自己手中这十几两银子打的‘宝剑’,加上自己最近经脉扩张,真气的瞬间输出量比之以前也是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寻常练剑还好,可是真的与人拼斗起来,仅仅是灌注自己的真气,剑身都隐隐颤抖,有些承受不住,像是要炸开一样,打起架来束手束脚的很难受,看来还是要找一把好剑啊,李文硕这样想着,抬头向着楼顶上看了看。

老黄这人乍一看很怪,还有点愣愣的,实际上确实有些怪,不过真的仔细相处一下,就能发现这个人很不简单,周冰筠这样想着,自己呛到轻咳了两声,眼前这个男子就是紧张的把手中的竹筷给插到了桌子上。

一瞬间老黄的形象在周冰筠的脑海中就从一个愣愣的酒店老板变成了江湖上的一位隐世高手。愣?哪里愣了,高手总要和常人有些不同不是,高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一时间,周冰筠竟然看的有些痴了。

第六十二章 刺客儿和剑客都是孤独的

老黄这个样子在普通人眼里有时候确实很符合高手的样子,而且老黄也的确是一个很高的高手。

李文硕依然提着剑坐在巷子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睛微眯,盯着对面墙上那道极深的剑痕,穆然想到了以前在道观中看师父切豆腐,当然不是上官羽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师父,是南山那个老道人师父。

师父切豆腐和他人切豆腐没有太大的不同,如果非要说不同的话只能说师父切的那块儿豆腐很小,那年闹饥荒,所有人都在挨饿,那块儿豆腐还是山下卖豆腐的送给他们的。

师父切豆腐的手很稳,拿着生着几个豁口的菜刀仍然把豆腐切得整整齐齐的。

以前想起来只是记得那豆腐很香,白嫩如玉,润滑爽口,一吃到嘴里就化了,现在想一想,还真是有点儿不同的意味。

就像眼前的砖墙上那道剑痕一样,极为的有意思,铁剑横于膝前,方才接了那青衣道人三剑,铁剑上就是多了三个细小的豁口,翻出来的刃口微微卷着,闪着铁色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

五月的微风,飘着道边槐花的清芬,轻轻地吹拂着路人的面颊与发鬓。

窄窄的胡同里剑意升腾,不见李文硕有丝毫动作,淡青色的墙壁上就是忽然间多出了数十道浅浅的剑痕。

李文硕从巷口中走出,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不禁有些感慨,自己一路走了几千里,看过那么多的大山大河都没悟出什么剑法,今日哪曾想到看着胡同口里的青砖墙,想着小时候吃的两块儿豆腐竟是有几分体悟。

转身上楼,没有理会客栈里窥探的目光,却是见到老黄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喝着酒,微微一怔,坐在了桌前,笑着问道:“那俏寡妇呢,你俩怎么样了。”

老黄放下酒杯,怔怔的说道:“没咋么样啊,我让她回去了。”

李文硕也不是很意外,老黄开始时或许是有些紧张了,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想想怎么也不会发生在老黄的身上,拍了拍老黄的肩膀,笑着说道:“宽宽心,找媳妇这种事不能急的。”

老黄看着楼下,双目无神,不知道在看什么,下面大部分人明明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静,却是没有一个人胆敢抬头看他一眼。

“不找了,明天回山里。”

李文硕一怔,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眉头微皱,轻声说道:“兄弟,你不会受打击了吧,这才多大点儿事儿,能让你这个天下第一刺客儿受打击?”

老黄眉眼之间有些沮丧,身子往下塌了塌,黄油纸伞还是那般挺立着,忽然瞧见了底下客人眼角不时的瞥向自己的余光,本就不是很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双手在那栏杆上一撑,腰背挺得笔直,静立于纸伞之下。

杨三想着那个牵着青牛的青衣道人,心头仍是留有余悸,心道下次若是再碰上这道人定是转身就走,他就不信了那道人飞剑再快,但凭着显锋圆满的境界,还能以气驭剑几十里,若是真有这般本事,被那道剑砍死他也认了。

一脚踏入客栈的门,忽觉一阵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子踉跄了一下,就是一动都不敢动。

李文硕看着眼前神色冷漠的老黄,感觉到有些陌生,一直以来整天呆呆的,静静地坐在瀑布边看他修炼,给他和上官羽老爷子做饭,都快让他忘了眼前这个撑着伞的年轻人,是那天下第一的刺客儿,是天下排名前十的武道高手!

就在老黄直起身子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杀气一瞬间笼罩了整座客栈,修为稍弱的人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巨响,就是瘫在了桌子上。

老黄冷哼一声,从二楼一跃而下,慢步从客栈里走了出去,李文硕见状,叹了一口气,也是从楼顶跳了下来,路过杨三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让他看好店,就是追了出去。

天下虽然太平,但是人们并不富裕,若是在南方的一些城市,此刻或许路边商家已经在挂灯笼了,可是风华州不一样,这里的人们一到晚上多是就呆在了家中,饶是这城中心也只是亮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路上行人更是半天都不见几个。

李文硕和老黄并肩走在街上,看着老黄的侧脸,李文硕疑惑的问道:“老黄,你当初是为什么想要找个媳妇啊。”

“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啊,我想要个孩子。”老黄自己也感到有些奇怪,认识李文硕这段时间说的话,比过去一年说的话加起来都还要多,让他很不习惯。

“那你为什么想要个孩子?”

老黄心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不是你急着要回山中好好修炼的嘛,这下如你的意回去了怎么还是这么多的事情,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老黄还是继续说道:“因为我是个刺客儿,不知道哪天就没了,说不定连尸体都没人知道在哪,连名字都只有一个老头儿知道,等哪一天老头也死了,世上就没有人知道我了,他们也许会记着一个天下第一的刺客儿,一个天下第十的武道高手,但永远不会记住我,那么,我是不是就算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李文硕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怎么会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呢?你可是天下第一的刺客儿啊,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死,就算哪一天你真的死了,但每个人都会死的,又怎么会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呢?

“所以我想要个孩子,他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脉,我想那是不是就是另一个我,让我接着在这个世界上存续下去。”

“那你为什么要回去了,那个周冰筠你不喜欢我们还可以找别人嘛。”李文硕不知为何,觉得心头有些堵。

老黄微微低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身影,轻声道:“她挺好的。”

“既然她挺好的你怎么让她走了?”

“因为我是个刺客,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听得这话,李文硕的头也跟着低下了,为什么想要个孩子,因为我是个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为什么回去,同样因为我是一个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身形突然顿住了,抬起头,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老黄。

老黄也是抬起了头,看着李文硕的眼睛,微微一怔,心道这走着路呢,又是怎么了。

“老黄啊,我想一个人被世人记住,总归是要有一些原因的,既然你是个连名字都不能说出来的刺客,就算是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还是把你当兄弟,我想啊,我们兄弟俩日后总会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这后世一百年,一千年都要牢牢地记住我们的大事,所以我们怎么会没有存在过?一个让后世一千年都牢记的人,世上谁敢说他没存在过!”

老黄看着李文硕的眼睛,有些怔,过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知道了,走吧。”

说完就是转过了身,李文硕一愣,眼睛瞪得老大,心道我酝酿了这么久的情绪,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你这这么点儿反应,连忙追上前去。

“老黄,你说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一感动,就把自己名字都告诉我了吗,我保证不告诉第二个人。”

李文硕信誓旦旦的举着手发誓,老黄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向前走,当然李文硕也没想过老黄会这么简单就把他的名字告诉自己,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就不是老黄了。

第六十三章 山间日常

一股水帘,酷似一幅巨大的白布带,从峭壁上腾过树梢,直泻山下。

翻腾的水花中,李文硕静静地站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右手握着已经修好了的铁剑,微微闭着双眼,左臂轻轻抬起,肌肉紧绷,感受着那股从天而降的巨大力量,手臂像是要断掉一样,眉头微皱,蓦然睁开双眼,一股精光自双眼中射出,手臂挥动,手中铁剑逆流而上,直挺挺的泼开水浪,然后,只听扑通一声,李文硕再次砸入水中。

岸边的老黄摇了摇头,笑了笑,看着李文硕狼狈的爬山岸,也不说话,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李文硕大口的喘着粗气,抬头看了不远处那巨大的瀑布,挥剑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力量顺着铁剑传到了手臂上,直到现在他挥剑的右臂还在微微颤抖,今天他已经第五次被从那巨石上冲刷下来了,第五次和第一次一样,和前七天的无数次尝试一模一样,铁剑挥起的一瞬间就是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击溃了一身气机。

四下里静悄悄的。树叶在阳光中轻轻颤抖,一层淡薄的水汽在空气中飘过,迷惘的苍蝇旋转飞舞,嗡嗡的闹成一片,象大风琴,促织最喜欢夏天的炎热,一劲儿的乱叫,已是六月天气,老爷子终是脱去了那厚厚的皮裘,换上了一身略微单薄的宽大衣袍,不过仍是热的不断地摇着手中蒲扇。

李文硕刚从水里出来,自是不热,不过仍是赤裸着上身躺在岸边喘着粗气,抬头看了一眼自上而下瞅着自己的上官老爷子,累的不想说话。

老爷子看着李文硕,摇了摇头,叹气说道:“我怎么就收了你当徒弟,真是老了啊,应了老眼昏花那句话。”说着便提着一壶冰镇的葡萄酒走向了一旁的凉棚里。

李文硕翻了个白眼,也是不在意,老爷子每天都要来取笑他两句,然后就乐呵呵的跑到一旁喝酒,似乎人生就剩下了这么点乐趣,这时候老黄就是坐在一旁笑,似乎也比较喜欢看李文硕吃瘪。

上官老爷子大概是真的老了,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脸上也是爬满了皱纹,可是李文硕对他却是越发的尊敬,没有为什么,就为了那三百丈大江也要一指截断的豪情壮志,为了那些年被他一个人夺去了风采的江湖。

前些日子李文硕缠着老爷子教他剑术,老爷子不只是懒的交还是怎么,有些不耐烦,嚷嚷道他没有显锋境界可以学的剑术,李文硕说那也行,退而求其次,教我飞剑之术如何?结果更是被老爷子骂了一顿,说那飞剑之术华而不实,看着好看,若是真被人夺了那本命道剑,用剑之人瞬间就要重伤。

老爷子把那飞剑之术扁的一文不值,李文硕却是有些嗤之以鼻,说道若那飞剑之术真的如你说的那般不堪,武当山上又怎么会用了这么多年,先前与那青衣道人交手,更是觉得那飞剑讯如疾电,势若惊雷。

听的李文硕这话,上官老爷子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于是李文硕的额头上又是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骂道你这小子自家本事没学好,还老眼馋别人家的东西,老老实实练剑,拔剑握稳了,身前三尺之内,风雨万物皆不能进,那区区一柄飞剑能把你怎么样?

于是乎李文硕除了走到瀑布中心外又多了一个任务,在瀑布的水压下练剑。

歇了小半个时辰,李文硕再次走到了瀑布的下面,小心翼翼的来到了三丈左右的位置,以他现在的实力,还可以勉强再向前走两步,可是那样的话别说拿剑,就是动一动都费劲。

再次伸出左手,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李文硕闷哼一声,眉头微皱,感受着那水流的速度,蓦然间,铁剑横斩而出,森然剑气破开水流,冲出两丈远,便是被水压冲散,然后又是扑通一声。

岸上老爷子又是摇头叹气。

李文硕也不在意,浑身酸疼也没有功夫在意,心下也是不着急,这瀑布越往里压力越大,到中心处一瞬间便是不知有几万斤水,若是在那里被打散了气机,怕不是一瞬间就要被那从天而降的几万斤水砸的骨断筋折。

安静的躺在潭水中,周围的蝉鸣鸟叫,一切的声音都被那瀑布的轰鸣声压过。

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天上,一动都不想动,那白云也空悠,在清澈的天空里飘来荡去,招人嫉妒;仿佛就在头顶,一重之上又是一重,真恨不得能摘一朵下来骑着飞上天去,李文硕这样想着,就是转身看向了凉棚下的老爷子。

忍着疼痛爬上岸,走到了凉棚中,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老爷子。

上官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放下手中的酒杯,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两眼,冷声道:“怎么,劈开那瀑布了?”

李文硕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您不是说过修行得一步一个脚印嘛,哪能那么快。”

“那你来干什么,还不接着去练?”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特地前来请教。”

李文硕脸上的笑意消失,忽然变得极为认真,躬身一拜。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上官羽也是看出了自己这个徒弟的赖皮性子,也是不怎么愿意理会,说道:“有话快说,说完快滚,别打扰老夫喝酒。”

声音冷淡的就是冬天里的雪花,李文硕起身说道:“师父啊,我以前听南山下酒楼里的老范说过,那些神仙高手什么的动不动就可以腾云驾雾,日行千里,心中羡慕的很,习武之后,又觉得那些言语不过是儿童戏谈,不过后来见到您老人家一下子就把那几百丈的大江给斩断了,心中这一想,觉得是不是腾云驾雾什么的您老人家既然是天下第一高手,应该也会吧。”

说完李文硕就小心翼翼的看着老爷子的脸色,怕是惹恼了老爷子还要再挨一巴掌。

上官羽听得这话也是乐了,身子往竹椅上一靠,看着棚顶,一看这架势,李文硕就知道老爷子又要回忆当年了,也不急,就在一旁站着,腰微微的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记得我也问过我师父这个问题,当时我师父狠狠地揍了我一顿。”

听得这话,李文硕瞳孔微缩,下意识的就是退后了一步,看老爷子没有后续的动作,才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心道您老人家说故事就说故事,别吓人啊。

“我后来也没敢再问,后来修为高了,才发现云彩这东西隔远了看还不错,近了就发现只是一些水汽,跟山间晨雾没什么差别。”

李文硕一怔,近了发现只是一些水汽,可是云彩在天上那么高,怎么近了看,难道师父一剑把云彩斩下来过?可是既然是水汽,那又如何斩的下来?轻声问道:“那您当初是把云彩给摘下来了?”

“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笨呢!”老爷子又是露出了扼腕叹息的后悔神色,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在诉说着当初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让为师很是后悔这句话,然而这些都被李文硕自动忽略了,其实他也想知道老爷子当时为什么会收他为徒,老爷子现在不说,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的。

“都说了是水汽,怎么摘得下来,你以为是棉花呢,当然是上去看了。”

过了一会儿,李文硕怔怔的走出凉棚,脑门儿上顶着一个红色的大手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白云,一层一层的,像棉花铺成的楼梯,喃喃的说了一句:“真高啊。”

转眼间已经到了七月,略带西斜的七月太阳很残酷地停留在半空,洒下炙肤的热力;

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沙土,似乎都在喘息。

噪人的蝉鸣声在耳畔不停地想着,老黄穿着一个短衫,撑着那柄不知道怎么也用不坏的黄油纸伞,眯着眼睛看向山顶的李文硕。

环顾四周青松,苍苍郁郁,挺拔坚毅;俯瞰山下屋舍,错落有致,阡陌纵横;再抬头看那瀑布之上,李文硕光着膀子,看着脚下那近百丈高的水潭,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跃而下。

只见白色的匹练上多了一个黑影,相一致黑色的利剑一样扎进了水潭里。

半个月前老爷子告诉他,他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把世间最好的宝剑,不过被他一不小心扔到了这潭水底下,李文硕自是知道老爷子只是想让他往水下潜,才不会相信什么不小心把剑扔到水里这样的鬼话,不过这山里只有三个人,他是最弱的一个,谁也打不过,所以在修炼的事情上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力。

虽然外面晒着阳光毒辣的很,但是潜了两丈深就是再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李文硕水性本就不是多好,以前靠着真气护体,下潜个十丈左右就是极限,巨大的压力让他再也潜不下去。

李文硕也是胆大,这次直接爬到了瀑布的顶上,想借着那股冲力多潜了几丈,过了一会儿,李文硕浮了上来,只感觉活着真好,从瀑布掉下来的冲击确实大,而且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即便他入水时已经在身前用了大量的真气护体,碰到水面的那一瞬间仍是感觉就像撞在了石头上一样,差点一口老血就是喷了出来,得亏这段时间体魄锻炼的无比强横,借着冲劲下沉了六七丈就是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情。

第六十四章 夜色里的长安

夜幕已经垂下,西方天空的红色晚霞变紫,变灰,变黑,终于遁去。

暮色中的长安城极为的安静,过百万的长安百姓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若是稍有些钱财的,有些还会去青楼寻花问柳。

不过即便是青楼这般夜间营生的地方,也都是开在一些较为偏僻,以至于不影响他人休息的地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花街柳巷,而且门前街道上也是不准有行人。

仅仅二更宵禁就已经开始了,不时有巡夜的武侯在街上纵马而过,看着有没有醉死街头的醉汉,若是遇见了便是搜刮了身上钱财用马拖着,给扔到臭水沟里,若是有哪家小姐姑娘什么的白天贪玩,夜晚回去晚了被这些年轻气盛的武侯遇到了,多半也会被堵在墙角欺辱一番。

朱雀大街,是西安市的南北向大街,又称为天门街,简称天街,它从长安城皇城的朱雀门延伸开去,是长安城的中轴大街,宽五十丈,长足有十里,一眼望去,十分壮观。

寂静的夜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站定,看着长街尽头那大门之上,朱雀绘像栩栩如生,面色狰狞,漆黑的大氅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眉头一挑,沉闷的脚步声就是又响了起来。

此刻,靖安王府内,玉玲珑看着手中的字条,那个硕大的滚字让他分外头疼,作为江南道著名的谋士,除了一些粗野的武夫,谁对他说话不得是客客气气的,可是给他字条的这位,恰巧正是世间最大的几位武夫之一。

“虽然可惜,但是先生也没有如此惆怅,那画戟王离固然没有答应支持王爷,但是多半也不会站在太子那边。”

听着耳边的声音,玉玲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把纸条放在油灯上点着了,王离当然不会去支持太子,像他那样的人注定只会安安稳稳的守在边疆上,替中原大地守国门,又怎么会在意当朝皇帝是谁?

本来他是断然不会生出去招揽王离这种想法的,可是这位靖安王刘秀实在是太年轻了,明明已经是胜券在握还觉得不够,偏偏要去多此一举,不过好在此人是王离,虽然已经率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总归不至于影响大局。

眼前火光渐渐暗下,满桌的灰烬被窗外吹来的一阵风吹散。

抬头看向眼前的一身白衣,手持折扇的翩翩佳公子,笑道:“看你整天穿着白衣白袍,怎么会落了一个紫竹公子的称号?”

眼前这方才出声说话之人,就是那江湖中被称为魔教的教中四位堂主之一,紫竹公子叶胜。

叶胜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在门中的居所叫作紫竹阁。”

看着眼前的这位玲珑先生,叶胜有些头痛,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却是不喜欢和这种比自己还聪明的人打交道,这种没有什么能瞒住对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这年头是个门派就说自己是什么名门正派,且无论大小提到他们都口口声声说势不两立,虽说并不放在眼里,但真的是让人很是头痛,整日里门派只是收拢那些三教九流迟早会出事,而且若是真的有像是五大门派这样的真正豪门一心讨伐他们的话,他的阵法再是精妙也是不行的,总归一句话,圣门若是真想发展壮大,靠着如今的势力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他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也略懂一些望气之法,眼前江湖虽然气数仍旧鼎盛,但不久之后便是会有一番衰败,思来想去,能让如此气数的江湖忽的衰败下去的也就只有朝廷了。

所以叶胜找到了刘秀,找到了这紫竹先生,若是搭上了朝廷这条线,或许不仅可以避过那未来的一场祸患,机会把握的好的话,浑水摸鱼趁机发展壮大也是未尝不可。

之所以找到刘秀而不是太子,一是因为太子继位,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就算他们圣门出再多的力,人家也未必会记得他们的好,再来就是因为相比那位太子,他还是更看好这位靖安王刘秀。

“王爷掌握了御林军十三卫中的十卫,手下上万人马陛下都交与了王爷,这不就是等于把皇位交给了王爷,就算那位大将军真的站在了刘烨的背后,也就是一个人,他还能把边境大军带到长安城下?即便最后皇帝驾崩,遗诏之上继位之人仍是那太子刘烨,我们也可。”

话说到这里,玉玲珑就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冷声说道:“你不怕杀头么?”

叶胜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油灯,一只飞蛾在火光前不断地闪动,盯着火光看久了,视线有些模糊,怕不怕杀头?世间又有谁不怕死呢,可是他真的不怕死,除了将圣门发展壮大,他没有发现自己活着要做些什么。

真要练武的话,以他的天赋未来或许有机会争一争那天下前几人的位置,可要是说武道登顶却是根本没可能,所以他练武又有什么意义。

以前终日混迹在江湖之中,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称得上一位智将,可是如今遇到了这位仅仅只是在江南道一带小有名字的玲珑先生他就是已经甘拜下风,更不用说那以智谋闻名天下的天机老人了。

感觉自己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做不到最好,所以他除了发展圣门之外从不特别认真的做一件事,否则要是一心习武的话又怎会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停留在显锋境界,叶胜这样想着,抬头看了一眼这玉玲珑,笑道:“可能你不信,我还真的不怎么怕死,不过不怕死是一回事,不想死又是另一回事,不管怎样,日后王爷成就大业,可不能忘了我们圣门的帮助啊。”

“那是自然。”

又是聊了一会儿,叶胜便是离开了。

眼前之人刚刚出门,玉玲珑眉头就是又皱了起来,当然不是烦恼叶胜和魔教的事情,眼下自己这边的一切虽说不尽如人意,但仍可以说得上在掌握之中。

如今手头最重要的筹码就是那十卫御林军,不过最麻烦的仍是这十卫御林军,他一直想不通陛下既然已经立了刘烨为太子,为什么要把这十卫御林军留给刘秀,若他是皇帝的话,定然也会把刘秀像其他皇子一般,分封到天边去,当一个闲散王爷。

腰板儿挺得笔直,静静地看着桌子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也是不再去想这件事,管你有什么打算,给了我这十卫兵马,整个皇城,我就不信还有什么能逃脱我的掌控。

玉玲珑双手十指不断的交叉着,过了一会儿,又在那本子上加上了叶胜的名字。

长出了一口气,他靠纱窗望出去,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一轮月亮弯弯的,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

夜幕中的长安城,宁静而又肃杀。

第六十五章 野马

相比刘秀那里的人来人往,身为太子的刘烨就要清净的多,按理说身为太子的他这里更应该是车水马龙,可奈何东宫深院,想来这里的人不少,有资格来这里的人却是不多。

能来这里的,都是一些身份尊贵的大人物。

不过此刻他并不在这东宫之中。

看着床上费力起身的中年男子,刘烨连忙上前搀扶。

“父皇,您躺着就好了。”

中年人摆了摆手,强行坐了起来,看着床顶的纱帘,一层一层的,恍惚的如同早间的雾水。

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只是一个起身就是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个似乎已经病入膏肓的中年人今年才四十多岁,却已经在这皇位上坐了整整十七年。

也俯视了这个世界整整十七年。

黎阳皇帝,刘焱。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做不到心如铁石,怎么能当一个好皇帝。”

听着刘焱的声音,刘烨也是有些无奈,这些天刘焱总是跟他说这说那,说很多东西,就像其他的普通老人一样,他都很认真的听,即便有时候在走神,也做出了一副认真的样子在走神。

“父皇,您看您说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当了十七年的皇帝,儿臣犯了些小错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不行最多训斥两句就完了,也没见您什么时候真的铁石心肠过,也不照样成为了这一代明君?”

刘焱笑着指了指刘秀的额头,说道:“你啊你,跟你其他的几个兄弟真的很不一样。这年头,也就你会真心真意的来看看朕这个父亲了。”

听得这话,刘烨也是一笑,默默的替自己这位当皇帝的老爹揉捏着肩膀。

前阵子在东宫里,他是每天都要收到无数的密信,这个说王离将军倒向了四弟,那个说北部藩镇有不臣之心,搞得他是焦头烂额,有时候他都好奇这些大臣消息怎么就那么灵通,无奈之下,只好到了这大明宫内躲着,好清净两天。

虽是七月骄阳,燥热难耐,但这大明宫内却是早已摆好了大量的冰块儿,阳光投过窗子照下来,黄澄澄的,冒着丝丝的凉气,在里面坐着甚是舒畅。

也是看出了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刘焱也是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些事情,躲是永远无法解决问题的,你终有一天要去面对,无论这个问题如何的残酷。”

刘烨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说道:“为什么非要这样?”

“为什么?”刘焱自嘲的笑了笑,哪里有什么,皇家的兄弟情谊本就这般廉价,仅仅是这一张龙椅就可以让一切的美好分崩离析,冷声说道,“连这些都做不到,朕将来如何将皇位交给你!若是日后死在了你四弟手上,也只能说明,他,更适合做这黎阳皇帝!”

情绪一激动,刘焱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看着眼前忙碌的御医,刘烨脸色苍白如纸。

看着眼前的这位不停咳嗽的父亲,心道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封我为太子,直接把我赶到边疆去跟那些兄弟一样不就行了吗?

可是最终刘烨还是把话都憋到了肚子里,四下里瞅了两眼,蓦然间发觉,硕大的一个长安城,自己竟然没什么可去的地方。

看着儿子背影消失的方向,刘焱再次抬起了头,沉默的看着那层峦的纱幔,似乎要透过时间去找寻着什么。

他有时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应该说他已经思考了很多年。

当初他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所面临的情况和刘烨有区别,但本质上相差不多。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虽有犹豫,可到最后还是手起刀落就杀了自己的大哥,事后好像再做这种事就连犹豫都没怎么有了。

自己在位十七年,不说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每日处理政务丝毫不敢懈怠,也算的上是国泰民安了吧,刘焱这样想着,只觉得单是在这儿坐一会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自己是真的要结束了吗?

十七年了啊。

刘烨依旧抬着头,双目无神。

王皇后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看着眼前的丈夫,莫名的有些心疼。

走到床前微微蹲下,轻声说道:“陛下,烨儿这个性子哪里当得了皇上,我也不求他日后能够如何,只求他平安就好了,实在不行,还不如就把烨儿分封到远地当个闲散王爷,那样好歹也能一生无忧啊。”

“胡闹!”听得这话,刘焱脸色一白,冷声说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事关国家大事,你少掺和。”

眼前女子脸上露出凄惶之色,眼泪在眼眶中打着旋儿,却终是没有落下。

刘焱叹了一口气,轻咳了一声,轻声说道:“你这个当娘的啊,是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若是我真的把他分封到那遥远边地,他也能带着兵打回来你信不信?”

想到这里,刘焱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真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王皇后自是不信的,在她心里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心性如此善良,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刘烨会不会带兵打回来,只要他一天没有被分封到边地,就没有人说得清楚,已经回到了东宫中的他再次拿起了桌上的卷宗。

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脑海中想的却是那江湖中的刀光剑影。

忽的耳边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如那鼓点骤急,倒是把刘烨吓了一跳,手中的毛笔掉在了桌上的宣纸上,印出了一大片的墨斑。

眉头微皱,门吱嘎一声响起,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儒衫老者迈步走了进来,微微一怔,当下就是赶忙起身行礼,恭声说道:“李师,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还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学生?”

“能!谁敢说不能我现在就带人去抄他家!”

刘烨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见到眼前这个老人,他是真的高兴,李师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几个能让自己掏心掏肺说几句话的人,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老人家心胸豁达,一身正气,平日里为了避嫌,即便是自己请都不会来这东宫半步,今日是怎么了,竟然主动来找他这个名义上的学生。

李青山笑着摇了摇头,看到刘烨这个样子也是颇为放心,挑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伸手就是去够桌上的茶壶。

“李师,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我刚才出门瞅了瞅,没记错的话,今儿个约莫刮的是东风。”李青山故作认真状,捡了这个弟子他是真的挺高兴的,因为在这里他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操心儒家,操心朝廷,操心天下,只是一个普通的闲散老人。

略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本不想来找你,原因你也应该都明白,我就不细说了,可是我要是真的一趟都不来,手底下那帮子徒子徒孙又开始担心这担心那,想着儒家是不是看着刘秀势大,要与你这位太子爷撇清关系,去投靠那位靖安王去了。”

刘烨知道李师这是在提醒他,可是他也不担心,儒家在黎阳的地位固然重要,可以说整个黎阳官场,有着近一半的官员都是儒家子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大明宫里那个整日咳嗽不断的中年人一天还活着,他就是担心不起来。

“老师啊,您来我这躲,我还不知道去哪躲呢?”刘烨一脸苦涩的像是吃了一大口黄连一般,皱着眉头说道,“前些年,记着每次四弟从外面回来,都要给我们几个兄弟带上一大堆新鲜玩意儿,当时就羡慕着四弟在外游学,有机会出宫,每次说起这事儿,我都能记得四弟那洋洋得意的样子。”

说到这里,刘烨脸上微微一笑,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当中,见此,李青山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可是到了现在,老五和老六都到了天边去,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兄弟再见的机会,老四现在更是人都住到宫外去了,却开始挤破头皮,想方设法的往这宫里钻,这皇宫有什么好的,他又不是没住过!”

刘烨皱着眉头,开始变得有些愤怒。

“还有这皇位,父皇当了十七年的皇帝,也没见他开心过,因为每日操心国事,累的都病倒了,他们难道都看不见吗,怎么还想来当这皇帝!”

一口气说完,刘烨顿时觉得浑身都畅快了几分,却也是有些失落,看着眼前的李青山,这位儒家领袖,大唐国师,微微躬身,抱拳说道:“对不起,李师,我失态了。”

李青山摆了摆手,看着眼前的孩子,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帝王家事,岂是三两句话就能说的清了。

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徒弟,他这样的想法,如何能争得过他那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四弟?

“你倒是看的比谁都清楚,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法子结束了。”

刘烨自然也是知道,他只不过想发泄一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那个四弟,无论谁停下来,都注定会被历史的车轮锁碾压成一地碎骨。

他们就像野马一样,一生下来就驰行在浩瀚的原野上,一旦踏上了征途,就不再回头。

第六十六章 被大佬们钟爱的面馆儿

太阳像个老大老大的火球,光线灼人,连狗都停止了吠叫,伸着长长的舌头多在台阶下和阴凉处;

一身锦袍的刘烨伸手擦了擦头顶的细汗,手中折扇不停地摇着,闷热的天气里他还是止不住的高兴,看着周围来往的车马,像一个久猎未获的射手突然寻觅到一只心爱的猎物那样满足。

“李师,我黎阳百姓若是都能和长安一样,衣食无忧,安居乐业,那该有多好。”

听得这话,李青山也是欣慰的一笑,说道:“你能有这样的志向,为师很高兴,不过这真的是个很宏伟的志向啊。”

刘烨眯着眼睛,阳光迎面射来,有些刺眼,从小在长安城长大,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宫里,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好好地看一看这座城市。

走出宫门几步就是转进了一个巷子里,来到了隔壁西街上。

他自然不会对这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如此的熟悉,不过有着李师在前面带路。

“我活了八十年,除了有二十年的时间在外游历求学,剩下的一个甲子的时间都是在这长安城中度过,看着每一年的春夏秋冬,看着城墙上多出的一道道痕迹,这长安城的每一条道路我都走过了无数遍。”

李青山边说边走,大步如流星,一点儿都不像个已经八十岁的老人。

“长安城的暮色很好看,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记得老夫年轻的时候和朋友出去喝酒,半夜遇上那巡夜的武侯,就是躲在路旁的小巷子里,别看这巷子现在看去一览无遗,真到了晚上,可就是黑咕隆咚的啥都看不见了。”

李青山说的起劲儿,大手一挥,卷起的袖子宛若乌云一般,浑厚的声音便是在耳边响了起来,宛若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带着刘烨这个不熟悉家门的本地人,一地一地的游览着。

“要说戏曲,当数西街尽头的那家班子,虽说没什么名气,但我听过,比宫里面的还地道;城中那条水道里面鲤鱼也是肥硕得很,就算是现在我也经常去钓鱼,啧,说起来就是手痒。”

走着走着,李青山就是停了下来,指着眼前的面馆儿,说道:“不过若说吃食,当数这西街上的黄花牛肉面,而且就是这一家的面最地道。”

“啧,老先生这话说的真是折煞小的了。”店家也是一脸笑意的走了出来,随意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的肥肉一拽一拽的满是油腻,配上这一笑倒是像个朴实的庄稼汉子,只不过农户里少有他这么胖的。

“来两大碗面,多放点儿葱花。”

“好嘞,面两碗——”

眼前的面馆儿连个正经的店面都没有,只是在路边搭了个窝棚,摆上了几副桌椅,就是做起了生意。

看着已经坐了下来的李青山,刘烨儿也是不嫌弃,撩起衣服就是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李师,看来您也是常客了呀。”

李青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否认,看着刘烨的眼睛,说道:“我知道还有一个人经常来这儿吃面,我想你应该知道他。”

“哦?”刘烨儿也是来了兴趣,李师既然这么说,那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朝廷上的普通官员,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自己还知道,难不成是当朝首辅,自己的那位岳父大人?

想想就觉得不太可能,笑着问道:“难不成是老师的故交好友,那可不也得是一代学问大儒,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拜访一下。”

听得这话,李青山摇了摇头,说道:“我每次来吃面都是中午日头正盛,他每次却是午后日头西斜时来,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不过我想,玉玲珑这个名字你总该听说过。”

刘烨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四弟府上那个江南道第一谋士,人称得之得天下的玲珑先生?”

听得这话,李青山点了点头,说正是此人无误,可是紧接着又是补充说道:“这人是有些本事,若是生在乱世,搅起一番风云不在话下,可是为一地谋有余,可要说为一国者谋,他还真的未必有这个本事。”

听得这话,刘烨也不是很在意,对于他现在的处境来说,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谋一城如何,一国又如何,当下对方只要算到了他这个人,就是胜券在握。

只是说道:“既然这面能得那玲珑先生和李师钟爱,我倒要好好尝尝。”

听得这话,李师冷哼一声,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说道:“那玉玲珑耍些鸡毛蒜皮的小聪明或许有些手段,但是这吃面的口味却是丝毫见不了台面,每次来此都是只吃那油泼面,怎么比得上这正宗的黄花牛肉?”

看着李师那得意的样子,刘烨也是笑着说您怎么连都知道。

这时候两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黄澄澄的面躺在人头大小的海碗里,泛着油花的汤水里滚着几根煮的软烂的黄花菜,两片牛肉在葱花的点缀下安静的躺着。

“再不吃,黄花菜都凉了。”

李青山提醒了一下。

刘烨一怔,拿起筷子,不知道李师是说这面还是在说些别的什么。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刘烨骤然一吃这街头小吃,也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让他想到了那三个月的江湖经历,那段时间他就是经常跟着李师一起,在这种没有店面的小摊子上吃着一些平时碰都不会碰的东西。

转眼间,一大碗面就是已经下了肚,丝毫不顾形象的打了个饱嗝儿,脑子中皇位什么的顿时跑的无影无踪,只是想着哪天有时间偷跑出来,再来尝一尝这油泼面是什么味道。

李青山牙口不好,所以吃面的时候吃得很慢。

儒家注重礼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抬头看着刘烨碗里剩下的那半片牛肉,微微皱眉,却也是没有说话,不过感受着那道威严的目光,刘烨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把剩下的那半片牛肉也是塞到了嘴里,李青山这才满意,低头继续吃面。

等待李师吃完,一脸满足的放下碗筷,刘烨才笑眯眯的出声问道:“李师啊,我听四弟说起过长安城的花街柳巷甚是出名,不比那夜华城差,早就想去见识一下了,可就是一直没有机会,不如?”

第六十七章 算命先生

听得这话,李青山顿时眉头一皱,心道你不顾太子身份,皇家颜面,年轻气盛去那寻花问柳也就算了,还要老夫带你去,你知不知道老夫已经八十高龄了?

还让老夫去那跟你一起丢人?

想到这里,李青山就是有些恼羞成怒,恨不得手边有把戒尺,当众抽打这小兔崽子一顿,就算是他那个当皇帝的老爹也管不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终日里就不能想一些正经事,我这次带你出来可不是带你出来玩儿的。”

刘烨一怔,此行不就是出来看看长安城么,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

疑惑的问道:“李师,有什么事情,不能在东宫里说,非要来这外面。”

想到这里,刘烨蓦然一惊,心道东宫里难道有什么人是四弟安插进来的眼线。

“别想太多,此行主要是给你介绍一个有意思的人。”

听得这话,刘烨也是稍稍安心,笑着说道:“能让李师都觉得有意思,那岂不是得比那玉玲珑还要强上不少?”

刘烨这话纯属开玩笑,毕竟那玉玲珑在整个江南道都是享有盛名,一身才学自然不是假的,身为一名谋士,在谋士中的地位也相当于江湖武人中的武榜中人了。

可是谁知听了这话,眼前一向不怎么夸人的李青山却是少有的点了点头。

见此,刘烨儿也是收起了笑意,少有的露出了一副认真的神色,顺着李师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街对面凉棚下面摆了一个算命摊子。

蓝色的绸布旁竖着一面锦旗,上面写着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十个大字,赞了一声,字写得不错,便是起身向着那摊子走了过去。

闻得有脚步声传来,袁之善也是微微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珠看着眼前穿着锦袍,一身贵气的年轻人,嘴角一勾,便是露出一抹微笑。

眼前这算命的一头散发,却是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一身蓝色道袍,大热天的穿在身上,捂出了满头的汗。

“道长这么热的天还在外面干活,真是辛苦了啊。”

刘烨虽是不信这些算命的东西,不过对这眼前的年轻人倒是有几分好感,整个人虽然热的满头大汗,看着却是十分的干净,一双眸子澄澈的似乎能把一个人看穿。

“这位兄弟客气了,天气虽然闷热,但是贫道云游世间,帮人测测吉凶,看看手相什么的,倒也不是多累。”

语气十分的诚恳,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倒像是个太学院里的学生。

“哈哈,道长也是个实在人,可有何能耐,让在下见识见识?”

刘烨本以为这道人既然有李师认可,定是早就知道了今天李师带他出来的事,却又不想做那自己上门毛遂自荐的轻贱勾当,所以便是在这路边摆了个摊儿,想要等自己来找他。

所谓风流名士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刘烨这般想着,撂下一句话就等着眼前这个连李师都要赞叹一声,说是比那玉玲珑还要强的大才展露才学。

“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怕是就有血光之灾啊!”

听得这话,刘烨一怔,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心道你这时候不应该开始谈一谈国家大事,局势分析,最不济也是谈谈如何帮我应付我那个四弟不是吗?

“来,公子,坐下我给你看看手相。”

说着便拉着刘烨坐了下来,看着刘烨那没有一丝茧子,修长白皙如同女人一般的手,袁之善一喜,心道今日总算遇上了一只肥羊,看起来还挺蠢得,今日可是要好好宰他个几两银子。

抬头看了一眼怔在那里的刘烨儿,似乎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于是又加了一句。

“不准不要钱。”

于是乎,刘烨稀里糊涂的算了一场命,还别说,除了他姓什么还有家里有几个兄弟这一点没有算准外,他现在有些事情闷在心里这一点倒是说得挺准,不过谁没事儿会来找你算命。

说了大半天,玄玄乎乎的把刘烨倒是绕的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了,前前后后从怀里掏出了十几两银子。

袁之善面无表情,心里却是高兴地都快上天了,心道还真是遇上了个人傻钱多的主,见时机差不多,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看着眼前的刘烨,笑道:“说了这么多,道爷我最后免费送你一句,为人莫作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看天色不早了,贫道还有事,施主好自为之吧。”

“道长等一下。”

刘烨撇了撇嘴,心道你这小道士,拿了我十几两银子就想走,大爷我的银子岂是那么好拿的。

袁之善看着刘烨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惊,一阵凉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短发,吹干了头上的汗珠,心下也是顿时凉了几分,想着不会被看出来了吧。

“施主还有什么事?”

刘烨勾唇深意一笑,说道:“在下找道长卜的这几卦,道长都算的挺准,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知道长能否为我解惑,如若可以的话,百两黄金,随后奉上。”

袁之善再也掩饰不住,眼睛瞪得老大,心道你这人也太耿直了吧,老是骗你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没起来身的袁之善再次坐定,百两黄金的大买卖啊,他这样想着,有些激动,做完这一票以后就离开这长安城,回老家买地娶媳妇儿,妈的这长安地价太贵了!

“道长可知道这黎阳下一任的皇帝轮到谁做?”

听得这话,袁之善先是一怔,随后便是吓得脸色苍白,心道这种事大街上怎么能随便就说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报到官府里,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看着刘烨的眼睛,似乎别样的认真。

慢慢的,袁之善苦笑了一身,安稳的坐了下来。

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将一头乱发用一个细绳缠在了一起。

“这黎阳国内,如今最大的祸患是什么?”

刘烨再问,这次袁之善却是没有退缩,正襟危坐,朗声说道。

“黎阳国内如今最大的祸害,就是殿下您!”

第六十八章 谋国之士

听得这话,刘烨眉头一皱,随后冷笑道:“先生此话怎讲?”

只见眼前道人褪去一身道袍,上身只穿着个白马甲,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块儿湿毛巾擦了擦脸,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刘烨也不急,一双桃花眼微微地眯着,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不再是道人打扮的年轻人,笑道:“你果然早就知道我是谁。”

袁之善听得这话,也是洒然一笑,说道:“殿下想多了,若是不问那天下之事,小的还是认不出来殿下的,草民袁之善,在此见过殿下,大街之上,不便行礼,还望殿下见谅。”

刘烨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他本就不在乎这些礼节上的小事。

相比这道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来这里而故意等着,他现在更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反而成了这黎阳最大的祸害,若是回答不令他满意,他可不打算让这道人这么简单的回去。

“殿下身份尊贵,已经贵为太子,现在只需默默等待,不犯大错,让陛下产生废太子的念头,日后登基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现在何必去为了这件小事去搞得满城风雨,兄弟反目?”

袁之善静静地看着刘烨,眼睛里露出疑问的神色。

刘烨看着袁之善那双墨色的大眼,澄澈的宛若两颗黑濯石,知道做不得假,他是真的很疑惑。

但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啊,简单到即便是个酒楼里耍嘴皮子的酒客都能说出一大堆理由。

“我也不想啊,但是有人和你争,你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要什么都不做,在那里任人宰割?”

袁之善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刘烨的眼睛说道:“靖安王刘秀确实有着夺位的可能,可是这和在下又有什么关系,我如果想要出士的话,要辅佐的自然是那一国之君,而不是一个什么东宫太子。”

刘烨眯着眼睛,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惹怒自己来引起自己的注意?就算你是李师引荐的人就以为能在我的面前耍这些文人风骨?你以为你是那一国宰相,还是那当朝首辅!

“先生到底想说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刘烨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丝冷意,饶是这七月骄阳,袁之善都感到了一丝丝寒气自心头飘过。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下虽然有些本事,但都是天下一统后治国之用,至于如何夺得皇位,与你那四弟争斗,在下没那等本事。”

听得这话,刘烨无奈的笑了两声,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流云,心道还真是个心在云端的大才啊,李师还是真的会为自己着想。

不过如若不是这样,也就不是李师了。

真不愧是我黎阳国师。

真不愧是李青山!

茫茫云海是静止的,凝固的,颜色惨白,像万古荒原,使人产生一种恐怖的感觉。

袁之善心里确实有些七上八下,自己如此表明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不给这位太子爷面子了,他毕竟是太子啊,可是书中哪些名士不都是这样的嘛,白衣傲王侯,不就是自己这般样子?

想着想着,见刘烨抬头看着天,不说话,有些发虚,顿时后悔了,心道自己瞎掺和些什么事儿,老老实实骗够几百两银子回家娶媳妇儿才是正事啊。

可是如今已经迈出了步子,也就停不下来了,袁之善也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殿下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对付刘秀的方法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在下可真的就要溜之大吉了。”

“你倒是还挺直白。”

刘烨第一次正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这是少有的几个认为他在这场夺嫡之战中有胜算的人,没有过多的解释,有没有对付刘秀的方法,呵呵,自打他坐上这个位置以后,刘秀就再也没有进入过他的眼中!

眯起的眼睛里散发着莫大的威严,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轻声说道:“既然李师都推荐你的话,你的才华我相信是有的。”

听得这话,袁之善一怔,微微偏头瞥向不远处冲他点头一笑的老人,心中震动,想着这前几天被自己骗了十两银子的老人就是当今黎阳国师,只觉得嘴里泛起一阵苦涩,难怪要问自己对那瀚州灾害一事是如何看法,自己真是嘴贱,说不知道不就行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你说你的才华非争斗之才,而是制世之才。”

听得这话,袁之善点了点头,看着刘烨的眼睛,只感觉深邃的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一样,会把周身的一切都吸进去一般。

“那若是乱世能不能治?”

袁之善蓦然一怔,乱世?哪来的乱世,如今四海之内皆无战事,更没有有人起兵造反的事情,何来乱世一说。

似乎想到了什么,袁之善看着刘烨的眼睛,突然有些激动。

暮色之中,夕阳的光芒格外地浓艳凝重,好像是纯金的溶液。

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马甲的年轻人缓缓起身,面色激动地对着眼前的华服青年躬身一拜,看着说不出的怪异。

“草民袁之善,愿为殿下赴汤蹈火,鞠躬尽瘁!只求能为那纷然大世,添砖加瓦!”

景德十七年的夏天,被后世称为白狐之才,黎阳之鬼的第一首辅袁之善,第一次和那位少年的君王相遇了,史官们都在争论这对黎阳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君王和臣子到底说了什么,有的说是在商讨如何对付当时的靖安王刘秀,但是立马就是被人否定了,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致的以为,与那二位生前所做的诸多大事相比,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而且事实也说明,在那场血流成河的纷争中,袁之善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争论依然在继续,可是那位君王至死都没有开口,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争辩只能就这么继续下去。

“那袁之善的评价该如何写。”

有史官疑惑的问了这个问题,几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到最后还是那个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史官王槐一把夺过那杆大笔,写道:

“阳世之间积善筑得皆有你,阴曹地府古往今来都是你,有所惧,无所求,可封万臣之上,可死于市井街头。”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那位至高的君王见到这位的第一面,说的大多数东西都是在算命,而且袁之善的水平有限,算得极为不准,坐下来说的第一句话说的就是:

“公子,我看你生命线很长。”

话说的一本正经,宛若街边清风。

第六十九章 晓梦

“大姐,和尚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唐虎最近心情很不好,圣门的发展最近受到了限制,可这不归他管,所以她没有什么好操心的,可是他还是很烦。

或许是因为天气燥热。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负责门内事物的叶胜不在身旁,他有些不安。

先前看见念慈一身是血的冲进了门内,见到他之后什么也没说就是咧嘴一笑,昏了过去,他是真的郁闷了起来。

罗九衣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你问我有什么用,我跟你一样都在这儿外边站着,等小云的消息吧,不用着急。”

唐虎也是愤愤的坐下,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说道:“和尚平日里虽然和我不对付,但不得不说他这一身本事也是了得,即便是我也不是对手,能把他伤成这样,一刀从左肩直到下腹,不动明王身都挡不住,看着也不像是玄彻境界的宗师强者,究竟是谁有这等本事。”

罗九衣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过那伤口,的确不是玄彻境界,不过却也不像是刀伤,真没想到显锋境界还有这样的好手,若不是这伤口不像是剑伤,我都怀疑是那武当山的张宝鼎所为。”

提到这张宝鼎,唐虎也是有些咬牙切齿,前段时间遇上,非说自己是什么邪魔外道,以他的性格自是二话不说,提着刀就是冲了上去,奈何那道人手上本事也甚是了得,一手飞剑本领也是打得他措手不及,交手十几招他就是败相尽显,若不是身边罗九衣还在,出手打退了那道人,说不得还得栽在了那里。

想到这儿,不禁也是有些疑惑,问道:“大姐,那天你为什么放那小道士走了?”

听得这话,罗九衣也是分外郁闷,没有回话,心道你平时天天跟苏云叶胜他们在一起,怎么就一点儿脑子都没有,那可是武当掌门张远之的弟子,杀了他简单,可事后人家师父找上门来怎么办?武榜排名第二的高手,江湖上已经十多年没有了那上官羽的消息,说不定已经羽化飞升在了那个荒郊野岭里。

这武榜第二,和天下第一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眼前的竹帘被掀开,一个身着白裙,小家碧玉般的女子走了出来,见到罗九衣,微微行礼。

“小云,念慈的伤怎么样了。”

女子正是苏云。

“回禀门主,念慈现在倒是基本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不过伤口太大,还是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具体的,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吧。”

几人踱步走进屋内,看着那个几乎被包成了一个粽子,却依然在咧着嘴傻笑的光头和尚,心下也是有些心疼。

“和尚,是谁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跟哥哥说一声,哥哥替你砍了他去。”

念慈白了他一眼,心中却很是感激,轻声说道:“贫僧也是没认出那人是谁,只道是非常的年轻,想来不过二十岁。”

听的这话,罗九衣两条黛眉微微一蹙,心道若是哪家门派出来的弟子,以和尚的见识,略一交手怕不就是能认出是哪派武功,如今竟是没有丝毫头绪,难道是那些隐世门派出来的子弟?

“他为何伤你?”

闻言,和尚略一回忆,脸色刷的惨白,苦笑着说道:“那天我在南郡那边街上逛着,忽闻的极重的血腥气,抬头一看,只见得一生的无比清秀的年轻人冲我一笑,我当时也是略微回礼,见那年轻人买了一把折扇之后便是向着城外走去,当时脑子中不知在想什么,就是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很快就是出了城,他的步子不快不慢,从日头正盛一直走到日落西山,在河边走,在山上走,我就在他身后十几步跟着。”

听得这话,唐虎也是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说道:“和尚啊,要是我我也砍你啊。”

“不一样,你砍不过我。”

“你!”

“行了!”罗九衣眉头微皱,“唐虎你少说两句。”

“我也不知道,当时就觉得那人很是看着很是熟悉,像是见过很多次一样,下意识的就是跟了上去,就这么走了三天三夜。”

想着两人就这样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说的走了三天三夜,众人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后来那人忽然停住了,转身冲着我笑。”念慈抬头看着屋顶的雕花,回忆道,“当时我也一下子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冰冷,下意识的就想跑,可是看着那生的不高,长得甚是秀气的青年,只觉得那一脸笑容分外诡异,却又格外庄严,竟是不敢转身,无奈之下,开口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话,只是笑。”

“笑的我心里怪慎得慌。”

念慈说着,脸上一红,苦笑道:“说来惭愧,后来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就是动起手来,只觉那人明明也是显锋境界的实力,与之比斗,感觉竟是比当初与那玄彻境界的夜华城城主冯安给我的压力还大,交手几招,仅用路边买的一把折扇就是断了我手中降魔杵,破去了我的不动明王身,不过那人最后竟是没有杀我,让我也很是惭愧啊。”

听得这话,屋内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以念慈玄彻大圆满的实力,外加精深无比的佛门不动明王身,就算是各大门派的首徒也是可以斗上一斗。

就算是罗九衣也无法想象,这世间竟然有显锋境界的武人可以如此轻易的就胜了他。

这些年的江湖还真是暗流涌动啊,先有那朝廷之人擅自干扰江湖之事

后面奔雷山庄那玄彻上境的老庄主被人捏死在了凡定山上

又是想了想那千里之外,叶胜所要做的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忽然觉得自己这玄彻中境的修为有些不太够了,长出了一口气,脑海中不自觉的又是浮现了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

摇了摇头,现在哪里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罗九衣这般想着,脸上再次恢复了那冷峻的神色。

锦州十八盘山静静的立在那里,仿佛一条灰色的大蟒,匍匐在云海之间,更多的时候,乌云四合,层峦叠嶂都成了水墨山水。

一个年轻的身影静静的坐在山巅,看着远处那灰蒙蒙的天空,嘴里不断的呢喃着什么,一双如同黑洞般诡异深邃的眼眸,透露出这个年纪绝对不应该有的沧桑,像是经历了不知多少事情一样。

天边的云霞隐约透出一抹赤红色。

一股浑然的罡气在年轻人周身搅动,一如天边乌云般沉重,又如画中泼墨。

广漠的云洋雾海正稳稳衬托出一轮红日。

蓦然间年轻人突然变的无比迷茫,看着远处的山涧,怔怔的说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第七十章 吃着饺子说杀人

南山之上,老道人缩着身子站在道观门前,看着山下升起的焰火,拖着流星似的尾巴直冲上天,然后炸开,最后化作点点火光归于尘土,眼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是山下王员外家,他这样想着,也只有他家有闲钱买这种东西了。

不过也挺好的。

大家都能看见。

“这小兔崽子,过年都不回来了,真是欠揍!”

清亮的嗓音在山岗里回荡,一如山间的清泉。

长安城中焰火如雨点般从地面落下,向着天空而去,璀璨的光把夜空映的宛若白昼。

可是这个世间大多数百姓买不起焰火。

不过幸好还有爆竹和其他一些小玩意儿。

景德十七年,就在这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悄悄的走开了。

李文硕穿着一层黑红相间的小薄袄,看着不远处坐在炕上,看着缩在厚厚的皮裘中的老人,心道我老了之后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

秋天的时候那瀑布的汛期就是过了,水量比之开始时不知小了多少,到了半个月前更是已经完全变成了透明的冰块儿。

在南方长大的李文硕哪里见到过这等景象,也没有想到这北方会是冷成这个样子,幸好心灵手巧,仿佛万能般的老黄早早的就在每个人的房里搭了个热炕。

看着死活都不愿意出门的老人,李文硕也是有几分无奈,摇了摇头就是推开了那厚重的木门,耳边立时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忽的感觉一股子劲气自身后袭来,还未来得及作什么反应就是飞出了两丈远,趴在雪地里。

听着身后嘎吱的关门声,李文硕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撑着伞的老黄。

“老爷子让我问一下,饺子包好了没?”

北风呼啸,吹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生疼。

体内真气飞速的运转着,才是稍稍驱散了一些寒意。

老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在锅里呢。”

这一年的修行,李文硕在瀑布汛期最大的时候前进了五丈,经脉比之开始的时候拓宽了几乎整整一倍。

潭水也是下潜了二十丈,可是还是没有下到底。

李文硕有一天拿根绳子坠了块儿石头扔了下去,看着手中不断消失的绳子,目瞪口呆的发现这潭水竟然有三十丈深。

“老黄啊,你说整天待在这山上,现在也没法子修炼,老爷子又不教我剑术,什么时候我们下山去瞧瞧?”

看着李文硕脸上的无奈,老黄不是很想说话,这些日子李文硕一直呆在山上,确实是快闷出病来了。

“趁着还有点儿舒坦日子你就好好过吧,过两天你就有下山的机会了。”

听得这话,李文硕高兴的从地上翻了起来,刚想问一下老黄这是不是真的,可是却从老黄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怜悯之色。

不禁心里有些发虚,试探着问了一下:“老爷子让我下山的?”

老黄点了点头。

黄油纸伞上已经积了不少的白雪,沉甸甸的,那刀剑水火皆不能进的油纸伞仿佛要被这几斤雪给压垮了一般。

李文硕倒吸了一口冷气,老爷子平时很少让他做些什么,除了陪老黄相亲也就两件事。

一个是走瀑布,一个是下深潭,两者都把他折腾的要死,不禁脸色发苦,生无可恋的问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老黄没有去看李文硕,即便是相处了一年,他还是无法理解李文硕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李文硕也是一样。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们成为兄弟。

“放心,这次老叔交代的事情听起来挺简单的。”

走进厨房,拿着勺子搅了一搅,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饺子出锅了。”

上官老爷子和老黄的饭量都不是一般的大,连带着后来李文硕的饭量都跟着大了起来,所以他们的那口大铁锅都是专门找铁匠打的,连带着里面的汤水饺子,加起来足有上百斤重。

李文硕见老黄右手已经搭上了锅柄,连忙在桌上摆了三个脸盆大小的海碗,疑惑的问道:“你觉得简单,放到我身上可能就不简单了啊,究竟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只见老黄手腕儿一抖,一大堆饺子便是从锅里带着汤水飞了出来,飘在半空中宛若漫天的白云,忽的飞下,连带着汤水都是一滴不漏的落在了三个大碗里。

“就是去杀个人。”

语气平淡的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吹得李文硕心中冰凉。

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和自己想的没有多大区别,自己认识的人里就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

三人围在了一张桌子上,李文硕对此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抗议,说如今太平盛世,晴天白日下总要讲点王法,随便杀人这种事不符合我们大侠高手的风范。

然后被老爷子无情镇压,说杀得不过是个江湖败类,名义上的道德君子,实际上无耻至极的小人。

虽然仍有不服,但是李文硕的抗议之声还是小了不少,老爷子总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骗他,放下也是问道:“这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如何又成了那无耻至极的小人?”

老爷子夹过一个饺子往嘴里一放,显然是没有兴趣来跟李文硕解释这件事情。

李文硕只好把目光转向了那正在放醋的老黄。

“那人姓展名雄信,江南道淮河谷人士,是当地极为有名的一位豪侠,不过最近有人查出,十年前他为了争夺宗门剑谱,灭了他师弟家一十七口满门,最近在那边议论的正紧,估计是想来风华州这边避避风头,正一家老小几十号人往这边儿赶呢。”

听的这话,李文硕也是暗暗咋舌,心道这家人还真的很拼,从江南道来这里几千里路,避个风头需要跑这么远,路途这么凶险,也不怕出什么事。

一口饺子放到嘴里,猪肉白菜馅儿的,心里又赞了一遍老黄的手艺,笑着说道:“老黄啊,怎么你身在风华州,江南道的事情都知道啊。”

老黄也是慢悠悠的吃着饭,眉头微皱,觉得盐放的稍微多了一点,怎么会这样,做饭之前明明算过了的,听的李文硕问话,怔怔的说道:“最近钱花的比较快,我就接了个单子,先赚点钱用。”

李文硕穆然一怔,疑惑的问道:“老黄啊,你不是说你一个单子起码一万两银子嘛,我们在这儿又用不了什么钱,银子都跑哪去了?”

听的这话,老黄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只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哀叹,上官羽又是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冷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没有用钱的地方?你知道你平日里泡的药浴要花多少银子吗,你以为什么药材活血化瘀的效果这么好,泡上一个晚上第二天你就能生龙活虎啊,这大半年来你光是泡这药浴就是花了十几万两的银子!”

听的这话,李文硕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旁的老黄,见老黄也是点了点头,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态度立时间变得坚决无比。

“这展雄信现在到哪了!”

听的这话,老爷子冷哼一声,老黄也是依然在想盐怎么会放多了这件事,没人搭理的李文硕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尴尬的局面,讪讪的笑了笑,就是向着盆中的饺子发起了进攻。

过了一会儿,三人皆是酒足饭饱。

然其时雪又纷纷扬扬而下来,跳舞在灰空里的雪羽,任意地飞集到屋顶上。

李文硕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儿,看着一旁的老黄,笑着说道:“老黄啊,你接的这个单子是多少钱的啊,这个什么展雄信,听着就不怎么厉害啊。”

听的这话,老黄点了点头,手中黄油纸伞稳稳的立着,轻声说道:“两万五千两的单子。确实不算厉害。”

“唉,真没想到刺客这行这么赚钱。”

李文硕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道两万五千两的白银啊,我这应该也算得上是替天行道了吧。

“老黄,既然这样你平时怎么不多接点儿单子,以你的本事,什么人杀不了。”

“你刚才不该说青天白日的总该讲点儿王法嘛?”

看着老黄脸上的疑惑,李文硕也是心里一怔,自语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差点儿就掉这钱眼儿里了。”

“其实主要是单子太少了,玄彻以下的单子我都不接的。”

老黄突然想起自己虽然算了该放多少盐,但这肉馅儿却是李文硕拌的,心下里顿时豁然开朗,笑着说道:“你盐放多了。”

李文硕本来听的那句玄彻之下不接,心里只觉得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就是霸气。

但是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双眼蓦然间瞪的老大,脱口说道:“那个什么展雄信不会是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吧!”

“虽然在玄彻境界呆了十几年,但是资质有限,估摸这辈子也就在玄彻初境待着了。”

老黄说的轻巧,仿佛杀一个武学宗师,对他来说还不如饺子里那多放的一点儿盐重要。

第七十一章 江湖上没啥稀罕事儿

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吹打着树叶,发出尖厉的叫声。

平直的驿道上雷霆之声卷地而来,撕破了晨雾和平静,惊得路边的林中飞鸟哗啦一声飞起。

一阵“唏律律”的马嘶,铁蹄声骤然而止,两骑枣红色的骏马上,缰绳瞬间绷得笔直。

不同于北地烈马的高大雄壮,两匹马儿带着一股子江南马匹特有的文弱气息,这不代表着江南的马不如那北地大马,只是不适合那战场冲锋,长途跋涉所用倒是极为擅长。

骏马的鼻息在空中形成了滚滚的白雾,刚一停稳,宋文宝立刻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另一匹马儿面前,把一位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女从那马儿上面抱了下来,期间还是不停地向着身后的方向回头张望。

他的左肩上有一道前后透亮的箭孔,虽然已经处理过一次,但是在马上奔波近百里,伤口又是狰狞的撕裂了开来,流下汩汩的鲜血,可是怀中少女明显伤势更重,左肩上有一道近一尺长的刀伤,嘴角也是溢出一缕鲜血,受了不轻的内伤。

“师哥,你快走,不要管我。”

少女略一抬头,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被露水打湿一绺一绺的披在肩膀上,虽然狼狈无比,但一双眼睛如星辰如明月,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娇羞含情,若是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也定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宋文宝脸上也是显出了焦急之色,可是对着怀中美人还是不忍说半句重话。

“师妹,你的伤势不能再奔波了,放心,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那帮人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先到这茶馆儿中歇上一歇。”

说完便扶着少女向着那茶馆中走去。

说是茶馆,其实不过是一个夏日里遮阳的凉棚,只不过四面用厚实的茅草扎了一圈不透风的围墙,宋文宝走了进去,只觉得还挺是暖和,脸色也是稍微缓和了几分。

稍一坐下,看也不看手就摸上了摆在桌上的茶壶,只觉得如同摸上了一个冰块儿,手便是连忙缩了回去,大怒道:“店家!你们怎么做的生意,竟然连壶热水都没有,是不是讨打!”

“师兄。”

陈依依皱着眉头扯了扯宋文宝的衣袖,显然有些不悦。

“没事师妹,区区两个卖水的,这年头也敢惹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文宝这几天也是憋了满肚子的郁气,自己师门被仇家偷袭,死的死,逃的逃,幸好自己一路拼杀,又是临阵突破踏入了显锋境界才是勉强带着师妹逃了出来,然而身后仇家依旧是紧追不舍,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歇了个脚,却是连口暖身的热水都没有,焉能不怒?

这才抬头向四周看了看,看见了茶棚里的另外两个人。

一人生的倒是浓眉大眼,颇为俊俏,肩上披着一块儿白毛巾,作店小二打扮,可是你那背后青花布里包着的东西是啥,看着就是一把刀剑之类的利刃啊。

另一人生的倒是极为普通,明明在棚子底下,却是举着一杆极脏的黄油纸伞,看着就觉得极为反胃。

“你,那边举着伞的那个儿,赶紧把你那破伞扔了,看着就糟心。”

虽然两人看着皆是有些古怪,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伤,可他仍是不惧,这次达到显锋境界让他生出了很大的自信,若不是敌手中有着一位显锋中境的高手,他们早就胜券在握了。

老黄眉头一皱,不过也是没有什么反应,眼睛直直的盯着驿道的尽头,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

李文硕见老黄没什么反应,也是叹了一口气,他们二人已经在这茶馆里等了小半个月,从最初的如临大敌到最后的望眼欲穿,也不知道那展雄信是路上就死了还是掉头回去了怎么地,就是这么不见了踪影。

听着那男子口中言语,李文硕倒也是十分无奈,老黄站在这儿都没什么反应,他瞎操个什么心,如果老黄真的生气了,一出手这二人定是没有半点儿活路,也只能怨他们自己活该,明明瘦了这么重的伤,还不知道小心点儿,说话这么不客气。

歪头瞥了一眼,正巧与那莽汉怀中女子对视了一眼,见这女子生的甚是好看,也是一声轻咦。

那女子脸色一红也是满脸歉意。

见此,李文硕也是不在生气,笑了一声就是转过身去打算烧些热水,毕竟虽然不是来开茶馆的,但好歹装样子也要装的像一点嘛。

殊不知他这一笑更是彻底惹恼了这宋文宝,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的阴郁无比,冷声说道:“小子,你给我站住!”

说完便是站起身来,背上雪亮银刀出鞘,丝丝森冷的寒意在这茶棚里飘荡,赶走了最后的一丝温暖。

陈依依脸色苍白的坐在凳子上,眼色慌乱的看着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师兄,一双玉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角,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

“别。”

“可是!”

李文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师妹都那样了你还在那吃飞醋,哎,真是的,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行啦行啦,消停一会儿行不行,旁边草堆里有药,姑娘伤势这么重,赶紧给处理一下伤口,热水我马上就烧,不过只有姑娘的那份儿,没有你的。”

宋文宝手中长刀已经完全出鞘,眯着眼睛看着李文硕,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当这驿道上哪来的茶棚,这下可算是明白了,原来是那江湖上下药害人的贼匪,还真是好一家黑店啊。”

看着那刀上吞吐的寒光,李文硕只觉得有些无奈,心情也是极为的郁闷,想着如此美人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蠢货。

嘴角也是泛起了一丝冷笑,轻声说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文宝听得这话,正要发作。

老黄这时耳朵微微的动了一下,怔怔的说道:“来了。”

来了

什么来了?

宋文宝一怔,紧接着耳边传来踏踏的马蹄声,宛如天边的闷雷,一下一下的敲打在他的心头。

宋文宝脸色刷的苍白无比,与陈依依对视了一眼,双方眼中皆是面露凄惶之色。

唏律律的马嘶声在茶棚边不断地响起,二十几位彪形大汉坐在马背上,为首的一人生的也是颇为英俊,只不过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子阴毒,手中拿着一把雪亮的蝴蝶刀。

挽了一个刀花,凛冽的罡气在坚硬的驿道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直到了宋文宝身前才停止。

单这一手就不是寻常初入显锋的武人做的到的。

宋文宝就做不到。

看着两丈外马上的那个男人,他想要提刀出去杀上一场,可是两股却是有些发软,再没有了之前面对李文硕他们的威势。

“顾疯子!你们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马上那位被宋文宝称作顾疯子的年轻人,本名顾大虎,也是宋文宝师门所在的雨田郡一位极为有名的用刀高手,一称蝴蝶刀,又称顾疯子。

这次若不是有此人帮忙,仅凭白夜镖局的那群小人,哪里有胆子去袭击他们!

顾大虎居高临下的看着茶棚,瞥了瞥那宋文宝,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那虽身受重伤,脸色苍白,却更加楚楚动人的陈依依身上。

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冲着宋文宝笑道:“宋兄弟,其实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你小小年纪达到显锋境界也是颇为不易,也不是很想为难你。”

听的这话,宋文宝眉头紧皱,冷声说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坐在马上的顾大虎腰背挺得笔直,身子微微前倾,笑道:“宋兄,说实话,在下倾慕你身后那依依姑娘多年,若是今日你能成全我的美事,宋兄弟自可安然离去,在下绝不为难!”

“顾大虎,你无耻!”

陈依依挣扎着站起身,咬着牙看着那马背上男子,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像挟着闪电的乌云,冷声说道:“你杀我父母,毁我庄园!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下地狱!”

闻言顾大虎只是冷笑一声,没有理会,继续盯着眼前的宋文宝,冷声说道:“考虑的怎么样了,宋兄?”

“你好好想清楚,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脱去了那层陈家小姐的外衣她算个什么?”

宋文宝微微低头,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见此,顾大虎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心道什么江湖儿女,侠肝义胆,不过是个贪恋女色的伪君子!

继续说道:“宋兄,这驿道之上,已经快到了那风华州,待会儿只需要杀了那店内两人,此事定然不会泄露出去,影响了阁下的名声。”

宋文宝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陈依依,四目相对。

见得宋文宝眼中的那股子挣扎,陈依依心里一凉,苦笑了一声,便是跌坐在了椅子上,悲声说道:“你走吧,算我陈依依看错了人!不过我今日就算死在这儿,也不会让你们这帮小人得逞!”

说着就是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就是要向着脖子上抹去。

“师妹!”

见得此景,宋文宝瞳孔微缩,惊呼出了声,可是事发突然也是来不及阻止。

顾大虎也是一声冷笑,心道果然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主,真以为我顾大虎会因为一个女人做那么多的事?这宋文宝也是个蠢货,空有那一身武艺,也不动脑子想想,就算你把这漂亮师妹拱手赠与我,我就会放过你?

李文硕也是这样想的,真不明白这样的蠢货怎么能在江湖上活这么久。

刚开始还觉得有些看头,可是看着看着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真的很没意思。”

李文硕低声嘀咕了一句,谁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陈依依闭着眼睛,手中利刃闪着寒光就是向着脖子上抹去,可是手挥到一半就是停了下来。

心中一惊,睁眼向后看去。

只见方才那眉清目秀的店小二一把抓出了她握着刀的手腕儿,修长的手指如同铁索一般,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第七十二章 响彻山道巴掌声

李文硕抓着那洁白如玉的手腕儿,手指下意识的微微搓动,只觉得光滑无比,心道一声罪过,手就是如幻影般一闪。

陈依依心中也是一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中短刀就是到了这店小二手中,要知道她也是初境巅峰的好手,虽然受伤,但这手短刀可说的上是看家本事,也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夺了去的。

而且自己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这店小二到底是谁?

因为方才所有人都在看着这里,所以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店小二是谁。

方才那一手看似随意的夺刀,在场的二三十号人竟是没有一人看清!

宋文宝也是微微张了张嘴,师妹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机缘巧合之下达到了那显锋境界,身手其实和他师妹差不多,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人夺了刀?

顾大虎嘴角一扬,虽然这店小二看着有些本事,但是实在太年轻了,他倒也是不害怕,笑道:“呦,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的竟然还能碰见一位世外高人不成?”

李文硕没心思搭理他,看着身边陈依依肩膀上的伤口,眉头微皱,心道方才在一旁也没注意伤的这么重,在不处理一下这条胳膊可能就废了。

“姑娘放心,这里交给我了。”

语气平淡之中带着一股子温柔,让陈依依只觉得如沐春风。

恰在这时,李文硕的背后,一轮火红的太阳在紫色的雾气中升起,向周围喷发出耀眼的光。

李文硕整个人都度上了一层金边,看着就仿佛天神一般,其恩如海,其威如狱。

陈依依看着那缓缓转过身去的背影,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目光迷离,不自觉的有些痴了,竟是再也没有半点的担心,觉得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李文硕把肩膀上的白毛巾往桌子上一甩,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宋文宝。

略一对视,宋文宝就只觉得一股子透心彻骨的寒意,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只觉得身子一震,下意识的就是退后了一步。

李文硕转过头,又是看向了那端坐于马背之上的顾大虎,笑着说道:“一群大老爷们儿,为难一个受了伤的姑娘,真是不觉得害臊。”

一群人里也都是整日里在刀尖上滚来滚去的凶人,听的此话,也顿时是一阵喧闹之声,嚷嚷着要一刀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

顾大虎看着眼前的这个言语略有冒犯的年轻人,自是不会把他看作一个普通的店小二,只是一时间却也看不出他的深浅,稍一抬手,身后嘈杂的声音就是顿时静了下去。

“这位兄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希望你给顾某一个面子,不要插手此事可好?”

顾大虎语气中带着一股子冷意,可是让这两人跑了几百里地,本就失策,对此地又是不熟,更是不想再横生事端。

看着顾大虎一伸手,身后一种小弟顿时安静,李文硕也是暗暗咋舌,心道还真是唬人,也是上前一步,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那好啊,我给你一个面子,你也给我一个面子,今日就此离去,就当这两人已经死了可好?”

