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帝来仪 - xp1024.com
《有帝来仪》


楔子 往事

凤靡初一身肮脏的囚衣,披头散发的坐在囚车里,盯着不远处正烤着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官差。(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伪帝乱政,窃了国玺传了假诏,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那些与他做对忠于二皇子景奂的大臣。

而他父亲身为内阁的大学士,先皇还在生时曾是教导过景奂几年,与之往来甚密,便成了伪帝要除的第一号心头大患。如此,一夕之间从位高权重的大臣到被抄家连坐十族的朝廷重犯,倒也在意料之中了。

那喝酒的官差发现凤靡初正对着他冷笑,心中一阵厌恶,因凤家已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入狱到现在,遭受的待遇倒比牲畜也强不到哪了,毫无忌惮的被人打骂。

心情好时,言语奚落几句,心情不好时,把人拖出来揍上几拳,反正只要不把人打死,到了边关能交差就好。

而现在那喝酒的官差便是心情不悦了。那凤靡初生了一对好看的凤目,还没出事之前,走在大街上,只要是微微被他一瞥,总有姑娘为其神魂颠倒痴痴傻傻的。而现在那双凤眼正斜着睨着他们眼神里是极度的轻视鄙夷。

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装什么。

那喝酒的官差把酒瓶重重一放,拿了钥匙,把人从囚车里拽了出来,直接就是一脚。言语讥讽,“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凤家少爷么,连潘府小姐都跟你退了婚了,你现在可连猪狗都不如。”

连着几日被拳打脚踢,凤靡初晓得自己不止是鼻青脸肿的皮外伤,他腹部疼痛或许还有内伤,喉咙里涌起了腥味。他冷笑,故意朝那官差喷了一口,把血吐在他身上。

官差大怒,又是重重的往他肚子给了一拳,把他给打得再也爬不起身。凤靡初也不求饶,半句也没说。依旧是看着官差笑着,笑得人发毛。

他这举止无疑像是找死了吧,可对于如今生不如死,死又有什么好怕的。父亲已是被斩首,伪帝惧于近来杀戮太过,怕口诛笔伐千载之后史册上也有他残暴无道的骂名,故意没将他一同斩首而是流放。

反正到了边关,每日干不完的苦活,他这等娇生惯养的自出生后就未曾吃过苦头的少爷迟早也要死在那恶劣的环境。比起尸骨也只会是被扔到荒郊野外,那还不如死在这里,至少有山有水,清风明月,倒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葬身之所。

另外一个官差过来阻止道,“你别把人打死了,出了气就好,我们可是要交差的。”

那被他喷了一脸血的官差朝他身上吐了口水,把他拖回了囚车里关好后,就去找水要洗脸。

恨只恨他们凤家时运不济,才祸及满门,他今日若是能大难不死,他日,那狗皇帝加诸在他凤家身上的耻辱他总要讨回来的。”

押解他们的官差找了一棵大树,靠着树干闭眼休息了起来。四面都是荒山,夜里又是寂静,听得树丛里蟋蟀的叫声特别的清晰。

凤靡初抬头望月,想起繁华的皇都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羌管弄晴,菱歌泛夜。那一派歌舞升平似三千流水尽,当日与他父亲称兄道弟阿谀奉承者,听闻他家中聚变,落井下石者不计其数,他心中有本账本,已是将那些两面三刀之人的名字一一记下,只可叹虽是有恨,却不晓得是否还有雪恨的机会。

可恨自己或许要白骨埋异乡了。

他冷笑。

突然之间这山间中回荡的蟋蟀声却是消失了,他毫无睡意心中警觉,知必然是出了什么古怪。那两个官差睡得深沉,却是半点也没察觉。

凤靡初又笑了,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正他已是输得只剩这条残命,若是老天最后还是决定收走,倒也不觉得可惜。他反倒是希望真有什么危险逼来,最好拉得那两个官差也一同下黄泉才好。

他心里想着,借着月色就见几十个彪壮的大汉拿着大刀,由四面朝着他们包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站在最前边的似是领头的人物,面上划这几道伤疤十分狰狞,盯着那睡死如死猪的官差都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嗓门极大的嚷道,“还真是两个废物,遇到我们也算他们运气不好。”

那大汉一把将其中一个,就是被他的血喷了一脸的那个官差拽了起来,官差睁开眼,一见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手里还都有兵器,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抖着嗓子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官差。”

大汉破口骂道,“你爷爷的,你不说还好,一说老子就来气。我们就是被你们这群窝囊废给逼到山里来了,窝在这鬼地方,连想喝杯花酒都要走几十里路,你说老子该拿你怎么撒气才好。”

官差一听,便知道他们是遇到山贼了,“我……我们是负责押送犯人的,你们若是胆敢对我们动手,朝廷追究起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不以为然,用刀面拍了拍官差那吓得面无血色的脸,“那你倒是说说朝廷能拿我们怎么样?就现在那皇帝,搞得到处是民不……民不……”

大汉的手下赶紧上前小声提醒,“民不聊生。”

“对,就是民不聊生,到处都在造反。山高皇帝远,也要他管得到这里,我告诉你,今日就算把你们杀了,朝廷那帮废物也查不到你是死在哪的。”

官差一听顿时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有方才打人时的架势,跪地求饶道,“好汉,好汉求你放过我吧。”

大汉道,“身上的银子呢,都交出来。”

那两个官差立即把腰间的钱袋都解了上交,大汉将钱袋放在手里掂了掂,不满意道,“你们平日里鱼肉乡里,就这么一点银子?想打发谁,当我们是乞丐么,是不是要我在你们身上割几块肉,才肯老实。”

官差知是应付不过去,就把鞋子脱了,抖了抖,又是掉出几锭碎银子。

大汉的手下弯腰把碎银子捡了,因这两个官差不老实,大汉瞠目问道,“还有没有?”

两个官差异口同声,“没了。”

凤靡初笑道,“怎么会没呢,衣服的暗袋里不是还有么。刚才还听你们议论那些落草为寇的不过是会两下三脚猫功夫,不足为惧。只凭你们二人便可将其拿下。想不到现在这立功的机会便来了。”

大汉怒道,“你们两个本事不大口气还不小,说能把我们全绑了是么,信不信老子就把你们扔在这山头活活把你们饿死。(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官差胆战心惊道,“那小子胡说,我们没说过那种话。”

凤靡初似唾弃道,“既是敢说就要敢做,何必畏畏缩缩的。上山前你们不是还在药铺里买了迷药防身,他们虽是山贼,好歹也是真刀真枪。你们若是背地里使诈,实在有欠光明磊落。”

大汉骂道,“我就知道给朝廷卖命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凭你们两个番薯还敢想着暗算老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汉重重朝其中一个官差肚子上踹了一脚,看得出是练武多年的,这一踢把人踢得飞出去老远。

凤靡初心中痛快,巴不得借刀杀人先把那两个官差了结了,他虽是不能亲自动手,动动嘴皮子倒也有人可以为他代劳。

大汉吼道,“就把这两个不知死的扒光衣服,吊到树上先抽他几鞭子。”

凤靡初正要再加油添醋,却是听得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唤,“干爹。”他扭头看去,见一个小女孩,看个子年纪该不大,许六七岁左右吧。月下样貌虽不是很清楚,朦胧中五官却是却是让人感觉精致漂亮,尤其一双大眼灵动而有神映衬着月色熠熠生辉。

大汉脸色一变,上一刻还是怒目圆瞪,吓死人不偿命的凶狠,下一刻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状,虽说面上刀疤还是狰狞,那刻意放软放轻的语气却是使得他杀气大减。

“乖女儿。”大汉弯下身子,把女孩抱进怀里,“你那狗屁师父呢,不是把你哄睡了么,这么晚了怎么又偷跑下来了,明日早上又起不来吃早饭了,饿坏了不是又要心疼死干爹了。”

女孩生气的扯了扯大汉的胡须,“你说过会带我来看打劫的,你说话不算。”

大汉小心翼翼的哄着,打算随随便便搪塞过去,“这个对你来说还早了些,等再过几年。”

女孩在大汉怀里撒起了娇,闹起了别扭。那大汉不知所措,竟是放下了正事,把哄女儿放在了首位。他的手下也把兵器收起,你一句我一句的给头目说起好话。

凤靡初嘲讽的笑了笑,还以为哪来的一群十恶不赦的贼人可以为他所利用,却原来来的是一群傻子。这般闹下去,那人是要杀还是不杀了。他故意大声冲着那两个官差喊,“你们快跑,快找人来剿了这些匪类!到时便是大功一件,少不了赏赐。”

“想跑!”大汉举起刀子要把那连个官差砍了。

女孩却是抱着大汉脖子,嘟着嘴道,“那两个人都快被干爹打死了,哪里还有力气跑,这是要借刀杀人呢。”

凤靡初愣了愣,他使的也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但以为应付这些头脑简单的山贼也够用了,却是意外他的想法居然会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一语道破。

大汉的怒目瞪了过来,“好啊,原来是你要骗我。”他走过来,粗鲁的一脚踢在囚车上,囚车是用粗糙的木材做的,根本经不住大汉一脚,顿时四分五裂,凤靡初摔到了地上,伤处跌得更痛了,他却反而笑了出来。

女孩踢着脚要下去,大汉把她到地上,就见她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从四面角度居高临下的观察过凤靡初后,插着腰颇为自豪的道,“我干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你不求求他不要杀你么?”

凤靡初还是在笑,且是越笑越厉害,笑得不可遏止一般。大汉道,“老子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打劫还遇到一个疯子,真不吉利。”

女孩撑着下巴,抿着小嘴小脑袋瓜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出人意料的指着凤靡初道,“干爹说话不算,我要罚你,你把这人给我做下人吧。”

大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得,这人也不晓得是不是个疯子,伤了你怎么办。你要是想要人给你做牛做马,山里这么多人,你随便挑一个。要是都不喜欢,干爹明日下山给你抓几个上山来,你想要男的女的,比你大的比你小的都得。”

女孩跺脚,气呼呼道,“我就要他,你不答应我明天就不吃饭了。”

大汉愁眉苦脸,蹲下来和女孩一个高度,低了他山大王的姿态,谁让他对干女儿千依百顺,他这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刀子砍过来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可就怕心肝宝贝不吃饭,跟他闹脾气。

他商量道,“乖女儿,你看这人长得歪瓜裂枣的,一点也不好看,干爹给你下山抓长得好看的,不行么?”

女孩扭头颇为仔细的又看了一次凤靡初的长相,他脸上淤青未退,青一块紫一块,嘴巴肿脸也肿,除了一对眼睛能看,样貌还确实怪吓人。

她闹起别扭道,“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让他给我做下人,我不止明天不吃饭,我连后天也不吃饭了。”

大汉暗叹今日下山打劫之前为何没看黄历算算今日是否是黄道吉日。好在他底下有个算是机灵的手下赶紧来出谋献策,在大汉耳边小声嘀咕,“既是小姐喜欢,也不好忤了她的意,反正看这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暂且先带回山。等小姐对这小子厌了,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解决了。”

大汉瞪了凤靡初一眼,要不是他宝贝女儿,他今日非把这小子也给扒光了吊在树上风成腊味不可。他一肚子的火气,虽是打劫到了银子,但山寨里又是多了一张嘴,多了一笔开销。

他是一肚子火,瞄到那两个被他踢一脚后还留有半条命的官差,好在还有两个能让他下下火,大汉叫手下把女孩和凤靡初带回山上。有的场面太过血腥暴力,他还是觉得不适合他尚且年幼天真而无邪的女儿。

凤靡初被人扛到了肩上,却是没有半点防抗。他心里暗有打算,只听到身后两声凄厉的喊叫,他笑,能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山上的生活比到边关要好多了,凤靡初不需要干什么重活累活,唯一得做的就是哄山大王干女儿开心,每日那小姑娘醒来之前,他就要守在房间外等她吩咐使唤,每一日那小姑娘睡后,他才能回房休息。

曾经府邸中有几十人奴仆供他差遣,如今到他沦落为下人,却是连端茶递水都不会。端壶茶都能把茶壶打破了,盛碗饭能把碗给打碎了。

山寨是个逞凶斗狠的地方,只以武力定强弱,他在其他人眼里自然是个不中用的,只是因为有山大王的女儿给他撑腰,所以即便看不惯他的文弱,倒也没人敢明着打他。

离开了囚车,凤靡初还是没有得到自由。他的手脚被铐了铁锁,而钥匙就被当作是山大王哄女儿一笑的礼物别在那小姑娘的腰间上。

他也是在山寨里待到了第三日才知道那小姑娘,名叫元帝仪。

这名字不像不识文墨之人起的,帝字有帝王之意,世人避忌怕冒犯了天威,他从没听过有人敢光明正大的用这个字来做名。只是这山寨立在深山极为隐蔽的地方,宛如与世隔绝,那山大王就等于是这里的土皇帝,那女孩要叫什么名字,自然也无人敢有异议。

他在山上养了将近三个月的伤,因为年轻力壮身子倒也复原得快。脸上的淤青都消了,又变回了面如傅粉的倜傥。山寨里也有些女眷,见到他时有些胆子大的也敢言语上挑逗几句。

更甚者还有夜里偷偷摸进他房里投怀送抱。

房里没有点灯,那女子欺上来也不说话,只是大胆的扯弄着他的衣服似只想一夜贪欢。在家中变故之前他便已是知道礼义廉耻那只是书中不切实际的描述,而家破人亡后他心中更是愤世嫉俗,只想着只要是能助他报仇的,就算出卖自己倒也未尝不可。

黑暗中他看不见那女子的面貌,却是能闻见她身上的草药香气。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若是真等他端茶递水,人早就渴死了。他只是元帝仪一时兴起想要,寨主便赠给她取乐的。

元帝仪身边除了他,而另外还有两个丫头是专门服侍元帝仪的,其中一个丫鬟样貌他记不住了,但只记得身上就有这样的药草味。

寨主对他不放心,暗中让人留意他,他根本没法下手,若是元帝仪身边的丫鬟帮他去偷,成功的机会反倒是大些。

他握住那女子的手,“只要你愿意帮我偷小姐身上的钥匙,别说做一夜夫妻。我尚未成亲,你我逃下山去,结为生生世世的夫妻岂不更好。”

他以为山寨中的女子虽是大胆,却是头脑简单,怂恿那女子必然有十分的把握,就算起初未必敢,但他好言软语哄说几句,她始终会禁不住诱惑上钩的。

谁晓得那女子却是突然从床上摔了下去,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他的房间,活像他说了什么见鬼的提议,连让他继续煽动哄骗的机会也不给,就这么逃了。

第二日,元帝仪趴在她屋前的草地上,逗弄着她干爹新给她逮住的一只兔子。一手拎着兔子的耳朵,一手从地上随意的拽了一把草喂着。

凤靡初笑了笑,怎么会不晓得那头脑不灵光的寨主打了什么主意,这阵子他一直给元帝仪送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就想元帝仪玩出了兴致把他忘了,等将他像是玩腻的玩具随手扔掉,不再理会后,他就会被山上的人给处置掉。

凤靡初身边的丫鬟见到他,不打自招的紧张的低下了头。元帝仪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兔子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小兔子小兔子,你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凤靡初不得不说,元帝仪生得十分貌美,即便她如今才不过七岁,却已是能看出她长大后出落必然是闭月羞花之姿,沉鱼落雁之貌。

凤靡初微笑,“小姐。”

元帝仪侧过头来瞧他,天真浪漫的冲他一笑,元帝仪每日唤他来也多是问他皇都的孩子都玩些什么游戏,吃些什么零嘴,就跟一般玩心重的孩童没两样。所以他到现在都分不清那一日,她跟她爹说他在借刀杀人的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七岁,皇都大户人家的孩子七岁时,女孩该是在学女红,男孩也该是入学堂学人之初性本善,还没切身体会到这人性丑恶,就是他,也是过了十二,才从懵懂中辨识人性美丑。若真是一眼看出他的心机,该有多聪明。

元帝仪献宝的说道,“这是我干爹抓给我的,你看。”

凤靡初讨好道,“寨主知道小姐这般喜欢,定会很高兴吧。”

“若是抓得两只就好了,一只孤零零的,我看它似乎不怎么欢喜的样子,你说它是不是不喜欢我?”

凤靡初笑道,“兔子就是兔子,哪里会有人的想法。”

“没有人的想法么?”元帝仪似懂非懂的样子,把怀里的兔子一放,兔子蹦蹦跳跳的似乎要往草丛里钻,屋前的草生的十分茂密,生得有元帝仪腿肚子高。若兔子往里头钻了,要抓回来就不容易了。

元帝仪啊了一声,就有丫鬟想要上前为她把兔子抓回来。可惜兔子的动作太灵活,蹦进草丛里就不见了。元帝仪闷闷不乐的动了动手,就见那只兔子像被什么无形之力拉了出来。

凤靡初定睛看,这才发现兔子的小腿上被绑了很细的绳子,而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的抓在元帝仪手里。心生向往的自由,其实也不过是两尺长的范围,可笑。

元帝仪收着手里的绳子,又把那兔子抓了回来,抱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它长长耳朵,学着大人那般唉声叹气,“它要是有人的想法该多好。大哥哥,你想下山么?”

凤靡初目光从她腰间的钥匙掠过,却是装作不在意道,“寨主和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爹娘已死,已没有家了,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便把这里当家了,怎么会想离开呢。”

元帝仪眨了眨眼,抬头看了一下日头,“该去师父那了,否则迟了,要打手心的。”

元帝仪嘴里提到的师父住在离她房间不远的一间独立的小木屋里,却是十分神秘,不愿见外人,所以到现在她师父是男是女他都不知。每一日元帝仪总要抽出两个时辰去她师父那里听课,他却是不许跟进木屋里,只能在屋外等着。

元帝仪抱着兔子站起来,结果左脚的鞋子松了。

凤靡初斜眼瞥了一眼躲在暗处盯着他的人,走去捡起元帝仪的小鞋子,为她套回脚上。

“哥哥,我日日听你说皇都是如何的繁华,又是个很好玩很好玩的地方,可比山上有趣多了,你真的不想回去么?”