顾大虎微眯双眼,一股子杀气渐渐释放开来,连带着身下的骏马都是有些躁动不安。

“你这是真的打算不给我顾某人面子咯?”

李文硕有些不耐烦,心道我给你面子?你没听见我刚刚跟那姑娘说这里都交给我嘛,给了你面子,我的面子往哪搁?

“废话真多,跟个娘们儿似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看到了,这儿就这么两张桌子,你要是愿意坐下来喝一杯热茶,给我一个面子,我二话不说这就转身进屋给你烧水,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样?”

顾大虎也是笑了,他也是觉得眼前此人应该是一位显锋境界的高手,这般年纪达到显锋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天才。

但是那又如何,不说自己身后这群人皆是一群虎狼之辈,就是自己,也是在那显锋境界浸淫十几年,一手蝴蝶刀玩的出神入化,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一般同是显锋中境的人也很少有人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也是被人送了一个疯子的外号。

“不然的话就滚,大冷天的站在这儿干嘛?”

李文硕话说的平淡,顾大虎听着却是眯了眯眼,心中早已是起了杀意,心道管你是个哪门哪派的弟子,这驿道之上把你杀了,事后稍微处理一下便是策马回了那江南道,又有谁能查得出来?

眼睛微眯,身子一弓便是从马背上窜出,宛若一只苍鹰从天而降,化作一道灰影。

一抹雪亮的刀光自灰影中探出,森冷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李文硕全身!

“小心!”

陈依依惊呼出声,虽然对那顾大虎无比憎恨,可是却也清楚,这位在那雨田郡也是排的上名号的高手,成名多年,哪里是这位看着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哥儿能够对付的了的?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在这清晨的驿道上久久回荡。

卷携风雷之势出手的顾大虎怔怔的愣在原地,脸上那个红红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身子被打了一个趔趄,半边牙齿都被打落了下来。

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陈依依微微抬起玉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仍是不免惊呼出声。

宋文宝也是瞪大了双眼,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方才抱有的些许侥幸瞬时间灰飞烟灭。

他离得最近,看的也最是清楚。

方才那顾大虎出手,杀气凝聚在这了方寸之地,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真气运转都有了些许凝滞,根本生不起丝毫战意,可是眼前这人,在那一瞬间竟是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接着就是随手一挥。

可是这一巴掌快到他只能看见一抹残影!

更不用说宋文宝身后的那群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是狠,可是那只是对付一般人,像是眼前的顾大虎,一个人就是可以杀得他们所有人都丢盔卸甲的狠人,他们自是言出既从,不敢有丝毫忤逆,这么些年来在那雨田郡一带也是顺风顺水,即便对付实力相当的势力也是从来没有吃过亏。

这一巴掌。

应该只是顾疯子大意吧。

他们这样想着,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气氛极为的安静,所有人都是紧紧地盯着这里。

顾大虎浑身颤抖着,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低吼了一声,半边是血的脸庞极为的狰狞,手中蝴蝶刀便是带着呼啸的刀罡撕裂空气,斩向了这近在眼前的年轻人。

李文硕又是一抬手,后发先至。

一巴掌打在那凛冽的刀罡上。

刀罡破灭!

打在那雪亮的蝴蝶刀上。

精钢打造的刀身瞬间化作了漫天的碎片!

巴掌去势不减,却是没有顺势印在顾大虎的胸口,而是在空中拐了个弯儿,反手打在了顾大虎另一边脸上。

掌声清脆,于山间久久不绝。

地面上又是多了几颗带血的牙齿。

顾大虎怔怔的看着手中仅剩下刀柄的蝴蝶刀,一动不动,他虽然看着狼狈,满脸是血,可是实际上伤并不重。

扑通一声,顾大虎跪在地上。

风声呼啸,吹起了满地的落叶,隐约夹杂着呜咽的哭泣声。

威震雨田郡多年的顾大虎,此生征战无数,受过的重伤更是不计其数,与那些相比,今天这两巴掌可以说是连伤都算不上。

可是他却是被这从未见过的年轻人硬生生的打哭了!

第七十三章 有女名依依

李文硕看着跪在身前的顾大虎,也是有些意外,也是没想到一个堂堂九尺高的汉子竟是在这哭了起来。

抬头扫视了一眼那马匹上的众人,目光所及,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策马后退,眼中闪过一抹极大的惊恐。

“少侠!这帮贼人杀我父母,毁我家园,请少侠为我报仇,杀了这些贼人,我这辈子就算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也是甘心!”

身后传来陈依依纤细带着哭腔的声音。

一大帮子人又是骚乱起来,想要就此逃走,却又是没有人愿意做那第一个出头的,一时间怔在原地,进退两难。

李文硕略微有些走神。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行走江湖,英雄救美的事情,可是等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感觉却又是变了。

眼前这一大堆汉子好像确实一副做尽了伤天害理事情的样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是谁又能保证身后那姑娘家中势力是什么良善之辈?

所谓的江湖仇杀你杀我,我杀你,不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哪那么容易分出个是非对错,自己和那姑娘无亲无故,和眼前这二三十个汉子也是无怨无仇,随口一句话我手上就是要多出二三十条人命,这买卖有些划不来。

不过你确实是该死。

看着眼前的这道寒光,李文硕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惊讶。

这样的凶人或许会一时间崩溃,却又是哪会那么简单就认输?

更何况自己已经卖了这么大的破绽。

双目无神,流着泪的顾大虎,忽然之间双目射出一道精芒,自下而上猛地窜出!

探出的左手指尖闪过一道寒光,竟是一种针状的暗器!

顾大虎也是咬紧牙关,手中这玄铁针被自己以各种毒物祭炼多年,毒性之烈,可以说的上是见血封喉!

看着眼前的李文硕,压抑了许久的杀气猛地爆发出来。

他知道李文硕的速度很快,即便自己先出手对方也是有极大的可能反应过来。

他要赌,赌对手的年轻,赌对手的轻敌!

可是跟很显然他赌错了。

李文硕一直没有放松戒备,笑话,在那瀑布之下只要放松一瞬就会被砸入深潭。

那力道可是不亚于显锋高手的一击!

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顾大虎迎上了那仿佛不带一丝生气的眼睛,心下一寒,却也是知道没有了收手的机会。

只要让他刺出一个小小的伤口,机会就是他的!

可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子大力自胸口传来。

彭的一生闷响。

众人只见得凶名赫赫的顾大虎刚一出手,就被一只黑色的布鞋踩在了胸口。

一脚踏翻在地。

巨大的力量透过顾大虎的身体传到地面上,被冻的像石头般坚硬的地面崩出了小臂粗细的裂痕!

地面仿佛都摇晃了一下。

顾大虎抬头看着那个看都没有看他的身影,视野有些模糊,浑身经脉尽被震断,嘴里不断的吐着鲜血,夹杂着一些内脏之类的东西。

看着那显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顾大虎,周围众人显然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死了?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顾大虎就是被这么风轻云淡的一脚给踩死了。

旁边的宋文宝咽了一口唾沫,忽的想起自己方才似乎对眼前这位可以说得上是他救命恩人的年轻人多有得罪,本就苍白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陈依依也是微微一怔,虽然看在眼里,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这个俊俏的店小二,还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公子哥儿啊。想到这里,看着李文硕的眼睛更是充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注意到李文硕背上还用青花布包裹着一样长条状的物件儿,方才想到李文硕方才竟是连兵刃都没有拿出,这究竟是何等的自信?

又或者说他的实力已经高到显锋中境的高手都可以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那青花布里包裹着的究竟是何等样的神兵利器,才能配得上眼前这位少年英雄!

陈依依再怎么想,估计也无法想到那青花布里包裹着的只是一把寻常之极的铁剑,而且是一把已经修补了多次的铁剑。

李文硕没有管身边的这师兄妹二人,待到那顾大虎咽气才是瞥了他一眼,心道真的是显锋中境吗?看气息应该没错的啊。

可是

真的好弱啊。

他其实也是知道,对方确实是实打实的显锋中境,没有丝毫水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如今的他,在这显锋境界实在是太强了,可是对比之下,他还是觉得对方很弱。

一年前他就是显锋大圆满,即便是华山首徒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他仍然是显锋大圆满,可是如果再对上那华山首徒,甚至自己那位苦命的兄弟独孤仇,他都自信对方在自己的手里走不过十招。

李文硕这般想着,看着眼前的这二十几号人,皱了皱眉,单是这个动作就是惊的对面众人差点儿连兵刃都拔了出来,更有胆小的一骑已经策马向着来时的驿道跑去。

李文硕叹了口气,虽说行走江湖杀伐果断是必要的,可是让他去出手杀这群弱鸡还是真的很没意思,摇了摇头,就是向着身后茶棚走去。

坐在马背上的众人见这青年没有出手阻拦,顿时如蒙大赦,连忙策马转头,去时的速度竟是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似乎是害怕李文硕反悔一般。

乌压压的烟尘散去,李文硕走到旁边草堆里拿出一些药膏,装在手掌大小的黑色瓷瓶里,虽然看着不起眼,却皆是老黄从那太玄楼中拿出的疗伤圣药,若是流落到市面上,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的宝贝。

走到那陈依依面前,把药放下,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一些外敷的疗伤药,姑娘的伤势拖延不得,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赶紧拿去处理一下伤口。”

陈依依强忍着痛楚接过疗伤药,道了一声谢就是转身向着棚子里的一个角落里走去。

李文硕也是转身去打算烧壶热水。

见陈依依身形摇晃,宋文宝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陈依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冰冷的眼神让宋文宝瞬间如坠冰窖,知道自己先前的行为已经伤到了师妹的心,不禁自责,早知道这小子如此厉害,自己先前为什么不坚决一点,哎,幸好师妹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待会儿好好哄一哄,不愁她不跟自己回去。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了一股子不易察觉的笑意,紧接着,身子一僵,只觉得像是坠入地狱一般,不自觉地颤抖着,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成了血红色!

唯一能够动弹的也就是那双眼珠了,四下扫视了两眼,只见师妹刚刚转到了那茶棚的外面,一旁李文硕还在鼓捣着柴火。

感受着背后那股子森冷的杀气,蓦然想起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相貌普通,自打一开始就一动都没有动过,撑着黄油纸伞的怪人。

老黄没有看宋文宝,却是感到了一股子强烈的厌恶。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黄油纸伞,心道她不会也嫌弃我这把伞脏吧,可是自从老爷子把这把伞交给自己之后这把伞似乎就一直这么脏,从来没有干净过,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这伞脏是有些脏了,可是还能用,一点儿都不破。”

老黄走到了宋文宝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道。

宋文宝心里发苦,想着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这种杀气,他这辈子都没有感受到过,眼前这个男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吗?和他一比,旁边那个恐怖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一只温柔的小绵羊。

恰巧这时陈依依敷好药走了进来,心中也是分外惊喜,这药膏看着一般,她对药的效果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可是谁知这药涂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疼痛感瞬间就去了大半,虽然仍不能如何活动,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飞速的好转,以这种速度,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恢复如初。

这种疗伤药的话,比之自己父亲前些年花大价钱买来的奇药黑玉断续膏还要好上不知多少,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都摆放在大家族的密室中吗?

可是却被那俊俏公子随意的仍在稻草堆里,还想都不想就随意赠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陈依依这般想着,俏脸一红,抬头却是惊讶的看着自己师兄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位撑伞的公子,眼神慌乱,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师兄,你怎么了?”

听的这熟悉的声音,宋文宝大喜过望,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方才这怪人就是盯着他,浓烈的杀气让他心脏都快停止了,不是夸张,是真的快要停止了一般。

“师妹,我们快走!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回江南,不我们去风华州,随便去哪都行。“

说完就要伸手去扯陈依依的胳膊。

陈依依轻轻让开,看着眼前慌乱的师兄,眼中的失望之色越加浓郁,冷声说道:“师兄,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要走你自己走吧,我不会再跟着你了。”

宋文宝一怔,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顿时一凉,连忙说道:“依依,别闹了,师父师娘都已经被贼人害死了,没有我,你怎么活?”

“师兄,谢谢你这次带着我逃出来。”陈依依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宋文宝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道,“不过这里我要说一句,我陈依依!没有谁都能活!”

听得这话,正在烧水的李文硕嘴角一扬,只觉得通体舒畅,对这萍水相逢的女子油然升起一股子敬佩之情。

没有谁都能活,说的多好啊,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儿。

宋文宝一个踉跄,退后了两步,看着茶棚里的三个人,眼中闪过一道怨毒的神色,当着李文硕和老黄的面儿却是不敢太过明显的表露出来,冷笑了一声,连说了三个好字,便是转身上马,向着江南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赶去。

茶壶发出一声急促的鸣叫,滚滚白气从茶壶口儿冒出。

李文硕端着茶倒了一杯,递给了眼前亭亭玉立的美人,笑着问道:“看姑娘的气色,那药膏的效果不错啊。“

“公子不吝赐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着便是微微福身,这动作不像是江湖儿女,反倒是像那整日躲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也不能说是像,陈家在田园郡本来就是首屈一指的大户,陈依依虽然从小习武,但性子却甚是柔和,一切大家小姐该学的礼仪皆是一应俱全,样样不差的学了去。

“一点儿不值钱的药膏而已,行走江湖,互相帮助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姑娘无需挂齿。”

李文硕摆手说着,可是他越是这样,陈依依就越是觉得他落落大方,不拘小节。

掩嘴轻笑了一声,声音婉转如窗边风铃。

“奴家江南陈氏女子陈依依,受此大恩,无以为报,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没听到那声以身相许,李文硕略微有些小失落,却也是松了一口气,否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在下南山李文硕!”

第七十四章 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陈依依先是微微一笑,紧接着忽然愣住,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南山李文硕?”

李文硕一怔,微微点头。

“白马寺前一剑破阵的李文硕?“

“额,正是在下。“

陈依依原本黯淡的双眸突然间亮了起来,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真的是你啊。”

声音平淡,透露着一股子感慨的意味,陈依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变得无比的熟悉,就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了一样,不对,自己确实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了!

“姑娘认识我?”李文硕有些惊讶的说道,没想到自己消失了快一整年,江湖上依然有人记得自己。

陈依依笑着说道:“李公子见笑了,先是白马破阵,又是剑败华山首徒,名声都从风华州传到江南江湖去了,小女子整日窝在家里没别的事情,就喜欢听这些江湖新鲜事,以前听闻李公子年纪不到二十岁就达到显锋之境还稍有怀疑,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常人!”

听得这话,李文硕也是一笑,总有人在说他天赋高,可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

这也难怪,在江湖上游历这么长时间,遇到的人都是一群怪物,没有一个正常的,和身边儿这位二十多岁都要进入破军境的刺客比起来,自己简直废物的一塌糊涂啊。

陈依依没说的是,当时她跟自己的一些闺中好友,整天都在议论江湖上的这些少年英雄,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她最喜欢的就是李文硕,当听说李文硕剑断华山,生死不知的时候,她还伤心难过了好一段时间,今日见到真人,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少年英雄一模一样,不,还要潇洒!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老黄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宋文宝离去的方向,嘴唇阖动,喃喃的说着什么。

“一剑。”

“两剑。”

“三剑。”

李文硕见此,也是上前走了两步,无奈的说道:“叫他老黄就行,姑娘遭此劫难,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听得这话,陈依依也是鼻子一酸,就是跪了下来。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李文硕也是始料未及,心道怎么这就跪下了,难不成之前没说那句以身相许现在要说?脑子里胡乱的想着,连忙上前搀扶。

谁知陈依依却是不起来,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李公子侠肝义胆,救小女子于危难之中,无以为报,但是我爹娘皆被恶人杀害,家中势力也被仇家所占,此仇不报,着实寝食难安,只是在下武功低微,难以成事,如若公子不嫌弃,希望能够拜公子为师!”

看着已经行大礼拜倒于地的陈依依,李文硕张着嘴巴却又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收你为徒?要是让老爷子知道我随便出去一趟就给他带个徒孙回去,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还不得折腾死我。

见李文硕一时没有开口拒绝,陈依依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埋在地上的脸颊上露出一股子得逞的笑意,妖艳的眸子闪着兴奋。

她也是思考的清楚,她虽然武功不弱,也甚是聪慧,可是毕竟经验太少,江湖险恶,她一介女流行走江湖着实有些危险,不如就此跟着这位朝思暮想的李公子,勤奋习武,以后若是有机会进入显锋境界,定然要回去手刃了那帮子仇人!

几里地外,宋文宝感受着左肩的疼痛,脑海中却是越加的清醒,眼中泛起一道冷光,冷哼一声,给了坐下马儿一鞭子,马儿吃痛,就是迈开步子狂奔起来。

茶棚里的那两个混蛋,老子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好看!还有陈依依那个小贱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地上求我回来找你!宋文宝这样想着,脸上浮现出一股子狰狞的笑意,忽然间,他的表情一僵。

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一道血痕缓缓浮现,仿佛被人砍了一刀。

一道

两道

三道

总共有三道血痕!

宋文宝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胸口,有些迷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扑通一声,奔驰的骏马上有一道身影栽倒在地。

微风轻轻地吹着,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抚着大地,树上披着一层霜,好像生出了闪闪发光的白色叶子。

李文硕最终出于老爷子会不会把自己打死这一点考虑,没有收陈依依这个女徒弟。

不过也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老黄收她做徒弟。

陈依依看着那愣在原地的老黄,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想着这人虽然看似其貌不扬,但是能和李文硕坐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忽然间,陈依依身子一震,心里有些发抖。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个源自华山之上的故事。

那个故事的结局,就是一个撑着黄油纸伞的年轻人。

那个传说中有可能是天下第一杀手的年轻人!

老黄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就这样在李文硕的主张下多了一个弟子。

陈依依连忙拜倒于地,认认真真的行大礼拜师,生怕老黄出声反悔。

时间又是这样过了三天,陈依依的外伤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老黄虽说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但是当起师父来还真的是尽职尽责,各种灵丹妙药不断地从身上拿出来,内伤痊愈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知道了眼前这位的身份,陈依依开始时也是不敢多言,生怕惹人生厌,不过她向来胆子大,几天相处下来也是熟稔了不少,看着一旁肩膀上搭着个白毛巾的李文硕,黛眉微皱,出声说道:“公子为何这般打扮,又怎么会和师父他老人家在这路边开了个茶棚?”

李文硕品了一口杯中清茶,透着些许苦涩,瞥了一眼身边的陈依依,苦笑道:“师父让我来这里等一个人。”

短短的一句话,就是勾起了陈依依强烈的好奇心,等一个人?

什么人能够让天下第十高手和李公子在这儿荒郊野外苦等,还有李公子的师父,这两天不是没有问过,可是他一直不说,一旁的师父更是似乎都不愿意搭理自己还是怎么的,基本上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这让陈依依很不高兴,嘟着个小嘴儿趴在桌子上,看着李文硕背上包裹在青花布中的宝剑,自己问他这里面是不是那传说中的青霜剑,他也只是一笑,摆了摆手说青霜已经断掉了,这只是一把十几两银子打的铁剑。

她很不满意这个答案。

在她的想象里李文硕用的不就应该是青霜那样的绝世好剑?

即便青霜已经断掉了,那也不能只用一把十几两银子打的宝剑将就吧,就算是自己闺房中挂着的那柄几乎从来没有用过的秀剑,也是价值着几百两银子啊。

如果只是一把十几两银子的普通铁剑,你为什么要把它包的这么严严实实?

轻轻地哼了一声,就是转头看向李文硕,却是发现李文硕举着的茶杯微微一顿。

双眼中似乎有两道精光射出,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提了上来,放下酒杯,看着不远处的驿道,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一旁的师父老黄也是偏过头看了过去。

“来了!”

第七十五章 铁剑请你死!

李文硕忽然笑了一声,你终于来了,想到这里,手竟然有些颤抖,这就是玄彻境高手的气息吗?

真的好强啊。

“你听说过展雄信吗?”

李文硕笑着对一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陈依依说道。

“听说过啊。”陈依依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接着便是笑了起来,说道:“淮和谷那边的地头老大嘛,离我们雨田郡不是很远,宗师级的大高手,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一面,据说不光武功高强,还是一位大善人呢。”

“哦,是吗?”

李文硕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儿,兴味浓浓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驿道的尽头,还没看到对方的身影,他就已经感受了那种浑厚的气息,这就是宗师级高手吗?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铁剑在颤抖!

“可是最近听说他好像出事了。”看着李文硕的样子,陈依依有些疑惑,可还是继续说道,“有人自称是十年前满门被灭的展涛的后人,上京赶考中了状元,派到江南道这边做了大官儿,来找那展雄信的麻烦,说是十年前那场灭门惨案是展雄信所为,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一家被灭,仅有一个孩子于纷乱中逃了出去,寒窗苦读,终于衣锦还乡,令得多年冤案沉冤昭雪。

多好的故事啊,李文硕这样想着,嘴角一勾,笑道:“那我杀了他没什么问题吧。”

陈依依一怔,心道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这展雄信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可是那可是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啊,如若不是他拖家带口的,孤身一人,就算是官府也不敢找他的麻烦。

而且他远在淮和谷,你要跑这么远去杀他?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依依猛地转身,看着身边的李文硕,瞪着眼睛说道:“你说要等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他吧!”

李文硕点了点头,看着驿道尽头隐约出现的黑影,身子一震,背后的青花布就是飘扬在了空中,那把铁剑不知何时就是到了手上!

第一次看到这把剑,陈依依却是没有了什么去看剑的心思,顺着李文硕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高坡上出现了好几辆马车,前前后后足有五六十人!

……

不知道为什么,展雄信有些心慌,从早上到现在一直不能静下心来。

他是如何也没能想到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的那位年仅十岁的侄子竟然真的从自己手上逃掉了,自己当年杀得究竟是谁?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他当年杀得是谁,这个自称是展涛儿子的人,已经把刀口对准了他。

自嘲的笑了一声,自己这些年行善积德,做了无数善事,就为了能睡个安稳觉,到头来还是搞成了这个样子,还真是应了那句善恶到头终有报的话,不过那是你的报,不是我展雄信的!

驿道虽然平整,可是马车跑在上边仍是十分颠簸,透过车窗看着天边的流云,连绵起伏的云宛如浮动在海上的冰山,就像那层隐于体表的罡气一般,凝重而又冰冷!

马车忽然晃了一下,然后就停了下来。

展雄信皱了皱眉头,心道怎么停下来了,我不是说过白天不准停的吗!

他感受到了一股剑意,厚重凝实和飘逸出尘两种互相矛盾的气息完美的交融在一起,虽然他修行的是刀法,可是这种剑术造诣连他都要忍不住赞一声好。

可是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两男一女。

准确的说是瞥了一眼那拿着剑的李文硕,看清楚了那显锋境界之后,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了老黄一人。

江湖上传说有一位天下第一的杀手,从来没人见过,不知男女,不知高矮胖瘦,不知境界几何,可是自从华山之事过后,这个神秘的天下第一强者就是有了一个基本的形象。

样貌普通的男人

手里拿着一把黄油纸伞。

虽然他平日里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但是他仍旧不认为自己可以战胜这样的强者。

走下马车,双目死死的盯住那个拿着黄油纸伞的年轻人,出动这样的强者来对付自己,太玄楼对自己还算尊重,展雄信这样想着,缓缓地走到了李文硕面前十几丈的地方。

“能在这里见到你这样的高手,相信对于每一个习武之人都实属人生一大幸事,不过无论是非对错都是我一人的事情,敢问能否放了我身后的一家老小?”

老黄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

展雄信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李文硕上前走了一步,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又不是什么大恶人,自然不会为难你的妻儿。”

“你就是李文硕?”已经年近五十岁的展雄信看着眼前的李文硕,笑了一声,说道,“真是不错的小子,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刚刚进入显锋境界,又是打磨了二十年才踏入玄彻,这才有了今天的修为,如今看你不过二十,就已经有着要进入玄彻境界的势头,真是后生可畏啊。”

听得这话,李文硕撇了撇嘴,心道这就惊讶了,你要是知道老子十岁就踏入显锋境界,眼珠子不得都掉下来。不过看这眼前之人,心胸气度皆是开阔,倒也不像是那穷凶极恶之徒,心下不禁有些疑惑,高声问道:“那件事情真的是你做的?”

展雄信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就是我做的!我那侄子既然能青来天下武榜上有名的人物,那么我死也是活该,来吧,让老夫见识一下所谓的天下前十!”

说完眼中就是战意渐起,雄浑的气势释放开来,宛若一只咆哮的雄狮!

周围地面上的落叶无风自动,急速的滚动着,如刀子般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划痕。

修为稍弱的陈依依霎时间变得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根本无法抵挡这种山呼海啸般的气势。

李文硕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你退远些!”

紧接着便是手中长剑平举,森森剑光射出,整个人似乎都带上了一股子出尘的气息,剑尖遥遥指着不远处的展雄信,笑道:“你搞错了,今天你的对手是我!”

清亮的声音在山间不断地回荡,惊起了漫天的飞雀儿。

展雄信皱了皱眉头,心道你虽然天纵奇才,但终归只是显锋境界,对我来说显锋大圆满和显锋初境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可能破得了我的护体罡气?

挥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进。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显然也是看出了形式的变化,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刺客劫匪之类的,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有过什么反应,可是这一次!

“父亲!”

“我说走!”

展雄信吼了一声,真的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仿佛整个山岗都在震动。

车队又开始前进,不多时就是消失在了视野里,看着这一幕,展雄信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李文硕,冷声说道:“小鬼,你确定要跟我打?”

“确定,今天只要胜了我,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了,我保证他不会出手。”

李文硕笑着指了指旁边的老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敌人。

听得这话,展雄信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眉头微微皱起,第一次正视起了眼前的年轻人,心道这是在侮辱我吗?只不过是一个显锋境界的小子,竟然敢向我挑战!今天有着那撑伞人在旁边看着,我不好杀你,但也要给你点儿颜色看看,让你知道,宗师就是宗师,武道有史以来,就没有人能够在显锋境界,正面战胜玄彻境界的强者!

展雄信这样想着,只是他不知道确实有人做到过这件他认为绝无可能的事情,例如那剑圣上官羽,例如那武当张远之,只不过无人知道而已。

冷哼一声,眯着眼睛说道:“老夫先让你三招!别让人说老夫欺负你一个晚辈!”

李文硕嘿嘿一笑,心道还真是个老狐狸,若是一般显锋境界的剑客儿,费劲一身力气怕是都破不开你那身护体罡气,三招和三十招又有什么区别?

“公子小心!”

说话间李文硕便是化作一道灰影,向着展雄信跑了过去,轻贴着地面的铁剑,沿途在地面上,带出一条长长的火花。

展雄信负手而立,李文硕的每一个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确实是扎扎实实的显锋大圆满,再加上那可以说的上有着宗师之势的凛冽剑意,在这般年纪能有这种修为,实属不易。

可是就这种修为,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打!想到这里,眼睛微微瞥向一旁的撑伞人,心道今天连这位都出动了,本以为必死的局面,现在似乎还出现了一丝生机,真是天不亡我,想着一会儿三招过后就是指教你一下,让你见识一下玄彻和显锋的差距!

看着眨眼间就是到了眼前的李文硕,连腰间长刀都没有拔出,负手而立,一身素色衣衫在山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飘然如仙人一般。

李文硕一声冷笑,双方距离已经不到一丈!

脚尖在地面一点,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瞬间蹦出无数道裂痕!

“去死!”

第七十六章 刀与剑

两个冰冷的字眼传到耳边。

展雄信双眼暴突,突然之间,这李文硕的速度何止快了一倍!

这么短的距离内突然发难,无异于偷袭,即便是他也来不及作何反应,腰间长刀尚未拔出,他又没有练过什么金刚不坏的硬功,哪敢拿身体去接这一招!

无奈之下,只好加大真气的输出,期待那一层雄浑的护体罡气可以挡住李文硕的攻击。

手中铁剑压抑了半个月未曾出鞘。

如今刚一出鞘。

一道极为暴烈的剑光自剑身上发出,强劲的剑风带起了周围的落叶,一瞬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仿佛此时此刻,天地间就只剩下了那一剑!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展雄信就是被一剑斩退了十几丈,惊得后背全是冷汗,这一招所用户来的境界虽然仍旧停留在显锋,但是威力却是已然达到了玄彻境,可是,这怎么可能?

方才若不是他反应快,凭借着境界上的优势,接连打出十几掌,将那一道雄浑的剑气震散,这一招怕不是就要分出胜负?

冷哼一声,心道这一招确实可以,不过多半也是妙手偶得而来的一剑,方才老夫大意,小看你了,现在等我拔出刀来,即便你还能挥出这样威力的一剑,老夫也要一刀把你这把破剑斩成碎片!

可是眼前的烟尘还未散去,一道影子便是贴着地面冲了过来,只是顷刻之间就是来到了他的身前,又是一剑刺出,剑气便是飞射而出。

然而这个时候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刀柄!

展雄信着实有些吃惊了,怎么可能,以区区显锋境界的修为斩出那样的一剑就是够惊人的了,可是用出这样的一招之后,都不用换气的吗?

他自然没有想到,李文硕终日里在那万年寒潭中熬炼气息,一气悠长本就和普通的显锋大圆满远远不同。

猛地一咬牙,收手不再拔刀,反手一挥,便是有一道刀罡自掌间斩出。

展雄信再退!

李文硕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上,不打算给对手丝毫喘息的机会,所以出手没有半点儿的留情,如此暴烈的剑招,对手若是一般的显锋大圆满强者,说不定就已经命归西天了,可是展雄信不是显锋。

无论如何,玄彻就是玄彻,自己那突兀的第一剑虽然已经斩开了那雄浑的护体罡气,可是却没有击散对手的气机,只要给展雄信半点儿喘息的机会,那层护体罡气就是能再次凝结。

李文硕猛地向前踏出,终于是追上了那面对自己不断倒退的展雄信,四目相对,双方眼中皆是闪过一道冷光。

半空中身子猛地一旋,手中铁剑便是猛地斩下,暴烈的剑气剑光全部被锁在这剑身之中,没有丝毫外溢!

展雄信脸上也是闪过一丝狠辣的意味,宽大的衣袖斜卷着玄彻境界特有的护体罡气,猛地甩向李文硕手中长剑。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两道狂乱的真气撞在一起,然后炸开,坚硬的地面如书页一般被一层一层的掀开。

烟尘中,一道身影暴射而出,连退了十几丈方才站定。

定睛一看,正是那展雄信!

李文硕手中长剑一挥,漫天的烟尘瞬间便被剑风吹散,看着不远处那神色阴鹜的展雄信,笑道:“谢谢前辈让的这三招!”

听得这话,展雄信脸一黑,这三招哪里叫让,分明是被眼前这个诡异的小子压的根本还不了手!

右臂上的衣袖早已破烂不堪,展雄信所性连体外那一身宽大的衣袍都撕了下来,露出下面那一身暗紫色的劲装。

缓缓抽出腰间长刀。

一寸

两寸

只听铿锵一声,长刀瞬间出鞘!

山风徐来,天地寂寂,一如这展雄信手中长刀。

拔出刀的展雄信和方才判若两人,一股强大的自信涌上心头,浸淫刀道数十年,这长刀离着身边一刻有时候他都不安心。

看着眼前的李文硕,神色变得极为平静,冷声说道:“你很不错,不过接下来我不会留手。”

李文硕也是微微眯眼,对手终于认真了起来,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再有半分侥幸。

一旁的老黄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似乎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偏头,对着一旁的陈依依说道:“看仔细了,这种层面的战斗我不要求你看懂,但能记多少记多少,不会有坏处的。”

陈依依使劲的点着头,拳头紧紧地攥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声势惊人的战斗。

李公子仅仅出了三剑,剑剑迅疾如电光火石,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是将那宗师境界的展雄信给逼退了,这究竟是何等的剑术,竟然可以跨越显锋和玄彻的壁垒!

陈依依这般想着,虽然她只是连个显锋都不是的初境武人,却也是知道武道之中,同一个大境界之间武力差距就是极为巨大,更别说显锋和玄彻这种相隔一个大境界的了。

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冷声喝道:“来战!”

话音未落,李文硕整个人就如炮弹一般冲了出去,手中长剑横在身侧,随时准备斩出。

展雄信也是冷哼一声冲向了李文硕,速度并不慢上半点,滚滚罡气带起来的气势甚至更加的惊人,手中长刀寒光闪烁,显然也并不是凡品。

眨眼之间,两人就是撞在一起,刀剑相撞,巨大的轰鸣宛若天边的惊雷!

李文硕的剑气瞬间就是在这巨大的力道之下灰飞烟灭,可是展雄信却是也不好受,刀身上传来的那股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

两人皆是一步不退,这种时候,谁退一步就会被对方占得先机。

展雄信还好,有着玄彻罡气护体,即便是一时处于下风也有着很大的机会。

可李文硕不同,这种情况他根本找不到退后的机会,他的气息再悠长也只是显锋境界,一旦被压制,除非在那一气用尽之前击败对手,否则一气用尽,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必败无疑!

凛冽的刀锋贴着皮肤划过,李文硕眼睛眨都不眨,继续出剑,却是微微一滞,也是知道刺在了那层罡气之上,丝毫不乱,反手挑向展雄信的手腕儿。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双方便是贴在一起,近身交换了不知多少招,明明是这剧烈的力量碰撞中,李文硕的剑招依旧透露着一股子新颖奇特,飘逸出尘的气息。

可是经验丰富,习武多年的展雄信又怎么会畏惧这种贴身近战?

他也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李文硕虽然厉害,可境界却还是依旧停留在显锋境界,没有了那层护体罡气,几乎每一次刀剑碰撞,对手不仅是兵器,连带着兵器都会有所损耗,看似势均力敌的战斗,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慢慢的,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他这一边。

虽然对付一个显锋境界的剑客儿还要这般斤斤计较,对于他来说着实有些跌份儿,不过他也是毫不在意,心中俨然也是把李文硕当成了同一个等级的对手。

一旁观战的陈依依焦急的看着战圈,以她的眼力,跟上双方的身影就已经是极限,哪里能够看得见那如幻影般的剑光?

心下不禁更加焦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酣畅淋漓的战斗中。

慕然间,陈依依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下一刻便是要爆开一样,不禁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惧,脑子里轰然一响,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

第七十七章 玄彻可杀否?

就在这时,陈依依只感觉身子内一股暖流冲过,那种压抑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抬头一看,只觉得天空似乎都变成了黑色,明明方才还是正午时分,高的天空中,星星就一颗颗跳了出来,那么多,那么亮,又那么遥远。

忽的眼前一花,一切都消失了,头顶上没有那无尽的星空,只是一把满是油污的黄油纸伞。

“你是找死吗,以你现在的修为,竟然也敢体悟这种已经是宗师境界的剑意和刀意,真是不知死活。”

老黄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愠怒,可仔细一听,又像是十分平淡,就像他那一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一样。

陈依依一嘟嘴,抬头继续看向那边激烈的战斗,却是穆然发现即使自己去体悟那股剑意,身体也是没有什么感觉了,而且她发现,似乎能够略微看清楚他们的动作了,脸上不禁露出欣喜之色。

老黄没有去管自己那双眼冒光的便宜徒弟,她看到的只是那一招一式的高明剑法和刀法,可是他看到的不同。

以他的眼光自然是看出李文硕现在处于劣势,并且似乎没有什么反抗的手段,李文硕要输了,他这样想着。

心中不自觉的有点担心。

他也会有这种情绪吗?

老黄这般想着,看着身前的李文硕,他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了。

——假如你曾经认为一个人是你的朋友,那么这个人永远都是。

所以,老黄一直都在盯着李文硕的剑和展雄信的刀,留意着他们每一个轻微的动作和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跳动。

再次确认无论李文硕遇到什么样的险境,他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把黄油纸伞挡在他的面前,然后杀死展雄信。

李文硕不知道老黄怎么想,也根本没有机会去想。

感受着那股子巨大的压力,就像是在面临那巨大的瀑布一样,压的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刀与剑之间,不断的碰撞摩擦,火星四溅,轰鸣的声音彰显着巨大的力量。

此刻展雄信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手中长刀不断地挥出,一刀又一刀的斩在李文硕的剑上,砍出了一道道细小的的豁口。

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战斗,他的心还是无比的平静,冰冷的像是一块儿石头!

方才他有过两次机会都可以一招击败李文硕,可是他都没有做,因为他已经看出了李文硕的弱点,还因为这样做最为稳固,他要用最保险的方式击败对手。

或许他之前是没有弱点的,但是现在他有了。

他手中的剑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层次的战斗,最多不过二十刀,他就可以将这柄明显比正常宝剑长了一截的铁剑斩成碎片!

一个连剑都没有的剑客儿,凭什么跟我打!

一个玄彻境界的宗师高手,面对一个比他弱的对手时,不贪功,不冒进,小心翼翼的就像是面对着生死之敌,这还怎么打。

李文硕也不知道,方才他已经故意卖了两个破绽给对方,只要对手上当,他不说能够占得上风,最起码也能得到一个换气的机会。

可是并没有,展雄信太稳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做什么事都是这般稳健,所以他很少会陷入如今这种境地。

穆然间一道雷光轰鸣,宛若一道银色的龙嘶吼着从铁剑上冲出!

紧接着就是被一道凄厉的刀光斩碎,当的一声,细小的雷蛇向四周散去,铁剑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刀与剑紧贴在一起,剧烈的摩擦着,飞舞的火星击穿了漫天飘舞的树叶。

“平地惊雷么?没想到吧,我见过这一招,在方才用出惊雷剑法的时候就猜想你是不是会用这一招来打破我对你的压制。”

细碎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李文硕却只是死死的咬着牙,嘴角溢出一道鲜血,怎么打,所有的招式都用过一遍,可还是赢不了,手中铁剑再与那长刀接触一次,注定会被震成碎片!

“哼!”展雄信眯着眼睛,冷笑道,“的确是位少年天才,可是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如今我的护体罡气已经恢复如初,战意也是正值巅峰,而你也是强弩之末,凭什么跟我打。”

李文硕并没有听展雄信说话,似乎下一刻就要败了。

他的眼睛仍是死死的盯着那刀剑接触的那个点,一个细小的豁口在眼中放大,穆然间,李文硕双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展雄信一怔,低头一看,只见那长剑之上瞬间多出了无数道的裂痕,一愣,心道怎么会?按照他的计算起码还得再来一刀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暗道一声不好,便是收刀挡在身前,铁色长剑瞬间变成了无数的碎片,高速的划过空气,宛若一颗颗火红色的流星!

李文硕趁机退后十几丈,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中的铁剑只剩下了一半。

展雄信眉头微皱,方才李文硕把真气一股脑的灌注在那长剑之中,使那铁剑承受不住爆了开来,虽然借机拉开了些许距离,可是自己有着罡气护体,硬是将飞向自己的碎片全部都挡了下来,反倒是李文硕自己,身上被划出了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这就是玄彻和显锋的差距,只要体外护体罡气一瞬间不破,就能源源不断的从天地中抽取精气补充自己,根本谈不上消耗一说。

“你是认输了吗?”

展雄信这样问道,在他看来,李文硕自爆佩剑,已经和认输无异。

可是李文硕却是一动都没有动,没有答话,仔细看去,他甚至已经闭上了双眼。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好似人在伤心地哭泣。

又碎了啊,李文硕这样想着,自嘲的笑了笑。

风更大了,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他的思绪似乎随着那寒风飘荡了很远很远,看到了驿道的尽头,看到了城中熙攘的人群,看到了雁门山溪水旁跳来跳去的小银,看到了拿着一把剑,不再缩在皮裘里的老人。

手握着那半截残剑,体内真气疯狂的涌动着,竟是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北风呼啸,却是再也吹拂不起他半截衣衫!

缓缓地睁开双眼,一切的气势尽皆收敛,就像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

陈依依有些看不懂了,即便在这黄油纸伞下站着,她仍是看不懂李文硕现在的状态,心中不禁的有些担心,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师父。

老黄眼睛微眯,笑着说道:“玄彻可杀否?”

声音洪亮,响彻山岗。

李文硕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杀得!”

展雄信冷哼一声,自是也看出了李文硕身上有了什么变化,多半是有所领悟,可是那又如何,你依然停留在显锋境界,并且已经遍体鳞伤,如何跟我打!

这时候,天色更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这柄残剑上。

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李文硕和展雄信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十丈远。

李文硕一步迈出,落于地上,很稳,手中的剑也很稳,没有丝毫的颤抖。

举着剑,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着展雄信走去。

在陈依依看来这一剑丝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皱了皱眉头,眼中的疑惑之色愈加浓重,却也不敢移开自己的目光一瞬,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是展雄信的背后却是已经生出了冷汗。

他看出了这种剑术的变化,人的移动很慢,剑看似没有动,可是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一招还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也正是江湖中无数剑客儿所苦苦追寻的境界。

剑与人合一,这已是心剑。

展雄信低吼一声,有些不甘心,脚在地上一蹬,便是朝着李文硕飞奔而去,想要打破李文硕这种一往无前的剑势!

手中长刀猛地挥出,李文硕的剑却也是刺向了展雄信的胸口。

两个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

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招,却也是决定胜负的一招!

展雄信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李文硕手中的剑若是完整的也就罢了,可此时他手中拿的是一柄断剑!

陈依依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惊呼出声。

在那柄短剑刺入展雄信胸口之前,那柄长刀必先划破李文硕的喉咙!

剑锋是冰冷的,特别是在这冰冷的冬日。

冰冷的剑锋,已刺入展雄信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截残剑触及他的心。

展雄信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抬头又看了看眼前的李文硕,有些疑惑,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死了。

回想着自己这一生,笑着说道:“我这一生其实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了那本刀谱去杀了我师弟。”

“你不光杀了你师弟,你还杀了他全家。”

李文硕握着剑柄,面无表情的补充道。

听得这话,展雄信苦笑着点了点头,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继续说道:“没错,再杀了展涛之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一个晚上似乎他都要来找我,所以我这么些年来真的一件坏事都没有做啊,我还处处做善事,不惜散尽家财,就为了能睡个好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落下了这么个下场,因这件事情而死,真是命运弄人啊。”

李文硕看着展雄信的眼睛,冷声说道:“犯下得罪永远无法弥补,我们永远无法偿还所犯下的醉,你想偿还的话,去下面跟你那师弟说吧,看他原不原谅你!”

说完李文硕手臂一甩,半截断剑就是从展雄信的身体中拔出,鲜血如雨点般洒下。

砰地一声,展雄信仰面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

景德十八年,也是景德历的最后一年刚刚开始,李文硕在江南道通往风华州的驿道上,显锋杀玄彻。

第七十八章 一桌素斋

“剑法,其第一层境界,讲求人剑合一,剑就是人、人就是剑,手中寸草、也是利器;其第二层境界,讲求手中无剑,剑在心中,虽赤手空拳,却能以剑气,杀敌于百步之外;而剑法的最高境界,则是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是以大胸怀,包容一切,那便是不杀,便是和平。”

李文硕曾经从说书的老范那里这样听过,当时听着只觉得玄而又玄,根本听不懂。

此刻看着手中的断剑,却是深有感悟,自嘲的笑道:“人剑合一,剑就是人,人就是剑,我这算是在剑道一途登堂入室了吗?”

“公子何止是登堂入室,称之为当世剑仙也不为过!”

陈依依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心情有些激动,显锋杀玄彻,这等壮举历史上有几人做到过!

而现如今眼前就有一人,还如此的侠肝义胆!

看着李文硕,一双美眸中透露着一股子火热。

老黄也是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子剑意,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事情办完了,该回去了。”

李文硕点了表示同意,看着眼前的陈依依,说道:“依依,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

听得这话,陈依依眸子一黯,随即又是恢复了那股子狡黠,微微福身,娇声说道:“自然是跟着师父和公子回去。”

李文硕嗯了一声,想着既然陈依依现在已经成了老黄的徒弟,而老黄对她似乎也是真的当成了自己的徒弟,那他们岂不是就成了一路人,那么陈依依的家事也就和他们扯上了关系。

“用不用我们跟你回一趟江南,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

听李文硕这样说,陈依依心中也是泛起一股子暖意,轻声笑道:“谢公子好意,但是这件事我打算日后修为有所精进,自己回去处理。”

她说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她的修为本就已是初境巅峰,今日更是在老黄的帮助下,仔细的体悟了这么一场宗师等级的战斗。

要知道李文硕都没有过这等待遇。

心中已经对到达那显锋境界略微有了一丝把握,再者,她也对李文硕的那位整天挂在嘴上的老爷子充满了好奇,能够教出李文硕这样的弟子,能够支使老黄这样的人物,她着实想象不出,世间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趁着这机会,李文硕取过落在地上的青花布,将断剑收好,在附近的地面上捡起一片一片碎裂的剑身,每捡一片,李文硕脸上的表情就是凝重一分,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忧伤。

看这情景,陈依依有些不解,心道不过是一把十几两银子的普通铁剑而已,有什么好悲伤的,可是还是识趣的没有说话,上前帮忙捡了起来。

全部用青花布包好之后,李文硕将它们往马背上一扔,自嘲的笑道:“没有这十五斤重的东西整天挂在背上,还挺不适应的。”

老黄盯着那青花布包裹,嘴唇阖动,轻声说了一个数字。

“四十二。”

细心地陈依依连忙称赞道:“师父真厉害,我刚才数了一下,确实是碎成了四十二片。”

老黄摇了摇头,又是说了一个数字。

“四十三。”

陈依依一怔,心道怎么会,难道她刚才数错了?

李文硕眉脚轻轻一扬后,笑了一声,看着天边已经稍稍下沉的太阳,说道:“启程了,加快些步伐,晚上还能到镇子上的客栈住一晚上。”

陈依依微微嘟了嘟嘴,露出一副非常可爱的小女人姿态,可是眼前的两个男子却是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身,没有人看她,气的她跺了跺脚。

加上李文硕手中的那截断剑就是四十三片。

出剑四十有二,可是无论是破掉展雄信护体罡气的第一剑半零落,还是其他的剑法,都比不上那最后一剑。

那已经不是什么具体的剑招,而是一种对于剑道的领悟,从而让他真正的在剑道一途登堂入室。

让他能够用着一把断剑,完成显锋杀玄彻的壮举!

老黄的脚步忽然一顿,转过身来看着李文硕,极为认真的说道:“你方才说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客栈,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喝酒了吧。”

李文硕瞳孔微缩,也是没有想到老黄眉头皱了这么半天是在想这件事情,和旁边的陈依依对视了一眼,忽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的弯了腰。

陈依依也是有些忍不住想笑,可是毕竟老黄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师傅,还是强忍着,憋得小脸儿通红。

“有什么好笑的。”

看着老黄那副怔怔的样子,李文硕笑的更厉害了。

“不行了,老黄你真的太有意思了。”

……

风华州南郡有一家客栈,位于城中心,规模却不是很大,客人不多,规矩却是不少,周围的店家都很好奇这家店为什么还能继续开下去,久而久之,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这家店里一定有着很深厚的背景。

杨三前前后后的忙活着,他最终还是留在了这里当一名店小二,因为他觉得自己毕竟是跟天下第一的刺客祖宗有些交情。

而且上次走之前李文硕还特意的交代了他,让他好好照顾那位周寡妇,心道虽然我是一名见不得光的刺客儿,但好歹也是跟着那位大人混过的刺客儿,总不能失了信。

听着那股悠悠扬扬的胡琴声,他的身子愈加低微,有些不敢看身后那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想着自己竟然先后见到了天下刺客的前两位,心中也是不禁有些得意。

忽然间琴声中断。

杨三一怔,心道发生了什么,依照曹先生的习惯一般都会在这儿坐着不动拉上一下午的二胡,期间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停歇,今个儿是怎么了?

话语间便是抬起了头,见到了一个唇红齿白,一身黑袍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稚气。

年轻人四下里瞅着,似乎很是好奇,不顾众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的站在门口,挡住了那本就暗淡的天光。

杨三眉头微皱,心道哪里来的娃子,难道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想着上前教训一下这个小子,却是无意中对上了那双眸子,深邃的宛若黑洞,仿佛要把他的灵魂吸了进去。

身子一个踉跄,手扶着桌子,脸色一瞬间就是变得苍白无比。

“阁下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听着曹先生发话,杨三的心微微安定了几分,不过却也是莫名的震动,心道让曹先生都要认真对待的人物,最起码也得是一位玄彻境界的宗师啊,可是看这人的年龄,也不像啊?

“你挺有意思的。”稚嫩的嗓音从年轻人的嘴里发出,似乎自己有些不太满意这个嗓音,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可惜境界还是太低了,劝你把那银蛇剑收了,我可不想在吃饭的时候杀人。”

曹先生也是皱了皱眉头,左手紧紧地握着二胡,指节攥的发白。

听得这话,周围一众客人也是震惊无比。

这位可是曹先生啊,天下第二的杀手!

看这少年的态度竟是这般不把曹先生放在眼里,不想在吃饭的时候杀人,你当你是谁啊,即便是武榜前十的高手,面对曹先生也不敢是这般态度吧。

可是令他们震惊的是,曹先生竟然是真的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多有不敬的年轻人。

这位被江湖人称作曹先生的中年男子双眼微眯,内心也是十分讶异,对手竟是认得他手中那寻常人看都看不见的银蛇剑,而且一身境界也是诡异无比,一会儿像是初入玄彻,一会儿又像是一道苍鹰,直上九天而去。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档子人物?

那裹在黑袍之下的年轻人踱步走入店中,挑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冷声说道:“来桌素斋。”

杨三没有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黑袍年轻人的背影,就像此时店中其他的酒客儿一样。

年轻人眉头微皱,声音冷的就像门外的寒风,直刺到人的骨子里。

“怎么,不做生意?”

曹先生叹了口气,手指一抖,空中便是闪过了一丝肉眼不易察觉的银光,轻声说道:“给这位客人来一桌上好的素斋。”

杨三不敢怠慢,连忙上后厨吩咐准备。

不多时,桌子上便是多了一碟子腌菜,一碗白菜萝卜汤,外加一碗热腾腾的大米饭。

这大冬天的,寻常人家想吃一口绿菜简直就是奢望,不过幸好酒楼的菜窖里还有着一些,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年轻人的脸色,生怕对方有什么不满。

年轻人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像是饿了好多天一样。

准确的说他这些天一直在山中跋涉,确实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

悠扬的二胡声又是想了起来。

不过此时曹先生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很多年前就见过对方一样。

第七十九章 管你是谁!

看着不远处高大的城墙,李文硕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看着一旁的老黄,调笑道:“要不要去看看你的老情人?”

“什么老情人,是师娘吗?”

听得这话,陈依依八卦之心大起,连忙问道。

“差不多了吧,你师父看上了人家,却是没胆子去娶人家。”李文硕半开玩笑半激将法的说了一句,偏头瞅了一眼老黄的反应,却是见他皱着眉头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城内的方向。

斋菜味道一般,可是年轻人似乎吃的很是满意,不多时便是将桌子上的东西消灭的一干二净。

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忽然间年轻人一怔,抬头向着正前方望去。

杨三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心道这又怎么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能看到几张空荡荡的桌子,什么都没有,心下也是疑惑,偏头看了看曹先生的方向,却发现曹先生也是向着那个方向看着,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没有那般凝重了。

老黄眉头微皱,感受着城中那股子异样的气息,也是知道了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心里有些焦虑。

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似乎能够看穿厚重的城墙一般,眉头微皱,看向了城中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梳着妇人发饰的女子,坐在城郊的一座小院儿里,独自一人,整理着院落里的物件儿。

似乎是感受到了城外那股子目光的变化,黑袍儿年轻人也是微微眯眼,看向了隔着无数条街外的那个小院儿。

看到了那个穿着淡黄色衣裙,身材丰腴的女子。

心道生的还算可以,但是也没看出有什么别样的魅力,竟是能让那样的人牵挂在心,世间之事,果然还是那般难料啊。

年轻人这般想着,深邃的眸子里透露着一股子岁月的沧桑。

微微眯了眯眼,有些好奇城外那个年轻人是谁,似乎还挺有意思的,竟是这般年纪就是快到了破军之境,如今的江湖,已经这般兴盛了吗?

薄唇的笑意伴随那诡异而妖娆的弧度轻轻挑起,突然想起了什么,眼角的余光微微瞥向那远处的街道,一股子杀意从黑色的袍子下面渐渐升起。

离得最近的杨三一怔,瞳孔微缩,他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股子杀意。

身子一颤,手下意识的就是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脸色有些发白。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干净的杀意,没错,就是干净。

只是单纯的想杀人,仿佛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平常事,以至于虽有杀意浮现,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放出。

这究竟是什么人?

曹先生手中的二胡也是渐渐停滞,感受着这股子澄澈干净的杀意,忽然想起了什么。

以前他初出江湖的时候似乎也感受到过一次这样的杀意。

那时候他还不是一个刺客儿,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江湖人。

而他已经是威震江湖,如日中天的盖世魔头!

即便是如今的他面对那个名字,也是生不起丝毫与对方为敌的念头。

可是那个人不是死了吗,曹先生再次看向了那深邃的眸子,身子忽然一震,竟是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没死!

他又回来了!

猛地转头看向城外,眼中升起了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嘴唇微微阖动,说出了一个字。

空气微微震动,初始无声,直到城外。

声音被压成了一条线传出城外两里,沿途有枯叶被震成碎片。

李文硕,陈依依,以及老黄三人清晰无比的听到了一个字。

“走!”

李文硕和陈依依一怔,他们距离那城墙还有着一段距离,周围地势平坦毫无遮挡,未见到一人,这声音也不大,可是就像是在耳边发出一样。

李文硕眉头微皱,老黄跟他说过一些太玄楼的秘术,传音之术就是其中的一种。

走?

难不成醉仙阁中出了什么事?

老黄皱着眉头,身子微微颤抖,好像没听见那个字一样。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愤怒。

脸变得越发冷漠和僵硬了,好像一块铸铁或是水泥,在没有能使它熔化。

李文硕从来没有见过老黄有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变化,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老黄愤怒。

所以此时的李文硕眉毛几近要拧到一处,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城,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醉仙阁之中,身披黑袍的年轻人正襟危坐。

感受着城外那人的愤怒,嘴角邪魅的笑意更浓。

一双如同黑洞一般诡异、深邃的眼眸微微闪动,杀意渐浓!

曹先生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容貌年龄都是对不上,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已经认定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当年的那个人。

右手中那紫竹做成的弓子微微一抖,细小的银色丝线再次充斥了四周的空间。

诡剑银蛇!

客栈中的人见到这一幕,皆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一旁的杨三也是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漆黑的匕首从袖中滑落,握在手中。

他也知道若是真的打起来,自己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心想着自己好歹也算是这醉仙阁的一员。

老黄不在,那么这里自然就是曹先生说了算。

先前曹先生拿你当客人,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好吃好喝伺候着。

可是既然如今连曹先生都拔剑了,那我怎么说也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黑袍儿年轻人缓缓站起,一身气机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冲天而起。

酒楼里的没有什么反应,可是酒楼外面,城中的大街小巷里却是刮起了一股子狂风,呼啸着卷起了满天的枯叶。

带着凄厉如同鬼哭般的声音在城中肆虐!

行人纷纷躲进屋中,骂骂咧咧的,说什么鬼天气,竟是刮起了这股子怪风。

风卷携着落叶来到了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吹翻了那晾衣服的杆子,刚洗好的衣服就是摔在了地上,沾的满是灰尘。

周冰筠瞬间有些慌了,捋起袖子就是要顶着风把衣服捡起来收好,衣服脏了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再洗一遍,可是万一被这股子怪风给吹跑了,那可不得把她给心疼死。

玉手刚一伸出,就是有一道树叶被风吹着从手上划过,如葱般的玉手上瞬间就是被拉出了一道口子。

周冰筠惊呼一声,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处在了狂风的中央,无数道树叶围着自己飞舞,宛如无数把飞舞的刀!

周冰筠瞳孔中闪过一抹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力乱神的事情!

“你敢!“

这一日,风华州南郡的这座小县城里,无数躲在屋内避风,以及来不及躲进屋内,被那狂风吹得狼狈不堪的百姓都听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场对话。

城门口的士兵看着那道一个闪身便是到了城墙之上的身影,惊骇的张大了嘴巴,拔出腰间的佩刀,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风华州虽然常年战事不断,但那些都是一些不足为道的小摩擦,而且远远波及不到这里,若是换上边境上的那群糙汉,见到有人冲上城墙,别说打不打的过,肯定也是二话不说拔刀就是冲了过去先砍上一番,最不济也会去准备些专门对付武道高手的强弓金弩。

但这里毕竟还不是边境。

所以老黄此刻安安稳稳的站在了城楼上。

这两个字以雄浑内力激荡而出,响彻半座城池。

这时李文硕方才刚刚赶到城下,看着那些拔刀相向,一脸惊慌之色的士兵,笑着说道:“莫慌莫慌,先收了兵器,上面站着的那位是我兄弟,他有点儿私事儿要处理,约莫着要杀两个人,完事儿就走。“

听他这样说,这些士兵反而更加慌乱,更有人高声喊道:“敌袭--“

李文硕无奈的摇了摇头,身形连连闪动,顷刻之间,十几名城守便是只觉得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陈依依才骑着马儿将将赶到,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士兵,疑惑的看向了李文硕。

“公子?“

李文硕耸了耸肩,没有答话,抬头看着那落在城头之上的老黄,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仅仅是一瞬间,这股子怪风就是停了下来,百姓们也是纷纷来到了街道上,疑惑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虽然仅仅两个字,但是飘到了耳边却是如此的熟悉。

周冰筠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抹去了眼角的泪痕,破涕为笑,欢喜的说道:“你来救我了吗?“

“哈哈,有点儿意思,明明只是个玄彻圆满,却是敢在本座面前放肆!你可知道本座是谁?“

听的这话,杨三惊的张大了嘴巴,区区一个玄彻圆满,难不成眼前坐着的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破军境界的无上强者?

不光是杨三,还有客栈中的所有人,这座城中所有略通武道的人反应都差不多!

县令大人听到这句话后就是返回了内堂,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连看热闹的勇气都没有了,心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这样的凶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管辖的地界儿,一旦出点儿什么事,上面的那群大佬自然没什么,他怕不是就要被推出去顶缸,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更加的苦涩。

老黄站在这座城的最高处,整座小城的风景一览无余。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一直想找的那个身影,看她无碍,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

却是无意中又是瞥见了她手上的那道伤口,汩汩的流着鲜血,似乎怎么都止不住。

那只是一个寻常的小伤口,任谁看了都会这么认为,周冰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实际上,这也的确是一个小伤口,对于江湖中的习武之人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老黄却是觉得心里很疼。

他还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于是心如刀割。

看着醉仙阁的方向,他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愤怒的就像是赌桌旁的一名赌徒。

这时候,恰巧那黑袍年轻人的声音传到耳边,语气中尽是调笑,在他看来自己确实没有干什么,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即便自己出手杀了她,也只是让她从这个痛苦的世间解脱而已。

老黄右手撑着那杆黄油纸伞,身子微微颤抖,眯着眼睛。

冲天的杀气化作一股线,一瞬间就是穿透了无数的阻隔,来到了那黑袍儿年轻人的面前。

触及到那一身黑袍之后便是烟消云散。

年轻人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是由白转红,如此反复三次方才好转,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一道冰冷的,不带一丝生气的声音响彻全城,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如在心头。

“我管你是谁,要么滚!“

“要么死!“

第八十章 诡剑银蛇

在李文硕的记忆里,老黄虽然有时候呆呆的,但其实一直很酷,很有李文硕想象中的那种高手气质。

陈依依看着站在城楼上的那道身影,也是有些怔怔出神,和李文硕不同,她认识老黄的时间不长,只有三天,对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傅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

此刻的老黄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之上,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吹打着树叶,发出尖厉的叫声,同时也把他的衣衫,吹拂的猎猎作响。

霸气侧漏

这是陈依依对老黄形成的最初印象。

李文硕把那装着断剑的蓝花布包裹抱在怀里,轻轻地靠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上的老黄,事到如今,他也是发现这件事自己已经插不上手了。

他可以显锋杀玄彻,但杀得终归不是老黄这样的玄彻。

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相信老黄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

醉仙阁中,曹先生看着不远处那个面露怒色的年轻人,轻咳了一声,说道:“虽然自知不是前辈的对手,但是如若前辈还不退去,老夫就要跟前辈讨教一二了。”

“哦?”穿着黑袍的年轻人笑着说道,“如今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竟然还有人认识我?”

曹先生小心的把二胡放下,手中只拿着那根拉二胡用的弓子,苦笑着说道:“年轻时有幸见过前辈一面,虽然容貌大改,但风姿依旧,着实难以忘怀。”

曹先生没有说的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留下了终生难忘的恐惧。

“看你是个小辈的份儿上,给你出三招的机会!”

黑袍儿年轻人冷笑一声,便是转过了头,相比于近在身畔的曹先生,显然那城墙之上的撑伞人对他更有吸引力。

不走便死?

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这么说话!

曹先生看了一旁的杨三一眼,杨三顿时心领神会,虽然心有不甘,但仍是抽身后退,几个同是太玄楼中刺客儿的厨师打杂的也是迅速跟上,没有慢上几分。

看这场面很明显是要动起手来,本就不多的客人一下子就是走了七七八八,留下来的几个除了两三个不要命的武痴之外,都是各大门派的探子,对于他们来说,留在这里虽然有很大的风险,但是所获得情报也是极为的丰厚,值得他们去冒这个险。

见还有人没有走,曹先生也是不再理会,个人有个人的命,他只是个杀手,不是什么大善人,甚至说他是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也不为过。

不过那也是个二胡拉的不错的刽子手。

曹先生自嘲的笑了笑,便是握紧了手中的弓子。

手腕儿轻轻一抖,未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这位被他视若虎狼的年轻人身前的桌子便是被那空中看不见的利刃斩成了三十截。

年轻人未有什么反应。

曹先生眉头微皱,一声低喝,手腕儿如幻影般一抖,四下里有人头落地,有鲜血飞溅,有青砖石墙被斩作数截!

那两名武痴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的一动都不敢动。

二人都有着显锋境界,也都是名震一地的赫赫人物,平日里也是自视甚高。

可是方才就有着足足七个人在他们身边死去,没有一个人身躯是完整的,鲜血内脏什么的流了一地,而他们却是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是那天下刺客儿排名第二的曹先生出手了,可是到底如何出的手,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天空中像是飘着一把无形的刀子!

此时年轻人身前的桌子,屁股下的凳子,已经变成了拇指大小的木块儿。

可是年轻人还是动都没有动,甚至连衣角儿都没有动一下,兴味浓浓的眼眸瞥了一眼身侧站着的曹先生,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笑道:“还有一招。”

曹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之所以敢向对方出手,是因为感觉到对方的境界有些古怪,想着这人多年前毕竟死过一次,如今再次归来,却是状态诡异,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气势,多半当年的旧伤还是没有完全痊愈。

不过他也知道,无论对方伤势有多重,只要还有出手的能力,自己就断然没有一丝获胜的可能,想到这里他竟是有些感激,因为如果对方出手的话,他相信这么近的距离内他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曹先生再次捡起了桌子上的二胡,弓子搭在上面,双眼微微闭起,不再去看那个死去又回来的人。

二胡上有个金属的小部件,微调。

它还有个名字。

叫千金。

千金虽小,可牵金石之音。

曹先生动了,左手在琴杆上上下移动,手指仿佛在跳琴弦上的芭蕾舞,右手有力的运弓,仿佛沉浸在了那悠扬的乐曲里。

年轻人眉头微皱,他有些疑惑。

在别人眼中根本看不见的银蛇剑刃,在他眼中却是清晰无比,所以他更加的疑惑了。

此刻所有的剑刃都被眼前这个男子收了起来,化作那密集的弓毛。

他究竟想干什么?

“哼,有点儿意思。”

年轻人冷笑了一声,宽大的黑袍如同一片乌云般翻滚起来,以他的见识和武道修为,稍微看了两眼就是看出了眼前之人的目的。

诡剑银蛇,无形亦有形,在别人看来厉害无比,可是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

可是曹先生这一手把剑意剑气以及对他的杀气,全部都融入到了这乐曲之中,便是真的形成了一道无形之剑!

他曾经用这首曲子杀了一位玄彻大圆满的强者。

悠长的二胡声,哀怨,苍凉,丝丝缕缕。欲断又连。

如轻云无定地飘浮。

老黄站在城墙之上,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但是他仍然听到了那熟悉的二胡声,所以有些为拉二胡的老曹担忧。

李文硕也是听到了这二胡的声音,若是以前他或许什么都听不到,但是经历了与那展雄信的一战之后,领悟到了那人剑合一的一剑之后,他便是能听到了。

双眼微眯,心神尽皆沉醉在那飘零乐曲之中,沉浸在那浩渺剑气之中!

手腕儿一抖,曲调急转直上,又是急坠而下,让所听之人,皆是心脏一紧。

“妙哉!”

李文硕忽的睁开双眼,赞叹说道。

一旁的陈依依则是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大眼,极其无辜的看着眼前的李公子。

“曲子不错。”

年轻人赞叹说道,瞥了老曹一眼,“历代银蛇剑主之中你算得上是极为出挑的一个了,若是你在破军境界,这手无形之剑或许还真的能给我造成些许麻烦,但是此刻就免了吧。三招已过,看在这曲子的份儿上,今日我不杀你。”

老曹笑了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杀我?前辈杀机已起,若不是杀我对如今的前辈来说也是件麻烦事,怕不是老夫早就倒在这里了。”

听得这话,年轻人眼睛微眯,瞳孔中闪过一抹杀气。

“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阁下现在境界还未到破军,即使肉身仍旧金刚不坏,但所能用的,也只不过是些玄彻手段。”

曹先生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话语中已经没了前辈二字。

年轻人沉默了两秒,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曹先生,不屑的说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曹先生神色一黯,心中闪过一丝感慨,即便对方没有那破军境界,可是只要站在那里,就算毫不还手,自己依然没有什么办法。

有形和无形的剑都已尽出,可是还是没能伤对方分毫。

“金刚不坏。”

曹先生叹息说道。

第八十一章 拳震如雷

年轻人冷笑了一声,他这金刚不坏,出自佛门功法不动明王,当今世上,修行不动明王的武人有着不少,可是达到这一境界的也就只有他和白马寺中的那个老方丈而已。

当然,很快就会只有他一人了。

微一跺脚,众人只觉得整个楼都跟着一颤,紧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屋顶上就是破了一个大洞,无数沙石瓦砾坠了下来,却也是再也见不到方才那年轻人的身影。

因为他已经来到了屋顶上,隔着十余里的距离,和站在城墙上的老黄遥遥相对。

而这时,李文硕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瞳孔微缩,靠在城墙上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李绝仙!”

陈依依眯了眯眼,隔得太远了,她只能略微看到一个轮廓,听得这话,也是微微一怔,出声问道:“公子认识这人?”

李文硕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却是又有些不太确定。

那副样子确实是李绝仙不假,可是这股气息却是不像,而且一年前李绝仙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可能在这仅仅一年内达到这种境界。

“这人和我的一位朋友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又不太确定,气息相差太大了,而且冲这人刚才所言,他该是有些年纪的人物了,又怎么会还是这般少年模样,实在是有些诡异。”

听得这话,陈依依脑子中有些乱,忽然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身子微微一颤,小声的问道:“公子,莫不是你那朋友被什么妖物附体了吧。”

“去一边儿去,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

话虽这么说,可是李文硕还是有些担心,世上虽然没有妖怪,但是武功若是练到通玄之境,神魂出鞘,夺人肉身的邪道功法世间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啊。

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想着曾经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左一声哥哥,又一声哥哥喊着的李绝仙,心道无论你是谁,胆敢伤我朋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看那人已经踏上了屋顶,一身黑衣的模样看起来分外年轻,老黄微微有些意外,但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右脚在城墙上一蹬,厚实的城墙上便是多出了一个大坑,烟尘四溅,整个人便是如同一发炮弹一般来到了那黑衣人的身前。

寒澈的双眸变得无比的明亮,右手依旧撑着那把黄油纸伞,左手五指紧握成拳,冲着那黑袍人的胸口便是一拳砸出。

黑衣人也是终于有了动作,不过却不是抵挡,和老黄一样,也是简简单单的一拳砸了出去。

两个明明表露出玄彻境界的高手,互相之间过招,却是没有一人动用那玄彻境界的招牌护身罡气。

就像两个市井无赖般,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

拳头看着不是很快,可两人也是不躲不闪。

‘李绝仙’的拳头并不是单纯的直线,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再砸到了老黄的胸口。

老黄不同,他的拳头直的就像是一杆尺子一样,在空中划过了一条比直的线。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它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解脱出来。

那耀眼的闪电的蓝光急骤驰过,克嚓嚓的巨雷随之轰响,震得人心收紧,大地动摇。

拳头不同,可是却是同时砸在了两人的胸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分不清是拳头的声音还是雷声。

两道人影之间飘起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狂风,将满城的灰烬一扫而空!

紧接着两道身影倒射而出,像是两道疾驰的利箭。

又是轰隆一声响,李文硕只觉得身边的城墙似乎都摇晃了一下。

老黄整个身子都钳在了城墙里,难以想象这一拳有多重,竟是可以把一个人砸飞十余里!

左手按着城墙,略一用力,便是从那砸出得大坑中爬了出来,轻咳了两声,嘴角流出一缕鲜血,一身衣衫被城墙上的碎石划得破破烂烂。

他的眼神依旧明亮。

只不过看着远处的神色多了一抹凝重。

'李绝仙'伸手拨开身边的乱石和木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站在城墙大坑边缘的老黄,终于知道先前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了。

因为他也修行过不动明王。

他的身体也近乎于金刚不坏!

“金刚不坏么?你还不够火候!“

相比于老黄的狼狈不堪,嘴角溢血,他看起来确实要好得多。

沿途倒飞的过程中撞倒了不知多少酒楼饭馆儿,身体在青石铺成的路面上犁出了一道深深地沟壑。

但是受这一拳波及死去的人数就不下二十人!

可是他看起来却是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头发稍微乱了些。

老黄沉默不语。

身形一闪,十几里的距离像是不存在一样,只是一瞬间就是来到了'李绝仙'的身后,又是一拳砸出。

这速度显然有些出乎了'李绝仙'的预料,不过他也是不急,转身虽然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他仍旧做出了应对。

黑袍翻涌,宛如泼洒在天空上的水墨,一如周深那翻滚的内力。

老黄的拳头直接穿透了那股子内力。

以两人金刚不坏的体魄,根本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护体罡气,即便是这层寻常玄彻强者都会为之动容的浑厚内力,也仍是没有挡住老黄一拳。

拳头继续前进,砸在了那层漆黑的袍子上,却是微微一滞。

老黄微微眯眼,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拳头继续前进。

铁拳狠狠地砸在'李绝仙'的背上,裹携着凛冽的内力和杀气,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宛若一位天神在抡动鼓槌!

林裕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战斗,心中震撼莫名。

他奉掌门林华的密令,来这一带寻找那李文硕,如若见到,就动手除掉,虽然有些不愿意,却也是明白以那李文硕的资质,日后若是成长起来,必定是华山的大敌,既然已经得罪了,就不怕得罪到底。

他这样想着,可是人还没有半点儿消息,就是遇见了这两尊凶人。

方才刚听的有内力裹挟声音席卷全城,他还有些嗤之以鼻,只是以为有人哗众取宠。

可是遥遥一看,便是瞅见了那熟悉的黄油纸伞,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是见过一次,就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听着空中那隆隆的声音,脸上也是有些阴晴不定。

习武之人,有着真气护体,特别是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也有着寻常人刀剑难伤的本事,他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可是若是没有了护体罡气,他们的身体也就是比寻常人强上一点点,随着年龄的增加,身体衰弱,甚至可能比普通人还要不如,可是此刻他看的清清楚楚。

眼前这二人打斗之时,虽然真气涌动,却是没有一点用在了护身之上,都是硬生生的拿身体去抗,简直就是两个怪物!

想到这里,身子忽然一怔,心道这天下第十的高手已经在这里了,那李文硕那个小兔崽子是不是也在,趁着那撑伞人与人拼斗,自己是不是可以混水摸鱼?

这个念头只是出现了一瞬,便是被他否认了。

就算自己真的找到那李文硕并且把他杀了,事后被撑伞人这样的高手惦记上,他也休想有什么活路。

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他可不敢怀疑,若是真的想杀自己,他不认为华山能够保得住他。

当下还是老老实实躲在暗处,这样的战斗对他来说也有着不小的益处。

'李绝仙'看着面前的老黄,也是没有想到世上除了自己和白马寺的那个老和尚竟然还有人可以把不动明王这一功法修行到了这个地步。

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曹先生说的没错,如今他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劲,只能发挥出玄彻境界的力量,可是那一身金刚不坏的身体却是丝毫没有减弱,按理说凭借着眼前这人的修为,想要伤到自己断然是没有半点儿机会,可是自己偏偏就是受伤了。

不是因为内力和力道,而是那股子极为诡异的杀气,侵入体内之后久久不能散去,而且就连自己的金刚不坏之身也防不住。

老黄大口的喘着粗气,口鼻之处皆有鲜血流出,也是着实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家伙竟然这么厉害。

老头子跟他说过这个世上,年纪比他小的人中无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有些疑惑。

因为老爷子从来没有骗过他。

“你很不错,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如此多的高手,比你强的也不在少数,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浓郁的杀气。“黑袍儿顿了一下,眯着眼睛,冷声说道,“这已经不是杀多少人的问题了,你是怎么练的。“

老黄没有答话,用手抹着那湿答答的脸颊,抬手一看,全都是血,似乎怎么都擦不干净。

索性也就不擦了。

偏头瞥了一眼城郊的那个小院儿,忽然觉得有些累,身子似乎被那几十拳锤的散架了一般,稍微动一下就是疼得受不了。

“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李绝仙'的声音有些冷,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一次他的元神从身体里复苏之后,性格都变得有些急躁,这一点确实出乎他的意料,难道是自己的功法出了什么岔子?

想到这里,心情愈加的烦躁,看着眼前的这个已经算得上是强弩之末的家伙,冷声说道:“别看了,杀了你之后我会把你的女人也杀了,让你们去地府相会!“

老黄微微直了直身子,轻声说道:“我和她没什么关系。“

“哼。“李绝仙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了一抹玩味儿的神色,说道:“现在开始撇清关系了,刚开始我看你挺关心她的啊,既然没什么关系,那我今天可以放过你,不过我这就去杀了她,你可不能拦我哦。“

老黄长出了一口气,想着这人怎么这么烦,话比李文硕还多。

“我先前说过了,要么滚,要么死,你自己已经选过了。“

李绝仙瞳孔微缩,双眼之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声说道:“死鸭子嘴硬!“

老黄右手黄油纸伞轻轻收起,横放于手中。

轻轻抬起头,有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颊上。

“我不喜欢下雨。“

第八十二章 伞中剑、斩云

江湖上很多叫得上名号的高手都有自己的标志,例如世无双手中的折扇,宋明哲手中的破山剑,百里朝华手中的折刀,再者还有老黄手中的黄油纸伞。

老黄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放下黄油纸伞的人,起码在李文硕的记忆里是这个样子的,不知不觉中黄油纸伞已经成了老黄的一个标志,想到黄油纸伞就会使人想到老黄。

在陈依依的记忆里也是这个样子。

天下人对于老黄的认知更是只有一把黄油纸伞,如果有一天老黄不再撑伞,走到人世间,相信没有人找得到他。

李文硕也是第一次见到老黄没有撑伞的样子,就那么仰头望着天,粗大的雨点,狂暴地撒落在屋顶上,砸在了老黄的脸颊上,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下来。雷鸣电闪,狂风骤雨,仿佛要吞没整个宇宙。

李绝仙也是双眼微眯,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底牌,以对方的眼力,不可能没看出双方的差距,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对手自信到可以打败他?

也是暗暗咋舌,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来到一个小县城,随便进了一家客栈,吃顿饭都能遇到这么多的高手,遇到如此有意思的人物。

相比于李绝仙的谨慎,老黄则是极为的放松,看着手中的黄油纸伞,陪伴了他二十年的黄油纸伞。

左手握住伞身,右手握住伞柄,见到这一幕,李绝仙一怔,不远处的李文硕也是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动作像是要拔剑,难不成?

想到这里,再看向那黄油纸伞的目光则是有了一些变化。

城中不怕死的好事之徒也是多得是,远处的屋顶之上已经站满了人,有些爬不上去的甚至已经快来到了近前,皆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黄,即便是暴雨倾盆也无法让他们有半点儿退却。

狂风怒吼,黑云坠空,大雨倾盆。

老黄手腕儿轻轻一抖,只听铿锵一声,伞柄处有银光闪动,只是出鞘一寸,便是有森然剑气冲天而起!

一瞬间,老黄身前像是站了一个人,那人手中提着三尺长剑,于是三尺之内风雨不能进。

老黄笑了一声,二十年前这个人就是像这样挡在他的面前,把黄油纸伞交给了他,从那天开始他就没有把伞收起来过;今天他又站在了这里,那个人不在,可他的剑来了。

要是李文硕的话,肯定会大笑着喊一句,敢接剑否之类的话,老黄这样想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是那个不爱说话的老黄。

李绝仙看着老黄手中的那把剑,心中震撼莫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柄剑,却是认出了那舒缓大气的剑意,所以他心中竟是感到了些许恐惧。

“怎么可能!上官羽跟你是什么关系?”

李绝仙惊呼出声,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那是我老叔,老黄这样想着,没有答话,对方说的并没有错,他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觉得手中纸伞第一次变得如此沉重,连拔个剑都是这般费力。

空中飘荡着那股子浩然宏大的剑意,李文硕却是没有半分去体悟的心情,看着不远处的老黄,脸上写满了担忧。就是这么站在雨中,一身衣衫尽被雨水打湿,眸光冷冽的看着场间对峙的二人,眉头微皱。

陈依依看着那站在雨中,看着艰难拔剑的师傅,更是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只道对面儿那位年纪轻轻的小公子究竟是什么人物,竟是这么厉害,连师傅这样的高手似乎都打不过,呸,怎么可能,师傅怎么可能会输!

李绝仙眼睛微眯,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和上官羽有着关系,想着自己如今的状态,若是对上那人,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噌的一声,铁剑出鞘两寸。

九天之上,黑云出现一道笔直的裂痕,有隐约光斑从裂痕中闪现,接近着第二道,第三道剑痕……

千万道剑痕!

整片的乌云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天地间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水幕愤怒的泼洒了两下就变成了小姑娘一般羞怯的绵绵春雨,夕阳斜照,染红了岁月,染红了心事,也染红了半边天空。

整座小城里,成千上万人啧啧出奇的看着头顶的天空,震撼的不能自已。

李文硕也是微微张大了嘴巴,双臂微微展开,看着眼前宽广的天空,连一片完整的云彩都见不到,而这只是那出剑两寸所溢出的些许剑意!

“好剑!”

不是恐惧,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得见名山云海绝美风光之后的震撼。

老爷子曾经向他展示过一指断江的手段,可那依旧只是手段,而不是道,今日老黄借这伞中剑,向李文硕展示了老爷子的道,那是一种近乎无敌的苍茫寂寞。

李文硕咧嘴一笑,今日始见剑道如海,又怎能把自己的剑困在这显锋之境?

……

李绝仙终于忍不住,不在看身前的老黄,转过身便是化作了一道影子,仓皇逃走。高手相争,若是有一方执意逃走的话,想要杀死另一人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老黄现在的状态奇差,看着不远处李绝仙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深深地疲倦之色,手微微地松开,两寸剑刃再次回到那黄油纸伞之中。

长出了一口气,身子微微一颤,便是跌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若是全盛之时,他拔出这剑倒也没什么问题,可是就真的像那李绝仙说的那般,他现在的状态,仅仅是拔剑两寸就是伤势加重了不少。

见此,李文硕连忙赶了过来,扶着老黄的肩膀,皱着眉头说道:“没事儿吧。”

老黄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觉得我看着像没事儿的吗?

也是猜出了老黄在想什么,李文硕也不觉得尴尬,伸出大拇指,出声赞叹道:“兄弟霸气!”

老黄也是咧嘴一笑,没有否认,这时陈依依也是喘着粗气跟了上来,满脸兴奋的说道:“师父你真的太厉害了!”

“那剑是老爷子的剑,不是我的,总的来说,是我输了,那年轻人确实厉害的很。”老黄轻咳了一声,解释了一声,神色平静的承认了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可是却被李文硕出声打断了。

“管他谁输谁赢,打不过又如何,打不过也敢打这就叫勇气,叫霸气,打架最重要的就是气势,最后退走的是他不是你,所以你比他霸气的多。”

老黄听得这话,眉头微微一皱,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一时间又是说不上来,便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陈依依,陈依依现在哪里管这些,那可是我师父,我师父不霸气谁霸气,看着老黄眼中的疑惑,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

“这一剑确实有着天人之威,已经超出你现在的境界太多,甚是是破军境也有所不及,可惜啊,你现在深受重伤,否则老夫还真得从头躲到尾,不敢露面。”

林裕带着一脸笑意,踱步向着三人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股子遗憾和调侃,这话倒是说的发自肺腑,方才那一剑,剑意浩渺,甚至比之华山剑坪那开山一剑仍旧犹有过之,虽然只是略微一瞧,但是以他玄彻境界的修为,也是能看出更多的门道,多年未有精进的修为竟是有了些许松动。

所以这时他在看着被老黄抱在怀中的黄油纸伞,眼中也是多了一份热切。

抬头再看了一眼眼前的三人,陈依依直接被他忽略了,一个不过连显锋境界都没到的丫头片子,她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今天不光能杀了李文硕,更是能杀了这武榜前十的高手,最后更是能得到黄油纸伞这样万中无一的宝贝!想到这里,已经是一把年纪,早就自以为看破红尘的林裕竟是有些激动,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 黄昏落日,三剑杀玄彻

老黄轻咳了一声,只觉得胸腹之间一阵嫌恶,得亏了金刚体魄与众不同,否则若是寻常武人,没有罡气护体,一拳就要被砸成肉饼。

说着手撑地面就要起身,仅仅是这个动作就是吓得林裕瞳孔微缩,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此刻见那诡异的黑袍儿年轻人已经走了,远处围观的人也是围在了近前,见到这林裕走上前来,稍一思考,便是明白了这堂堂华山派戒律堂的长老是想玩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勾当,心中不屑的同时,也是有一些胆大之辈心思开始热络起来,只不过有着这宗师修为的林裕挡在面前,也不是那么容易下手。此刻看这林裕被撑伞人一个动作吓成这样,虽然也是知道如果换上自己说不得早就吓得转身就跑,但嘘声起哄之人仍是不在少数。

林裕瞬间变得老脸通红,见眼前老黄踉跄了一下便是又坐到了地上,心中也是镇定下来,冷着脸说道:“大胆李文硕,他日伙同恶贼,伤我华山门人,夺我华山宝物千落伞,今日巧了被老夫遇上,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听的这话,周围人的兴致更浓,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华山派的长老在胡说八道,可是今日华山势大,却也是没人指出来。

李文硕拍了拍老黄的肩膀,没有理会背后的林裕,笑着说道:“好好歇着,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儿交给兄弟我。“

老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小心。“

陈依依本来听着林裕所言,满脸怒色,此刻听的李文硕要出头,笑着说道:“放心吧师父,李公子这么厉害,一定打的他找不着北!“

李文硕苦笑了一声,心道你哪来的自信,对方可是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啊。

不过李文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无比自信。

站起身吵着林裕走了两步,打量了两眼眼前的老人,笑道:“我记得你,那日华山之上见过一面,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

林裕冷笑一声,说道:“死都要死了,还知道我的名字干什么?“

对方不愿意说,李文硕也懒得再问,解开那蓝花布包裹,取出断剑握在手中,感受着周围一道道觊觎的目光,眸子中闪过一丝冷意。

“真不知道你这么大把年纪是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李文硕低估了一句,在场的没有几个人听到。林裕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却是没什么反应,好似浑不在意,只是眼中杀气愈加浓郁了几分。

“你那日华山之上伤我听涛侄儿,今日便拿命来偿吧。”

林裕低喝一声,话语间周身有罡气涌动,在本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扫出一片干干净净的空地,衣袍鼓动,须发飞扬,干瘦的手臂自背上一捞,便是有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握在手中,乍看过去,当真有几分高人气度。

李文硕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断剑平举,冷声说道:“要来就来,废话真多。”

他有些看清楚了,今日即使没有这林裕,还会有其他人过来找麻烦,因为他还只是显锋境界,因为在这些人眼里,他或许有些天赋,但是还不够强。

此刻周围也是围了几百号人,看着场间面对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仍然不卑不亢,甚至还要与之一战的李文硕,有很多人都是心生敬佩,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冷眼相待,觉得李文硕有些太过于年轻了,容易热血上头。

其实实际上完全相反,李文硕现在十分的平静,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平静,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自己不会输吧,李文硕忽的皱了皱眉头,想着如果自己还是一年前的那个样子,见到玄彻境界的前辈高手就是束手无策,那么今天他还会不会站在这里。

想了一下,李文硕便是笑了,应该会的吧,他这样想着,于是心神愈加放松,剑意更加澄澈。

林裕看着李文硕脸上的笑意,眉头微皱,想着对方试不试还有什么底牌,冷声说道:“一年的时间没见,你已经落魄到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了吗?”

“杀你,断剑足以。”

李文硕一身素色衣衫在风中飘舞,语气极为的平静,引得周围看客儿一阵喝彩,不说别的,就是单论这份气度,就比这所谓的华山派长老强上太多。更有很多江湖女侠,大家闺秀,看着远处那衣衫飘摇,手持断剑的身影,眼中异彩连连,仅仅是一日之间,不只有多少怀春少女为这一幕而心折。

“竖子狂妄!”

林裕冷哼一声,看着不远处站在那里的李文硕,就是一记舍身一剑,速度快到宛如瞬移,来到了李文硕面前,出手便是必杀的招式!

见此,李文硕只是一声冷笑,这华山的舍身一剑都快被他看烂了,似乎每一名华山弟子交战时都喜欢用这一招,没想到如今对上了华山派的长老用的还是这一招,虽然明显更加精妙,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待那剑气临身,李文硕终于动了,面对着这杀招,不进反退,上前一步,便是到了林裕的身前。

只是一个身位,就让林裕心里无比难受,手中长剑一招落空不说,反而被这李文硕欺身上前,虽然并不认为对方能破开他的护体罡气,但是被一个小辈在手上占了便宜,脸面上着实不好看。林裕这样想着,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袭来,低头一看,只见李文硕手中那柄断剑径直越过自己的护体罡气,来到了腰间。

瞳孔微缩,这怎么可能!

林裕这般想着,可不敢那肉身去接那李文硕手中断剑,他这一身修为也是扎扎实实练出来的,而且实战经验丰富,虽然初始时有些大意,但是仍旧很快做出了反应。

身子一旋,来了个剑招中极为基础的苏秦负剑,便是挡住了李文硕那刺向腰间的一剑,周围看得人见此也是频频点头,虽然那李文硕面对玄彻高手怡然不惧,甚至占得先机,眼中虽是多有赞赏,但是他们可不认为是那李文硕真的要比这华山长老厉害,最多是那林裕有些大意,可是这一手简简单单的苏秦负剑,便是已经到了剑法中返璞归真的境界,真的不愧是一代宗师啊。李文硕这小子,多半今天要栽在这里了。

一旁的曹先生站在人群的后方,本想出手,却是停下了。

因为老黄没有出手,他虽然深受重伤,筋疲力尽,想杀这玄彻境界的林裕有些困难,但终归还只是有些困难,不是杀不了。

和周围的看客儿不同,就在李文硕身后不远的陈依依倒是对自家的这位公子毫不担心,小脸上留下的雨水还没有擦干净,便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场比斗,一双眼睛里尽是兴奋。

林裕顿时只觉得虚惊一场,也是不敢大意,背对着李文硕便是用出了一剑华山风雨,随性自然,潇洒至极。

相反的李文硕则是面无表情,心里有些遗憾,心里念叨着又是见过的一招。

站在原地,便是一脚踢出,越过了那漫天剑影,径直踹在了那林裕的屁股上,虽然有着罡气护体,但林裕仍被这没有料到的一剑踢了个趔趄,登登登向前走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转身看着李文硕,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周围的看客儿也是目瞪口呆,心道你这玄彻境界是假的吧,一年前华山山顶一战之后,不是被爆出来,你少年时行走江湖未尝一败,已经踏入玄彻境界十几年了吗?怎么在一个显锋境界的小辈那里还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一个背负铁棍的侠客儿看着身旁女伴迷离的眼神,也是冷哼一声,看着不远处的李文硕,也是满眼怨毒,心道让你装,我还就不信你真的能胜过这玄彻境界的高手,一会儿被打趴下,小命都没了,看你还怎么嘚瑟;这样的情况在这里不止一例。

当然李文硕不知道,他没有追击,看着满脸通红的林裕,嗤笑一声,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我一剑,看看如何?”

听得这话,周围人等心中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心道面对武道宗师你占到些便宜也就罢了,怎么还想着去主动出剑,要知道世间根本没有完美的招式,你当真以为以宗师境强者的眼力看不出你招式中的破绽?你真的要逆天不成!

林裕不那么想,刚才第一招可能是巧合,但是连续吃了两次亏可就是能说明问题了,当下也是不敢有半点大意,看着李文硕那提身一剑,手中宝剑也是斜放在身前。

李文硕手中断剑一挥,声势大震,森然剑气离剑而出,带起了阵阵旋风,竟是有了些许玄彻境界的威势!

果然,林裕心中一紧,心道幸好自己没有大意,着实没有想到李文硕明明只是显锋境界,手中剑招竟然能发挥出玄彻境界的威势,难怪有胆子向我挑战,此子果然必须除掉,否则日后必然是我华山心腹大患!手中长剑高举,便是威力极大地一剑刺出,耀眼剑光瞬间笼罩了全场!

只听嗤的一声想,宛如布昂撕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道剑光尽皆湮灭。

周身烟尘四散,林裕身在其中看不真切,微微眯眼,想要找到李文硕的身影,这时周围却传来了一阵惊呼之声!

林裕心下一紧,知道有些不妙,浑身罡气猛地一震,皮肤之上隐隐显出了一丝血色,竟是毫不犹豫的用出了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以为得手,忍着身上的疼痛便是想要强行转身,乘胜追击。

可是刚一转身,就只听得噗嗤一声兵刃入肉的声音,对上了李文硕那冰冷不带一丝生气的眼睛,苍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李文硕左手轻轻一推,林裕的身子便是直直的向后倒去,睁大的双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李文硕手中断剑还在滴着鲜血,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抬头四下扫视了一眼,冷声喝道:“今日还有谁要来取我李文硕的命,那就上来,我一并接着!”

第八十四章 月色之下,满城皆寂

李文硕静静地站在夕阳的余晖里,长剑滴血,森冷的杀气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凡是与那双眼睛对视的人皆是脸色微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没有办法,此刻李文硕刚杀完人,一身煞气正盛,再加上他的武道修为却实要比观看的这些人强上太多,一时竟是没有人敢正眼看他。一众女侠和待字闺中的少女更是身子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心道不愧是一代少年英杰,果然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大多数人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道怎么会这样,那方才还一副高手风范,仙人气度的华山派戒律堂长老就这么死了?还是死在一个显锋境界的人手里,那可是武道宗师啊,不会是假的吧,心想着会不会林裕下一刻就会从地上爬起来,三两下就把李文硕给收拾了,极大地彰显一下玄彻境界的宗师威势,可是看着地上躺着的林裕,胸口心脏的位置被剖开了一个大口子,汩汩流出的鲜血还冒着热气。

可是等到清醒过来,心中的震撼不但没有少上半点,反而愈演愈烈,显锋杀玄彻,江湖武林上从未听说过的壮举!

想到这里,再看着李文硕的眼神又有变化,多了几分敬畏,这样的人物,注定是要在这世间重重的留下自己的名字的,不过也不一定,这年头,初始时惊才绝艳,后来又泯然众人的所谓天才也是多得是。

李文硕的身子突然踉跄了一下,动作很小,却是被一些细心之人看在眼里,心思顿时又开始动了起来,心道当你真的那么厉害,如此风轻云淡的就解决了一位玄彻境界的高手,原来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太阳已经完全沉进了西面的大地里,天色有些暗淡。

李文硕眼睛微微地眯着,似乎有些困倦,站都站不太稳,那名背负铁棍的侠客儿冷笑一声,喃喃说道:“我当你有多厉害,不还是受了重伤?”

一旁的女伴听得这话,眉头微皱,冷声说道:“受伤怎么了,李公子只是显锋境界,稍微付出一些代价便是能胜的了玄彻境界的前辈高人,换上你,还说不定什么样呢!”

那侠客儿被女伴说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冷哼一声,便是撇过了头。

忽的众人又是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来;只见的一杆黑色的大枪从黑暗中刺出,那是一杆七尺七寸的长枪,黑色的刃在月光的侧照下泛起淡淡的银光,扭曲的魑魅魍魉缠绕在枪颈,九寸的枪锋有如半截利剑。

枪风呼啸,有黑色的煞气缠绕,这把大枪刚一出场,便是被人认了出来,虎煞枪王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人物,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身经百战,也是有着显锋大圆满的实力。

长枪一瞬间就是到了李文硕的背后,仿佛一瞬间就要把那飘摇的身影洞穿!

王振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他对那天下第十的高手毫无兴趣,知道即便深受重伤,那也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李文硕,要知道,李文硕的脑袋现在在黑市里已经抵得上一万两真金白银!

李文硕身体忽然一怔,眯着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冷笑一声,心道你终于上钩了。

身体一扭,便是侧身让过了这堪称必杀的一枪,王振也是没有多少意外,他也不指望用这一招便可以击败李文硕,长枪下意识横摆而出,扫向李文硕腰间。可是手上长枪却是猛地顿住,一股反震的力道震得他直欲吐血,抬头一看,只见李文硕直直的站在那里,一手抓住了他的枪杆儿,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

王振瞳孔微缩,他很清楚自己那一枪的力道,徒手抓住枪杆儿?就算是钢铁做的手臂也得被打断啊,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

手中铁枪一抖,便是一股子暗劲顺着枪杆儿穿了过去,对方若是不放开枪杆儿,说不得会被这暗劲震得骨断筋折,可是这样想着,事态却是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发展,暗劲传了过去宛如泥牛入海,不见李文硕有丝毫的反应,心下于是一凉。

若是一年前遇上这样的对手,李文硕说不得还真要大战上一场,可是如今,对手的暗劲确实阴险,可是在他那庞大的真气储量面前完全不够看,他可以直接用量来碾压对手,冷哼一声,手一震,内力奔涌而出,这杆虎煞枪就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王振还没反应过来,就是只觉得双臂一麻,顿时如遭雷击,双手下意识的松开。

李文硕握着长枪的中后段,手往前一送,枪杆儿便是狠狠地砸在王振的胸口,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伴随着卡拉拉的骨裂声,王振就是倒飞出去七八丈远,吐了一大口鲜血。

紧接着昏暗的夜色中闪过一道乌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杆黑色的大枪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便是将王振钉死在了地上。

周围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李文硕身形仍旧飘摇,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却是再无一人敢出手,笑话,现在人们都看出来李文硕方才是装的,那谁又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装的;显锋境?显锋大圆满的虎煞枪王振,往日间在这里也是不可一世的英杰,可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死了。

四下扫视了一圈,冰冷的目光混合着沉默的杀气,刺的人心头发寒,明明一句话没有说,但是人们仍旧仿佛听到了三个字:还有谁。

陈依依扶起了老黄,走到李文硕身边,微皱的眸子温柔的看着李文硕,目光中露出些许担忧之色,李文硕与陈依依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一道鲜血,也懒得去擦,就是提着那把断剑,沉默的走在了两个人前面。

剑上仍在滴血,哒哒的声音仿佛敲打在人们的心头。

众人下意识的分开了一条道路,看着那走在前面的李文硕,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人们才是下意识的长出了一口气。

曹先生默默地看着那离去的老黄,那个明明比自己年轻了二十岁却排在自己头上的天下第一刺客儿,又是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李文硕,心道不知还需要几年这位或许也需要自己仰望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想着大概自己是真的老了,或许真的该退隐江湖了。想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刺客儿想要平安的离开这个江湖简直就是奢望,无论他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有多么的无敌,他终究还是一个刺客儿。

这一日,天下第十的撑伞人和一个黑袍的年轻人于城中大战,江湖震动,人们皆在谈论那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事后自醉仙阁的说书先生口中传出,那人是数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魔教教主,白莲僧人,一时间,这段都快被遗忘的历史便是又被翻了出来,店间酒客儿又是多了不少的谈资,与之相比,还有一件可以说得上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消失了一年多的江湖新人李文硕再度现身,仅用了三剑便是杀死了华山派的戒律院长老,随手一击便是击败了显锋大圆满的虎煞枪王振。

当然,对于这件事,除了亲眼目睹的那些人,其他人并不相信,只当做是玩笑。

华山之上,林华看着身前跪着的几个负责情报的弟子,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桌子,冷哼一声,便是将潺潺发抖的几人都遣了出去。

看着窗外的那轮他靠纱窗望出去,满天的星又密又忙,一梳月亮像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但是又透露着些许的寒意。

林华眼睛微眯,平复了一下有些烦躁的心情,喃喃自语道:“李文硕,我就在华山之上等着你,有胆子你就再上一次华山!”

第八十五章 屠龙术

与李文硕想的不同,老爷子对于他领回来的小姑娘陈依依倒是分外的喜欢,而陈依依似乎也是一副神经大条的样子,本以为她知道老爷子就是那天下第一的上官羽会吃惊成什么样子,哪里知道人家只是愣了几秒,便是跑到老爷子那撒起了娇,老爷子也是一反往日的小气样子,见面儿就是送了一把看着就是颇为不凡的短剑,搞得李文硕以为陈依依才是他的弟子,自己只是个打杂的,。

“师父,你宝贝徒弟这把剑彻底报废了,您老看着办吧,没有剑还怎么练剑。”

李文硕为陈依依高兴地同时,心中也是极为的不平衡,站在这儿耍起了无奈。

上官羽白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我看不是那剑报废了,而是你报废了!断剑又不是不能用,你不是还用断剑杀了一个玄彻境界的小子吗,亏得老黄还说你这次出去剑术有了不小的进步,没想到你把我传给你的宝剑都给弄碎了,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李文硕仰天长叹,说这天理不公啊,然后只听啪的一声,头顶上就是又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被老爷子一脚踢出了门外,栽倒在了雪地里。

李文硕翻身坐起,就只听得吱嘎一声响,木门便是紧紧地关上了,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坐在寒风中无奈,所幸也就不再起身,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风雪。

雁门山的雪好像不到春天彻底到来的时候就永远都不会化,所以虽然这一晚是个大晴天,但是仍有大风将地面上的积雪卷了起来,洒在了李文硕的身上,不多时,门前就是多了一个雪人。

李文硕体内真气翻涌,倒是也不觉得冷,不远处小银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冬天褪毛了李文硕才看出了眼前这个肥嘟嘟的小吃货竟然是个灰色的种,当下又是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好像干什么都不顺。

小银看着门前多出的一个大雪人,就是怔在了原地,一个冬天过去它已经吃成了一个球,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围着李文硕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了李文硕的面前,一双小小的爪子使劲的在雪地上刨着,不一会儿地上就是多了一个接近一尺深的雪坑,看着小银反常的样子,李文硕也是觉得分外有趣,也就那么看着。

又是过了一会儿,小银圆滚滚的身体灵活的从坑中跳了出来,爪子上捧着一个裂着口的栗子,在李文硕面前高高的举起,像是要递给自己这位刚认识的新朋友。

看到这里,李文硕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想着没白把你捡回来,还是你对我好,说着就要伸手去接,可是这么一动,身上的雪就是大半都被抖了下来,露出了真容,见到是李文硕,小银尖叫了一声,便是抱着自己的栗子跑开了,生怕被人抢走一样。

于是乎李文硕更气了,站起身来走到了水潭之上,三百丈高的大瀑布水量减小了不少,可仍是十分的壮观,只不过无论有多么大的水,现在都是变成了沉静的冰雕,一静一动之间似乎蕴含着某种奥秘,李文硕坐在冰面上,觉得有些意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瀑布看了大半个时辰,最后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真他妈好看。”

在夜深了,月儿爬上半空,像是挂在枯干的老树头上仅剩的一颗黄柚,风一吹,带起微量的雪花飘荡在半空……冷月、枯树、飞雪、以及无聊的李文硕。

站起身来,看着脚下的冰面,一尺厚的冰层在月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冰面下隐隐能看到两尺多长的大鱼在缓缓游动。

只听得轰隆一声响,李文硕一拳砸在了冰面上,仿佛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寒冰瞬间就是崩出了蛛网状的裂痕,扩散至整个潭面。

李文硕又是一拳。

冰面直接炸开,湖水激荡,而游鱼也是因为受到惊吓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李文硕单脚立于一块儿浮冰之上,看着满潭的碎冰,满意的点了点头,至于那条鱼,大冬天的,他可没有下去把它捞上来的打算。

“臭小子,看到鱼还不抓,老夫明天早上要喝鱼汤!”

听得这话,李文硕又是仰头看天,知道老头儿又在整自己,不过却也不敢不听,不然一定会被老爷子狠狠地打一顿,虽然不会伤筋动骨影响修为,但是疼却是真的疼啊。

回到岸边,李文硕将上衣和鞋子脱了下来,看着那冒着丝丝寒气的潭水,叹了一口气,就是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谭中的鱼儿不少,可李文硕仍是过了足足一刻钟才从水里钻了出来,一只两尺长的肥硕草鱼被扔到了岸上,正挣扎着四处蹦跶,正是方才李文硕在冰上见到的那一条。

恰在此时,陈依依推门从屋中出来,看到李文硕上身赤裸的样子,俏脸一红,啐了一声便是向着自己的那间草房跑去,李文硕看着陈依依仓换逃窜的背影,倒是觉得分外有意思,摇了摇头,看着地上那条鱼,脸上微微一笑,便是将衣服裹上。

这时又是看到了折了回来的陈依依,银铃般的声音就是在耳边响了起来,丢下一句老爷子叫你进去就是连忙跑开。

李文硕有些无奈,便是向着那木门走了过去,心中一万个不愿意。

躲在墙角的陈依依看着那晚风中吊儿郎当的背影,喃喃说道:“怎么把衣服给穿上了。”

话还刚说完,她扭着脸儿,臊得不行,红红的脸儿像云彩一样。

李文硕刚一进屋,转身带上了门,问道:“师父,你找我有事?”

“怎么说话呢,懂不懂尊师重道!”上官羽似乎一看到李文硕就来气,皱着眉头说道:“我毕竟是你师父,来找你说几句话,问一问你的修行情况难道不行?”

“行。”

上官羽叹了一口气,又是换上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冷声说道:“老黄说你这次剑术有了很大的进步,他的话我虽然相信,但是他并不懂剑,所以说我要亲眼看一下,你的剑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于是李文硕就把老范说的那段关于剑道修为的话说了一遍,然后又是谦虚的表示了一下自己达到了第一重,已经在剑道一途登堂入室了,再然后。

再然后就被老爷子骂了一顿,说你这是哪来的狗屁理论,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什么废话摘叶皆可为剑都是狗屁,只要手中有三尺长剑,那周身三尺之内就是天下无敌,风雨不能进,于是问题又是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师傅,问题来了,您徒弟我现在连把剑都没有啊。”李文硕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不是有把断剑吗,也有着一尺长,周身一尺内风雨不能进和三尺没什么区别。”

听着老爷子这敷衍的话,李文硕也是早就料到了,翻了一个白眼儿,轻声问道:“师傅,听说伤了老黄的那个黑衣人是一个叫白莲僧人的家伙,我听说那家伙以前曾经纵横江湖无敌手,最终还是您老人家出马才除掉了他。”

李文硕没有直接说那人长得和自己的好友李绝仙长得一模一样的事,只见老爷子仔细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有这么档子事儿,不过这些年败在我剑下的人多了,老夫剑道大成之后,与人对敌,出剑之数不过三,敌人强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那师父您什么时候教我两招剑法,我也练练,看看什么时候能练出个天下无敌。”李文硕语气中带着一股子嘲讽,心道不过三,我怎么听说那武当掌门张远之与你打了小半个时辰不分胜负呢?不过也不敢直接拆穿老爷子,否则的话头上差不多还得多一个巴掌印儿。

“我的招式没什么好学的。”谁知听得这话老爷子却是笑了起来,只不过眸子中有着些许的暗淡。

李文硕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说道:“师父,您这话可就不厚道了啊,您可是天下第一高手,您的剑法没什么好学的,那世间其他剑术岂不是都是垃圾?”

“世间其他剑术本就都是垃圾。”

老爷子冷声说道,“屠龙之术,纵然精妙,可惜世间无龙可屠。”

语气中的失落与惋惜深深地震撼了李文硕,心道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随便说句话都是这么的有逼格,这么的霸气,不过心里大抵也是明白,一个剑客儿,如果世间连个能够论剑的对手都没有,那该是何等的寂寞啊。

“罢了罢了。”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既然你想学,我明天就教你一招。”

“真的吗,师父,是什么招式?”

李文硕喜上眉梢,心中激动万分,能被上官羽说成是屠龙之术的招式,岂不就是这天下第一的剑术?

“剁椒鱼头!”老爷子直起了腰板儿,双眼中冒出两道精光,信誓旦旦的说道,“你刚才不是抓了条鱼吗,明天早上叫老黄别忙活了,老夫亲自下厨,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夫的手艺,顺便给陈丫头接风洗尘。”

“啊?”

第八十六章 飞剑、斩瀑

老爷子的厨艺确实精妙,提着菜刀在鱼身上轻轻一划,便是将鱼的前半部分取走,这是鱼身上的精华,剩下的一半儿看也不看就是扔到了一边。

李文硕被特许恩典在旁边观摩,虽然对做菜没什么兴趣,但是看着那肥嫩的鱼肉还是食指大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做菜啊,和练剑一样,不能急,要慢慢来,火候到了,一切就都水到渠成。”老爷子大有深意的说着,李文硕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只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锅中的鱼肉。

鲜红的野山椒整齐的铺在鱼头上面,然后用滚烫的热油一浇,只听刺啦一声,伴随着满屋子的香味,一盘儿剁椒鱼头就要出锅了。

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的李文硕见此就要上前,却是被老爷子高大的身躯挡住,冷眼瞅着李文硕,说道:“这鱼头就这么大点儿,哪够那么多人吃,一会儿把依依那小姑娘叫过来,我们俩吃就行了。”

听得这话,李文硕一怔,只觉得晴天里闪过一道霹雳,看着自己的这位师父,绝望的说道:“师父啊,我可是您的亲弟子啊。”

李文硕的哀求直接被老爷子忽视了,一手端着脸盆大小的巨碗就是乐呵呵的走了出去。

李文硕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那被老爷子扔在一边不管不顾的后半截鱼身子,冷哼一声便是刷锅烧水,炖起了鱼汤,听的这里的动静,老黄也是走了进来,他的身体不是很容易受伤,但是一旦受伤,修养起来也是特别的费时,不过虽然伤还没好,倒也不影响他四处走动,手中依然举着那把黄油纸伞,饶有兴趣的看着忙上忙下的李文硕,问道:“老爷子不是说今儿个早上他老人家亲自下厨吗?”

见到老黄,李文硕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阴阳怪气的说道:“那个老不知羞的,一心只想着人家小姑娘,做了一顿好吃的,却是根本没打算给我们两兄弟。”

“不会啊,老叔刚才还叫我过去呢。”老黄辩解了一句,谁知听了这句话,李文硕就是怔在了原地,连忙退后了两步,说道:“算了,你先忙活吧,我先去吃饭了。”

突然间李文硕觉得自己被排挤了,怔在原地,手中拿着汤勺,抬头看向空中,只见有黒雕平展着双翼在空中翱翔,长出了一口气,便是转头走进了厨房。

过了有一会儿,李文硕坐在水潭的前面,手里端着一碗乳白色的鱼汤,虽然少了鱼身上最精华的部分,但是并不影响鱼汤的鲜美,正要下嘴,耳边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不用转身,李文硕就知道是陈依依,笑着说道:“依依啊,你怎么来了。”

陈依依抱着膝盖在李文硕身边坐下,手里端着个托盘儿,这一段时间的遭遇对她来说就像做梦一样,不仅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李文硕,还拜得了武榜中第十的高手为师,最后更是发现,李公子的师父竟然就是那有着剑圣之称,天下第一的武道高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却是很是平静。

就像现在她平静的看着李文硕一样,感受着李文硕眼中的那股子纯粹,脸微微有些红,哼了一声,轻声说道:“好啊,早上看你没去吃东西,还怕你饿着,特地留了一些给你,谁知道公子您在这儿吃独食。”

说完脸上还故意露出一抹生气的样子,李文硕一怔,只觉得心中一暖,也是不在说话,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眼前的潭水,一夜过去,潭水之上又是结了一层两指厚的薄冰。

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啊,别人只要稍微对自己好一点,自己就会屁颠屁颠儿的跟着他,把他当朋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李文硕端着鱼汤,这样想着,忽然说道:“我小的时候在南山之上,师父总是打我,当然不是这个师父,是从小把我养大的那个师父,他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我还是很生气,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强加给我的生活,所以我选择了出来走江湖,可是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那座道观,许久不见,还是真的有点儿想那个老道士。”

陈依依看着李文硕的侧脸,阳光照在上面,显得分外干净,听到这里,怔怔的说道:“那就回去看看呗,江南道离这里虽然很远,但以公子的脚力,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啊。”

“不成啊,出门前老头子跟我说过的,这次出去要是不混出个人样,就不用回来了。”

陈依依笑了一声,想着李公子也是从小无父无母的可怜人,看着李文硕的眼睛里不自觉的有些心疼,柔声说道:“老人家嘛,就是嘴硬,可是心里还是盼着你回去的。”

“这我也知道。”

想到这里,李文硕站起了身,一口喝光碗中的鱼汤,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看着眼前那巨大的瀑布,几十丈高大的冰棱子上面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水。

“可是我不要面子的吗?”

李文硕面露笑意,高声喝道,不知何时那把断剑就是来到了手中,冷声说道:“你退后。”

陈依依连忙依言照做,看着手持断剑的李文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屋子里的上官羽突然一怔,眼睛看着窗外,叹了口气,笑着说道:“他今年多大了。”

老黄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屋子外面的异样,不过察觉到是李文硕弄出来的动静之后,便是不再关心,专心致志的给老爷子捶着腿,轻声说道:“十九岁了吧。”

上官羽微微眯眼,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得意的说道:“十九岁的时候老夫再玄彻境界都没有对手了,看来还是我这个当师父的厉害啊。”

李文硕手握断剑,静静地站在了潭水的中央,真气翻涌,周身有雪花颤抖着缓缓飘起,然后化作两截,三截,化作更加细小的粉末。

脚尖轻轻一点,脚下刚刚结成一夜的薄冰就是再次尽皆碎裂,阳光之下,李文硕依然静静地立在水面之上,微微翻腾的水面打湿了他的鞋子,却是没有沉下去。

陈依依看着这一幕,用手捂住嘴巴,瞳孔微缩,心道这是何等的轻功,竟然可以立于水上而不沉?

李文硕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脚下并不是没有东西,依然踩着一层薄薄的碎冰,可是和没有东西区别并不大。

翻腾的水花飘洒在空中,仿佛下了一场雨,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一把断剑离手腾空而去,瞬间刺破层层雨幕,迎着朝阳,来到了瀑布那巨大的冰棱面前。

瀑布足有三百丈高,虽然被冰封,却依然壮观无比,仿佛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人间。

与之相比,李文硕的那把断剑就像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铁片。

然而李文硕的铁剑上蕴含着最爆裂的剑意,最锋锐的剑气,又岂是一团无知无感的冰块儿能够抵挡的了的。

一道光芒闪过,瀑布之上一截巨大的冰锥便是齐根而断,留下了光滑如同镜子一般的截面。

冰锥从极高的空中坠落到地面上,瞬间炸开,化作了无数的碎片,惊起了林中的飞鸟,也惊得陈依依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面露激动之色,她看到了什么?

那可是飞剑之术啊,无数剑客儿毕生追求的境界,现实之中竟然真的存在吗?

忽然间,天地骤然一寂,瀑布之上像是突然多出无数道平直的线条,仿佛蛛网一般。

那些线条全部都是被李文硕的那柄断剑斩出,下一刻,断剑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光线,稳稳地回到了李文硕的手中。

紧接着,冰封的瀑布崩裂开来,不断地开始有冰块儿剥落,然后垮塌的速度越来越快。

瀑布下面不断地响起雷鸣般的撞击声,震起的飞雪在李文硕身前留下了白茫茫的雾汽。

李文硕喘着粗气,脸色苍白的看着一片狼藉的瀑布,虽然仅这一会儿,浑身内力尽皆耗尽,但还是掩饰不住他脸上的喜意。老爷子无数次的跟他强调过,飞剑之术不过是雕虫小技,是那旁门左道,在花哨的剑术也没有拿在手中的剑实在,这一点李文硕很赞同,可是这并不影响他对飞剑之术的向往。

自从在那醉仙阁的下面见到武当张宝鼎手中的飞剑,他的心就没有一刻停止过对飞剑的向往,心中只觉得不会飞剑之术,哪里谈得上潇洒,这一次悟剑之后,心中对剑的理解更加深刻,冥冥之中抓到了一些技巧,今日本只是临时起意,想试试手,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不多时,有水声自远方传来,一缕清冽的水流带着丝丝白气,从那百丈高空垂直落下,砸在那巨大的鹅卵石之上,爆开了无数的水花,如同银瓶乍破。

紧接着,无数细小的水流从天而降,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是汇成了一座从天而降的白色布带,轰隆水声,有如雷震。

第八十七章 碎牙

李文硕看着眼前的瀑布,身形略微有些摇晃,暗道一声失策,上次受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这次又在这儿逞能,不过想着身后还站着一位姑娘,该装的还是得继续装下去。

陈依依看着那宛若一道银河自九天而落的巨大瀑布,震撼的还没能回过神,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李文硕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能遇见这些人真好,无论是老黄师父还是李公子,都是天才的不能在天才的人物,和他们比起来,自己这个雨田郡的天才少女似乎是再普通不过了,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李公子,再不喝鱼汤就凉了。”

李文硕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踉跄了一下,陈依依见此,连忙上前搀扶,担心的说道:“公子没事吧,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利索?”

李文硕摆了摆手,强行自己站稳,脸色苍白的像是纸一样,苦笑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脱力了。”

“哼,早就告诉过你了,飞剑之术华而不实,你偏不听,这下自己试过,知道其中轻重了吧。”

不用抬头,李文硕就知道是老爷子走了出来,也是有几分无奈,行了个礼,说道:“师父,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这是第一次使用这飞剑之术,而且没什么相应的功法,内力消耗的快一些不是很正常的吗?”

听得这话,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那你觉得你这飞剑之术能否与人对敌?”

“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

“你!还敢狡辩!”

老爷子一发火,李文硕就有些发虚了,不过该坚持的东西还是要坚持,身前三尺天下无敌,李文硕心中很是赞同,不敢有丝毫的异议,但那是老爷子的剑术,不是他的,所以他虽然身子往后缩了一下,但是一双眼睛还是倔强的望着眼前的老爷子。

老黄在一旁看着,神色平静,他知道李文硕在想什么,可是却不是很理解李文硕的想法,在他看来老爷子的剑术既然就是世间最顶尖的,那你听他的准没错,按照老爷子的话去做,你肯定能成为世间最顶级的剑客儿。

陈依依在一旁看着对视着的师徒二人,心里有些担心,她自是不敢怀疑老爷子的剑法,可是也是觉得李公子肯定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不过也想着,上官前辈那么慈祥的人,而且还是李文硕的师父,应该不会把李文硕怎么样吧。

事实上跟李文硕想的也差不多,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就转身走进了自己那间最大最暖和的草房里,显然也是被气的不轻。

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本以为最少也要挨上一顿胖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这不是老爷子的性格啊,这样想着,只听得那刚刚关上没有多久的木门就是吱嘎一声被推了开来。

老爷子一步踏出,轻功高的就像是用了什么缩地成寸的仙术一样,转眼间就是来到了李文硕的面前,冷声说道:“你不是说你没有剑吗?”

李文硕只觉得眼前一花,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老爷子左手中端着一个三尺多长的檀木盒子,枯旧的表面上隐隐有些焦糊,李文硕自然不会认为那是不小心被火烧的,雷击木,心中也是隐隐震动,再结合老爷子方才说的那句话,隐隐有了些许眉目,只是还是不太敢相信,老爷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先是送了陈依依一把看起来就是颇为不凡的短剑,这又打算赠剑给自己,到底是发了什么疯?

这话李文硕可是不敢当众说出来,可上官羽也是大概猜得出来李文硕心里在想些什么,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不想要?”

“要要要,师父给的东西,弟子哪敢不要啊。”

李文硕连忙上前伸手接住,可是这剑匣刚刚接到手中,李文硕身子就是一个踉跄,脸上露出一股子震惊之色。

看着这一幕,老黄似乎早就料到,心不在焉的看着远处的瀑布,心道这么吵,让人晚上怎么睡觉。

陈依依则是有些好奇,看着那木匣的眼神露出些许期待。

李文硕倒吸了一口凉气,单手托着剑匣,缓缓打开,只见一苍青色的古剑静静地躺在匣子里,剑身上密布着斑驳的云纹,像是龟裂的石隙,隐在石青色的金属下,古老苍劲的花纹在靠近剑格处汇成了狰狞的兽面,暗沉的剑锋露出一股子寒意,仿佛刚刚饮血。

一把好剑,一把绝世好剑,李文硕抚摸着剑身的右手微微颤抖,似乎对李文硕的反应很是满意,老爷子笑了一声,说道:“剑长三尺三,重七十五斤六两三钱,剑名碎牙。”

李文硕左手撑着剑匣,感受着那股子重量,没有感受到意外,轻声说道:“碎牙吗?”

陈依依终于知道李文硕为什么会一个踉跄了,七十五斤,怎么会这样,一般就算是重剑,也就是十斤左右,十五斤的重剑都属于双手剑的层次了,而双手剑术在江湖上虽然不是没有,但一直被视作旁门左道,一般剑客儿更是根本不屑于去练习,而此时看那碎牙的剑柄,虽然略长,却也是单手剑的制式,世间怎么会有铸剑师打造这样的一把剑?

李文硕将长剑握在手中,平举而起,剑身闪过一道流光,轻轻一挥,不见有剑气放出,一丈外的一块儿岩石就是被劈成两半儿。

“好剑。”

“那是自然。”上官羽走到了李文硕的面前,拍了拍李文硕的肩膀,柔声说道:“乖徒儿,为师刚刚想了一下,觉得你说的也是很有道理,这飞剑之术,你一定要好好练习啊。”

一旁的陈依依捂着嘴忍住不笑,但是一双妖艳的美眸都变成了月牙状,看着上官羽,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前辈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李公子的飞剑之术本就不甚纯熟,用一把断剑都是颇为吃力,更别说换上这么一把足足七十五斤,世间罕有的重剑了。

李文硕撇了撇嘴,别管怎么说,总归这是有剑了不是,正想着,提着剑的手腕儿就是微微一抖,卸去那股子疲累之意,这么重的剑确实有些很不适应,但也不是用不了,当然前提是别跟那些势均力敌的高手对峙,否则连自己手中的武器都适应不了,一把好剑反而还有可能不如那把断剑。

“还有既然都有剑了,就别整天待在这儿了,去外面去历练一下吧。”

“啥子?”

李文硕猛地抬起了头,自己这才刚回来没有两天,老爷子这得是有多烦自己啊,不过心里却也知道,就算自己在这山谷中花上大量的时间去走到了那瀑布的中间,也未必能取得多少进步,继续待在这山谷之中,不仅对他的剑术修行不利,对他的心性磨砺也是不利的。

“这中原大地虽然广博,但是各地江湖虽有差异却也差不了多少,若是真想修行的话,就去草原那边走一走吧,正好,离这风华州也不是很远。”

听到这话,李文硕是真的坐不住了,他本来还想趁着机会回一趟江南看师父,顺道再去一趟长安看一看刘烨那个太子爷,可老爷子这一句话就把他从世界的最南边拉到了最北边。

“师父,不带这样玩的啊。”

李文硕一脸苦涩的说道。

第八十八章 长风镖局

长风镖局原本在风华州北郡也是一个说的上话的势力,昔年创建镖局的祁老爷子不仅名气不小,为人豪爽,一手金钟罩铁布衫的本事也是在乾云州地界闯下了不小的名头,不知多少江湖好汉败在了那一双铁拳之下。

可惜老爷子性子执拗,声势最盛时,死要面子,低不下头去与官府老爷们打交道,受了诸多刁难,当时还称得上是年富力强的祁老爷子还能靠双拳以及帮内几位兄弟一同打天下,在帮派林立的北郡一带还立得住跟脚儿,只不过随着老兄弟们挣够了银子,陆续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一个个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独木难撑大局的祁老爷子便逐渐捉襟见肘,这时候再想去与官老爷们打点关系,熟络熟络脸面,好分一些日进斗金的灰色营生,就是提着真金白银前去拜会却也都进不了庙门了。

如今的长风镖局已经沦落为了北郡的一个三流势力,谁想踩就踩上一脚,幸好本身这个镖局的行当还没有丢下,整日里辛勤小心的走镖,倒也能混口饭吃。

这次出门主要是帮着郡守家里往边境运些丝绸瓷器之类的紧俏玩意儿,这东西在内地不值钱,可是在草原上却是紧俏玩意儿,王室贵族穿的衣服全部都是从中原这里买过去的。

一车值不了两百两银子的东西走这一趟却是能换回几千两,价值何止翻了十倍,虽然看着眼馋,可是他们还是不敢稍有别的念想,毕竟他们只是负责把这些东西押运过去,回去的事情不归他们管,而且就是这个差事,还是他们好不容易求来的,若不是郡守家的公子对自家小姐一见钟情,恐怕长风镖局现在已经要陷入饿肚子的境地了。

镖局里的总镖头陈旭,原本已打算金盆洗手,找那些老兄弟去,为此错过了原本定下的好日子,辅助将来要接手长风镖局的祁心楠。

临近边境,托福于帝国驿路发达,这段日子走得还算轻松。

当头一马竟坐着一名窄袖紧衣的女子,不同于一般江湖女侠喜爱佩剑,腰悬一银鞘长刀,姿容分明妩媚如祸水尤物,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英气,约莫是她那双秋水长眸过于冷淡的缘故。

在她身后,一名青衫老者微微闭目,端坐于马上,腰身两侧垂着两柄长刀,就这样慢悠悠的坠在头马后面,这人就是镖里的总镖头陈旭,一身武艺已经在初境巅峰熬练了多年,此时若是再不退隐江湖,再过些时日,年岁增长,身体下降,怕不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虽不是祁家人,但是当年祁老爷子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收留了他,这个大恩也是没齿难忘,这些年行走江湖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哪个江湖高手不是以他人性命和名声踩出来的?而且许多老派江湖人重名甚于重命,江湖讲究的是十世仇犹可报,陈旭这些年每年被寻到家门口的仇家也是不少,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约莫着就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走镖了。

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祁心楠,嘴角带起了一股子笑意,这位镖局里的大小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在刀法上的造诣也是远胜于自己,年仅二十岁就是达到了初境的巅峰,一身本事比之自己也差不了多少,这次出来,自己主要是多帮衬着一些,怕自己这宝贝徒弟缺乏经验,吃了些暗亏,可是这一路走来,祁心楠的表现张弛有度,待人接物颇为圆滑,一点儿都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心中也是颇为赞叹。

“师父,过了前面的桂山堡再走三十里就是边城了,听说王离大将军就是驻扎在这边城里,真的好想去见一面呐。”

陈旭看着很是严肃,为人却是公认的和善,听得此话,笑着说道:“边城长着呢,整个黎阳的北部都属于边城的范围,王离大将军可不会驻扎在这里。”

祁心楠略微有些失落,见此,陈旭眉头微皱,关心的说道:“丫头,这走镖啊和做人一样,越是到最后就越是要小心,那些山匪什么的最喜欢在这时候动手。”

祁心楠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也不是很在意,这一趟走了这么长的路,心中也是颇为疲累,一双秋水长眸时不时的向后撇去,看见那闭目盘坐于一堆货物上的年轻男子,和镖局中常年奔走在外的男人不同,这男子生的颇为白皙俊俏,和郡守家的那位公子有的一拼,而且还没有那股子文弱的书生气,看着也是颇为养眼,想到这里,神色略微有些暗淡。

陈旭见此也是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妮子心中在想些什么,苦口婆心的劝道:“心楠你别怪你爹,他千辛万苦把你介绍给郡守家的黄公子,并非只是贪图对方家世,好搀扶一把我们自个儿。要是这样,就算是为师也要找上门去跟你爹理论理论,可为师亲眼见过那名吕氏年轻人,品性不差,而且已经考取功名,话说的难听一点,我们长风镖局,人家还未必看得上眼。”

“我知道,师父你不用说了。”

“你明白就好。”陈旭说着,也是知道这位徒弟的冷清性子,钻了牛角尖以后十头马都拉不回来,也就不再勉强,说到底,这是祁家的家事私事,他一个即将就要远离武林享清福去的老家伙,点到即止就算本分,只不过陈旭心知肚明,以后日子是否舒坦安稳,还得与长风镖局势力大小直接挂钩,自然有一份希望祁心楠能够嫁一个好人家的私心。

回头看了一眼那年轻人,如若不是看那公子操着一口江南口音,出手又甚是阔绰,像是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他可不会同意让他搭这辆顺风车。

事实上整个车队二十多号人,除了为首的祁心楠,没有几个给这年轻人好脸色看的,毕竟都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有谁不爱慕自己家这位天仙般的小姐,平日里虽然也知道谁都不可能真的跟自家小姐凑成一对儿,整日间也是为了一点小事争风吃醋,可到了遇到这位‘外敌’的时候,却是出了奇的团结。

不过见这年轻人整日里也就自己一个人窝在那里,不怎么说话,也没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一群人也就微微释然。

年轻人正是李文硕,此刻他身着一身青衣,背负那柄足有七十五斤重的巨剑碎牙,身形看似飘摇随时可能从那马车上跌下来,但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却仍是安安稳稳的坐着,这可让一直‘安心’驾车的马夫心里郁闷的很。

李文硕眯着眼,自是也清楚这马夫想干什么,刚开始还是有点儿兴趣跟这马夫玩一玩儿,时间长了可就真的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搭上这辆顺风车已经有五天了,镖局的行进速度很快,起码比商队是要快得多,几天时间行进了六百多里地,终于是有了到达边城的趋势。

所以人烟看着也是稀少了起来,听着队中骑士欢快的呼声,李文硕也是微微睁开了双眼,向前一看,便是对上了祁心楠那秋水般的眸子,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

祁心楠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看了李文硕一眼,就是转过了身去。

这个冰山美人虽然看着养眼,论姿色,倒也和陈依依有的一拼,但是李文硕也并没有多少搭话的兴趣,此刻对他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好好适应一下手中的这把重剑,这把剑真的是太重了,连带的他平时所用的剑术和一些用剑习惯也需要跟着改变,所以他每天晚上休息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练剑,倒也是没什么精妙的招式,只是简单地挥砍直刺,一边出剑,一边探寻剑锋的走势变化。

练剑的时候也是车队里人最欢快的时候,围着火堆,吃着干硬的干粮,对着在那一旁的李文硕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的笑着,对此祁心楠虽然有些无奈,却也不好去管束,毕竟李文硕的剑术看起来就是个菜鸟,那柄虽然看着不甚华丽,但古意盎然的长剑单以剑术论,可以称得上是暴遣天物了。

李文硕也是不在意,看着别人哄笑,他也是跟着笑,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剑一剑的挥着,剑风呼啸,可啸声越大,周围的人也就笑的越厉害,以一般人的眼光来战,剑锋若是平直,划破空气根本不会留下多大的声响,完全把李文硕的剑术当成了中看不中用花架子。

也就是陈旭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下李文硕练剑的样子,以他的剑术,虽然在这群人里也算得上是高超,却也完全无法和李文硕相提并论,所以也是看不出来什么,只是觉得李文硕的剑很稳,完全不像一个新手。

李文硕练剑的时候祁心楠也是极为认真的看着,只不过并不是因为李文硕的剑术,这是她觉得这段日子最放松的时刻,李文硕的手指十分修长,很是好看,白皙的就像是一个女子的手,很适合握剑。

见祁心楠转过了头,李文硕也是不在意,继续往前看,一道低矮的土色城洼出现在了眼前,约摸着就是那桂山堡,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在那里采买一些必要的用品,他就是打算穿过边城,去往那自己没有丝毫消息的草原了,想到这里,心里也是有些激动,不知道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第八十九章 不瘸的瘸子

桂山堡原本是一座城池,也是极为的繁华。

不过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这里还不是黎阳国境,后来黎阳入主此地,国境推延了三十多里地,所以这座边城也就被废弃,渐渐也就成了如今这个破落样子,随处可见断壁残垣。

不过这里仍旧有很多人。

随着驿道的修建,黎阳的商贾逐渐繁盛起来,草原上的钱好赚,可是仍然不好直接在边境贩卖给敌人大批量的货物,即便是没什么大碍的奢侈品,一旦被发现,也会被冠上一个资敌的罪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这仍旧不能阻止商人们对于利益的驱使,所以就有了如今的桂山堡,即使那些执掌此事的官员将领知道这里的情况也是充耳不闻,装作看不见,不知道自己也在这里投了多少黑钱。

来往的马车溅起了大量的烟尘,人们也是不在意,因为这里常年都是这个样子,路边有商贾堆着大量的货物,吆喝着准备出售,当然这些只是做小买卖的生意人,真正的富商一般早就和等在这里的接头人去了一些秘密的地方。

长风镖局虽然也属于众多穷鬼的一员,只不过他们押送货物的主人的确是一位真正的富商,所以他们也就在此分离,约定两个时辰之后在此汇合,李文硕也不是很在意,应了一声便是向着一旁的商铺走去。

陈旭看着李文硕的背影,说道:“小郎君,此地三教九流众多,万不可轻信他人,随意走动。”

对于前辈的话李文硕一向是十分认同,并且从善如流的,这些都是行走江湖多年换回来的宝贵经验,转身致谢之后,也是一脸笑意的向着远处走去。

祁心楠眉头微皱,有些担忧,不过也是并未出声阻拦,这种地方看似和善,可是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落单,没有本事的人在这里落单的话,真的很难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多半会被抢的一干二净然后暴尸荒野,又或者被抓去卖给草原上的贵族当奴隶,有些草原贵女最喜欢白白净净的中原公子哥儿。

显然在祁心楠的认知里,李文硕不是前者就是后者,心下对于李文硕的安危顿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周围不时的有穿着破烂草鞋,甚至是赤着脚走在地上的小孩子,一双小脚冻得发青,见到这一幕,李文硕眉头微皱。

初春的边境依然冷的骇人,即便是李文硕衣服里面也是还衬着一层薄袄,更何况只是一些孩子,靠着路边问了一下,一名留着八字胡的胖商人仔细的打量了李文硕两眼,看着李文硕背后的那柄大剑,强行忍下了内心的贪婪,轻声说道:“不过是一些流窜到这里的逃犯,或者是私自逃跑的奴隶的孩子,有的或许体内还流着些许蛮人血脉,谁会管他们的死活,这位兄弟,我劝你,你也别随便发这个善心,这些人太多了,而且源源不绝,你帮不了所有人的,而且就算你帮了其中一个,例如送了他一双好鞋,说不定第二天他就会因为这双鞋而被其他的奴隶盯上,然后暴尸荒野。”

李文硕微微点头,这些事情不是他能解决的了的,这是国家的事情,有时间的话给刘烨儿写封信,或者能够稍微缓解一下这里的状况,心中暗暗记下,便是出声问道:“你可知道哪里卖马还有草原的地图。”

听得这话,那胖商人一怔,瞅了瞅四周,低声说道:“公子打算去草原?”

“怎么,有何不妥?”李文硕看着胖商人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觉得其中有着些许古怪。

胖商人摇了摇头,用一副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李文硕,用手指了指背后的方向,冷声说道:“往后面走,大约三百步的距离,找刘瘸子,那是这里最好的向导。”说完便是转过身,不在去看李文硕。

李文硕也是觉得有些古怪,转身欲走,突然间听闻前方马嘶阵阵,蹄声宛若滚滚惊雷,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壮硕汉子身穿青色布衣,腰束红布织带,虎目瞪圆,提了一柄比较军伍制式斩马刀精简很多的巨刀,刀尖划地,就这般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那胖商人的面前,冷哼一声,将大刀刺入地面,一把就扯向了这胖商人。

那胖商人心中大骇,见此连忙后退,可是哪里快的过这明显习过武的大汉,只是一瞬间就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连忙求饶说道:“大人饶命,大人,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要什么我都给。”

“小子,竟然胆敢给大爷的粮食中掺石头,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见此李文硕摇了摇头,也是不愿管这些腌臜事情,转身要走,谁知那大汉就是把胖子扔在了地上,一把抓向了他。

李文硕眉头微皱,闪身躲过,再看向那壮汉的眼中就带上了一股子冰冷的狠意,冷声说道:“你要干什么,这胖子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大汉冷笑一声,常年在这一带混着的他自是知道这一点,冷声说道:“那又如何,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是大爷我说了算,啧啧,真没见过这般白嫩的小子,卖到草原里说不定能抵得上几百两银子。”

说着手就伸向李文硕的脸,似乎是想要捏一捏。

李文硕冷哼一声,心下顿时有些恼,这汉子竟然在做着把中原儿郎卖给异族人当奴隶的勾当,而且看样子却是做过不少了,这在李文硕看来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所以那汉子的膀子瞬间就是被卸了下来,紧接着眼前一花,便是只觉得鼻子一酸,然后捂着脸倒在地上惨嚎起来,有鲜血不断地自脸上滴下。

周围人看李文硕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一些原本跃跃欲试的年轻人瞬间就是收起了手中的兵刃,暗自庆幸,幸好没有着急出手,不然怕不就是要折在这里,怎么就没有想到,敢穿成这样还一个人走在这里的,会是位好惹的?

李文硕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那胖老板见状,连忙跟了上来,见此,李文硕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胖老板搓着手笑道:“自然是为公子您做事了,公子您不是说要去草原吗,就让小的来给您做一个向导。”

“哦,我看你是得罪了人在这儿待不下去了吧。”李文硕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那胖商人的眼睛,笑着说道,“让我猜一猜,你是怕那如果就此回去,路上说不得也得被人截杀,不如就此跟着我去一趟草原,绕路从别处的边城回去,是不是?”

被看穿了心思的胖商人也是看不出有什么心虚的地方,腆着脸说道:“公子果然神机妙算,一言就猜到了小的想干什么。”

李文硕冷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说道:“你不是说这里最好的向导是刘瘸子吗,那我为什么还要找你。”

那胖子搓了搓手,快步跟了上来,笑着说道:“公子,你不知道,你方才闯了大祸啊,那人到不算什么,可是他背后的人却是不容小视,是一位显锋境界的悍匪,如若不赶紧离开这儿,怕不是性命堪忧啊。”说着还做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李文硕自然是当做没看见,没听见,见此,那胖子有些急了,出声说道:“公子,小的便是那刘瘸子。”

听得这话,李文硕顿住了脚步,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健步如飞的胖子,上下打量了两眼,也是不着急,笑着说道:“哦,我看你也不瘸啊?”

那胖子嘿嘿笑了一声,低眉顺眼的凑上前来,低声说道:“该瘸的时候自然会瘸的。”

第九十章 罪恶之城

“我不管你是真瘸子还是假瘸子,既然你说你是这里最好的向导,那么意思是你可以帮我把草原上的行程都安排好喽?”

说这话的时候,李文硕仅仅的盯着这位自称是刘瘸子的眼睛,刘瘸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威严扑面而来,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点头说道:“公子放心,把人往草原领的活计小的干过很多年了,一次纰漏都没有出过。”

“恩,行了,那你去准备吧。”

说完便向着来时的路走去,来到了刘瘸子的铺面前,挑了个板凳儿坐下,倒也看不见方才那被打翻在地的青衣大汉,打了个哈欠,摘下背上宝剑抱在怀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见到这一幕,刘瘸子微微一怔,这才发现仅仅是说了几句话,自己的背后就已经是被冷汗打湿,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又是跑到了李文硕的面前,弯着腰,小声说道:“公子您待在这儿干嘛?”

“帮你看铺子。”

“呵呵,公子说笑了。”

李文硕眼睛睁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又迅速的闭上了,翘着个二郎腿靠在货物上,笑着说道:“你知道就好,你不是说有麻烦吗?”

刘瘸子一怔,没有反应过来,是啊,这话我可没说谎,再呆在这里肯定是会有麻烦的,很大的麻烦。

“有麻烦那就解决它啊。”

李文硕懒洋洋的说道。

刘瘸子走了,走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茫然,有麻烦就解决它,心里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慢慢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笑意,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相信自己看人的本事。

“这次可是真的是遇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啊。”

李文硕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周围的一切依然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有个商人付钱的时候变戏法似的从对方手中拿走了一块儿;街对面有个少年拿着一把短刀,偷摸的从背后摸向了一个乞丐,只因为他手中有半块儿脏馒头;身后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盯着自己的玩伴,眼睛像蛇一样闪动着狠毒的光芒,当然背对着他的孩子眼里也是时刻提防着对方。

无论对方在哪里,在自己身前还是身后,有没有物件的遮挡,以他为中心,十丈之内的一切都被他牢牢地掌握,虽然闭着眼睛,却比睁着眼睛看的还要清楚。

他的意识如果想要精确掌握的话,只能覆盖这么大的距离,当然再远一点的话也是可以,只不过那时候就无法把握这么多细节,也就无法用作与人实战,内力的消耗也会成倍的增加,也就只能驭剑斩斩一些死物,例如冰块儿什么的。这十丈的距离是他试了很多次的,维持这个距离的识念,自身的消耗与掌控的精度都能很好的把控,这还只是自己演练,若是与人交战,消耗肯定也会更加的剧烈,这就需要李文硕用实战来检验了,只不过李文硕现在还不打算去驭那柄七十五斤重的碎牙。

这是一座罪恶之城,城中充满了罪恶,无一人良善,良善者都已经死在了城外的臭水沟子里,哪里尸横遍野。

李文硕皱了皱眉头,虽然只是探查了十丈的距离,却是不影响他的判断,除却外来的过路人,城中的原住民,如果真的是个纯良之人的话根本无法活下去。

如果按照黎阳律法,这些人就算死了也是活该,换句话说他们都该死,况且他们本就是奴隶,主人家的奴隶属于主人家的货物,如果被人家无故打杀了,主人家还能去要一些赔偿的银钱,可是他们都是逃奴,在旁人眼里不过有若猪狗。

可是李文硕对他们仍是恨不起来,就算背后有一个穿着破衣服的青年已经拿着一柄生了锈的匕首对准了他,相信自己一旦起身走进一个人少的地方他就会跟上来。

如果不融入这黑暗之中就会死,如果换做自己是他们,自己会如何选择,李文硕有些不敢想这个问题。

因为有些事情别无选择。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青年收起了袖中的匕首,慢慢的退到了房子的拐角处,自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或是李文硕的什么王霸之气。

街道的尽头隐约扬起了纷乱的烟尘,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如雷般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人们的惊呼声和惊恐的眼神,十几匹骏马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停在了李文硕的身前。

李文硕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烟尘,眉头微皱,却是没有起身,看着头马上坐着的那个黑衣大汉,汗衫外面半套着一层没见过样式的铁甲,手中提着一柄斩首大刀,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文硕,四目相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大哥,就是他打得我。”

方才那个青衣大汉就是坐在旁边的马上,原本高挺的鼻子因为李文硕那一拳已经完全塌了下去,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李文硕,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看着这里发生的事情,周围的人都是看了过来,死个人对他们来说没什么,这里每天都会死人,他们大多数人手中都直接或是间接的杀过人,不过想象着接下来那英俊公子哥儿倒在血泊中的景象,心中还是有些颤抖,不禁的兴奋起来。

“小兄弟看着面生,不像是本地人啊。”

李文硕很喜欢对方这种说话的方式,不然见面就是打打杀杀的着实很无聊,若不是这黑衣汉子的眼神令他很是反感,倒是不介意和这明显是匪首的人物攀谈一番。

“恩,确实不是本地人。”

李文硕的反应让童德义很是意外,他是个很小心的人,在这里的眼线不少,来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了,李文硕似乎是一个镖局的人,中间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两个初境巅峰的家伙,没什么背景,所以他才敢这样踏马而至。

可是李文硕如今的反应,如果不是年少无知那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猛人,瞥了一下李文硕怀中的宝剑,仅仅是看到了那剑柄就是看出了这宝剑的不凡,完全不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镖局中的人物能够拥有的。不过他并不认为眼前这人本身有什么威胁,他只是忌惮李文硕背后可能存在的人物。

李文硕背后的人物?

好像老黄和师父确实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不过若是李文硕真的栽在了这帮贼匪的手里,那两位估计都不好意思来给他报仇,老黄估计会来,但是老黄要是真的来了,李文硕估计在九泉之下也会羞愧的再死一次。

“没事儿就走,别挡着小爷我晒太阳。”

童德义皱了皱眉头,高大的身躯并没有动,依旧安稳的骑在马上,眼睛微眯,瞳孔中闪过一丝杀气,心道就算你有什么背景又如何,这边境之地,人烟稀少,就算是皇帝都管不过来,一刀砍了你,夺了财物我们便走,你还能拿我怎么办?