凤靡初笑道,“不想。”

元帝仪冲他甜甜一笑,转身走了几步后,她故意把腰间的钥匙绳子给弄松了,钥匙掉到了草丛里,她却像是浑然不觉,盯着手里毛茸茸白得像是一团雪球的兔子,喜爱的亲了一口,“真闷,闷得我只好自己找乐子了。”

……

凤靡初是在逃到半山腰时被抓回去的。当解开的锁链又再一次的拷上他的手脚,他却是泰然,情绪没有一丝一毫大喜之后大悲的波动。山中地形复杂,他不敢冒险,必然会走之前被押送时上山的小道下山。

竟是连这点都算计好了,他的确是输了,就算不想说是心服口服,但输赢已是分明由不得他掌控。元帝仪白日抱着的兔子跳到了他跟前,他现在才知道他才是那只想自由却是逃不出元帝仪掌心的兔子。

先前还能怨自己生不逢时,迟生了几年,这才未能入朝掌权任人鱼肉,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失败。而第一次让他生了挫败感的却是比他小了好几岁的一个孩子。

元帝仪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托着腮嘟着嘴道,“哥哥不是说不想下山么,可你却是偷跑了,我最讨厌人说话不算了。”

凤靡初笑道,“小姐果真是聪明,难怪这钥匙掉得这般‘心想事成’。”他昨夜才怂恿人去偷,结果今日钥匙就掉在他面前了,他不是没察觉太过“巧合”,只是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报仇,心太急太切才会想着有可能是陷阱,也要冒一冒险。“多谢小姐,给我上了一课。”

元帝仪的小脑袋像是拨浪鼓用力的摇着,两条用红绳绑着的小辫子也跟着甩得使劲,“我可不知道凤哥哥说什么。我最喜欢看哥哥笑了,寨子里都没一个人笑得像哥哥一样好看的。我当初就是因为喜欢哥哥的笑,才要干爹把你带回来的。”

凤靡初看着兔子道,“比起一只没有想法的畜生,耍弄起人来确实比较有意思。”

元帝仪爱怜的揉了揉兔子软绵绵的身子,“凤哥哥怎么这么说呢,小兔子是帝仪的好朋友,哥哥也是帝仪的好朋友。你不是说山下没有亲人了么,那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玩不好么?”

凤靡初不再拿逗孩子的语气与她说话,他凝着元帝仪的眼睛,透过那闪闪发光的大眼,他看到的是与他一般内在掩饰得极深的灵魂的本质。“我不能留下,害我的人还好好的活着高床软枕大鱼大肉,我不甘心。”

元帝仪似不解实事的天真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小兔子的娘是被狼给吃掉的,难道小兔子想要报仇就能把狼给咬死么。小兔子还是小兔子,它打不过大狼的。”

她抓着兔子的耳朵,把兔子提了起来,兔子的腿蹬了两下后,十分认命的不再反抗了。

“兔子是兔子,人是人,只要想,就算是把老虎的皮毛扒下来也是能做到的。”只要让我回去,不出十年,我一定要叫害过我的人也家破人亡。

“十年?十年以后帝仪也……”她掰着小手指数了起来,“十七了,师父说沧海桑田,小兔子也能做兔婆婆了,大哥哥你讨厌的人或许会比现在更厉害,师父说做人不打没把握的仗,你确定你会变得比他们要厉害?”

凤靡初轻蔑一笑。

元帝仪也跟着笑了,然后解下腰间的钥匙,这一次,是她亲手把凤靡初的拷锁打开了,不必他偷蒙拐骗抢,想尽各种办法去讨钥匙。设计擒下他的是她,转眼,一个时辰还没到呢,要把他放了的也是她。

元帝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笑眯眯的道,“这个就给大哥哥你吧,只是你现在不能看,得要下山以后才能看。你可得答应我,若是中途没做到偷偷看了,那可就要一辈子留在山上陪着我玩了。”

“你要放我走?”凤靡初微微诧异,因为实在是猜不到事情为何突然这般顺利,莫非又是这小丫头一时兴起的戏弄或是试探?

“我很喜欢凤哥哥呢,可是凤哥哥不喜欢这里,师父说强扭的瓜是不甜的,我把你留下来,只会惹人讨厌。帝仪不想你讨厌我。”她突然提高了音量,也让外头藏着的人听到,“凤哥哥可要平平安安的下山回乡才好,否则我就明天,后天都不吃饭了。”

凤靡初拿了小布袋,深深的看了一眼元帝仪,倒是可笑的想起了某部戏文里棋逢对手相见恨晚的几句台词。

凤靡初猜不透元帝仪是否真要还他自由,只是感觉到元帝仪不会要他的性命,大不了也就是再被耍弄一次,若真是又着了道,回来另想法子就是。

凤靡初转身离开。

元帝仪的丫鬟不解,“小姐为何要将他放了呢?”

元帝仪呵呵笑道,“怎么,你舍不得凤哥哥么?”丫鬟打了个寒颤,明明那一夜她偷偷溜进凤靡初房间的事谁也没说,为何偏偏看着元帝仪觉得她似拿着了若指掌的笑容在睨着她。

元帝仪鼓起腮帮子,与兔子红红的眼儿四目相对,可爱的又是自言自语了。这山里几乎没人听得懂她的话,她也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做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都问为什么了才做,沧海也变桑田了。但凭喜欢就好,就像我喜欢,便叫干爹将他抓上了山,而现在我又想把他放了,那就让他下山了。”她瞟了眼那丫鬟,“你若是想跟着大哥哥走,我可以把你也放了。”

丫鬟闻言一脸胆怯,赶紧下跪,求道,“若是奴婢有错请小姐责罚。”

元帝仪抿了抿樱桃般红润的小嘴,看到丫鬟的胆怯只觉得无趣,还不如对着那只兔子说话。

元帝仪又继续她的牢骚,“山上的日子真的很沉闷,我是不想山下的人过得像我这样,才让凤哥哥回去的。到时腥风血雨,血流成河,一定比唱大戏还好看呢。百姓也就不会那么无聊了。小兔子,我是不是很善良,师父说我就是心软,这可不好,我也觉得我该把我善良的毛病给治一治了,小兔子你说是不是?”

那丫鬟瑟瑟发抖,小姐那哪里是善意,根本就是要把老虎纵回山林,为祸一方,这该叫存心不良吧。

自己无聊,也要叫其他人遭殃。现在该明白,凤靡初叫她偷钥匙时她为何吓得夺门而去了吧,她是宁可得罪寨主被断手断脚也不敢谋算小姐的。

那凤公子再聪明,也只是个来山上不到半年的外人,自然不知,她家小姐才是幕后那位杀人不眨眼害人不手软山寨之中有至高无上话事权的大魔头……

第一章 如此遇上(一)

要说这皇都城自入春后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大事,那该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平乐公主凤台选婿,绣球砸中了当今的文状元。[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让这才金榜题名,天下皆知,这可是最年轻的一位状元爷,一跃龙门身价百倍后,又是锦上添花,大登科小登科,双喜临门。

这位状元爷年方十七,相貌斯文俊朗。皇上亲赐了状元头衔,手捧钦点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自皇都大街一路行至皇宫的崇文门,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何等意气风发。

而皇上那位年过十六尚未找到意中人的平乐公主便是因一时好奇,挤到崇文门上的鼓楼去瞧热闹而瞧出了情愫。哀求皇上下旨下嫁给那状元爷元牧笙,虽说是元牧笙高攀,却也不失为一门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

台上说书的人说的津津有味,仿若亲眼目睹的一般,台下,那八辈子和皇亲国戚也打不着关系的平民百姓也正听得津津有味。这辈子注定是要做布衣了,听听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的私事,皆是好奇让他们晓得那些人是怎么过的日子也好。

茶馆不大,角落的八仙桌旁坐着两名贵公子,再不识货,也看得出身上的衣料出自皇都最大的布庄新进的锦缎,布料上的朱条暗花是特有的,其他布庄要仿也仿不来。

其中一位公子拇指上戴着玉扳指,摇着纸扇,听着说书人添油加醋整理过后的故事,小声笑道,“你说平乐若是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这人正是当今的扶乐侯崔护,窝在这种小店面里饮茶,谁有能猜想到他身份如此尊贵,只当是不知哪一家的贵公子,走累了进来歇歇脚的而已。

另一位却是笑的不以为意,只拿着茶杯,品着掌柜的新购的春茶,嘴角似有似无的笑似在说别人的事与他有何关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崔护收起纸扇,叹气道,“好歹平乐最先喜欢的是你,若不是你迟迟不接受她心意,老跟她提夫子的辈分,什么君臣之礼不可乱。把她满腔热情给浇熄了,她怎么会芳心尽碎,移情别恋。”

凤靡初一派悠闲道,“我是她夫子,与她是师生的情分,你可别胡言乱语的坏了公主名声。”

“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皇上三番四次暗示,你却是装着糊涂听不懂。”崔护按近了些,今日非要试探出好友的真心话不可,“老实说,你都这岁数的,别说妻连妾都没一个,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在宫中认识一个御医,嘴可严了,包准不会……”

一壶热茶浇了下来,好在崔护闪躲得快,不然热茶非把他的手烫成猪手不可。

“这是告诉你要谨言慎行。”

崔护道,“若不是看在一场兄弟的份上,我何必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来惹人嫌,你是皇上身边红人,朝中人人巴结每在府中设宴总要给你帖子,而你也必到。那些歌姬只能是助兴,你逢场作戏也就罢了,成家立业,总归还是要娶房妻子为你持家。”

凤靡初还是那不以为意的笑,“你是想叫我学你一样娶上十几房妾侍?”

崔护呵呵笑了两声,“人不风流枉少年。”他看向一旁自认自己是掏心掏肺以待的兄弟,可惜对方只把他的心肝脾肺肾当驴肝肺。一副心不在焉半句也没听进的模样。“好了好了,就跟你实话吧,是皇上和太后近来关心起你的婚事,想叫我打听打听。”

“臣子的婚事,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劳烦皇上和太后记挂。”

“你不是一般的臣子,虽说是没了一个平乐公主,还有安宁公主,康怡公主……”崔护数着数着,发现当今皇上果真是强人,不止治国有方,连子嗣繁茂,光是公主就已经是十根手指头数不过来,“皇上是怎么打算的,你也是明白人,尤其……”皇上毕竟是年迈,身子骨已经不如从前了,底下的皇子一个个都在蠢蠢欲动,像是凤靡初这般的重臣,自然也是他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他虽是不知皇上怎么想,但既然有把公主许配的打算,或许是要留住凤靡初为将来继承大统的儿子打算。“我不必多说,反正娶个公主对你也没坏处,何不就索性答应了。”

凤靡初话里有话,“我就算要跟自己找后路,也要看清楚了再说,你以为只要我娶了公主就能平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凤靡初在宫中有不少眼线,或许知道了什么小道消息是他不知道的。

凤靡初看着窗外。没过多久,就见一辆押解着钦犯的囚车经过。

囚车中的犯人已是在牢中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人命,长发扑面,半点也看不出曾是任职朝中四品的大官。那钦犯本是判了秋后斩首的,只是运气好,遇上公主大婚,才逃过一死,只是流放到边关。

钦犯本是气息奄奄的,却是在经过茶馆瞥见仇人故意选了最好的位置,就为了欣赏他今日如丧家之犬的落败样,嘴角弯起含着报复过后的快意。

那钦犯突然激动了起来,用尽力气大喊,“凤靡初,你不得好死!你害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凤靡初只是笑,嘴皮子动了动,在念那钦犯年幼的女儿的名字。他早就让人去牢里传话,他的妻女,他已经为她们找到很好的栖身之所了,他会好好照顾她们的。所以那钦犯才会这般激动,恨不得扑上来吃他的肉。

“凤靡初,我不会放过你的,做鬼都不会!”叫喊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

崔护叹气。当年凤家的惨事他也有所耳闻,凤家上下凤靡初爹娘叔伯包括服侍的几十个下人,只要是男的无一幸免都被伪帝和他的亲信判了杀头。女眷也被充军做了官妓,却是因为不愿受辱,在半路就自尽了。

凤靡初因为年岁小,伪帝料准他成不了气候,又想堵满朝文武的嘴,就说算是开恩给凤家留下根苗,才没把凤靡初也判死。

凤靡初后来帮着景奂拿回了皇位,得势后便找那些对不起他的人秋后算账,刚才坐着囚车经过的就是其中一个。

崔护是真心希望他能放开,“既是报仇了,就不要再多想了,人生除了恨还有很多事是可以做的。”

凤靡初百无聊赖道,“支持我走到今日的就是报仇,除了报仇,我不晓得还能做什么。”

崔护摇了摇头,晓得自己是劝不了他了。他这兄弟若是愿意听,早就听进去了,这个人的固执不是常人有的,所以恨一个人时真是至死都未必能休。

“元牧笙这般年轻就中了状元,太后也不晓得哪里听来的,说那姓元的有今日成就与他娘的悉心教导分不开。”崔护再一次压低声量,“你也知道先皇大行后,那几年内乱,多得太后辛苦为皇上撑起半边天免去了后顾之忧,又是在背后运筹帷幄。同是孤儿寡母,多少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所以太后办了个游园想要请那状元爷的娘入宫赏花。”

伪帝名不正言不顺,论起来只算是个犯上作乱的。死后,国号废除尸体也不许入皇室的陵寝。也就算不上是先皇,崔护说的先皇,指的是当今皇上的生父。

凤靡初道,“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他来只是要亲眼目睹仇人的凄惨,可不是跟这些吃饱了没事做的平民百姓一般来听人道是非长短的。

崔护不满意自己被打断,皱了皱眉道,“你先听我说完嘛,太后想见一见元状元的娘,顺道商讨婚事。但又不单单只请了元家母子,朝中的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还未娶妻的儿子,和待字闺中的女儿,都在名单之上,当然也包括那几位适婚的公主,还有你。”

第二章 如此遇上(二)

似乎连老天爷都觉得今日是当之无愧相亲赴宴适宜订盟纳采的好日子,于是天公作美,随手附赠了天朗气清的好天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鸟声千种啭,杨花满路飞。崔护兴致勃勃的看着御花园中肥环燕瘦各色美人,衣香鬓影,大饱了一顿眼福。

崔护深呼吸了一口,满是脂粉香气袭来,美不胜收。

他家中已有了好几房妾侍,虽说世家子弟三妻四妾也理所当然,但也因他姬妾多,在外得了一个好色之徒名声,可谓声名狼藉。

今日来的都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家世条件都是一等一的好,娇生惯养也就自视甚高,谁都不想委屈自己降低择偶的标准。所以再想嫁,估计也暂时没什么人是想不开,看上他的。

他只当是来看戏的。

他手肘撞了撞凤靡初,低声道,“你若是当真看不上皇室里的公主,在这些女子里挑一个,照顾你日常起居也好。”

崔护对面的坐席上一女子盈盈目光偷偷的看了过来,被凤靡初发现后,欲语还休娇羞的低头,颊边像是染上了红霞,楚楚动人。

崔护笑着,话语里带了撮合的意思,“那可是陆家的千金陆梦怜。陆家显赫,上几辈还曾娶过一位郡主。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

陆梦怜的美貌在皇都那是出了名的,凤靡初却只是淡淡扫一眼不怎么感兴趣,有时崔护真觉得自己认识凤靡初是不是还不够深,这么标致的美人都能目不斜视,他这兄弟是不是其实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癖好。

比如龙阳癖。

凤靡初对崔护道,“你不做女人还真是可惜了。”

“别以为我是听不出你在说我长舌。”

陆梦怜身边坐着的是她的兄长陆存熙,陆存熙惊才绝艳,少年时便因先皇有意出题考验,陆存熙才思敏捷对答如流而声名大噪。若非后来出了个凤靡初,只怕整个皇都,要论文采,陆存熙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陆家那小子也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与凤靡初伯仲难分,二人也就齐名,都颇得名门闺秀的青睐,是选作夫婿的热门。夜夜小说网mht.la

陆存熙微微点头与凤靡初打过招呼,凤靡初微笑以对。

崔护拍了拍凤靡初的肩膀,表示自己力挺兄弟到底,“我还是比较看好你的,你如今得来的都是自己挣来的。陆家那小子,也不能说他没本事,只是十分里头七分靠了家世,不是你对手。我若是生做女人,一定选你。”

凤靡初笑道,“那我还真该庆幸,好在你不是女人了。”

“我这不是给你打气么。今日来的这些名门闺秀里八九成是为你们两个来的,其他男的估计跟我一般没戏。正好趁着今日,龙虎斗。比一比谁赢得的芳心多,分出个高下。”

凤靡初对这提议嗤之以鼻。

崔护还想说,却是听到太监拉高着嗓门喊道,“太后驾到。”

众人赶紧下跪迎驾,崔护扭头张望了一会儿,这游园是打着准驸马和公主的名义办的,结果人都到齐了,两个主角却是迟迟未到。

凤靡初像早已预料到似的笑言,“平乐什么性情你不是没见过,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她现在是下嫁。端端架子也算是叫未来夫婿明白,日后就算是成亲,也要以她为尊。”

崔护同情道,“外头的人只看到状元也娶了公主是要平步青云,却不晓得这哪里是娶妻,分明是请了尊大佛回去。这平步青云是用一辈子的女尊男卑换来的。也不晓得是值还是不值。”

还没入门,当着这么多人就开始摆公主的架势,只怕这元状元是振不了夫冈了。

太后知平乐公主未到,唤了身边的宫娥去催,又是问了元状元何在,又听到点算人数的太监道元牧笙也没到,蹙了眉,略显不快。

太后请客,还从来没人敢迟到过。平乐也就算了,得宫中万千宠爱娇宠惯了,又是知她女儿家的心态,再让她任性一回也无妨。

可元牧笙不同,毕竟也只是个准孙女婿而已。

这位太后当初能辅佐皇上成就大业,雷厉风行的手段虽没亲眼见过,但也是有耳闻的,不是什么柔弱脾性温和的女子。这元牧笙还未将公主娶到手,就得罪了未来的皇奶奶,估计日后更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崔护心里想着,终于是听到有太监喊到状元到。

这春游赏花,有名花倾国,当然也要有美酒方能算个十全十美。今日赏花案上供应的美酒可都是从前只有南蛮皇室才喝得的玉白露。

少喝一口都叫可惜。

崔护倒了酒,饮了一口酒,正打算看一会儿太后要怎么刁难这位元状元爷来挽回颜面。

就见一女子踩踏着一丛香草徐徐而至,镂薄窄衫袖,穿珠帖领巾。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竟是世间罕见的绝色姿容。崔护眼睛看的都忘了眨,如梦似幻只疑惑是否是九天仙子下凡。

痴痴傻傻,连手中的酒杯掉了都不知道。

穿花蛱蝶也不敌姿容绝艳,翩翾粉翅开,弃了百花,翩翩停落在那女子云鬓上的黑木檀梨花簪子上。

那女子行礼道,“参见太后。”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行礼,腰上的羊脂玉佩晶莹透亮,玉佩下垂着红色的流苏,贴着她的腰身,纤细得如那扶风绿柳的婀娜。

太后也愣住,久久才回过神,“你是?”