“那就不打扰小兄弟晒太阳了。”

随着话语声的响起,斩首大刀自上而下斩出,些许刀罡径直的袭向李文硕的脑袋,紧接着,童德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颜色由白而灰,空中象飞荡着一片灰沙。

李文硕没有理会倒在地上,满脸不敢相信的童德义,转身看向远处的断壁残垣,脑海中努力的想象着他以前辉煌的样子,却是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

马儿原地踱了几步,看着倒在地上的主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没有了骑手的控制,显得有些慌乱。

第九十一章 暗算

那青衣汉子本已经准备看李文硕身首异处的样子,脸上已经泛起了狰狞的笑意,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产生了,例如大哥怎么会就这么栽下了马,然后就没有起来。

笑意开始凝固,转而变成了巨大的恐惧。

怪叫了一声,便是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想着来时的路飞奔了过去,其他骑手有的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见身边同伴转身逃走,也是就这样跟着跑了起来,李文硕也懒得去追击,这样的贼匪杀不完的,杀了这一茬,过些日子,他们便会如春日的野草里再次出现,不知道又是哪里的可怜人。

所以边军们也把这种清剿贼匪的活动叫做割草。

对于流窜的贼匪,黎阳的边军非常喜欢,因为这些贼人一般都会藏着一些不知道从哪来的金银财宝,找到了就是自己的,这一点就算是最贪婪的上官也不会争夺这些东西。

童德义的尸体静静的趴在地面上,在微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凄凉。

周围只是静了一瞬,便又是嘈杂起来,桂山堡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即便是道路上就躺着尸体,也无法影响行人们采买的心情,甚至是连微微绕路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事情在其他任何地方来看都是十分不可思议的,李文硕就是有些不习惯,看着那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的刘瘸子,站起身来,便是向着和镖局约定的地方走了过去。

刘瘸子很是自觉的牵着马,一瘸一拐的跟了上来,回想着方才自己在巷子里看到的那一幕,仍旧暗暗心惊,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好好把你分内的事情做了,该得的银子少不了你的。“

听得这话,刘瘸子脸上自是堆满了笑容,去一趟草原,只是两个人的话花费不多,但也少不到哪里去,如果李文硕不打算付钱的话,他会亏上一大笔。

约定的地方是一个茶馆儿,说是茶馆儿,但是实际上跟李文硕在驿道上搭建的那个茶棚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有所不如。

看着杯中孤零零的两片茶叶,李文硕也不是很介意,他也不是一个会饮茶的,端着那碗口大的茶杯,就是一饮而尽,苦涩中带着丝丝甘甜,倒也甚是爽口。

“怪不得一杯茶要两个铜板,原来还加了一点蜂蜜。“李文硕嘀咕了一句,他身上的银钱也不是很多,主要是因为中原内陆的银票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这里的人眼中只有真金白银。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这让李文硕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当然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因为眼前他所等的这群江湖人是一群非常典型的江湖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信守承诺,非常的讲义气,说是这个时候来就是这个时候来,即便是中途有着什么事情耽搁了,起码也会派一个人过来知会一声,而且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前来告知的那人多半也是会羞愧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这不是夸张,李文硕踏入江湖的这段日子,这样的人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而能够让长风镖局连个人手都没机会派出,多半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李文硕转头看着刘瘸子,问道:“这桂山堡中还有没有显锋境界的人物。”

刘瘸子摇了摇头,也是看出了点门道,低声说道:“有的,出了那位栽在公子手中的童当家,还有三位,对了,接见公子来的长风镖局的那位,也是一位显锋境界的绝顶高手。”

听到这里,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你待在这儿等我,我去办点儿事。”

李文硕走出茶棚,向着祁心楠他们去的那个方向走去,桂山堡不大,二三十号人,要是真的闹出一些动静来很容易就能够注意的到。

以长风镖局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运送贵重到能够让显锋境界的武夫亲自迎接的地步,在一些偏远的地方,显锋境界已经可以说是最极致的武力了,若是长风镖局的那位祁老爷子如今是显锋境界,那么长风镖局一瞬间就会由北郡的一个三流势力成长为数得上号的一流势力。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李文硕走的并不快,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可是视野一瞬间就是变得极为广阔,识念扩散数百丈,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大概,可是还是一瞬间就是找到了祁心楠他们的方向,双眼猛地睁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深吸了一口气,隔着无数的断壁残垣,拥堵人群,看向了右手边的方向,双目中闪过一道冷光。

街巷间刮过了一阵凉风,送来凉丝丝、甜润润的气息,使人感到极为的爽快。

在刘瘸子瞪大的双眼下,李文硕的身形一闪,就是化作了一道青色的影子消失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街巷里空荡荡的,似乎刚才根本没有一个人站在这里,刘瘸子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一口喝尽杯中热茶,苦涩的茶水顺着喉管儿贯通肠胃,微微有些烫,过了老半天,刘瘸子长出了一口气,低着头不敢再看李文硕离去的方向,专心致志的想着草原上的行程还有没有错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

祁心楠脸色苍白的看着窗子外面闪动的黑影,心头一凉,他们初来此地,倒也是认识那负责接引的人,是以前郡守家的一位管家,倒也是没什么疑心,可是到了这四下都是高墙的院子里,对方突然冒出乌压压几十号人,皆是心狠手辣的好手,突然发难,同行的兄弟没有注意,兵刃还没有拔出就是一瞬间倒下了七八个。

如果仅仅是这样,以她和陈旭二人的实力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是正自酣战之时,一名手持双钩的中年汉子加入了战圈,直冲着二人扑了过来,她和师父也是不敢小觑,联手对敌,竟是被他一招就是震开。

若不是陈旭经验丰富,又是挡下一招,给祁心楠争取了一点儿退后的时间,怕不是一个照面儿祁心楠就要香消玉殒,最终又有几名兄弟悍不畏死,拿性命拖住了那中年汉子几息时间,他们根本退不到屋子里,可就是这样,陈旭的左肩上仍是被那阴险的钩子削去了一大块儿血肉。

“祁姑娘,我劝你不要反抗了,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得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祁心楠怒上心头,冷声说道:“王管家,我们长风镖局与你们郡守府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我等,就不怕黄公子处置你吗?”

王管家尖嘴猴腮的脸上留着个八字胡,小眼睛,不像个管家,倒像个官府里的师爷,听得这话,桀桀的笑了两声,说道:“祁姑娘,你莫不是真的以为凭自己的身份真的能配得上我家公子?我家少爷少年心性,只是暂时被你迷住了而已,日后你不再回去,时间一长,我就不信公子还能记得住你!”

“你!”

“废话少说!”王管家冷笑一声,指着方才那使着双钩的中年汉子,说道:“这位爷乃是这桂山堡的堡主闫安福闫先生,显锋境界的高手,想必你来之前也是听说过,难道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反抗?”

祁心楠心中一凉,透过窗户,看着窗外模糊的身影,知道这次十有八九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想到这里,心中也是生起了一股子火气,握着长刀的玉手,指节握的发白,心道今日就算死也要拉上两个垫背的,不能堕了自家的威名,一介女流已是如此,更别提房中的其他人了,一个个须发贲张,愤怒的双眼直欲喷火。

众人正想着出去拼命,只听得一个浑厚的中音在院中响起。

“祁小姐,在下闫安福,对小姐您一见倾心,如若你愿意委身于我,放了你背后的这些弟兄倒也不是不可。”

“还有陈老先生,以您的实力,就算在我座下也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若是在我手下效力,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且在这桂山堡一带,基本上也就是我说了算,不像是在北郡那边那么憋屈,各位意下如何?”

听得这话,屋内众人怒火更胜,就要出去找他拼命,却是被陈旭拦了下来,低声喝道:“别冲动。”

见那屋子里久久没有动静,闫安福也是一声冷笑,人一旦绝望起来就容易愤怒,然后怕死的人也会不再怕死,他可不想费那个劲,先威之以武,让他们绝望,再给他们一点儿希望,拼命的念头就会渐渐淡薄,就算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但总有人会是这样,慢慢的,这一点点的希望就会演化成对活着的强烈渴望,意见的不同,也就是冲突产生的时候,那时候怕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眼前这群人。

那个陈旭年老气衰,留着也没什么用,更别提那些本就没多少刀剑功夫的青壮,至于这祁心楠?

这妮子生的水灵,不是这边境荒凉之地见得着的,身段儿看着也是极为有料,若是能够臣服于我,好好调教一番,做个妾室倒也不错。

想到这里,闫安福嘿嘿笑了两声,便是一巴掌甩在了那喋喋不休,表示反对的王管家脸上,冷哼了一声,一个郡守而已,若是近在眼前还好说,可是远在天边,难不成还能派出大批官兵来这里围剿自己不成?

那时候怕是官兵没到,郡守就因为擅自调兵出境被砍了脑袋。

第九十二章 所谓英雄救美

祁心楠一张俏脸白的像纸一样,背对着这群激愤的年轻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有些暗淡,听着外面那闫安福的话,她的内心也是有着些许的动摇。

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死就死了,可是此刻她身后还跟着这么多的兄弟。

这些平日里整天围在自己身边,像自己亲哥哥一样的人物,自己怎么能看着他们去死?

陈旭也是眉头微皱,他的想法倒是不同,自身已经这般年纪,多年江湖经历也让他几乎看淡了生死,只不过若是此刻这堆人都死在了这里,长风镖局也就算的上是真的垮了。

这闫安福此刻虽是他们的对手,可一身本事倒不是假的,要是祁心楠能够先委身于他,得到他的帮助,有着边城的银两支持,长风镖局在北郡的日子可就要好过的多了。

反正看着这个样子,回去也是巴结不上那位郡守家的公子哥了吗不是?

就是背后那群身上带着伤的青年,有些也是逐渐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双眼看着祁心楠,也是闪动着动摇的神色。

祁心楠微微闭上眼睛,凹凸有致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她不敢回头看他们的目光。

她是个极为聪慧的人,自然知道闫安福有什么打算,相信身后的陈旭比她看的更加清楚,可是又有些什么办法,对方可是显锋境界的高手,哪里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所以即便是知道对方的打算,仍然阻止不了这里人们动摇的想法,因为对方只给他们留下了这一条路。

因为人心根本经不起考验。

祁心楠这样想着,心中隐隐有些绝望,苦笑了一声,便是在身后众人的惊呼声中推开了那道门,一步走了出去。

一步天堂

一步地狱

这一刻,虽然仍旧站在这里,祁心楠却是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双大眼无神的看着不远处的人群,眼中只有那闫安福一人,握着长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看着这一幕,李文硕皱了皱眉头,看着闫安福的眼神就是有些愤怒。

在祁心楠他们退进屋子里的时候他就到了,听着这些人的言语,大概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位郡守家的公子大概是真的看上了这位祁小姐,可是人家家里人看不上长风镖局,所以就有了最初的这一波截杀,但似乎他们雇佣的这帮子凶人对那位远在天边的郡守也不怎么感冒,于是乎就有了现在的情形。

在他看来,人心根本就不是用来考验的。

这些人不是圣人,趋利避害乃是人的天性,所以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把祁心楠推出来,但是他们有能力阻止却没有阻止,这和直接把她推出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回想着之前相处的日子,这些人的欢笑与冷漠尽皆历历在目,虽然自己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

但这些都是多好的汉子啊,李文硕心中感叹了一声,就是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来到了众人面前,简而言之,他非常不喜欢这些喜爱玩弄人心的人。

随着祁心楠的走出,屋子里的人稍微楞了一下,也是乌压压的涌了出来。

于是李文硕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两拨人的中央。

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李文硕,祁心楠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对她来说这个年轻人只是一个只知道姓氏,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生过客儿,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再次挤进自己的生活里,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

对于挤进别人生活这件事,李文硕没有丝毫的兴趣,也不是怎么清楚。

笑着对身后的祁心楠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这里交给我。”

祁心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温和的笑容,自己就是点了点头,心里就是都不在那么担心了。

看着李文硕的背影,陈旭的神色也是有些复杂,此刻若是还没看出这个年轻人不简单,那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白走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了。

不说自身武艺高低,单论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啊。

闫安福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冷声说道:“阁下是谁,为何要管我的闲事。”

语气非常的冷,在这桂山堡,他就是皇帝一般的存在,根本没有怕过谁,看李文硕的年纪和打扮,瞥了一眼就以为是个少年热血,初出江湖的侠客儿,这样的人也就在中原的那片武林运气好,能混下去,若是再他们这儿,怕是早就死透了。

“管你怎么了,废话少说,要么滚,要么死!”

李文硕着实不愿意和这闫安福费什么话,不过这话一说出来李文硕就是有些恼,不明白同样的话,为什么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是没有从老黄嘴里说出来那么的霸气。

想了一想,觉得大概是因为情绪的问题吧,老黄当时很愤怒,自己刚刚是有一点愤怒,但是站到了这里之后就只剩下了英雄救美之后的那股子淡淡得意,面对一个只有显锋中境的闫安福,一堆大都只是靠着心狠手辣敢拼命才能混出头来的武人,他实在是愤怒不起来。

“呵,少年人好大的口气,那就先接我一钩!”

闫安福心中也是生起了几分火气,桂山堡的人似乎都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他们能动手一般不说什么废话,手上银钩一转,便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出手便是用上了全力,劲风呼啸,三尺长的罡气附着在银钩上,一瞬间就是到了李文硕的面前。

祁心楠脸色一白,陈旭也是心中震动,心道若是这闫安福刚一开始时就使出这般实力,他们根本连退回屋内的机会都没有,怕是一个照面儿就要取走他们两人的性命。

而李文硕的反应更是让祁心楠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敌方兵刃已经到了眼前,他竟然不去躲闪,反而这时候才伸手去捞背后的那柄铁剑,这才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个只会些花拳绣腿的菜鸟。

闫安福背后的那群狠人眼中也是闪过了一道嗜血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要看到李文硕人头落地,鲜血喷飞,脸上不禁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果不其然,确实有鲜血喷飞而出,可是他们脸上的笑容确是凝固了。

李文硕手捞到那剑柄之后,没看清有什么动作,看也不看那已经到了脖子前面的银钩,便是对着眼前之人砍了过去,大有一命换一命的架势,可是那股剑速之快,威力之大,确实让在场的众人有些汗颜。

只见铁剑一扫,后发先至,便是扫断了那一对攻了过来的银钩,在闫安福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血槽。

李文硕眼睛一眯,他适应环境的速度很快,从小就是这样,长大了之后依然如此,来到了这个充满鲜血肮脏的地方,即便有时候他不愿意双手染血,也不得不亲手提起铁剑。

闫安福被这一剑斩出几丈远,胸口汩汩的流着鲜血,不知断了几根骨头,躺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死死的盯着李文硕,双眼之中尽是惊恐,颤抖的吐出了几个字。

“武…武道宗师!”

这四个字喊出,不仅是满院子狠人本就惊愕的面孔变得有些茫然,看着李文硕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陈旭和祁心楠他们也是微微有些错愕,本来他们就还没有从李文硕的这一剑中回过神来,心道那可是显锋境界的高手啊,就是被李公子这随手一剑就给击败了?

谁知道云里雾里的又是传来了一道霹雳。

武道宗师?

那是什么,在场的人都很清楚,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口水,特别是镖局里的那些青壮,他们自然不会怀疑闫安福说的话,再说能一招击败显锋高手的人不是武道宗师是什么?

所以心下里更是震惊,想着前些日子对他的调笑,不禁涌出了自豪和忐忑这两种复杂的情绪。

李文硕自然不是什么武道宗师,他的境界依然留在显锋,可就算这样,自己那个天下第一的师父似乎还是不甚满意,不过他此时没有否认,因为有时候就算自己的剑术再怎么高超,也比不上一个武道宗师的名头来的直接。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来英雄救美这种事还是这么麻烦,用剑指了指那位王管家,出声说道:“他留下,剩下的人可以滚了。”

王管家的双腿打着摆子,听着这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空气中升起一股子尿骚味儿,竟是就这么尿了裤子。

其余贼人本来都以为今天要栽在这里,听得这话,也是微微一怔,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顿时升起,心道不愧是武道宗师,哪里有闲心跟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人物计较,顿时拉着重伤的闫安福就向外走去,不敢停下半步。

看着满地的尸体,双方都有,只是镖局的人居多,不过李文硕没有替他们报仇的打算,这件事本就是江湖仇杀,而且双方的交情,他看不下去出手相助已经是仁至义尽,再去出手杀人就有些过了,毕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至于这王管家,人家自己家的事自己处理,他也懒得横插一手。

第九十三章 他乡遇故知

所以当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李文硕斜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无聊的打着哈欠,看不出丝毫的高手风范。

可是院中剩下的镖局众人也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宗师境界的高手,若是想对付他们,只要说句话,相信都不用自己动手,就会有无数高手为了讨好他而动手对付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祁心楠站了出来,出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兄弟们的尸身收了,看着他们横尸院里,你们的心里好受是吧。”

听得这话,院子里终于是再次喧闹了起来,人们红着眼睛,收拾着好友兄弟的尸身,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就用力的拜倒在了一具尸体上,大声的嚎哭了起来,原来那人是他的亲弟弟。

……

有一点祁心楠说的没错,李文硕确实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儿,李文硕也没打算在她的人生里留下多少的痕迹,以至于在分离的时候,她也是没能问出李文硕的名字。

李文硕有时候真的是不想说,自己的名头在这风华州一带的江湖上,甚至都快比五派掌门的名声都响亮了,以至于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名不副实,而且李文硕这三个字说出去,总会招惹很多的麻烦。

李文硕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此刻的他,独自一人吊在马上,手里提着一壶北地烈酒,不时的往嘴里灌上一口,辛辣的酒浆顺着喉咙滑下,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刘瘸子在下面欢快的牵着马,慢悠悠的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瘸了。

“公子,您真的是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

刘瘸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说实话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儿激动,觉得自己是遇上了神仙一样,他这辈子见过最高的高手也就是这桂山堡的堡主,可是听说被李公子一剑就是打的爬不起来了。

见过最威风的人就是边城里过来巡视的游骑将军,手下领着两百多名骑将,轰隆隆的冲进来,即便是往日里最嚣张跋扈,自诩不凡的显锋高手也会灰头土脸的躲起来。

李文硕哈哈一笑,他以前真的很想进入玄彻境界,现在到不是很急了,心里也是欢快,眯着眼睛说道:“玄彻境界算什么,实话告诉你,老子就是那天下第一的剑圣上官羽是也。”

李文硕借着酒劲儿大声的喊了出来,也不知道老爷子听见了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这个孽徒给打死。

刘瘸子嘿嘿一笑,他知道上官羽是谁,因为早在几十年前,他十五六岁正值年少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时候江湖上除了这三个字,几乎所有人的名字都没那么重要了,乃至于如今已经过了几十年,他还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当年的事情,学着少年人一样叹了一口气,那是他逝去的青春啊。

当然只是想了一下就没有再去深究,因为他的青春就是在坑蒙拐骗,欺负幼小的一些肮脏事中度过。

李文硕的声音有些大,乃至于身边路过的一些人也是听了个敞亮,大多数人都是哈哈一笑,不怎么在意,径直就走了过去,可有一人却是皱了皱眉头。

“薛兄不要介意,一介乡野土人,不值得你动怒。”

旁边的同伴也是一声苦笑,自己这位姓薛的朋友是一个剑痴,生平最崇拜的人就是那天下第一的剑圣上官羽,这次出来边城,就是听说这边城有一位剑道大家,前来拜会。虽然没有见过那位老前辈,却是为了这个名字打过不少架了。

薛耳顺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恼火,但也不想在这边城三教九流之地生事,说道:“放心,我有分寸,在我们见到了那华山上下来的独孤大侠之前,我不会惹事的。”

李文硕都觉得自己的耳朵特别的好,华山上下来的独孤大侠,呵呵,除了那独孤仇还能有谁?

“老刘,你可知道这边城上有一位姓独孤的侠客?”

刘瘸子嘿嘿一笑,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像个大胖虫子,狗腿地笑着附和:“华山上下来的独孤仇嘛,以前倒是一名侠客儿,不过人家现在是将军了,前些日子还来过一趟桂山堡,可威风了。”

将军吗?想到这里,李文硕笑了一声,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是混成了将军,自己这位兄弟倒是挺威风的,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来了趟边城,竟是还有机会见一见故人。高兴之余,李文硕又是大口的灌了两口酒。

三十里地一小会儿就走了过去,大冷天里,胖胖的刘瘸子擦着头上的细汗,大口的喘着粗气,李文硕觉得他更适合叫刘胖子而不是瘸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关于这一点刘瘸子特别的坚持。

李文硕坏心眼儿的没有下马休息,就让刘瘸子这么在下面走着,因为他很担心,这个胖子还能不能走的动道,一个走不动道的向导,到时候还得自己照顾他那可就麻烦了。

边城静静地矗立在这个远离繁荣、喧哗的边塞上,任凭风沙的吹打,那高大的古老城墙依旧像卫士一样守护着城中的生灵。他的身上充满了古朴的气息,岁月沧桑,饱受战火摧残的黝黑城墙依旧泛着渗人的凶光,如一头荒古巨兽,犹如一把尚无完全出鞘的剑令人望而止步。

李文硕进城之前啧啧的赞了两声,只觉得豪气顿生,诗意大发,可是憋了变天硬是一句诗都没有憋出来,这让李文硕十分的恼火。

边城不大,若不是有好友要见,李文硕根本不打算在此地多做停留,找个军士通传了一声,便是坐在了路边的一个酒馆儿里,看着不时进进出出,身披铠甲的军中老爷们坐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当年也就是因为拼桌这点儿小事才认识的刘烨。

两位军爷都是普通的边卒,要了一点儿吃食就坐在那里陪李文硕拉起了家常,陪着李文硕哈哈大笑,看着李文硕手中的酒壶也是分外眼馋,虽然来到了酒馆儿之中,却是也并未饮酒,否则待会儿回去一旦被发现,黎阳的军法还是十分严苛的,特别是边军之中。

没坐多会儿,两位歇脚的军爷就是走了。

盯着眼前的桌子,直到下午,才是有另外一个人坐了下来,看着那人嘴角露出的胡茬,和脸上那明显的风霜之色,都快有些认不出了。

李文硕笑了一笑,开口说道:“好久不见。”

第九十四章 咸菜稀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然后相见无言。

无聊的夹起一筷子咸菜放进嘴里,扑哧扑哧的嚼着。

就酒最好的东西是花生米,而咸菜最适合陪着稀粥一块儿吃,所以李文硕此时没有喝酒,在喝粥。

一口咸菜,一口粥,这日子舒服的赛过神仙。

北方的碗要比南方的碗大些,但是也没有大太多,只是李文硕喝粥的速度很慢,一双筷子在碟子里挑挑拣拣的,独孤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李文硕喝粥,直到那一大碗粥被喝了个精光。

“看样子你最近混得不错。”李文硕忍着满脸的笑意说道。

独孤仇苦笑了一声,满脸风霜之色着实不是一副混得很好的样子,一身原本明亮的锁子甲有些暗淡,不过脖子上系着的红布条倒是鲜艳无比。

“怎么也没有你混的好啊,怎么,闲来无事在城里待闷了,来这边城找乐子?”

独孤仇也要了一碗粥,两个大馒头,就着那还剩着一小半的咸菜一口一口的吃着,短短半年的军旅生活,就是把一个文质彬彬的潇洒侠客儿变成了一个吃个饭都要狼吞虎咽的莽汉。

不过在李文硕眼里,显然如今的独孤仇更接地气,更像一个活在尘世里的人。

“我可没那么无聊,这边城有什么好逛的,不过是被那一帮刺客追杀的在中原待不下去了,想去草原看一看。”

独孤仇一怔,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要去草原?”

“怎么,不行。”

独孤仇咽下了嘴中的吃食,擦了擦嘴,虽然这时候的他看着有些狼狈落魄,远不如刘瘸子说的那么威风,可是依然做的很直,每一个动作都很端正。

“不是不行,只不过现在的草原上出了一点事情。”

李文硕眉头轻挑,出声问道:“必死无疑?”

独孤仇摇了摇头,李文硕一拍桌子,瞥了他一眼,说道:“那不就结了,你看兄弟是那怕事儿的?”

想到这里,独孤仇也是摇头一笑,伸手就要去够李文硕手中的酒壶,被李文硕轻巧闪过,也不觉得尴尬。

“按照草原上的习惯,冬日里是草原上最为困难的时节,以至于每年冬季到来之前,总会有很多部落带兵来我中原劫掠,虽说大都会被我朝大军打的灰头土脸,得到的东西和死去的人数总是不成正比,但是他们还是孜孜不倦的做着这些事情,只不过今年有些意外,今年的冬天根本没有人侵入中原腹地劫掠,一个部落都没有。”

李文硕对草原的认识完全来自书本和老范,而老范还是一个从来没有去过草原的。

“草原上是种不出粮食的吧。”

独孤仇点了点头,又是嚼了一口咸菜,轻声说道:“以蓄养牛羊为生,但是奴隶是吃不到牛羊的,他们只能吃一些混着沙子的青稞。”

“会饿死很多人咯?”

李文硕眼神有些暗淡,一下子就是明白了为什么明明会死那么多人,草原上的部落还是要来劫掠边城外寨那些微不足道的粮食,相信那些粮食即便运回去,那些奴隶仍旧吃不到。

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前来劫掠的不是武装到了牙齿的草原骑兵,而是一些饿的红了眼,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奴隶。

难怪会死那么多人。

他们本就是被拿来送死的。

战死总比饿死要好,对草原上的那些大贵族来说的确是这个样子的,饥饿是可怕的,无论是多么无知胆怯的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都会疯狂的令人恐惧。

独孤仇皱了皱眉头,这一点他当然知道,甚至比李文硕了解的还要清楚,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派了斥候去草原上查探了一下,发现草原上在打仗,很多部落都在混战,估计这一战过后,草原上的元气怕是很多年都恢复不过来。”

李文硕觉得更有意思了,于是又喝了一口酒,瞥了一眼独孤仇眼馋的样子,笑道:“军队里不许喝酒,方才两个普通军卒都能遵守的规矩,你一个游骑将军都忍不了,哎,官吏啊,果然都是一群有特权的人。”

“不喝就不喝。”

独孤仇苦笑了两声,又是夹了一口咸菜,瞥了一眼李文硕背后的剑柄,想着那柄断在了华山之上的青霜,心中并没有多少愧疚,笑了一声,说道:“好剑。”

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愧疚的地方,为了让自己的心里畅快通达,他甚至独自一人离开了华山,把自己的佩剑也扔在了华山上。

李文硕也不否认,因为碎牙虽然很重,但的确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好剑。

眼睛下移,瞟向独孤仇的腰间,这才发现那里原本该是挂着宝剑的地方成了一把刀,一把黎阳军刀。

眉头微皱,轻声说道:“万仞剑我会帮你拿回来,时间不会太久。”

听得这话,独孤仇脸上泛起一股子笑意,很是高兴,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剑不适合用在战场上,砍人杀敌的话用刀子还要方便一些。”

说着就是拍了拍腰间的长刀,李文硕也是眉头一挑,嗤笑了一声,挑了根咸菜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说道:“那就你想拿的时候自己去拿。”

李文硕的心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无论用刀还是用剑,独孤仇终究还是独孤仇,他还是一名剑客。

虽然独孤仇现在看着很是疲惫,显然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过既然他没说,李文硕也不打算去问,他也不怎么担心,因为他发现即便是现在的他,面对拿着刀的独孤仇也没有了必胜的把握,相信他手中的刀换成剑的时候,他会变得非常强。

空气又是变得安静下来,李文硕一口一口的喝着酒,独孤仇一口一口的吃着馒头和稀粥,不多时,就是馒头下肚,装粥的碗和装咸菜的碟子都是空了。

李文硕破天荒的把酒壶推了出去,轻声道:“要不要来一口。”

可是独孤仇却是没有犹豫的站起身来,身上锁子甲哗啦啦的响着,叮叮当当的,分外好听。

夕阳拖着长长的金黄裙子,悠悠地荡漾在混浊的空气里

看着转过身去,打算离开的独孤仇,李文硕眉头一皱,再次问道:“好不容易见了一面,真的不再喝一口?”

“真的当我傻,酒壶是空的。”

说完这句话,独孤仇就是大步的走开了,原本稚嫩的背影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将军,威风凛凛。

李文硕怔了一下,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右手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拍着桌子。

听着背后的笑声,独孤仇脸上也是布满了笑意,轻声说道:

“你个疯子。”

快下山的夕阳如柔和的目光,如爱抚的手指从平畴伸过来。

在这柔和的光里,两个满身尘土气的年轻人,一个捧腹大笑,一个步履如刀,多年之后,两人再次聚首,依然是一叠咸菜,两碗稀粥。

第九十五章 上马为贼

看到了草原,和李文硕想象中的草原很不同,即便是他也裹上了厚厚的皮袄,反观牵着马的刘瘸子仗着那一身肥肉,不是很冷的样子。

虽说以前知道草原种不出粮食,荒凉的一塌糊涂,但总是没有个直观的印象,这次到了草原之上,他才是靠着自己的双眼有了最直接的认识。

冬天的草原上没有一丝绿色,大部分的草都枯死了,入眼是一片苍茫的白色,大地上覆盖着皑皑的白雪,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李文硕对草原的兴趣,在那寒风的吹拂下,仅仅半天就烟消云散,入眼尽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看不到丝毫活人的迹象,低头一看,见刘瘸子眼睛上蒙着一层黑纱,稍微一想,便是大概知道了个缘由,也是闭上了眼睛,任马儿在刘瘸子的手下牵着前行。

“老刘,我们这是要去哪。”

“公子。”天气虽然很冷,但是一直牵着马前进的刘瘸子头顶依然冒出了热气,咳嗽了两声,说道,“前面不远处倒是有个歇脚的热湖,不过那里都是马贼,小的实在不打算去,一般都是绕开去三十里外的那个乱石岗,那里四处都是乱石,可以遮挡风雪……”

听到热湖两个字后,刘瘸子后面说什么李文硕似乎都听不到了,他的眼睛里已经冒起了绿光,高声说道:“那我们就去热湖!”

似乎早就知道李文硕会这么说,刘瘸子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笑意,乱石岗确实是一个歇脚的好地方,但是哪里比得上热气腾腾的热湖边上,马上坐着的这位姓李的公子,本事那么大,哪里去不得?

两人一马,很快就到了热湖的边上,湖水像一块儿碧绿色的宝石一样静静地躺在草原上,周围还泛着一点点绿意,不过所看到的景象却是和刘瘸子想的不太一样,没有那些乱糟糟的马贼,这年头似乎连马贼都少了不少。

两人靠着热湖边坐下,刘瘸子把一个陶罐里装满了雪,在热湖的边上挖了一个坑,把罐子固定在了那里,然后继续忙碌起来。

李文硕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忙前忙后的胖子,经过一番询问之后,他才知道这热湖里泛着热气的水不能喝,这里的水有毒,里面什么活物都没有,不过冬天的草原向来不缺解渴的东西。

“公子,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草原上的马贼尤其善于骑射,热湖这块儿好地方,现在没人来,将来总会有人来的。”

李文硕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来这草原上不是来看雪的,而是来历练的,可是如果一直连人都遇不上,他历练个毛。

很快瓦罐儿里的雪水就是缓缓融化,跟着冒出了热气,李文硕欢快的从包裹里拿出冷硬的饼子放在瓦罐儿上,看着饼子慢慢变软,才畅快的把饼子撕开,往里边扔了一把咸菜就开始大口的嚼了起来。

刘瘸子以前也领过很多人进荒原,可是没有一个像李文硕这般会享受的。

一般热湖这个地方他是碰都不会碰,都是带着人去乱石岗,而且来草原过活的人多半也不会在乎吃食,看着李文硕包里的咸菜,他咽了一口口水,暗暗发誓,以后如果自己来草原,一定也要带上一点儿。

吃饱喝足之后李文硕就闭上了眼睛,刘瘸子也是,热湖周围的温度不低,这一点从周围那带着绿意的草地就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李文硕微微睁眼,嘴角勾起一股子笑意,身形如幻影般瞬间横移了有十丈远,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地里,就是从松软的土里揪出一只硕大的旱獭,足有一尺多长,五六斤重,这东西又叫土拨鼠,若是平时早就冬眠了。

刘瘸子见到这东西也是乐开了花,这东西可是草原上不可多得的美味,这是羊肉鹿肉什么都比不了的,烤起来有种细腻的脂香,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油。

上前接过李文硕手中的旱獭,他是个剥獭子肉的好手,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上下翻飞,不多时一只旱獭就被剥洗干净,变成了几根大块儿的肉条,在李文硕的赞叹声下,挑出两块儿放在火上烤了一下,其余的全部都扔进了陶罐子里。

金黄的油脂缓缓地滴下来,刚刚还吃饱喝足的肚子仿佛又开始叫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獭子肉太香还是怎么的,刚吃了两口耳边就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和怪叫声。

刘瘸子脸色微变,虽然李文硕就在身前,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草原上的马贼比其他地方的贼人都要凶狠的多,不仅是因为他们精于骑射,还因为他们装备精良。

中原的马贼多是一些饿肚子日子过不下去的流民,而草原上不同,他们有可能是部落首领的卫队,有可能是守卫家园的士兵,总之,他们平日里是温顺的牧民,一旦他们踏上马背,就会成为手里拿着弯刀,背上背着强弓的马贼。

李文硕他们二人所处的地势较为低洼平坦,所以马贼一来就看到了他们,怪叫着冲了过来,四五十号人围着他们转了起来,脸上挂着兴奋嗜血的笑容,因为在他们看来,赶来草原的中原人,都是一群肥羊。

刘瘸子听着耳边的马蹄声,脑海中一阵混乱,双腿止不住的打着摆子,瞥了一眼李文硕,见李文硕仍旧在埋头对付着那块儿旱獭肉,嘴角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油花。

那位头领一般的人物似乎是看上了李文硕身上的袄子,俯身一掠,弯刀就是递了过来,他的身手不错,弯刀也锋利无比,所以他准备直接割下李文硕的脑袋,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样。

轰的一声响,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坐在地上的李文硕伸出还沾着油的手,越过了弯刀,印在了那人的胸口上。

努哈耳边传来了清晰地骨裂声,低着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羊皮炸开,一只细嫩莹白的手印在了自己的胸口,那是他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恐惧,就是从马上向后倒飞了出去,直到撞翻了两匹高头骏马才堪堪停止。

周围的马贼一瞬间就停住了,一巴掌把人拍死,还要撞死两匹大马需要多少力气,他们不是很清楚,只不过这一般都是部落里尊贵的上师才能做到的手段。

于是看着李文硕的眼里也是闪过了一丝惊愕,不过并没有恐惧。

一个人喊了句什么,李文硕没有听清,只见马贼呼啦一下子便是向着一个方向跑去,拉开了距离。

约莫百十步的距离才停住,弯弓抛射,大量的弓箭如雨点般从空中落了下来,若李文硕只是一个人的话还好应付,距离不是很远,只需一瞬间就能冲到马贼群中。和骑兵一样,停下来的马贼还不如步兵,李文硕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全部杀光。

可是现在的话,一旦他冲过去,刘瘸子和身后的这匹马多半就要变成刺猬。

所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伸手从背后拔出了那柄碎牙。

破空而来的狼牙箭发出剧烈的嗡名声,仅仅是一瞬间就来到了李文硕的面前,百步之外的马贼脸上泛着狰狞的笑意,他们对自己的箭术很是自信,这种距离的狼牙箭抛射可以轻易的撕开黎阳边军的铠甲,在对付敌对部落的上师的时候他们就是用的这种办法。

李文硕深吸了一口气,也是不敢小看,手中铁剑猛地一挥,本就暗淡的天光变得更加黯淡,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一剑夺了风采。

漫天的狼牙箭还未到达这里,就是被那凛冽的剑气斩成了碎片,李文硕脸色也是微微一白,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就是来到了马贼的身前,一剑斩出。

显锋境界在战场之上,面对漫天的箭雨很难有什么好的办法,一波还好说,可是战场上从来不会只有一波箭雨。

一般的显锋境界,如果面对箭雨连续不断的抛射,最多能挡住三波,三波之后,一气用尽,剩下的就只能看运气了。

如果是对上那需要数人力气才能拉开的床弩,即便是玄彻境界也不敢轻捻其锋。

李文硕对这些异族的强盗没有丝毫的怜悯,出剑的时候没有多少犹豫,势大力沉的碎牙径直劈下去,再好的弯刀也会变成碎片,紧接着连人带马,都被这一剑斩断。

李文硕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仅仅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五十多人就是尽皆倒下,回到刘瘸子身边的时候,李文硕微微喘着粗气,身上脸上带着零星的血点,一身煞气重的让刘瘸子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然后又连忙上前,用热毛巾在李文硕身上认真的擦着,过了老半天,那股子血腥味才微微的淡了下来。

“这些蛮人好大的力气,看样子不光骑射,身体也要比我们中原将士要壮实的多。”

听得这话,刘瘸子嘿嘿一笑,说道:“这些只是少数,看这些人的打扮,多半是部落首领的亲兵,若是真的打起仗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些瘦弱的奴隶,根本经不起黎阳大军的一个冲锋。”

第九十六章 牧海之云

李文硕没有理会那些倒在那里的尸体,继续吃着自己还没吃完的獭子肉,等到明年,腐烂的尸体融进了泥土里,相信这里的牧草一定会长得格外的好。

不过这种情绪直到刘瘸子屁颠屁颠的从哪些尸体上翻出来一大堆金银细软之类的东西之后就轰然崩塌了,夺过那硕大的包裹,不理会刘瘸子满脸肉疼的神色。

固执的认为,既然马贼是自己杀得那这些东西就是自己的。

他打算这次从草原回去之后,就回一趟南山去看看家里那个老头子,到时候若是不摆出一副家财万贯的样子都不好回去显摆。

草原上的夜空很美,天在放晴,头顶上一片一片的云,好象揭开遮蔽那些星的幕一般,李文硕躺在草地里,上下两个眼皮在打架,这段日子连日奔波,他是真的累了。

“明天有暴风雪,公子,草原上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回去吧。”

刘瘸子一句话就是打乱了李文硕的好心情,下意识的把从马贼那里捡来的羊皮被褥裹得紧实了一些,他可不想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被大雪给埋得严严实实的。

事实上这场所谓的大雪在第二天的中午才开始下,在无边的草原上,大雪遮目,根本看不清前方是什么地方。

不过李文硕的识念还是没有受到暴风雪的阻隔,在付出了一大半内力的代价后,他终于在三里外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帐篷,二话不说就是调转马头赶了过去。

刘瘸子也是有些着急,平时冬天里他也是很少进草原,这次是例外,没想到运气就是这么的不好,现在抬头不见天日,低头尽是白雪,赶路完全就凭着他那与生俱来的方向性,见李文硕调转马头,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跟上去,因为食物什么的全在马身上背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帐篷的影子模糊的出现在视野里,却是在李文硕的识念中越来越清晰。

刘瘸子大喜过望,这种单一的帐篷一般是一些游牧的牧民,他们一家人居住在一起,周围一般不会有什么蛮人的军队,只要把他们都杀了,就可以得到一顶可以安心度过暴风雪的帐篷甚至是羊肉等物资。

松开缰绳向前跑了两步,抽出腰间的短刀就要往里冲,却被李文硕一脚就踹在了地上。

不去管栽进了雪地里的刘瘸子,这家伙在桂山堡那种地方呆的有些久了,虽然比起其他人有些小聪明,但一旦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杀人,当然这或许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还不会遭受拒绝,但是滥杀无辜这种事李文硕到底还是做不出来,也不允许身边的其他人做。

而且他早就感知到了帐篷里的模样,一个女人,一个半大的孩子,当然在草原之上,一名十三岁大的孩子已经足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了。

就算对方真的是穷凶极恶之徒,李文硕还是没办法对女人和孩子挥剑。

风雪的声音很大,所以直到李文硕到了帐篷面前,帐篷里的人还是没有发现。

下意识的想敲门,却发现这帐篷上根本无门可敲,所以他只好无奈的咳嗽了两声。

厚实的羊皮帘子被掀开,一个黑头黑脸的孩子警惕的看着李文硕,看着李文硕背后的马,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李文硕假装不知道男孩儿拿在手中的短刀,搬出了一张笑脸,说道:“我和我的朋友遇到了暴风雪,想在这儿借住一晚,等明天雪停了我们就走。”

男孩儿没什么反应,在李文硕的感知之下,他手中的短刀握的更紧了。

蛮人都是天生的战士,李文硕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当然他也很高兴,因为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已经懂得拿着刀来保卫自己的母亲。

在这一点上草原和中原的区别不大,女人在两者的文化中地位都是极为低的,中原因为礼制的推广还要好上一些,而在草原上,女人完全就是变成了货物一般的东西,可以随意的赠送买卖,不过一旦打起仗来,两者却是都不会让女人冲在前面,留在最后的永远是女人,冲在前面的永远是男人,战场就是一种只属于男人的地方。

所以小男孩和李文硕之间也是暂时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战场,门帘之外是无尽的风雪和一个背着巨剑的高大中原人,门帘之内是自己的母亲,小男孩有些稚嫩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坚毅的神色,最终这场战役以李文硕交出半袋儿盐作为失败者的供奉而结束。

小男孩儿很是兴奋地接过了盐,高兴地向着屋内的女人展现了自己的战利品,最后在女人和善的目光下将李文硕迎了进来。

紧接着刘瘸子也挤了进来,小男孩儿看见多了一个人,有些不高兴,所以李文硕又交出了半袋儿盐。

厚实的帐篷将外面的风雪隔绝开来,帐篷里支着一个暖炉,暖炉上炖着新鲜的羊奶,带着一股子腥膻的气息。

来的时候李文硕差点儿没注意到,十多只羊围在帐篷后面,紧紧的围成了一个巨大的棉团,李文硕喝了一口羊奶,腥膻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再次感谢了小男孩儿的款待,然后慷慨的从罐子里拿出两条獭子肉放到了新架起来的锅子里,厚实的油脂瞬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浓郁的香味瞬间扩散开来。

小男孩眼睛也是通红,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羊奶虽然很有营养,但是作为一个成长期的孩子,他需要的是肉食,虽然他们的帐篷后面就养着羊,但是他们仍然不敢吃。

那些羊都是贵族的,他们只是代为养着,他们可以喝羊奶,却不能吃羊肉,羊没了的话,即便他们能够侥幸熬过这个冬天,贵族们也不会饶过他们。

小男孩儿叫铁颜,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这是个非常刚正固执的人,他坚持认为李文硕是他的俘虏,李文硕的东西都是他的,所以当李文硕把面饼拿出来的时候,他把獭子肉和面饼都收缴了过去。

小男孩儿的父亲已经死了,在草原之上,丈夫死了就要听儿子的,所以实际上,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只不过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征求一下女人的意见。

李文硕最终还是得到了一块儿獭子肉和一块儿面饼,在女人的示意下。

冲着小男孩儿的母亲点了点头,那位看着不过三十岁的妇人也是微微一笑,看着李文硕的脸发怔。

至于刘瘸子,他可不管这些,要是按照他的行事手段,小男孩儿和他的母亲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所以当他一把拨开小男孩的手,伸手去够那面饼子的时候被李文硕一脚踹开了,躲在一边,委屈的像个两百斤重的孩子。

休息了一晚上之后,风雪就是停了,李文硕带着刘瘸子出去了一会儿,那马儿还留在这里。

现在还是二月初头儿,起码要等到四月份草原上的雪才会融化,比往年更加旺盛的牧草到时候将遍布整个草原。

所以李文硕准备去帮男孩儿家里打点猎物,让他们能够安然的度过这个冬天,另外他自己也需要这些东西。

仅仅吃过一次李文硕就是爱上了獭子肉这种东西,虽然此时的他们躲在雪地下面的洞里,但是在李文硕的识念之下仍旧无所遁形,所以就在李文硕变戏法似的从地里揪出第二十只旱獭的时候,刘瘸子已经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确定就算没有自己这个号称是草原上最好的路引的男人,李文硕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刘瘸子开始下意识的忐忑起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用了,在桂山堡那种地方,你一旦没有用,用不了多长时间在城外的臭水沟里就会发现你已经被野兽撕咬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所以他开始积极地把所有的旱獭都聚成一团儿,费劲力气的运了回去,二十只旱獭足有一百多斤重,所以当小男孩儿看到这么多旱獭的时候已经是瞪大了眼睛,他自己就是一个抓旱獭的好手,可是冬天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想要找到一个獭子洞实在是太难了,一个冬天能够抓到两三只就已经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了。

又过了一天,天上的阴云彻底散去,开始放晴,李文硕他们就是离开了,刘瘸子也是离开了,他准备从边境的另一个地方绕回去,李文硕要过了地图之后就没有继续留着他。

在李文硕他们离开后不多会儿,一大队草原骑兵便是将整个帐篷围了起来,如雷般的马蹄声仿佛让整个草原都震颤起来,刘瘸子带着恐惧的神情颤抖的趴在不远处的草地里,他只是想回来捡个便宜,却是没有想到遇上了草原的骑兵。

他不是没见过大队的草原骑兵出巡,他甚至见过北地大军出征的场景,可是没有一支队伍能和这支骑兵相媲美。

骑士身上披着轻巧的皮甲,手中握着银光闪闪的长刀,胯下战马喷吐着鼻息连在一起仿佛云雾,狰狞的不似马儿仿佛一只怪物一般。

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头马上坐着的还是一位少年,少年身上披着破碎的全身铠,腰间同样挂着一把长刀,只是刀鞘上镶嵌了无数精美的宝石,一个灵巧的翻身就是跳下马,冲着帐篷外的那两个人跑了过去。

女人已经跪了下来,铁颜本来也想跪下,却是没有来得及,被那全副披挂的少年握住了手。

第九十七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铁颜,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少年将军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地神色,紧紧地握着铁颜的手。

铁颜有些疑惑,看着这个儿时的玩伴,偏头看了一眼那在空中飘舞的血红色狼旗,疑惑的问道:“你是拓跋部的人?”

语气中带着些许警惕的意味。

拓跋烈今年九岁了,可看着却是比已经十三岁的铁颜还要高上不少,他握着铁颜的手,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不是恐惧,他的这个伙伴从来不会恐惧,这是愤怒。

铁颜的父亲,那位同样高傲的武士,就是被拓跋部的人杀死的。

“铁颜,放心吧,赫伦萨已经被大祭司杀了,现在我,你的朋友,拓跋烈,才是拓跋部的王,从今天开始,拓跋部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兄弟,都不会伤害你。”

拓跋烈稚嫩的脸上带着一股子认真和肃穆,右拳搁在自己的胸口上,对着草原上的天神,发誓眼前的这个孩子永远是他的兄弟。

铁颜看着拓跋烈,似乎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反应了过来,自己这位朋友已经成为一个部族的首领了吗?

寒风像是一只什么巨兽的长舌,舔得人脸毛辣辣的。

李文硕独自一个人走了五天了,期间遇到过三两家游牧的牧民,没有贸然前去打扰,而是找到了一块儿凸起的大石头,把厚实的羊皮毯子披在马背上,挡住了从后面刮过来的寒风。

火焰把石头烤的滚烫,坐在旁边的李文硕也是浑身热腾腾的,吃着手中的獭子肉,原本的衣衫早就被收了起来,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草原上的牧民,只不过相比其他的牧民,他只有一匹马。

看着手中的地图,李文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位置,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大概下午就可以到达广阳山了。

这里虽然已经到了草原的深处,但是这广阳山山主羊舌诚基倒是一位中原人。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文硕也是咋了咂嘴,心道这个羊舌诚基还真是不简单啊。

羊舌诚基确实不是一般人,一个中原人在蛮人统治的草原上能够混的风生水起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根据老黄的情报,这人本身就是一位玄彻中境的武道宗师,手下更是掌握了草原贵族和中原的全部贸易,所以无论是草原上的贵族,还是中原上那些大商人,或者手底下有着商会的官员,或多或少的都跟这位有些联系。

不同于死在李文硕手上的林华和展雄信,羊舌诚基今年才四十岁,和其他大多数玄彻中境的高手相比他算是极为年轻的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以后甚至能够有机会争一争那天下十人的位置。

“师父啊,你也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李文硕把地图往旁边的雪地里一扔,叹了一口气之后又去捡了回来,看来羊舌诚基还能再多活上一段时间,虽然老黄接了这个单子,但是却撒手交给了他。

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凭借着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战胜玄彻中境的高手的,不过杀不杀的掉,总得杀杀看嘛。

拿着树枝挑了挑火堆,木柴和干硬的马粪噼里啪啦的烧着,微微变弱的火焰又是变得更加旺盛起来。

……

拓跋部的驻地里,原本修建的城池已经打好了地基,垒起了足有半人高的石墙用来圈地,可是最终还是随着赫伦萨的死,一切都是随之废弃了。

乌兰巴特尔沉默的站在那一片废墟上。

他的周围尽是白色的大帐,数千顶帐篷聚在一起,宛如云海一般。

看着四周的废墟,虽然只是半人高的矮墙,但是仍然能窥探出那雄壮的影子。

他忽然有些敬佩那位死在他手上的赫伦萨,那位从遥远中原游学回来的公子跟他说过,中原有数之不尽的城池,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宛如天上的云烟。

可是他只是听着有意思,脑海中却是完全勾勒不出具体的画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亭台楼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即使他已经读了很多赫伦萨从中原带来的书籍。

“他也许真的是一位很博学的人。”

乌兰巴特尔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可他确实是一个蠢货。”

乌兰巴特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看着默默站在眼前的拓跋烈,这个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倔强。

虽然因为年龄和经验的原因,部落里的大小事务依然是他在处理,但是年仅九岁的拓跋烈还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这个决定。

虽然他不同意,倒也只能去支持。

因为拓跋烈已经把话说了出来,他才是王,王的威严不可侵犯,他也不能。

他有预感,距离交付权力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再有几天就是和烛龙部决战的日子了,陛下可有什么准备?”

拓跋烈手一撑,就是跳到了那半截矮墙上。

自从乌兰巴特尔把赫伦萨捏死在了王位上之后,他就在跟着这位大祭司习武,因为他不想有一天自己也被人捏死在王位上,这是王的耻辱。

乌兰巴特尔知道这位想的什么,却也不在意,准确的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意些什么。

不过对于拓跋烈在武道上的修为他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原本就有些基础,但是短短的一年时间,这个才刚刚九岁的孩子就已经快到达显锋境了。

这是个被神眷顾的孩子,乌兰巴特尔这样想着,再次抬头看向了天空。

他在看星星,即使现在还是中午,他仍然知道那些星星在什么位置,他知道,他们就躲在那里看着他。

见自己的这位老师抬头看天,拓跋烈也是不敢打扰,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就慢慢的退走了。

此刻的李文硕已经到了广阳山的山脚,看着那源源不断上山的人流,皱了皱眉头。

虽然大多都是草原上的蛮人,但仍有很多的汉人,有些无法理解,双方虽然没有彻底的撕破脸皮,但是边境上的摩擦从来没有断过,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双方竟然能够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有说有笑的。

李文硕换上了原本的那套装饰,腰间坠着一个玉坠,如果把背上的那把巨剑换成一把折扇拿在手中,还真像一位从中原远道而来的翩翩贵公子。

李文硕也是不再观望,牵着马向山上走去,一点儿都没有遮掩的意思。

人流分为两股,一边是人挤人,如同宽阔的大河。

另一边就像一条小溪,溪流萦回,水清而浅,在大石细沙间漱流。

李文硕按照老黄事先交代的,融进了那溪流的尾巴上,递上了请柬,便被一个仆人恭敬地领着上了山。

对于这一点,李文硕还是颇为满意,太玄楼办事有一个特点,非常的注重效率,所以为了帮李文硕省去排队的麻烦,连这种贵宾的请柬都能弄到。

正想着,耳边就是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转头一看,只见一四人抬着的肩舆缓缓的从身后上来,以一种极为稳定的速度向着山顶前进。

肩舆上躺着一位极为丰满的妇人,看着装束,不难猜出是草原上的一位大贵族。

天气虽然严寒,但是小袄下面仍然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掩面笑着,一双媚眼儿不断的向四周播撒着犯罪的种子。

不过真正吸引了李文硕的却是轿子下那缓缓前行,慵懒的审视着四周的吊精白额虎。

草原上有狮子,有狼,但唯独没有老虎,这大猫是丛林里的王者。

好奇的看了一眼之后李文硕就转过头去,继续上山,可没想到就是这样,还是引起了那肩舆上女子的注意。

打了一个手势,肩舆前进的速度就是快了几分,不过依旧稳健,抬轿的四人如为一体,拾阶而上仍旧如履平地,脸不红心不跳,一看也是几个练武的好手。

虽然没有转头,李文硕仍是注意到这肩舆向着自己靠了过来,勾唇深意一笑,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他想看看这女子到底想干什么。

“呦,这莫不是中原来的小哥哥,生的可真是俊俏啊。”

李文硕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这酥媚的声音后仍旧觉得骨头都在发颤,脸上的那抹笑意也是变得有些僵硬,抬头一看,只见那娇媚妇人竟是已经衣衫半落,露出了雪白的香肩。

李文硕的脸瞬间就是有些潮红,下意识的就是向后退了一步,察觉到下面小兄弟的变化,也是有些无奈,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尽数化为一声苦笑,说道:“姑娘有事?”

李文硕退了一步,老虎就进了一步,硕大的脑袋往前一探,呲着牙低吼了一声,成功的把附近人们的目光给拉了过来,不过在看清那女子的样子之后就纷纷转过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李文硕冷冷的瞪了老虎一眼,眼中有杀气冒出,由于低着头,倒是没有人发现,可是老虎却是感受的清清楚楚,委屈的叫了一声就缩到了那肩舆的后面。

见到李文硕羞涩的样子,又瞅了一眼受惊了的老虎,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还真是中原男子的那般样子,若是草原上,这个年纪怕不是孩子都满地跑了,不过正是这样,才更加勾起了她的兴趣,她不是没见过中原那些白白嫩嫩的男子,家里甚至还养着两个,但是没有一个有李文硕这般的英气。

“小公子,奴家胸口有些痛,要不你来帮我揉一下?”

看着女子眼中的笑意,李文硕轻咳了两声,若是只有两个人,这样的荤话他倒也是不怂,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还真有点儿拉不下脸,草原贵女的豪放着实是让李文硕开了眼界。

最终那副肩舆在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中远去了,肩舆上的女子轻轻拉上披肩,慵懒的躺着,一如脚下的老虎,她没有继续留下来,虽然她对李文硕很有兴趣,不过她也是听过中原的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真是一块儿可口的嫩豆腐啊。

李文硕摇头笑了笑,若是自己晚上去找她,大概真的可以一亲芳泽,不过这样的话李文硕总有一种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李文硕喜欢占别人便宜,却不喜欢被别人占便宜。

第九十八章 广阳山上说砍人

广阳山之所以叫做广阳山,不只是因为这座山的向阳面十分的宽广,还因为山周围都流淌着热泉,当初看山的时候,当地的祭祀就说这座山最多不过两百年就会被地火吞没。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草原上的这些贵族才会把这座宝山交给羊舌诚基。

一个注定不能形成长久部族的地方,却是换回了一个可以为他们所有人带来庞大利益的人,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比稳赚不赔的买卖。

虽然还是初春,但是广阳山上已经是一片绿意,孤峰兀立,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荫,山地陡峭。

李文硕站在天台之上,趴在围栏边往下看,山间云雾缭绕,山径蜿蜒曲折,像一条彩带从云间飘落下来,上山的人似一个个小黑点,零零星星散布在彩带上,缓缓的向上移动着。

“这里的风景比雁门山好多了。”

李文硕低声嘀咕了一句,手在围栏上一推,身子就是直了起来,这时有声音自耳边传来。

“此时的雁门山雪应该也化得差不多了,毕竟是我中原腹地,钟灵毓秀哪是这蛮荒之地的一座荒山比得了的。”

说雁门山比这广阳山要好看,这点李文硕并不否认,单是那三百丈高,飞流直下的大瀑布就是人间一大奇景,世间罕见,可是这才是初春就绿意盎然的广阳山被说成荒山就是有点过了。

不过李文硕仍旧很高兴,因为无论说这话的口气还是那纯正的关中腔,都表明了身后说话的这个人是个中原人。

转身一看,李文硕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嘴里用自己都听不清的话骂了两句便是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兄弟中原哪里人?”

只见眼前之人,身穿淡蓝色的纱衣,一身装束简单而又不失大雅,明明是个男子,雅致的脸上却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带着丝丝妩媚,勾魂摄魄,站在那里,如一个坠入凡间的谪仙一般,让其他男子遽然失去了魂魄。

当然李文硕也在其中。

听得这话,眼前之人浅浅的一笑,周围就是传来了好几声惊呼,看着那些草原贵女,大家闺秀的样子,似乎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来自中原。”

李文硕翻了个白眼儿,这话和没说一样,无意中对上了那人的眸子,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是银墨色,就像无底洞一般。

看着对方腰间的那口折刀,李文硕心中升起一股警惕,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不简单,不过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说道:“这位兄弟去过雁门山,想必是那风华州一带的人士喽。”

这俊美异常的男子摇了摇头,笑道:“在下出身江南道,只不过成年之后就时常在外游历,几年前去过一次雁门山。”

语气爽朗洒脱,丝毫不符合他那有些阴柔的外貌,听他说话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巧了,我也是江南道那边来的,能在这儿草原之上遇到,还真是缘分啊,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男子笑了一笑,一双眼睛玩味儿的看着李文硕,出声说道:“江南道那边的兄弟问别人名字时多半有自报家门的习惯以示尊敬,我才两年多没回去,没想到就变了?”

李文硕干笑了一声,心道我就是想探探你的虚实,怎么可能会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万一你小子就是草原上哪个贵女养的男宠之类的,我好知道这次这广阳山上究竟来了那些人呐,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文硕再咄咄逼人就有些太小家子气了,当下就是一撩衣袍,拱手笑道:“方才失礼了,还望见谅,至于名字,叫我剑一就行了。”

若是平时,李文硕这份潇洒气度相信也能吸引不少的目光,但此时站在这男子身边,就是有些黯然失色了,穆然发现这男子不光是长得好看,气度也是颇为不凡,完全不像是那些草原贵女所豢养的玩物,想想也是,那种人如何能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种地方。

听的剑一这个名字,男子微微一怔,又是瞥了一眼李文硕背后的长剑,疑惑的问道:“阁下是剑阁的人?”

话还刚刚说出,连忙改口,说道:“是我唐突了,在下张百里。”

“张兄。”

“剑一。”

两人相视一笑。

“这广阳山上的人还是真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中原的哪座名山大川里呢。”

李文硕看着天台上渐渐多起来的人群,不禁有些感叹,这半山腰的天台上都是刚才上山时小股的贵宾,不算那些留在客房里的,出现在眼前的就已经有两三百人,其间李文硕甚至看到了不少锦衣华服的中原人。

能来这里的都不是普通的商人,多半是在中原有着某些大势力作为背景,甚至有的人本身就有着官身。

“乱臣贼子。”

张百里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言语间的杀气毫不掩饰,仅仅是一瞬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说实话李文硕有点儿后悔,自己本来就是混进来的,本想着找个地方躲着先观察一阵子,没想到却是遇上了这位似乎生来就要招人眼球的主。

叹了一口气,倒也是不急,转过身去继续趴在围栏上。

“剑一兄弟何故叹气?”

李文硕白了他一眼,笑道:“张兄大老远的跑草原上干什么,看你也不像做生意的商人啊。”

张百里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不也是一样?”

见张百里不想说,李文硕也不强求,心道你以为我想来这里,我也是被逼无奈好不好。

“听说过两天这广阳山上有一场拍卖会,不知其中有没有张兄看中的宝物?”

听的这话,张百里那张邪魅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没有掩饰,笑着说道:“听说这次拍卖会有人在出售一块儿陨铁,我想拿来打一口刀。”

听到陨铁两个字,李文硕也是来了一丝兴趣,毕竟只要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就对那从头顶上掉下来的东西有着无限的好奇心。

甚至有人说陨铁是武神对于天下武人的恩赐。

不过虽说陨铁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杂质,但是大多数却都不适合用来打造兵器,或者世间凡火都融化不了,只能摆在那里徒作观赏之物。

但这并不能阻止天下人对于陨铁的追求。

李文硕已经能够想象的到那常人无法承受的价格。

听到陨铁二字的自然不只是李文硕,这东西本就是这场拍卖会最大的几个彩头之一,起码在场的就有不少人就是冲着陨铁来的。

感受着周围的几道目光,李文硕虽然有些无奈,却也不怎么担心,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张百里身上,这倒是一件好事,暂时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在这别人的地盘儿上,羊舌诚基的人都还没见到,自己就只能跑路了。

只不过此时再看着张百里的目光就有些变化了,李文硕不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蠢货,但是但凡一个聪明人都不会这样毫不遮掩的说出他这种话。

后来两人渐渐熟悉了之后,李文硕才知道,这家伙和自己一样,就是怕麻烦,他喜欢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看来张兄还是一位富豪啊,陨铁那种东西估计没有个万把两银子都买不到吧。”

李文硕话还刚说完,周围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娇笑,眉头微皱,只见方才在山路上遇到的那女子缓缓走了过来,纤细的腰肢一扭一扭的,饶是李文硕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草原上不知什么身份的贵女确实生的勾人,天生就有种祸国殃民的潜质。

“公子说笑了,一万两银子就像买到陨铁的话,那陨铁可就真的太不值钱了,一万两黄金还差不多。”

说着冲李文硕抛了一个媚眼儿,心神就完全放在了张百里的身上。

她的本意就是来这天台之上寻一下李文硕这块儿嫩豆腐,想试着今晚是不是就有机会吃了他,不过才刚刚来到,就是见到了风姿宛若神仙中人的张百里,在这草原上,她的无情和她的多情一样有名,顿时就把李文硕给抛到了脑后。

“不知公子所带的银钱可够,不够的话,今晚可来奴家这里拿,只要你来了,要多少金子我都给你。”

这话说的露骨,也是她的习惯,不过抬头一看,对上了张百里那认真的眼神,就是微微一怔,她能看出那眼神中带着的丝丝怜悯,她从来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

“我身上现在还有三十五两银子,准确的说是三十五两六钱。”

话音刚落,周围就传来了一阵毫不掩饰的笑声,离得近的一些人皆是笑的前仰后合,不一会儿这个有人揣着三十两银子就想买陨铁的消息就是传遍了整个天台。

有些人把这当成了个笑话,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在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但是敖登却是丝毫笑不起来,看着眼前男子认真的样子,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发花痴,而是隐隐有些颤抖,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

李文硕微微眯了眯眼,看着这张百里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虽然对方腰间配着长刀,但是却看不出丝毫武者的气息,那腰间长刀更像是贵族身份的一种象征,是装饰,而不是一柄嗜血的武器,可是这股子杀气却是真的。

“这些银子是我的盘缠,我来这里就是想说,那陨铁我要了,我一分钱都不准备花。”

说到这里张百里的语气顿了一下,星光般的眸子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妖异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

“谁跟我抢,我就砍死谁。”

第九十九章 掌中刀

张百里非常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似乎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围人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甚至有些人看着张百里腰间的折刀,笑着说你这刀是娘们儿用的,根本砍不了人,说完还把脖子向前伸了伸,示意张百里砍这儿。

李文硕一对胳膊抱在眼前,玩味儿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忽然觉得这个人非常的有意思。

敢跟我抢,我就砍死你,当这是非常霸气且不讲道理的一句话啊,相信这么简单直接的事情这个人已经干了不少。

此时再看向那把清秀的折刀,李文硕隐隐有些期待。

敖登依然不敢动,脸色苍白的宛如草原上纯净的白雪,不带一丝血色,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后背就是被冷汗打湿,绸制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背上,将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勾勒的淋漓尽致。

这时敖登的几个仆人终于发现了主家的不对劲,一个个顿时脸色苍白,四个身穿蛮人服饰的大汉拔出腰间弯刀,就是向着张百里冲了过来,却也不敢冲的太快,怕这小子拿敖登当挡箭牌。

万一一个不小心伤到敖登,他们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李文硕眉头微皱,因为这四人竟是已经具备了显锋境界的修为,不过再去看那张百里,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李文硕也就微微释然。

人家自己都不在乎,我瞎操什么心。

冲的最快的一人已经越过了敖登,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主家没事,手中弯刀就是在空中划过了一条优美的弧线,银白色的刀罡如同一轮新月拔地而起,引发了周围阵阵惊呼。

这四名侍卫竟然都是显锋境界的高手,那他们所守卫的女子是谁?

可是他们还来不及想这些。

冲在最前面的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胸前多了一道两尺长的豁口,鲜血内脏不断的从中涌出,眼见着已经活不成了。

张百里也动了,他的步履轻柔自然,不慌不忙,那口银亮的折刀提在手里,仿佛在踏青一般,越过了敖登的身侧。

剩下的三人看着走了过来的张百里,眼中闪过一抹恐惧的神色,却还是挣扎着挥刀向前砍去,不敢有丝毫退后的想法。

张百里的招数十分简单,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就是简单的劈砍,横斩,就像一个拿着砍刀的市井泼皮。

不慌不忙的挥出四刀,四个显锋境界的侍卫就是倒在了地上,刀刀入肉,切筋断骨,鲜血什么的流了一地。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以至于有很多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真的有人敢在广阳山上提刀杀人。

现在他们反应过来了,所以一时间天台之上惊呼声不断,隐约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和男人们愤怒惊惧的喊叫。

李文硕瞳孔微缩,这张百里的刀法非常的简单,可是却隐约蕴含着某种深意,他感觉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却也为这张百里的实力感到骇然。

在这广阳山上杀人自然会有麻烦,特别是杀得还是山上贵宾的人。

张百里的做法无异于在向羊舌诚基宣战,或许他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那块儿陨铁,而是其他一些更大的东西,那么他究竟为了什么,到底代表了哪个势力,那些人的意志?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想这件事情,他们不认为有人会蠢到单枪匹马,挑战整个广阳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只有一个人。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羊舌诚基是谁,他只是听说这里有陨铁,恰好他正巧需要,所以他从江南道,不远数千里路,他带着一把刀来到了这里。

广阳山方面的反应很快,张百里手中的刀还在滴血,就是有着十几道身穿黑衣的仆人,提着制式的直刀就是向着张百里冲了过来。

他们不打算问张百里是谁,在草原上得罪了这么多的大贵族,就算你是某个小部落的首领也保不了你!

而且这里是广阳山,是他们的地盘儿。

十几口明晃晃的刀子朝着张百里砍了过来,他微微低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额前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飘扬。

就连李文硕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刚刚认识没多会儿的张百里,确实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更别提那些双眼冒光的妇人了,方才还怕的似乎魂儿都没了,现在就开始怔怔的看着张百里发花痴。

不过李文硕此刻的关注都在那把折刀上,那把折刀仿佛一道光一般,在他的脑子里点亮了某些东西,让他看到了剑法上一片全新的天地。

双方似乎都没有说废话的习惯,所以张百里提刀再砍,没有什么耀眼的刀罡,依旧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刀。

冲的最快的一个黑衣人,速度很快,一看就是一个轻功好手,眨眼的功夫,两人交错而过。

黑衣人似乎没有刹住步子,佝偻着身子,踉踉跄跄的继续前冲了几步,手中长刀断作两截,然后人也栽倒在了地上,一滩血迹自身下扩散开来。

这一刀太快,李文硕没有看清。

张百里提刀抬步上前,依旧轻松写意。

一步一挥刀,一刀杀一人,闲庭信步十几许,十几个大多都有着显锋境界修为的黑衣人便是倒在了地上。

那西北风像个醉汉,在大草原上、在山间林间游荡着,时而放开喉咙狂怒地咆哮,时而好像地喘着粗气,风息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封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嘈杂的空气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张百里那张俊美的脸上,他还在温柔的笑着,只不过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感受到那股子温柔和怜悯,只有一种窒息般的恐怖。

张百里手中长刀在空中一甩,便是一串血珠在空中洒过,收刀转身,依旧那般潇洒,来到了敖登的面前,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刚才那个挥刀杀人的暴徒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长刀虽然沾满鲜血,但是他身上却是干净得很,没有沾上一滴鲜血。

盯着那旋涡般的银色眸子,敖登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随着张百里伸出手拍落了她肩膀上的一片落叶,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敢问姑娘芳名?”

敖登还没有回过神,只是看着那双银色的眸子,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陷了进去,周围仍旧回荡着浓郁的血腥气,听得这话,敖登下意识的说道:“敖登。”

张百里微微一笑,似乎刚刚砍死了十几个人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也是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杀死了对方的侍卫,不过看敖登的反应,似乎她也不怎么在意。

“我懂一点蛮语,敖登是星星的意思,是个很好的名字。”想到这里,张百里顿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继续说道,“你的眼睛很美,就像草原上的星星一样。”

说着便是转过了身,看着李文硕说道:“剑一兄弟,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李文硕有些无奈,你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应该顺势就直接杀到山顶去,把那羊舌诚基也一并宰了,那我也就没啥事儿直接回中原就成了。实在不行,您老怕给我惹麻烦,装不认识我不就行了,现在可好,没有麻烦也有麻烦了。

虽然心里发了几句牢骚,李文硕还是对于自己无意间就是结识了这样的一位高手感到高兴,再说他也是一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身边要是没有一个这般有意思的人,这江湖走的也太过于无聊了一些吧。

“算不了什么大事,只是没有想到兄弟的刀法如此的犀利,以前在黎阳的江湖上竟然没有听说过,真是奇怪啊。”

李文硕看着站在眼前的张百里,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江南人士,惯用折刀,百里二字,身份已经呼之欲出,这人哪里叫什么张百里?

第一百章 江湖上的刀与剑

天下习武之人无数,而真正被天下之人所熟知,并且奉为高手的只有十个人。

其中排行第九的那位,出身江南道,惯使一把折刀,名字中有百里二字,只不过他不叫张百里,他的名字叫百里朝华。

不过如今他们也可以是一个人。

看着李文硕的眼睛,百里朝华也是无奈的笑了笑,知道眼前这位刚认识的朋友认出了自己,拱手说道:“出门在外,江湖上朋友送的虚名太大,有时候还是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李文硕摆了摆手,却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也是假的,而且自己用假身份的理由和百里朝华差不多,只不过相比起来,自己这个名头太大可就有点名不副实了。

而且暂时他还需要这个假身份,所以也就没有表明,想着还是事情办完之后如果自己还有命的话,就把身份告诉这位。

“百里兄这就说笑了,你这名头可不是别人送的,而是你自己一刀一刀砍出来的啊。”

李文硕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禁感叹,流出的鲜血已经顺着石缝汇成了一小股细流,时至今日,李文硕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看着此情此景,仍是忍不出脸皮抽动,只能说眼前这位天下第九的高手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他的招式中看着不带一丝一毫花哨的罡气,每一刀都是实实在在的经由自己的手,砍在对手的身上,打起架来就像一个初境的武人一般。

可是李文硕知道,不是没有罡气,而是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那一把刀中,化繁为简,这是大境界。

就算只听到了百里朝华这个名字,就足以让李文硕毫不怀疑眼前这位的实力,毕竟老黄在武榜上的排名才是第十,而他是第九。

只不过以前见过的高手,例如老黄,例如那天下第七的宋明哲,都是有些其貌不扬,或许老爷子年轻时候是真的潇洒风流,可是到了现在年过古稀,是真的看不出来半点儿。

只有这位百里朝华,是真正的坐到了颜值和实力成正比,或许自己以后也有这么一天吧,李文硕恬不知耻的想着,瞅了一眼百里朝华手中的折刀,只见那雪亮的刀身之上,血液如珍珠一般顺着刀刃滑下,丝毫不能停留半分,忍不住赞了一声。

“好刀。”

百里朝华呵呵一笑,刀是好刀没错,可是毕竟已经跟了他这么多年,征战无数,再好的刀也经不住他这般无数次的劈砍,已经修补了这么多次,外表虽然看着仍然没有什么问题,依旧锋利无比,可是内里却是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否则他也不会这般着急的出来找这铸刀的陨铁。

“你的那把剑可是要比我的刀好多了,不愧是剑阁的弟子,一生铸一剑,一剑用一生,看剑一兄弟这把剑,就知道在剑阁这一代的地位绝对不低。”

百里朝华的这句赞叹倒是真的,虽然没见到宝剑出鞘的那一刻,他依然能够感受到隐藏在剑鞘中那股子锋锐的气息和沉重的力量。

只不过李文硕自己对剑阁的了解仅仅是知道那剑阁的老阁主柳青被人称为剑鬼,是天下第五的高手,所以谈话的时候就尽量避免了剑阁方面的事宜,所谓言多必失,就是这个道理。

老爷子曾经提到过柳青这个人,竟是少有的夸奖了几句,说这个晚辈是他见过的剑客中少有的几个入门的了,即便是老黄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直接摇头,扬言完全不是对手。

江湖上本就有这样一个说法,武榜前十之上,前五之人和后五之人无法相比,而前五之人中又唯独那剑圣上官羽超然之上。

“百里兄,你说你杀了他这么多人,那羊舌诚基不会怀恨在心,把那陨铁藏起来,不拿出来了吧。”

听得这话,百里朝华嗤笑了一声,说道:“几个蛮人,杀就杀了,还有那羊舌诚基,身为中原人士,却是躲在这草原之上行些蝇营狗苟的勾当,若是真的敢把陨铁藏起来,我一并砍了便是。”

这话说的轻巧,周围一众还不知道百里朝华身份的人可还听得头皮发麻。

像是羊舌诚基那般成名已久的高手,岂是说杀就杀的,况且这还是人家的地盘儿,广阳山虽然不大,但是两三千个护卫还是找的出来的,任你就算是玄彻巅峰的武道宗师,我拿人数也可以堆死你啊。

可是已经来到场间,只是迟迟没有现身的羊舌诚基可不那样想,虽然地处这遥远的草原,可是中原的消息他还是掌握的不少,毕竟他做的这些买卖虽然两头都讨好了,可是也相当于两边都得罪了个干净,只是双方暂时还需要他,没有撕破脸皮而已,消息不灵通的话,这些年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

在看到百里朝华出刀的那一刻,他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以他的小心谨慎,自然不会轻易的去招惹这位武榜留名的狠人,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实打实的玄彻中境,无论在中原还是草原,都可以称得一声武道宗师。

可是这样的实力放在百里朝华的面前依然不够看,天下间玄彻巅峰的高手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但是能以玄彻巅峰登上武榜的就那几人。

所以羊舌诚基知道先前就算换上自己去与那百里朝华过招,下场比那几个护卫也好不到哪里去,显锋境界的护卫虽然稀少,但也不是找不到,死了虽然有些心疼,但就像百里朝华说的那般,几个蛮人而已。

至于这陨铁,区区身外之物哪能和自己的小命相提并论。

想通了这一点,羊舌诚基就哈哈笑了两声,拍着手走了出来,说道:“今日有幸得见大名鼎鼎的百里朝华的刀法,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陆行百里,折刀摘花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今日来了我广阳山,怎么不让下人给我这个地主通报一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这番话表面上是对百里朝华说,实际上却是对周围的这些宾客说的,意思是这是位不请自来的,不关我什么事,而且这位的名号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天下第九的百里朝华,别说杀了你们几个仆人,就是把你们杀了人家拍拍屁股也就回了中原,杀了也是白杀,你们自己看着办。

“陨铁。”

对上了这羊舌诚基,百里朝华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更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别的什么话也不说,伸出手来就是讨要陨铁。

这时候李文硕站到了百里朝华的身侧,轻声说道:“百里兄,你这样就不对了,这陨铁可是人家羊舌山主的宝贝,拿出来卖的话,一万两黄金都不一定买的到,岂会轻易送人?”

李文硕这样说着,他记得百里朝华说的那句话,不给的话就一并砍了,心道多好的想法啊,赶紧动手,他就站在你的面前,把他砍了陨铁就是你的了。

可惜羊舌诚基也听到了百里朝华的那句话,不待百里朝华作何反应,就又是哈哈笑了两声,看着李文硕说道:“这位就是剑阁来的剑一兄弟吧,我对柳青老阁主也是敬仰已久,没能亲自接见,真是失敬啊,陨铁什么的好说,都是身外之物,在下已经备了薄酒,不如先来喝两杯,陨铁稍后就会送到百里先生手上。”

听得这话,李文硕内心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这羊舌诚基果然是个老狐狸,价值万金的陨铁说送就送了,脸色都不改一下,身家果然不是自己这样一穷二白的江湖游侠比得了的啊。

诶?那我杀了他是不是算的上是劫富济贫?李文硕脑子中胡思乱想着,却只听得站在身旁的百里朝华一声冷哼。

“你还没有资格请我喝酒,我先回去歇着,半个时辰内把陨铁给我送过来,不然我砍了你。”

百里朝华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这羊舌诚基留,可羊舌诚基此刻的反应却是让李文硕非常的失望,丝毫没有那种一山之主和武道宗师的威严,面对这样啪啪啪的打脸,仍是毫无怒色,一脸笑意。

“那好,就依百里先生的意思,您先回去休息,陨铁马上就到。”

百里朝华果然一句话不说,就面无表情的走了,李文硕也是连忙跟上。

羊舌诚基又是转身对着敖登行了个礼,笑着说道:“小人接待不周,让殿下受惊了。”

话虽这么说,敖登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敬意,不过她也不在意,这草原之上畏惧她身份的人很多,但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一位,自己能够驱使显锋境界的人作为自己的护卫,却是那玄彻境界的高手没有什么办法,武道宗师在那里都是武道宗师,无论中原还是草原,轻哼了一声,便是在几个惊恐的奴仆的服侍下退下了。

这时候天台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几个黑色的影子一闪,便是来到了羊舌诚基的身前,单膝跪地,沉默的等待吩咐。

羊舌诚基负手而立,脸色变得阴沉无比,这个时候他才露出真实的表情,冷哼一声,说道:“找几个人把这里清理一下,再把陨铁给百里先生送过去。”

羊舌诚基想了一下,接着说道:“再去查探一下那个剑阁的小鬼,看看他到底和那百里朝华是什么关系。”

“诺!”

四人化作了四道黑影,四散而去,看着离去的速度,显然也是在显锋境界浸淫多年的高手,和方才损失的人手不同,这几人都是中原人,甚至有两个是他的子侄。

没有办法,广阳山势力虽大,人手众多,但是大多都是蛮人。

羊舌诚基叹了一口气,自己一个中原人,想要在蛮人的眼皮子底下掌握这么大的势力还是太难了,不过也是如此,自己才能在这儿安稳的待下去,若是真有一天这广阳山山都是自己的人,恐怕那一天也就是草原蛮人军队上山的日子了。

……

李文硕跟着百里朝华来到了他的住处,因为不请自来的原因,并没有人给百里朝华安排住处,所以暂时也就住在了李文硕这里。

“剑一,你不在我们中原大好福地待着,跑来这草原之上干什么,难不成那拍卖会上也有你想要的东西?”

面对百里朝华的质问,李文硕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是,我也是听你说,才知道这里举行了什么拍卖会的,来这草原,主要是师父有令,让我来这荒原上历练一番,否则我才懒得跑这么远的路啊。”

百里朝华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这倒是有趣,这草原之上虽然没有中原那么多亭台楼阁,名山大川,但也别有一番旷远豁达的意味,对修行也有着不小的益处,你师父姓甚名谁,改天我如果去剑阁,定然要去拜会一下。”

听到这话,李文硕一怔,暗道一声糟糕,刚想糊弄过去,就听得百里朝华说道:“是我疏忽了,剑阁中有资格教授剑术,被称为师傅的,除了那剑鬼柳青,柳老前辈,还没有第二个人,一时失言,真是抱歉。”

李文硕尴尬的笑了笑,剑阁中只有柳青一人可称师吗?

这个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可不打算继续聊关于剑阁的事了,不然迟早得露馅儿。

“百里兄又不是我剑阁中人,没什么好抱歉的,对了,那陨铁怎么还不送来,难不成那羊舌诚基想要违约,不如我们去砍了他吧。”

百里朝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剑一,我发现你是不是跟那羊舌诚基有仇,怎么老想着让我去砍他,方才在天台上如此,现在又是如此,到底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李文硕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这辈子第一次来草原,今天更是第一次见到这羊舌诚基,哪来的什么仇怨,只是兄弟我是个武痴,方才看百里兄的刀法,脑海中像是闪过了一道光,便是想多见识一下,没有想到被百里兄识破了,真是惭愧啊。”

“原来是这点小事,我在刀法一道上,确实有着自己的一些理解和看法,不谦虚的说,如今天下的用刀之人中,用刀之人在我之上的绝对不超过三个,看兄弟你的境界还在显锋,指点一下你倒是没什么问题,想必柳老前辈也不会嫌弃我误人子弟。”

听得这话,李文硕心中大喜,天下前十高手的亲身传授,在寻常的武侠话本儿中都是属于了不得的那种奇遇,没想到竟是被自己遇上了,只是想着百里朝华的坦荡,自己竟然用的还是假身份,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羞愧。

就在这时,房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两人对视了一眼,百里朝华便笑着喊了一声。

“进来。”

说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美年轻人就是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华贵的木盒,满脸笑意,一进门就是说道:“百里前辈,在下羊舌牧屿,是山主的三子,特奉父亲之名,前来交付陨铁。”

羊舌牧屿心情有些激动,之前的冲突他没见到,不过就算见到估计也不会怎么在意,所谓前辈高人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么?

而且他也是一位用刀的,如今天下武人,初出江湖,大抵都是一些用剑的。

年轻人好面子,用别的兵器都不好意思称得上一声剑侠,这当今天下,武人中用剑的更是几乎占了一半,就算是那些演义小说中的主角,也多是一些用剑的。

这也不是很奇怪,因为如今天下十人之中,第一的上官羽,第二的张远之,第五的剑鬼柳青,第七的宋明哲,甚至第三的老黄伞中也有一把剑,而用刀的,似乎也就那一人。

百里朝华,当今天下刀道魁首,如今就坐在自己眼前,让自己这一个用刀的后辈如何能够不激动?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听得这话,虽然有些失望,但羊舌牧屿却是不敢多言,将手中木盒放到了桌上之后便是缓缓退出了房里。

百里朝华打开木盒一看,那陨铁足有人头大小,通体黑褐色,看着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的,用手摸了两下,倒是有些温热,看了两眼之后,百里朝华就是收了起来,说道:“李兄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现在就去院中切磋一番?”

感受到了李文硕那股浓郁的战意,百里朝华也是有些高兴,他很喜欢和这种武痴打交道,因为这种人往往内心最为纯净,除了武道和自己所坚持的一些东西,很难去想一些蝇营狗苟的肮脏事情。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两人来到院中,相隔十步,拔出刀剑,遥遥对峙。

“锻铁折刀,刀长两尺二,重五斤四两二钱,我这么说没有什么问题吧。”

百里朝华微微一笑,银色的眸子间有精光闪过,带给了李文硕巨大的压力。

江湖上剑客儿过多,之间交手也就多了不少规矩,比如这介绍兵器,自报身份什么的,开始时多是相互之间的尊敬,后来慢慢的就变了侠客在江湖上宣扬自己名声的手段。

百里朝华自然不需要在宣扬自己的名声,所以这是对李文硕的敬意,以一名刀客的身份。

想到这里,李文硕笑了笑,说道:“剑长三尺三,重七十五斤六两三钱,剑名碎牙。”

听着这话,百里朝华也是一怔,嘴角勾起一抹笑,虽然早就看出这剑是一把重剑,但也没有想到这么重,顿时也是升起了几分兴趣。

翠羽黄尾的鹦鹉落在了刀剑之间之间,唧唧的叫着,笨拙的扭头,瞪着一双乌黑滚圆的眼睛左顾右盼。这种家养的鸟儿没有野禽敏锐,全然不怕人,更是没有察觉到平静中所蕴含的紧张意味。

李文硕神情微凛,百里朝华仅仅是随意的站在那里,手中折刀在身前一摆,就给了他一种几乎窒息的压迫感。

不过老这么站着不动也不是办法,百里朝华之所以站在面前,就是因为这是切磋,想让李文硕多多体会一些,否则若是生死之战的话,李文硕怕不是已经倒在了地上。

鹦鹉忽然振翅飞起。

提步上前,身形一闪,转眼间就是到了百里朝华的身前,手中碎牙直刺而出,也是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剑气,这是当初杀展雄信的那一剑,而且比之当初,又有变化。

看着这一剑,百里朝华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李文硕的剑术造诣竟然这么高。

虽然不是剑客,但是以他的眼力,又岂会看不出这剑中奥妙,能在显锋境界用出这种实力,若是内力再高一些,岂不是就能越境去挑战玄彻境界了?

虽然自己是一名武痴,但李文硕也没有打算在一个刚刚认识的人面前用出全部的实力,习惯性的留了一手,所用出的内力只是正常的显锋大圆满,不过百里朝华也是没有注意到,因为李文硕使出的内力,在显锋境界中已经算是非常高的了。

碎牙携带着呼啸的破风声,转眼间就是来到了百里朝华的胸前。

百里朝华终于动了,手如幻影般一挥,速度虽快,但是李文硕仍然看清了这一刀,因为这一刀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折刀原本垂在身前,随着百里朝华手腕儿的动作,在空中斩出一道直线,在最短的距离内,用最快的速度斩中了李文硕的铁剑。

若是对敌,这一刀斩向的会是李文硕的头颅,对于这一点,李文硕毫不怀疑。

虽说看清了,但并不代表能够有应对的方法。

因为李文硕看到的只是刀身的残影,在他看到的同时,折刀已经斩在了碎牙上,即便百里朝华已经留手,他仍旧感觉到了一股大力自剑身上传来。

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李文硕被不受控制的长剑带着倒退了十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好在长剑没有脱手而出。

百里朝华连忙上前,说道:“剑一兄弟,你没事吧,实在对不住,我力道没有收住。”

李文硕虽然受了一些轻伤,脸上却是带着一股喜意,因为他抓住了那种感觉,相信一段时间的练习,把这段时间,走南闯北的收获都融会贯通之后,那时候也许就是踏入玄彻境界的时候了。

而且身上的伤他故意留力的代价,如果刚开始时就全力以赴,绝不至于如此狼狈。

李文硕这样想着,鲜血淋淋的右手在空中摆了摆,说道:“这歉意我可不敢收,百里兄已经留力了,否则这一刀下去,我不死也得躺上个大半年,而且比起其中收获,这点小伤算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杀人何其难?有何难?

听得这话,百里朝华也是轻笑了一声,方才他那一刀故意多用了几分神意,刀势也没有以往出手时那般凌厉,就是为了方便这从剑阁来的小兄弟体悟,若是还是不能悟得一点儿半点儿,那只能说对方和他的刀无缘。

不过李文硕没有让百里朝华失望,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是已经够了。

身上的伤?

习武之人谁能不受点儿伤,手上的这些震伤比起走瀑布时被水砸出来的於伤要轻得多,抹上太玄楼秘制的疗伤药,用不了两三天就能完好如初。

抬头看着百里朝华那张比女人还要美丽的脸,李文硕强行忍住上前打两拳的冲动,如今这种情况,他已经暴露在了羊舌诚基的眼皮子底下,相信以广阳山的势力,自己和百里朝华不熟这件事已经被查了个清楚,只要百里朝华走了,不说别的,单是方才天台上的那些事,广阳山就不会放过自己。

自身没有实力的话,那远在天边的剑阁或许在黎阳江湖还有一点影响,但是在这草原上怕是根本没有几个人买账,相信甚至都没有多少人听说过。

虽然前面撺掇了百里朝华好多次,但李文硕内心深处大抵也是明白,这种情况基本上不会发生。

自己终究会对上这羊舌诚基,羊舌诚基死了,他离开草原,或者他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草原。

李文硕叹了一口气,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很了解上官羽的脾气,这种事情他真的干得出来,不过也只有这样严厉的师父,或许才可以教出那足以继承他手中剑道魁首位置的徒弟吧。

“百里兄如今已经得到这陨铁,得偿所愿,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百里朝华抬头看着已经飞到了屋檐儿上的鹦鹉,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回江南道,在那儿我认识一位非常有名的铸剑师,我手中折刀能坚持这么多年,都靠他了,这次回去打算把陨铁交给他,让他帮我铸一把真正能用一辈子的刀,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如果你以后宝剑受损,可以去他那儿找他修,他那人武功不咋样,一身打铁的本事倒是还真的可以。”

李文硕笑了一声,说道:“好啊,那一言为定。”

百里朝华说着就是手一伸,那本就没装多少东西的包袱便是从屋子里飞到了手中,多了块儿陨铁,倒是真的加了百十斤的重量,可是百里朝华的手依然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走了,有缘再会。”

听得这话,李文硕一怔,虽然知道百里朝华不会待太长的时间,但是实在是没想到他竟是这么着急。

刚想说两句挽留的话,对方竟是已经转过了身子,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话停在了口中,李文硕也是摇头一笑,不在去挽留,虽然相处的时间仅有这短短的两个时辰,他仍是感觉到了对方那种超然世外的态度。

“有缘再会。”

听到这句话后,背对着李文硕的百里朝华眉脚轻轻一扬后,嘴角遂勾起一抹笑。

“放心吧,明年我打算去剑阁拜会一下柳青前辈,讨教一下武学,到时候应该还有机会再见。”

李文硕沉默不语。

这是一个极为随性洒脱的人,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牵绊住他的脚步,这种人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无论前面有什么东西拦着,大概他也只会看也不看,想也不想就一刀劈过去吧。

如果一刀没有劈开。

百里朝华也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是简单的想,从他刚拿起刀的那一天就开始想,一直想到他进入显锋境界,思考了这么时间的他极为认真的得出了答案。

那就再砍一刀,不断的砍下去,不信砍不断。

然后他就进入了玄彻境界,那一年他二十二岁。

初入显锋,即入玄彻,这番单是听着就足以震动这个武林的行径,发生在风华州的一个无名的小酒馆里,那时候他嘴上品着北山倒,安然破境,无一人察觉。

李文硕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就从房中走了出去,挑了个偏僻的小径,一个人慢慢的往山上走着,不断的观察着四周,皱了皱眉头。

这广阳山除却正面上山的那一面之外,其余地方多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这么高的地方,要是跌了下去,估计就算是玄彻境界的高手也未必有活着的机会。

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最高处的那座殿宇,镀金的屋顶上闪耀着金光,相传每逢打雷下雨的天气,都有滚滚雷霆在屋顶涌动,却又不伤及周围建筑物,甚是神异。

“真想看一看啊。”

李文硕着实是找不到杀死羊舌诚基的方法,那山顶上的地方自然不是羊舌诚基的住处,没人会住在那种一到阴雨天就屋顶滚雷的地方,即使他们为其编再多美丽的故事。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对上一般玄彻初境的人物确实有机会,但也不敢说必胜,若是对上羊舌诚基这样成名已久的玄彻中境高手,可以说是必败无疑。

但是现在根本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打的机会,因为这不是江湖切磋,而是生死之战,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是胜利者。

羊舌诚基甚至根本用不着亲自出手,就算是真正能做到气息生生不息的玄彻境界强者,也无法做到独自一人击败上千人,因为只要是人就会累,只需让他手下的人不断的向他攻击,就可以累死他,而他根本没有机会杀出山下。

“所以要想杀羊舌诚基,根本不能在山上动手,这是问题的关键啊。”

李文硕捏着下巴,继续在半山腰的地方徘徊着,眼睛不时的瞟向远处的山岗,羊舌诚基的书房就在那里。

要想在这山上杀死羊舌诚基,再活着下山,独自一人的话,理论上这个人最起码得有传说中破军境界的实力,虽然李文硕不知道破军境界的高手究竟实力几何,但是毕竟可破万军之阵的名头也不是凭空传出来的。

想到这里,李文硕笑了笑,因为他想起了刚刚离去的百里朝华。

以他的实力或许也可以做到,以他的性子,砍死羊舌诚基之后,提着刀子直直的往山下走去,边走边砍,一口气砍死个七八百人估计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即便精疲力竭,也不信有人敢继续出手。

能不能砍死七八百人,没试过的话,百里朝华也不知道。

反正他现在已经砍死了少说也有两百人,不管实力稍高的显锋境界,还是稍弱的初境武人,没有一个有资格让他挥出第二刀,而他看起来甚至没什么疲劳的感觉,只是衣服的下摆上溅上了几滴血点儿。

不过无伤大雅。

折刀提在手中,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看着前方,慢慢的走着。

鲜血从身后走过的台阶上缓缓流下,如一条小河。

方才他下山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在跟踪他,就挥出两刀将几个人砍死了,然后继续下山,就有广阳山的护卫前来挡着,虽说天台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但显然那些事情并没有传到山下这些护卫的耳朵里,所以他们根本就认不出,眼前这位就是那位连他们山主都要小心礼遇的百里朝华,天下第九的绝世强者。

身前已经聚集了五六百人,可是望着那缓缓下山,悠然自得,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的百里朝华,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折刀上还在滴血,他的身后更是一片尸山血海,跟他这个干净,俊美的近乎于妖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显得更加恐怖。

即便是平时再凶狠的暴徒,看到这一幕,也是禁不住脸色苍白。

羊舌诚基站在几百张外的一块儿青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下去阻止他的手下,因为已经根本不需要他去阻止,现在百里朝华走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根本没有一人敢上前。

百里朝华走着走着,忽然顿住,转头看向了远处的青石,与羊舌诚基四目相对。

羊舌诚基脸色瞬间变得刷白,见到这一幕,百里朝华轻笑了一声,嘴唇轻启,似是说了什么,可即便离他最近的人都没有听见。

羊舌诚基藏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有些愤怒,因为他知道百里朝华说了什么。但更多的是百里朝华回头那一瞬间所带来的恐惧。

“我有事下山先走,但我兄弟还在山上,好好招待着,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回来砍死你。”

看着百里朝华的背影,羊舌诚基所有的愤怒与恐惧尽皆化作一声叹息,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老了,最近这些年力不从心的感觉实在太多。

这些都是中年男人很正常的想法,羊舌诚基并不老,他才四十岁,他的武力也正值巅峰,但一下子就是损失了这么多手下,即便是他也感到无比的肉疼。

虽然他山上有接近三千号人,但是真正的精锐经此一战就是死了一半,其他的多半都是一些不是专心习武的莽汉,上战场或许可以,但混不了江湖。

与这些尸山血海的惨状相比,山上还发生了另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草原上五大部族之一,鬼尘部的公主敖登从广阳山下来了,带着几个护卫,跟着那道单薄的身影一直向南走,越过雪原,越过热湖,直到漠北城那高大的城墙出现在远处的视野里才停下脚步。

第一百零二章 月色冷如刀

美人松的树干挺拔、扶摇直上青天,凌空展开她的绿臂,远眺像个美丽的姑娘。

微风吹过,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些柔弱的枝条一摆一摆的,像是在翩翩起舞。

不过此时这位姑娘的头顶上坐着一位提着酒的公子哥儿,摇摆起来,和别的树一比,就微微有些笨拙,幸好这位姑娘体型粗大,倒是也没有人注意。

李文硕站在树梢上,微醺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听着不远处嘈杂的声音,不禁有些烦闷,又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不得不说,李文硕来的很是时候,这次广阳山上来的人太多了,不光是买东西的,还有不少卖东西的,会场虽大,但一次性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所以参加拍卖会也是要分批次的。拍卖会已经连着开了三天,大有继续开下去的意思。

三天以来,羊舌诚基没有去找李文硕的麻烦,这也让李文硕很是吃惊,自然不会以为这老狐狸心胸有多么的宽广,无奈却是怎么想都想不清其中缘由,只得归功于百里朝华余威犹在。

第一天的时候,李文硕还好奇的去看了看,毕竟他有着贵宾请柬,亮出来的话根本没有哪个奴仆敢拦他。

一入其中,只见中间的高台上点着无数的蜡烛,四周也是有着无数掌灯笼的侍女,闪烁的灯火将硕大的拍卖场映衬的如白昼一般。

周身喧闹之声不断传来,一如李文硕家乡的菜市场,看着一个个或肥头大耳,或衣冠楚楚的贵人对着那看台上的物品疯狂的喊着,倒是有些新鲜的感觉,当然这些都是没什么身份的。

真正有身份的人,都站在一个单独的包间儿里,有专门的侍女代为喊价,李文硕当时就靠着老黄塞给他的请柬进了这样一间包房。

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确实让人兴奋无比,让人有着去提价的欲望,可是这种情绪在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女奴被推上台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第一天之后,李文硕再也没有去过拍卖场,因为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身上是有些钱,可是不多,连那女奴的起拍价都不够,所以李文硕救不了她,就算救了她一个也没用,根本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江湖上虽然讲究义字当头,可也有着弱肉强食,在黎阳的时候就是这样,只不过在黎阳以礼治国,江湖人也更加的好名好面,所以才没那么明显。

但是这种情况在草原上赤裸裸的展现出来,不加一丝掩饰,揭掉了最后一块儿遮羞布。

笼子里的那名女奴甚至没有什么表情,看得出来她已经认命了,这种情况从他们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经历,已经印在了他们的骨子里,世世代代。

这两天李文硕白天练剑睡觉,到了晚上就开始四处转悠,观察着广阳山的地形,虽然广阳山这么大,不可能完全记住,但是起码羊舌诚基书房附近,再到下山路上每一块儿石头的位置他都了如指掌。

这段时间,李文硕不断经历了两场与玄彻境界高手的对决,远走几千里,到达草原之上,又得到了百里朝华的指点,收获不少,可这些东西都是无形的,都藏在他的肚子里,两天的时间自是无法消化,但是这种事也不能着急,否则的话极其容易走火入魔。

倏地一声响,松树上树叶微微一晃,便是没了李文硕的身影。

李文硕已经来到了山间的小路上,慢悠悠的走着,经由瀑布深潭熬炼筋骨的他,体魄本就强横无比,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碎牙剑的重量,真正可以做到如臂使指。

有了一把可供他全力发挥的剑之后,李文硕的实力比之手持断剑之时自是上升了一大截。

但是也就是在那之后,他同样没有真正全力出过手,这也是他很明确的知道不是那羊舌诚基的对手,还是很想跟他打一架的原因,只不过这事关乎性命。

李文硕可没有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习惯。

虽说山上温暖如春,可是草原上刮来的寒风由北自南,浩荡而过,可不是那区区热湖就能暖过来的。

被这阵冷风一吹,李文硕打了个哆嗦,酒也醒了不少。

抬头一看,只见此刻自己竟是下意识的又来到了方才刚刚转过一圈的地方,看着不远处那依旧灯火通明的小房子,窗户的纸框里透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羊舌诚基没错,每天的这个时候,羊舌诚基都会在这里看书,或者处理山中的事物,即使那繁盛的拍卖会也丝毫无法影响到他的情绪。

李文硕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小心的绕到了另一个方向,只见一道莹白的月光,穿过山顶的巨石直射到了羊舌诚基的书桌上,在那烛火的映照下,几乎不可见。

但是李文硕还是看见了。

突然一怔,一双眼睛奇怪的看着那块儿巨石的后面,那里是个死角,若不是自己谨慎小心,识念大开,根本不会发现那里还藏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过李文硕的位置也很好,恰好被一块儿凸出的石块儿挡住,不是那么轻易的被看见。

李文硕也是觉得有些奇怪,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就是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来到了那人身后,嘴角勾起一抹笑。

右手轻轻地搭上了那人的肩膀。

只觉得这人身子忽的一颤,紧接着僵硬了一瞬。

瘦小的身子猛地弓了起来,身子低的几乎都要贴在了地上,猛地一旋,右手拂过地面的时候抓起了一块儿尖利的石头,就是砸向了李文硕的小腿。

可是真正的杀招是右手中那短小的匕首,这匕首很特别,匕首的刃口窄而细,而且通体乌黑,不像是金属,反而像是某些动物的骨头,在这样的环境里几乎不可见,李文硕毫不怀疑那上面淬了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用来偷袭刺杀什么的,倒是十分方便恐怖的武器。

奈何李文硕利用识念看的真切,随手一挥,就是将这古怪的匕首打落在地,右腿面对那锋利的石块儿,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单单的在体表附着了一层真气,那石块儿就是变成了满地的碎片。

那人还不罢休,想要反抗,却被李文硕一手抓住领子,提了起来,这才发现这人背上背着弓和箭囊,个子十分的矮小,站立起来,竟是只到李文硕的下巴。

“小鬼,你是谁,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是不是偷东西的小贼?”

李文硕脸上笑眯眯的,他自是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小贼,没有小贼会躲在这种没有什么东西可偷的地方,背着一把影响移动的弓箭,手上拿着淬毒的古怪短刀。

这是个刺客儿。

李文硕对这个半夜观察羊舌诚基的刺客儿很感兴趣。

他想知道,除了他,还有想杀这羊舌诚基。

第一百零三章 背弓的少年?少女!

被李文硕抓住了领子,那人还是不认命般的反抗,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一拳一拳的砸在李文硕的胸口,同时一只手掰扯着李文硕的手掌,李文硕开始时还不是很在意,因为力道不是很大,可就在那人一脚踢向李文硕下体时,李文硕是真的生气了。

手松开领子,滑到了脖颈,微微用力,对方闷哼一声,就是被提了起来,双腿在空中无力的踢踏着。

就在对方快窒息的时候,李文硕手一松,那人就是瘫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刚一落地,他还没来的及想什么,就只感觉全身被一阵冰冷的杀气所笼罩,忍不住颤抖起来,一个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更是让他感觉如坠地狱。

“你还有没有同伴。”

见那人不说话,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李文硕也是一怔,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脸,见他仍是没有什么反应。

“不是吧,就这么晕了,我有这么可怕吗?”

李文硕有些无奈,直起身来四下看看,见羊舌诚基还在百丈外的书房中,四下也是没什么人,就一把将这人捞起,扔在了肩上,顺道还拾起了那丢在地上的古怪匕首。

借着夜色走了一条平日里没人走的小道,避开了巡夜的守卫,三转五转的终于是回到自己的院子,将这人往地上一扔,那黑衣人吃痛,闷哼一声,慢悠悠的醒转过来。

李文硕坐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酒壶,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人,借着月光,这才发现这人脸上涂抹了一层黑漆漆的东西,看不清容貌,头发一绺一绺的,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洗过,黑色的衣服下面翻卷着一层小羊皮,也是脏的看不出了原来的颜色。

“喂,没死吧。”

黑衣人身子一颤,这才想起来自己昏过去之前的事情,看着李文硕的眼睛中透露出一股恐惧的意味,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匕首和弓箭,咬了咬牙,冷声说道:“既然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赶紧给我个痛快吧。”

听着这熟悉的关中腔,李文硕一愣,说道:“你是中原人?”

“我父亲是中原人,要杀就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黑衣人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仍旧能够从中听出那股稚嫩的意味,年纪应该不大。

李文硕嘴角一钩,指着隔壁,笑着说道:“我可对杀一个泥猴子没有什么兴趣,赶紧过去洗干净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身子斜着一窜,便是滚到了一旁的桌子边上,拉开了些许距离。

再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弯弓搭箭,一双眼睛微眯,瞄准了李文硕。

“你就打算凭这个杀羊舌诚基?”

看着李文硕眼中的不屑,黑衣人眼光中带着些许愤怒,说道:“我阿爸说,我的箭术是草原上最好的,我可以射下天上的苍鹰!”

“那你先用它杀杀我。”李文硕一声冷笑,说着便是提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这少年人有些武功的底子,可惜才是刚刚入门的级别,而且身子骨太差了。

就在李文硕抬头的那一瞬间,只听嗡的一声响,利箭离弦而出,瞬间就到了李文硕的喉咙处。

李文硕依旧在喝酒,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即使不用眼睛看,这房间里的一切,也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左手一挥,那箭就被抓在了手中。

可是瞬间,黑衣人已经弓如满月,震箭离弦。

李文硕眉头微皱,再拂袖,有一箭落地,然而后箭已至。

李文硕眼中终于露出了认真的神色,面对着那紧接着袭来的一箭,并指如刀,在空中轻巧的一滑,箭杆儿瞬间断座两截。

然后是第四箭,第五箭,第六箭,七星连珠!

七箭连成一线,可是李文硕还是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这箭术确实巧妙,但是想要伤到他,还差得远。

他甚至还有时间去看射出第七箭时,黑衣人眼中那期待的目光。

前六箭都被李文硕挥手破去,第七箭略有不同,这一箭的箭杆儿是中空的钢管儿,虽然极轻,却也极为的坚韧,速度比之前面六箭也是快了不少,在空中滑过一道银色的光。

然后就停在了李文硕的手中。

李文硕看着手中的精钢铁箭,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工艺不像是草原,倒像是中原某些善使长弓的门派所打造出来的玩意儿。

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黑衣人,眼中露出了轻蔑的神色,说道:“羊舌诚基要是知道,有人打算用这一把不到三旦重的弓箭去杀他,估计睡觉也会被笑醒吧。”

黑衣人拳头攥的很紧,咬着牙,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以他的臂力,用这把三旦重的弓开七星连珠已经是极限,而且就是现在,他的肩膀已经拉伤了。

这种箭法,他每隔七天才能用一次,这也是他自信的倚仗,实在是没有想到,那威力最大的第七箭,竟是被李文硕徒手就给抓住了,这种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

李文硕眯了眯眼,眼前这个人不是一个纯粹的刺客儿,一个刺客儿不会对他所要刺杀的人产生任何的情绪,包括仇恨和愤怒。

可是这两种东西,李文硕从那双漆黑的眼珠里都看到了。

“相比你能不能杀掉羊舌诚基,我现在更好奇你为什么要杀他。”

黑衣人沉默的低着头,没有说话,拳头紧握,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有鲜血自掌间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赶紧去洗个澡,热水都烧好了,难不成还要我帮你洗。”

听得这话,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终于是转过了身,向着门外走去。

“别想着逃走,以你的实力,这辈子都杀不了羊舌诚基,不过如果我们联手,或许可以杀上一杀。”

黑衣人身子一颤,脚步顿了一瞬,冷声说道:“你为什么要杀羊舌诚基。”

“这个不是你该问的。”

李文硕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子冰冷的意味,传到黑衣人的耳朵里,更是让他本就虚弱的身子隐隐有些颤抖,但是他还是继续开口说道:“有多少把握。”

“两成。”

五成把握就是看运气,两成把握有时候就跟没有一样,可是听到这里,黑衣人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有两成把握总比原来一CD没有的强。

这两成把握他可以拿性命去拼一下。

听着隔壁的水声,李文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虽然有着初步的计划,但他并没有指望这个小鬼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不过总好过原来一个人,想到这里,看了两眼手中的铁箭,上面有个鹰徽的标志,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中确实没有见过,心中隐隐记下,他对那把漆黑的匕首兴趣不小,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下,

这东西细而无锋,说是匕首,还不如说一根锥子,而且好像还真的是用什么动物的骨骼打磨而成。

过了不一会儿,紧闭的木门被吱嘎一声推开,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短发小子,李文硕微微一怔,目光下移,到了那白皙的脖子上,这才发现这小子竟是没有喉结!

“你是女的?”

第一百零四章 好色的剑

“怎么,我是女的怎么了。”

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的神色,看着李文硕的目光之中警惕之意不减。

洗干净之后,也是看出了些许女孩儿的样子,生的一般,不是很漂亮,但也甚是清丽,最特别的是那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看着女孩儿微红的脸颊,李文硕干咳了两声,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

李文硕确实有些哭笑不得,想着先前黑衣人出手时的阴损狠辣,还有那种果决,哪里看得出这是个看着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儿。

“先前多有冒犯,得罪了,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双岚,把我的箭还给我!”

李文硕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桌子说道:“东西都在这儿,想要的话自己拿,没人会跟你抢。”

双岚冷哼一声,瞅着李文硕的眸子,澄澈的眼睛毫不相让,故作冷意的说道:“我已经说了我的名字,你不应该报一下你的名字吗?”

李文硕眉脚轻轻一扬后,遂起身一笑,抱拳说道:“在下中原剑阁弟子,剑一。”

双岚看着李文硕的眼睛,眉头微皱,冷声说道:“你在说谎,剑一根本不是你的名字。”

听得这话,李文硕一怔,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实在是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有些疑惑双岚是怎么看出来的。

双岚没有去管李文硕,冷哼一声,说道:“算了,父亲说的果然都是真的,你们这群从中原来的,都是一些奸诈之辈!”

听得这话,李文硕没有反驳,因为中原上的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行事有时候确实有些过于小心了。

“这些你都不用管,反正我们两个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杀死羊舌诚基,同样的我也不会管你为什么要去杀他,我们两个暂时只是合作的关系,等到杀了羊舌诚基之后,即刻散伙,从此互不相关,如何?”

双岚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是李文硕提出的要求着实让她无法拒绝,而且经过方才与李文硕的交手,她也认清了自己的实力,也不再想着凭借自己就能杀死那羊舌诚基。

“以你的本事都杀不了羊舌诚基,说实话,我也很难帮上什么忙,所以你为什么要找我。”

李文硕翻了个白眼儿,敲着桌子说道:“拜托,姑娘,我要的杀是杀死羊舌诚基,然后活着离开,而不是像你那样去送死,所以除了打架之外自然需要办很多事情。”

“这不可能。”李文硕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双岚打断了,“羊舌诚基手下足有三四千人,下山的时候只要被牵扯上一瞬间就再也走不掉了,难道你是想无声无息的就杀死羊舌诚基,还是以为你能对付的了那三千高手?”

李文硕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说道:“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么?所以要点就是,把这羊舌诚基引下山。你还能不能再开一次七星连珠箭?”

双岚眉头微皱,感受着肩膀上的酸痛,冷声说道:“我的肩膀拉伤了,还需要七天。”

李文硕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七天的时间太长了,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化,最多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的晚上,我需要你再开一次弓。”

“那时候我不能保证弓箭的威力。”

“不需要威力,只需要你开弓就够了,这里有一些疗伤的药,把它涂上,应该可以恢复一些。”

李文硕确实有些急了,因为他发现这是唯一的一个机会,拍卖会两天之后就会结束,到时候李文硕就必须下山了,那样的话,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就是真的找不到来杀这羊舌诚基的机会了。

两天的时间,李文硕吩咐了双岚很多事情,虽然有些事情双岚都不理解为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就去做了,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她能混上山,并在这山上藏了半个月都不被发现,藏匿的本事倒还是有点,李文硕对交给她的事情也是十分的放心。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去担心,这两天的时间,同样是对他自己的考验,因为就算是把羊舌诚基成功的引下山,以他现在的实力,也未必能成事。

两天的时间,李文硕没有练剑,一直枯坐在院子里,看着摆在石桌上的碎牙,斑驳的云纹上闪动着骇人的寒光,在那暗沉的剑锋上划过。

从早到晚,从日出到日落,李文硕一直枯坐在这里,一动都没有动过,即便是双岚回来,见到这一幕,虽然感到古怪,但也是识趣的没有打扰。

静静地坐在房门前,拿着块儿布擦拭着自己那把弓,小心的检查了每一根箭,然后又是仔细小心的跟那把匕首重新淬毒。

两个人都很忙,明明离得这么近,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安静中透出一股子默契的感觉。

白天那蔚蓝的天空,这时被夕阳装点的富丽堂皇,随着太阳的渐渐西下,天空的颜色越变越深。

有山风刮过,带着一丝初春的暖意,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草原,而是像在江南一样。

过了一会儿,夕阳突然失去了耀眼的光芒。

它通红通红的,上面好像压了块千斤重的钢板,逐步坠到了地平线以下。

李文硕收剑起身,看着一直在一旁守着的双岚,心中浮起一股暖意,可是话到嘴边,依然冷漠的好像不带一丝情绪。

“事情都办好了没。”

李文硕这话有些明知故问,双岚也是没有答话,白了他一眼,就慢慢活动着自己的肩膀,好像这世上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杀死羊舌诚基重要。

李文硕走到她身边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耀眼的太白星正悬在这山岗的顶上,好像是一颗从黑暗山坳飞出来的宝石。

双岚向着一旁移了一点,与李文硕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文硕也是不在意,微微一笑,说道:“你好像特别的想死。”

双岚一怔,扭过头去,冷哼一声,说道:“我是想羊舌诚基死,只要他死了,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李文硕把碎牙抱在怀里,手指轻抚剑身,温柔的像是对待心爱的女子,月光的照射下,一道银光自剑身上划过,像是在回应一般。

这一幕同样吸引了双岚的目光,目光盯着那把青色的宝剑,无论是狰狞的兽面还是那仿佛滴血的剑锋,都给了她极大的震撼,仿佛有什么古怪的东西藏在里面。

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武器就是草原骑兵身上的弯刀,锋利的足以斩断铁甲,可是她很确定,那种东西完全无法和这把剑相提并论。

在她的阿妈给她讲过的那些故事里,真正的神兵都是得到过天神的祝福,他们都带着天神的意志,所以英勇的部落武士们才可以用它斩断铠甲。

不过眼前这把剑上那浓郁的煞气让她有些畏惧,看着那狰狞的兽面,她仿佛听到了一阵狰狞的咆哮声自耳边传来,里面仿佛寄居着恶鬼,可是矛盾的是,她很确定周围静谧无比,入耳的只有风声和虫鸣。

“感受到了吧,这剑里有魂魄。”

听得这话,双岚身子微微颤抖,她感觉到有些恐惧,可是双眼仍然盯着那把剑,无法移开半点儿。

忽然她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身子一颤,但也并没有反抗,因为李文硕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冒犯的动作。

李文硕拉着她的手放到剑上,说道:“感受到了吗,剑在欢呼,他很喜欢你。”

双岚点了点头,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只是相比起宝剑,她的小手更加冰冷,所以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李文硕的手很稳,可是他的心却在颤抖,他真的感受到了,剑里有种东西,就像他六岁那年第一次拿到青霜一样。

那时候第一次把青霜握在手中,他就感受到了那剑中寄居的魂魄,所谓剑和剑主的关系就是如此,如今这把剑才是真正的认同了他。

只不过似乎自己的这把碎牙比较好色,为什么被小姑娘摸了一下,里面的魂魄就开始有了反应。

想到这里,李文硕就是有些恼。

不知何时,双岚那瘦小的身子钻到了李文硕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李文硕。

身子一僵,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怔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剑中的魂魄嘶吼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

对于自己竟然被一把剑嘲讽了,李文硕很是生气,可是却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发誓自己以后娶老婆干什么的,一定要把这剑好好的锁起来。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双岚就是这样在李文硕的怀里睡着了。

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经历了什么,却是知道这些天她一定经受了很大的压力。

“放心吧,我们一定都会活着。”

睡梦中双岚下意识点了点头,朱唇微启,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是蛮语,他听不懂。

李文硕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也是闭起了眼睛。

两个人靠在墙上,在这银白的月光下,慢慢的睡着了。

第一百零五章 剑起

第二天的时候,李文硕依然在看剑,不过此刻的他就像个色鬼一般,把碎牙抱在怀里,手指缓缓的划过每一寸剑身,如同着魔了一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双岚站在李文硕面前,因为常年拉弓所以有些粗糙的手指径直指着李文硕的脑袋。

用一种几乎命令的语气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今晚之后我们都活了下来,你要带我去中原,我长这么大很没有离开过草原,我想去看一看。”

李文硕一怔,看着双岚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里的惊慌和无助,他知道,双岚并不是真的想去中原,她只是紧张。

她现在需要一个依托。

没有什么犹豫,李文硕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到时候请你去醉仙楼里喝酒,带你去山里找猴儿酿。”

“可是我不喜欢喝酒。”

在得到李文硕肯定后,双岚高兴地差点儿跳了起来,但是紧接着就是皱了皱眉头,极为认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有个朋友在长安,那里有世间最高大的城池,最华贵的宫殿,而且有着数不清的好东西,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找他给弄来。”

听得这话,双岚才满意的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在思考到了长安之后自己到底该干些什么。

看着双岚的背影,李文硕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紧握剑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高高的挂着,见不到几片云彩,想必晚上也是一个晴天。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细得像称钩儿似的月牙,在云层里缓缓移动。偶尔从云隙里投下几缕银白的光亮,在水里跳动一下,又消失了。

拍卖会已经到了尾声,此刻的会场里依旧人声鼎沸,在场的人基本上全部都是那天天台上的贵宾,拍卖的东西也都是前两天比不了的。

李文硕缓步从场内走出,从门口的侍卫旁边径直走过去,也是没有人敢拦上一步。

刚刚离开人们的视野,李文硕瞬间就是化作一道灰影,迅速的围着会场饶了一大圈儿,手指连连弹动,有石块儿自指间飞出。

原本立在岩石上的火油倾倒下来,顺着岩石缓缓流下,然后顺着水道,流入了会场的舞台中央。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反应,李文硕眉头微皱,又是过了一会儿,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会场内传来,不时的有人从会场中走出,又过了一会儿,竟是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从场内传来,木质的房子里冒出一股子浓烟,隐约可以看到血光。

看着密密麻麻冲过来的护卫,李文硕满意的点了点头,或许只有这些无数身份尊贵的大人物,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才能真正撬动原本密集的守卫,让他们暂时离开原来的位置。

身形一闪,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李文硕便是来到了那块儿与双岚相遇的石头下面,看着一身黑衣的双岚,微微点了点头。

双岚的眼睛中也是闪过一道寒光,一个灵巧的翻身,便是来到巨石之上,反手取下架在背上的弓箭,手指捏过一支羽箭,轻轻地搭在弓弦上,对准了那屋中微微皱眉的身影。

下一刻,弓如满月。

羊舌诚基听着外面的嘈杂声,眉头微皱,可是仍旧没有起身,因为没有人来通报他,证明现在发生的麻烦下面的人能够解决,可是他还是有些烦躁,潦草的翻着手中的书页。

身子忽然一怔,抬起头,看向门外的夜色中。

有一箭自门外激射而来,跨越几十丈的距离,仍旧威力不减,狠狠的钉在了羊舌诚基眼前的空气中,微微颤抖了两下,就是那般诡异的停在了空中。

见此,双岚瞳孔微缩,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停顿。

紧接着又是一箭,狠狠的钉在前面一箭的尾羽中,将那一箭劈成两半,箭尖推行一寸。

接连六箭,每一箭都极为准确的钉入前面一箭的尾羽里,可是下面四箭加起来,效果才和第二箭一样,六箭已出,剑尖推行两寸。

第七箭破空而来,转眼间就到了房内,将那前面一箭射成漫天的碎末,剑尖推行三寸。

距离羊舌诚基的眼睛仅仅只有半尺长的距离,可是仍未见那羊舌诚基有什么动作。

寻常军伍之中,百步穿杨就已经是非常神奇的箭术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以常人的眼睛甚至看都看不清,而双岚依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这份箭术,甚至连蛮族之中的一些射雕手都比不上。

可是李文硕甚至能看清羊舌诚基眼中的戏谑之色,护体罡气,这是玄彻境界高手能够无视箭雨的看家手段。

羊舌诚基冷哼一声,那精钢的铁箭就是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身形一闪,就是追了出来。

藏在石头后面的李文硕眼睛微眯,此刻的他,也是换上了一身黑衣,一把将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的双岚推到了石头下面那黑黑的夹缝中,便是飞身后撤,冲着下山的路跑了过去。

羊舌诚基看着身前慌忙逃窜的黑影,联想着先前的嘈杂,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冷哼一声,心道小子倒是有些心机,可惜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这点儿实力就敢来杀我?

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是前掠十几丈,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的距离就是被拉近到了十丈远。

前面已经可以看到上山时那上千级的台阶,李文硕眼睛微眯,感受着背后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冷哼一声,右脚在地上重重的一踏,脚下的岩石瞬间崩裂开来,李文硕如一支利箭一样向前冲出,速度比之先前何止快了一倍。

羊舌诚基也是一声轻咦,眼前的这人竟是保存了实力,是想把我引下山去吗?

冷笑一声,心道真是天真的小子,隐藏实力又如何,显锋境界在我眼中和初境有什么区别,你真以为凭你的速度,能跑出这广阳山?

脚下也是轻轻一点,身子如一只飞鸟一般冲天而起,脚踩在树梢之上,身形连闪,方才而被拉开的距离瞬间再被拉近,转眼间就是来到了李文硕身后五丈远。

“羊舌前辈真是好脚力,真不愧是玄彻境界的高手,晚辈真是见识到了。”

听的这个声音,羊舌诚基一愣,心道怎么会是这个小子,百里朝华既然已经离开了,竟然还敢来挑衅我,难不成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你要是死在山上,我倒是还真的有点儿怕那百里朝华提着刀来找我,可是若你死在山下,又能和我扯上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羊舌诚基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剑阁中的弟子出门历练,历来不准拉帮结派,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着自己手中的剑,这是剑阁的规矩,所以他也不是怎么怕前面有什么埋伏。

而且就算真的有埋伏,没有百里朝华那种层级的高手,自己一心想走,就算是玄彻上境的高手也未必拦得下。

羊舌诚基脚下的速度慢了几分,笑着说道:“贤侄说笑了,这人啊,年纪大了,走两步就得歇一会儿,能快到哪里去。”

“哦,既然前辈累了,那歇着便是,晚辈不过是在山中散散步,就不用您陪着了。”

羊舌诚基干笑了两声,一身宽大的衣袍在夜空中飘舞,当真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说道:“贤侄,这山中野兽出没频繁,前段日子就是有几个忠心的属下死在了蛟龙的口中,我看我还是跟着吧,万一贤侄出了什么事,也不好跟柳青老前辈交代。”

就这样,羊舌诚基不紧不慢的跟在李文硕的后面,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几百级的台阶儿就是一掠而过,沿途碰上的那些护卫也没有多少,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阻拦,因为当他们看到这两道身影,并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又不知道窜出多远。

不过身后依然坠着了几只小尾巴,也都是一些显锋境界的高手。

李文硕眼睛微眯,他现在展现出来的速度和寻常的显锋大圆满并没有什么差别,看着那跟上来的五六道身影,眸子微微一皱,里面有一位的速度竟然已经跟他现在不相上下,平时要是单独对上几人还好说,李文硕拔剑就给斩了。

可是现在,万一他们在他与羊舌诚基交手的时候出手,自己几乎必死无疑。

他在想着自己要不要提速甩开他们,可是一旦提速,以羊舌诚基的多疑和谨慎,又未必会跟上来,那样的话,这两天所做的一切可谓是功亏一篑。

而且自己或许能够侥幸逃脱,留在山上的双岚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啊。

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只保持了原来的速度。

又是过了一会儿,李文硕提气顿足,身子凌空而起,踏出山门外。

脚下步子不停,此刻身后跟着的就只有羊舌诚基和那位同样是显锋圆满的人物,他还想再拉开一点儿距离。

羊舌诚基的想法和李文硕一样,离广阳山再远一些,杀你也就更加的无所顾忌,区区一个显锋境界,真以为自己是剑阁弟子就有资格来挑战武道宗师?

两人又是跑出数百丈的距离,羊舌诚基眼睛微眯,此行出来的匆忙,他甚至连自己的兵器,那杆卷云枪都没有带。

可是以他的实力,就算不用兵器,对上同样是玄彻中境的高手也可以纠缠一番。

羊舌诚基对附近的环境无比的熟悉,四下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根本没有藏匿埋伏的可能,想到这里,冷哼一声,对着前方就是一掌拍出,汹涌的劲风带起漫天破碎的草屑,一瞬间就是到了李文硕的背后。

李文硕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深吸了一口气,手腕儿一转,背后的碎牙就是到了手中,脚下顿住,回身就是一刺。

见此,羊舌诚基冷笑一声,他虽是枪道大家,但也不是一开始时就练枪,他很聪慧,学什么都很快,所以学的也很杂。

初境的时候,他在修习一些横练的外家功夫,后来机缘巧合,得了一本算是武林之中十分珍贵的剑谱,又去学剑,到了显锋境界。

再之后,有机会拜的一位玄彻境界的枪法宗师为师,又开始练枪,没有几年,就是展现出了极为高的造诣,那位专门练枪的宗师很是欣赏他,教授枪法可谓毫不吝啬,倾囊相授,最后甚至把女儿都嫁给了他。

所以他对李文硕这回身一剑很是嗤之以鼻,因为这不是剑术,而是枪法之中的回马枪。

认出来之后,更加的不屑一顾。

实力相差不多时或许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这种情况下,这一剑只是哗众取宠,什么剑阁弟子,看来剑阁除却柳青一人,还是再无一剑。

羊舌诚基这样想着,一掌拍向剑身之上,抬头看向李文硕,却是看到了李文硕脸上的那抹冷笑,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妙的感觉,但也没有察觉出哪里不对。

直到这一剑震开他那一掌,直刺他胸口的时候,他才瞳孔微缩,感受着那汹涌而出的暴烈的剑气,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浑身黑衣的年轻人。

羊舌诚基毕竟是经验丰富的玄彻中境高手,反应也是奇快无比,左手一挥,雄浑罡气破体而出,猛地砸在那剑气之上。

只听的轰隆一声响,坚实的地面以两人为中心,崩出蛛网状的裂纹。

刺啦一声,羊舌诚基的袖子被剑气搅烂,李文硕也是被那股子力道震得嘴角溢血,瞳孔微缩,实在是没想到,只是一个玄彻中境,竟然是比玄彻初境的展雄信和林裕强上这么多!

但是这时候实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顾不得体内伤势,提剑再斩。

相比于李文硕,羊舌诚基心中更是掀起了剧烈的震动,因为就算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年轻人所展露出来的境界仍然只是显锋。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份实力,难怪敢来杀我,不过。”羊舌诚基嘴角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眼中杀意渐浓,冷声说道:“你是不是有些太小看老夫了。”

李文硕没有说话,他还在出剑,只不过短短三息的时间过去,他就由攻势变成了守势,巨大的力量自剑身上传来,不断地震荡着他的身体。

第一百零六章 月升

双岚蜷缩在那昏暗的石缝中,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声,凭借着黑暗带来的绝佳隐藏,已经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守卫。

可是她还是很慌,可她的身体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周围明明嘈杂无比,有人着急的喊声,有虫鸣,有鸟叫,她仍然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像是在敲鼓一般。

天上没有云彩,可是细如银钩的月亮却是越加暗淡。

白蒙蒙的银河,像一条漫长而又透明的薄纱带子,从西北天际飘过长空,向着东南大地倾泻下去。

一颗流星在蓝幽幽的夜空划过,一道神奇的弧线,像织女抛出的梭子,转瞬即逝。

双岚禁不住看的有些痴了,黑色的眼珠在眼眶中滚到一旁,看向远处的星空。

可是她还是一动都没有动,因为那个人走之前,就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若是他能够杀了羊舌诚基,自然就会回来接她。

若是杀不掉,那也要等到天快破晓的时候再走。

虽然只是刚刚认识,双岚却是对那个没露出过什么好脸色的人有着异样的信任。

脑海中幻想着他拔剑的场景,喃喃说道:“说好了要带我去长安的,可别死啊,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忽然间她脸色苍白,瞪着一双圆圆的黑眼睛,惊恐的看着山下的方向,脑海中咆哮着那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凄厉嘶吼。

……

李文硕微微侧身,勉强躲过那打向额头的一掌,剧烈的掌风贴着衣服滑过,即便有着真气护体,右肩之上依然是一片红肿。

反手一剑,自下而上撩出,斩出一道直线,羊舌诚基也是不愿拿自己一双肉掌去试探碎牙的锋利,脚步一点,后退了两三丈远。

看着面前的李文硕,他也是暗暗咋舌,没有想到这李文硕竟然这么强,能把区区一个显锋境界发挥到这种地步,方才那一剑的速度,竟是让他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若他只是玄彻初境,还真的有可能就栽在了这小子的手上。

“剑阁弟子剑一,我记住你了,像你这样的绝世天才本应游于九天之上,为何不远千里来这广阳山杀我一个世外闲人,我可不记得与你剑阁有什么仇怨。”

羊舌诚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倒是真的像一个和善的江湖前辈一般,他还是有点儿疑惑,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这剑一可不像是什么喜爱杀人的疯子,那么他来杀自己,行为虽然愚蠢,但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文硕轻咳了两声,唾沫中带着猩红的血点儿,看着羊舌诚基脸上的笑容,笑着说道:“如果我说是那天下第一的剑圣上官羽要我来杀你,你信不信?”

羊舌诚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话他自然是不信的,以为李文硕这时候还在耍他,冷哼一声,喝道:“找死!”

话音未落,身形一闪,便是一掌拍向李文硕面门。

李文硕一咬牙,眼中也是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丝毫不管那一掌,提剑刺向羊舌诚基的胸前,大有要一命换一命的架势。

见此,羊舌诚基眉头微皱,虽然以对手的实力,就算这般想跟自己一命换一命也是做不到,可是这剑一每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极为沉重,他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就受个重伤回去。

当下也是收掌,可是身子却是没有后退,侧身让过碎牙。

李文硕也是不甘示弱,改刺为削,森冷剑锋斩向羊舌诚基的头颅,可是动作上还是慢了半分。

羊舌诚基面无表情的扣住李文硕握剑的右手,左手紧握成拳,一拳砸向李文硕面门。

李文硕赶紧抬臂格挡,沙包大的拳头裹挟着凛冽的拳罡,在临近李文硕手臂的时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竟是直接绕了过去,一拳砸在李文硕的左肩上。

一听砰的一声闷响,李文硕左臂无力的垂下,强行忍住那股钻心的疼痛和喉咙里翻涌的甜意,一头撞在羊舌诚基的脸上,只听咔嚓一声,羊舌诚基的鼻子就是塌了下去。

李文硕又是一脚蹬出,慌乱之中,羊舌诚基放开李文硕的手腕儿,挡住了这一脚,连退了十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捂着自己的鼻子,那里不断地涌出鲜血,眼泪根本就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呦,堂堂广阳山山主,竟然在这儿哭,当着那么多属下呢,您老人家也好意思。”

听着李文硕那嘲讽的声音,羊舌诚基再也保持不了丝毫风度,他的鼻梁骨已经完全碎掉了,虽然很疼,但这却算不了什么太大的伤势。

反观李文硕,左肩受了重创,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使用,身体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这还仅仅是交手十几个回合,羊舌诚基还没有动用什么杀招的情况下。

周围此刻已经围上了五六个人,都是显锋境界的好手,特别是为首的那人,一身修为更是到了显锋大圆满。

他也是看出了李文硕的状态,心道这人虽然厉害,但也是深受重伤,富贵险中求,我若是出手把他杀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意,冷声喝道:“大胆贼人,还不快快受死!”

说着便是猛地冲出,几十丈的距离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便被跨越,手中金鞭自上而下挥出,隐约之间,罡气涌动,有风雷之声混杂其中。

面对这一招,李文硕一声冷哼,仅剩的右手猛地抬起,森然剑光宛若一轮新月,出手就是一招全力的半零落,毫不留情的斩出。

只听当的一声响,那声势惊人的金鞭竟是被这简单地一剑荡开,偏到了一旁。

碎牙声势一转,由刚猛剑气变的灵秀异常,如一条蛇一样绕过了他格挡的手臂,一剑刺入他的心口。

直到倒在地上,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同时显锋境界,对手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自己还是就这样败了。

李文硕轻巧的拔出长剑,带起一串血花,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羊舌诚基。

见到这一幕,方才还蠢蠢欲动的另外几人,此刻也是老实了不少,这才想起这位虽然看着和他们一样,只是显锋境界,但实际上却能和他们的主子相互缠斗,哪里使他们敌得过的。

羊舌诚基也是眼睛微眯,冷静了下来,李文硕刚才那一剑和他方才击中李文硕左肩的那一拳何其相似,这家伙竟然交手一次就把他的招式学了下来。

这样的人若是逃了出去,再过几年,岂不是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羊舌诚基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心中已经起了必杀的心思,手上动作也是微微变化,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意。

迟则生变,他已经不想再和李文硕耗下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月落

羊舌诚基一声低喝,深吸了一口气,只见他的胸口鼓胀起来,右脚往地上一跺。

在场的众人只觉得地面一震,羊舌诚基那雄壮的身躯拔地而起,一瞬间便是腾空十几丈,在空中顿了一瞬间,就是对着李文硕的位置俯冲了下来,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砸下。

李文硕抬头看着羊舌诚基,眼睛微眯,同样也是深吸了一口气。

不用尝试他也知道自己附近十丈的地方都被这羊舌诚基的气机锁死,根本没有任何闪躲的机会,自己只能选择硬拼。

这也是高境界对低境界的优势。

李文硕右手紧握剑柄,一声低吼,碎牙便是自下而上,带着森冷的剑光,对着那拳头刺了过去。

双方都已竭尽全力。

唯一的差别就是李文硕手中有宝剑碎牙,而羊舌诚基拿手的卷云枪不在,赤手空拳,否则这一击的威力还会更大。

那样的话,李文硕当真就是没有了半点儿机会。

这时候周围已经又多了不少人,看着那不断接近的一人一剑,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两人的速度看着很慢,但实际上却是极快,这种视觉感官与事实上的异样使观看的人产生了一种极为别扭的感觉,一名心神沉入交战之中的显锋高手甚至已经吐了一口血,受了轻微的内伤。

下一刻,那一拳一剑已经贴在一起。

这一瞬间,呼啸的北风都仿佛静止,连带着周围的星光都黯淡了几分。

紧接着,剧烈的冲击形成了汹涌的狂风,卷起了地上干硬的泥土和草皮。

烟尘中,两道身影倒飞而出。

……

广阳山上,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看着身前这漆黑的石缝,一个人俯身在那石缝中摸了一把,抬头说道:“还是温热,刚走没多会儿。”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追。”

夜色下,一个瘦小的身影顺着那上千级的台阶儿,拼了命一样的往下跑着,不知道什么缘故,不论是守卫还是其他的什么人,都是恰巧没有发现她。

或者是因为她跑的太过明目张胆了,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以至于就算有人看见她,也不是很在意。

总之,她就这样顺着台阶儿跑了下来,跑出了广阳山,继续跑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远离草原的中原大地上,此刻虽然也是一片黑暗,但也有些地方亮着些许灯火。

雁门山上,老爷子小口的品着杯中的酒水,屋子里升着温暖的炭火,一旁老黄举着黄油纸伞,空出的左手慢慢的给老爷子捶着腿。

吱嘎一声,木门推开,带进了丝丝冷风,一个如黄莺啼叫般欢快的声音响起。

“师父,我终于达到显锋境了。”

陈依依举着那把短剑冲了进来,兴奋地在老黄和老爷子面前晃悠着。

老黄眉头微皱,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甚至还觉得有些吵,因为以她的实力和天赋,再加上有他和上官羽的指导,达不到显锋境界才是怪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爷子倒是不介意,他一见到陈依依,脸上就堆上了温柔的笑容,说道:“来来,丫头,坐这儿。”

陈依依是个十分细心地人,所以她发现了老黄微皱的眉头,顿时也就安静下来,做到老爷子身边,吐了吐舌头,心道还是李公子好,若是李公子在这儿的话,说不定还会专门带她去庆祝一下。

想到这里,陈依依就是拉住了上官羽的衣服,笑着问道:“老爷子,李公子怎么还不回来,草原上有那么好玩儿吗?”

语气中带着一股子幽怨。

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又是喝了一口酒,说道:“那浑小子啊,前些日子在草原上遇到了个姑娘,现在又和人拔剑拼斗,热闹的很啊。”

听到有姑娘两个字,陈依依叫了一声就跳了起来,至于那比剑什么的字眼都被她忽略了,在她心里,李公子和别人比剑怎么可能会输?

“姑娘,什么姑娘?”

老黄瞪了她一眼,陈依依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可是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叔,文硕按理说还不应该到达玄彻境界。”

听得这话,老爷子也是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确实没有达到,但人总归需要经历一些事情,不然是没有办法成长的。”

老黄眉头微皱,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会很痛苦吧。”

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以前年轻的时候就爱待在酒馆里听说书的说书,但是后来我自己走入江湖之后,我才发现,书上的故事终究只是书上的故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俺么多坠崖不死的幸运,更别说还会获得什么高人指点,武林秘籍什么的,李文硕算是幸运的了,他有我这么一个天下第一的师傅,有你这个天下第十的兄弟,但是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靠着运气和勤奋就能解决的。”

“这世上多的是种种怎么选都不对的命运之择,和明知如此也非选不可的无奈。”

老爷子顿了一下,看着桌上不断颤动的酒水,继续说道:“有时候有些事情就像是命运一样,根本躲不开。”

“我认识的李文硕不是一个信命的人。”

听得这话,老爷子微微一笑,说道:“你也不信,我其实也不信,从本质上我们三个都是一类人,即便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如果不合我们的意,大概我们也会选择拔剑相对吧。”

“放弃,舍不得放弃;离开,舍不得离开;死,舍不得死;生,痛不欲生。可真正的强者必须要面对这些,承受那种痛苦。”

说到这里,老爷子站起身来,看向屋子里的炭火,脸上的表情忽然都消失了,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走到门旁的时候,丢下一句。

“明天我们启程,去一趟昆仑山。”

陈依依听着师父和老爷子说着这些不明所以的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公子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心中不禁暗暗祈祷。

此刻的羊舌诚基很是狼狈,右臂的衣袍被森然的剑气割成了布条,拳头上也是鲜血淋漓,隐约能够看到白骨。

可是他的双目依旧明亮,眼中闪过了狠辣的神色。

因为这一击,和预想的一样,是他赢了,他的伤势看似严重,但是实际上战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李文硕吐了一大口鲜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右臂微微颤抖,看着掉在脚下的碎牙,突然升出一种无力感。

他受的内伤极为严重,仅仅保持站立的动作,就几乎已经耗尽了力气,最重要的是,他的右手小臂在刚才的对拼中被震断了,左手也是用不上丝毫力气。

碎牙落在地上,他却连只拿剑的手都找不到。

第一百零八章 殇

“你想怎么死?”

李文硕隐约听见了这句话,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可是身上传来的剧痛又是清晰无比,不断地提醒着他。

要清醒过来。

缓缓抬头,视野里血红的一片,他的口鼻尽皆有鲜血流出,披头散发,看起来就像个被人打了一顿的乞丐。

可是当他的腰杆儿直立起来的那一瞬间,在场的人都知道,必须杀死他。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一个乞丐,无论他的手中有没有剑,他都是一名剑客,不能给他半点儿机会。

羊舌诚基又是咳了一声,唾沫里带着血点儿,在这黑夜里完全看不到,可是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嘴里的那股子血腥味儿,

自从他成为这一山之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正面交手过了,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实力在下降。

相反他每日苦修,甚是勤勉,实力比之当初还要精进不少。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全力与人交手,对手竟然只是一个显锋境界,即便赢了,自己也是脸上无光。

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唏嘘,拳头紧握,看着身前不远处的李文硕,眼中已经起了杀气。

“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个踉跄的脚步声自耳边传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所有人都忍不住望了过去,然后皱起了眉头。

李文硕很熟悉这喘气的声音。

因为那天夜里,他听着这喘息声,一夜未睡。

所以他皱眉,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双岚看着周围的几十号人,眼中却只有不远处那个浑身是血的影子,虽然狼狈,但依旧站得笔直。

她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太好了,你还没死啊。”

然后她看到了李文硕脸上的惊恐,听到了李文硕那近乎咆哮着发出的声音。

“快走啊!”

她有些疑惑。

彭的一声闷响,这声音她很熟悉,这是羽箭入肉的声音,小的时候她跟阿爸去打猎的时候,经常听到。

又是一声,羽箭巨大的力量把她瘦小的身躯带的摔倒在地,现在她才感受到那巨大的疼痛。

李文硕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驱使着他冲到了她的面前。

已经骨折的右手还是扶起了她,只是一瞬间,手上就沾满了粘稠的鲜血。

双岚微微皱眉,抬头看着李文硕发红的眼眶,轻咳了一声,嘴角有鲜血溢出,说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李文硕一怔,他很想说不是,但是他确实知道,她要死了。

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迅速的变冷,一如这冬日里的石头,这种生命在指间流逝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寒。

双岚还在笑,伸出手摸着李文硕的脸,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说道:“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不会是要哭了吧,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事成之后各奔东西,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你为什么不在山上好好待着?”

李文硕想要发火,尽全力的吼着,但声音依旧嘶哑,他能感受到双岚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我也不知道,呵呵,说好了不死,以后一起去长安的,现在看来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我已经违约了,你不会也要违约吧。”

“你看起来,好像也要死了。”

双岚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迷茫和恐惧。

“我不会死。”

双岚嘴角一钩,露出一抹笑意。

“那就好。”

声音细弱蚊鸣,几不可闻。

但李文硕还是听见了,随着那搭在李文硕脸上的手落在地上,李文硕也是愣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空中那银钩似的月牙消失了,夜空中布满了黑漆漆的乌云。

大雨点落了下来,淅沥的雨声神秘地响着,草原上的雨很大,仅仅一会儿就浸透了所有人的衣衫,冲散了手上的血迹。

可他依然觉得手上尽是鲜血,粘稠无比,无论怎么样的暴雨都冲不干净。

看着半跪在哪里,背对着自己的李文硕,黑衣男子的脸上面无表情,眼中不带一丝怜悯,再次弯弓搭箭。

他本就是草原上的射雕手,如今更是一位显锋境界的高手,是江湖武人中极为少见的使用弓箭的,不过那是在黎阳的江湖,在草原上,这很常见。

羽箭破弦而出,空气中响起一阵剧烈的嗡鸣,黑衣男子很是自信,这一箭的威力就算是坚硬的岩石也会被射裂,更何况一个已经深受重伤,双手已断的剑客儿。

下一刻,羽箭钉在了李文硕背后的空气里,如同射入泥浆之中,挣扎着前进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就停住了。

不能寸进。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的神色,然后他手中的弓化作两截,截面儿光滑平整,崩断的弓弦划伤了他的手指。

男子疑惑的低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的头颅落到了地上。

李文硕轻轻地放下双岚,在众人那惊愕的目光中,缓缓站起,颤抖的左手缓缓摘下空中的那支羽箭。

轻轻一握,羽箭折做两截。

如果他先前有这么强的话,双岚就不用死了吧,他这样想着,心中闪过无尽的悲哀,抬起的脸庞上却是冰冷至极。

闯荡江湖这么长时间,他不止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可是没有一次像这样无力。

这世间的一切悲哀,都是因为当事者能力不足造成的。

第一百零九章 飞剑取头颅

羊舌诚基静静的站在那里,眉头微皱。

不同于李文硕在暴雨中落汤鸡的狼狈模样,周身罡气涌动,没有一滴雨水能够穿过,倒是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采。

李文硕到达玄彻境界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但还远不到棘手的地步。

莫说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就算是真正巅峰的玄彻初境,死在他手上的也不在少数了。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李文硕刚才是如何杀的那射雕手,他竟然是没有看清。

羊舌诚基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所以他才能在草原和中原的夹缝中生存下去,所以他决定先试探一下。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谁杀了他,赏黄金百两,牛羊百匹,解除奴籍。“

听见这话,除了那五个显锋境界的高手之外,其他的人眼睛都红了。

他们多是些草原上的武士和奴隶,方才虽然有些畏惧,但那是出于本能,他们的脑海中或许有玄彻的概念,但是并不清楚。

那几个显锋倒是面面相觑,没有那般冲动,他们很清楚的看到了方才李文硕所展现出来的武道境界,但是也并没有停滞不前,只是想几个小尾巴一样坠在人群的后面。

李文硕站在那里,狂暴的雨水如盆泼一般洒在头脸上,顺着头发滑下来。

他的眼中根本没有那些嚎叫着冲过来的草原武士,没有那几个坠在人群后面想要偷偷找机会的显锋。

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羊舌诚基,双眼中迸发出冰冷的杀意,冷声说道:“你想怎么死。“

听得这句话,羊舌诚基并没有什么反应,一双眼睛依旧仔细的观察着冲过去的人群,他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是如何动的手。

一个人已经来到了李文硕身前一丈的位置,低喝一声,手一挥,黝黑的链子锤隐藏在黑暗之中,甩向了李文硕的脸颊。

可是还是不见李文硕有什么动作,像是怔住了一样。

那人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紧接着,昏暗的夜色中蹦出一连串的火星,然后消逝在漫天的雨幕之中。

连显锋境界都没有的他,只觉得双臂一震,巨大的力量顺着铁链传了过来,只是一瞬间就震断了他的双臂。

连一声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喉咙处就是多了一个前后通透的孔洞。

前人倒下,后人已至,然后再倒下,倒在血泊之中。

羊舌诚基终于看清了那道穿梭于鲜血之间的影子,有些意外,因为这根本不是剑阁的剑术。

那五名显锋此时也是脸色苍白,他们本就对李文硕所展现出来的玄彻境界忌惮无比,此时再看到了这样的剑术,更是再也生不起丝毫上前的心思。

有两名使剑的甚至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

飞剑之术!

世间无数剑客儿穷其一生所追寻的境界,此刻就在他们的眼前展现了!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冲过去的几十号人已经所剩无几。

有人惊叫了一声,转身想要逃走,然后飞剑贯胸而过……

那青色的影子穿梭如电,前一刻还在湿漉漉的草甸上,后一瞬便来到了一名显锋高手的眼前,最开始的低沉嗡鸣在眨眼不及的时间段内变成风雷般的咆哮。

他们不敢上前,并不代表他们不用死。

碎牙速度奇快,所携的威势直接震碎了周遭数尺范围内的雨幕,如丝如絮的雨水在剑影后拖成一道笔直的线条。

李文硕依旧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们。

那名显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是栽倒在了地上,头顶留下一个血洞。

见到这一幕,其他几人也是惊骇至极,连忙把武器挡在身前。

一名持剑的黑衣人心生警兆,拔剑斩向身前三尺之地,只听当的一声响,宝剑便是从中间折断。

黑衣人通体巨震,吐出一口鲜血,有氤氲剑气在血液中翻腾,然后倒下。

见此,羊舌诚基冷哼一声,便是冲着李文硕扑了过去,这些下属都是他这么多年拉拢过来的精锐,这两天而来因为百里朝华和眼前这个小辈,死的有些太多了,以至于以广阳山的势力,都有些伤筋动骨。

势大力沉的一拳砸了过来,李文硕站在原地未动,看着打过来的拳头,神色极为的平静。

就在拳头离李文硕还有两丈远的时候,羊舌诚基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声,转身一拳砸去,疾行中的碎牙微微一顿,便是轻巧的绕开了那个拳头,一个回旋斩向了他的脑袋。

“小儿,你究竟是谁?剑阁根本没有这种飞剑之术!”