姗姗来迟的主角元牧笙风头已完全被抢去,甚至比起那女子惊艳的出场,他的到来似乎已被抛到九霄去了。元牧笙介绍道,“太后,这位就是我娘。”

噗——崔护含在嘴巴里忘咽下的酒,他一直心心念念着有机会一定要尝一尝是个什么滋味,才衬得起一杯千金的价值的酒,就这么被他糟蹋的全喷了出来。

太后吃惊,横看竖看那女子都是豆蔻年华,反倒是元牧笙看着年长些,说是兄妹还有些信些,说是母子……“你娘……几岁?”

女子轻笑,连声音都婉转得叫人听了心猿意马,“回太后,民女今年十五。”

太后疑惑道,“这元状元今年十七,比你还长两岁,又如何做你儿子?”

女子大方得体微微笑道,“牧笙当初遭人遗弃,差点饿死街头,被民女发现,就将他带回了家中。此后供书教学,当他是亲儿一样悉心教养。他的名字还是民女取的。”

这太后得知皇帝要把平乐下嫁给元牧笙后,倒也找皇帝问过元牧笙的身世,元牧笙没有父亲是由母亲带大,这点她知道,可也只当是他命苦,父亲早死。皇帝又说只要人品和才学是一等一的好,也就好了,何况又是平乐自己钟意。

太后自己也觉得有道理,既然都是下嫁,嫁过去也不必受气,是嫁给父母健在的,还是嫁个无父无母的都一样。夫婿是百里挑一就得,结果也没有再仔细问,才闹出了今日的瞠目结舌。

太后又问,“你可否婚嫁?”

“尚未婚嫁。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牧笙孝顺,会给民女养老送终,如今得皇上眷顾,又是将公主下嫁,我儿就要成家立业,想来很快,我也能做奶奶了。以后弄孙为乐,颐养天年,也算老天待我不薄。”

太后又是愣了,活了这么大岁数,有见过为了国泰民安,认大臣的女儿做公主嫁去番邦和亲的。皇上还未成就大业前,也有为了增强军力,认权贵做兄弟,以义兄义弟相称的。

却还未见过有黄花大闺女认养比她年纪还大的男孩做儿子的,她该说是不按常理的胡闹呢还是该说这姑娘的想法特别得与众不同。

还真是一百岁不死都有新鲜见闻。

太后摇头道,“你未婚嫁却是认元牧笙做孩儿,难道不觉得与世俗相背。怎能做这等有损名节的事。”

“我只是认了一个孩儿,又不是什么伤风败德的事。鸦有哺乳之义,羊有跪乳之恩。牧笙虽不是我亲生,却是我含辛茹苦的拉扯大的。有道是生娘不及养娘大,牧笙唤我一声娘,也无可厚非。左右邻里看了,都说我们是母慈子孝呢,牧笙,你说是不是?”

太后也无话了,认养义子确实不是什么有违礼法的事,在还未知道元牧笙养母是年方十五的黄花大闺女之前,她甚至想着要如何褒奖以此为妇德典范。

元牧笙笑里夹了些不自然,对上养母的端庄娴熟的笑,倒显得有些不自在,“牧笙若不是得娘亲相救,也不会有今时今日,曾在菩萨跟前立誓,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定会好好报答娘亲的养育之恩,好好孝敬。”

“我这孩儿从小就笨嘴笨舌的,承蒙皇上不弃愿招为东床快婿,愿意与我这等蓬门荜户结为儿女亲家,民女也该代这笨儿子再谢太后皇上愿意成全。”

太后不晓得该怎么应答,随意找了个理由道,“哀家去换身衣裳,元……”都未成亲,该喊她夫人还是姑娘。

“民女叫元帝仪。”

太后听得她名字中带了一个帝字,虽是不晓得是哪一个字,但皇权至高无上,即便是同音不同字也是不许的。嘴张了张,最后却是出人意料什么也没说。

女子倾城一笑,看的崔护顿时腿软,好在是坐着,否则包准出丑摔个一嘴泥。

崔护摁着心跳加速的胸口,得了个结论,“这简直就是个妖姬。”崔护自认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都酥掉了骨头,只怕在场的能坐怀不乱的是没几个了。他看向凤靡初想得他认同,却是难得的见到凤靡初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女子。

凤靡初面上淡定自若,崔护自然是不知他内心是全然两样。

第三章 妻纲

太后摆驾,起身时又是刻意的看了一眼元帝仪身上的羊脂玉佩,侧头轻声对着侍奉多年的亲信苏锦道,“去关雎宫将那本册子拿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太后在时,在场的多少懂得顾忌分寸,等太后一走,目光便变得放肆了。看起元帝仪吹弹可破瓷器一般白皙无暇的肌肤是肆无忌惮垂涎三尺。

本来还以为这会是凤靡初和陆存熙的战场,其他男人都是陪衬,男的羡慕,女的钦慕。现在反倒是这位元状元养母众人目光交集所在,是其他女人成了陪衬,女的嫉妒,男的全露出了一脸色相,活像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一般。

元帝仪笑道,“这花开得真好看。”

若不是这御花园的花摘不得,怕是在座的男人已经起身争先恐后的献花只为博美人一笑了。

崔护灵机一动,摸出怀里那条路上买来预备是送给翠红楼的花魁的手绢,折了折弄成了一朵花的形状,然后弹了弹衣袍,正了正冠帽。

凤靡初若有所思的笑道,“我劝你三思而行。”

崔护自信满满,“其他事我或许相形见拙,可讨姑娘欢心这方面你还得向我请教。”他抬头挺胸,以自认为最是俊朗的侧面对着元帝仪走了过去,伸手递上了花。

元帝仪欢喜,接过手绢做的假花,只听到四周似有人低声叹息,竟是没想到要随身携带手绢这么高明的招手。

元帝仪问,“不知这位大人是?”

崔护彬彬有礼道,“在下是扶乐侯崔护。”

元帝仪笑着规矩的行了一个礼,“侯爷有礼了。”

其他男子也过来大献殷勤,看得御花园里其他的官家千金大为不满,瞪着那被团团包围着的元帝仪,连皇帝的几位女儿走近了,都无人察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平乐已是迟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要立威的目的也达到了。她人逢喜事,因婚事临近,太后给她备下丰厚的嫁妆,光是把玩的珍珠玉石,就赐了好几车。让其他几位公主是眼红得很。

平乐的贴身宫娥敬桃说道,“太后说了,一会儿人前,还请公主留几分颜面给元老夫人,若是礼数不够周全,日后公主进了元家,也不好做人。”

康怡公主掩嘴笑道,“小妹可是父皇的掌上明珠,除了太后和父皇,还未见她怕过谁,如今要嫁人了,成了人家的媳妇,这媳妇见了婆婆只有低头的份。”

平乐争的就是那面子,不以为意道,“我是公主,日后进了元家,也是以我为尊。才不必像民间那种小门小户要讨婆婆欢心,反倒是元牧笙要对我礼数周全才对。”

平乐踩着轻快的步子,扶了扶发上的牡丹金簪,却又不想等一会儿被元牧笙看出她用心装扮过,免得看出她的在乎,日后就不把她当一回事了。

“我胭脂摸匀了么?”平乐再次确认。

敬桃道,“这话公主都问了五遍了,摸匀了。公主今日最漂亮,想来御花园里的姑娘没一个能比得上公主好看的。”

康怡瞪了一眼敬桃。

平乐得意洋洋的笑道,“我这个贴身的宫女跟我太久,也学了我不会说假话的性子,要是哪里得罪了三姐,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一个奴才置气。”

平乐下了石阶。

宫中本就没什么消遣,太后闷时也喜欢召大臣府里的女眷入宫游园,宫里也办过几次赏花宴,但每一回,有幸受邀的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不敢造次,可不会这么闹闹哄哄的争前恐后的挤在一块。

本该负责通传的太监此时也是魂不附体的看着那吵闹的方向,竟无人搭理平乐。宫中的那些狗奴才,平日趋炎附势机灵的很,隔着十丈远就卑躬屈膝的给她行礼了,可不会像今日,好像站到跟前,这些狗奴才的狗眼却是视而不见。

平乐奇怪道,“前面是在干什么?”她歪着头,想从那些官家子弟推挤缝隙中瞧出些端倪。

结果却是看到她未来夫婿跟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坐在一起。

康怡嘲笑道,“我还以为小妹的未来驸马是个品行端正的正人君子,原来和其他男人也没什么不同。也不是,至少胆量大得很,就这么公然的跟其他的女子亲热,还真是一点也不把你放在眼里。”

平乐顿时火冒三丈,她记得元牧笙可没兄弟姐妹。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他们有了婚约,未成亲之前,她都不敢和元牧笙太过亲近,他现在却是带着个女人出双入对,还带进了宫里,是当她不存在么。

平乐平地一声吼,“元牧笙!”对元帝仪大献殷勤的男人瞬间散开,元帝仪微微斜着头,挑着眼角,看在平乐眼里一副狐媚姿态。“这女人是谁!”

元帝仪亲昵的挽过元牧笙的胳膊,笑道,“这位就是你日日挂在嘴边的平乐公主吧,果真是如你说的那般如花似玉。牧笙,你还真是有福气了。”

平乐瞪着他们二人的肢体接触,更是火上浇油,“元牧笙,你对得起我!我堂堂一国的公主,下嫁你一个平民百姓,你不感恩也就罢了,你今日带这女人登堂入室,是要羞辱我么。”

皇帝一心在国家政事上,就算是能抽出时间也是先关心皇子的教养,对女儿多采取放纵。公主虽和皇子一般也由凤靡初这个大学士教导过一阵子,但对这两者之间的要求,是不同的。

皇子要当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来培养,教圣贤之言,礼贤下士,也要修身养性。而公主学些诗词歌赋不至于叫人笑话胸无点墨就好。而那些大是大非的道理,也不必他这个臣子说,就算说了,那些刁蛮公主也不愿听。

所以当朝的公主里头,没几个是品行佳的。

而所有公主里头,又以平乐最急最躁最刁蛮任性。

凤靡初轻笑,看来平乐虽还未嫁,已是开始驯夫要振“妻纲”了。

元牧笙想要辩解,“公主,你误……”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元帝仪插了话,“平乐公主果真是如你说的这般性情直率,想来日后等公主过了门,我们相处起来,必然是十分愉快。”

平乐气愤的指着元牧笙的鼻子道,“你想纳妾!”元牧笙还没迎娶她呢,就想着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了。亏她以为他老实,必不会像那些见异思迁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原来也跟崔护是一类人。

元牧笙急道,“我哪里说要纳妾了。”

元帝仪从容笑道,“是啊,公主,我们家牧笙最老实了。除了对我之外,对府里的丫鬟没说几句就脸红,他可没有那个胆量出外头寻花问柳。”

这话似句句都在为元牧笙的人品担保,可不识内情的,听着只感觉这一男一女之间似有什么道不明的苟且暧昧。“她连你怎么对府里的丫鬟都知道,敢情是已经住进你府里了?元牧笙!”

平乐左顾右盼,抓起桌上的酒杯开始撒野。

元帝仪花容失色,即便是在闪躲间也是柳眉微蹙秋水盈眸的我见犹怜,她直往元牧笙背后躲,平乐见了,只当是元牧笙舍不得,有心维护,更是把碟子和杯子都往元牧笙身上砸。

在场的男子正要冒着得罪平乐的风险,上前来英雄救美之际。元帝仪往左挪了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凤靡初由后托住了她的腰肢。

凤靡初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小姐没事吧?”

元帝仪凝视着他一会儿,轻声细语道,“不知大人是哪一位?”

凤靡初微微眯起眸子,不过是那么一会儿的四目相对,已是心思百转。他将元帝仪扶正。

太后换了一件藕色的云锦宫装,见平乐竟是在大闹御花园,一手抓着一只杯子正要朝元帝仪掷,大声呵斥道,“住手!”

平乐但见最疼她的皇奶奶来了,偎了过去哭诉,“太后要给我做主,元牧笙竟是背着我,跟这狐狸精勾三搭四。我非要把这女的拉下去剥去她的一层皮不可。”

她想着太后给她撑腰,这狐狸精就算是不用死,也要拖出去狠狠的打,打到她发誓以后不许和元牧笙再有瓜葛为止。

可没想到向来对她慈爱的太后却是一脸严肃的斥道,“住嘴!我真是宠你宠得太过,瞧瞧你自己,当着这么多人在御花园里撒泼,哪里还有公主的仪态。这是你未来婆婆,你出言不逊不单止,还跟她动手,你是想外头的人说你不懂孝道么!”

平乐傻眼,盯着元帝仪,不敢置信,“她是元牧笙的娘?”再怎么驻颜有术,也不可能还如妙龄少女。“她看着跟我差不多,怎么可能是牧笙的娘。”

太后严肃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她就是。你若还想要嫁进元家,以后一个屋檐下,婆媳相处切记要以婆婆为尊。再让我知道你像今日这般没大没小,对婆婆动手,我可不会姑息。宁可我亲自动手教训你,也比让外头的人说皇室的女儿教养不好。”

按理平乐的蛮不讲理,是不会这么容易听话听教的。她默不作声,只是被太后反常的态度给吓到了,太后还从未对她用过这么重的语气。

第四章 婆媳

明明是太后跟她说,她身份尊贵,嫁给草民出身又还未建什么功业的元牧笙,那是他元府光耀门楣,她是金枝玉叶,只有她给人气受的份,不必她去受人的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今日唤元家母子入宫,一来太后是有意要见一见元牧笙的母亲,赞赏她教子有方,二来也想看看元母的秉性,是否是好相处的人,免得日后她进门了婆媳之间矛盾。

太后还许她,若是她见过了元母不喜欢,可以在宫外另建一座宅子,让婆婆自己住,既是保全了孝道,也不必她们二人同住的,看着叫她厌烦。

平乐呐呐道,“……太后。”

太后板起脸来,“还不快向你婆婆认错。”

平乐咬牙,她惯了不可一世,要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跟人道不是,这声认错她是说不出口的。

元帝仪大方道,“公主她性情直率也是件好事,就要成一家人了,既是一家人也不必太过计较了。我也先请公主不要嫌弃我一女流,学问没公主的好,见识又是浅薄。”

御花园垂涎于她美色的男人简直要沉溺在元帝仪温柔似水的腔调里无法自拔。连崔护都是不由自主说道,“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女子,真是叫人相见恨晚。”

凤靡初却是笑的意味深长,元帝仪的温柔似水他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是当初那个抓着兔子的耳朵,一脸不解人事的说着她的话中话的小丫头。

他始终未忘记那个耻辱,在他辅佐现在这位皇上坐上龙椅后,他曾旧地重游,却是人去楼空,山寨只剩一目破败,再不见那些凶神恶煞曾对着他喊打喊杀的山贼。

该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太后道,“这丫头日后有做不好的地方,你尽管教训她。不必顾着她的身份,她的性子姑娘也见了,我对她是无能为力了,日后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帮我把她教好,要打要骂都不必留有情面。”

平乐不敢置信,这是太后会说的客套话么。

太后拉过元帝仪的手,对于才第一回见面的姑娘,便这般的亲热,这是何等的礼遇和荣宠。“这婚事,由姑娘一手操办,辛苦了。”

元帝仪含笑的看向平乐,“怎么会辛苦呢,这也是元家的喜事,我包准办得体体面面,妥妥当当,绝不会丢了皇上和太后的颜面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

元帝仪回到房间,踢掉了脚上的鞋子,赤着脚丫子踩在羊绒毯子上。举手投足纯真中不经意带些风情万种的优雅温婉。她抱起她养子笼里的胖兔子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哼着欢乐的调子,显示出她此刻的心情大好。

元牧笙却是欲哭无泪。

要让元帝仪心情好,不是什么容易办到的事,她快乐的来源比较特别,通常是由戏耍别人,把人玩得像是陀螺团团转却是毫不自知转换而来。这是她的一个癖好,任由元牧笙阅人无数,都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喜好的。

她在山上无聊时只能逗弄兔子,那些打家劫舍的山贼,她嫌头脑简单逗起来委实太没成就感,也就提不起什么兴趣使她那些满腹的阴谋诡计。

现在到了皇都了,这地方最多的就是狡黠滑头之人,元帝仪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玩的不亦乐乎。今日更是连太后都耍了,元牧笙抓狂的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自己不管是孤家寡人还是成亲,好似日子都看不到什么光亮,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元牧笙指着额头上的伤,一脸哭爹喊娘的沮丧失意,半点也没要双喜临门的的模样,“娘,算我求你了,放过你儿子我吧。”

元帝仪轻笑,“怎么了?你不会是觉得为娘给你丢脸了吧?你是眼睛不好使了?没见到那么多人羡慕你有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娘亲么。”

“那不叫羡慕吧。根本就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只看到那些被色字迷了眼的男人晕头转向的像是蜂啊蝶啊,就会绕着元帝仪打转,差点没有把同桌的他给逼到别张桌子去。

元帝仪走去,伸出手指搓在元牧笙额头的伤处,那是在宫里时被平乐随手扔的杯子砸到的,“不过是受了点伤,就叫成这样,被平乐看到,这婚事定要告吹。你叫得我一声娘,我又怎么会害你,喜堂你想怎么布置?在屋梁上挂满红布如何?”

老实说喜堂如何布置,元牧笙真是一点也不在意的,他得夹在两个女人中间里外不是人,若真成亲,说不准一辈子就这么抬不起头做人了,那这所谓的喜事,也算不得什么快活的事。

喜堂就算弄得再好,对他来说就跟灵堂的性质也是差不多的。

元帝仪把兔子放回笼子里,故意拿起叫人准备好的青草,把青草喂到兔子嘴边,却是在兔子即将要吃进去时,又把草给抽出来了,就这么反复的捉弄。“别这副死样子,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不喜欢平乐,是被皇室逼婚呢。”

元牧笙喃道,“其实跟逼婚也差不多了。”皇上一句要将公主下嫁,不管公主是长得比天仙好看,还是长得比无盐丑陋,他都得娶。

“你可以不娶的。”别人只说推不得这天家的婚事,可她,也不过是一句话,只要说句齐大非偶,景家也不敢如何。

元牧笙软了身子,歪着腰撑着下巴,盯着烛台一时感触道,“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想要什么的。我自小就被你捡回去,你从不短缺我衣食。虽说性情有些古怪……”

元帝仪轻轻的嗯了一声。

元牧笙忽的清醒,有些心里话对当事人可说不得,“我是说娘对我真的很好。也帮了我很多,我有今日可以说都是你给的。我知我想做的事,对你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但有的事,我必须自己动手,即便可能要花上数十年,也要是我自己争取得来的才有意义。”

元帝仪无法理解,是不是因为他喊她娘喊久了,他们之间真有辈分上的鸿沟了,“我还没见过有人报仇报得这么奇怪的。”

求她一句,能省去很多功夫,可他放着捷径不走偏绕远路。就拿他为官来说吧,他弱冠时,完全可以求她捐个官给他,再花心思打通关系,何愁不能在短短数年在朝中站稳脚步。

可他却是学人寒窗苦读,资质算不得高,也不懂得悬了多少次梁,刺了多少次股,死记硬背的读了这么些年的死书,才中了状元。

“你既是选了最笨的方法打算慢慢来,那还娶平乐做什么。”多少人想着他是利用这方法来高升,却不知道他的脑子没这么好使。

元牧笙道,“我没想过利用平乐,我也不晓得公主为何对我另眼相看。不过是见过一面就要托付终身,我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可皇上赐婚,哪能说推掉就推掉。”

元帝仪俏皮的笑,“你若是真不想娶,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为娘倒也能为你出头,就说你身有隐疾,不能行夫妻之事。公主嫁过来定要守活寡,你看如何?”

他喊她娘,喊了这么多年,从一开始的不习惯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丫头做养母,到后来,那声娘喊得顺口。不只是因为他这个孤儿没有她的救济就会饿死街头的缘故。

她以她的认知做着她认为娘亲该对儿子做的。她承认收养他就是她一时兴起。跳过要给孩子把屎把尿最麻烦的年纪,她想要速成,速成的有个生活可以自理的儿子。或许她这养母未必称职,但还算是负责。

他如果后悔了,她还是会帮他的。

元牧笙道,“我第一次入宫时,看到一个姑娘在爬树,心里想着哪来的姑娘这般大胆。却是看到她把一只雏鸟放回了鸟窝里。本想上前与那姑娘说几句,可因为来寻我的公公催促,我只得先走了。后来问过才知,那一日是平乐公主在附近赏花。”

“所以就由怜生爱就喜欢上她了?”她去摸了摸元牧笙的头,“你捧着书就是一整日,除了我,与你说得上几句话的姑娘屈指能数,也就会念几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就以为自己知道情是何物了。可你就见过一次她爬树就喜欢她了?估计那****爬树之前是化了个倾国倾城的妆了。”

元牧笙道,“我只觉得这姑娘或许未必如人传的那么坏,我开口退婚,那对姑娘家是很大的羞辱,我希望想个法子能叫她自己退了婚事。”

“小时候我救你的时候可不觉得你有这么天真的,怎么越大越傻气。不想娶就不想娶,还要顾着顾那,你小心顾着顾着把自己搭进去。反正这婚事是你的,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元帝仪玩够了,将青草扔进了笼子里。然后走到柜子前拿出新裁的,打算要在儿子大婚那日穿的新衣,对着铜镜在身前比划,“今日坐我们对面的,生了一双凤目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元牧笙回想,凤目?“应该是大学士,凤靡初。”

元帝仪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记不起来,既是记不起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索性不再想了。她看着梳妆台上的发簪,开始玩起梳妆台上的首饰,不再搭理房中的元牧笙。

元牧笙摇了摇头。

她让他考虑对着一个刁蛮的老婆一辈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却不知,拜多年来跟个性情多变,表里不一,人前是仙子,人后是妖孽的养母共同生活的经历所赐,给了他无限的忍耐力,再难忍的女人,与他面前这位相比之下,他也都觉得不难忍了……

第五章 喜服(一)

第二日宫中就来了人说要请元帝仪入宫一趟,她半点也不讶异,抹了一点点胭脂,又是慵慵懒懒悠悠闲闲的挑了老半天的衣裳,这才出了大厅。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奉旨来接她的人其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宫里头请人,哪一个是敢叫人等的,结果这元状元爷的娘却是磨蹭到一杯热茶变凉了才出来,好大的架子。

元帝仪一脸不好意思道,“既是要入宫,若是太过随便那是对皇上太后大不敬,姑娘家装扮时间长了些,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那太监见她我见犹怜的娇弱,本来想板起脸来教训的话又是咽下肚子了,“姑娘快请吧,别叫皇上久等,否则怪责下来奴才是担待不起的。”

元帝仪问道,“不知这次太后要我入宫是为了何事,我也好有个准备。”

太监道,“绣女们要给公主缝制嫁衣,太后想请姑娘入宫给些意见。姑娘真是好福气,奴才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还未见过她老人家这般厚待过谁的。”

元帝仪掀起轿帘,“那是太后爱屋及乌吧。”

那小太监见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只能叫轿夫加快脚程,没多久轿子就进了宫。平乐的嫁衣其实大致已经缝好,领口部位全部用金丝线绣了牡丹花来做边,内裙又是绣了一对彩凤,只是按着平乐的意思,她出嫁是人生头等要事,喜服自然也不能随便,非要在袖子两侧再镶上珠子。

太后也就顺了平乐的意,叫人拿了今年进贡的东珠让她挑选。平乐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同时也在的皇帝景奂。

虽是到了五十而知天命的时候,两鬓也因操劳国事添了许多白发,但一国之君就是一国之君,可没因为神情略显得苍老憔悴就减退半分威严。

景奂平日忙碌朝政,虽是偶尔也会来看看她这个女儿,却从不会停留太久,可今日退了朝就过来了,居然是留到了现在好像也没有摆驾要去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打算。

平乐偎到皇帝身边,撒娇道,“父皇平日忙着朝政,都好久没来看儿臣了,儿臣还以为要到出嫁那日才能见到父皇了。”

太后在一旁代答道,“就是因为你要出嫁了,才要过来看看你,否则等你嫁出宫了,日后要再进宫来请安也不怎么方便了。夜夜小说网mht.la

平乐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驸马府离宫又不远,只要父皇和太后想我了,叫我日日进宫来都得。”

太后道,“你若老是进宫,你婆婆未必会喜欢。”

平乐就奇怪了,为何太后老要跟她提那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她不喜欢就不喜欢,能奈我何。我是公主还要怕她么。”

皇帝把女儿拉到跟前,语重心长道,“朕和太后对你宠溺,使得你以前在宫中动不动就责罚那些奴婢出气,只要不捅出大篓子,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现在朕交代你的,你定要一字一句都放在心上,日后嫁过去千万不许惹你婆婆。”

平乐不解,“为什么?”她还是那一句,“我是公主,为什么还要看她脸色。”

太后道,“皇上怎么交代,你怎么听就好。别问这么多,女子三从四德,孝敬公婆也是妇德。”

平乐念叨道,“她看着比我还小,又不是腿脚不便,牙齿掉光了,干嘛要人伺候,再说元府又不是没有下人,她有个病痛不会找下人,我这个公主去怎么可能去伺候人。”

太后皱眉,刚要训斥平乐怎么这么不受教,就见太监进来通传说元帝仪来了,太后赶紧道了一句宣。

平乐不高兴了,为什么又把那女人叫到宫里来,她以后嫁进元家要跟那女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已经很不痛快了。

元帝仪进了殿,来的路上太监就大致的跟她说了面圣要如何行礼,无非三跪九叩,“参加皇上,参见太后。”元帝仪正要下跪,却是听到皇帝急忙道了一句,“免礼。”便叫一旁的太监搬了椅子来赐坐。

平乐愣了,就是功勋卓越的大将军,位极人臣如她夫子凤靡初面见父皇都得一直站在,她父皇居然给一个第一回见面没半点功劳,也没显赫家世的女子赐坐,这可是与当今皇上太后平起平坐。

太后和颜悦色,“请姑娘入宫,是想叫姑娘来看看平乐的这件喜服。”

平乐道,“我出嫁穿的喜服,为何要叫她进宫来说三道四。”

太后瞪去一眼,平乐就是有再多的牢骚都只能噤声。元帝仪道,“喜服是给公主大婚时用的,自然是公主喜欢就好,实在不必我来插嘴。”她看向平乐大婚时要用的嫁衣,称赞道,“宫中的绣娘真是手艺非凡,巧夺天工,瞧这花绣得真是好看。”

平乐抿着嘴得意洋洋,这还用她说,她是宫中最得宠的公主,婚嫁用的一切当然也要是最好的。

元帝仪视线移到了宫娥手里捧着的托盘上一颗颗浑圆硕大的东珠,“这个是,用来镶嵌在凤冠上的?”

太后道,“平乐想在衣袖两边也放两颗东珠。”

元帝仪柔柔笑道,“我虽是没见到凤冠,光是看了这嫁衣,却也觉得凤冠定是华贵无比,这一整套凤冠霞帔穿在公主身上,定是美艳绝伦。本来公主出嫁排场定是平民百姓所不能比的,这么大的东珠,若是寻常人家把它换了银子,应该够吃十年了吧。”

皇帝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元帝仪撇过头去,暗暗抹了抹眼角,再回过头来,双目通红,一副梨花带雨的娇美,“这样的喜庆时候,我真是失礼了,只是想到刚刚进宫前在街上看到行乞的乞儿,想到这东珠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或许已是改了他们的命运,便是有感而发,皇上恕罪。”

“姑娘真是宅心仁厚。”皇帝摆了摆手,居然就听了元帝仪这么几句就叫宫女把那些东珠,哪来的送回哪去,“朕是一国之君,天下的百姓都是朕的子女,确实把这些用在改善民生上更有意义。”

平乐又一次傻眼了,“父皇,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她跑到太后身边摇晃太后的手臂,“太后,这喜服上怎么能没有东珠来点缀。”

太后安抚道,“你这喜服已是比你之前出嫁的几位皇姐都要华丽了,少了几颗珠子也没什么。平乐,你先出去。”

平乐嘟起嘴来,太后只叫她退下没叫元帝仪,那就是有话要跟元帝仪说,可什么话是她听不得的,她想问,可想到这几日太后因为元帝仪转变了态度,又不敢再多嘴惹太后不高兴。

只得瞪了元帝仪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是。”

皇帝摆了摆手,服侍他多年的老太监张年会意,把殿中的宫女也撤了。皇帝问道,“姑娘腰间的羊脂玉,不知是从何而得?”

元帝仪摸了摸那玉佩,放在手心里把玩道,“这是高祖之物,也不怕皇上笑话,叔伯家中生的都是儿子,我这一辈里就我这么一个是女孩,得家里人怜惜,就把玉佩给了我了。”

太后急急问道,“不知姑娘高祖的姓名是?”

元帝仪面有难色,“这个恕我不能相告了,我离家时,爹娘千叮万嘱,不许打着家中长辈的名姓招摇,以免日后若是不小心做了什么有损家门的事会给家中抹黑,不论谁人问起,都不能透露。”

皇帝略微失望,想了想又问,“姑娘祖籍何处?”

元帝仪看着皇帝笑道,“我是南蛮人,不过听闻高祖是皇都人。爹娘说我在皇都似乎也有亲戚,只是隔了那么几代不往来想必也疏远了,也就没说我那亲戚是叫什么名字,只稍稍提及似乎论辈分要称我一声。”她重了几分语气,不经意道,“堂姑姑。”

太后眼角抽了抽,赶紧抚了抚眼角,“日后你我两家就是亲家,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元帝仪笑道,“多谢太后关怀厚爱了。”

皇帝咳嗽了两声,太后紧张的歪过身子,赶紧给他顺了顺后背,又是急着像是要开口唤人去喊御医。

元帝仪道,“我看皇上面色很不好,常年忧虑国事心力交瘁,又是不好好调养,想必是小病拖成了顽症了吧。”

太后吃惊,这元帝仪连脉都没把,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一语中的道出皇帝得的是陈年顽症了,她想起了湛王府,当初搜罗保存下来的大量医书,“姑娘医术高明,不知是否能为皇上医治。”

元帝仪谦虚道,“我对医术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哪里敢自称高明,反倒宫中的御医才叫妙手回春,定是能为皇上根治的。”

皇帝从怀里拿出黄色的手帕,擦了擦嘴,道,“朕看姑娘也是心眼通透的人,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朕的顽症,御医是束手无策,即便是用药怕也只有七八个月能活。朕如今不过是勉强支撑,连平乐他们都不知。”

元帝仪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既是皇上与我明说,我也与皇上明说吧。若是早半年遇到皇上,或许还有法子能给皇上医治,但现在,已是病入膏肓。我也无力回天。”

皇帝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如今听到元帝仪也说没办法倒是看得开,情绪没什么起伏变化,倒是太后,已经是落了泪。

元帝仪继续道,“我虽是没办法为皇上根治,但为皇上延寿,让皇上在七八月以后再多活上个一年半载,倒应该还是可以的。”

太后止了泪。她为了皇上的病症,想着宫中无本事的人,便是暗中叫人在民间找寻医术高超的奇人异士,若是能再拖个一年半载,或许能找到医治的办法也说不定。

第六章 喜服(二)

皇帝感激道,“如此朕倒也能再多观察一阵,看到底谁更适合接下这江山的重担。(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元帝仪微笑道,“太后与皇上与我不过只见了那么一两面,却是这般全心全意的信任,把照料皇上这样会影响到国祚的大事教给我来办,这还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太后也微笑,若是换做别人自然要三思而行,只是元帝仪是这羊脂玉的主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皇帝留她在宫中用了一顿御膳,这才叫人把她送出宫,宫中的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她半点看的兴致也没有。只觉得那些假山怪石经过雕琢已经失了浑然原味了,没什么看头。

经过长廊时,凤靡初和崔护迎面走来。凤靡初手里提着几包用黄纸包好的药材,崔护见到元帝仪是眼前一亮,加快了脚步就上前,“元姑娘。”

元帝仪笑道,“侯爷。”

那一声唤得娇滴滴的,百转千回真是比树上唱歌的黄鹂鸟叫的还好听。崔护眨了眨眼,“这一声侯爷还不如连名带姓的喊亲切。”

元帝仪低头,轻声道,“我只是个布衣百姓,怎么敢直呼侯爷的姓名。”

“等元状元也娶了公主,姑娘就是皇亲国戚了。实在不必看轻了自己。”元帝仪掩嘴轻笑,崔护见逗美人一笑,霎时真是连御花园的春光都要暗淡,不觉心驰神往,等缓了缓神后,又赶紧介绍,“这位是凤靡初凤大人。”

元帝仪看向凤靡初,那男人的一对凤目真是很特别,这是她见过的漂亮的一对眼睛,“在御花园时多亏了凤大人扶了我一把,这才没摔倒出丑于人前。”

凤靡初似笑非笑道,“姑娘真是好记性。”

崔护问道,“姑娘怎么入宫了?”

凤靡初道,“你怎么尽问些傻问题,自然是皇上或者太后召唤入宫的。想来公主婚事近了,还有些细节要商谈吧。”

元帝仪顺着他的话道,“正是商谈犬儿的婚事。”她视线扫过了凤靡初手中的药包,“大人身子不舒服?”

崔护不等凤靡初回答,就自作聪明的想着几句掩饰过去道,“凤大人这几日烧心泛酸,心烦易怒得了热症。[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可是肱骨之臣,没生病的功夫。外面那些庸医实在是信不过,所以进宫找御医开了几副药。”

“哦。”元帝仪轻轻应了一声,这么浓的人参味,不必把药包打开也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药材。热证还开这样大补的人参,是想要流鼻血不成?她也不拆穿,索性如崔护所愿,装作空有美貌没什么见识的女子,柔声道,“那还请凤大人保重才好。我还要回去布置府邸,告辞。”

崔护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不禁道,“你说我也算是见过南北各色美人,却是还没见过这般能摄魂夺魄的。”

“能叫人神魂颠倒死得不明不白也是一种本事。她和你府里的那些小妾不同,别说上前吃一口,远远看着都会中毒。”

凤靡初将药包抓在手里,嗅了嗅,他确实没病,只是收买了为皇上照料龙体的御医,互通消息而已。只怕就那么一眼,元帝仪就看出了他压根没病,所以也定是猜出药包里暗藏了玄机。

凤靡初给了一句忠告,“下次再见她,你若不想自曝其短,还是装哑巴的好。”

崔护挤眉弄眼,他觉得他方才在佳人面前表现得很好,十足的君子风度,哪有什么自曝其短,“你什么意思。”

凤靡初回头,默默看了一眼元帝仪消失的方向笑而不语……

太后对她有所奖赏,也是她意料之中的。

她能给景奂续命,若是男的,封个一官半职,收入朝廷为己用也是一途径。可她是女的,既是赐不了官,送她一些珠宝首饰什么的来拉拢人心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宫中虽是不缺奇珍异宝,但最好的。定是也应了那一句物以稀为贵,数量不多,若是多也就不能称之为珍宝了。那些上等的珠宝玉石药材绸缎收藏在国库里,若不是备受荣宠,也未必会得见过甚至佩戴享用。

而太后倒也大方,叫人送过来的都是独一无二,难以成双的东西。属国进宫的珠宝锦缎她就不说了,还有一支手臂粗的人参。元帝仪想起在宫中凤靡初崔护他们说的那拙劣的谎话,她就忍俊不禁。

元牧笙回府看到一屋子的宝贝,虽是微微诧异,但很快也恢复正常了。

他们搬进元府后,元牧笙就调了两个丫鬟来伺候她,那两个丫鬟原本的名字她也记不得了,只是那一日见面时,正好无聊中看到书中一词,阳春白雪。就随意给她们取了名字,一个叫阳春,一个叫白雪。

元帝仪没一点舍不得,瞄了一眼后就把装人参的锦盒合上递给白雪,“拿到厨房去,做成人参炖鸡给你家大人补补吧。”

元牧笙怎不知那人参珍贵,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说不感动是假的。

元帝仪补了一句,“免得你骨瘦嶙峋弱不禁风的,别人还以为我这个慈母少你一口饭吃。”

元牧笙笑了笑,突然觉得进府前在心里酝酿的话有些难出口了。元帝仪瞟了他一眼,早朝一早就下了,她进宫陪着皇帝吃了一顿御宴回的府,他却是比她归得还晚,被谁留住了,可想而知。

她问,“以前街上有个孩子骂你无父无母专欺负你,你记得我怎么教你的么?”