羊舌诚基吼了一声,双手在空中一滑,周身十几丈内的雨水便是飞速的回旋,聚成了一条三丈长,栩栩如生的水龙,脸色苍白无比,双目中有精光射出,终于也是动用了搏命的杀招。

没有办法,对于他这个境界的人来说,飞剑之术并不算得上是如何神秘,可是依旧超然。

飞剑的速度快的超乎常理,几乎可以真正做到心到剑到,根本不是同等境界的剑客儿可以比拟的,就算是现在的他,竟是也抓不住那飞剑的影子。

那一抹青色的剑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李文硕的身前,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的血色,鼻子眼睛也是不断的流着鲜血。

他的识念已经严重透支了,风雨之中,身形微微有些摇晃,可是仍旧不曾倒下,只是冷冷的看着羊舌诚基。

飞剑呼啸而出,来到了那水龙的面前,左冲右突,转瞬间就是不知道切割了多少次。

哗啦一声,水龙爆开,化作了漫天的水花。

一记铁拳撞破水幕,便是来到了李文硕的面前,强烈的劲风在空中撕出了一片空白的同道,吹得人睁不开眼。

李文硕身形摇晃的厉害,碎牙再次及时的来到了身前,光芒大作,银白色的剑光将夜空映的宛若白昼。

雨很大,诺大的草原都在下雨,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似乎在像这个世界宣布春天的到来

老黄举着那把黄油纸伞,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杯中的茶水,他忽然间觉得上官羽对李文硕是不是太过严苛了一点,一直要求越境杀敌,这根本不是武学的正途。

上官羽独自一人站在那水潭的边上,望向北方的星空,叹了一口气,身形说不出的落寞,过了好一会儿,摇头笑道:“身前三尺无敌,飞剑万里亦无敌,果然这世间,根本没有一模一样的剑术。”

李文硕跌坐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鲜血不断的从口中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天空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将大地映的惨白。

羊舌诚基披头散发的站在他面前几丈远的位置,看着李文硕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冷声说道:“你不是剑阁弟子,剑阁中人,但凡出世历练,一般都是在那风华州名山大岳之间,再不济也就去闯一下江南道,当初收到剑阁的信件我还有些疑惑,如今想来,那信件也是伪造的吧。”

李文硕没有理会他,转身拉起了双岚瘦小的身子,颤颤微微的左手握住她背后的箭矢,小心翼翼的拔了出来。

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深深的雨水,泥泞无比,让双岚那本就不是很干净的衣衫变得满是泥泞,看到这一幕,李文硕微微皱了皱眉头,细心地为她整理着衣衫。

“她已经死了。”

听得这话,李文硕没有答话,看着双岚嘴角残留的那抹笑意,忽然莫名的心痛。

你为什么会笑呢?

你明明还没有杀死你最想杀得羊舌诚基,明明还没有报仇,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李文硕忽然有些愤怒,掉在地上的碎牙也跟着颤抖起来,隐约间有巨大的咆哮声自剑身上发出,像是在回应主人的愤怒。

“你究竟是什么人?”

羊舌诚基的右手微微举起,强劲的内力在掌间凝聚,他准备出手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他确是感到有些不安。

李文硕终于转过了身,缓缓地站起,飘摇的身体随时可能再次倒下,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李文硕,在对上了那双眼睛的时候,羊舌诚基却是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啊。”

这话说的毫无道理,此刻天地之间暴雨倾盆,雷声滚滚,隔着这点距离,说话得用吼的才能听见。

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吵,吵的他心中一片烦闷。

碎牙飘至身前一丈,青色的剑身之上满是鲜血,原本颤动的剑身此刻变得极为平静,静静地悬浮在空中,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滑落,然后剑身缓缓推进。

速度其实并不慢,但是相比于之前飞掠的剑影,确实有些慢了。

没有之前的速度,慢了下来的飞剑也就失去了飞剑的意义,注定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道。

但是羊舌诚基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这一剑很特别,竟是让他感觉到了些许威胁。

李文硕的剑意向来是出尘且霸道的,但是此刻却是带着一股子决然冰冷的意味。

这一剑,就是要分生死。

面对着如此决然的一剑,无论是谁,都要做出最决然的选择。

要么正面击倒碾碎他,要么就被碾碎。

生死之间,你必须选择,但是你只要选择了,无论是选择生,还是选择死,都已落入了这剑意之中。

羊舌诚基看出了这一剑的意味,但是看破不代表就能破,面对这道剑意,依然不得不选。

他自然不会选择死,他的境界比李文硕高,伤势也要比李文硕轻得多,只要他挡下这一剑,就是赢了。

拳头上缠绕着凛冽的罡气和带着丝丝腥味的雨水,击打在空气中,宛若一道闷雷,他要用拳头,硬生生的将这道剑意砸散!

碎牙依旧沉默前行,有飓风呼啸而起,发于剑身,席卷草原,带起了地面浓稠的血浆。

一人一剑,交错而过,铁剑回旋,立于身前,剑身没入地面。

羊舌诚基眼睛微凸,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脖子上多了一道极细的红线,一滴鲜血缓缓流出。

然后他的头颅跌落在地。

景德十八年的春天,李文硕破境杀敌,跻身玄彻境界,可是却没有一丝破境的喜悦与劫后余生的兴奋,有的只是无尽的怅惘与失落。

第一百一十章 昆仑游

雨渐渐停了下来,可是天空依旧昏暗。

李文硕背着双岚的尸体,朝着南方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广漠的云洋雾海正稳稳托出一轮红日,纯焰的圆颅,一探再探的跃出了地平,翻登了云背,临照在天空……

右臂随便找个根木棍固定好,左手拄着沉重的碎牙,背上背着的双岚,都成为了极大的负担。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走出草原。

可是他不能停下来,这里离广阳山太近了,近到随时都有人可能追上他。

而他现在的状态,即便是草原上一个不那么友好的牧民,都有可能对他造成巨大的威胁。

时至中午,初春的太阳虽然不是很毒辣,却悄无声息的夺取着体内的水分,李文硕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嘴巴贴着泥土,贪婪的吮吸着昨夜雨水留下的些许恩赐。

伤口又裂开了,但却是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李文硕很困,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慢慢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地面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

黎阳边城之上,独孤仇独自一人占着一张桌子,神情冷冽,锁子甲沾满灰尘,浑身上下大抵只有那把黎阳边军制式的直刀看着干净一些。

身前摆着一叠咸菜,一碗稀粥,还有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同时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馒头,大口的啃着。

按理说,他身为骠骑将军,即便是只靠着自己那点儿军饷,也不至于每天只在这儿吃这些东西。

平日里虽然风光,但是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小军卒,这也让他在这小小的边城里出了点名,虽然他并不愿意出名。

边城虽说不大,但也不小,今天巡城这么长时间,即便以他的精力也是感到了些许疲惫。

嘴里叼着一个馒头,手中筷子上夹了一筷子咸菜,就是那么愣在了哪里,微微皱眉,转身一看,只见一牵牛的道人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并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不同于独孤仇的狼狈,这年轻的道人虽然也是满身风尘,可看着却是极为的干净,明明身在尘世之中,却始终带着一股子超然入圣的意味。

瞥见了道人肩头的那柄道剑,独孤仇忽然升起了极大地警兆,手不自觉的就是握住了刀柄。

他认出了这道人,因为他们曾经见过。

虽然此时年轻道人在世间依旧声明不显,但是在他们那个圈子,他的名字却真的是如雷贯耳,有着小仙人之称的武当张宝鼎,张远之的嫡传弟子,五派之中,年青一代最强者。

张宝鼎肚子咕咕的叫着,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赶路,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感受到了窥视的目光,微微一怔,抬起头向前看去,脸上瞬间堆起了真切的笑容。

“独孤师弟,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啊。”

张宝鼎到独孤仇对面坐了下来,毫不客气的抓起了桌子上的馒头,五派之间,虽有竞争,但好歹也有个五大门派的名头,对起外敌来说也可以说得上是同气连枝。

那一声独孤师弟叫出来,独孤仇便是再也生不出一丝拔刀相向的念头,只剩下了浓浓的无奈,在这五派之中,除了刚入门不久的孩童,没有几个比他辈分低的,基本上是个人就可以喊他一声师弟。

“师弟在这边境,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地很啊。”

张宝鼎夹起一筷子咸菜放在嘴里,品味着牙齿间挤出的卤水,满意的点了点头。

独孤仇苦笑一声,说道:“比起师兄行走江湖,匡扶正道,确实是要悠闲一些,敢问师兄来这儿偏远地界干什么,莫非是这里出了什么事?”

张宝鼎摇了摇头,说道:“这边城即便出事也是朝廷的事情,自有黎阳边军处理,和贫道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路过,前些日子夜观星象,只见有一从没见过的小星闪烁于空,先后七天间不断游离于太微垣,天市垣星区,最后突兀的出现在紫薇垣附近,又逢百年难遇的泰兴冲日,怕是有妖魔出没,七天之间,我卜了一十二卦,一切指向都表明,灾祸就在草原。”

独孤仇听得云里雾里,干笑了两声,他虽然尊重武当山上的道门师兄,却是实在不愿相信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更别提什么妖魔了,只是道了声师兄路上珍重,便是破天荒的又加了两个素菜。

……

昆仑派虽是五大门派之一,但却一直很少与其他四派弟子接触,门内弟子生于这苦寒之地,终日里沉醉剑道,有的甚至穷其一生都未曾踏足外界一步。

可这并不能动摇昆仑派在五派之中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昆仑山本就是五派之中第一宝地,素有神仙地的称呼,更因为一百二十年前昆仑祖师阳虚真人,立于昆仑雪山之巅,单手挽剑一十七,便是逆转雪岭狂风整整三息的时间,剑术几乎通神,其门内弟子更是认为,若是祖师晚生个几十年,即便是如今的天下第一高手上官羽也未必能与之匹敌。

《淮南子》记载,昆仑虚上有大稻子,约有四五丈粗,在它的西边有珠树、玉树、璇树、不死树,还有凤凰和鸾鸟,沙棠树和琅玕树在它的东边,它的南边有绛树、雕鸟、腹蛇、六首蛟、视肉,北边有碧树、瑶树、文玉树、凤凰鸾鸟等。

不死树上结的果实人吃了可以不死,琅玕树上生长美玉,是凤凰和鸾鸟的食物。

昆仑虚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山又叠叠重重的有九层。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究竟有没有这些东西,昆仑山上的这些弟子比谁都清楚,也没见着昆仑派出过哪怕一个长生不死的仙人,但是对外的时候,昆仑中人的说法倒是挺一致,那就是都有的。

此刻数百昆仑弟子少有的聚在一起,神情凝重的看着不远处雪峰之上的三个人影,手中剑已出鞘,一个个皆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十几个门内长老,一个个儿也是立于一旁的矮山上,神情略微有些复杂。

他们年纪也都是不小,一个个也是见过不少的江湖风雨,自是认出了雪峰上的人是谁。

剑圣上官羽,至于那撑着黄油纸伞的,虽然没有见过,但怕不是只有那位天下武榜排名第十的刺客儿了,至于那女娃子,倒是没有认出,不过就算单单只是前面两人,就够整个昆仑派喝一壶的了。

站在最前面的昆仑派掌教眼睛微眯,不同于门内长老的担忧,他竟是隐隐有些激动,看了一眼手中的佩剑,已经七十二岁的他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子豪情。

自幼在昆仑山练剑的他,此生最崇敬的便是祖师阳虚真人,虽然并不怀疑这上官羽的剑术造诣,但是毕竟同是练剑之人,只要未曾打过,大都有着与之争锋的念头。

这昆仑山巅气候极其恶劣,狂暴的北风卷着密密实实的雪片,直扑人面,若不是有着那神奇的黄油纸伞,使得风雪不能进,否则就算是陈依依如今已经到了显锋境界,怕也是承受不住。

可平日里最怕冷的老爷子没有躲在伞下面。

他身上甚至没有披着那些厚厚的皮裘,只是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衣,风雪之中,衣衫飘摇,高大的身躯屹立于狂风之中,不见丝毫老态。

上官羽微微眯眼,在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右手微微向前伸出,于那无形的风雪之中虚握剑柄,掌间自有风雪成剑。

昆仑掌教手中宝剑发出了急剧的颤鸣,周身几个玄彻境界的长老竟是有些受不了,脸色苍白,一脸震惊的看着身旁的掌教。

感受着那股强烈的战意,数百近千名昆仑弟子都是有些激动,看着那山巅的白衣,再是看了一眼持剑而立的掌教,隐隐有些期待。

上官羽也是感受到了那股子战意,微微一笑,心道破军上境吗?倒也是不错,离一百二十年前的那位昆仑祖师,境界相差也是不远了。

但是这只是让他感到欣慰,欣慰剑道不衰,欣慰这世间依旧有高明剑客儿,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变化。

因为他也是世间用剑之人。

只要他手中有剑,无论是那三尺碎牙,还是如今这风雪一剑,那么世间就不再有剑。

右手挽剑一挥,掌间风雪尽散,一剑已出,不见有丝毫剑气,可是昆仑掌门却是脸色大变,竟是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肌肉颤抖,隐隐有些不敢相信。

昆仑山的长老和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同样惊骇万分。

景德十八年春,剑圣上官羽登临昆仑之巅,借天地冰雪成剑,一剑挥出,雪岭狂风倒流了半盏茶的功夫,剑劲仍未散去。

昆仑掌教脸色潮红,手中长剑无力的垂下,自嘲的笑了两声,再也没有了出剑的念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拓跋(上)

上官羽终究只是在昆仑山上转了一圈就是离开了,似乎他大老远的来一趟昆仑山毫无目的,只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挥出这一剑,让世人看看,那传闻中可与争锋的昆仑祖师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这毕竟只是市井坊间里流传的玩笑话,没有人会认为堂堂天下第一的剑圣会这般无聊。

可是上官羽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昆仑。

老黄也不知道,或许他知道,只是自己也不愿意去相信。

多年间里不再出手的上官羽,再一次出手,证明他不是老了,而是世间根本没有人值得他出手。

就像他曾经对李文硕说过的,屠龙之术,纵然精妙,奈何世间无龙可屠。

——

落日血红,挂在西面的天际,拓跋部那如海的白色大帐前腾起一道道的炊烟,直往天上飘去,好似触及云层才悠悠的散去。

一个处在营地边缘的帐篷旁,女奴们忙碌的走着,不时和路过的部落武士调笑着。

但是却也只是言语上说几句,她们都很忙,可没有时间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草原上物资紧缺,只有有用的人才有获得食物,能够活下去的资格。

因为没法子像男人一样去成为部落武士,又没有办法摆脱奴隶的身份,所以她们要努力的让忙碌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有用的人。

“把肉都抓紧处理了,首领今晚要来我们这里进食。”

一个年级稍大的妇人笑着说道,和眼前的这些女奴不一样,她是部落武士的妻子,也就不是奴隶了,但是她依然和眼前的这群年轻的小女奴相处的很好。

也就在拓跋部,别的部落可是很难见到这样的情景。

“天气快热了,大部分都做成熏腊肉,肥肉用来榨油,对了,留下一百斤今晚做手抓肉,首领最喜欢吃我们帐篷的手抓肉了。”

女奴们笑嘻嘻的答应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一百斤肉,首领他们哪里吃得完,事后她们多半也能分得不少。

昨夜的一场雨融化了草原上的积雪,为草原带来了无数的生机,也给拓跋部带来了无数的獭子肉。

夕阳铺洒下来,草原上流淌着一层沉郁的深红,女奴们围在那一座肉山之前,嬉笑的干着活,嘴里说着无端的荤话,一个个也是丝毫不害臊,不过当说起帐篷里那个昏迷的白皙俊俏的中原人的时候,还是有两个女奴羞红了脸。

“阿元,我听说前几天是你给他洗的澡,换的衣裳,怎么,看到什么了没?”

那名被唤作阿元的女奴翻了个白眼儿,冷哼一声,说道:“还能有什么,男人不都那个样子。”

“那你脸红干什么?”

“哪有。”

“哈哈,还不承认。”

帐篷的门突然被掀开,只见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奴跑了出来,慌慌张张的说道:“快去报告首领,那个中原人醒了!”

李文硕揉着快要炸开的脑袋,四下里望了一眼,有些疑惑,自己竟是还活着。

认清楚这个事实之后,也不管方才惊慌跑出去的那人是谁,总归是自己的恩人,一会儿可得好声道谢,李文硕这样想着,静静地坐在床边上,开始审视自己目前的情况。

自己现在处在一个帐篷里面,帐篷的装饰此时明显要比铁颜家里要好得多,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牧民。

识念扩展而出足有一百丈,李文硕就停止了窥视,自己现在应该是到了草原上一个部族里。

身上衣衫也是换成了宽大的袍子,碎牙也是不知道到了哪里。

不知道昏睡了几天,左肩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断裂的右臂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李文硕有些无奈,这才发觉腹中饥饿难以忍耐。

这时外面响起了影影绰绰的脚步声,有两个女奴掀起了帘子,紧接着有四名带刀的汉子走了进来,分立于两侧。

李文硕眼睛微眯,但是这四名侍卫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境界都已经到了显锋大圆满,甚至已经接近玄彻境,看样子这还不是一个小部族啊。

可是等看到进来之人的样子后,李文硕还是微微一怔。

九岁的拓跋烈发育的很快,已经有中原男子十三四岁的身高了,但脸上那股子稚嫩还是无法掩饰,让人一眼就是看出了他的年纪。

“听巴特尔说,你是从中原那边来的?”

拓跋烈看着身前坐着的李文硕,没有在意他的无礼,一双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充斥着与年纪不符的威严。

虽然不知道巴特尔是谁,但这个小家伙的地位很高李文硕是看出来了,不会是部落首领的儿子吧,李文硕这样想着,自然不会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就是拓跋部的首领。

只是看着这个孩子,让他不自觉的想到了刘烨这个家伙,不自觉的笑了一声,说道:“没错,在下李文硕,自中原而来,这次还要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拓跋烈的瞳孔中仿佛闪过一道光,脸上泛起了雀跃的神色,摆了摆手,说道:“没那么麻烦,照顾你的都是阿元她们,我只是把你用马带了回来而已。”

顺着拓跋烈的手指看去,两个女奴微微低头,想必就是说的那些照顾自己的人,李文硕笑了一声,再次拱手说了声谢谢姑娘。

一句话,就是让两个女奴羞红了脸,虽然乌兰巴特尔当上大祭司之后,奴隶们的日子好过了些,但是归根究底还是奴隶,不被打骂,能够有口饭吃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那还敢奢求主人家说半个谢字。

但拓跋烈却是很高兴,因为他现在更加的确定乌兰巴特尔说的是真的,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个中原人,因为他就像赫伦萨从中原带回来的书中写的那样彬彬有礼。

看得出拓跋烈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文硕也是有些奇怪,心道这孩子是怎么了,见到我怎么这么激动,就在这时,肚子却响了起来。

李文硕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拓跋烈却是朗声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我们尊贵的客人是饿了,那就先吃东西,让客人尝一尝拓跋部最好的手抓饭!”

拓跋烈行事有时候真的不像一个孩子,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虽然略显稚嫩,但还是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只不过李文硕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跟么没有感受到。

拓跋烈发话,女奴们哪里敢怠慢,虽然李文硕只是个从草原上捡回来的中原人,但是首领说他是尊贵的客人,那他的身份就远比她们这些奴隶要尊贵的多。

拓跋烈请李文硕吃饭,也只是他们两个有资格坐在帐子里吃饭。

女奴们把饭食摆好,便是躬身退了出去。

草原上的饭食很简单,没有中原那么多讲究。

手抓獭子肉垫在黑粟饭上,红白相间,细细的抹了胡椒和大盐粒子,上面海撒了清香的野菜。一层汪汪的獭子油盖在黑粟饭上,有股腊肉的油香,一点不带腥膻。

拓跋烈抓起一把饭就塞到了嘴里,大口的嚼着,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饿极了的李文硕也不管有没有筷子,学着拓跋烈的样子往嘴里塞了一把,入口醇香,味道很是不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拓跋(下)

马奶酒可以说得上是草原上的一个宝贝,每年七八月份牛肥马壮,是酿制马奶酒的季节。

那个时候忙碌的女奴们将马奶收储于皮囊中,加以搅拌,数日后便乳脂分离,发酵成酒。

这是一般的马奶酒,性子温热,有驱寒活血的功效。

李文硕端在手里,闻了一下那酒香味儿,肚子里的酒虫就被勾了上来。

和一般的马奶酒不同,这帐子里的酒是刚才从王账里取来的,利用了中原北地酿酒蒸馏的原理,酒性很烈。

六蒸六酿后的奶酒方为上品。

“好酒。”

李文硕喝了一杯之后,就是忍不住出声赞叹,他平日里喝酒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以内力解酒的手段,可是奈何酒量不好,这次刚醒过来再醉倒在主人家里总不太好。

酒足饭饱之后,待女奴们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下,拓跋烈就笑着说道:“你刚才说你叫李文硕是吧。”

“正是在下,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文硕看着眼前的拓跋烈,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好,因为他对对方的身份实在是不清楚,无奈之下,看他年纪还小,就照着黎阳江湖上的说法叫了一声。

不过看拓跋烈的样子似乎还很是高兴,只不过旁边站着的几个侍卫,脸色就是没有那么好了。

不过拓跋烈没有什么意见,他们自然也不敢有意见。

“我叫拓跋烈,如你所见,我是这拓跋部的首领。”

少年极为认真,且理所当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李文硕也是极为认真的听着,强行压抑住了心中的震惊,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倒也不是很吃惊于对方的年纪,因为黎阳王朝的历史上,几岁的小皇帝也不是没有,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堂堂一个大部族的王,要亲自接见自己一个中原人。

“那就多谢大王款待了。”

李文硕拱了拱手,倒也不是太过在意,毕竟只是草原上的王,对他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威慑力,毕竟说不定哪天他就回到中原,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上一面。

看李文硕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拓跋烈也是极为的满意和高兴,毕竟这整个部落之中,面对自己能够这般平静的,大概只有乌兰巴特尔和铁颜了。

“一顿饭而已,没有什么好谢的,不知先生为何千里迢迢来到草原,又因何原因受的这般重伤,我听部落里的医生说,若非先生内功深厚,吊住了一口气,怕就是他医术通神,也未必能够把你从地狱里拉回来。”

想起这事,李文硕也是脊背发凉,隐隐有些后怕,却是想到了双岚,神色略微有些黯淡。

“在下本是应广阳山山主之邀,不远千里来参见这拍卖会,奈何东西到手之后,竟是遇到贼人暗中截杀,虽然侥幸逃出,但是与我一起的同伴也是遇害了,敢问大王,我那同伴的尸体在哪,可曾有人见到?”

一番话说完,李文硕也是暗自佩服起了自己满嘴胡说八道的能力。

拓跋烈微微眯眼,他很是聪慧,不然乌兰巴特尔也不会把他扶上今天这个位置,李文硕这话漏洞百出,但是他也不拆穿,不管他之前经历了什么,那和他都没什么关系,自己把他救回来只是想问一些中原的事情,其余的他都不想管,也懒得管。

“先生节哀,那女孩儿的尸体已经被埋在了营帐的后方,那里开满了青草和鲜花,相信她一定会得到天神的祝福,对了,先生的宝剑还在我那侍卫的手中,待会儿让他给先生拿来。”

听得这话,李文硕点了点头,再次致谢。

拓跋烈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已经有些忍不住了,问道:“先生既是中原人,那一定是对中原很是了解咯?”

“略知一二。”

拓跋烈不仅认识中原的文字,还读过很多中原的书,不仅仅是赫伦萨从中原带回来的,还有他自己搜集的一些,所以知道李文硕这是谦虚。

但他的侍卫不懂,特为是为首的鬼面,人如其名,不同于其他的几个侍卫,他的脸上早年与人争斗,留下了几道狰狞的刀疤,所以带着一层骨头做的鬼脸儿面具。

他很不高兴,自从这个中原人见到王之后,就一直表现的很无礼,现在王问起他关于中原的事情,他竟然说只是略知一二,这让他很是愤怒,觉得这是在欺骗。

可是王没觉得怎样,他一个下人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对方的那把剑就在他的手上,草原上的武士多是用的弯刀,但他不是没见过用剑的人,只是这把剑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剑都重得多,比他平时用的链子锤还要沉重。

能够使用这样的兵器,说明李文硕绝不像表面上表现的这般手无缚鸡之力,而这样一个人就坐在王的对面,居心叵测的说着这样那样的鬼话,让他如何能够不心生警惕。

李文硕也是感受到了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敌意,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好几眼这个侍卫,每次都被那凌厉的目光瞪了回去。

“我在书上看到,中原有很多名山大川,随便找块儿地,撒上种子,都可以收获一年三熟的谷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得这话,周围的四个侍卫也是竖起了耳朵,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一年三熟?那怎么可能,如果真有那种东西的话,那一定是天神对人间的赠礼。

李文硕干笑了一声,说道:“这话就有些过了,水稻这东西,在南方一些地方一年三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大多数地方还是只可以做到一年两熟。”

听得这话,拓跋烈不但没有失望,一双眼睛反而变得明亮起来,原来这是真的,虽然以前就有人告诉他是真的,但那是乌兰巴特尔。

而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从来没有出过草原半步。

几个侍卫的眼珠更是瞪得老大,草原上就是这样,无论他们爬到怎样的高度,拥有如何的权力,却还是始终为填饱肚子这一基本的目标奋斗着。

他们也曾尝试着烧荒种田,但是就算气候最好的时候也很难做到一年一熟,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就会有人饿死。

他们是部落的武士,粮食供给除了贵族就是他们了,但是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经历过亲人被饿死的情景,甚至拓跋烈的父亲被杀死之后,小时候喂他奶水的姆妈也是被饿死的。

没有粮食就只能去挑起战争,去抢,但是。

“没有办法。”

拓跋烈还记得赫伦萨活着的时候说这话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的父亲还活着,还是拓跋部的王,而赫伦萨刚刚从中原游学回来,他还很尊敬他。

李文硕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侍卫的眼睛红了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拔刀逼着李文硕的脖子,问他那些可以种出一年三熟粮食的地方在哪。

他感到有些奇怪,跟草原上地区贫瘠,种不出粮食人尽皆知的道理一样,中原大地的富庶在草原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眼前这群人听到这些会是这样的反应。

和中原不同,草原人确实知道中原的富庶,不然也不会年年都去边城劫掠。

但是知道这些的都是草原的贵族。

其他的人只是知道中原的富庶,却是根本无法想象,中原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底层的人群之中,大抵中原的富庶也就是那里的牧草比较丰厚,有半人多高,那里的青稞有拳头大小,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

他们不敢想,世间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的所有人都能够吃的上粮食,都能够不再饿死。

如果真的有,那里一定是天神的国度。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代君看长安

拓跋烈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想法很单纯。

当他们想要某些东西的时候,他们就会努力去得到,那种事情甚至连欲望都称不上。

但是长大之后,这种东西或者可以称为野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文硕竟然从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感到了浓浓的威胁,所以他没有继续把中原的美丽故事讲下去。

“先生,你见过城池吗?”

看着拓跋烈澄澈的双眸,这才是一个孩子应有的神情,可是李文硕已经不会再把他当做一个单纯的孩子来看待。

“当然见过,而且离得不远,那里有石头砌成的墙壁,他们高耸入云,上面站着身穿铁甲,手持铁剑的勇猛士兵,当他们的大门打开时,无数如潮水般的骑兵会从其中涌出,他们连战马都会穿上铁甲,任何胆敢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会被碾成碎片。”

李文硕冷冷的说着这番话,可是却连那些侍卫都没有吓住。

是啊,在那可以种出一年三熟粮食的土地面前,一切的威胁都显得那般无力。

不过李文硕也不是很担心,虽然黎阳国力还有边军的战力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夸张,但也同样不可小觑,更何况是和草原上的这些部族相比。

草原上的部族,无论是大是小,最大的组成部分不是牧民,不是贵族,也不是守卫部落的勇士。

而是奴隶。

相比用来征战的勇士,这些根本不用吃什么东西,不需要时任凭他们在草原上自生自灭,需要时就不要命的征用的奴隶,才是一个部族中最庞大的组成部分。

他们懦弱,胆怯,身体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虚弱无力,甚至比不上生活稍微好一点的妇人。

所以草原上的人口看似不小,真正武装起来的部落武士,所有部族加起来也比上黎阳的边军数量。

更何况如今的金帐王庭早已四分五裂。

“文硕两个字在中原,应该是博学的意思,今晚交谈了这么久,先生果然人如其名,天色不早了,来人啊,送先生下去休息,明天带先生去见识一下我们草原上的大好男儿!”

谈论了一个多时辰,一直都是拓跋烈在问,李文硕在答,可以看得出来拓跋烈很高兴,虽然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但终归还是一个小孩儿,很好哄。

拓跋烈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面对一个孩子还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李文硕还是在那间帐子里休息,帐子里零星的点着几个油灯,即便是看几步外的东西都稍显费力,幸好李文硕也不是很需要。

过了一会儿鬼面转了回来,森白的白骨面具待在脸上,一双眼睛透过那两个窟窿盯着李文硕,一眨也不眨的,放在黎阳绝对是一个可以把小孩儿吓得哭都不敢哭的角色。

李文硕有些无奈,对于这个充满敌意的陌生人,他实在是生不起什么危险的感觉,而且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鬼面背后的那把剑上。

鬼面冷眼看着李文硕,此刻他的右手还上着夹板,用一条皮带挂在胸前,对于这个伤残人士,鬼面虽然警惕,但也不是有多在意,今晚他来的目的,主要是想来警告一下这个中原人。

“我劝你规矩一点儿,不要以为王把你当贵宾就产生什么特别的想法,王可以让你成为座上宾,也同样可以让你成为阶下囚。要是让我发现了你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到时候可别怪我鬼面不客气了。”

森冷的声音在帐中响起,略显沙哑,配合着这昏暗的氛围倒真的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听得这话,李文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笑道:“知道知道,我过两天就走,绝对不在这儿影响你们。赶紧把我的剑给我吧,挺沉的,背着也很不舒服。”

鬼面眯了眯眼,他想过李文硕的各种态度,或冷眼相对,或不屑一顾,着实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

微微怔了一下,冷声说道:“那样最好,至于这剑,等到你要离开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我堂堂拓跋部还不会贪图区区一件死物。”

听得这话,李文硕脸上的笑容静止了,心道你主子都让你把东西给我了,你还这么不讲道理,救命之恩自然重如泰山,但是你们部族的人救了我的命,并不代表是你救了我的命。

看着李文硕明显有些不高兴的脸色,鬼面心情略好,终于是看到了这中原人吃瘪的样子,冷笑一声,便是转身掀开了大帐,冷风一下子就是钻了进来,带走了不多的暖意。

李文硕静静地站在帐子里,隔着帐子,他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鬼面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面具下那狰狞的面容。

忽然间,李文硕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

夜色之中,忽有风起。

鬼面大踏步的走着,忽然之间,他的身子一僵,抬起的右腿迟迟没有落下。

一声冷哼,浑身内力运转,想要对抗这风中飘掠的剑意。

大帐中的李文硕也是静静地站着,只不过相比于鬼面的如临大敌,他显然要轻松得多,静静地站在大帐中心,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护体罡气。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虽然看着只是淡淡的一层,但是却在向这个世界彰显着他的境界。

而且之所以这罡气只有淡淡一层,主要还是因为他受了上官羽太多影响的缘故,按照上官羽的剑道,手中持剑,身前三尺无敌,根本不需要什么护体罡气。

那空中剑意凌厉无比,虽然不带一丝杀意,鬼面的额头上仍然冒出了层层的细汗,抬起的脚步迟迟不能落下。

他的呼吸越来越细,只觉得进出胸腹的空气中都带着些许剑意,割的喉咙生疼。

慢慢的,面具下的脸色涨得通红,由于缺氧,眼前的景色已经有些模糊。

忽然间,剑意消失了。

鬼面那一步终于落下,却是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发觉,短短的时间内,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忽然间觉得背上一轻,心中大骇,回头一看,只见那极为沉重的宝剑凌空飞起,便是自行飞进了帐子里。

瞳孔微缩,这才发现,眼前这个自以为足以掌控的家伙竟是一位武道宗师!

鬼面怎么想,李文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拿到碎牙之后,感受着鬼面离去的身影,他便也是走了出去。

按照白天时拓跋烈的说法,李文硕不断地向着北方走着,以他的身手,没有怎么刻意的隐藏身形,仍是没有巡夜的武士发现他。

等到离营地有一百多丈的位置,身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的花海,李文硕很是轻易的就找到了那个崭新的土堆。

月色昏暗,碎牙负在背上,沉默的站在那土堆之前。

就跟那个瘦小的身影一样,这土堆也是低矮的不成样子,湮没在花海之中,毫不起眼。

李文硕在坟前一言不发的站着,北风无声的吹着,寒冷中带着丝丝暖意。

直到半夜,李文硕才转过了身,沉默的向着营地走去。

带你去长安的承诺我没有做到,但是我这次从草原回去会去一次长安。

替你去看看那长安究竟什么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君子白砚

草原的早晨格外的冷。

白霜在草叶上发亮,像是在绿底上绣着银白的锦绣。

天还没有亮,李文硕就是已经坐了起来,拆下右臂上发黑的草药,换上了太玄楼的药膏,精心调制的药剂显然不是草原上这些直接揉碎的药草比得了的。

清凉的感觉像是渗进了骨子里一样,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声。

走出帐篷,银白色的雪霜在太阳升起的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调皮的如同喜欢捉迷藏的孩子。

风从极北之海带来了水气和温暖。

巨大的冰甲崩裂,裂缝中流淌起雪水,沉寂已久的土地再次暴露在阳光下,尽情地呼吸新鲜的空气。

青茸茸的细草钻出地面,无穷无尽的嫩绿色仿佛从大地深处涌起碧绿的春水,沿着起伏的草原一直溢到天边。

爬地菊最先盛开。

说是菊,其实是野草,匍匐在地上,开出嫩黄的小花,最耐荒寒。

只要有根,它们是不死的,春天来的时候从叶腋中生出两条修长的花茎,开出嫩黄色的五瓣小花。

就像草原上的奴隶一样,他们生活在最底层的环境里,除了活着之外无欲无求。

李文硕背着剑,四下里瞅了两眼,到处都是忙碌的影子,奴隶们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干活了。

但此刻帐子附近活动的女奴,她们的生活要稍微好一些,男**隶们都被送到了远处的土地上垦荒,耕种着那几乎无法生出粮食的土地。

即便这样,那些些微的粮食也会被送到贵族的餐桌上,就像李文硕昨天吃的手抓饭一样,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李文硕漫步在营地里走着,一双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虽然早就知道营地里多了一个中原人,但是那些武士的眼睛中依旧充满着警惕,每当李文硕靠近一步,握刀的手就更紧一分。

在向着营地之中走了百十步左右,他终于是被一队人拦了下来,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总之就是不让他往前走一步。

李文硕也是不在意,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儿,既然不让往里走,那么往外走不就成了,哪里不还都是风景。

嘴里叼着新发出的嫩草芽,鼻子里哼着中原的乡村野调。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同样的风景,又看了一遍,依然觉得很是新鲜。

走着走着,已经到了营地的边缘。

在这里,能看到很多男**隶的身影,他们佝偻着身体,身上说是衣衫,不如说只是简单地挂着几块儿不完整的羊皮,身前摆放着鲜血淋漓,宰割好了的牛羊,手上身上也尽是鲜血。

但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唯有抬头向着东方不远处那岩石上看去时,才会露出稍微敬畏的神色。

李文硕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块儿平整的岩石,上面坐着一个披着小羊皮的人,和奴隶身上的不同,这件小羊皮虽然同样陈旧,但是却很完整。

在这个位置,大抵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看着很是年轻,他的眼神很认真,充满了生机。

他的身边摆着一汪子清水,身前躺着一块儿胳膊长的火红磨石,静静地打磨着手中的匕首。

李文硕靠近了过来,看着那几乎可当镜子用的刀刃儿,笑着说道:“磨得这么锋利,用来割肉有些可惜了。”

年轻人一怔,也是没有抬起头,只是换了一面继续磨。

李文硕这才发现,刀的另一面满是铁锈。

“不把锈子磨净,割下来的肉会有一股腥味儿,那样的话贵族们会生气,那么他们都会死。”

年轻人语气极为平淡的说着。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那群割肉的奴隶。

李文硕点了点头,笑了一声,说道:“真是好手艺,我能坐下来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一停,伸出手指了一下身旁的位置,示意李文硕坐下。

“中原人不在意和奴隶待在一起会跌了身份吗?”

听得这话,李文硕微微一怔,看着年轻人磨刀的动作,笑道:“也是会的吧,不过我们中原没有什么奴隶,富贵人家倒是有些婢女护院什么的,但是骄纵起来,连平民百姓有时候也不放在眼里。”

“没有奴隶吗?真是个很好的世界啊。”

可以看得出,年轻人对那样的世界很是向往,不过他的手依旧很稳,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情。

“草原上如果没有奴隶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李文硕这样想着,脑海中的草原上盖起了一座座高大的楼阁,街道上行人匆忙,孩童嬉戏,小贩吆喝……

想到这里,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中原。

“有奴隶的话会死人,没有奴隶的话会死更多的人。”

年轻人手上的刀磨好了,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一股子慑人的光芒。

“我从来没有敢想象草原上没有奴隶的样子,单单是拓跋一部,总人口三十万,有部落武士三万余人,算上他们的家人,差不多有十万,贵族只有极少数,剩下的几乎全部都是奴隶,然而部落里的粮食,养活贵族和那十万人都不够,每逢征战,奴隶们就会饿肚子,因为他们的食物会被优先供给给战马。”

李文硕沉默了一瞬间,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些,但他相信世间总会有办法。

“你这手艺,如果到了中原,也能衣食无忧。”

年轻人摇了摇头,破落的衣袍在风中摇摆了一瞬,轻声说道:“我从小就跟着阿爸磨刀,磨得多了,自然有些经验。”

说完瞅了一眼李文硕背上的宝剑,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李文硕。

“要我帮你磨剑吗?”

李文硕取下碎牙,递了过去。

年轻人单手接过,捧在掌心细细的打量着,视线从剑柄掠过,直到剑锋。

见到这一幕,李文硕却是瞳孔微缩,这年轻人虽然特别,却是丝毫看不出修行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那七十五斤的碎牙握在手上,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是把好剑,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兵器都要好。”

年轻人用手在水洼中捞了一捧清水,细细的抹在磨刀石上,洗掉了那些附着的铁锈。

“磨刀用水要足,特别是这样的好剑,干磨会对剑身造成损伤,而且要一面一面的磨,否则的话会损伤剑的刃口,不过你这把剑很特别,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刃口很是锋锐,而且想要损耗。”

年轻人轻抚剑身,怔了一下,继续说道:“很难。”

磨碎牙和磨割肉的匕首并没有什么区别,不一会儿,年轻人把碎牙递了回来。

李文硕看着那闪着银光的刃口,相信上面连一丝血丝都挂不住,心中也是暗自赞叹。

李文硕把碎牙重新收起,年轻人也是把身前的刀子都磨完了,两个大男人坐在那块儿大石头上,看着远处那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

“我前一段时间看过一些中原的书籍,记得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说法,一直不明白是什么道理,能问一下阁下吗?”

李文硕笑了一声,有资格看中原书籍的人,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奴隶,也是有些无奈,说道:“那是圣人言语,意思大概是说,别人的言行举止,必定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不过我学识短浅,对这些经义上的东西,没什么了解,在我看来,三人行,不是必有我师,而是必出幺蛾子。不过早年间我听一位教书的先生说过,书读的再多,读不出宽仁二字,那样都和没读一样。”

年轻人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李文硕所说的幺蛾子是个什么意思,还是出声赞道:“先生大才。”

李文硕心情很好,以他的那半吊子墨水,竟是有被人称作大才,称作先生的一天,回去之后,一定要看一看南上山那老头子还如何嘲讽他。

“中原真是个好地方。”

“草原也不错啊。”

年轻人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的红日,眼中闪过一股诚挚的光。

李文硕只是觉得有些刺眼,偏过头,看着年轻人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笑着说道:“你如果生在中原,一定是个书上写的君子。”

年轻人只是笑了笑,他其实真的也很想去中原看一看。

“学问这东西,是没有止境的,有些问题终究是无法解决的,就像草原上的祭祀都相信云层上住着天神,而中原上的道人则是认为那云层上住着道家的祖师,和尚们认为那里住着佛祖。可我就觉得一窝蜂的神仙都住在那里,也不觉得挤。”

听得这话,年轻人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草原上的天神居住在极北的冰海里,每天都会出来护佑他的子民,怎么会住在云彩上,那里有什么好的。”

李文硕这才知道草原上的天神就是太阳,不免有些尴尬。

“谁说没什么好的,你知道云彩是什么?”

李文硕这话很没有道理,但是他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在他看来,云彩上有什么谁会知道,可是下一刻他就怔住了。

“云彩是一团水汽。”

第一百一十五章 马蹄阵阵

这是第二次有人告诉李文硕这个答案。

上次在李文硕面前说云彩是水汽的那个人刚刚从昆仑山上下来,他老人家说亲自上去看过,李文硕自是不敢不信,可是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如何知道的。

“剑磨完了,我该走了。”

年轻人站起身,忽然转头,看着李文硕的眼睛说道:“鬼面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在担心首领,希望你不要介意。”

乌兰巴特尔很高兴,因为他今天又知道了很多新的东西,厚实的小羊皮紧紧地裹在身上,保存着身体的每一份温暖,虽然以他的体质,即便是跳进冰海里也不会损伤分毫。

看着乌兰巴特尔的背影,李文硕微微眯眼,虽然眼中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在他识念所感受到的世界里,却是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即便是草原上,也是存在着了不得的高手啊。

李文硕心里些微有些感叹,鬼面就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那森白的面具,李文硕有些无奈,笑着说道:“鬼面兄大早上的,不好好贴身保护的王,来找我干什么?”

自从知道李文硕是玄彻境界的高手后,鬼面心里虽然有些敬畏,但警惕之意也更强了,昨夜更是派人专程去广阳山搜查了一番。

什么遇贼人半路截杀,羊舌诚基那样的枭雄,岂会因为一两件身外之物而与一名同是玄彻境界的高手结仇,更别提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拓跋部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好了,有什么话快说,别磨磨唧唧的。”李文硕也是有些恼,不知道为什么,他跟这鬼面也是一来互相看着不顺眼,见了面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鬼面冷哼一声,说道:“首领请你前去用餐。”

天上是重重叠叠的云,它们弥漫成了一片,过了一会儿,又被狂风撕的粉碎,成了一些星星点点的东西,相信就算是有神仙,那也找不着下脚的地方。

再次见到拓跋烈,是在远离营地十几里的地方。

绿油油的草地上湿漉漉的,上面铺着一层厚软的小羊皮,足有几十丈方圆,奴隶们在毯子上安置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桌子,上面铺展着华贵的绸布。

一个又一个镶着黄金的酒壶打开了盖子,浓烈的酒香远远飘来。

毯子的中央是一块儿空地,大量的木头堆在一起,篝火上烤着焦黄的小羊羔,有人在旁边拿着铜壶热羊奶。

年轻的蛮族少女从各处拥到了中间的毯子上,她们穿着烈火一样明艳的马步裙,鹿皮的小马靴,披着洁白的长纱,围着火堆飞快的转动着。

笛子和小鼓响了起来,少女们且歌且舞,两袖的白纱飞上了天。

和昨日的朴素不同,今日的宴饮无处不彰显着华贵的气息。

李文硕心中涌起一股子罪恶感,但还是被那马奶酒的香气吸引了失去了心神,举起银杯喝了一口,脸色涨得血红,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哈哈哈哈,李先生,我们草原上的马奶酒,不比风华州的北山倒差上分毫吧。”

听着拓跋烈肆无忌惮的笑声,李文硕心里不断地说着冷静冷静,这只是个小屁孩儿,我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

只不过这酒却是烈的很,比昨日喝的那六蒸六酿的马奶酒还要烈的多,过了好一会儿李文硕才缓过劲儿来,长出了一口气,赞了一声好酒。

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走到了篝火前,恭恭敬敬的操起银刀,一刀斩下羊头,装在一个巨大的银盘中央。然后他的刀子在火上跳起了舞,金黄的羊肉上闪过绚丽的刀光,一片片羊肉便是被切了下来,盛装在羊头的四周。

刚烤的羊肉也不膻,嚼在嘴里油脂四溅,隐隐带着一丝甜味儿。

“首领的盛情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啊。”

面对这么好的美酒,再用内力解酒就是对酒的亵渎了,李文硕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酒量也还可以,所以现在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朦胧了。

拓跋烈的年龄虽小,酒量却是不小,而且他的酒杯里装的是温热的马奶。

“先生客气了,您大老远自中原而来,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只是马上我们就要出征了,估计不能带着先生,所以这顿饭,就当为先生践行了。”

李文硕一愣,脸上也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些天是我给首领添麻烦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李文硕在此谢过。”

李文硕拱手再谢。

拓跋烈看着李文硕的反应,笑了一声,说道:“先生用不着这样,昨天还说着要让先生见识一下我们草原的大好男儿,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

拓跋烈忽然起身,拍了拍手,周围的十几名贵族也是跟着站了起来。

四名部落武士从人群中走出,半跪在地,一齐向着东方吹响了号角。

战场上才有的沉雄声音使李文硕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腰看向远方。

哪里是隐隐雾气中的巍峨雪山和大片马草,尚未到正午,东方的太阳在山顶烫出一层淡金色。

歌舞声停了下来,四下里一片寂静,拓跋烈侧头眺望的姿势中带着俯瞰千军万马的威仪。

隐隐的震动传来了,那是大山崩裂般的感觉。

首先出现的是旗帜,而后是烟尘,滚滚的马潮随之涌动起来,一色的都是黑马,席卷而来。

李文硕从未见过这样庞大的骑兵阵势,高大雄武的草原骏马结集成大军的时候,与其说是军团,不如说是草原上的大队的猛兽。

骑兵们围绕着拓跋烈奔跑起来,越滚越高的烟尘像是一道障蔽,要把天空也遮住了。

身处在其中的李文硕只觉得自己脚下不是大地,而是波浪起伏中的小船。

拓跋烈忽地扬起手。

骑兵们勒着战马急煞住,训练有素的战马没有一丝慌乱,为首的百夫长们头顶垂下耀目的红色长缨,他们手持着战旗钉在地上,结成了铁桶般的包围。

这一瞬间李文硕再也没有了丝毫的酒意,看着周围的草原骑兵,心情有些复杂,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便是武道宗师,上了战场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

因为再这样的铁骑面前,个人的武力真的太渺小了,无论自己是御气飞剑,还是单手持剑守那身前三尺,相信拼尽全力斩杀百十骑之后,也会顷刻间湮没在这如潮般的大军中。

“没想到草原上的铁骑竟是有这样的威势。”

李文硕说了一声,他能感受到背后的碎牙在颤抖,无形中他已经近乎动用了最强的手段,森然的剑意下意识已经充满了四周,只是在场的武士虽然勇武,却是没有一个是真正习武之人,能够感受的到。

不远处也是传来了隆隆的声音,一辆辆大车载着拆掉的帐篷,缓慢的前进着,整整三十万人的部落,几乎被视野里所能见到的一切空间塞满。

第一百一十六章 侠之大者

草原上的部落迁徙一向是这般的壮观。

即便是战争的时候,部落武士们踏上战场的时候,部落也注定就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

不像是中原那些动辄屠城的战斗,草原上两个部落征战,少有某一个部落被屠杀殆尽的这种事情。

一般多是前线的战斗结束后,胜利的一方接管原本部落的一切,包括女人,孩子,奴隶还有牛羊。

李文硕蹲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静静地看着身前这壮观的景象,左手上还拎着一个银制的酒壶。

他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人们沉默的样子。

世界很大,世上的人很多,李文硕一直认为,只要遇见了,那就是缘分,即便遇见的时间非常短,仅仅只有几天。

直到那庞大的人群在眼中化为一个漆黑的小点儿,最终消失不见,他才背着剑,独自一人踏上归途。

虽然已经到了玄彻境界,但是归途的路上却是比来时看着还要落魄,现在不仅连匹马都没有,还带着一身的伤。

不过好歹现在还有一壶好酒。

李文硕这样想着,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有风自正前方吹来,幽深的牧草上划过波浪般的纹路,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相比于李文硕的乐观,此时的刘烨却是皱紧了眉头,听着门外传来的哀求声,心情也是烦躁的很。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并着数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得笔树林一般。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似的白菊。

取下一支纤细的狼毫笔,宛州进贡的墨宣在身前铺展开来,提袖写下了颜鲁公“烟霞闲骨骼,泉石野生涯”十个大字,一颗心却还是静不得半刻。

狼毫的细笔扔在了门上,吼了一声:“别吵了!”

心想着你堂堂一个首辅大臣,大白天的带着太子妃在我这儿闹,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啊。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黎阳朝廷的首辅大臣,周公明,微微有些发福的身体在女儿的搀扶下吃力的站着。

已是初春,但天气中依然透着一股子凉意,不过此时他的头上却是挂着一层细密的汗水,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若是平时,为了避嫌,这东宫他是断然不会踏进半步,可是事到如今,陛下龙体欠安,不省人事已有七天之久。

不知哪里有好事之人就是传出了陛下昏迷之前有废太子,立四皇子刘秀为太子的说法,而靖安王方面更是已经开始调动兵马,隐隐有着要逼宫的架势。

若是陛下醒着,这种事情自然视同谋反,当以叛逆诛杀。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周首辅甚至觉得皇上的昏迷都和这位靖安王有着不小的联系,可眼前这位太子爷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心下不禁隐隐有些绝望,想着当初难道自己真是看错了人,站错了队?

这太子刘烨,竟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角色,亏的自己还把女儿嫁给了这个废物,可是事到如今,再想着去报靖安王的大腿,似乎也已经晚了。

促使他产生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这太子的反应,还有另一件事,准确的说是一个人。

有时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你越是不想见一个人,有时候那个人就偏偏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但也许所有的巧合都是命中注定。

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儒袍,手中捧着雕花暖炉,踱步走来的年轻人,已经四十多岁的周公明冷哼一声,便是转过了身,继续盯着书房的门在看。

旁边的周燕也是安静了下来,冲着这儒生点了点头,虽然态度没有那般反感,但同样冷漠。

因为在她看来,这儒生还就是个吃白食的,待在这东宫之内,不是调戏一下宫女就是遛鸟养花,那靖安王刘秀已经几乎兵临养心殿,他身为一个谋士,不帮着想些办法,却整天操心着天边的百姓涝灾,北方今年又是冻死了多少人。

而且还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有传言说,他未来会接替自己父亲的位置,成为黎阳的首辅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让她震惊的是,刘烨在听到这个捕风捉影的消息时,竟然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认同,但是也没有否认。

袁之善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女,稍微施了个礼,便是斜眼儿看向了一旁的太子书房,冷声说道:“首辅大人在这儿干什么,不知道东宫禁地,外臣不得踏入的规矩吗?”

周公明冷哼一声,对方这话说的没错,虽然他是太子的岳父,更是当朝首辅,可是按照规矩,还是个外臣,但是到了这种关头,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看都没看一旁站着的袁之善,说道:“老夫是外臣,那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可有功名在身,如若没有,见到老夫却不下跪,真是好大的胆子!”

袁之善有没有功名这件事,他可是清楚地很,否则也不会故意说出这话。

自从这个人出现在东宫的第二天,他就派人把他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确定对方只是一介布衣,连个秀才都不是,却偏偏要在这里装作一副大儒的样子,想想就来气。

听得这话,袁之善也不生气,只是呵呵一笑,气态表现的倒是十分潇洒,说道:“草民没首辅大人那般能耐,只是一个读书人。”

一句读书人,就把袁之善到口的话全部都给噎回了肚子里,他可以说袁之善的不是,但不可以说读书人的不是。

黎阳朝廷,自初建以来,白衣傲王侯的事情不知有多少,数都数不清。不管谁对谁错,那读书人就算死了,日后也会有无数的读书人奉为楷模典范,只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不过眼前这个袁之善的秉性他是知道的,虽然看着风度翩翩,记起仇来,却是没有丝毫君子之风,一副市井小民的嘴脸。

相信今日自己只要说了半句读书人的不是,等不到第二天,自己轻视读书人的名头就会被传的满大街都是,而这人又可以借着这事,在黎阳的读书人心中树立一个不惧权贵的形象。

“不要在这里糟践读书人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给我把殿下叫出来,否则过几天,你我二人的脑袋是否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脖子上,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以前,袁之善或许还真的会像周公明想的那般,毕竟他真的就是个市井小民,虽然也自认学富五车,可是比起那些寒窗十年,埋头苦读的莘莘学子还是要差上不少。

但是如今他终于有了施展报复的机会,哪里会在乎有没有功名,有没有那一身官衣?

没有读书的学问,但他有治世的手段!

看着周公明的眼睛,袁之善的眼神忽然间凌厉了起来,忽然间一笑,说道:“大冷天的,大人别冻坏了身子,一切事物,殿下心中自有分寸,大人心中难道连这点儿对殿下的信心都没有?”

周公明冷哼一声,声音拔高了些许,他根本不想与袁之善争辩,一番话表面上是说与袁之善听,实际上却是讲给屋子里的刘烨。

“如若坐以待毙就是你所说的分寸,恕老臣直言,这样的分寸老臣可是真看不懂,那可是整整十卫御林军,上万人马啊,殿下就真的这么胸有成竹?”

面对周公明的质问,袁之善没有答话,因为有别人说话了。

“只要父皇想让我做这个位置,我自然就胸有成竹。”

雕花的木门吱嘎一声推开,刘烨没有穿那杏黄色的四龙纹袍子,穿了一身青色的常服。

看着眼前的妻子和老丈人,眉宇间透露着些许无奈,也就是这些自己真正亲近的人,否则若是别的人,他根本不会为之动怒,理都不会理上半句。

见到太子,除了周公明之外,剩下的两人纷纷行礼,然后是刘烨向周公明行礼。

“殿下当真这般有信心,可以对付那十卫御林军?”

十卫御林军中,虽然有很多都是勋贵子弟,但是也有不少真正的军中好手,即便是放到江湖上,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一个个又是精通战阵,联起手来,比起一般的军队要强上太多。

可是刘烨还是点了点头,如若正面交锋的话,别说这长安城,就算是周遭几个城镇的军队加起来,也找不到人是这只军队的对手。

但是这个时候必须给自己身边的人吃个定心丸,否则他们自乱了阵脚,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那老臣就看殿下的手段了。”

周公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可以走,但是周燕不行。

她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媳妇儿,有矛盾了可以回娘家,虽然也是有些疑虑,但今天如果不是父亲非拉着她过来,她也不会来这里,因为她了解刘烨,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过幸好刘烨没跟她计较,只是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无奈,却是没什么责备的神色,摆了摆手,就是示意她下去。

周燕走后,刘烨有些无奈的看向了袁之善,笑着说道:“让先生见笑了。”

只是一句先生,就是让袁之善的心情好了起来,这可是当朝太子叫的一声先生啊,太子的老师,自己知道的也就是那位国师李青山了。

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功名,但是也是读过几天圣贤书,好歹也算是半个儒家子弟,那李青山不就相当于自己这一门的老祖宗?

别看他在周公明乃至刘烨面前都可以做到这般风轻云淡,真要是李青山站在眼前,怕不是腿都软了。

那可以趋避鬼神的一身浩然正气可不是别人吹嘘出来的。

“当不得先生二字,只愿为天下苍生,不受饥饿之困,不受寒冻流匪之苦,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这话说的也是发自肺腑,也是刘烨这些天来听得最舒心的一句话,所以他高兴地笑了起来。

“若是真的能让天下百姓无饥馑之忧,世间再无流寇造反之人,你就是我黎阳第一功臣,相比江湖上的那些武人,或许你才是真正无愧一声侠的称谓。”

“那草民死后不要什么文谥,就让陛下封我一个中原第一侠客的名头可好?”

袁之善知道刘烨平日里最是向往那些江湖上行侠仗义的威猛侠客,知道这是在夸他,也是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油灯昏暗,你说谁人命薄?

刘烨摆了摆手,干笑了两声,说道:“说是这样说,但我还不了解你,真要是当了个朝廷要员,死后不弄个睿字以上的谥号,我怕你从地里爬起来找我麻烦。”

袁之善嘿嘿一笑,眼神一撇,说道:“殿下,圣人都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属下可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陪您打天下,您老日后不给我弄个文字的谥号,您好意思吗。”

听着这明显有些大不敬的话,刘烨也是不恼,说实话他挺喜欢这种说话的感觉的。

以前和李文硕在夜华城闲着的那些日子,就是这种感觉,小时候那些宫女太监什么的,也是经常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这说那。

可是自打长大之后,身边敢跟他这样说话的人就是越来越少了,即便是太子妃周燕平日里也会耍些小性子,可是也都是看着他的脸色。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还真的好意思要,自古谥号文正者,无不有经天纬地之才,或道德博厚,或勤学好问,你一个连个功名都没有的平头百姓,日后当个官都难,我要是真把这文字谥号给了你,还不得被天下儒生戳烂脊梁骨?”

听着刘烨还有心思开玩笑,心情也是安稳了不少,胆子也是大了起来,指着屋檐上笼中挂着的鸟笼说道:“百灵鸟的鸣声嘹亮宽广,音韵婉转多变,飞时直唱入云,歌声好像是从云霄里冲出来似的,因而它又叫告天子。如今我也是一样,前半生虽然碌碌无为,但是到了今天这一步,说的不好听一点儿,我骗过当朝太子的银子,受过国师李青山的赏识,当朝首辅与我院中对骂,又有谁能说我将来不能弄个文正的谥号。”

刘烨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还文正,黄鹂和百灵鸟都分不清楚。”

“哈哈,死后事死后再议,那些就都交与后人们去评价吧。”

袁之善脸色微红,尴尬的笑了两声,便是走近了两步,低声问道:“殿下,您真的有把握对付你哪位四弟吗?”

“怎么,方才还不是说要对本殿下有信心吗?这就成了这个样子,可不太好啊。”

刘烨眉头微皱,袁之善也是连忙退了两步,笑着说道:“这不是实在想不到殿下如何去对付那十卫御林军嘛,文正文正,光想着谥号了,跟着殿下,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几天,万一过了今晚,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那多亏啊。”

正说着,抬起头,却发现刘烨儿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你啊,就是欠揍!”

……

袁之善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房中火盆儿旺盛的烧着,屋子里温暖的很。

桌子上摆着宛州进贡的宣纸,手中拿着的是从太子那顺来的兔毫儿,眉头微皱,仔细斟酌过后,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清晰地记载着每一个人的性格,履历,适合在什么地方任职,任多大的官儿。

早年间家里点不起灯,借着月光看书看坏了眼睛,现在稍微离远一点儿,字就都是一片模糊,看个文案,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了案上。

侍女上前给油灯中添了点油,又是点了两根蜡烛,心疼的看了一眼这个同样出身卑贱的年轻人。

“怎么又多点了两根儿蜡烛,赶紧熄了。”

袁之善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说道。

侍女名叫绿柳,自然不是本名,是刘烨专门找来伺候他的,本来也是个良家女,生的也是颇为俊俏,后来父亲赌博欠了不少债,便是被卖与了官家,虽然对大户人家的礼数不是很熟悉,但袁之善也是一样,不是很在意这些。

“公子,如今您虽然没有官身,但这东宫中谁人不知,日后您定当极尽富贵,不用再省这些灯油钱了吧。”

绿柳的声音有些委屈,但是袁之善依旧坚持,皱眉说道:“你懂什么,一盏油灯我又不是看不了书,而且现在书也看完了,浪费那些东西作什么。”

绿柳拗不过他,只好熄掉了两只蜡烛,只不过又是往油灯里多添了点儿油,见此,袁之善叹了口气,也是没有再说话。

“先生写字真好看。”

“你识字?”

绿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认识,但看着就是好看。”

就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袁之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手微微拂过挂在墙上的字帖,

一日兼他两日狂

已过三万六千场

他年新识如相问

只当飘流在异乡

四句诗经由孙大家笔下写出,金钩银划间更添了积分韵味,字画上还留着一股子墨香味儿。

“我昔年间很喜欢孙大家的字,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有一副临摹的孙大家字帖,可是当时买不起,好不容易攒了些银钱,真的买了一副,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假的,但伪造的字写得仍是可以的,我就跟着练了,现在倒是也就练了你所说的一手好字。”

绿柳见过这位孙大家,那日孙大家亲自前来送这副字帖的时候,自家先生闭门不见,可是那孙大家还是满脸笑意,即便胡子都气的一抖一抖的,可是脸上依然带着笑,不敢露出丝毫不高兴的神色。

“这些日子那靖安王动作很大,一万装备精良的甲士,让我几乎想不到有什么应对的办法,所以我整日埋头在这些文案里,希望能为黎阳百姓再做哪怕一小件事,只要能少死一个人,都算立了一件功德。表面上我很平静,其实我真的很怕的啊,怕那些甲士在我睡觉的时候,拿着刀剑冲进我的房子,指着我的头说,你这叛逆,快快受死,然后一刀砍掉我的头颅。”

袁之善的声音有些抖,绿柳的心中也是微微有些疼,上前从背后轻轻地抱住袁之善,柔声说道:“那些皇位什么的,离奴婢太远了,高的就像是天边的云彩,我不懂,可是先生做的,是救人性命的千秋大事,奴婢是鄙贱之人,死就死了,可先生这样的圣人,相信就是那靖安王,也会赏识怜惜先生的才学的。”

袁之善苦笑了一声,掰开了绿柳的手臂,说道:“三姓家奴做不得,两姓家奴难道就做得?我袁之善没有功名,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

“以前也和你一样,就像这火盆儿中的碳灰,就算是死了也没人关心,但是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力。”

说这句话的时候,袁之善的声音就像这寒夜里的风,冷的绿柳身子一颤,可紧接着又是化作满脸浑不在意的笑。

“也没别的,你家先生懂些道法,给这位太子爷算过命,不是个命薄的。”

“你我主仆二人一样,日后也定当极尽荣华,今日我仍然喜欢孙大家的字,可是却并不如往日那般喜欢了,况且今日之后,谁人能说我们轻贱,谁又有胆子,有能力把我们像炉灰一样踩进地里?”

袁之善推开了窗子,月光照了进来,他很是怀念那些年借着月光看书的日子,可是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却是一万个不愿意回去。

人总是从无到有就欢欣,从有到无就悲哀,能不这样的不是傻子,就是圣人,他这样想着,苦笑了一声,任那冷风吹打在脸上生疼,却是也一动不动。

上架感言

写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上架了,今天最后免费的两章奉上。按照规矩,这时候好像要写个上架感言。

这是老罗第一本签约,也是第一本上架的书,能走到这一天,还是要感谢各位书友,没有你们的支持和鼓励,老罗肯定坚持不到这一天。

说多了有点儿烦人,还不如好好码点儿字,所以老罗就滚去码字了,明天加更!

《有酒有剑有佳人》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倒马寨

长安城里风起云涌,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可是始终还是没有撕破脸皮,表面上仍旧一片祥和。

但这和李文硕没有什么关系。

回去的时候他的路走偏了,虽然只是差了一点点,但几百里路走下来,就不知道偏了多少。

等李文硕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但他也不是很介意,因为只要往南面走,总会回到风华州,区别只是到哪而已,只是估计可能就见不到独孤仇了。

附近的草已经十分的稀少了,入眼是大片的荒地,上面稀疏的散乱着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车马的脚印。

眼前的一切都表明了附近有人居住,而且不是暂住,因为松软的地面已经被踩出了一条坚实的道路。

果不其然,再走了一会儿,一座城墙的影子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稍微靠近一点儿,才发现这并不是中原的那些边城,因为城墙只有五丈高,远不比上边城的威武雄壮。

说是城池,还不如说是一个寨子更贴切一些。

来往的路上见过不少的草原人,李文锁此刻也是装扮的像个草原人一般,缴纳了两个银饼子便是进入了城内。不过他仍是有些吃惊,因为守卫的兵卒是两个中原人,只不过却并未穿着黎阳制式的军服。

城内的道路上人来人往,有中原人,也有草原人,甚至草原人还要多一点,花月正春风,车如流水马如龙,地上铺着大块儿的青石板,倒也没有扬起多少灰尘。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酒肆肉铺什么的最为常见,不远处甚至还有着一处两层楼的客栈,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这小城披上了一层朦胧和诗意。

李文硕先是去了一家成衣店,这种店面一般很少见,因为无论是中原还是草原,衣物多是自家缝制的,需要买的除了针线,就是布料和一些皮子。像是这种成衣店,里面的衣服多半是别人家穿过的旧衣衫。

花了不少钱,置办了一身看着还是比较清爽的青色儒袍,配上李文硕的样子,若是没有背上那把宝剑,倒还真像是个从中原游学而来的莘莘学子。

转身来到客栈之中,这里早就是一副人挤人的样子,还刚刚进门,肩膀上披着白毛巾的店小二就是迎了上来,说道:“客官,别在这儿站着,楼上还有位置。”

说完便是在前面引起了路,李文硕也是没说什么就跟了上去。

相比一楼的嘈杂,二楼的环境倒是要清减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客人,李文硕暗自腹诽,料想这价格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让李文硕有些意外的是竟然还是遇到了几个熟人,不瘸的刘瘸子,还有那两位在边城附近遇见的爱好剑客儿的年轻人。

“李公子,您怎么到这倒马寨来了?”

刘瘸子显然也是看见了李文硕,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两位年轻公子,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便是一路小跑来到了李文硕的面前。一副身手矫健的样子哪里像个瘸子,看的那两位气愤之余显然也有些警惕。

不过刘瘸子不介意,眼前的这位公子可是武道宗师啊,这样的大人物,走到哪里都混得开,虽说这样的大人物定然是看不上自己,但总归该做的还是要做。

李文硕脸上也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满脸横肉的胖子,说道:“回来的时候没有向导,走的有些偏差,倒是你,在那桂山堡混不下去了,就来了这倒马寨,你跟我说说,这倒马寨距离那桂山堡有多远?”

刘瘸子嘿嘿笑了两声,紧接着脸上又是浮现出了一丝追悔莫及的神色,似乎是自责自己没有跟着李文硕去草原,以致于让李文硕回来的路途偏差了些许。李文硕知道他是装的,但也没揭穿,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公子,这倒马寨距离那桂山堡远着呢,再回去的话还要费些时日,若是您顺着这直往南去,不出两百里,就可以见到边城的影子。”

李文硕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吧,但这刘瘸子还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李文硕皱着眉头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这才带着一脸笑意回到了原来的桌子,对上了那两位明显眼神不善的公子,也是没有露出什么好脸色。

他们二人前去拜访那名叫独孤仇的剑道大家,奈何据说当日独孤仇出门会友去了,这个朋友自然就是李文硕,第二天又赶上出城巡视,上了那漠北草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二人也是不愿意在城中苦等,直接循着巡视守军的步子上了草原。

他们来自北郡那边,距离这边城也不是很远,薛姓的那个是郡守家的大公子,另一个是城中富商家的小少爷,平日里两人没少疯玩,但也没做什么祸害乡里的事情。

薛仁海从小练剑,但是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练出个所以然,反正据他自己说,一个人打个三五个没什么问题,二人上了草原之后,却是再也见不到了大军的踪迹,反倒走着走着自己就迷路了,几天过去,身上的干粮吃完,竟是差点儿饿死在这草原上,恰好遇上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死胖子,被讹诈了一大笔的钱财才答应带着他们走出来,这才发现距离家乡那边已经偏离了这么多。

他也是认出了李文硕,冷哼了一声,没有给半点儿好脸色,在他眼中,李文硕就是个沽名钓誉,背着剑骗人的浪荡子,那天竟然还说自己是上官羽,简直就是对剑的侮辱。

转身看着眼前的刘瘸子,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刘瘸子,还真看不出,你这腿怎么又好了?”

旁边的李富贵眼中也是露出些许警惕,不像薛仁海,早年间他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倒也是见过不少世面,这种杀人夺财的事情也是亲眼见识过不少。

刘瘸子自也是察觉到了两个人的反应,翻了个白眼儿,本来他确实有着这样的打算,两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小辈,即便有些武功又如何,这世上你们没见过的手段多了去了,可不是武功高一点儿就可以解决的。

但是现在对方有了些警惕,再想干这些事情就不太容易了。

“你们两个快点儿吃,吃完把饭钱结了,明天我们就分道扬镳。”

薛仁海冷哼一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说道:“走?要走就把银子拿来,说好了送到边城之下,少一里地,你都别想要这些银子。”

三个人在一旁吵着,李文硕倒也懒得管,在草原上走了这么些天,难得听见一句人声,如今又是见到了那么多熟悉的中原建筑,心情也是大好。

挑了个靠窗子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子下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嘈杂的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点了壶温热的烧酒,桌子上摆着一碟儿酱牛肉,小口小口的抿着酒,微辣中带着一丝甜意的酒香在牙齿之间飘荡,再配上一口秘制的酱牛头,倒也不比那草原上的烤全羊差。

不过嘈杂的声音中稍微有些混乱,并且这股子混乱似乎就在脚下,然后顺着楼梯往上爬,到了身前。

一名一身黑色紧身衣,头戴遮着半边脸颊的黑色斗笠,怀中抱剑的中年剑客儿在一堆人的簇拥下上了楼。

身旁围着的是几个衣袍华丽的公子哥儿,周身还带着十几号浑身青衣灰布,腰上佩刀的汉子,不知为何,却是有些狼狈,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伤。

这么大一群人,也难怪方才上楼时会那么挤。

店小二在一旁陪着笑脸儿,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他自然是认识城中的这几位纨绔,为首的那位名叫张斌,别看现在衣衫飘摇,腰佩华丽宝剑,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实际上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草包,但奈何人家是这倒马寨寨主的独子,在这寨中为非作歹,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也是很少有人敢得罪他。

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衣侠客儿,张斌脸上也是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这可是真正的高手啊,方才自己十几个护卫,一齐攻了上去,却只见这侠客儿怀中长剑出鞘,只见剑光连闪,几个来回之后自己的这些护卫便是倒在了地上。

仔细一问,才知道竟然是青州地界儿,与流水剑侠丘长荣并称青州双杰的褚悠远,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流水剑侠丘长荣是个什么人,但是这名头喊在嘴里就觉得响当当的,那叫一个霸气,当下便是赔上了一副笑脸儿,可以说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

那黑衣侠客寡言少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受话本儿说书的故事影响,现在江湖上的剑客儿多半都是这般做派,仿佛话说多了就不是剑客了一般。

褚悠远倒是还算有几分真本事,单论剑术,比那流水剑侠丘长荣倒也是丝毫不弱,可惜江湖阅历却是差的太多,虽然平日里对这些纨绔子弟不屑一顾,但是此时受了对方两句吹捧,也是禁不住有些飘飘然。

而一旁本来正跟刘瘸子吵架的薛仁海也是闭口不言,看着这被别人一口一个剑侠喊着的黑衣剑客,一双眼睛也是冒着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张斌瞥了李文硕一眼,摆了摆手,说道:“走走走,赶紧滚,没长眼睛是怎么滴,没看见本公子要在这儿跟褚大侠把酒言欢?”