元牧笙道,“你说若是不想被欺负,就要反抗。”

“看来你没把我教你的都忘了。怎么还是说不出口?那你就尽管拖吧,拖着拖着就成亲了,再拖着洞房了连孩子也有了。到时你也不必再烦着怎么拒绝了,想来就是到了你进棺材了,你也摆脱不了。”

他每天都想着跟平乐开口悔婚的事,结果每天都说不出口,时间可不会等人,这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倒是等着看他怎么解决。

元牧笙叹气,“她今天让人来找我……”

“说了我不少坏话吧。”元帝仪瞟了一眼,看到手臂淤青了一块。“有没有掐回她?”

当初欺负他的是个男孩,他还能理直气壮,挥拳头斗狠,把对方揍得不敢再把他当软柿子捏。可现在那位先不论她是公主,光是她是个女的,他也不能动手了。他再一次言明他的人格,“我不打女人的。”

元帝仪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那没办法了,“既是不反抗,那就只能挨着了,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她也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人家说儿子大了,要娶妻就会把娘忘了。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吧,你若是向着人家,开始看我不顺眼了,要我搬出去。我倒也不会霸占你的府邸。”

元牧笙从没那样的想法,也晓得元帝仪说来是逗他的,但他还是正了态度道,“我的命是你救的,生病时也是你照顾我。别人看我们的关系奇怪,但我那声娘不是白叫的。”

元帝仪笑着提醒道,“我与她怎么相处,你还是少管。金枝玉叶的尊贵源自于皇上,皇上若是不在了,她就跟后宫里其他妃嫔生的那些没区别。”

元牧笙听出了她暗示,却想着她是否是杞人忧天,“皇上福寿康全,六十都没到。”

“我教你那么多东西,结果你为了考功名,一头扎进那些之乎者也里,医术也是学得连半桶水的程度都不如。”他若是能学以致用,当初殿试抬头得见天颜时就该发现皇帝的面色不妥,结果他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

有下人送进来一张帖子,元牧笙打开看过后,叹气道,“早朝时就有数不尽的文武大臣请我过府饮宴。”

元帝仪心不在焉道,“独木难支,你还没封官职,也没半分为官处事的经验。如今让你提前学学结党营私这门学问,今后也就能长袖善舞了,这不好么?”

元牧笙骂道,“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想让我带着你一块出席,一个个都是饿中色鬼。”他叹气,“那种酒宴不去也罢,只是不晓得该用什么理由把他们都打发了。”就他这身份也不好还没任职就把朝中文武大臣都开罪了。

拜帖居然送到府里来了。元帝仪还没露面时,也不见那些人这般热衷于培养同僚情谊。得知他府中有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倒是个个争先恐后要讨元帝仪欢心。

元帝仪暗示道,“你不想得罪他们,不会找一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去得罪他们么。”

“……你是说?”

元帝仪走去轻轻拍了拍元牧笙的脸,“明天装的憔悴些再去见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她问起你怎么看着一脸病容的,你就把原因告诉她,剩下的她会给你处理的。你就不要把心思放在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上,多留意皇上底下几个儿子,看看谁才是枝繁叶茂的大树。”

她话都点这么明了,他还是听不懂的话,她只能说当初把他捡回来认儿子,果真还是欠缺了那么点深思熟虑,才会千挑万选的挑了一个笨的……

第七章 紫玉箫(一)

元帝仪睡到了晌午,才叫人准备轿子出了府,去了城东一家老字号的售卖古琴洞箫的铺子。(wwW.mht.la 无弹窗广告)老板见到她,和气生财的把她迎进了店里,先是奉了热茶,然后踩着凳子从木柜最上层拿下一个长盒递给元帝仪。“姑娘看看,是否满意。”

元帝仪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紫玉萧,仔细的检查。这支玉箫因为年久虽已是小心翼翼的保管,不久前还是发现出现了一道很小的裂痕。

她那时就想着能不能在裂纹上包上一圈金片遮挡,又不会妨碍这萧的音色,让人几经打听才找到这里,而老板的手艺也确实是好的。

元帝仪用玉箫吹奏了一小段曲,发现音质果然美妙如初,高兴之余就摸出一锭银子打赏。

老板摇手道,“姑娘已结过账了。”

元帝仪抚着玉箫道,“这是我其中最喜欢的一件物件,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你把它修好了,这打赏是你理所应当得的,你就安心收下吧。”

老板也不好推辞,连连道谢,抬头又是看到有客临门,且还是熟客,便唤道,“陆大人。”

元帝仪对陆存熙没多少印象,那一****把大部分的注意力花在太后和平乐身上了。只记得似乎曾在宫里见过他那张脸,但听老板称呼,也就猜到了陆存熙的身份。皇都城里姓陆的达官贵人可不多,何况还是这般年少有为的。

陆存熙缓过神来,好似记起忘了介绍自己,作揖,“我是……”

眼前的男子很斯文,在皇都,好像只要识字的,家世也不至于差到为两顿糊口而奔波劳碌的读书人,好像都是这种文质彬彬的调调。

君王重文还是重武,果真对当地男子的审美也是有直接的影响的。

元帝仪免得他自报姓名,要将名字出身官阶什么的一一说个清楚,便是唤,“陆大人。”

陆存熙穿着一件竹绿色的印有联珠树纹的长衫,头发梳得整齐,绑着镶玉的发带,面上柔和。元帝仪在脑海里给他归了类,拨到凤靡初那类人当中去了。

“方才是元姑娘吹奏在吹奏么?”陆存熙问。

元帝仪笑道,“雕虫小技罢了,大人学富五车誉满皇都,听说对音律也颇为精通,我居然是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叫大人笑话了。”

陆存熙谦逊道,“虽只是一小段的乐声,却也是叫我自愧不如,只怕音律方面的造诣,我是望尘莫及。不知姑娘师从何处?”

她把玉萧放回盒子里,“平日在家中无事胡闹会的,小门小户,从前为柴米油盐的琐事烦忧,哪里还有拜师这样的空闲功夫。(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陆存熙看到那萧所用的材料是珍贵的紫玉,玉质通透,十分的罕见,“姑娘妄自菲薄了,这可不似小门小户能有的东西。”

“这是祖传的。”元帝仪拿起盒子走出了铺子,只是没想到陆存熙抱着一把古琴就追出来了,十分惹人注目。那铺子的老板本来想说可以让伙计帮着把琴送到陆府去的,可陆存熙像没听到那般。

元帝仪停了步子,总不能在大街上施着轻功路数来把他摆脱了,皇都的女人走路都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慢的她觉得讶异,这样的速度居然能称之为走路。

可偏偏她正在演这样的女人,戏耍众人戏耍得乐此不疲,要演自然也要演得入木三分。也就只能是让陆存熙追上了,她笑道,“大人还有什么赐教么?”

陆存熙道,“有的人好酒,有的人好诗词歌赋,我却是好曲。喜欢将未听过的小曲收集起来,不晓得姑娘是否愿意把方才的曲子教给我?”

元帝仪不语。

陆存熙诚意道,“这样将姑娘拦下,又是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我唐突。我并非登徒浪子,也绝无冒犯姑娘之意。若是姑娘心中有顾虑,我可以改日叫仆人递上帖子,再约时间,亲自登门去元府拜访。”

元帝仪玩笑道,“我曾听说皇都里有个狂人为了学画,不惜卖身为仆,入了一位画师府邸足足做了三年他的仆役偷师。大人不会也有此意吧。”

陆存熙笑道,“若无功名,倒也能学一学此人的行事。”

陆存熙和凤靡初都以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样,扰得满皇都待字闺中的姑娘春心大动,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如今这两个男人她都见过,倒也不觉得似她们夸得那般上天下地绝无仅有的好,确实是容貌俊朗,神采飞扬,但也就是站在一群纨绔子弟中算是个鹤立鸡群的出众吧,只能说皇都的女人多少有些少见多怪。

“真要大人为奴为仆,朝中少了一个人才,只怕皇上就治我罪了。”陆家么,她想了一会儿,笑道,“犬儿婚事临近,也就只有今日能忙里偷闲,大人要学,我是可以教的,只是要在大街上教么?”

陆存熙道,“我知道这附近有间茶馆,虽是小,但还算是清幽。”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为她领路。

陆存熙原本出门就只为了取这上个月就预定好的古琴,没打算要在外头逗留很长,就只带了一个小厮。他们去了茶馆,要了一间雅间,虽说是与其他座位间隔,也只是用屏风隔着,时间尚早,茶馆本来就没什么客人。

店小二本来半打着瞌睡,结果朦胧中见到元帝仪进来,睡意便全消,殷勤的上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

元帝仪道,“听说若是遇上高山流水的知音,即便不说也能听出乐声中的意境,我刚刚只吹奏了小段,不晓得陆大人又从那小半段曲子里听出了什么?”

陆存熙想了一会儿,千言万语归纳为,“一个情字。”

元帝仪道,“这是我高祖生前为她夫人所谱,他们夫妻鹣鲽情深,很是恩爱,所以曲子里也是浓情蜜意,一腔的欢喜爱慕。”

元帝仪再次把盒子上的象牙口打开,从头开始将曲子完整的吹奏了出来。陆存熙听得全神贯注,一曲终了,赶紧叫店小二拿了纸笔。

他用宫角商羽徽将旋律记下,写完后又给她过目,她夸赞道,“大人果真是好记性,只听了一次,就将曲子写下来了。不似牧笙,好似除了之乎者也,再无一技之长。我拿他跟大人比还真是辱没大人了。”

“元大人是状元,才华横溢,是我不能与他相比才对。”

元帝仪低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贝齿,一双潋滟的眸子弯成天边新月状,陆存熙看着,元帝仪装作不知,“曲子留在我这也不过是缅怀先人的一首曲子,或许到了陆大人这,会比只留在我这里要好。”

她收拾了东西,店小二给她倒的铁观音都没动一口,就想走了,老实说若是教人机关算尽也就算了,教人礼乐这种,不是她专长,太过沉闷。

陆存熙挽留道,“我请姑娘教了一曲,若是不回赠什么,实在失礼,如若姑娘不嫌弃,吃完再回府吧。”

“不必了。”她起身要越过屏风离开,假装没看到陆存熙似乎还有话要说,估计是想要开口送她。今日却也不晓得是不是时运不济,却是有来一个挡路的。

她抬头,而凤靡初则是低着头看她,“元姑娘。”

元帝仪堆起假笑,“怎么这么巧呢,一日里竟是遇到二位大人,若是被皇都城的姑娘知道了,怕是光口水星子就能把我淹死。”

凤靡初道,“我是被箫声吸引过来的。方才是陆大人在吹奏么?”

陆存熙道,“曲子是元姑娘吹的。”

凤靡初似诧异,“曾经司马相如弹了一曲凤求凰,就引得卓文君舍了原本的家中富贵与他私奔。可见乐,有时也能促成一桩大好姻缘。我是否是扰到二位了。”

凤靡初是话里有话的说陆存熙在用乐学司马相陆挑逗她么,可她不是卓文君。

元帝仪感慨道,“卓文君虽是只听了一曲就跟司马相如私奔,后人是津津乐谈认为不失为一桩风流美事。但这两人感情也并非是情比金坚,司马相如后来就生了纳妾的心思。只听了一曲,就评断一个人本就不理智,何况是托付终身的良人。”

凤靡初轻笑,“这卓文君若是得姑娘一二分的聪明,或许后边也不用闹到置酒舍卖酒维持生计,色衰而爱弛还遭丈夫嫌弃。”凤靡初说完,与陆存熙作揖,陆存熙也回礼。“这间茶馆虽没什么特别的,但胜在环境清幽,所以我也常来,不晓得二位是否介意我搭个桌?”

元帝仪笑道,“不介意。”反正她要走了。

凤靡初入了座,不经意聊起,“听说九皇子前不久到陆府做客,也是这样巧合,就见了陆大人的堂妹,回宫就请太后做主了。今年皇都的喜事还真是不少。”

元帝仪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又有了兴致回座位坐好了,“陆府也要办喜事了么?”

凤靡初笑道,“已是过了文定了吧,陆家这位小姐,也是秀外慧中,与九皇子是天作之合。等平乐公主大婚后,就到陆家筹办喜事了。”

陆存熙也笑,“凤大人消息真是灵通。”他伸手翻开了一个倒放在桌上的杯子,给凤靡初倒了一杯香茶。

凤靡初道,“九皇子就要与陆家联姻了,这等喜事知道的又何止是我一个。陆大人好似教过九皇子几日琴艺,与九皇子似乎也是志同道合,最难得的是,听闻陆家这位小姐也是弹得一手好琴。”

“堂妹蕙质兰心,琴棋书画都有涉猎。”

“陆家家学渊博,陆家小姐和表小姐自然是琴棋书画精通,多才多艺。听说当时也是陆大人邀九皇子过府游玩的吧,无意中撮合了一段姻缘,也算是月下老人。”

陆存熙抿了一口茶,笑道,“凤大人听闻的倒是不少。”

“朝廷也是是非之地,不是光是市井闲杂之人无所事事才道人长短,何况陆家这桩是段假话,若不是遇到平乐公主凤台选婿,被盖了过去,如今也该是为人津津乐道吧。”

“凤大人曾教导过皇子和公主的课业,与各位皇子感情身后,关心他们的婚事也是当然。”陆存熙微笑,唤了店小二进来点了几个小菜,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别看这里是茶馆,也有出售酒菜,只是以售茶水为主而已。

第八章 紫玉箫(二)

吃饱喝足后凤靡初和陆存熙便说要送元帝仪回府,她笑了笑没有推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陆存熙起身去结账,凤靡初倾过身子来,靠近道,“姑娘这么冰雪聪明,不会是看不出陆大人是刻意的‘偶遇’吧。”

她漫不经心小道,“一样是刻意与我偶遇的凤大人想听我怎么作答?”

凤靡初凝着她,“姑娘真是聪明得叫人又敬又畏。”

元帝仪想着皇帝以为他把自己的病情隐瞒得很好,但实情并非如此。不管那些成年的皇子中有多少是真不知情,又有多少是知道了装作不知的。有一点能肯定,已经是在各自招兵买马,培养势力了。

陆家上了九皇子的大船,而这凤靡初又是打算押注在谁身上?她虽还不知,却是有一点能肯定,等七个月以后皇帝还好好的坐在他龙椅上时,这些人或许会吃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吧。

她可是等着看那样的丑态毕露。

凤靡初和陆存熙将她送回元府,元府门外停着一顶华丽的轿子,她正猜测着不晓得是哪一位大人物驾临。就见阳春慌慌张张的开门跑了出来,看到元帝仪回来了,六神无主的急忙求助。“小姐,快救救白雪。”

元帝仪问道,“怎么了?”

阳春泣不成声,“是平乐公主,小姐知道白雪身子弱,禁不起往死里打,可是状元不在,小姐也不在,公主责罚,我拦不住。”

阳春已是不知道从和说起,元帝仪听得自己的人挨打,眉头一皱,一改弱不禁风的步子,长袖一甩大步流星进了府里。

白雪正被两个宫女压着掌嘴,打得樱桃小嘴肿成了香肠的样子。负责用刑的宫女面无表情的抬手,嘴里数着数,正要喊到三十时,却是被元帝仪从后头扣住了手腕。

“不晓得我这不懂事的女婢是哪里得罪了公主?”

平乐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敬桃则在给她垂着肩,见到元帝仪,她不但不怕,倒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mht.la [夜夜小说网]“你怎么教下人的,教得不懂尊卑,见到公主不会行礼不止,还敢对我指手画脚,敢阻拦我这不许去,那也不许去。”

她今日一时兴起想着过来看看元府布置得如何了,若有不够妥善的地方,她也好及时叫人改,不至于婚宴那日在满堂宾客前出丑。

还好她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元府的人这么没规矩。

她若是现在不立威,等嫁进来时还有人怕么。

凤靡初好话道,“我看那小丫鬟也是无心得罪了公主,公主向来是大人有大量,连蚂蚁也不忍心踩死的菩萨心肠,不如饶了她。”

平乐见到凤靡初是跟元帝仪一块回来有些意外,朝中那么多位大臣,她也就愿意给凤靡初面子。

元牧笙还没出现时,凤靡初是她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人选,仪表堂堂又是谦和有礼,可惜这夫子虽不是正经八百的老学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念得顺口,真实里却是对男女****迟钝,任她怎么明示暗示也听不懂。

闹到最后,她也就放弃了,只是,现在虽跟元牧笙有了婚约,对凤靡初依旧保留有一份敬慕之情,“凤大人。”

白雪被打得嘴巴痛得说不出话来,阳春代为答道,“公主要进小姐的书房,小姐吩咐过的,不许闲杂人进去,白雪才会去拦的。”

凤靡初侧目去观察元帝仪的表情。

阳春擦了擦眼泪,指了指草地里被乱棍打死,元帝仪养了好几年的兔子,告罪道,“奴婢没用,没能保住小姐的兔子。”

元帝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团血肉,轻声道,“这是公主下的令么?打了我的人,还弄死了我的兔子。”

平乐不以为然,是她叫人打死的,她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谁叫那只兔子这么不识好歹,本公主抱它一下,它居然敢咬我。以前听得兔子温顺,还没见过有这么凶狠的。”

兔子咬人,听着就怪,可偏偏她还真是被兔子咬了。

陆存熙惋惜道,“即便这只畜生不通人性咬了公主,也不至于要把它活活打死。”

平乐嘟起嘴道,“为什么不,我是公主,也是那只畜生能伤的。一只兔子,打死了也就死了。”

皇子公主那是金枝玉叶,在她观念里就算只是身体发肤受到一点损伤,追究问责,始作俑者也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从前十四皇弟宫中的宫娥照顾不周,叫他贪玩好动爬到树上,结果从树上摔下来,跌伤了腿,太后大怒,罚了那近身侍婢四十板子,还调去了浣衣局做脏活。

那她现在把那只咬她的畜生活活打死又有什么不得的。

元帝仪笑着,语调平滑流畅,就如同一段丝绸,声调里无一丝起伏,“劳烦公主回宫后帮我给太后带几句话,就说我自小养大的兔子死了,我心中郁闷,伤心太过,身子实在是不舒服。实在再没那个精神进宫陪伴她老人家谈天。”

她走去把跪地的白雪拉起,一回头,笑得更是美丽。越好看的东西越是有毒,只是这个道理怕平乐是不知道的。元帝仪下逐客令道,“我要回房歇息一会儿,三位请回吧。”

平乐本是不愿的,她是公主,是元帝仪说赶就能赶的么,可是瞄见元帝仪的笑,莫名的毛骨悚然,好似后背刮过凉飕飕的阴风,她抬头看,明明太阳还好好的挂在天上。

这是起风了么……

元牧笙将藏在身后的笼子拿了出来,想逗元帝仪开怀一笑,却是见她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见是一只全身洁白,双眼通红的兔子后,毫无惊喜的模样的说了一句,“拿走。”

元牧笙叹气道,“我知道公主这一次是做得过分了。”

平乐虽是生在勾心斗角的皇宫里头,却是命好,生来是受宠的公主,没有争夺皇位的资格,自然也少了很多暗箭难防。

加之有太后给她撑腰,一般人对她只有逢迎巴结,她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姑娘,也不会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元帝仪冷冷的看着他,“你是怕我要跟她算账,所以买了一只一样的兔子想着要一笔勾销?我若是把你杀了,找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当是你,你觉得行么?还说什么救一只雏鸟,她下令打死我的兔子的时候倒是下得干脆。”

元牧笙哑口无言,他也知道那只死掉的兔子,元帝仪养了几年,多少有些感情。想找只替代品给元帝仪消消火,估计是行不通的,可行不通还是要试一试。

只因为他这个娘发起火来可不是玩笑的。

“你只当她不是……”

元帝仪打断道,“不是什么?不是故意的?你是跟她处得太久了,沾染上她的愚蠢,还是你觉得我变得蠢了?你真觉得她不是故意的,还是你连自己都骗不过,却还是要跟我说唯心话?”

元牧笙商量道,“你能不能轻饶了她这次?”他知以元帝仪的秉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不晓得会用什么激烈的手段。参照过往,以前得罪过她的,都被她整治得出了心理阴影了吧。

元帝仪语气轻飘飘的,“我像是这么残暴不仁的人么,动不动就要人性命,动不动就弄人残废。”

元牧笙违心道,“自然不是。”

元帝仪笑着反问,“她就要嫁给你,跟我要不要饶她有必要的关系么?还是哪一天她杀了我,你也能在我坟前说一句,看在她是我名义上,还不晓得能不能进门的儿媳妇的份上,放过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元牧笙想解释。

她抓起梳妆台上太后之前送她的其中一支镶嵌红宝石的金簪子,往桌上一拍,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当真是什么都不顺眼。

元帝仪笑道,“不是那个意思就不要再说了,免得说多错多。”她瞥了一眼那缩在笼子里的小兔子,“把它拿走。”看着就来气。

这时阳春在外道,“小姐,宫里又来人了。”

那支簪子被她刚才那么一拍,居然断成了两截,她拿起那红宝石放在手心里把玩,漫不经心的模样,光看着,元牧笙就觉得发毛。“来了又如何,来了我就要见么。她是当我有那么多闲工夫么,什么闲杂人等都见。”

自平乐那日回去后,一个时辰不到,太后贴身的侍婢就来了,无非是要来息事宁人的。她却是以身子不适,故意不见,叫那宫女在厅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爱坐多久就坐多久,就算把厅里所有的椅子都做烂了,也一样。

那宫女见她铁了心,又是挨到宫门快要关的时候才回宫复命。然后第二天那宫女又来了,还带了许多厚礼,元帝仪也还是一样不见,把礼也原封不动的退了。

元帝仪道,“还是那句,我身子不舒服,不见客。”

宫里那位要跟她比耐心,那就尽管比一比,反正她耗得起,耗不起的是另外一位。

太后巴望着她给皇帝医治,皇帝现在每日服用的药,是她给的,御医根本就制不出来。公主捅了这么大篓子,宫中那位就算是有心赔罪,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接受。

公主和皇上,太后会选谁,不用想都知道答案……

第九章 兔肉

果然,夜里还真是有贵客到访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阳春来报时,她只叫阳春去回了一句,“让她先等等。”慢条斯理走到铜镜前,打开脂粉盒手指沾了一些粉白抹到脸上,遮了遮艳若桃李的好气血,显出了苍白脸色才出去见客。

她撩起大厅的帷帐,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听到平乐不悦的声音,“太后,那女人分明就是故意叫我们等的,你为何还让她蹬鼻子上脸。”

太后正在心平气和的饮茶。

这些年,虽说名义上后宫的话事权应该是转到皇后手里,但太后威仪还在,明面上是皇后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其实背地里人人都是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只要太后一天没早登极乐,皇后也别想能出头。

太后听到平乐的抱怨,呵斥道,“住嘴。”

元牧笙总不好什么都不说,叫元帝仪落下一个怠慢太后的罪名,即便他知道元帝仪压根不怕,还是说了几句谎话,“我娘这几日头总是有些晕眩,有时候严重起来床都下不了,太后恕罪。”

“太后。”元帝仪声细若蚊,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

太后急忙在她行礼之前,将她扶住,免去了她的跪礼,又是怜惜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这般憔悴了,我听得你身体不好,特意来瞧一瞧你。”太后扶着她坐下。

元帝仪轻咳了两声,感激道,“多谢太后关心了,不过就是小病,还劳烦太后亲自走这一遭,真是折煞我了。”

太后安静了一会儿,说道,“我已听说了平乐做的荒唐事,是我教养不善,我念着她母妃早逝,把她带在身边教养,也因为她是我一手带大,对她也比较溺爱,才会宠成她那种脾性。犯了错还得理不饶人。平乐——”太后唤了一声,把面上不甘愿的平乐叫到跟前,“还不快跟元姑娘认错。(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元帝仪弱质纤纤的抬起眸子,平乐不甘心的翻了翻白眼,上前一步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显然是来的路上,太后已是晓以大义,或许甚至用严厉的口吻逼过这句道歉是非说不可的。

元帝仪道,“公主何错之有,那只兔子本来就只是一只畜生,公主不悦,别说只是把它打死,就算是要让它死后尸骨无存,煎皮拆骨的,那也是它的命了。”

平乐公主脾气也上来了,“我都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了,你还想如何。”

太后起身抬手当着满屋子的人掌了平乐的嘴,平乐错愕,若非脸上还停留着火辣的感觉,她实在很难相信,太后会下得了手打她,她呐呐道,“太后。”

“我教过你能这般目无尊长么,对着你婆婆都能大呼小叫,日后传出去,外人只当是我从未教过你三从四德!”

太后重了语气,吓得平乐缩了缩脖子。

太后对元帝仪道,“哀家实在是教不好这个孩子,好在她本性不坏,日后还请姑娘好好纠正她,若是做不对的,做不好的,尽管打骂。”

“我怎么敢打骂公主呢。那只兔子伴了我几年,它死后,我噩梦连连,都喝了好几副药了,却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太后道,“许是药材不够好,姑娘需要哪些药材,我叫人从宫里送来。”

元帝仪抚着胸口,一副难受的模样道,“我找相士来府里看过,说是那兔子死得冤枉,冤魂不散,才会扰得我寝食不安,用药没效,只有化解了怨气才得。”

太后关心道,“如何化解?”

她浪费了这么多口水,等的就是这句,“得叫害了它的人,将那只死了的兔子连皮带都生吃了才得。”

平乐闻言,终于是缓过神来了,元帝仪这是要叫她把那死了的兔子吃了?这听着就反胃,“哪有这样化解怨气的,给它烧值钱烧屋子,要不就给它做法让它下辈子不用再做兔子,怎么能把它生吃,这是人能做的么。恶心!”

元帝仪挑了挑眉,当然恶心,不恶心她还叫她吃来做什么,难道还要请她吃山珍海味么。一个人真有心刁难,还用顾什么逻辑,别说平复冤魂和吃生肉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她要真想,一会儿逼她吃完兔肉,过几日“病情”反复,再逼她吃把生牛肉,生狗肉吃了,帮她“消灾解难”都得。

元帝仪露出不想为难别人的体贴神情,说道,“我也晓得这要求常人实在难做到,只是那相士确实是这么说的。罢了,我还是继续卧床,或许哪一日那兔子的冤魂自想通了,也就不会再来了。太后也不需再来了,免得沾染了我的晦气。”

太后问道,“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元帝仪道,“没有了。”

元帝仪朝阳春看了一眼,阳春离开大厅,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木盆,盆里不知放了什么,散出一股腐烂的恶臭。众人摁着鼻子,待阳春走近了,才发现木盆里放的正是那日被打死的兔子。

阳春屏住呼吸,这才勉强没被那臭味熏晕了。然后依照之前已是排练过好的说道,“小姐,这兔子怎么处理?”

元帝仪道,“还能怎么处置,我养了它这么多年,虽说只是只畜生,却也多的它陪伴才打发了那些烦恼日子。它死了,我也想它入土,只是相士说若是沾了土,戾气会更重,这才放在木盆里,你就连木盆一块烧了吧。”

阳春又问,“烧了?若烧了还是冤魂不散,小姐还是噩梦连连该怎么办?要不要再去请那相士,问过了再处置?”

元帝仪重重叹道,“何必再劳烦人家,这劫数若是过不去,也就是我的造化。”

那只兔子都死了这么多日了,元帝仪却是迟迟没将死兔子处理,分明就是早有预谋,就留着等着平乐呢。

太后怎么会看不出来,要人活吃生肉本来就已经是强人所难了,何况已经腐烂有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太后道,“或许请名得道高僧来诵经念佛也能化解,哀家知姑娘受了委屈,也必然是会补偿姑娘这份委屈的。”

元牧笙知元帝仪现在就是在找人出气,“娘,非要如此么?”

元帝仪暗示道,“我这一身病痛,也只有公主能化解。”

太后略微的犹豫,但始终还是顾全了大局,“平乐,你把它吃了。”

平乐瞠目,“太后,她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的为难我。这种化解冤魂的办法为夷所思,分明就是她自己胡说的。”

太后也知是为难她了,只是不得不狠下心肠,“哀家早就告诫过你,要你注意言行举止,如今你自己闯祸,连累了你婆婆,自然也要负责。”

平乐扫了一眼木盆里那一团血肉,“我不吃,打死我我也不吃的。”她又不是脑子坏掉了,闻到那腥臭的味道,她恨不得连早上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怎么可能把那种东西放进嘴巴里。

“这是哀家的旨意,你若是不吃,以后也不必认哀家了。”太后虽是不忍,但眼睛一闭,想起了江山社稷,分出了孰轻孰重,吩咐左右的婢女道,“公主不吃,你们就喂吧。”

两名婢女领了旨,只能一左一右摁住平乐,忍住作呕的冲动,从木盆里抓出一软烂泥往挣扎的平乐嘴里塞。

元牧笙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去拉开那两名宫女,平乐扭头就把嘴里的兔肉吐了出来,恶心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就吐,却是怎么吐还是闻到嘴巴里有血腥的腐烂味,委屈得涕泪连连。

元牧笙道,“娘,够了。她已经尝过了,什么怨也消了。”

元帝仪看着平乐的模样,只怕她十年之内看到兔肉都不敢再下咽了……

第十章 围棋

元帝仪几日都没入宫,景奂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太后怕影响他,先前是想着若是能大事化小,也就不必再给他添一重烦恼。[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可后来发现元帝仪可没这么好打发,不得已出了宫,这才没能瞒住景奂,如实相告了。

而今日元帝仪终于又愿意求见,皇帝不管是出于门面功夫也好,还是真的内心如此想的也好,总之又是自责的跟她说了一番,自己教女不善,请她日后多加包涵平乐的任性之类的话。

元帝仪笑了笑,包涵是心胸宽广的人才有的度量,可惜她小肚鸡肠。“皇上近日来觉得身子如何?”

皇帝精神不错,“平日总觉得有股气郁结在胸,怎么也化不去。吃过你给的药,觉得舒服了不少。”

其实御医的这份差事也不怎么好当,尤其用药时,分量轻了,若是没有成效,就怕怪罪,可用药重了,就怕龙体经受不住,适得其反,又要杀头。自然下手时有些畏首畏尾,也就顾此失彼了。

所以御医开的药自然效果没有她开的好。

她看了一眼桌前堆积的奏章,叮嘱道,“皇上为国为民,但也要记得,万事还是要以保重龙体为重,养精蓄锐,熬夜批改奏章这种事切记不要再做了。”

她想是个人都想活久些,而皇帝也是人。

“朕也想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只是谈何容易。”

元帝仪道,“皇上手下这么多能臣武将,他们的职责就是该辅佐皇上,分担皇上的担子,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俸银是白领了。”

皇帝不放心道,“话是这么说,只是难免其中有怀着私心,阳奉阴违的。朕不看着点不行。”

“皇上若是还想养好身子,就要听我的。[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否则就是医仙若是遇到不听话的病人也是无能为力。”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气,笑道,“外头阳光明媚,皇上不妨出去走走,老是坐着对你的病情有害无益。”

皇帝放下笔来,点头同意了。

太监宫娥成群跟在身后,却又不敢靠的太近,扰了皇帝跟元帝仪谈话,只能一直弯着腰,目光低着看着自己的鞋面,目不斜视的跟着。

“姑娘年纪这般轻,就一个人远游在外,爹娘不担心么?”

“没什么好担心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比我年长的几位堂兄也是少小离家,每隔三年才回家聚一聚。”他们家的孩子在外总吃不了亏,爹娘放心得很,也就等到他们成年后放任他们想如何过自己的人生,就如何过。

皇帝好奇道,“不知姑娘家中有几位兄长?”

“高祖膝下曾有四男一女,也算是儿孙满堂,到了我这一辈,顶上有八位堂兄,下边有三个堂弟。”她知皇帝希冀什么,同时又在隐忧什么。补充了几句道,“只是他们在南蛮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忙,不像我,生来是姑娘家倒是轻松不少,不必建功立业,也就随心所欲的跟着牧笙来了皇都。”

皇帝遗憾道,“若有机会,朕倒也想见一见姑娘几位兄长。”

“我们都是升斗小民,本来得见天颜这样的事是连痴心妄想都不该有的,我是沾了平乐公主的福气。”

皇帝虽是精神了不少,但体力还是略微不济,估计也跟他平日总坐在早朝批改奏折有关,少走动,所以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了,说要到亭子里坐一会儿。

亭子里凤靡初正在和人下棋,桌旁也围了四个衣饰华贵的皇族子弟在观棋,见到皇帝来了,纷纷行礼。

皇帝道了一句免礼,几位皇子一抬头看到元帝仪笑而不语,耳朵上挂着的珍珠耳环微微晃着,映衬得肌肤晶莹,皆是微微一怔。

皇帝看到桌子上的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棋子厮杀得激烈,半带玩笑的对元帝仪道,“你看他们一个个,下了朝后不思国事反躲在这里嬉戏,朕又如何能放心托他们办事,也只能劳碌自己了。”

五皇子面容白皙,就是少了些男子气概,一紧张起来有些唯唯诺诺,“儿臣见近日棋艺退步了,才想着跟大学士请教。”

皇帝见几个儿子低头,皆是一脸要认错的神情,不禁笑道,“朕跟你们说笑,倒是一个个都认真了。”皇帝扫了一眼棋局,见这盘棋还没下到一半,黑子就明显是落了下风,就要一败涂地的趋势,“大学士执的是白子吧,你的棋艺还真是退步了不少。”

五皇子腼腆笑道,“本还想着虽输也不至于输得太过难看,没想到下了三盘,皆是没到半柱香时间就认输了,儿臣不服,倒是屡败屡战,结果是屡战屡败。”

皇帝夸道,“那是大学士看情势看得分明,能纵观棋局,自然也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

凤靡初拱手作揖笑道,“皇上谬赞了,是五皇子尊师重道谦让罢了。”

皇帝问九皇子道,“若是你,这盘棋要如何继续?”

九皇子斟酌了一会儿,似在思量着黑子是否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可想了一会儿,觉得是败局已定了,便道,“再继续只是浪费更多的黑子,索性认输,与凤大人重新再战一局。”

皇帝又是转头再问六皇子,“若是你呢,也同你九弟一样,认输么?”

六皇子则道,“棋局千变万化,这一刻看着无生机却也不表示必输无疑,不到最后一兵一卒,儿臣也不言输。只是该会避其锋芒,不会如五哥的黑子再长驱直入。”

元帝仪闻言,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跟陆家结亲的九皇子,不由多看了几眼,然后又去观察其他几位皇子。

这几个人里其中有一个或许是九五之尊的命,她实在好奇会是谁,也想看看自己的眼光准不准。

“若是姑娘,会怎么下这局棋?”她心思在别处,没想到皇帝也会问她。她应了声,本想说自己不懂围棋,打发了也就了事了。哪知皇帝又道,“朕跟状元下过棋,他棋艺颇高,听闻是得了姑娘的教导。”

她暗骂了元牧笙一句,骂他多嘴多舌,既是跟皇帝下棋,就专心下他的棋好了,何必聊到其他。

她扫了一眼棋后,捻起一黑子落在棋盘上自投罗网的自寻死路。把挡路的,自己的一大片黑子都清了个干净。

凤靡初眼前一亮。

皇帝微微一怔,不晓得是因为没想到还有这一手,还是因为她为了置诸死地而后生而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一大片黑子给弃了的果断。“朕倒想跟元姑娘下一局。”

元帝仪却是没那个雅兴,南蛮人不好这玩艺,而她自认自己体内南蛮的血统占的成分比较多,只觉得人生已经就是在下棋了,而她又何必再在自己的棋局里再下棋。

她当初学,只是因为当年高祖到南蛮隐居上山时把棋盘也带去了,她爹觉得学习棋艺也不失为一种缅怀前人,记得自己体内至少有八分之一流淌着的是皇都这边的血脉的方式,这才教了她。

而后来会教牧笙,也是因为觉得有朝一日,这门附庸风雅为皇孙贵胄所推崇的必学的围棋,有可能会派上用场,当作皆是大臣套关系的手段,这才教了牧笙。

她劝说道,“我的棋艺怎么比得过各位,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皇上忘了我的话么,您已是为了国事劳心,下棋要动心思难免伤神,还是少碰吧。

第十一章 探病

敬桃急匆匆的跑来,见了皇帝磕了头后,着急的禀报,“奴婢斗胆请皇上去看看公主吧,公主从昨夜到现在都未吃东西,这样下去会饿坏身子的。(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皇帝问道,“请过御医去看了么?”