听得这话,褚悠远斗笠下的眉头微皱,有些反感张斌的作为,不过却也没有出声阻止。

一群人都在看着这个窗子下的儒衫青年,等着他让出位子。

可是李文硕手里端着酒杯,一双眼睛依然在望着窗外,没有丝毫挪动一下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春困

温暖的南风徐徐吹来,带着春天泥土的清新气息,一股脑儿的吹打在行人的脸上。

李文硕忽然觉得有些困倦,仔细想来,这些日子竟然是没有睡上一天的好觉。

“喂,你聋了吗?”

张斌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在这倒马寨中,除了他老爹,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了。

不等他说话,手下的一众护卫便是齐刷刷的围了上来,直接把这小小的桌子围的密不透风,一个个本就被这褚悠远平白打了一顿,憋了一肚子闷气,此刻更是摩拳擦掌,想要在李文硕这里出口闷气。

李富贵瞥了一眼身前的刘瘸子,见他没有什么动作,端着酒坐在那里,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小声说道:“怎么,孬种,方才还那么亲近,此刻你那主子倒霉,便在这儿作壁上观?”

刘瘸子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露出一副极为不屑的神色,看着不远处拥挤的人群,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看着这一幕,李富贵也是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眯了眯眼,打算再观察一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幺蛾子。

可是一旁的薛仁海已经站了起来,眉头微皱,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他虽然不喜欢李文硕这个人,但是眼前这群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则是让他更加的看不惯。

虽然他也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他骨子里却是认为自己是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儿。

见到这一幕,李富贵叹了一口气,从小两人几乎快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自己这位兄弟在想什么他自然一清二楚,连忙伸手拽住了薛仁海的袖口,看着薛仁海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薛仁海自是知道李富贵是什么意思,他也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先前来时,因为这样的事已经不知道被人打上几顿了,可是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有时候还会连累李富贵挨打。

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们是兄弟,平日里富贵的时候,我可以把最好的酒肉都跟你一起享用,今日你陪我挨顿打怎么了,同样的李富贵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在这种地方,黎阳的律法根本不起什么作用,那些人就算拔出刀来把你砍死都是没什么事儿,更何况那人明明是在自讨苦吃,乖乖的把位子让出来不就成了。

张斌也是这样想的,不乖乖让开,老子就砍死你,顺道让那些新来这里的人看一看,这倒马寨,究竟谁说了算!

前面的一个护卫看着李文硕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道:“呦,小娃子还背着把剑,拿来给大爷瞧瞧。”

本来这群汉子见李文硕背着把剑,也是稍微有些忌惮,毕竟这些年敢独自一人来这边境闯荡的,没有点儿本事,就是来找死,像是薛仁海那样的,都是因为命大才可以活到今天。

但是近了一瞧,却是发现这年轻人表面上风轻云淡,那拿着酒杯的右手都是抖得,心里不知道已经怕成了什么样子,顿时也就放下心来。

汉子说着手就是伸向了李文硕背后的碎牙,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屑,因为他觉得以这人的胆子,多半连反抗都不会敢反抗一下,若是真的提起胆子反抗,大爷就教教你,什么叫江湖险恶。

褚悠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就像他刚开始时遇见这群人,他们也是这样对自己一样。

如果不是自己有些身手,怕是就要栽在这些人手里,忽然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上很多事情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弱者就要被踩在脚下。

李文硕看着杯中的酒水,杨木的桌子上揽着一层松油,擦得干干净净,几乎可以照出人脸,有些无奈,无论他走到哪里,做些什么,如今就是吃个饭,喝个小酒似乎都碍到别人了。

他的右手虽然拆掉了夹棍,但是还是没有好利索,根本使不上力气,不过拿个酒杯还是可以。

手中酒杯轻轻一抖,酒水轻轻地泼出,便是洒到了那大汉的胸口。

那名护卫只觉得胸间像是被一柄大锤击中,身体便是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去,众人见此,连忙闪躲。

张斌正抬着头往里面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只见一个人影向自己飞了过来,转眼间就是眼前一片漆黑,摔倒在了地上。

“哎呦喂,你们几个废物,赶紧给我上,打死他!”

十几个护卫虽然眼中多有惊恐,毕竟李文硕方才那一手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仅仅一杯水就是把一个九尺高的汉子撞飞在地,口吐鲜血。可是有些事情,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想,也想不清楚。

所以在听到张斌的喊声之后,他们还是一拥而上。

褚悠远见到那一幕之后,瞳孔微缩,心中隐隐有些震惊,把劲气蕴藏在酒水之中,这是什么手段,反正不是初境的手段。

李文硕看着那侍卫胸口的酒水,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浪费。”

紧接着左手才是从背后捞起了碎牙,随意的向着身侧一挥,剧烈的劲风便是向着几人扫了过去。

他不想在吃饭的时候杀人。

所以这一剑中没有丝毫杀气,这也是那群人能躲过这一剑的原因。

十几个侍卫虽然不擅武道,但是也是下意识的察觉到危险,只见十几个人齐刷刷的低头,把李文硕持剑横扫的身影呈现在酒楼上众多客人的视野里。

剧烈的劲风自十几个侍卫头上扫过,未伤及一人,可是那些侍卫还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只觉得肩膀上的压力陡然增大,仿佛背了一块儿石头,待那长剑归鞘,仍是不敢抬头,弯着腰站在那里,双腿发颤。

看到这一幕,大抵除了那刘瘸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看着李文硕背后的那柄剑,然后目光便是转向了李文硕那清秀的脸上。

不拿剑时的李文硕,右手轻轻摇着酒杯,还真的就像一个安安静静的风流书生。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假象。

张斌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十几个侍卫至今还在前面低着头,弄得他留在这儿也不是,转身就走也不是,只得把头转向了一旁的褚悠远,眼中露出了求助的神色。

可是褚悠远现在哪里还会注意到他的眼神。

李文硕放下酒杯,眼睛已经转向了他,那十几名大汉此刻只觉得身上一轻,顿时连滚带爬的退到了张斌的身旁,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文硕站起了身,明明没有做什么,可是褚悠远还是觉得周身空气一滞,连呼吸似乎都不怎么顺畅,右手下意识的就是握紧了剑柄。

褚悠远冷哼一声,虽然看出了眼前这儒衫的年轻人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可是心里还是有种不服输的劲儿,即便是李文硕已经向他走了过来,还是一步不愿意后退,提起气势顶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章 剑有风骨

有敢于顶上去的勇气自然是好的。

李文硕向前三步,便是来到了褚悠远的身前,他的个子比褚悠远要高上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眼睛,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感受着这股气势,这般沉重的压力,即便是在与自己那个显锋境界的父亲比剑时也没有遇到过,而对方此刻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这里,手中连剑都没拔。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手的那种悠闲和随意。

李文硕确实很悠闲,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这里,不再收敛自己的气势,就可以让寻常人等退避三舍。

褚悠远想要拔剑,实际上他的手早就攥紧了剑柄,用了极大地力气,脸憋得通红,可就是没有拔出那把腰间的宝剑。

他的头顶已经冒出细汗。

张斌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褚悠远的异样,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身子悄悄的向着楼梯口儿的方向移了过去。

然后李文硕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张斌身子一颤,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他的身体就像堕入了冰窟窿里了一样,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也是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上,低下头,准备认栽。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无论是草原人还是后来来到草原的中原人,他们都有一个优秀的品质。

那就是他们对时势的认知很是清楚,懂得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让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怎么做,才是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褚悠远显然没有领悟到这一点,所以如今他明明只需要退后一步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发着这一股子倔劲儿,弄得现在满脸通红,眼看着就要喘不过气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李文硕觉得他还有救。

“任何的好剑都是油柔韧性的,比斗的时候,这一点可以使用剑的人们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刚劲,什么时候该用柔劲,这种事情,有时候不光是剑客决定的,还是一把剑本身决定的。”

褚悠远终于感受不到那股子铺天盖地的压力,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听着李文硕跟他谈论剑,下意识的就回答了几句。

“可是剑是柔是刚,最终还是由使用他的人决定的。”

褚悠远对上了李文硕的眼睛,依然没有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发现一丝认真的意味,仿佛周遭的一切他都不是很在乎,于是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紧张,不清楚李文硕到底想说什么。

“瞧,你这不是都知道吗?一名剑客,最重要的就是恪守本心,方能在剑道一路上走的更远,只有永远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对的,你出剑时才能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褚悠远怔住了,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也知道对方是了不得的高人,想要指点一下自己,心中虽有感激,但对于李文硕所说的话还是不甚明白。

“受教了。”

褚悠远躬身抱拳。

李文硕摇了摇头,就坐回了座位上,提起了酒壶往杯子里倒酒,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去指点谁,即便他早就有了指点别人的资本,即便他现在已经是一名武道大宗师,可是他骨子里还是认为自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剑客儿。

他只是有些气不过,因为对方同样是一名剑客,可是一个路见不平,连拔剑相助都做不到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一名剑客儿?

那样的话,他只是手上拿着一把剑的武人而已。

薛仁海的手在颤抖,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文硕的方向,看着李文硕背后的那把剑,看着背着剑的李文硕,原本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在他心里瞬间变成了一副潇洒不羁的世外高人形象。

恪守本心,出剑时才能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奶奶的,自己刚才就该恪守本心,提剑直接砍上去,管他娘的打不打得过!

薛仁海后悔的一跺脚,这倒是把一旁坐着的李富贵给吓了一跳。

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先前不屑一顾的家伙转眼间就变成了不可一世的大高手,他自己也变得忧郁了,似乎走进了一条窄巷,找不到一个出路,只好把气撒在了一旁的刘瘸子身上,因为他现在想来,刘瘸子肯定早就知道这个姓李的家伙有些手段,一直在暗地里看自己笑话。

见李文硕没有继续发难,张斌也是松了一口气,带上那些护卫,灰溜溜的逃走了,留下褚悠远一个人还站在这里,沉默的低着头。

相比于褚悠远的沉默,薛仁海倒是满脸兴奋之色的走了上来,抱拳说道:“在下薛仁海,风华州北郡人士,见过前辈高人。”

李文硕也是放下了酒杯,看着这个年龄或许比自己还要大的家伙叫自己前辈,心里有些别扭,笑着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前辈高人,在下南山人士,姓李名文硕,阁下如果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李兄即可。”

可是还没等李文硕说完,就见得眼前的薛仁海似乎已经愣住了。

说实话,薛仁海有点儿懵,南山人士,姓李名文硕,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停了一拍儿,过了好半天,才抬起了自己的手,颤颤微微的指着李文硕,说道:“你就是,那个剑仙!”

李文硕也是怔住了,虽然听独孤仇说过这个剑仙称呼的事情,但当时只当是无心人随口开的玩笑,哪里想到这都过了这么久,还是有人记得,此刻也是有些意外,也有些自豪,心道老爷子无敌了一辈子,才混了个天下第一剑圣的名号,而自己初出江湖仅仅一年多,就是捞到了一个剑仙的名头,虽然少了天下第一四个字,但听着也差不多不是?

有没有天下第一自然差的很多,不过李文硕觉得自己早晚可以把那四个字加上去。

薛仁海当然记得李文硕,他此行出来,就是为了找那边关一带,剑术出名的独孤仇,可就是这独孤仇,相传也是败在了眼前这位的剑下。

听得剑仙二字,再看着薛仁海脸上的震惊之色,周围之人也是一阵骚乱,互相攀谈起来,这里龙蛇混杂,各条道上的人物都有,怎么不知道中原又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人物,心下也是有些好奇,不过还是有着不少人,都想起了李文硕这个名字。

不过并没有什么激动,而是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因为他们想到李文硕的时候,自然就是想到了另一个人物。

天下第一刺客儿,撑伞人。

凡是跟太玄楼扯上关系的人或事,都可以让武林中人脊背发寒。

李富贵也是有些震惊,他虽然不练剑,但整日里听这好友说上一些侠客故事,自然也是知道这李文硕的存在,不过也仅仅是当做故事,哪里能想到,此刻竟是见到了真人?

刘瘸子看着周围之人震惊的神色,也是暗暗咋舌,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在那风华州一带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名气。

不过想想也是理所应当,人家堂堂宗师级的高手,没有名气才是怪事。

李文硕摆了摆手,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剑仙,这样说话就太抬举我了,若是不介意,坐下喝一杯烧酒暖暖身子?”

薛仁海虽然紧张,却是丝毫不害怕,听得李文硕邀约,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一大口烧酒下肚,顿时觉得脸颊热了起来,想着这可是剑仙亲自给自己倒得酒,有些激动。

借着酒劲儿,拍了拍腰间的长剑,笑着说道:“剑仙,其实我也是一名剑客儿,奈何练剑多年,一直不得要领,待会儿你可得指点我一下。”

话说的理所当然,喝了酒,那就是兄弟,让李文硕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看得出来,只不过能不能别叫剑仙了,听着怪别扭的。”

李文硕苦笑了一声,看着薛仁海手上的茧子,那是常年练剑留下来的,可是薛仁海的境界他同样看的清清楚楚,别说初境,基本上可以说是不入流,可想而知他的根骨是有多差了,说是根本就不适合练剑都不为过。

可是他很喜欢对方的这种性格,只是说了几句话,李文硕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类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心中却有着根本无法改变的坚持。

看到自家兄弟和李文硕天南海北聊的愉快,李富贵也是凑了上来,自我介绍了一番,便是加入了酒桌。

比起薛仁海和李文硕,他虽然不会武功,走过的路却比两个人加起来都多,是真正见识广博的那个人,各种边地趣事,异乡景色什么的一说出来,顿时就是吸引了李文硕的注意力。

相比之下,刘瘸子倒是有些尴尬,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档子人,天生就是个阴损,满肚子坏水的,识趣的没有凑上去。

就连那张斌,回到家之后,派人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便是主动禁足了自己,打算那李文硕离开倒山寨之前,再也不出家门一步,说到做到。

唯有那褚悠远还站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什么本心,什么剑之所指什么的,像是发了癔症一般。

薛仁海和李富贵是酒场老手,不一会儿就把李文硕给灌倒了,看着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李文硕,薛仁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这次出来就是来拜访仰慕已久的剑侠的,可是骨子里他自己也是认为,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事实上也差不多。

可是没想到到了最后,自己竟是跟那故事中的人物同坐一张酒桌,同饮一壶美酒,甚至可以做到以兄弟相称。

“富贵,你掐我一下。”

李富贵摇了摇头,也是丝毫不客气,直接照着薛仁海的脸上打了一拳,瞬间薛仁海原本还算俊俏的脸就是变成了一个乌眼青。

薛仁海倒吸了一口冷气,顾不得疼痛,拍着桌子喊道:“小二,要三间最好的客房。”

两人驾起醉倒的李文硕便是往外走,路过那褚悠远身前的时候倒是停了下来。

因为李文硕醒了,虽然仍是醉眼朦胧,脚步虚浮,但仍旧挣扎着甩开扶着他的李富贵和薛仁海,低头看着地板,笑着说道:“宝剑何在?”

“在此。”

褚悠远出声答道,言语中透着一股子坚定,重新恢复了那般神采奕奕的样子,眼中已经没有一丝的迷惘。

“如何。”

“依旧如此,宁折不弯。”

听得这话,李文硕嗤笑了一声,说了四个字,便是重新醉倒。

“如此甚好。”



很多年后,当薛仁海谈起自己的好兄弟,那位当世剑仙李文硕时,曾笑着说他酒量不好,却又偏偏不喜欢用内力解酒,所以经常一喝就醉。

说到这里,薛仁海顿了一下,苦笑一声,然后说道:“或许他从未醉过,醉的只是我们。”

所以后世史官记载这位武林中,甚至是当世之间,前所未有的侠客的时候,有一段话这样写道:剑仙生平喜好饮酒,亦是酒中仙人,只饮天上仙酿,常人闻之即醉的烈酒,可饮千杯不倒。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打铁的道人

李文硕晃了晃脑袋,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子,一轮火红的太阳在紫色的雾气中升起,向周围喷发出耀眼的光焰。

还是早上,街道上没什么人,两旁的商贩就已经忙碌了起来。

烧酒这个东西,入口极辣,后劲儿也是不小,古书记载,烧酒其法用浓酒和糟入甑,蒸令气上,用器承取滴露,凡酸败之酒皆可蒸烧。

近时惟以糯米或黍或秫或大麦蒸熟,和曲酿瓮中十日,以甑蒸好,其清如水,味极浓烈,盖酒露也。

“但是书中没说这酒后劲儿这么大啊。”

李文硕不是没喝过烧酒,在南山上的时候,山下酒店里的酒多是烧酒,他也曾偷喝过不少,酒瘾也是那时候养起来的。

可是那酒馆儿里的酒,不仅劣质,还多是一些兑了水的,没有一罐儿像他昨天喝的那般辛辣,即便是现在,李文硕也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盘坐在了床上,一身内力在体内运转,若是有人站在身边,甚至可以听到潺潺的水流声。两个大周天之后,才是渐渐清醒了过来。

右臂上的淤血已经渐渐散去,剩下的就只需要等待裂开的骨头愈合,他就可以回到巅峰。

他在重伤状态下达到的玄彻境,至今也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全力出手究竟可以到达什么地步。

推开门之后,一旁忙活着的店小二就是迎了上来,满脸激动地看着眼前这位“大侠”,笑着说道:“这位爷您醒了,昨夜睡的可好?”

李文硕心道我昨晚睡的倒是挺沉的,可是连自己怎么上的床都不知道,哪里睡的好了,但是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昨天跟我一起喝酒的那两位公子呢?”

店小二先是指了指旁边的两间屋子,然后小声笑道:“公子不用担心,那两位公子还没起呢。”

话还没刚说完,门就被吱嘎一声推开了,四个人拥挤在木质的走廊上,薛仁海的衣服还没有穿好,就急急忙忙的说道:“你这小子,说话怎么就这么不长脑子,小爷这像没起的样子?”

李富贵倒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手里抱着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雕花暖炉,笑着说道:“让李兄见笑了,仁海从小就懒床,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今天能起这么早,已经算是破天荒的稀罕事了。”

李文硕笑着摆了摆手,调笑道:“仁海啊,早上可是练剑的最好时候,你既然专注于成为一名剑客儿,那么这样可是不成的啊。”

薛仁海瞪了李富贵一眼,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说道:“李大侠,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先回一趟江南老家,顺便去长安城看一看,见一个老朋友。”

听得这话,薛仁海赶忙说道:“在下在北地多年,倒是还未去过江南一步,不知可否同行,见识一下那江南风采?”

听得这话,李富贵叹了一口气,倒是也没说话,李文硕也是笑了一声,说道:“如果几位不嫌弃的话,那就跟我一起回去。”

“你们两个急什么,先吃过饭,一会儿去马市上买上三匹快马,要不这几千里路,你们还真打算徒步走过去?”



此刻,南山之上,破落的道观里。

老道人原本就破落不堪的道袍,这几天显得更加破落了,满是灰尘,还多了几个火烧一般的孔洞。

至于他的对面儿,站着一位俊美异常的年轻人,身上也是颇为狼狈,灰头土脸的,手中拿着一把秀丽的折刀细细端详,正是李文硕在广阳山上遇见的那位百里朝华。

百里朝华手指轻轻滑过刀身,雪亮的银光反射在脸颊上,照出了自己清晰地影子,忍不住出声赞叹。

“还真是一把绝世的好刀,欧冶魔,你说你好好一个铸剑师,怎么就在这山上当起了道士。”

被百里朝华唤作欧冶魔的道人一拂袖,冷哼一声,面对着这百里朝华,没有丝毫好脸色,说道:“老夫皈依道门,一心向道,关你什么事,倒是你这小兔崽子,就说说,这些年来我这儿修补刀剑,给过几回钱,欠了我多少银子了。”

百里朝华轻笑一声,他起止没给过几回钱,他一个铜板都没有拿出来过,但是他每次提供的都是上好的铁料,特别是这次的天外陨铁,根本不是铸一把铁刀用的完的,剩下的铁料虽然估计仍不够付铸刀的钱,但好歹也是值一些银子。

“老头儿,你说你一个人住在这山上也不怕闷出病来。”

欧冶魔嗤笑一声,说道:“我家还有个小子,只不过出门游历去了,真正孤家寡人的,怕是你吧。”

百里朝华没有理会,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折刀,眼中闪过摄人的寒芒,一如那凄厉的刀锋,抬头看了一眼欧冶魔,说道:“老头子,我走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欧冶魔转过了身,捡起这两天丢在地上的浮尘,摆了摆手说道:“要走就走,我看你不光长得像女人,倒是比女人还要矫情几分。”

百里朝华冷哼一声,收刀入鞘,转身就走,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那山道上,欧冶魔才是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落寞。

走到那老君象面前,微微躬身,说了一声罪过,枯寂的手指便是按在石头打造的塑像上,微微用力,足有千斤之重的塑像就是翻转过来。

塑像的背后颇为平整,就像一块儿巨大的石板,欧冶魔咳嗽了两声,手指在那石板上微微滑动,落下了满地的石屑,转眼间,石板上就是多了两个字。

悠折

这是百里朝华那把折刀的名字。

石板上还有很多的字,密密麻麻,例如青霜,万仞,碎牙,千卓,不攻皆在其上,可是他却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大袖一挥,石像就是反转过去,看不到丝毫的异常。

欧冶魔刚一转身,忽然一怔,眼前又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更加清秀,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

“阁下是谁?”

欧冶魔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对打打杀杀没什么兴趣,但一身功力也是早已达到了玄彻中境,若是有人可以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那么这个人,绝对不像是表面上那般人畜无害。

少年人打量着道观,呵呵笑了两声,最后才看着眼前的欧冶魔,出声说道:“欧冶魔,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竟是混成了这般落魄样子,怎么,当年你替那人打造了宝剑碎牙,他没给你些好处?”

欧冶魔苍老的身躯一颤,随后就恢复了平静,看着身前无论外貌还是年纪都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不上的年轻躯体,他还是认出了他。

微微躬身,苦笑道:“教主果然功参造化,这度生天问霸书百年以来,您怕是唯一一个修炼而成的吧。”

少年人正是李绝仙,亦是那几十年前威震武林的魔教教主,白莲僧人。

“呵呵,你竟然还认识我,少那么多废话,今日来找你,主要是要你为本座打造一件兵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度生天问霸书

听得这话,欧冶魔干笑了一声,说道:“教主来找我,不外乎就是这件事,可是属下已经不再打造兵器了。”

李绝仙眉头微皱,冷哼一声,漆黑的大氅无风自动,笑道:“不打造兵器,方才拎着折刀出去的那个小娃娃手里拿的是什么?”

“宝刀悠折,贫道封山之作。”

话语简洁有力,掷地有声,一如一块儿石头扔在地上。

“你敢耍我?”

李绝仙眼睛微眯,看着欧冶魔的眼睛,藏在袖袍下的拳头微微握紧。

“教主,你还是变了。”

“哼,我的功力是不如以前,但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欧冶魔连忙摆了摆手,浮尘一甩,搭在了胳膊上,笑道:“和功力无关,即便是教主功力不如以前,想必放眼如今天下,除却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您也能在那前十之人中占据一个位置。不过以前的你,真正就是一个超然世外的得道高僧,就算是真的被世间之人称作魔头,也只是因为你的禅念不同,可是如今。”

“如今如何?”

“呵呵,不好说,只能说这度生天问霸书果然是魔道功法,不仅能够逆转岁月,竟是连人的性格都能够改变,还真是有些神奇之处啊。”

有汹涌气息自宽大的黑袍之中涌出,欧冶魔闷哼一声,退后一步,口中却仍是哈哈笑道:“你看,这点小事都能惹你发怒,教主还真是多了些少年心思,当年那个一心追寻天道,视天下武人皆为蝼蚁的白莲僧到哪里去了?”

听得这话,道观内那汹涌的气息渐渐散去,李绝仙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平静,转身看着窗外的发出新亚的柳树,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走了两步,借着窗外透过来的的天光,看着自己稚嫩的手掌,眯着双眼,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轻声说道:“不过或许这才是度生天问霸书的真髓,仅仅是肉身的重生,和江湖上那些夺舍的低等法子有何区别,只有加之灵魂的新生,才能算作重生吧。”

欧冶魔看着窗户下站着的李绝仙,神色有些复杂,听着他口中那些喃喃的话语,他竟是感觉到有一丝恐怖。

眼前的这位,是真正曾经天下无敌的存在,即便现在大不如当年,可是这度生天问霸书一旦大成,比之当年,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对了,这才是重生的真谛,从今天开始,白莲僧人,魔教教主已经死了,世间唯有一个李绝仙!”

李绝仙眼神中冒出炙热的光辉,仿佛两盏火炬一般。

“一句话,这兵器你到底打不打。”

欧冶魔站在他的对面,有些不敢与那道明亮的目光对视,只觉得浑身燥热,口干舌燥,连呼出的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火烧一般的灼烫。

“我已经不打造兵器了。”

欧冶魔站在那道观的石像下面,清晰地感受到了对面那个自称是李绝仙的年轻人的愤怒,心中暗自发苦,只道果然不是那个心性坚如磐石的白莲僧人。

“找死!”

李绝仙提起那细嫩的拳头,就是挥了出去。

没有什么高深的道法招数,只是一记简简单单的拳头,洁白细嫩宛若婴儿手掌,却是布满金石之气。

破风而至,光明正大,隐含天地至理。

即便是欧冶魔事后再回想起这个拳头,也必须承认,即便自己是玄彻中境的强者,也挡不住这个拳头,这拳头中包含杀意,即便只是触碰到自己,自己也是必死无疑。

这一拳隔着十几丈的距离,挥拳的一瞬间,道观里飞扬的尘土就被拳风硬生生击散成更细小的颗粒,再也无法用肉眼看到。

连带着整个道观似乎都干净整洁了几分。

所以那个拳头也是更加清晰可见,转眼间就是来到了眼前。

因为拳头太快的缘故,被挤开的空气来不及鼓荡,只是被压缩在了道观那不是很大的空间里。

欧冶魔甚至来不及调动内力,就被一股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全身,皮肤下意识的颤栗起来。

然后,天地之间出现到了一片雪亮的刀光。

刀光在天地间斩成一道笔直的细线,径直来到了拳头前面,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线。

折刀短而秀丽,看着没有丝毫力气,却是如此突兀的出现,因为它比那拳头更快。

同样的,那个秀丽的身影站在了两人之间,刀锋斩向那个拳头。

下一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响。

百里朝华脸色由红转白,欧冶魔也是收回了拳头,白嫩的手指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然后,道观的木门变成两截,墙壁断作两截,凡是在那道刀光前的一切事物全都被一刀两断。

“你怎么来了?”

欧冶魔有些意外,苦笑了一声,本来现在他应该已经死了的。

百里朝华轻咳了一声,笑道:“悠折悠折,悠悠折折,反而望之,我算是看出来你为什么给这把刀取这个名字了。”

李绝仙冷哼一声,说道:“小子这一手刀使得不错,天下刀客中已经多年没出了一个像样的人物了,杀了你倒是有些可惜,给我闪开。”

“老头,这人是谁?”

“几十年前,天下无敌的那位魔教教主,白莲僧人,现在叫李绝仙。”

听得这话,百里朝华一怔,上下打量了对手两眼,啧啧说道:“老头,你骗谁呢,我看这人最多不过二十岁,况且那白莲僧不早就死在了上官羽的剑下。”

“小兔崽子,小心点儿,他修炼了魔道祖功,度生天问霸书,身心皆已重生,虽然功力不如以前,但是天赋资质尽皆超越前世。”

李绝仙眉头微皱,冷笑道:“欧冶魔,你当初已经背叛过我一次,现在还打算再背叛本座?”

话音未落,眼中便是有一道刀光闪过。

百里朝华已经来到了黑袍身前,他向来不喜欢与人废话,拖刀而走,时而斩出,便是一道雪亮的刀光,在空中留下一道笔直的线条。

李绝仙也是不断挥拳拍掌,眼中闪过了一道狠厉之色,眼前这刀客儿的刀道确实有些意思,但是功力不够,若是再进一步,达到破军境界,今日或许他就要转身逃走。

不过对手那手中折刀也是锋锐异常,超越了他这辈子所见到过的绝大多数兵刃,即便是以自己金刚不坏的体魄,硬碰刀锋,也难免会伤及身体。

道观之内,劲气肆虐,本就破落的道观转瞬间就摇晃起来,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痕。

直到百里朝华闪过一记直拳,散去的拳风把墙壁击出一个一人高的窟窿后,道观终于在轰隆一声巨响之后,倒塌在了地上,滚滚烟尘四起,随即再被拳风刀气撕成碎片。

百里朝华脚步灵动,围着李绝仙周身游走,手中折刀出刀越来越快,雪亮的银光在空中形成一道银色的莲花,凛冽的刀气也是越来越暴戾。

李绝仙也是眉头微皱,这对手的刀法比他想象的要好的多,而且不像是寻常武人比武,虚实结合,晃人心神。

这人每一刀都是夺命的杀招。

浑厚的罡气自黑袍中涌出,在空中舞动,宛如滚滚雷云,又如一幅潇洒写意的大泼墨。

无形的罡气被收拢到周身十丈之内,浓稠的宛若泥浆,在空中缓慢游动,其间雷蛇涌动,静默之中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欧冶魔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三十多年前他跟随这魔教教主混迹魔教的时候,便是见过对方大手一挥,墨色罡气直接可以把头顶天空都给遮住的可怕场面。

而那个时候,此人的度生天问霸书还未大成,到了现在,尽管罡气只在十丈之内翻涌,他也是毫不怀疑其中蕴含的力量。

李绝仙一掌挥出,瞬间飞沙走石,人头大小的石头,巴掌大的落叶激荡宛如利刃,携带着从墨色罡气中冲出的滚滚雷蛇,对着百里朝华砸了过去。

百里朝华面无表情,妖异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又是一挥刀,山坡之上,天地气息大乱,连带着一旁观战的欧冶魔都只觉得眼前一花,眼中的景色似乎都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极不真实。

李绝仙眼中神色更是变得极为凝重,他虽然功力不如以前,但眼力见识什么的都还在。

但是这一刀,他竟是也有些看不真切。

太阳像一团火球挂在高空,放射出亿万条金箭似的光芒。

可是山坡之上,却是一片黯淡,看不到一丝的阳光,仿佛处在阴云之下。

“镜花水月。”

百里朝华看着手中的折刀,口中轻声吐出这一招的名字。

刀身上映出他妖异的眸子,金色的阳光,以及真实的世界。



欧冶魔看着眼前的百里朝华,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下好了,道观都被拆了,不过还能活着,挺不错的。”

百里朝华看着眼前地上的血迹,方才他那一刀,终于是破开了对方的金刚不坏,但并没有给其造成什么重创,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李绝仙似乎很在意自己这副躯体,仅仅是受一点儿小伤就是不再恋战,转身就走,否则接下来还会有一番苦战。

“教主还是厉害啊,即便功力不比当年,也不是我等可以应付的。”

欧冶魔摇头笑着,百里朝华眉头一皱,冷声说道:“我已尽全力,但尚未拼命。”

“拼命了就能赢?”

百里朝华沉默了一瞬,抬头说道:“已然拼命,再无胜负之论。”

地上的血迹刚才还很正常,此刻却是翻腾起来,百里朝华见此,眉头微皱,抬手便是一道刀气碾了过去,在那方圆十丈的地面来回滚了一遍,翻腾的血液终于安静下来,化作一滩紫黑色的液体。

“果然是魔功。”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南山行(上)

“道观已毁,你有什么打算?”

听着这话,欧冶魔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听说你在宛州那边有个庄园?”

百里朝华也是沉默,收刀入鞘,说道:“不如你再盖一座道观?”

半个月后,南山下的南山镇。

清晨,小镇上的人们犹在梦中,一阵雷霆声卷地而来,撕破了晨雾和平静,惊得小镇上上的人们纷纷披衣而起,小心的躲在门后观望。

滚滚的烟尘在马身后飘起,宛如两道土龙,随着唏律律的马嘶声,三名骑士皆是扯死了缰绳,但马儿仍是跑了百余步才将将停下。

李文硕顺势一跃,便是翻身而下,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大腿上被磨得都红肿起来,走起路来都有点儿别扭。

当然这也主要是因为李文硕骑术不精,薛仁海和李富贵二人虽然也是这般,但比之李文硕,还是要好上一点。

“文硕啊,这就是你所说的那南山镇?”

薛仁海眯着眼睛,四下里望去,正前方是一个幽深的小巷,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李文硕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一座有两三百丈高的小山,笑着说道:“我家那老爷子就住在山上的道观里,也不急着上去,山上没啥好东西,我们先在这山下吃饱喝足再说。”

离得最近的王婶儿终于是看清了为首的那个小子,连忙一把拉开了门,笑着说道:“呦,这不是小硕子嘛,你还知道回来啊,都一年多了。”

“王婶儿,好久不见,看你又发福了不少啊。”

见到熟人,李文硕也是高兴,打趣了两句,就是把身边的两位都介绍了一下。

看着李文硕身边的高头大马,王婶儿不断地摇着头,说道:“啧啧,出息了啊,果然我们南山这小地方养不了人,这才出去一年,就骑上高头大马了。”

“哎呦,哪能啊,再出息我不是还得回来这儿吗,赶紧的,王婶儿,给我们煮点儿青菜汤,兄弟几个这都饿坏了,吃完东西,我还要上山去看一下家里那个老不死的。”

王婶儿一怔,看着李文硕的眼睛,有些欲言又止的。

李文硕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钱袋,笑道:“王婶儿,放心,少不了你那点儿银子。”

王婶儿呸了一声,说道:“一碗菜汤,你王婶儿是那小气的人,只是你这师傅啊。”

“不是吧,我才出去一年,他老人家就归西了?”

“哪能,只是半个月前,山上有地龙翻身,你那道观本就破落,经此一震,直接就全倒了去。你那师傅,跟着一长得很是俊俏的小哥走了,说是什么自家亲戚,正好借此机会串个门儿。”

李文硕也是怔在了原地,亲戚,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老头子有没有亲戚他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王婶儿,师傅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王婶儿抬头想了一想,一拍手,说道:“我想起来了,他走之前,好像在老范那里留了一封书信,叫他亲手交给你。”

李文硕也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有书信,那多半也是没什么大事,转身抱拳说道:“仁海,富贵,你们先在王婶儿家休息一下,我先去趟山上看看。”

二人也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心一点儿。”

说完身形一闪,便是化作了一道影子朝着上山的路上冲了过去。

一旁的李富贵儿和薛仁海,见到这一幕,皆是瞳孔微缩,面面相觑,倒是王婶儿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只是觉得李文硕遁去的速度更快了。

不一会儿,李文硕就来到了山上,此时天边露出点点霞光,太阳还没有出来。

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李文硕眉头微皱,着实不敢相信只是什么地龙翻身造成的。

道观虽然倒塌的彻底,但是齐腰高的位置,却是能看到一道清晰平整地截面儿,这是被刀斩开的,一刀几乎把整座道观切成两半。

手指搭在墙壁上,静静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了一道雪亮的刀光,只是一瞬间,李文硕连忙睁开双眼,竟是险些被这残留的刀意伤到。

李文硕走到一块儿断墙旁边,手指轻抚墙壁,便是有大量的碎石从上面落下,柔软的让人不敢相信。

心中的疑惑更甚,打架带起的暗劲,已经渗透到了墙壁的里面,破坏了内部的结构,这起码得有着玄彻中境的修为。

穿过废墟,来到了那平整的山坡上,这里更是夸张,方圆百丈内的地面像是被黄牛套着铁犁犁过一遍一样,翻起了大片的泥土,刀意和杀意在空气中乱窜,久久不能散去。

见到这一幕,李文硕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怀疑王婶儿所说的那个俊俏年轻人的身份,心中也是更加认定,自己家的这位老头子,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回到山下,太阳已经跳上了山头,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进了镇子里。

镇子上已经热闹起来,卖肉卖菜的铺子已经摆起了摊儿,路上多了些许行人。

特别是清早,饭馆儿尚未开张,路旁边便是支起了个棚子,有个长得颇为水灵的妇人卖着豆腐脑,前来吃豆腐的汉子已经排起了长队。

李富贵也是抖着折扇,凑了过去,看的一旁的薛仁海直摇头,拂袖怒斥:“斯文败类!”

见得他这样子,李文硕也是呵呵一笑,没有继续带着薛仁海往前走,而是挑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笑着说道:“仁海啊,你真的想练剑?”

薛仁海一怔,连忙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你为什么练剑啊?”

“因为我想当大侠。”

听到这个理由,李文硕噗嗤一笑,摇头说道:“肤浅。”

薛仁海瞬间怒了,站起身来,说道:“我知道我资质不好,即便练一辈子剑也未必有什么成就,可是,可是……”

说着说着,薛仁海的声音就是低了下来。

“文硕,你说资质不够,真就练不得剑吗?”

“练得。”李文硕随口答道。

薛仁海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说道:“那要是我拜你为师,日后成就能有多高?”

关于这个问题,李文硕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答道:“大概也就那天遇到的褚悠远的程度吧,你还是别想着拜我为师了,我丢不起那人。”

薛仁海看着李文硕,一双大眼瞪得通红,冷哼一声,说道:“我还就不信了,谁说武功不高就当不了大侠?我还就要当上一当!”

李文硕连忙表示支持,举双手赞同。

“对了,文硕,你当初练剑是为了什么啊。”

“和你一样。”

一阵春风吹过树梢,立刻发出悦耳的响声,好像春天妈妈痴情地抚摩自己的儿女,不由自主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屋檐下,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不知何时,街对面儿的酒馆儿已经开了门,大早上的自然没多少人去喝酒。

但是酒馆儿附近仍是围了不少人,多是些半大的孩子,当然以前李文硕也是其中的一员。

见到这一幕,李文硕连忙起身上前,后面的薛仁海一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腿脚也没有停下,立刻跟了上去。

十几个孩子一下子就是认出了足有一年多没见的李文硕,一个个齐刷刷的喊着硕哥,硕哥,带我们去酒馆儿里偷酒喝。弄得一旁的老板娘满脸黑线,李文硕也是颇为尴尬的笑着。

……

老范在这南山镇里,算的上一个传奇人物。

在大家的印象里,他是个高高瘦瘦的说书先生,也是南山镇里最有学问的一个人。

可是他并不靠说书为生,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说书,身后这家酒馆儿就是他开的,平日里交给老板娘经营,他就坐在这大堂里喝着茶水,晒着太阳,看着台下人脸上吃惊期待的样子,说不出的惬意自得。

书场面积不大,可容一二十人,此刻已经被一群孩子挤满了,还有三五个闲来无事的老人,早已坐在那里等待。

只见一张雕花椅,紧壁,椅前有块方桌,系着绣龙缀凤桌围。

桌上放着惊堂木,一杯热茶,一叠花生米,看着倒是颇为专业。

说书,是个人表演,全凭一张嘴巴,所以雅称“评话”,俗名“说评书”。

“啪!”

?老范手持摺扇,待堂中人来的差不多了,惊堂木一拍,话匣未开,全场鸦雀无声,再也无人关心李文硕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件事。

?“今天,小弟给各位说‘西门庆茶房戏金莲’。”

?老范眉脚轻轻一扬后,遂轻笑了一声,稳稳地道:

“潘金莲手持竹竿,必然吹来了一阵风,她的娇躯微倾,竹竿也失手滑落,不偏不倚打中行人,那行人是谁呢?他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他父亲西门达,原走川广,以贩卖药材为生……”

说书这玩意,是个体力活,一般的说书先生,一段评书要说上四段,第一段稍短,休息不久说第二段,这休息叫做打转。

第二段长,第三段也长,在这二、三段之间打转时,书场的主人,从书桌上取下大碗,向在场的听众收钱。三段讲完了,第四段讲不多,就要结束,把最紧要的关头,留着明天再说。

可是老范不是一般的说书先生,他不收钱,桌子上也没摆着收钱的大碗,他每天只说一段,说累了就停下,第二天接着说。

“西门庆仔细端详,见那潘金莲,比初遇还要标致,喝下三杯酒,粉脸透出红来,两道水鬓,描画的长长地,比妲娥还漂亮!西门庆夸赞一番,把她搂在怀中,缓缓掀起裙子来,裙子里面有什么?要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

话音刚落,堂里便是响起了一片哀求的声音,一个个半大的少年,明明臊的满脸通红,却仍是伸长着脖子。

老范刚要出声调笑,就被老板娘打了一巴掌,教训道:“你这老没正经的,也不看看来听书的倒是啥人,半大的孩子和镇子上的长者,竟是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范连忙告饶,大堂里又是一阵哄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南山行(下)

南山行下

说书说完了,堂里的人也是渐渐散去,唯有几个老者依旧坐在桌子旁饮茶,一副不是来听评书的样子。

老范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李文硕,起身走上前,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到家里喝杯酒水。”

“也就今天早上,这不一回来就来您这儿听书来了嘛。”

听得这话,老范也是高兴地眉开眼笑,拍着李文硕的肩膀说道:“你这小子,跟你家那个老道士一样,都是个不正经的。”

说着便是从怀中取了一个焦黄的信封,递到了李文硕的手上。

“道长倒是挺豁达的一个人,地龙翻身,把道观给弄塌了还是满脸笑意,你也不用担心,看他那副样子,着实不是什么出了事的。”

听得这话,李文硕的心也是稍稍放松,接过信封,也不避讳,就是当街拆了开来。

果然是自家老头的笔迹,李文硕看了一眼,便是把信收了起来,因为上面只有几个字。

一切安好,勿念。

李文硕长出了一口气,心道下次再让我见着你一定要好好打一架,就不信现在还打不过你。

“小子,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啊。”

李文硕一怔,笑道:“范叔,瞧您这话说的,说不定我就留在这儿娶个媳妇儿不走了呢?”

老范呵呵一笑,拍了拍李文硕的肩膀,说道:“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没有你在下边听着,我说书都不自在,不过大家伙也都知道,你注定呆不长久,南山镇这种小地方可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南山镇上生活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南山道观上住着一老一少两位高人,于山间险地辗转腾挪,身形灵巧赛过猿猴。

只不过这两位神仙似的人物离他们太近了,那位小神仙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所以平日里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与他们亲切的很。

看着李文硕脸上露出的无奈,老范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说道:“来,我们俩去逛一逛。”

薛仁海识趣的没有说话,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后来能以初境不到的武功,成为名震一方的豪侠,自是有几分审时度势的本事。

“文硕啊,我知道你们爷俩都是高人,但你终归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你的性子我也很是了解,你走的这一年多来,我倒是也听店中酒客们说起过一些江湖中的事情,恰巧也有个叫李文硕的,应该就是你吧。”

李文硕点了点头。

薛仁海噗嗤一笑,说道:“你倒是也不谦虚。”

李文硕也是笑了起来,说道:“谦虚什么,我听您说过,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谁知之者。我在外闯下些名头,为的不就是日后能在大家伙面前吹嘘显摆一下,这时候谦虚起来,那我闯这名头不就白闯了。”

听得这话,三人皆是哄笑起来,薛仁海也是凑上前来,说道:“范叔,你是不知道,李兄在风华州那边可是有着剑仙的名号,名气可是不小。”

“哦,是吗,还剑仙,那改天我再想一个故事,来好好跟大家伙说叨一下我们这位从南山走出来的大剑仙。”

饶是李文硕脸皮再厚,此刻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几人边走边聊,不知何时,已是日上三竿,老范也是顿住了脚步。

看着李文硕的眼睛,露出少有的认真之色,说道:“文硕啊,你叔就是个说书的,不是什么江湖人,但是道理都是通的,你既然行走江湖,当那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必然要记住侠义二字。”

李文硕俯首受教,老范也是微微点头,便是转身离去。

看着老范的背影,薛仁海摇头说道:“好一副高人模样,李兄,这老范不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李文硕笑着摇了摇头,便是继续抬起步子,说道:“世间哪来那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不过老范虽然不在江湖之中,但为人处世,亦有侠客之风,叫李富贵别在纠缠人家俏寡妇了,一会儿人家真的让他给摸到榻上去,他若是敢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人,我可饶不了他。”

“李兄这是打算要走?”

李文硕点了点头,说道:“本来就是打算会南山看一看家里老头,就启程去一趟长安的,既然如今老头不在,看一眼故乡安好,那么歇息一晚,明早我们就走。”

一天的时间,李文硕缓步踏遍了南山镇的每一个角落,最后依旧是来到了南山之上,独自一人靠着那尊依旧完好的塑像,看着漫天的繁星。

活动了自己的右臂,到了现在,他的伤终于是好的差不多了。

心念一动,碎牙便是自行飞出鞘外,七十五斤的剑身在夜空中急速的穿行一周,再次回到了李文硕的掌间。

李文硕起身,借月色舞剑。

只见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忽有风起,场间除了刀意和那股诡异的气息外,此刻又是多了一道出尘霸道的剑意。

月色之下,山坡之上银光飞舞,碎牙翻滚,宛若一个光团,在这百丈大小的空地上左冲右突,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李文硕冷哼一声,右脚重重的踏下,内力汹涌而出,以他为中心,附近的地面硬生生下沉了足有两寸。

长剑归鞘,山坡上残留的那些气息此刻终于被他斩的一干二净,不用再担心会伤到上山的行人,李文硕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夜色下的朱雀大道充斥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除却那些策马而过的武侯,那些漆黑的巷子里,也是不知上演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勾当。

一身青衣,手持折扇的叶胜,就是这般光明正大的在朱雀大街上走着,感受着身边小巷里那些贪婪狠辣的目光,也是毫不在意。

径直走到了那朱雀门前,借着月色,看着那狰狞的朱雀塑像,眼眸中闪过一抹森冷的寒意。

如今长安之事,可以说是胜券在握,只等约定好的日子出手,不管那昏迷不醒的皇上最终决定传位给谁,都不会对靖安王有着一丝一毫的影响。

但是不知为何,他心中还是有着一丝焦虑,不仅是他,虽然没说,但他看得出玉玲珑也是如此。

身后有滚滚马蹄声有若奔雷,更有长鞭破空之声袭向脑后。

叶胜仍旧盯着朱雀绘像,没有转身,脸色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

随后武侯落马倒地,叶胜转身离去,那些巷子里的身影才蜂拥而出,抢夺着倒地武侯身上的钱财衣物。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世上悠悠安足论

清晨,街上是静谧的。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街上便迎来了一个温馨的晨。

太阳还有一大半都埋在地平线以下,长安城那巨大的城门便是已经打开,城门幽深,宛若一张血盆大口。

隔着几里地,李文硕三人便是看见了那沉静的黑色巨兽。

作为当今世间最雄伟的一座城池,仅仅南面的一座城墙,就高足有三十丈,宽有五六丈。

两百年前,黎阳建国,高祖皇帝力克众议,不顾多方反对,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发动无数民夫劳逸,建造了这一座号称永不陷落的城池。

事实证明,高祖皇帝的决定是正确的,后来的几十年里,黎阳多次遭受外敌入侵,打到了长安城下,可是都没有攻陷这座雄关。

自那以后,无数史官均争相恐后的为高祖皇帝歌功颂德,朝野之上,再无一人可以质疑高祖皇帝的做法。

或许只有倒在城墙之下,那无数民夫的枯骨才会在地狱中发出丝丝哀怨。

三人没有立刻进城,而是在城外的小镇里停留了一会儿,把马匹以低价卖给镇子上的人,换来了几两碎银。

李富贵和薛仁海来时虽然带了不少银两,但是这么些日子的奔波过后,却是所剩无几,三匹骏马卖了之后,加起来也是只有不到百两的银票。

这些钱在别处,哪怕是最穷奢极移的扬州一带,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换作长安,就真的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三人也不是很担心,相反薛仁海和李富贵还有些小激动。

当李文硕说出自己在长安城有位叫刘烨的兄弟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呆滞的。

别的名字,甚至是当朝首辅都会有重名的,但是但凡那个人只要是姓刘,还住在这皇城之中,就不可能是别人。

当朝太子,未来的黎阳皇帝——刘烨。

顺着那可容八辆马车并行而驰的官道,三个人背着简单的行李,懒散的走着。

除了李文硕之外,薛仁海和李富贵明显有些疲倦,不过也没有人抱怨,面对着那昏暗城墙带来的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三人皆是下意识的生出一股子敬畏的心思。

走到城墙之下,巨大的阴影投掷而下,连阳光都遮掩的干干净净。

这座城墙经过两百年的风吹雨打,表面已然风化破烂,看着有些坑坑洼洼,但内部仍旧坚不可摧。

细看之下,甚至能够看到那些修补过的狭长剑痕,纵横十余丈,这也让李文硕更加认定了,这城墙之内应该有着什么特殊的阵法,否则再坚硬的石头,也无法多承受几次这样的斩击。

长安城巨大无比,城内百万之众更是只多不少,得亏是大清早没什么人,否则若是再晚一点,排起的长队可以绵延到远处的镇子里。

看着前面不断翻检包裹的军士,李文硕有些无奈,前面他也去过很多城池,除却边城之外,很少有这么检查的这般仔细的。

这些城守也是有些无奈,他们也是长安人士,路过的人有不少他们都见过,甚至就是街坊邻里。

但是迫于规矩,还是只能一点一点的仔细检查,所以队伍前进的颇为缓慢,黎阳民风淳朴,百姓胆子也是颇大,所以面对着这些军伍也是丝毫不怕。

得亏这是都城长安,天子脚下,否则若是换了别的地方,怕是已经提着家伙闯了过去。

前面只有几个人,但薛仁海和李富贵还是等的有些心烦意乱,以二人的身份,在那风华州一带,进出城门,别说等待,又何曾排过队?

他们二人看城守的脸色很不好,一群城守看着三人身上的兵器也是一脸黑线。

“何方人士,来长安城干什么?”

若是寻常人家,自然不会这么麻烦,这种盘问只会针对他们这些携带兵刃入城的,而且每一个都要登记在册。

“南山人士,李文硕,来京城访友。”

听得这话,守卫提笔便要在纸上记下,却又忽的身子一颤,猛地抬头,问道:“南山李文硕?你确定你就是?”

李文硕也是有些发怔,疑惑的问道:“我就是,怎么了?”

“没怎么,来人,带走!”

这一嗓子吓得周围众人一跳,三人脸上也是格外的错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周围同僚的动作有些不对,怎么就拔出了刀子,亮出了铁链,这位军爷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摆手笑道:“不好意思,习惯了,都撤了撤了,来个人把这位爷请到太子府上,这是太子爷多番叮嘱的客人,说是只要是来了,一定可不准给放跑了。”

听得这话,李文硕也是噗嗤一笑,心道刘烨这家伙真会搞这些幺蛾子,不过小爷我倒是挺高兴的。

“那我这两位朋友?”

那位军爷眉头微皱,太子吩咐的时候可没说过其他人的事情,可是随即一想,太子朋友的朋友,那不也是贵客嘛,随即眉头舒展,拍着胸脯说道:“都是贵客,一并带走,不,请走。”

薛仁海和李富贵二人也是哈哈一笑,心情却是越加激动起来,本来就是,听李文硕说的时候没什么,可是一旦到了这长安城,真的马上就要被带到太子府上,几人当即心里也是有些紧张。

毕竟平日里虽然也是大大咧咧,但是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薛仁海他爹,一个郡的郡守。和这当朝太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没来得及见识一下那天下闻名的朱雀大道,几人就是被带到了一条小道里,三拐五拐的来到那高大的宫墙之下,开了一个不大的后门。

那名守卫赔笑道:“实在对不住,进入宫闱的手续太多,情况也太过复杂,即便是太子发话也不能随便带人进入,若是只有先生一个还好说,但是再加上先生的两位朋友,就只能从这运送货物的偏门进去了。”

李文硕也不介意,挥了挥手,笑道:“小事情,我倒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位兄弟了,还麻烦这位军爷带个路。”

至于薛仁海和李富贵,别说嫌弃,他俩至今还是云里雾里的,觉得自己是做梦一般。

领路的城守也是笑的满脸褶子,心道这位爷连当朝太子都敢称得上一声兄弟,当真也是不简单,还这般平易近人,哪里还敢有多余的想法,连忙应了一声,便是走在了前面。

周身都是高墙大院,虽是初春,但皇宫里仍是开满了各色的鲜花,一片绿意,生机勃勃。

整个长安城,有三分之二都处于宫城的范围,所以这皇宫不可谓不大,李文硕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几乎被这金碧辉煌的建筑群晃花了眼,才到了那太子的东宫。

三人在门外等候,守军也是对着守门的那人说了两句,那名伶人才急忙走了进去通报。

不同于其他宫殿,这东宫看起来虽然也是颇为浩荡,但却是缺少了几分华贵的雍容气。

青砖绿瓦,多了几分儒家特有的书卷气。

不一会儿,有急切的脚步声自院内传来。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那个身穿四龙纹袍的英俊年轻人,李文硕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好久不见。”

刘烨眼睛有点儿红,看着自己开始时几乎朝思暮想的这位兄弟,后来因政务繁忙,他已经很少想起,自己在江湖上还遇到过这么一号人物。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是如此突然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没有一点儿征兆,连个招呼都不打。

刘烨一拳打在李文硕的胸膛上,笑道:“整整一年,我还是以为你都不来了呢,可算是想死我了。”

“哪能,当初既然说过来长安看你,就一定会来,我从不失约。”

刘烨哈哈一笑,他是真的高兴,高兴能遇到故友,高兴李文硕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李文硕。

“这两位?”

刘烨早就注意到了薛仁海和李富贵,不过对上两人,脸上虽仍是笑意,却没有了那么热切。

“草民风华州北郡人士,薛仁海。”

“李富贵。”

“见过太子殿下。”

李文硕敢跟太子这般称兄道弟,他们却是不敢,一来双方并不熟稔,二来双方之间的身份差距摆在那里,容不得二人不守礼数。

见此,李文硕也是连忙出声说道:“这位是我在风华州那边结交的朋友,一个个也都是侠义之辈,此行说是要来见识一下长安的风采,奈何一路上盘缠所剩无几,这才随我来投靠你这位地主了。”

刘烨儿确实是地主,还是一位大地主,虽然长安城目前名义上属于他的老子,实力最大的是他的那位四弟。

刘烨满脸笑意的说道:“既然都是朋友,说这些东西就见外了,我这东宫地方不大,别的没有,空房倒是多得是,来,别在外边儿站着了,赶快都进来,正好赶上饭点儿,最近日子不太平,能这样好好吃顿饭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几人在刘烨的带领下,进了这东宫太子府,才发现府中景色比之外面看起来还要淡雅不少。

一旁伺候的宫人也是丝毫不敢怠慢,毕竟先前也是见到了自家主子的态度,更是想起了去年年关,主家亲自动手埋那桃花酒的事情,一时间也是忙碌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铁骨铮铮

皇宫的酒宴和寻常人家大不相同,多了很多的规矩礼仪。

即便这东宫之内已经简化了不少,可儒家的那些礼数还是让人烦不胜烦。

刘烨显然也是不喜欢这繁琐的事情,但是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幸好这时袁之善和太子妃周燕也是走了出来。

虽然身为女子,不方便接待外宾,但那是普通人家的规矩,自然不适用到这东宫。

而且这是家宴,周燕作为东宫的女主人,自然是要过来的,而且他也真的很想见识

一下,被刘烨前半年整日都在念叨的这位李文硕李大侠。

至于袁之善,见识什么人倒是次要,来到东宫之后他见过的人也不少,他主要是来吃饭的,自从他来到东宫之后,府上稍微有点儿规模的家宴他基本都没有缺席过。

托李文硕的福,薛仁海和李富贵倒也是坐上了饭桌,只不过看他们俩那坐立不安的样子,就像是屁股底下有刺一样。

也不怪他俩,见了太子爷不知道说什么,得行礼,见了太子妃,更不知道说什么,还是行礼。至于见了这袁之善,更是大眼儿瞪小眼儿,完全不知道这人是谁,竟然有幸跟太子同桌吃饭,而且毫不避讳,幸好袁之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俩完全不必行礼,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位就是弟妹吧,长得可真是水灵,小烨你还真是好福气。”

周燕眉头微皱,心道这人怎么这样不识礼数,若是寻常大家闺秀,这般话语跟调戏没什么区别了,可自己堂堂太子正妃,这人竟然胆敢这般,还弟妹,太子把你当兄弟是看得起你,你还真敢把太子当兄弟不成?

“硕哥儿啊,你这可就不对了。”

听得太子发话,周燕心道就是,你看把太子惹生气了吧。

可是刘烨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大跌眼镜,羞的满脸通红。

“小弟已经娶妻,估计要不了多久儿子都可以有了,倒是哥哥你,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此刻连袁之善也是不再关注桌子上的饭食了,看着眼前这位称太子妃为弟妹的江湖人,只觉得分外有趣。

李文硕摆了摆手,笑道:“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东西干什么,再说我看得上的姑娘,你也未必找得到。”

刘烨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自己所认识的,那些大臣家里号称大家闺秀的女子,模样秀丽,多才多艺,甚至倾国倾城的也都不在少数,可是若是说真能配得上自己这位兄弟的,在他心中倒是没有一个。

看着刘烨的这般反应,周燕此刻也是认真起来,从小就是极为懂得察言观色的她,再也不敢小看这李文硕丝毫。

可是若是说起如何与人相处,她就远不如身边坐着的这位袁之善袁大先生。

袁之善看了李文硕几眼,听其说了几句话,就是大致摸清了李文硕的性子,和太子爷一样,都是那种不拘小节的。

黎阳国力强盛,民风淳朴彪悍,虽然天下仍有受灾的百姓,但是整个天下也算是颇为富足。

但终归是近些年才刚刚富起来,国内民众对于那些珍奇的稀罕物还是不怎么感冒,而是尤其喜爱肉食,皇宫中也不例外。

花梨木的饭桌不大,堆叠了七八个菜就显得拥堵不堪,除了那几张面饼之外,无不透露着油腻的肉香味儿。

吃饭的时候是沉默的,这一点即便是平日里最闲不住嘴的袁之善也不例外,更何况他本就是来蹭个饭。

炖的稀烂的肉糜往饼子里一夹,咬到嘴里汤汁四溅,好吃是好吃,只是这般吃相有些不雅。

若是以往看到李文硕这个样子,周燕说不定还会表露出些许厌恶和不屑,但是此时桌子上那位天天来蹭饭的袁大先生一直是这个样子,让她厌恶之中倒是也有些习惯了。

一群人只顾吃饭,除了这位贤良淑静的太子妃之外,几人饭量皆是不小,不多时,一桌子的饭食就一扫而空,待下人收拾干净之后,刘烨看着眼前的李文硕说道:“这段时间江湖上都没有你什么消息,不知硕哥儿躲在哪个深山老林里钻研武道去了?”

其余几人也都是盯着他看,对于这些江湖轶事,高手的修行地点方法啥的,即便不懂,也都是充满了好奇,袁之善和周燕也不例外。

李文硕呵呵一笑,说道:“往北走了一段,见识了一下草原上的别样风光,也算不上是什么修行。”

话音刚落,袁之善的声音就是响了起来。

“李兄弟去过草原,那有些事情老袁我可要讨教讨教。”

“哦?袁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之善手中折扇往桌子上一扔,也就不再装什么高人风范,一脸严肃的问道:“草原上各大势力分布如何,阁下觉得对我黎阳朝廷有无威胁?”

看着这第一次见面就打开了话匣子的二人,刘烨心里怪怪的,总觉得自己这个东宫太子坐在这里像个摆设一般。

草原上的部落虽然势单力微,黎阳一个稍大一点的城池,人数就要比得上草原上一个大部落,但是即便这样,黎阳也没有忽视过草原上的力量,每年都会派出大量的探子,可是每年得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草原上的势力太过零散,根本不堪一击。

而且当年如此强大的突厥和西陆人都败在了黎阳的铁骑面前,如今西陆人俯首称臣,岁岁进贡,而突厥更是已被灭族,更别提什么草原人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说道:“你们先聊,我去拿点儿酒。”

说完便是起身就走,见此,周燕虽是太子妃,但终归只是一介女流,不方便独自一人在外抛头露面,也是告退。

面对这袁之善,李文硕也是觉得颇为亲近,没有那股子皇宫中人居高临下的气息,即便刘烨已经刻意收敛,还是让人很轻易的就察觉出来,毕竟这种贵气是与生俱来的。

“草原之上,说实话,骑兵作战,丝毫不弱于我黎阳边军,只是各大部族过于零散,若是团结起来的话,或许还能对我黎阳造成些许威胁。”

听得这话,袁之善也是一笑,让十几个连年征战的部族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这是多么难的事情,稍微想一想,他也是知道,笑着说道:“这样的话,说起来还是袁某杞人忧天了。”

“哪里的话,袁先生忧国忧民,实在是让人惭愧。”

袁之善摇了摇头,说道:“不说这些事情了,看李公子也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人,倒是有时间来京城访友,还真是大仁大义啊。”

袁之善话中有话,即便是身后坐着的薛仁海和李富贵也是皱了皱眉头,性子比较直的薛仁海更是忍不住出声说道:“我们来此,只不过是想见识一下长安风景,至于来到这太子府,也只不过是因为文硕兄想念太子这位好兄弟,可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哈哈,薛公子说的哪里话,是袁某失言,此刻没有酒,否则还真是要自罚一杯。”

李文硕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往椅背上一靠,笑道:“要是有酒,我可还真要跟袁先生抢上一抢,至于来这长安城的原因,也不像薛兄说的那般想念太子,我对男人可没有什么兴趣,真要说个原因,或许就像袁先生说的,是我大仁大义吧。”

这话说的一本正经,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扑面而来的暖暖春风竟是带上了几分秋风的萧瑟意味。

紧接着,在座的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好一个大仁大义,刚才是谁说想要喝酒?”

场间再次响起了刘烨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烨儿手中拎着一个满是泥土的陶罐儿,往桌子上一放,伸手扯掉上面的封泥,便是有一股酒香扑面而来。

桃花盛开飘洒香

浓香甘醇沁心房

桃花酒入口醇香,没有北方烈酒那种烧喉的火辣,没有百果酿成的猴儿酒醇厚,却带着一股子江南特有的柔和,让人喝了一口就忍不住想喝第二口。

喝了一会儿,众人脸上已经带着微醺的醉意。

唯独袁之善除外,喝了酒之后,他的眼神反而更加明亮。

低压的云夹着迷蒙的雨色,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李公子对我黎阳制下的中原有何看法。”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几分酒意也都是渐渐散去。

因为这话若是答不好,传出去就是杀头的大罪。

刘烨眉头微皱,有些不知道袁之善到底在想什么,平日里也未见他如此咄咄逼人过,为何会对只见过一面的李文硕如此态度。

李文硕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端着手中的酒杯就是往嘴中倒去,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黎阳,是个很有意思的朝廷。”

“哦,此话怎讲?”

袁之善也是来了兴致,笑着问道。

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李文硕的身上,只见他又是倒了一杯酒,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玉色的琼浆在那狭小的杯中打着旋儿,已然跃出了杯口儿,却是神奇的没有一滴洒出杯外。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说的就是我黎阳的铁骨铮铮。”

说到这里,李文硕把酒倒进了肚子里,秀口一吐,一丝酒气飘散在空,化为一道氤氲剑气,在桌子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划痕。

身旁伺候着的一个老太监身子一僵,看着李文硕的眼神也是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同样的李文硕也是注意到了他,不过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没有想到皇宫里的一个其貌不扬的伶人竟然就有着玄彻境界的修为。

“黎阳建国两百多年,所经历的皇帝,有好的,有爱玩的,有荒诞的,但是没有一个是软骨头。”

话语说的粗鄙,刘烨听到耳中却是分外高兴,笑着说道:“兄弟这话说的忒有几分江湖气。”

李文硕呵呵一笑,一腔酒气化作豪气,尽吐而出,接着说道:“在理就行,我听说武帝御驾亲征,班师回朝的时候说过: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鲁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前魏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这就是我黎阳的气节!”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姑娘,介不介意我坐这儿?

话一说完,李文硕四下望去,却是发现薛仁海和李富贵二人已是面色潮红,恨不得现在就是提着刀剑,踏上战场,为黎阳皇帝豁出性命。

刘烨也是满脸激动,大笑了两声,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便是说道:“好一个黎阳的气节,就是兄弟你这番话,经营的好的话,便是能在长安讨个不大的官儿当当。”

想到这里,刘烨的脸色忽的一黯,是啊,传到皇帝耳中或许真的可以讨个官儿来当当,可是如今自己的那位父亲,已经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在座的唯独袁之善还是颇为冷静,刘烨很了解他,袁之善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乐意刘烨了解他。

因为这样,刘烨才会真正的重用他,却又永远不会真正的相信他。

因为从本质上来讲,他是个十分极端且无国无君的人,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为了这一切,他可以不择手段。不过幸好,他的目标对黎阳是有利的。

李文硕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说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们南山脚下,说书的老范说的,相信他倒是对在这儿长安当官儿有着不小的兴趣。”

从南山轶事,到北地大山,从猴儿美酒到长安美人,几人也是越聊越投机,加上袁之善也是不再试探,开始活跃着气氛,连带着薛仁海和李富贵也渐渐放开,开始聊了起来。

倒是旁边站着的那个老太监,默默地站在了李文硕和刘烨之间,满脸阴郁,缩着身子。

不知不觉,那一丝夕阳已从塘上卷起,照在那扇暗红细漆的小门上了。

刘烨站起身,拱手说道:“几位对不住,我还有事,需要去宫里一趟,下人已经为几位安排好了住处,希望几位不用介意。”

几人皆是示意没什么,唯独袁之善的眉头皱了皱,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李文硕能够注意到,他袖子中的拳头隐隐有些颤抖。

李文硕被一个穿着宫衣的丫鬟领着,到了自己的住处,不得不说,皇宫里什么地方都彰显着富贵,即便是看着朴素了很多的东宫。

这间屋子虽然打扫的一尘不染,但是没有什么人味儿,明显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但就是这样一间房子,看着简洁质朴,可是那毫不起眼的桌椅竟是清一色的全是黄花梨木的珍品,旁边的摆架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古玩,墙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名家字画。

李文硕往那大床上一躺,天鹅绒的锦被登时就是陷下去了一个大坑,让李文硕惬意之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果然皇家生活的奢华不是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够想象的。

李文硕走出了房间,顺着来时的路,左拐右拐,也不好使用轻功,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好几道极为恐怖的气息,一个个皆是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

但是他的身形仍是比寻常人要快得多,不一会儿,就是来到了宫外。

已是黄昏,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只不过人们的步伐多了几丝匆忙。

这些都不是长安城的人,他们住在城外的镇子里,白天的时候来城中的坊市卖些东西补贴家用,必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否则宫禁之后,任何停留在大街上的人都会被当做贼寇。

可是现在天还早,不必太过担心。

李文硕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见到那朱雀大街,不禁有些烦躁,肚子也是咕咕的叫了起来。

恰在这时,一股香味儿传入鼻子里,循着味道走去,只见不远处的街边支着一个棚子。

“老板,一碗油泼面。”

“好嘞,马上来。”

玉玲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背着剑的年轻人,对方也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直接说了一句让他几欲掀桌子的话。

“姑娘,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玉玲珑叹了口气,心道若不是你口味儿跟我一样,都喜欢吃这油泼面,而不是其他什么面的份儿上,我今天一定把这桌子掀了。

“不介意,不过,我是男的。”

李文硕一怔,听着玉玲珑那颇为中性的嗓音,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低声说道:“小姐这是在女扮男装吧,我在快本儿上看过不少这样的故事,不过说实话,小姐您这装束不怎么样啊,明眼人儿都看得出你是个女的吧。”

玉玲珑决定,不再跟这个人说话了。

就在这时,老板端了两大碗黄澄澄的面条上来,不同于往日,今日的面条多了两块儿肉,上面甚至还铺上了两根绿菜,但是看着就让人有种垂涎欲滴的感觉。

玉玲珑一怔,当即也是反应了过来,大抵是开春,山上的野菜有了些生机,但他还是有种很怪异的感觉,看着碗中的面,依旧香气扑鼻,却是迟迟没能下口。

李文硕倒是直接拿起了筷子,只是觉得这长安城里的面馆儿倒是挺实惠,饭菜也颇为精致,哪里有薛仁海他们说的那般贵。抬头一看,见玉玲珑愣在那里,笑着说道:“公子怎么不吃?”

看着李文硕的眼神,玉玲珑就知道对方虽然喊了这一声公子,但下意识里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女的,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低头吃面。

见此,李文硕也是埋头吃了起来,他吃的很快,不一会儿便是把碗中的面吃了个精光。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便是站起身,笑着说道:“天色已晚,街上不安全,公子还是快点儿回家吧。”

见对方不理会,李文硕也是不再乱发好心,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是回头问了一句。

“敢问姑娘,不,公子,那朱雀大道怎么走?”

“你不是长安人?”

玉玲珑冷冷的说了一句,便是从袖中抽出丝绢擦了擦嘴,抬头看着李文硕,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威严。

“哦,乡下人,第一次来长安,想见识一下朱雀大道,却是一直没有找见在哪。”

李文硕笑着说道。

“从这儿往东走,穿过两条街就到了。”

“那就谢谢公子了,后会有期。”

听到这句话,玉玲珑心道是后会无期才对吧,再见到你一次我都嫌烦,可是嘴上还是说出了那句后会有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李文硕刚走了两步,身后就又有声音响起。

“晚上就赶紧回家,今晚朱雀大道不太平。”

李文硕一怔,轻笑了一声,便是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一步没有回头。

玉玲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自己会说这么多多余的话,看着碗中剩下的大半碗面条,眉头微皱,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日落之际,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水面上,把河集成了蔷薇色。

玉玲珑在桌子上抛下了两个铜板,留下那没吃完的油泼面,转身离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夜无援

即使是白天,人最多的时候,朱雀大街也没有出现过拥堵的状况。

这是当今世间最雄伟的一座城池,长安城的中心主干道,亦是世间最宽广繁盛的一条街道。

天边已经只剩下了一团红色的云霞。

此刻的街上已经没有了一个人,巡夜的武侯已经策马奔驰在这朱雀大道上。

不过那是往日,此刻李文硕虽然也是遇到了几个武侯,但他们却躺在地上,脑袋或胸膛上插着漆黑的箭矢。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气。

李文硕站在原地,微微皱着眉头,耳边传来了羽箭破风的声音,扑的两声,羽箭穿透了他身上的儒袍。

李文硕的身影一歪,单膝跪倒在地。

夜色之中,有两道身影从楼顶俯冲而下,宛如两只捕食的老鹰,锋利的直刀隐匿在黑暗中,隐隐有一丝晦暗的光亮闪动。

两人均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虽然武功不高,但依靠着手中的劲弩宝刀,今晚他们已经杀了五个人。

但是还不够,因为上面的吩咐是,今晚凡是出现在街上碍事的人都是他们的目标。

像他们一样腾挪在墙院间,刀锋饮血的黑衣人还有不少。

“第六个。”

刀子已经临近了这儒衫青年的后颈,二人仍旧面无表情,他们两人一组,一人补刀,一人援护,之前的五人,即便那武力稍高几分的武侯也是毫无反抗之力。

可是此刻,异变陡生。

那原本被弩箭射中,倒在地上的儒袍青年身子忽的直立而起,一把就是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儿,黑衣人还未有所动作,便是对上了对方那漆黑的眸子,森冷的杀意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是沁到了骨子里。

另一名黑衣人也是一怔,他本来也就离得极近,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可是仍旧没有跟上那儒袍青年的动作。

右手直刀猛地挥出,可是李文硕明显要比他快得多,一个旋身,手一甩,搭档就被当做武器砸到了他的身上。两人在地上滚出了五六丈远,方才停下。

“喂,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李文硕走到近前,踢了两脚,见那两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眉头微皱,便是伸手将一个人翻开,发现他的嘴角已经流下了漆黑的鲜血,竟然已是服毒自尽。

李文硕眼睛微眯,忽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明德门,隐隐有刀兵交击的声音自那里传来。

此刻,明德门下,阵营分为两方。

一方是身穿明晃铠甲的带刀甲士,另一方是浑身黑衣,手持各色兵器,突然偷袭的刺客儿。

周瑾挥动着手中的暗金色长剑,感受着剑身上传来的那股子力道,震得手臂发麻,眉头微皱,一咬牙,将对方劈开,喘着粗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为当朝首辅的儿子,平日里虽然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但是奈何周公明出身平民,虽然官居高位,却仍是没有什么爵位,所以只好来这金吾卫里走一遭,也就是混个资历,为以后踏进官场做点儿准备,哪能想到在这长安城中都可以遇到这种刀光剑影。

对手人数和他们相仿,身手却是普遍在他们之上,招式功法完全不像是平时里对上的那些军中武人,若不是这一天恰好轮到自己值守明德门,队伍里有老爹安排的几个好手,否则怕是一个照面儿,这一队人就要倒在这里。

可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声低喝,周瑾将一名黑衣人劈倒在地,出声喊道:“兄弟们撑住,若是被这群逆贼闯进明德门,我们同样也是一个死!”