敬桃回道,“请过了,只是御医还没进门,就被公主赶出去了。奴婢去求过太后,只是太后不见,这才大胆来求皇上。”

元帝仪笑了,既然是还有力气赶人,就说明不是什么大病,本来宫中的女人用的武器大多也离不开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平乐缺几分心眼,但闹脾气找人哄还是会的。

皇帝冷声道,“她若不吃,饿坏自己身子也是她的事。你回去告诉她,朕罚她禁足在寝宫里,出嫁之前好好的修身养性吧。”

除了元帝仪,其他人皆是心中疑惑,平乐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再胡闹也没打骂过半句,怎么突然就改了态度。尤其太后竟也不闻不问。

凤靡初若有所思的,联想起那日平乐在元府大闹的事。

元帝仪开口道,“公主就要是我的儿媳了,她不舒服,皇上能允我去看看她么?”

皇帝道,“趁着她现在还未出宫,朕想将她性子磨一磨,元姑娘现在去见她,只怕她会冲撞了你。”他现在这么做,无非是要元帝仪下了火气,太后是为了他,他却是为了平乐,嫁给一般人家也就算了,嫁入元家再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绝没有好果子吃。

元帝仪笑道,“公主天性率直,说话难免直来直往,这点我清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我去劝公主几句,都是姑娘家,说些贴己话,或许她心情就会舒畅了。”

皇帝吩咐敬桃道,“既是元姑娘想去,你就领着她去吧。”

敬桃低头,太后和皇上没请到,却是请了公主最不想见的,只怕公主心情舒畅不会有了,倒是会怒火攻心。只是皇帝的吩咐,她又不敢不听,只得呐呐道,“是。”

敬桃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偶尔还会神色略显戒备的看向元帝仪,元帝仪千娇百媚的笑道,“我像吃人的老虎么,否则你怎么这样看我?是不放心我,怕我对公主做些什么?”

敬桃看得出太后和皇帝对元帝仪很是不一样,也不敢得罪,小声道,“奴婢不敢。”

“对我,不必自称奴婢。一会儿你就不用进去了,就算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公主见是你领我去的,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的。”

元帝仪真是一语道破了敬桃的担心,又见元帝仪笑起来如仙子一样的好看,她还没在宫里见过哪一位娘娘像她这么好看的,一时被迷惑得傻愣愣的,就知道点头了。

元帝仪进了平乐的寝宫,关了门。平乐听得动静,却又没听到太监禀报太后皇上来到的声音,以为只是敬桃回来了。从床上弹坐起来,拨开帐子,就问,“父皇呢……”

结果见到进来的是元帝仪,她生气道,“谁许你进来的,出去!”

元帝仪笑道,“皇上罚你禁足,如今除了我这婆婆,谁还会来看你。怎么样,那兔肉好吃么?”

元帝仪提起,平乐就想反胃,那血腥的味道好像还萦绕在她嘴里,任是漱了十几次口,都除不去那味道,“我叫你出去,你没听到么!”她抓起枕头就朝元帝仪砸。

元帝仪也不避,伸手轻而易举就把枕头接住了,哪像那日在花园里躲她扔的杯子碟子那般弱不禁风的可怜。平乐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是装模作样的。”

元帝仪盯着手里的枕头,说道,“这可是上好的白瓷,放在普通人家家里,换了银子可以吃上几年,这么好的东西砸了不可惜么。”

她视而不见平乐脸上的厌恶,就这么坐到她床上。平乐已是习惯了责罚奴才,至少在她看来,可从来没把元帝仪当婆婆,“谁许你这么没规矩的!”她扬手就要打。

元帝仪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捏,立马疼得平乐要挣扎,“你打惯了奴才,以为我也是能随便让你打的么。才用那么一点力气你就喊疼了?”

她要是再用点力,要把她手腕捏断了都得。元帝仪松了手,平乐立马警备的挪到床角抱着被子,张嘴要喊人。

“要让奴才进来看你的狼狈样么?还是要搬救兵来治我不敬的罪名?我这时候若是哭上一哭,你说进来的人会以为谁欺负谁?闹到太后和皇上那里,他们又会帮谁?”

平乐骂道,“你卑鄙。”

元帝仪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褒奖的词句,颇为开心道,“也要聪明人才能卑鄙得起来。像是公主这般装病,想得太后皇上关爱,结果只换来皇上禁足,就是想卑鄙也卑鄙不起来。”

平乐重重的捶了一下床铺,“都是你,父皇和太后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也不晓得你用了什么妖法。”

元帝仪突然挨近,捏住平乐的脸颊。与平乐四目相对,神色却是要吃人一样的阴鸷,哪里还像是不沾红尘的仙子,反倒像是会吃人的妖怪。她在平乐耳边轻声道,“从来没人敢碰我的东西,你如今还能四肢健全,该感激了。那日真该叫你把整盆兔肉吃下去的,现在倒是后悔了。”

平乐打了个寒颤,竟是发现自己怕到动弹不得了。

她自小到大还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第一会是心里生了恐怖,冷汗沁湿了衣裳,嚣张气焰全不翼而飞了,只张着一对大眼眼珠子定定的看着元帝仪。

元帝仪举起修长的手指,看着粉色晶莹的指甲,似漫不经心道,“你我是婆媳,日后一个屋檐下还要好好相处呢,说不准一处就是几十年了,公主要是现在就怕了我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平乐实在是想说,她才不要跟这样的人住一起,可话在肠子里转了几圈,就是说不出口。

“别说那些不想跟我住的话,这可不由得你。”她轻轻的拍了拍平乐的脸蛋,微笑道,“不吃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呢,你也不想出嫁那日,喜服穿上不合身吧,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才好。”

她说完起身出去,敬桃守在门外不敢走开。元帝仪听得屋里传出平乐发泄恐怖的喊声,随后又是砸东西掀桌子的激烈声音,轻笑的吩咐道,“去喊御厨做些清淡的小菜,你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等过了半个时辰后再进去。”

她背过身去,脚步轻快,脸上露出邪笑。

第十二章 古怪(一)

她隔三差五的就进宫,陪着太后聊过天后,又去陪着皇帝用膳。[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皇帝甚至还下了旨意,她能随意出入宫廷,免了一切繁文缛节,她可以不用再行跪拜的礼数。这样莫名起得来的恩宠,已经是超过了原本众人揣度的爱屋及乌的范围了。

何况平乐还被禁足中,她这婆婆不但没受影响,反而成了大红大紫的人物。不少流言就这么捕风捉影的传了出来。

说她仗着美貌魅惑皇帝。

那些人自然不敢在皇帝面前嚼舌根,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舌头了。所以她虽是当事人,倒也没听过那些难听的话,还是牧笙回宫,为她的事生闷气。直言要把宫里散播是非的人抓起来狠狠的惩治不可,她也才知道这回事。

她一笑置之。

第二日进宫见太后时,就见太后殿前跪着几个女人。

元帝仪笑道,“这是在演哪一出啊?”

给她领路的太监道,“太后罚琼贵妃她们跪在殿外,没到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为何?”

太监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她却是明白了,这难以启齿估计跟牧笙说的宫中传言她跟皇帝暧昧传得厉害有关系。

元帝仪故意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那几个妃子跟前。

那几个娇滴滴的女人,平日里最是宝贵一身白里透红的肌肤,如今被罚跪在大太阳底下,这一晒,不晓得要吃多少补品才能补得回。不敢用伞遮,便纷纷拿手遮挡着太阳,跪得也是东倒西歪的,她心里只觉得好笑。

最前头一个穿蓝缎妃子跪得笔直,神态倨傲而不可一世。她故意的停在那女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睨她。

只听到其中一个跪着的女人骂道,“大胆,你是那个宫的。”

元帝仪不语,只是面上温和的欣赏着那些女人矮人一截的低姿态。太后也算是给足她面子,算准了她进宫的时辰,叫了贴身的老宫女苏锦出来迎接。

那苏锦是打太后还没出阁就跟在身边的,很得宠信,连宫中的娘娘见了都要给三分面子的。夜夜小说网WWW.mht.la出来就听到有人出言不逊,便低沉着声音说道,“皇上已经免了元姑娘的礼数,就算是见皇上和太后也不用行礼的。”

元帝仪十分有趣的看到那几个女人面色大变,盯着她上下打量起来。便听到有人不齿的轻骂了一句,“狐媚子。”

苏锦提醒道,“娘娘,慎言。娘娘因何被罚的应该清楚,若是这话又传到太后耳朵里,只怕太后会不悦。”说完又是转向元帝仪,卑微的躬着身子道,“太后一直等着姑娘来呢。”

元帝仪得体道,“要太后久等倒是我的不是了。”

有人想把这搬弄是非的一套给演到了太后那,想着叫太后出面给皇帝提个醒,提醒他那得来不易明君的头衔可不能因为一个名义上已经有了儿子还是要和皇家结亲的女人给玷污了。

太后大怒,罚了那几个妃子跪在烈日当头下。

元帝仪轻笑,进了太后的寝殿,就见一侧坐在一个女人仪态雍容,妆容不比外头年轻的妃子那般浓妆艳抹,却也是极衬得起端庄的气质。

太后见到元帝仪颇为欢喜,唤她坐到身边,闲话家常了几句。元帝仪看到女人衣服上的彩凤,娇滴滴的笑道,“第一回见到皇后娘娘,还没给皇后娘娘行礼。”

这皇后比她想的年轻,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比皇帝小了许多。

当今皇上的发妻早逝,好像是因为当年伪帝乱政,跟着当今皇上逃亡,颠沛流离身子熬不住就走了。这一位好像是后边由太后从两位家世显赫的贵妃里头挑出来的,似是太后娘家的亲戚。

有时她觉得宫中的关系还真是乱七八糟,撇开了婆媳关系,用算盘算上一算,不必说到五百年前是一家,三代之间肯定是有些或亲或疏的表亲姑嫂什么的亲戚关系在。

那跪在外头的琼贵妃宋翎佩,哥哥是骠骑大将军,是当今皇上拜把子兄弟。除了称呼皇帝做夫君,四下无人时喊一声干哥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关系是宫里不能少的,只为亲上加亲能巩固权势。

太后开口道,“这些虚礼就不必了。”说完又是扭头对皇后道,“该给她们个教训,好好管好自己的嘴,她们的本分可不是在宫里说三道四。”

皇后低头道,“是臣妾无用,才没管好她们。”

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自己知道就好,哀家年纪大了也该颐养天年了。可想交托给你,你又有哪一件事是办好过的,如今连管束妃嫔都做不好,你还如何母仪天下。”

皇后无话反驳,只能一味重复认错,“臣妾无用。”

太后道,“哀家罚她们是以儆效尤,叫这宫里的人不敢再多嘴多舌,这一次是小惩大诫,再犯,定要重重罚的。”

元帝仪道,“太后何必生气呢,气坏身子就不值了。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过一段日子就不会再传了。我看这几位娘娘身子娇弱,再跪下去只怕伤身。”

太后想了想,吩咐道,“让她们进来。”

太监出去宣旨,没一会儿,那几个妃嫔便由着贴身的宫女搀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显然是跪得腿麻木了。

太后一脸严肃,她晓得今日来她这说三道四的几个妃嫔无非都是以琼贵妃马首是瞻,也就告诫为首的琼贵妃道,“你入宫的资历不浅,不但不帮皇后打理后宫反倒是说三道四,皇上也是你们能说的,无法无天。”

琼贵妃回道,“臣妾知错。”

“真心认错才好,别口是心非。若不是皇后和元姑娘给你们求情,哀家不会许你们起来。”

琼贵妃虽是心里不服,但也不敢开罪太后,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向皇后道谢。

太后罚道,“回去抄写佛经,静一静心吧。”

几个受罚的妃子异口同声道了是,便由宫女搀扶着走了。

皇后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太后,“扶戚的皇子来访,这是臣妾准备的,请母后过目,若有不足也好及时添置。”

那扶戚是几年前西北方生出的一个小国,人少兵力不足,为了自保,好几年就向朝廷称臣成了属国了。但虽是依附的属国,也不能怠慢了,好歹也能称作一国的王子,此次出使朝见,代表一国颜面。

泱泱大国也不能失礼。

太后拿过来过目后道,“哀家把事情教给你办了,就是信任你,你该自己有些决断,不必再事事过来请问,毫无主见。”

皇后应了声,把册子收回。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偏静温婉,太后一时也不晓得还能说什么,该说的都说了,听不进也是白说。

于是摆摆手,也让皇后回去了。

太后闭目,只觉得头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是不叫哀家省心。”

元帝仪道,“我与皇上说切勿忧思,要平心静气。如今这话也原封不动的说给太后听,忧虑伤脾。太后德高望重又是福寿双全,公主的婚事还要太后主持,太后若是愿意给公主上梳,公主日后定也会和太后这般儿孙满堂。”

太后略微感慨道,“上梳要找个六亲皆全的才叫好命,哀家没有那个福气。”宫女奉上滋补的炖品,太后没什么胃口,摆摆手,让把炖盅给撤了。

她提议道,“太后若是烦躁,心里有不痛快的时候,可以做些别的事情来转移心神。”

“年轻的时候倒是还愿意看几本书来打发时日,只是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练字作画是做不了了,就是要去赏花,也总不能日日赏,总有厌的时候,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好奇问道,“就没有曾经想做却是做不了,如今想得偿所愿的事?”

“哀家年轻时为了先皇而活,先皇早走,又是为了皇上而活,一个女人最苦,应该就是早年丧夫,老年丧……”她停顿了一下,方才训斥妃嫔的精明干练都不见了,宛如坐在元帝仪面前的就只是个普通的老妇人。“所以哀家不会给平乐梳头的。”

元帝仪微笑,“太后要放宽心,太后是天底下最有福的女子。”

太后摇头,“老了,有时就想发发牢骚,可又不晓得能跟谁说,见了姑娘倒是不由得说出口了。”

“是太后不嫌弃我愚笨。”

她很清楚对方这“牢骚”也不过是点到即止,这宫里头谁能没有怨呢?只是怨得再深,也不会因想发泄就掏心掏肺的对别人讲,能讲的就不是秘密了。

太后活到这岁数,估计秘密是不会少的。掘几个伤春悲秋不痛不痒算不上是把柄的内心独白与她说说,也算是拉近关系。

也或许还是要引出什么话吧……

苏锦道,“从前公主日日来给太后请安,这殿里倒也是欢笑连连,如今公主被禁足,不来了,倒也显得冷清了,太后也少笑了。”

太后斥道,“多嘴。皇上罚得对,哀家就是对她管教少了,现在教虽是晚了些,也总好过不教。”

这是在试探她的想法,看她是否觉得罚够了么。元帝仪道,“百善孝为先,既然太后近来心情郁郁,公主是太后的开心果,若能哄得太后开颜,也算是尽享。我想皇上也会谅解。”

太后道,“不得,皇上下过令,叫她出嫁之前一步也不能出寝殿,叫她好好思过的。”

“皇上的命令自然是不能违的。”她顿了顿,转折道,“不过太后若是想念,移步去看一看孙女,好像也无可厚非。我也想见一见公主,太后就成全了我的心思吧。”

她跟太后移步到了平乐的寝殿,宫娥见到太后来了,竟是惊慌失措,赶紧跪了下来迎接。太后叫人进去通传,却是只见奴才都跪着,半天也没人敢起来,便看出了古怪了。

第十三章 古怪(二)

太后疾步进了殿内,就见床铺上的锦被高高隆起,她走去直接把被子掀了,一个宫女全身发抖的从床上滚了下来。[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太后厉声厉色的问道,“平乐呢?再不说,留你们这些奴才也没用了,都拉出去打死。”

那宫女磕头求饶,经不住吓也就老实都交代了,“方才陆姑娘进宫来了,公主便换了奴婢的衣服和陆姑娘出宫了。”

太后气得不轻,一来为平乐的不听话,二来是担心两个姑娘家出了宫,外头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出了事要如何是好,“陆家的姑娘不会这般肆意妄为,定是平乐自己出的主意。想着被禁足,不会有人来看她,也就不会有人发现,偷偷溜了出去。你这奴才是怎么看人的,拉出去打。”

宫女只得不停扣头,喊着太后赎罪。

苏锦上前要拉起那宫女下去责罚,元帝仪慢声道,“公主是主,她是仆,主子的话她若是不听,日后还能在这宫里头待下去么。想来她倒也挺无奈的。”

太后闻言,倒也改主意不追究了,只吩咐道,“还不快去让宫里的侍卫把公主找回来。”

元帝仪道,“若是动静大了,定会闹到皇上那的。”

太后思索片刻吩咐,“偷偷的找,先去陆家找。若找不到人,就跟陆大人说一声,让他派人悄悄的在大街小巷里找。”

……

平乐被带回来时,身上穿着的宫女的衣服已经是脏得厉害,像是在泥团里打滚过一般。找寻的侍卫不敢隐瞒,便把在哪里找到平乐的,找到时平乐正做什么,都给禀报了。

说平乐跟陆梦怜在街上晃荡,结果遇了登徒子,出言调戏了几句,平乐竟是当街给了对方一巴掌,对方锦衣华服身边跟着侍卫,似也是出身贵门。他身后跟着的侍卫见主子挨打,要绑了平乐教训。

好在侍卫及时赶到,这才平安的把两人带回了宫里。[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太后重重的拍了椅子,骂道,“你瞧瞧你自己,哪里还像是公主,你竟敢偷偷的溜到宫外!还跟人动手。若不是哀家发现了,叫人去找,你说说你要如何是好?”