话还没说完,身上就是挨了一脚。周瑾只觉得腰间吃痛,身子便是不受控制的横飞了起来,还未起身,只见一道凄厉刀光当头劈下,心中一寒,隐隐有些绝望。

黑衣人举着刀向他扑了过来,然后扑倒在了他的身上,再无动静。

周瑾微微一怔,推开身上的尸体,抬头一看,便是见到了一手持长剑的儒袍青年,身形翻飞,长剑舞动,有森森剑气破空而出,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黑衣人,竟是没有一个能挡下一招。

也是连忙起身,带着剩下的二十多号弟兄全力反扑,不一会儿,这些黑衣人就是全部倒在了地上。

擦了一下头上湿漉漉的汗,却只发现满手都是粘稠的鲜血,也是不甚在意,一身沉重的甲片哗啦啦的响着,走到李文硕面前,拱手笑道:“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可知这群贼人的来历。”

李文硕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感受着地面上的那股子震动,抬头向着朱雀大街上望去。

见此,周瑾有些疑惑,同样是顺着李文硕的目光看去,瞳孔也是一缩,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转身想要关闭宫门,却发现门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破坏掉了,眉头紧皱,出声喊道:“列阵,死守!”

低沉的声音传出很远,却是不见有什么动静,若是平时,早该有支援的弟兄赶来,想到这里,周瑾心里一沉,大概是猜到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说话,只是从身上撕下一块儿布条,将手中的铁剑绑紧。

只见正前方,一身乌黑铁甲,手持铁刀的甲士列成了大队,沉默的向着明德门的方向冲了过来,乌压压一片,看着不知有多少。

李文硕眉头微皱,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看着也是我黎阳的士兵,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周瑾长出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说道:“看着服饰,大概是靖安王府的私军,人数不过八百。”

“多久方能有人来援?”

听得这话,周瑾眉头微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冷声说道:“如今能够前来支援的只有皇宫里面的御林军,但是十三卫御林军中有十卫都是这位王爷的手下,估摸着皇宫里面,此刻也是乱了吧,好一个理应外援,好一个乱臣贼子。”

李文硕也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虽然对朝堂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但也不是一窍不通,如今靖安王刘秀起事,所要除掉的最大的敌人,不是那昏迷不醒的皇帝,而是他的好兄弟,太子刘烨。

而此刻的刘烨恰好在宫中。

“没有援兵,意思是只能死撑喽?”

周瑾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单膝跪地,成排立在那里,手持弩箭的甲士,以及弩箭之上冒着的寒光,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那就撑一会儿吧,宫里的事,我相信他能处理的好,至于这宫外的事,就在宫外解决!”

李文硕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只听铿锵一声,背后长剑出鞘。

第一百二十九章 铁剑破甲

黎阳民风尚武,市井之间,打架斗殴比武械斗什么的也实属常事。所以对一些刀剑兵器什么的,只要登记在册,也是允许私人拥有,这才造就了黎阳,乃至整个中原武林的繁盛景象。

可是对于弓弩之类的远程兵器,管制还是特别的严格,就算是太子亲卫中,也是不允许拥有的。

但是此时摆在眼前的五十架寒光闪闪的神臂弩,却是着实让周瑾满头爬满了黑线,心中早已把靖安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嗡的一声轻响,弩箭离弦而出,速度很快,在夜色的掩盖下,用眼睛几乎无法察觉。

可是和那空中嗡鸣的飞剑比起来,自弩机中射出来的箭矢缓慢的令人发指。

几乎是同一时刻,李文硕向前走了一步,身躯单薄,却是挡在众人身前。

碎牙在夜色中急速飞掠,似一道灰淡流影,转瞬间就是跨越了这百余步的距离,剑锋所向,夜色中的一切都尽皆分开。碎牙就是这样不受丝毫阻碍的,切开了那些拿着弩箭的手臂。

鲜血喷发而出,有如泉涌。

惨嚎无声,戛然而止。

五十支弩箭转眼间就是来到了明德门前,然后钉在了那个儒袍青年面前的空气里,如稻草般散落在地。

李文硕面色有些苍白,同时控制碎牙击杀百步之外的敌人,以罡气挡下所有五十支弩箭,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还好,他做到了。

看到这一幕,前面的甲士没有任何的反应,沉默的从腰间抽出长刀,利刃缓缓抽出剑鞘的摩擦声,即便隔着百余步,依然清晰可闻。

听的人毛骨悚然。

有人抬步上前,鱼鳞般的甲片哗哗作响,然后八百禁卫沉默冲锋。

这时候,碎牙依然在空中急速的穿行着,青色的剑身嗡的一声响,忽然以及恐怖的速度震动起来,将剑身上的血水尽数震成齑粉,然后自原地消失。

即便是冲的最快的一名甲士,此刻也刚刚踏出第二步,漆黑的皮靴重重的踏在地上,震起了青砖石缝中积聚的灰尘,然后身躯重重的栽倒于地。

但是人群并没有停止,所以碎牙也是没有停。

八百禁卫之后,换回一身紫衣的叶胜踱步走着,在这里遇到一个玄彻境高手是计划中没有想到的,不过也并不是十分意外,毕竟那太子爷若是真的一点儿后手也没有,才是真的让人感到奇怪。

对手是一位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可是。

“谁不是啊?”

叶胜小声嘀咕了一声,眼角浮现出一道冷意,冷笑一声,便是继续踱步前行,明明看似极为缓慢的走着,就像饭后散步的书生,却是能够紧紧地跟着前冲的甲士,不落后半步。

站在李文硕背后的周瑾等人,看着挡在他们前面的李文硕,想着方才停在空中的箭雨,虽然有些激动,但却还是改变不了绝望的形势。

而且他们看着前方不远处,不断倒下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眼前这位已经在出手了。

青色的飞剑急速的穿过了一个人的喉咙,绕头一周,便是急速的颤鸣着,嵌入了一个人胸前的铁甲之上,然后贯胸而过。

李文硕眉头微皱,斩断铁甲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会影响他杀人的速度,而且对方身上的铁甲也不是普通的甲片,甚是精良。

百余步的距离,在这样高速的冲锋下,也就是十几息的时间,所以这点儿机会,对方几乎已经到了眼前。

铁剑穿行的速度更快了,根本不用刻意的抹过脖子,只是肆意的在人群中四处穿梭,沉重的剑身在高速之下,宛若一柄重锤,只要稍微擦着一点,立马就是重伤。

十几息的时间里,甲士之中起码倒下了有三十人,但是他们已经到了眼前。

黑雪谷中,优雅的阁楼里燃着熏香,杯中的猴儿酒在月色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可是罗九衣依旧紧皱着眉头。

这些天唐虎他们已经不再追着自己问叶胜的下落,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即便是平日里最吵闹的唐虎也是沉默下来,安心的在自己的院子中练刀。

但罗九衣知道,他平日里很少会专门的练刀,虽然沉默,但是心中的担心仍是不减半点儿。

罗九衣缓缓起身,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想着自己记忆中的叶胜,那般天资即便是她也要嫉妒三分,可是却偏偏不喜欢练武,总想着靠智谋,以自己的手段来规划天下。

因为在他的眼中,武道再高,可敌千人,万人,但终究比不过十万人。

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总是那般胸有成竹,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这样的一个人,注定要在这个世界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

想到这里,罗九衣秀拳紧握,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夜色漆黑,李文硕却是仍旧感受到了铠甲之下,那沉重的喘息声,于夜色中穿梭的碎牙,终究还是给这群看似混不怕死,拼命冲锋的甲士,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李文硕已经听到了身旁,周瑾他们口中沉闷的低吼,所以他也伸出了手。

就在他那修长的手指与剑柄接触的那一瞬间,只见他身上的那件儒袍微微一震,无数细微的灰尘抖落,化为更加细小的粉末,在夜色里飘舞震荡。

满身书生气的年轻男子,一身气势骤然变得凌厉无比,杀气凛然,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叶胜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眉头微皱,心中露出些许警惕。

不过最先感受到的不是他,而是已经冲到了李文硕身前的那名禁卫,他不是什么江湖中的武人,没有修炼过什么特有的功法。

但是那砍出去的一刀,仍是比李文硕所见过的绝大多数江湖人还要决然,力道上也是不弱。

李文硕深吸了一口气,碎牙轻轻抬起,即便已经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叶胜,他还是不得不专心应对眼前的这一把刀。

战场上真正死于箭雨的武道宗师几乎没有,但是出现在战场上的玄彻境界,除了那么极少数的几位,几乎都被这样普通的一把刀砍死了。

碎牙斜斩而出,荡开直刀,破甲,入肉,削筋,断骨,一气呵成。

炙热的鲜血喷洒在高空,却是没能在碎牙上停留分毫。

第一百三十章 最喜小儿无赖

明德门很大,虽然没有朱雀大道五十丈那么宽,但依然是很宽。

所以即便是李文硕,也无法全然守住,而且他现在铁剑在手,再无飞剑之术。

但是此间不是只有他一人,周瑾他们也是怒吼着就冲了过去,可是虽然武艺要高上一点,狠辣、决然上,还是差的太多。

此刻的皇宫之内,特别是禁卫军中,早已乱作一团。

除却羽、月、山三卫的几千禁军外,其余十卫皆以出动,披甲带刀,沉默的行走在夜色里,行走在宫墙之间。

宫墙上的一所小房间里,烛光昏暗,正中央的墙壁上浮绘着狰狞的兽面,三个浑身乌黑铁甲的男人沉默的坐在堂中,凝重的气氛让人窒息。

“如今形势已经很明朗了,两位决定怎么办。”

出声打破沉默的是坐在正中央的那位甲士,也就是月将军卓秋林,他的眸子如刀般凌厉,冷冷的扫视着下面堂中坐着的两位。

山将军黄图皱了皱眉头,他是出了名的沉稳老练,此刻却是有些不安,沉声说道:“禁军守卫皇庭,本就不是争权夺位的工具,既然那十卫是刘秀手下,为其卖命,图一个将来的荣华富贵也是情理之中,我们三卫,持好本分,守好皇庭不就行了。”

听得这话,卓秋林冷哼一声,说道:“黄将军,你想的未免也是太好了点儿吧,我们本就失了先机,此刻若是只在这里冷眼相看,日后待那靖安王荣登帝位,你真以为我们还有活路?说句不好听的,守好皇城,那靖安王府八百禁卫此刻估计都冲破明德门了,怎么也没见你手下山字卫有半点儿动静?快做决断,否则等那靖安王带兵冲破宫门的时候,我们就算再前去投靠,也已经晚了!”

黄图拳头紧握,却也没什么反驳的话语,因为对方说的都是真的,当下也是不禁有些惆怅,心道当时为何皇帝没有把自己也划到那靖安王治下,都已经给了十卫人马,再给三卫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月将军百里奚低着头,对着身边的烛火,不断地看着自己那莹白的手掌,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

卓秋林看到这一幕,微微眯眼,黄图倒是好摆平,向来就是个没主见的,看得出他已经有些动摇了,可这百里奚不一样。打他进入御林军已经有二十年了,从一个扛旗的小卒子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认识百里奚也是已经有二十年,可是却是从来也没有看透过他。

“百里将军,好男儿保家卫国,虽死无憾,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以皇家人的绝情性子,到时候出事,死的可不是我们自己,一家老小,斩草除根的手段,两百年来刘家用的还少?”

听得这话,百里奚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一扬后,瞥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卓秋林,笑着说道:“怎么,卓将军,刘秀那乱臣贼子是许了你什么好处,要不说来听听?”

听得这话,黄图也是微微一怔,抬头看着卓秋林。

卓秋林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冷声说道:“百里将军说话注意一点,这话传出去,日后可是要杀头的哦。”

百里奚摆了摆手,打断了卓秋林接下来的话,喝了口酒,没有想象中的那股子辛辣感,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姓卓的果然小家子气,连喝口酒都是娘们儿喝的果酒。

“杀头就杀头,我百里家人不多,就那么几个,但是没有一个是孬种,还有就是,砍我百里家的人头,也得刘秀有那个本事。”

看着百里奚离去的背影,卓秋林既愤怒又有些疑惑,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百里奚可以表现出这种态度,他真的不怕死吗?还是另有原因。

就在这时,百里奚折而又返,但是一双眼睛并没有看坐在正中的卓秋林,而是对着一旁的黄图,笑着说道:“黄将军,我家婆娘最近又添了个小子,若是不愿追随那刘秀的话,过几天到家里喝杯满月酒。”

黄图讪讪的笑了两声,他是真的很为难,不知道如何选择。

“黄将军,其实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挺对的,御林军紧守本分,守好皇庭就是了,从来就不是皇家争权夺位的工具。”

说完,也是不待那黄图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一身乌黑的铁甲闪动着狰狞的光芒。

黄图无论如何选择,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对大局不会有什么影响,就像他之前想的一样,多他们三卫,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国事,说大很大,关乎整个中原,三万万百姓。

可是说小也小,只是那刘家一家子人的家事。

虽然已是病入膏肓,但刘焱依旧是这个刘家名义上的主人,如今他仅仅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周围就没有一个人敢有丝毫异动,相信即便是起兵围城的刘秀,到了这床榻之前,也会俯首先磕几个响头。

也就只有刘烨,此刻坐在床边,伸手抓住那枯瘦的手掌,眼中看着这躺在床上的枯瘦老人,再没有往日间的那股子威严。

这个强悍的男人,在这一年之内,竟是一下子就老去了。

周围的宫女太监,听着外边细细索索的声音,他们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害怕的浑身发抖,却是没有一个人胆敢有什么动作,他们也不能有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你连反抗一下都不想反抗吗?”

不知何时,刘焱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刘烨,似乎他还是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竟是隐隐有些心疼。

“反抗什么,父皇把那十卫御林军交给四弟的时候,不就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么?”

刘烨一直在看着床上躺着的父亲,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孝子,可是等到刘焱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却是移开了,转而看向炉子里跳跃的炭火。

刘焱点了点头,看着儿子的侧脸,眼中充满了仁慈,他确实早就预见了今天的一切,早在他封刘烨为太子,却把统领禁军的权利交给刘秀的时候。

因为在他的眼中,刘烨或许是个很好的孩子,将来成了皇帝,或许也会成为一位仁慈的君主,但是相比之下,刘秀的性子明显更适合这个位置。

“是朕对不住你,也罢,今晚,就让我们父子二人,一同死在这里吧。”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的流逝,靠在火炉旁边,拥在锦被里面,却是依然觉得浑身发冷,就算刘秀今晚不起病,估计他也熬不过三日了。人在要死的时候,总是最真实的,即便是这位冷酷了一辈子的帝王,此刻也不例外。

他开始怀念起自己的那些儿子,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远在天边,怀念起自己这一生的经历,把黎阳中原治理的井井有条,但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可以称道的地方,就像以往的前几任皇帝一样。

刘烨不同,他的眼中跳跃着火焰,神色却是异常的平静,沉声说道:“父皇,其实我发现我们两个真的挺像的。”

【《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章 最喜小儿无赖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罗大王】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 【魁星阁】的这一本【《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章 最喜小儿无赖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章 最喜小儿无赖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罗大王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章 最喜小儿无赖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

下二章预览:...于是化作了漫天的碎片,武器的轰鸣声令场边的人心神不宁。 按理说本应该占尽优势的叶胜,全程都被那一柄染血的长剑压着打,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看似毫不花哨的一次又一次的对拼,他都是被迫的不得不拼。 对方此时真的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可是就偏偏没有倒下,这让他心中有些烦躁,然后那柄剑就是刺入了他的胸膛。 前后不过仅仅几息的时间,快的让人觉得这场战斗明明才刚刚开始,却又突兀的结束了。 高手拼死,哪来说书先生嘴里以及游侠列传中描绘得那般诗情画意,从来都是高下立判,生死立见。若非势均......

下三章预览:...都喷到了刀上。 玉玲珑皱了皱眉头,他有轻微的洁癖,对于那把即将砍掉自己头颅的刀,有着异乎寻常的反感。 果不其然,和想的一样,那大刀斩掉头颅,真的毫不费力,只是噗的一声响,像是在剁牛骨头一样,一个个人头便是如皮球般滚落在地,鲜血喷了足有三尺高。 起初,人们还是惊骇的连连后退,到了最后,哪个人人头落地溅起的鲜血越高,人们的欢呼声也就越高,只不过李文硕也是越加沉默,玉玲珑也是不再看他,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李文硕也不可能为了他一个货真价实的罪人,做出劫法场这样愚蠢的行径。 要......

下四章预览:...得这话,李文硕也是眉头一皱,随即便舒展开来,笑着说道:“既是通灵的异兽,更没理由被锁在区区一个水潭底下,待我把它放出来,然后看看它是为恶还是为善,若是为善就罢了,若是为恶,哼哼,看小爷我不一剑把它斩了!” 一旁的陈依依立马就是跳了起来,笑着在原地拍手,恨不得李文硕现在就钻进潭水底下,给她变出一条蛟龙来。 老黄也是有些无奈,知道李文硕的性子,也就不再出声阻止,只是说道:“不急着这一会儿,先吃完晚饭,休息一晚,明天再下这潭水也不迟。” 听得此话,李文硕也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若是耽误了晚饭,惹得老爷子不高兴,那可比什么蛟龙有威慑力多了。 可是说道老爷子,他却是兀的一怔,一拍大腿,说道:“对了老黄,你们既然早就知道这潭水底下有蛟龙,当初为什么还撺掇我下这潭水,还骗我说这水底下有绝世的宝剑,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老黄一摆手,说道:“我可没说,这些话都是老爷子说的,有本事你去找老爷子理论,况且,你又下不到潭水底下,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文硕再次感受到了世道的险恶,看着地上的两条草鱼,有些感慨,想把地上准备给老爷子吃的草鱼扔回水里,可是又没有那个胆子,只得无......

下五章预览:...刺出,剑出三尺,无丝毫剑气可言,甚至无丝毫出奇之处。 只是李文硕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了一道光。 陈依依皱眉,因为在她看来这就是最普通的刺击,可是她知道这是上官羽刺出的一剑,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只不过以她的修为看不出。 即便是她已经进境显锋。 “剑术的创造本就是为了刺击,如若总作劈砍只用,还不如去练刀,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李文硕点着头,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官羽手中的碎牙。 老爷子收剑,四指扫过剑柄,碎牙被拉在双臂之中,他的身体好像一张绷紧的巨弓,弓上搭着一支森......

下六章预览:...比,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李文硕的力气不但没有弱上半点儿,反而隐隐有更强的趋势。 李文硕心中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的力道。 不仅是后背的长剑,单是手肘里蕴含的力量,便是如山一般沉重。 可是这座山就是这样被叶一鸣的拳头挡住了。 剑光一闪,双方立刻分了开来,这样凶险的对攻,对两人来说,竟然只是小试牛刀。 周围的武人,尤其是稍微能看懂一些的好手,一个个都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都不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至于那些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更是震撼的无以复加,睁大眼睛,张开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怅惘。 这只是极为短暂的平静,两人又是动了起来。 这次两人同时起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就是从十几丈的距离冲到了一起。 叶一鸣手中的长刀从斜上方向下挥砍而出,斩向李文硕的脖子,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李文硕也是毫不示弱,身体微弓。 看着这一幕,周围的几位高手,皆是微微一愣,李文硕的动作不快,所以他们看得很清楚,但是却不知道李文硕为什么要这样做。 临阵蓄势,这是连初境武人都不会犯的错误。 叶一鸣也是眉头微皱,感觉到......

下七章预览:...更是意料之外。 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她或许疑惑过,但最终还是坚定不移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因为她是罗九衣,不会因为他人而转移自己的意志。 她这一天都没有出门,就这样待在自己的房间,因为李文硕就坐在楼下的大堂里,她暂时还不想见他。 而且她的确很需要静养,她这样告诉自己。 李文硕则是很是慎重的决定这一段时间不在喝酒了,他怕再闹出什么笑话。 “侯爷,既然人家不领情,我们何必再一往情深,趁早放下,赶紧离去吧。”陈依依皱着眉头,走到了李文硕面前坐下,端上了一盘儿可口的......

下八章预览:...是晴的特别的好。粗壮的柳枝上已经挂满了绿叶,令人烦躁的柳絮顺着窗子跑进了屋里,粘到脸上痒痒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柔美的绿色背影,气呼呼的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了。 然后她又来到了李文硕的床前,细嫩洁白的手指扯过纱帘,用力的将纱帐压平,然后就是塞到了被子的角落里。 然后就爬到了床上。 李文硕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眼皮微微有些颤抖。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应该还没有醒,所以他决定再睡会儿。 梦有的时候是一种投影,现实生活中的投影,当你在现实生活中极度想追求什么却又暂时得不到什么,梦里折射的就是这种东西。 自己梦到的不是罗九衣,而是身边的陈依依,虽然两个人的名字中都带着个依字,都终归此衣非彼依,两个人也不可能是一个。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邪恶,下半身甚至都起了反应。 反正是做梦嘛,他这样想着,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梦还挺真实,梦中的自己和自己实际应有的样子差不多,他浑身系满了绷带,尤其是左肩,传来了清晰的药膏味儿。 不过还好,还有知觉,起码还没有废掉。 不过很快就很不好了,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帘怔怔出神,他确定自己根本没有睡着,......

下九章预览:...是早已传了个遍,瀚州的这些势力也是关注的紧。 和风华州不同,瀚州人的性子比宛州人还要温婉,却又比青州的商人还要擅长斤斤计较。 他们想的倒不是打架,虽说不排除部分武痴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想着与其交好,借助一个朝廷王侯的力量来谋取更大的利益。 当然,阴阳宗比较例外,在方圆几百里之内,没有什么势力可以与他们争锋,而且他们虽然打着道教的名号,但所行之事,着实也不宜太过宣扬,只想着那逍遥侯如若来此,不得罪就好。 但是现在明显已经得罪了,不过祁仙林也不怕,站起身来,拂了......

下十章预览:...的宝剑刺到了张宝鼎胸前的衣襟上,然后。 发出了金属交击的铿锵声! 这青色的道袍鼓荡开来,竟是坚硬的宛如金刚一般,借着这股力道,张宝鼎再次拉开了距离,可是面色仍不好看,显然这一剑还是让他受伤了。 “无量天尊。”口念了一声道号,叹气道:“我本来不想用这一招的。” 李文硕深吸了一口气,手中长剑一甩,有铿锵剑鸣之声响彻于耳,笑着说道:“有意思,还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让我看看你武当山的本事!” 张宝鼎微微闭眼,手一招,道剑再次飞回手中,长出了一口气。 这股气与寻常气息......

本章提要 明德门很大,虽然没有朱雀大道五十丈那么宽,但依然是很宽。

所以即便是李文硕,也无法全然守住,而且他现在铁剑在手,再无飞剑之术。

但是此间不是只有他一人,周瑾他们也是怒吼着就冲了过去,可是虽然武艺要高上一点,狠辣、决然上,还是差的太多。

此刻的皇宫之内,特别是禁卫军中,早已乱作一团。

除却羽、月、山三卫的几千禁军外,其余十卫皆以出动,披甲带刀,沉默的行走在夜色里,行走在宫墙之间。

宫墙上的一所小房间里,烛光昏暗,正中央的墙壁上浮绘着狰狞的兽面,三个浑身乌黑铁甲的男人沉默的坐在堂中,凝重的气氛让人窒息。

“如今形势已经很明朗了,两位决定怎么办。”

出声打破沉默的是坐在正中央的那位甲士,也就是月将军卓秋林,他的眸子如刀般凌厉,冷冷的扫视着下面堂中坐着的两位。

山将军黄图皱了皱眉头,他是出了名的沉稳老练,此刻却是有些不安,沉声说道:“禁军守卫皇庭,本就不是争权夺位的工具,既然那十卫是刘秀手下,为其卖命,图一个将来的荣华富贵也是情理之中,我们三卫,持好本分,守好皇庭不就行了。”

听得这话,卓秋林冷哼一声,说道:“黄将军,你想的未免也是太好了点儿吧,我们本就失了先机,此刻若是只在这里冷眼相看,日后待那靖安王荣登帝位,你真以为我们还有活路?说句不好听的,守好皇城,那靖安王府八百禁卫此刻估计都冲破明德门了,怎么也没见你手下山字卫有半点儿动静?快做决断,否则等那靖安王带兵冲破宫门的时候,我们就算再前去投靠,也已经晚了!”

黄图拳头紧握,却也没什么反驳的话语,因为对方说的都是真的,当下也是不禁有些惆怅,心道当时为何皇帝没有把自己也划到那靖安王治下,都已经给了十卫人马,再给三卫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月将军百里奚低着头,对着身边的烛火,不断地看着自己那莹白的手掌,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

卓秋林看到这一幕,微微眯眼,黄图倒是好摆平,向来就是个没主见的,看得出他已经有些动摇了,可这百里奚不一样。打他进入御林军已经有二十年了,从一个扛旗的小卒子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认识百里奚也是已经有二十年,可是却是从来也没有看透过他。

“百里将军,好男儿保家卫国,虽死无憾,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以

世界曾经发生神只战争,阿雷奇是硕果仅存的大陆。

大陆被三大种族瓜分,

人类住在右岸;幻兽居於中央;耶噜族住在左岸。

千年前,人王为大陆恢复平静。

千年後,他的子孙将统一大陆。

______________________

而身为人王子孙-紫璐公主,将在半年後举办16岁成年礼的舞会。

成年礼,是皇室成员最重要的转捩点。

但是对紫璐公主而言,却是解开封印的仪式,好让她可以(合法)出城见识见识(玩到天昏地暗)。

因为碍於未成年的限制,只能偷偷的溜出城,更可恶的是-不能玩得尽兴(不能玩通宵)。

每次一溜出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ㄧ定会被我那褓母身兼骑士的青梅竹马-白夜给找到(拎回去)。

不甘心的问他∶为什麽你每次都找得到我?(不耐)

而他的答案永远都是∶公主殿下(的生命安全)是属於吾的(责任)。(认真貌)

璐∶(无言)······

但是,身为王储的蓝苍王子,也就是紫璐公主的王兄,却在这时候失踪了,还把重要的王印给带走了。

璐∶该死!我ㄧ定会把你找回来,然後活活的掐死你!!(怒吼)

母后∶小璐,你在胡说什麽呢?

璐∶疴!我是说,我ㄧ定会把王兄找回来,并且带回王印。(诚恳貌)乎~我怎麽把心底话讲出来了呢?

白夜∶你常常这麽做!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这个笨蛋小璐!白夜心底这样想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远比你想的冷漠

刘焱轻笑了一声,却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金黄色的锦被上沾上了星星血点儿,却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我也没有想到我快死的时候,会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刘烨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一点。”

他转过了头,再次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眼中却像是一片虚无。

《有酒有剑有佳人》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远比你想的冷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其实很简单

“你不用来的。”

王离冷声说道,紧接着一双眼睛又是瞟向了不远处的刘秀,看着他手中拿着的那杆长枪,这才想起来,他的枪术,好像还是自己教的。

他就是站在那里,没有披绒带甲,但是面前的一万带甲之士,却是无人不心惊胆战。

刘秀皱了皱眉头,他看的出王离对那名黑衣人的忌惮,所以他很疑惑,因为那人仅仅是一身黑衣,打扮的就像一个守夜的。

但是那身黑衣委实是太过讲究了,袖口和裤线用金丝绣花,腰间围着白玉的腰带,头顶发髻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

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的人会这般讲究,那就是皇宫,因为这里规矩众多,但是他没听过皇宫里有什么守夜的人,因为皇宫里即便是夜晚,也有着无数禁军把守,还有那些武功高强的老太监们替皇帝把守宫门。

黑衣人坐在台阶儿上,手中拎着一个纸质的灯笼,抬头看了看天,身子一缩,讪讪的说道:“确实啊,天都快亮了,这时候出来,确实有些不合规矩。”

“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黑衣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于是有些恼怒,说道:“反正刘焱那小子都死了,我只不过是个时代的残党,终日隐匿在黑夜里,如今不守点儿规矩怎么了,今后整个世界都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乃至那些小姑娘,小宫女都是你们的。”

王离有些无奈,甚至感到有点儿头疼,即便是他拿眼前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办法,都已经那么大的岁数了,虽然看着像个年轻人,怎么连心性都跟个年轻人一样。可是没有办法,对方耍无赖,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王离是一个非常擅长讲道理的人,当他的道理和你讲不通的时候,那杆方天画戟就会架在你的脖子上,问问你他的道理怎么样。

可是这个方法同样行不通,因为打不过。

就在台阶上二人轻声交谈之际,仅仅十几丈外的刘烨终于忍受不住对方这种视他如无物的羞辱,上前一步,冷声问道:“二位聊完了没有。”

寒风在烟筒里呼啸,放荡而狂悖,听起来像灵魂在黑夜的草原里,在狂风暴雨中,在漂泊中呼吁,险些吹灭了手中挑着的灯笼。

虽然知道这灯笼根本不会被一阵小风吹灭,但他还是做出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连忙拿身子护住灯笼,眉头微皱,抬头看着这位文韬武略的靖安王,摆了摆手说道:“长辈说话,小孩子在旁边站着好好听,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听得这话,刘秀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愤怒,可是这种情绪转眼间就是变成了他脸上的苍白,和无尽的恐惧。

那一刻,他与黑衣人对视了一眼,感受到了那股子烦躁,和随之而来的毫不掩饰的杀意,登登登连退了好几步,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身前那已经有着近百年历史的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吱嘎一声,被人推开。

一名老太监率先走出,看着眼前看不见尽头的御林军甲士,腿有些软,却还是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尖利的嗓子高声喊出一句话。

“陛下,驾崩了——”

大明宫前面是宽广的御道,此刻上面塞满了人,声音还是毫无阻碍的传了出去。

御道之上,一片哗然。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王离的身子还是忍不住一颤,转过身去,看着那被十几个太监抬着,缓缓而出的华贵棺材,身子缓缓低下,单膝跪地。

刘秀看着那巨大的棺材,以及棺材前面站着的那位,虽然同处在一座城中,却是很久没有见过的三哥,脸色有些苍白。

“乱臣贼子,还不跪下!”

刘烨低喝一声,有些沙哑的嗓音带着巨大的威严,不断地在这御道上回荡。

身前的一万禁军有些混乱,但终究还是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虽然是奉命行事,但是终究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所以即便是看见太子,看见那帝王的棺椁,也是没有一个人跪下。

看到这一幕,刘秀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提起长枪,指着御道尽头,那个身着明黄色四龙纹袍的年轻人,大声说道:“三哥,不要太天真了好不好,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会因为你一句话土崩瓦解吧,今日谁是乱臣,谁是贼子,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抬起头,想看看自己这位三哥惊慌失措的样子,因为他穆然想到,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这位三哥一直是那么的温柔,似乎从里没有发过火。想到这里,他甚至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可以留他一命,事后把他在宗人府里关上一辈子,也好对自己那几位远在天边的兄弟交代一下,顺便向天下彰显自己的仁义宽厚。

可是他从那双眸子里只看到了冷漠,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三哥。

“四皇子刘秀,不堪教化,伤及陛下龙体,罪同谋逆,按律,当诛!”刘烨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看着那同样眯眼看着自己的四弟,心中空落落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四弟,你看如何,可还满意?”

刘秀冷笑了一声,瞥了一眼那巨大的棺椁,说道:“三哥,我看你怕是糊涂了,这话,是我说才对吧,你要是想说的话,先要问问我手中的铁枪答不答应,问问我身后的一万将士答不答应。”

刘烨没有继续看他,而是微微低下了头,见到这一幕,刘秀心中更是泛起了一阵冷笑,同时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你果然是虚张声势,搬出了王离又如何,只要他不带着边境的大军前来,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天下终究还是我刘家的天下吧。”

听得这话,刘秀微微一怔,不知道自己的这位三哥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很简单的。”

刘秀身子一颤,背后一瞬间就被冷汗打湿,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他的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手中挑着灯笼,越过了无数高手,就是那么突兀的站在了他的身前。

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掌轻轻的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其实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黑衣年轻人看着刘秀惊恐的眼神,眼中露出个些许仁慈,随后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算了,看在你是宗室之人的份儿上,给你留个全尸吧。”

然后,刘秀的身子便是缓缓倒下,那杆大枪无力的跌落在地上。

慌乱恐惧的气息以这里为中心,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开来,有追随刘秀的江湖武人,冷哼一声,身子一晃,便是冲向了台阶儿上的那位太子爷,他的心里有些绝望,大概知道今天自己是必死无疑了,不过死之前能拉上当朝太子,也算不亏。

他这样想着,然后被一杆大戟钉在地上,鲜血留了一地,黑色的刃在阳光的侧照下泛起淡淡的乌金色,像是古铜色的星辰。

有一个人跪下了。

然后更多的人,成片的人开始跪下。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场上站着的,就只有那十卫御林将军,还有那位刚刚赶到场间的卓秋林,以及一些满脸惊惶之色的江湖人士,这些甲士可能还有机会活着,但是他们却是必死的。

刘烨站在御道台阶上,俯视着下面的甲士,面无表情。

王离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仍旧蹲坐在台阶上的黑衣年轻人,冷声说道:“百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听得这话,那被称之为百里的年轻人哦了一声,身形便是在原地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初升的太阳如同一个明亮的火炉,刚刚露出半个身子,便是肆无忌惮的想着周天释放出无数道的光亮。

一如李文硕手中那把剑,不断滴血,却仍旧明亮无比。

明德门前,此刻只有两个人站着。

持剑而立的李文硕和身前那位一身紫衣的叶胜。

【《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其实很简单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罗大王】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 【魁星阁】的这一本【《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其实很简单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其实很简单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罗大王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其实很简单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境界虽然只在玄彻初境,可是实力却是远在叶胜之上,这一点也让叶胜十分诧异,他甚至有些愤怒,于是他出刀的速度更快。 没有任何的退缩,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开始了下一轮攻击。 四射的刀气剑气在青石铺成的路面上犁出了一道道深深地沟壑,凶蛮的拼杀让长街两旁,大着胆子透过门缝观察的长安人心惊胆战。 虽然也在市井街头见识过不少动辄拔刀拔剑的江湖赌斗,也是没少流血,可是却是第一次目睹这样近乎残酷的搏杀,他们脸色苍白,难看至极,躲在墙壁后的身体瑟瑟发抖。 刀剑整整对击了三十七次,那把长刀......

下二章预览:...划,便是一道剑气斩出,小指粗细的锁条瞬间便是多了一道裂口。 推门而入,屋子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李文硕也不打算点火,识念扩散开来,好吃的倒是不少,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只要你能叫得上名字,几乎应有尽有,但是翻箱倒柜了半天,却是连一滴美酒都没有找到。 这才想起来,御医叮嘱过,伤好之前不准他饮酒,为此,刘烨直接把东宫里所有的美酒都撤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李文硕皱着眉头,提着一壶做菜用的黄酒讪讪的走了出来,眼睛里冒着......

下三章预览:...就让徒弟我见识一下您老这戮仙一剑。” “哼,把你的剑拿来!” 李文硕取下碎牙,双手奉上。 上官羽沉默着接过宝剑,眼睛从剑柄抚过剑锋,手指也从剑柄抚过剑锋,神色异常的沉重。 “这是你的剑吗?”李文硕看着上官羽看剑的眼神,冷声说道,他感觉到老人和碎牙只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共鸣,在虚空中发出金属才有的嗡嗡鸣响。 老爷子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一身白袍在风中鼓荡,这时候的他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而是一个盖世的剑客儿。 上官羽没有回答李文硕的问题,只是看着天边的流云......

下四章预览:...自说着的杨振,带着一脸笑意的跑到了李文硕面前。 将那所有的女子信物一把抢了过来,用一个大包裹包上。 杨振已经知晓了这女子叫陈依依,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一大进步,然后这个时候,他就是看到了这女孩儿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惊为天人。 只不过然后他就发现,这笑容不是为了自己而绽放的,看着那女子的动作,也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对自己不假辞色,一时间,有些神伤。 随后杨振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二十多岁,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还会产生这种情绪,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江湖人啊。 身为一个江湖汉子,儿女情长不算什么,甚至可以当作一段可供传唱的佳话。 可是他不行,他是封火门的掌门,便是不能有什么可供人抓住的弱点或把柄。 竟也是不觉得不好意思,随着那陆郡守一起走到了李文硕的面前,抱拳笑道:“在下封火门门主杨振,见过侯爷,方才与陈姑娘聊了几句,也是颇为投缘啊。” “谁跟你投缘啊。”陈依依眉头微皱,往李文硕的背后一战。 李文硕看着杨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禁也是有些无奈,说道:“杨兄这话说的,既然认识就是缘分,方才在下已经答应,去陆郡守府上小酌几杯......

下五章预览:...说的也不少了,看着那离去的店小二,想着李文硕方才跟他的对话,心道难不成这就是那位显锋圆满的刺客儿杨三? 还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位曹先生,应该就是那位世间排名第二的刺客了吧,这种人物,自己见到了,是不是还要喊一声师叔? 总归,陈依依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无法做到像李文硕那般平静,对这里熟悉的就像自己家一样。 杨三回到屋子里,见那二人还在动着筷子,不禁也是有些佩服这两位对于吃饭的敬畏,说道:“曹先生,侯爷到了。” 曹先生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筷子上夹着的一块儿切好的肥肠,没有答话。......

下六章预览:...话的人,尤其是江湖中的武人,皆是想也不想的就从屋子中涌了出来。 甚至还有不少大家闺秀也是纷纷推开了自家的窗子,不顾倾盆的暴雨,探着脖子向外望去。 看着屋顶上的那位持剑而立的白袍公子,面上皆是露出激动之色。 自从他们知道李文硕剑败东郡第一人,展露出了玄彻境界的修为之后,一颗心都是纷纷颤动起来。 他们境界大都不高,从没想过能赢过这位年纪轻轻的武道宗师,即便是名震南郡的南侠北豪也不行,他们只是想见识一下对方的风采,或是大着胆子挑战一下,为自己在江湖上挣些名头。 毕竟这年头在江湖上混,谁都不容易。 而且世上总有一些低调行事的高人,或者是那些年事较高,老一辈的强者想要挑战一下这位大名鼎鼎的剑圣弟子。 至于那些姑娘们,心思则更是单纯,在她们眼里,像是李文硕这种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同时又身居高位的年轻人,就是她们梦中的盖世英雄。 虽然她们连见都没见过李文硕。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在脑海中想象。 听着这句话,刚走出没多远的罗九衣也是回了下头,看着远处屋顶上那道白色的身影,神色微微有些变化,脚尖儿一点,然后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李文硕的注意......

下七章预览:...识的那个地方,邱兴江流淌于中原之上,浩瀚江水将中原大地分为东西两块儿,同时也是瀚州和风华州的分界之处。 宛州也属于南方,只不过不同于李文硕所处的南方,如果把中原大地等分为四块儿,那么宛州所处的地界大概跟南山所处的地区处于相邻的两个角上。 江水滔滔,看上去颇为壮阔,只是此刻比之当初,依旧是平静了不少。 李文硕依旧是那副剑客儿游侠打扮,陈依依倒是收敛了不少,换上了一副素色的劲装,不过看着依旧清丽可人,不像个江湖女侠,倒像一个深闺之中的大小姐。 他们两个站在江边,看着不远处缓......

下八章预览:...子,除了铁大之外全部愣住,也是微微一怔,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发现眼前这白袍公子身边还跟着这样一位仙女似的人物,一时间,便把李文硕当作了真正的神仙。 眼中的神色愈加敬畏,同时也是轻咳了一声,叫醒了几个正在愣神的小子,笑着向眼前的神仙致歉。 李文硕很是认真的接受了老人家的歉意,因为他发现老人家脸上虽然堆着笑,双腿却是抖的厉害,怕是自己敢说一个不字,老人家又得跪下。 不禁也是有些无奈,心道自己长得真是这般面目可憎? 李文硕也是不客气,浓郁的酒香单是闻上一口就是让人想要醉死过去。 上前取出身上带着的容器,将里面装着的桂花酒全部都换成了琥珀色的猴儿酿。 足足装满了三个水袋,树洞中的酒却是还剩下大半,笑着冲王老汉招了招手,说道:“老人家,你们方才是不是想要这酒水,此处还剩下不少,你们来拿吧。” 王老汉本想拒绝,可是大胆的铁大却是又走上前去,满脸憨笑的来到了李文硕面前。 却是没有着急取酒,而是对着李文硕,极为别扭的行了一礼,端正神色,颤颤巍巍的说道:“我的名字叫铁大,仙人,我能跟着你学本事吗?” 李文硕一怔,笑着说道:“你要是找神仙的话......

下九章预览:...:“家主说笑了,这个家里您是老大,有什么事情吩咐下去让那群瓜娃子做不就成了,敢不听的就打。” 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法李文硕自然知道,毕竟中原各地虽说各有风俗习惯,但这种东西归根结底还是差不多的。 “刘老,您瞧您这话说的,我主要是刚来此地,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李文硕笑着说道,同时示意刘老喝茶。 刘老头子也是不客气,端起刚买的上好龙井就是一口闷了下去,颇有几分大碗喝酒的豪迈,看的一旁的陈依依嗤之以鼻。 “家主,您既然来了,我就给您说道说道,这李家庄子,一共六十三户人家......

下十章预览:...们店里最好的酒给我拿出来。” 洞口一阵沉默,然后传出了一个平静的女声。 “去过宛州了?” “嗯,待了几个月又回来了。”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竟然没死,也真是走运。” 听得这话,李文硕呵呵笑了两声,毫不介意,虽然双方互相连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连面儿都没照过,但交谈起来,却是像相识了几十年的老友重逢那般随意,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李文硕可以用识念探知石洞里的一切,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什么都知道了便没有意思了。 “怎么还不把酒拿出来?” “钱不够。......

本章提要 “你不用来的。”

王离冷声说道,紧接着一双眼睛又是瞟向了不远处的刘秀,看着他手中拿着的那杆长枪,这才想起来,他的枪术,好像还是自己教的。

他就是站在那里,没有披绒带甲,但是面前的一万带甲之士,却是无人不心惊胆战。

刘秀皱了皱眉头,他看的出王离对那名黑衣人的忌惮,所以他很疑惑,因为那人仅仅是一身黑衣,打扮的就像一个守夜的。

但是那身黑衣委实是太过讲究了,袖口和裤线用金丝绣花,腰间围着白玉的腰带,头顶发髻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

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的人会这般讲究,那就是皇宫,因为这里规矩众多,但是他没听过皇宫里有什么守夜的人,因为皇宫里即便是夜晚,也有着无数禁军把守,还有那些武功高强的老太监们替皇帝把守宫门。

黑衣人坐在台阶儿上,手中拎着一个纸质的灯笼,抬头看了看天,身子一缩,讪讪的说道:“确实啊,天都快亮了,这时候出来,确实有些不合规矩。”

“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黑衣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于是有些恼怒,说道:“反正刘焱那小子都死了,我只不过是个时代的残党,终日隐匿在黑夜里,如今不守点儿规矩怎么了,今后整个世界都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乃至那些小姑娘,小宫女都是你们的。”

王离有些无奈,甚至感到有点儿头疼,即便是他拿眼前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办法,都已经那么大的岁数了,虽然看着像个年轻人,怎么连心性都跟个年轻人一样。可是没有办法,对方耍无赖,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王离是一个非常擅长讲道理的人,当他的道理和你讲不通的时候,那杆方天画戟就会架在你的脖子上,问问你他的道理怎么样。

可是这个方法同样行不通,因为打不过。

就在台阶上二人轻声交谈之际,仅仅十几丈外的刘烨终于忍受不住对方这种视他如无物的羞辱,上前一步,冷声问道:“二位聊完了没有。”

寒风在烟筒里呼啸,放荡而狂悖,听起来像灵魂在黑夜的草原里,在狂风暴雨中,在漂泊中呼吁,险些吹灭了手中挑着的灯笼。

虽然知道这灯笼根本不会被一阵小风吹灭,但他还是做出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连忙拿身子护住灯笼,眉头微皱,抬头看着这位文韬武略的靖安王,摆了摆手说道:“长辈说话,小孩子在旁边站着好好听,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听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拔剑生死

李文硕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一个人,即便是周公明的小儿子周瑾,也是死在了这场堪称惨烈的混战中。

人太多,即便是他也无法拦住所有人,况且对方的目的仅仅是冲进宫门,根本不愿意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

李文硕自是知道这一点,但是拦不住所有人,他也要拦住眼前这个人,这个人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饶是这样,全副武装的靖安王私军,还是在这里留下了两百多具尸骨,靠近李文硕的地方,浓稠的鲜血在地上凝成了浆子。

李文硕拄着剑,笔直的站在道路中间,没有剑的支撑,他已经站不稳了。他身上有四处刀伤,最严重的一刀划过他的腰间,留下了一个恐怖的刀口,就是眼前这个紫衣人给他留下的。

血一直在流,若不是他用内力止住伤口,那些鲜血早已浸透了他半边儒袍,他脸色苍白,这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仍旧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穿着紫色衣衫,手持一把直刀的男子。

“真是没想到,宫里数得上名号的高手我都已经记下了,竟是没有听说过有你这档子人物,你到底是谁?”

叶胜倒不是很在意对方拦不拦自己了,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大局已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自己能够影响的,虽然这种事态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高兴,不过此时,他对杀死眼前的这个剑客儿明显更有兴趣。

李文硕没有说话,虽然身受重伤,浑身是血,但是他的双眼却是愈加的明亮,带着一股子浴血的煞气,那股血腥和霸道的气息,让已经达到玄彻境界的叶胜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那么,我可真要杀死你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脚下的步子却是一动都没有动,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说道:“让我想一想,见你方才出剑的动作和威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把剑的重量起码得有五十斤。如此恐怖的兵器,竟然没有在剑谱上留名,也真是难得。”

他在尝试着分散李文硕的注意力,同时观察李文硕的反应,以寻求破绽,可是让他失望的是,无论他说什么,对方就只是看着他,迎面吹来的风带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一股恐怖的意味。

“你的剑不错,可我的刀也——”

话还没有说完,李文硕终于开口了。

“你的废话真多。”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冷的剑光,眨眼之间,李文硕就是来到了他的身前,铁剑当头斩下。

叶胜也是清楚这道铁剑的威力,不敢轻易捻锋,可奈何自身已经被那道铁剑锁定,对方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经过一夜的血腥厮杀,气势杀意已经达到了巅峰,实力比之昨晚最开始时也弱不了多少,这时候与他硬拼,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不过只要自己熬过这一段时间,等他鲜血一直流,流到他根本站不住的时候,那么赢得就是自己。

李文硕自是也清楚这一点,手中铁剑斩开挥了过来的铁刀,斩碎了凝实的刀气,再次一转,刺向对方的脖子,只见半空之中,青金色的光芒倏地闪灭,最终被那把铁刀挡住,双方都被对方猛烈地力量震击,李文硕的伤口再次裂开。

一夜激战,即便是李文硕的体力再充沛,此刻也是感觉到了挥剑的右臂上一阵酸痛,识念也是挥霍殆尽,脑海里面也是传来阵阵针刺一般的疼痛。

可是这一击还是势均力敌,因为李文硕的境界虽然只在玄彻初境,可是实力却是远在叶胜之上,这一点也让叶胜十分诧异,他甚至有些愤怒,于是他出刀的速度更快。

没有任何的退缩,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开始了下一轮攻击。

四射的刀气剑气在青石铺成的路面上犁出了一道道深深地沟壑,凶蛮的拼杀让长街两旁,大着胆子透过门缝观察的长安人心惊胆战。

虽然也在市井街头见识过不少动辄拔刀拔剑的江湖赌斗,也是没少流血,可是却是第一次目睹这样近乎残酷的搏杀,他们脸色苍白,难看至极,躲在墙壁后的身体瑟瑟发抖。

刀剑整整对击了三十七次,那把长刀终于是化作了漫天的碎片,武器的轰鸣声令场边的人心神不宁。

按理说本应该占尽优势的叶胜,全程都被那一柄染血的长剑压着打,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看似毫不花哨的一次又一次的对拼,他都是被迫的不得不拼。

对方此时真的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可是就偏偏没有倒下,这让他心中有些烦躁,然后那柄剑就是刺入了他的胸膛。

前后不过仅仅几息的时间,快的让人觉得这场战斗明明才刚刚开始,却又突兀的结束了。

高手拼死,哪来说书先生嘴里以及游侠列传中描绘得那般诗情画意,从来都是高下立判,生死立见。若非势均力敌,谁愿意大战三百个回合。

李文硕皱了皱眉头,随着血液的流逝,支撑他举剑的最后一点力量也消失了,眼睛变得模糊,想着这人怎么还站着,难道他的心脏不长这里?

心脏不长在胸口的奇人世间自然有,但不是叶胜,此刻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胸口的长剑,爆裂的剑气一瞬间就是摧毁了他的心脏,断绝了他所有的生机。

但即便是死了,他的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笑意,临死前轻轻吐出了几个字,即便是离得最近的李文硕也没有听清。

“七十五斤。”

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

李文硕伸手拔出了碎牙,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拄着长剑立在那里,耳边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以及铠甲相互撞击的声音。

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因为他觉得刘烨那小子不是个短命的,巨大的疲惫忽然间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涌了出来,终于也是眼前一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景德十七年,或者说是天启元年,据后世史官记载,文宗刘焱在位一十七年,靖安王刘秀拥兵造反,杀父夺位,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幸得昭武帝刘烨,于大明宫前,愤祖先之勇,举帝剑将其斩首,称得帝位,改国号为天启。

同年,剑仙年少,行至明德门,对敌八百甲,大战在即,面色不变,拔剑生死,视为神勇无匹,武帝封其为逍遥侯。

不过等李文硕醒来,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当李文硕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帘,感受着自己已经被包成了粽子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不过幸好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识念却是无比的充盈,小心翼翼的扩展开去,,发现了不远处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薛仁海和李富贵,门廊外小心煽火煎药的宫女,慢慢的扩展到了整个东宫。

然后李文硕就是闷哼一声,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心道识念这个东西果然不能乱用,刚一窥探到两位玄彻境界的高手,立马就是被对方察觉,顺着李文硕的识念反击了过来,让淬不及防的他吃了个暗亏,若不是知道他是谁,估计早就扑杀过来。

【《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拔剑生死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罗大王】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 【魁星阁】的这一本【《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拔剑生死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拔剑生死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罗大王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拔剑生死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

下二章预览:...一粒火星可以跃上他的衣袍。 他高举了自己的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上到满身肥油的贵族,下到最低贱的奴隶,没有一个不认识这位悍勇无匹的祭司,火焰中的乌兰巴特尔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宛若一个神明,充斥着巨大的威严。 附近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眼睛里面还是带着崇高的敬畏。 乌兰巴特尔看着下面越来越多的人群,有奴隶,有贵族,可是此刻他们都一样,眼里尽是暗淡,已然看不到任何活命的希望。 奴隶还要好上一些,因为他们有可能只是换了一个主子,而那些贵族却是全部都要杀掉的......

下三章预览:... 风华州东郡的郡守府里,浑身肥油的陆郡守有些焦急,一方面他很不希望哪位李公子来到这里,那样的话治下的平静一瞬间就会乱掉,天知道那些发疯的武林中人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是另一方面,他还真的想结识一下这位所谓的剑圣弟子,对方有多高的武功他不在意,在意的是对方那侯爵的爵位,虽然没有实权,却远不是他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地方官员比得了的,那是货真价实的勋贵。 而且传闻,这位侯爷和皇帝的关系还非常的好,甚至有传言说,这位私下里和皇帝以兄弟相称,若是日后能让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把自己调回江南那......

下四章预览:...轻人,站在了那路中央,看着李文硕的眼睛中充满了不屑,抬头四十五度看向天空,说道:“我乃北斗星君转世,昨晚掐指一算,得知你李文硕便是我一生之敌,今日来与你战上第一场,不知你可敢迎战?” 话说的豪气干云,饶是李文硕心中也不禁莞尔,正想着如何答话,这年轻人就在此开口了。 “不愧是陛下亲封的逍遥侯,这手无形之剑果然厉害,我竟是差点儿没挡住,今日之战,不分胜负,来日里定当与你再战一场。” 说完之后,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眼中仍然带着冷漠的寒意。 这场景把在场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本来就听说了,昨天这位侯爷用一手无形之剑伤了东郡出了名的那位叶一鸣。 连带着一旁的陈依依都有些疑惑的望着那年轻人的背影。 可是也就李文硕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干,那年轻人来此,好像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 “这逼装的好啊。”李文硕心中不禁佩服,毕竟能在武道宗师面前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是需要一番胆量,笑着说道:“一路走好!” 年轻人没有回头,没有说话,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一副高人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文硕这次出行,没有再受到阻拦,但是身边却是跟了一大帮子顺路的江湖人。 ......

下五章预览:...天,却是只能看到那一层层的屋顶。 杨三被绕的很晕,虽然大致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他却不是很懂,也不想懂,立志成为天下有名的刺客的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感情这种东西,至于女人,最多用来生孩子。 但是眼下里他的肚子告诉他不能让这无聊的对话继续下去了,说道:“李兄,别谈那些烦心事了,先吃饭再说。” 说到吃饭,李文硕这才想了起来,问道:“对了,你今天怎么有胆子跟曹先生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 听得这话,杨三撇了撇嘴,似乎不屑于回答,曹先生也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昨天是太玄门和黑......

下六章预览:...明亮。 那名手持三棱铁刺的黑衣人眼睛微眯,拼着受伤的危险,身子猛地前倾,右手护住要害,左手猛地刺向李文硕腰间。 李文硕双手握剑,身形一转,淬着剧毒的铁刺看似极其凶险的穿透他衣衫下摆,凛冽的劲气狠狠刺进风雨之中,将十几丈外的青砖石墙刺出了一个不知多深的黑洞。 但是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与此同时,也是避过了要害,那两道宝剑在李文硕背上掠过两道血花。 狰狞的血点儿飘散在空中,混合在雨水里,在伤口周围的衣衫迅速扩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但终究不会真正的停止。 李文硕换作双手持刀,他的身体此刻只转了半周,那旋转的力道还在继续,腰身骤然发力,旋转的速度开始加快,刀锋斩破雨帘,斩向这手持双刺的黑衣人的脖颈。 这双刺之上淬毒,不能沾上一点,实在是过于凶险,所以他准备先解决掉这人,为此即使受些伤也无所谓。 骤然加快的刀锋也是让那黑衣人瞳孔微缩,可是并没有如何慌乱,身形一闪,又是和开始时一样的身法,闪开了这一剑。 一剑未能建功,李文硕也不是如何在意,这本就只是一次尝试。 而且他的目标最开始时就只有一人。 只不过他目前身边还有两......

下七章预览:...便是分开了,李文硕还是很理智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过这个时候陈依依早已红了脸,不敢看李文硕,羞答答的跑回了自己的房子。 … 阴阳宗是个什么样,李文硕这些天听别人说了不少,还是没有个具体的印象,不过这猛虎山他倒是见识到了。 在山脚下看着倒是真的颇为雄奇伟岸,山上据说也是钟灵毓秀,仙鹤常驻,正前方是一道堪比华山石阶的通天石道,单单是看在眼里,就让人产生了莫大的压力,忍不住升起一股子敬佩的心思。 石阶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上山下山的都有,其间或许夹杂着三两平民,但大多都是上山,......

下八章预览:...言,跟着他之后,自己果然没有饿过一顿肚子,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洗漱干净的铁大看着很是憨厚,没有半点儿李文硕所说的那股子书生文气,看着也不精明,但是他的脑袋里真的装了很多的东西。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宛州。” “宛州是哪,离这儿远吗?” “不远,再走一千多里地就到了。” 铁大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千多里地,这个距离有些吓到他了。 他从家里逃难到山中,跑了近百里地来躲避官府的追捕,在他眼中,那已是极远的距离,好像从世界的这边到了另一边一样。 不过他并不害怕,无论一百里还是一千里,只要有吃的,这个少年脸上总是能洋溢着笑容。 那笑容憨傻憨儍的,陈依依觉得很满意,因为这样很能衬托自己的出尘和聪慧,否则和李文硕走在一起,别人总是认为她是他的丫鬟。 李文硕却是叹了一口气,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好像上天把自己身边所有的灵气都给了他,以至于他身边追随他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似乎都不怎么聪明。 他替铁大检查过筋骨,体质不算太差,但也不好,和薛仁海那家伙有的一拼,练一辈子剑估计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所以李文硕......

下九章预览:...严,主家的仆役,自然是不能懒,懒了不干活,还不如不找,也不能长得太丑,太丑的话影响自家的面子。 陈依依精挑细选了一个时辰这才把这二十个人挑出来带回府上,可看的出来,她眉宇间还是有些不满意。 不过李文硕却是全然不在乎,瞅了半天,觉得都挺不错,直接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把陈依依气了个够呛。 然后陈依依就拉着铁大帮他看。 铁大这段日子虽说吃了不少好东西,瘦弱的身体长了不少肉,但还是比不上眼前的这群壮小伙子壮实。只不过他的背上背了把剑,给他增加了点儿威势,眼前这群汉子对他也不敢......

下十章预览:...么样,只能算个初境巅峰,性子可是出了名的狠辣。 而且还投了个好胎,有个本事挺大的爹,即便是竹叶青,也不愿轻易招惹到他。 不过也好,正好用他来试一下那人的深浅,省的我自己趟这趟浑水。 竹叶青这般想着,站在一旁等着看戏。 “那你还真是欠管教。”李文硕面无表情的说道,再次一句话震惊了船上的人。 田天笑了起来,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愤怒,他的脸色有些狰狞,冷声说道:“我欠不欠管教这事另说,不过如今我可要管教管教你了!” 说着便是一把从墙上撤下了牛角大弓,弯弓搭箭,一瞬......

本章提要 李文硕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一个人,即便是周公明的小儿子周瑾,也是死在了这场堪称惨烈的混战中。

人太多,即便是他也无法拦住所有人,况且对方的目的仅仅是冲进宫门,根本不愿意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

李文硕自是知道这一点,但是拦不住所有人,他也要拦住眼前这个人,这个人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饶是这样,全副武装的靖安王私军,还是在这里留下了两百多具尸骨,靠近李文硕的地方,浓稠的鲜血在地上凝成了浆子。

李文硕拄着剑,笔直的站在道路中间,没有剑的支撑,他已经站不稳了。他身上有四处刀伤,最严重的一刀划过他的腰间,留下了一个恐怖的刀口,就是眼前这个紫衣人给他留下的。

血一直在流,若不是他用内力止住伤口,那些鲜血早已浸透了他半边儒袍,他脸色苍白,这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仍旧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穿着紫色衣衫,手持一把直刀的男子。

“真是没想到,宫里数得上名号的高手我都已经记下了,竟是没有听说过有你这档子人物,你到底是谁?”

叶胜倒不是很在意对方拦不拦自己了,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大局已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自己能够影响的,虽然这种事态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高兴,不过此时,他对杀死眼前的这个剑客儿明显更有兴趣。

李文硕没有说话,虽然身受重伤,浑身是血,但是他的双眼却是愈加的明亮,带着一股子浴血的煞气,那股血腥和霸道的气息,让已经达到玄彻境界的叶胜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那么,我可真要杀死你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脚下的步子却是一动都没有动,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说道:“让我想一想,见你方才出剑的动作和威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把剑的重量起码得有五十斤。如此恐怖的兵器,竟然没有在剑谱上留名,也真是难得。”

他在尝试着分散李文硕的注意力,同时观察李文硕的反应,以寻求破绽,可是让他失望的是,无论他说什么,对方就只是看着他,迎面吹来的风带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一股恐怖的意味。

“你的剑不错,可我的刀也——”

话还没有说完,李文硕终于开口了。

“你的废话真多。”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冷的剑光,眨眼之间,李文硕就是

修文、修文!

1.故事大纲

2.分卷

3.废言

------故事大纲

厌倦无聊的世界,讨厌残酷的人类。

但是......

更讨厌自己。

穿越了,一生成了挚爱的追寻

追寻白色的身影,为他而活。

~~~~~~~~~~~~~~分卷

1.同伴(完结)

被师父升为正式的驱魔师!?和亚连一同前往黑教团,认识了黑教团的许多朋友!加上在任务中,和同伴出现的种种关系,也出现了许多谜团....这到底是..?

这篇这是在是述说同伴一个个增加。

2.千年决战(进行中)

七千年的序幕已经结束了?而这场戏剧的演员是我们驱魔师们,加上罗特所说“剧本不会改变“?难道战斗真的要完完全全开始?战斗....有了开始;那战斗....什麽时候结束?

原本断手的亚连已无法成为驱魔师,也没办法和大家见一面,这让夜娜星完全崩溃,夜娜星整个魂不在的样子。不过,夜娜星和拉比发生的关系....为什麽呢?

夜娜星被诺亚抓走,而且还被诺亚“帝奇“的话所迷惑,不再爱著亚连,还对亚连改口叫“哥哥“。有了INNOCENCE的第二段,帮助诺亚和利娜莉战斗,也不惜和亚连打。

“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摧毁。“这是夜娜星曾说过的话......

3.奏者与音之者(未开启)

方舟即将毁灭,亚连成为了第十四号的奏者,而夜娜星则是成音之者。

明明背叛神的夜娜星,为何没有受到INNOCENCE的制裁?曾经帮助过诺亚,到底...为什麽?

--------

以上那些阿~应该还会再增加或修改=√=

如造成你不便,请见谅><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与侯爷说

他很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没有勉强自己,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感受着清凉的药力缓缓地渗进血液里,慢慢的,一股倦意也是缓缓袭来,直透进骨头的深处。

李文硕向来很尊重自己身体的选择,所以刚醒不久的他,又是沉沉的睡了下去。

此刻,御书房中,刘烨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情况似乎和他当太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换了个地方处理国事而已。

但是这几天整个朝廷都很乱,旧皇驾崩,新皇登基,这个过程可不是什么可以简单地过程,即便是他想简化,儒家那些客板守礼的老夫子也会出声反对,甚至都有可能指着他的鼻子骂。

而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人家根本不怕死,有些人甚至巴不得你处死他,然后就在原地嚎啕几声,说什么天道不公,帝王失格的话语,然后一头撞死在不知哪里的墙角柱子上,就可以换取一个千古忠臣的名号。

刘烨实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刘焱没死之前,国事也都是他在处理,可是等到这刘焱死后,无数的事情就是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他知道,这是刘秀的残党在作祟,但是他明面上还是要用仁慈的手段,来彰显他是位贤明的君主,至于暗地里如何,其实他也没怎么想过,反正刘秀已经死了,那这些人也只是秋后的蚂蚱,若是聪明一点儿看得清形势还好,否则到时候,想到这里,刘烨无奈的摇了摇头。

袁之善也是缓缓地走进了御书房,看着这位勤勉执政的君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着刘烨的登基,他也是正式出现在了文武百官的面前,昨天第一次上朝,便是提出了大大小小一共一十八条意见,和诸位大臣猜测的不同,这十八条里没有一条是有关于当前朝廷局势的,也没有一条是有关朝廷体质的。

他所上书陈述的十八条建议,全部都是有关于黎阳各地百姓生计的。

按理说这些建议都应该等朝廷局势稳定之后再作打算,可是他竟是一天都不愿意等,有点儿急不可耐的样子。

但同样是这一点,他就赢得了朝堂上绝大多数官员的好感,反正只要你不乱动现如今的体制,不要让大家丢了官帽子,谁会理你在那些地方上有什么小动作,一个市井小民而已,就算爬上了这个位置,还就这点儿见识,终究只是个市井小民。

至于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士,也能封得逍遥侯这样的侯爵爵位,朝堂上的各位大佬虽然有些异议,却是并没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触怒这位新帝的眉头,听说那位到现在还躺在东宫里养伤。

况且只是一个没有丝毫实权的空头侯爷,就算是封个大公爵又如何?

只有一件事情让人感到意外,虽然这件事很是正常,却仍是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所以有很多人出声反对,其中有很多甚至是原来的太子一脉。

刘秀谋反,其间不光有手底下的禁军和私兵,还有很多江湖人的参与,他们来自何门何派,背后何人指示,都被查了个一清二楚,这些门派,基本上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很快就会有朝廷的军队前去讨伐,几万人的队伍往那一堆,江湖上还真的找不出那个门派可以匹敌。

或者说,朝廷,就是这个江湖上最大的门派。

这件事倒是没有人反对,即便是最仁慈的儒生都觉得理所当然,他们反对的是一项禁令的颁布。

禁铁令。

当然不是禁止冶铁,而是黎阳境内,私人禁止打造兵器,违者按谋逆论,所有现存的兵器,都需要在官府登记在册,即便是一把砍柴的朴刀也需要,私藏兵器不上报者,同样视同谋逆。

这件事情是新皇帝刘烨和儒家领袖李青山提出来的,可是不能由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尤其是不能从刘烨的嘴里说出来。

他刚刚登基,一下子就是在朝堂上得罪了这么多大佬,对他以后实施政令,也是个不小的阻碍。

所以就由当朝首辅周公明,提出了这个建议,经过一上午的讨论,各大势力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刘烨力排众议,全力支持自己的这位岳父。

这件事情可谓是非常的让人惊讶,因为黎阳开国以来,有各种各样不靠谱的皇帝,颁出过各种奇怪的政令,但是没有一个像这般绝的。

仅此一个政令,便是间接削弱了江湖势力的一大截,就算现在没什么,可是一年,两年,或是三年之后,江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惨到连个能用的兵器都找不到。

而且朝堂之上有不少大佬的家里,就是有着各种大型的铁器铺子,一时间也都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闹得很厉害,但是不知道刘烨后来跟他们说了什么,一个个儿才算平静下来。

据说这件事情之后,第二天周公明就白了头发,辞官返乡,回到风华州老家去了。

朝堂里的人于是更加确定了往日里传开,却没有多少人相信的那个说法,所以这两天,袁之善的家门几乎被踏破,害的他又是跑出了自己的那座崭新的府邸,躲到了东宫里。

李文硕虽然很不喜欢袁之善,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一点儿都不招人烦,和他谈话很是令人舒服。

“侯爷这些习武之人果然不一样,体质超乎常人,若是袁某受了这么重的伤,疼也疼死了。”

李文硕躺在床上,看着袁之善的笑脸,很想直接驭起桌子上的茶壶砸到他的头上,叹了一口气,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苦笑着说道:“袁大人还是直接叫我李兄或别的什么吧,侯爷啥的听着别扭,至于我这伤势,只能说皇宫里的药好。”

袁之善也是呵呵一笑,转过头,看着房顶的大梁,这根主梁,几乎是这个房间里唯一没有雕花的木料,眯着眼睛说道:“其实以前真的挺羡慕你们这些武人的,一个人抵挡八百带甲之士,挥手杀上两三百还能活着离去,再杀一位玄彻境界的武道宗师,这种人物,要是以前见到,就真跟神仙没什么区别了,可是如今看着侯爷这一身伤,就觉得读书什么的也挺好。”

听得这话,李文硕也是笑了一声,他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回忆着小时候老头子逼他读书的日子,说道:“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吧,我就喜欢练剑,如果看书的话,我看上一个时辰就会心里痒痒的,坐立不安,可是若是练剑,独自一人在那里练上一天我也不会觉得累。”

“哈哈,侯爷这话说得有理,等侯爷伤好了,在下可要好好与侯爷喝上一杯。”

李文硕偏头看着这位穿着官服和自己聊天的袁先生,对方虽然跟着太子发迹,却也是没有直接担当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儿,不过也是不小,新晋的御史中丞,食轶千担,而现在朝堂上并没有设立什么御史大夫,可以说,他如今就是御史台的领官。

“看袁先生这身打扮,那没有什么好酒我可不开口喝啊。”

袁之善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在下只是得了一个小小的官职,如今还没有领过一次俸禄,不像侯爷,年纪轻轻就已经封侯,在宛州一带甚至还有着封地庄园,哪里是我能比的。”

“瞧袁大人这话说的。”李文硕叹了一口气,“以您的本事,封侯拜相不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袁之善轻轻摇头,笑道:“这辈子我或许可以把官当到极致,甚至可以真正的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却绝无半点儿封爵的机会,即便是刘烨,也不会给我封爵,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李文硕一怔,继续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床帘,在窗子外面吹来的暖风下缓缓摇晃,轻声问道:“袁大人,你说刘烨,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啧啧,侯爷,即便您现在已经是封侯,可直呼尊者名讳,还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啊。”

李文硕白了他一眼,耍起了无赖,说道:“你去刘烨那告我啊,去去,赶紧去!”

袁之善没有动,笑道:“你问我是问错人了,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编排尊者的不是,我还想升官发财呢,再说你不是他兄弟吗,肯定比我清楚。”

李文硕眉头一挑,轻声道:“在我眼里,刘烨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可是,现在我真的有些看不懂他了,不过就像你说的,他是我兄弟,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把我当兄弟,我就会护着他,即便以他现在的本事,好像应该是他护着我。”

袁之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人生在世,是非对错哪里分的那么清楚,有时候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你能怎么办。每个努力向上攀爬的强人,都曾或多或少出卖过灵魂,不择手段的争取过权力,所以一路走来只有向前,却不能回头,因为回头的那天就意味着出局。”

李文硕心情不太好,闭上了眼睛想清静一会儿,可是识念下意识的铺散开来,周围的一切反而更加的清晰了。

【《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与侯爷说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罗大王】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 【魁星阁】的这一本【《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与侯爷说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与侯爷说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罗大王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有酒有剑有佳人》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与侯爷说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年迈的老和尚眯着眼睛,披着枯黄色的佛衣,身上没有袈裟,有的只是满脸的褶子,静静地坐在破败的蒲团上,躬身行了一礼。 和周围的环境不同,老和尚看着十分的干净,身上一粒灰尘都没有。 “施主幸会。”老和尚低声说道,头顶漆黑的戒疤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出了一股子狰狞的慈悲意,明明周身尽是灯火,可靠近他的地方却又是一片昏暗。 “老和尚佛法通天,佛念亦是了得,是真正的得道高僧。”李绝仙眼中神色平静,语气少有的认真。 “呵呵,算不得得道,看施主方才燃灯的本事......

下二章预览:...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答,一时间急的直跺脚,差点儿提着短剑就跳下水找李文硕了。 幸好上官羽出来拦着,要不然以她的体质,怕不是根本下不到十丈深就得退出来,笑着说道:“这水底下的老龙倒是有些能耐,但是有我在,总不至于让李小子死了,放心吧,你的男人跑不了。” “上官爷爷,你胡说些什么啊。”她扭着脸儿,臊得不行,红红的脸儿笑得像云彩一样。 “哈哈,就当爷爷我胡说八道。”上官羽笑的畅快,唯有老黄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徒弟的性子太像李文硕,都是个急功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