平乐不服气了,自己被欺负了自然要动手的,有什么不对。“那人对我口出狂言,难道我就白白被他欺负么。”

太后斥她的不顾后果,“所以你就动手了?也不看看场合,也不想一想若是对方计较起来,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要怎么应付你就直接给对方难堪。”

陆梦怜不安的绞着衣摆,轻声道,“是梦怜不好,没劝住公主,却是瞒着跟着公主一起出宫。”

平乐却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口吻道,“不关她的事,是我强拉着她出去的,她告诉过我这样不好,只是我日日困在这里,都要发疯了!”

她本来就是好动的人,从前除了休息,总是在宫中各处跑,去了太后那出请安,又去这儿蹭蹭,那儿蹭蹭的。这几日却总要对着四面墙,坐牢一样,哪里还是公主,根本就是囚犯。她哪里受得住。

梦怜进宫偷偷来看她,她正心情郁闷,听得她说起街上的繁华,也不晓得为何,突然就觉得活到这个岁数,还没逛过大街委实是有些失败。这才叫了一个不敢违抗的宫女进来顶替她留在宫里。

“才让你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几日,你就说要发疯了。让你留在这宫里还真是对不起你了。你不想待在这里,大可等你出嫁后,哀家也懒得管你。但你现在还没嫁,姓氏前面还没冠上夫姓,你还姓景,就要记得分寸!”

平乐指着一旁不发一语的元帝仪顶嘴道,“太后有她不就好了,何必还要管我,父皇狠心罚我,你也不理我了。我不过是出去玩一会儿,有什么大不了。”

她只知道如今她说什么做什么,好似都不对。只有元帝仪说的是对的,做的是对的。即是这样还管她做什么,让她自生自灭不就好了,也不会再惹他们生气。

元帝仪语重心长的规劝道,“公主怎么能这样跟太后说话呢,太后可是你的长辈,这是大不敬的。”

“父皇和太后都不疼我了,都不疼我了!”平乐哭着跑进内室,随手发泄的把珠帘给扯了,就听得那玉珠断了线的落地声。

陆梦怜安慰,“公主不是有意说这样的话来伤太后的心的。”

太后看着陆梦怜也是蹭得一身的脏,说道,“好孩子,平乐若是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她自己胡闹还要拉着你,倒是让你受惊了。好在你没事,不然哀家都不晓得怎么跟陆大人交代。夜深了,哀家叫人送你回去。”

陆梦怜福了福身告退,临走又是不由自主的看了元帝仪一眼,平乐没少跟她说元帝仪的坏话,只是她怎么看,也觉得这元姑娘不像表里不一……

元牧笙下朝回府后就心不在焉,阳春清扫了园子里的落叶,扫做了一堆,明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能视而不见的踩上去。把书房里他自己最喜欢的宝贝得不行的砚台给摔了也就不说了。连吃饭时。元帝仪故意夹了他最不喜欢吃的菜进他碗里,他也没发现的夹起来放进嘴巴里嚼。

她拿筷子头敲了他脑袋,把他敲醒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还是你已经把你挑食的毛病治好了?”

元牧笙呆呆看了看饭碗,意识到自己吃了什么,急忙把菜吐出来。

元帝仪问,“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

元牧笙放下碗筷,心里装了事,还真是味同嚼蜡。“今日扶戚的王子上朝面生,一开口就是求皇上赐婚。”

元帝仪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从来联姻是最好的结盟方式,小国为了更保障和巩固这道联盟。皇帝把自己人嫁过去,不但能监视还能稳定扶戚,想来也是愿意的。

或许这求亲也是那扶戚的王子来此的其中一个目的也说不定。

她漫不经心道,“皇上打算让哪一个公主去和亲?”女儿多也是有好处的,每到和亲,倒是不愁没人选。

元牧笙道,“……他想娶平乐。”

她难得的愣了愣,“指名道姓?还是你道听途说猜的?”

“他在殿上当着文武百官亲口说的。”

她分析道,“若是有心,喊得出平乐的名字,怎么会没调查过她已有婚配。打的什么主意,他和平乐认识,还是别有居心。你知道么?”

知道他就不用烦了,“只听他在朝上说什么不打不相识的。”

他那时候听得那王子要娶的人是平乐,许多大臣也都傻了,皇上还特意问了一遍那王子说的是否是平乐,只怕是自己听错。

“皇上很是看重扶戚,虽是小国,没有能抗衡的兵力,但地理位置卓越,隔着朝廷和西番的部族。若是有心造乱,只怕会成隐患。”

“你怕皇上会牺牲你这小我?”她倒是没他这般杞人忧天,“扶戚荒凉,皇帝不会舍得平乐去吃苦,何况平乐与你有婚约,就要过门了,这时候悔婚,是背信弃义。

就算皇帝是觉得牺牲一个女儿换得一方安宁,很是划算,有心要背信弃义好了,也还会有其他的因素要考虑,比方她。

元牧笙道,“君心难测,谁晓得呢。”

元帝仪取笑道,“不过是当众求亲,又不是皇帝要把平乐另行婚配,还是你之前说不喜欢她,如今是日久生情,对她用情至深到一点小事就方寸大乱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说回来找人报复,就你?”

元牧笙老实道,“我虽是不喜欢平乐,也不想与平乐成亲,但也不至于想着要她嫁到扶戚来摆脱她。”

“你对平乐只是不讨厌?那我上一回逼她吃兔肉,你还跳出来拦着。”

“我虽是你一手养大,但行事作风也不是能完全就跟了你。”

他拦,是因为觉得元帝仪做的确实过分了些,就算那人不是平乐,换做阳春白雪,他也会拦的。说他没被调教彻底也好,他算不上迂腐,只是有时元帝仪做得太过,他也还是会有些抵触。

比如叫一个人活吃生肉。

“扶戚王子如今住在宫里?”她记得那皇后为了彰显泱泱大国的待客之道,衣食住行无不准备得妥当。

元牧笙回答道,“如今人住在湛王府里。”

元帝仪微诧。

众所周知那湛王府已是空置了很多年,里头风光秀丽,亭台楼阁各成一景,是当年天祖皇帝赐给最疼爱的儿子湛王爷的府邸。

天祖皇帝死后传位给曾获罪流放千里的四皇子,可惜天妒英才,那四皇子只做了很短时间的皇帝就撒手人寰了,接着由他的独子接任皇位。

那位幼帝与曾抚养过他的湛王爷感情颇为深厚,即便是不久湛王爷就带着家眷离开了皇都不知所踪。他还是下了旨意,不许动湛王府一草一木,维持原貌等日后湛王的后代回来,有个歇脚的地方。

元牧笙道,“本来是安排住在宫里的,可今日演了这么一出,皇上就改主意了,许是担心把人留在宫里会惹来口舌。又不能怠慢了贵客,叫堂堂一国的王子住到驿馆,就让他与随从住进湛王府了。”

元帝仪把碗递给阳春,叫她给她去舀碗热汤,气定神闲道,“这事怎么解决,自有皇上去烦,你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知道么。”

第十四章 宝石

皇帝在书房里见着大臣,生怕她等得无聊,便唤人来传话请她先在宫里转一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她在宫里随意走,晃到了后宫。几个身段较为丰满的妃嫔拿着团扇在扑蝶,这些养尊处优的娘娘,多走几步路都得要轿子抬的,扑蝶对她们而言,也算是个运动量颇大的游戏。

她虽不知拿着扇子朝那些蝴蝶扇,那力道,就算真碰巧的打中了,那蝴蝶也是不痛不痒的依旧飞舞在天地间,这乐趣是从何而来。可那些妃嫔就是玩得不亦乐乎。

琼贵妃坐在亭子里,身边的宫女给她揉捏着右手,想来是被太后罚抄经文,抄得手酸。那宫女一时力道拿捏不好,下手重了些。琼贵妃吱了声,就惊得那宫女跪地先喊恕罪了。

琼贵妃眼角一挑,本来就从太后那里受了气,张口就骂,“没用的东西。”

元帝仪笑了笑,也走到亭子去坐。

琼贵妃的身份也就比皇后低,皇后不怎么喜欢出风头,甚至对着琼贵妃反倒要避讳三分,也就凸显出琼贵妃的盛气凌人了,宫中几乎没人敢惹她。

除了太后,只怕后宫也没一个女人是琼贵妃放眼里的。她要坐着的时候,只要眼色稍稍不悦,其他妃子为怕得罪总要站起来,哪像元帝仪这般大摇大摆就走过来坐她旁边的。

元帝仪捶了捶腿,“走得有些累了,就进来坐一坐,贵妃娘娘不介意吧。”

琼贵妃皮笑肉不笑道,“介不介意你都已经坐下了,何况姑娘如今是皇上太后跟前的红人,我哪里敢说姑娘半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她讽道,“原来贵妃娘娘还是有些眼力的。”

琼贵妃虽是有些顾及,但也不至于挨人欺负到头了也忍气吞声。“你什么意思,狐假虎威么!”

元帝仪笑道,“我是在夸娘娘聪慧。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都是这般出众。难怪圣宠不衰。”

琼贵妃气道,“你是在说我没有妇德、妇言,又是年老色衰以至失宠了是么!”

她平和道,“怎么我说的话到了娘娘这总是反过来的呢?太后要娘娘抄佛经,意在让娘娘平心静气,可似乎不见什么成效。”

“你……”

琼贵妃被她逗得要翻脸。她心里正想着,一会儿对方是要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还是像平乐想对她动手。平乐自不会是一生下来就懂稍不顺心如意便打骂宫人,多少也是看多了,也就跟着学了。

而她也是好奇,若是琼贵妃对她谩骂甚至乎动手,太后还会不会像罚平乐那般去罚亲哥哥手里握着朝廷几十万兵马的琼贵妃。

或许总会不同,对平乐,是真心疼爱,而琼贵妃,端看那日太后训斥她的模样,似有压一压这女人气焰的打算。琼贵妃若有行差踏错,或许还能借着这事,整肃一下后宫纲纪。

她想着,正乐不可支的等着后续发展,这比起扑蝶,可当真是有趣得多。却是听到有人唤道,“贵妃娘娘。”

琼贵妃顿住,元帝仪心底骂了声那坏她乐子的人,就见凤靡初领着一个身穿异族服侍的年轻男子徐徐走来。

不远处扑蝶的妃嫔也被惊扰,本来琼贵妃要教训元帝仪时,她们就都停了动作在侧目,只是都不敢去惹事。

琼贵妃总不好当着凤靡初的面跟她计较,便是整了整衣裳,端出了贵妃架势瞥了眼凤靡初身边的陌生人。

那男子先是右手摆在胸前对着琼贵妃弯了腰行礼,眼睛看到元帝仪时,见她没梳髻,后宫的女人大致就三类,要不就是妃嫔,要不就是公主,要不就是宫女。而元帝仪穿得也算贵气,男子惊喜道,“贵国的公主还真是一位比一位好看。”

凤靡初介绍道,“这位元姑娘不是公主,是元状元的养母。”

元帝仪从容笑道,“我真是三生有幸,入宫见过这么多达官贵人,如今还能亲眼一睹扶戚王子的风采。”

琼贵妃听得对方身份,知扶戚虽是小国,皇上却是重视。也收起了难看的脸色,以贵宾的礼数待之。

宗政去疾讶异道,“我与姑娘应该是素未蒙面吧,我还未自报姓名,不知姑娘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她从哪里看出来的端倪么,“王子的这一身衣裳还用我解释么?”

他穿着本就与此处百姓不同,又是与位高权重的凤靡初并肩自由的在宫中行走。

宗政去疾反应过来,“确实不用。”他笑道,“我虽是已上朝面见过皇上,可惜朝堂上人才济济,年轻有为的官员太多,即便是有心想认识元状元,却也分辨不出是哪一位。今日见了姑娘,倒是更勾起我好奇了。”

“犬子不过是侥幸得了皇上钦点为状元。倒也没有什么其他过人的长处了,只怕王子见了会大失所望。”

琼贵妃见自己被晾在了一旁,插话道,“王子在湛王府住得还习惯么?”

宗政去疾竟是直白道,“习惯倒是习惯,就是离皇宫太远了,想见一见公主都不怎么方便。”

元帝仪微笑,“许多人听到我是牧笙娘亲时总面露吃惊,可方才王子虽是一开始误会了我的身份,听得凤大人解释后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宗政去疾道,“姑娘又不是三头六臂,何况凤大人也说你是元大人的养母,既然只是养母,年纪轻有何不可?”

琼贵妃只觉得这偏远小国,估计是诗书礼仪都不识的,三纲五常的意识也就淡薄,元帝仪有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儿子这样有违伦常常规的事,他都可以视为正常。

琼贵妃虽不不屑扶戚小国,倒也勉强保持了东道主的礼数,“王子今日进宫是要面见皇上么?”

宗政去疾笑道,“不,是想见一见贵国太后。离开扶戚之时,父王曾赏赐了两块宝石,做成饰物佩戴在身上能活气养血。”

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正是放着打磨过的宝石。颜色如石榴子那般红艳,看得也是见过了珍宝的琼贵妃两眼发直。

显然很是喜欢。

宗政去疾道,“一块是赠给太后的,一块是赠给皇后娘娘的。”

琼贵妃闻言,黑了脸色。“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恕我招呼不周了。还有劳凤大人招呼王子,务必使得他宾至如归。”说完转身就走。

元帝仪赞道,“这宝石真是漂亮。”可惜这世上有两块。给太后的那块,琼贵妃目前是不敢肖想的。可给皇后那块……不晓得方才琼贵妃心里有没有痛骂这王子不懂宫中形势。

第十五章 二桃杀三士

宗政去疾笑道,“我若是早知道来皇都会遇到像姑娘这样的美人,定会亲自挑选一块衬得上姑娘花容月貌的宝石。mht.la [夜夜小说网]只是此番偶遇,倒是什么都没准备。”

“我不过就是无名小卒,承不起王子的重礼。我还想再走一走,就不耽误二位了。”她沿着花间小径走,一边赏着春光浪漫。

宗政去疾看着她背影,低声道,“崔护跟我说那元帝仪生得倾国倾城,我虽是知道她长得漂亮,但也没想到真是美到不可方物。若非定力好,此次也做了她裙下之臣了。”

凤靡初笑道,“崔护也就罢了,在他眼中,女人只分两种,美或丑。你可是在权谋里摸爬过的,不至于与他一般的眼力吧。”

“我只能说这女人不简单。”说话虽是轻声细语,十足十皇都城里的大家闺秀,可她应对从容,方才那琼贵妃都要剑拔弩张了,她却是不改面色。这可不是待在闺阁里绣花的姑娘有的反应。“我听闻些传言,说这元帝仪与当今皇上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凤靡初道,“若是真的,太后不会坐视不理。太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断容不下后宫里出现妲己褒姒这般的女子。”

任他在宫里安排了眼线,也弄不清楚皇上和太后对元帝仪这不同寻常的态度是个什么缘故。“只能说皇上和太后对她十分倚重,所以你的念头也及早打消吧。”

宗政去疾装傻道,“我一个小国的王子能存什么念头。”

“平乐若是许的是其他人,或许皇上会念着江山社稷,就算不舍还是改将平乐许配给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可我看近来皇上对元帝仪的态度,对她十分顾忌。”

宗政去疾归纳了两点道,“一个男人会顾及一个女人,若不是心尖上的人,就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了。”

凤靡初劝道,“元牧笙是她儿子,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宗政去疾取笑道,“一个女子,即便再厉害,难道还能飞天遁地?你别告诉我你怕了她了,堂堂凤大人叱咤风云,居然怕个小姑娘?”

凤靡初可不觉得承认有什么好丢脸的,笑道,“若真斗起来,我还真有可能会输。”

宗政去疾只当他玩笑。

凤靡初又继续道,“我写信叫你来,是叫你暂避了风头,回去后坐收渔利,你却是突然求亲。”

宗政去疾耸耸肩,“只能说缘分来得突然,情之所致不能自拔,崔护不是常念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

“他这话已是不晓得跟多少女子说过了。平乐就算再好,我也不信你会对她一见倾心。你也不过是知道她是皇上和太后的掌上明珠,想求道护身符罢了。皇上膝下最不缺的就是公主,你又何必非要平乐不可?”

宗政去疾笑道,“我知你有你的事要筹谋,而我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你要我帮的,我已经做了。”他抛了抛手里的红宝石,“二桃杀三士,琼贵妃和皇后不合,也就是太后和骠骑大将军不合了。你也不用担心七个月以后他们会联手了。”

“我从来没担心过他们会联手。”野心大的人,把他们关在一个地方,也不过是像养蛊,相互吞噬。“我只是在想办法让他们从暗斗变成明争罢了。”

……

太后命御厨送了枸杞甲鱼汤来,说是今日偶然尝到了新进宫的厨子熬的这汤水,觉得鲜甜可口,食欲大增,想让皇上也尝。正好元帝仪也在,皇帝总不好独食,便让人多添了一个碗。

太监用银针试过无毒,为皇帝舀了一碗,皇帝饮了一口感慨道,“治大国,若烹小鲜。”

元帝仪笑道,“我没念过什么书,但牧笙在一旁苦读时,听得多了,倒也能记住一些。突然就想起一个故事来了。”

皇帝兴味道,“哦?什么故事?”

“说郑灵公得了一只鼋,叫厨子做成了汤,他把汤分给了许多大臣享用,唯独没有分给公子宋。那时候吃食都放在鼎里,公子宋就索性把手指伸进鼎里沾了一点,尝了味道后离开。只是回去后怒气难消,后来他就把郑灵公杀了。报了没有赐食鼋羹之恨。因而还有个词叫染指于鼎。”她拿着勺子舀着碗里的汤水玩,“不晓得这甲鱼和鼋是不是同一种?”

皇帝沉默了,把碗搁回了桌上。

“狗奴才还不让开!”平乐骂人的声音由远而近。守在殿外的太监见拦不住,进到殿内时只得跪地叩头。

皇帝大声呵斥,“朕罚你留守在自己的寝宫,如今没有朕的旨意,你竟然敢私自出来,你好大的胆子!”

平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才不要嫁那什么王子,我都跟牧笙有婚约了。父皇,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皇帝蹙眉,也不晓得这消息是怎么流到被禁足中的平乐那的,他就是知平乐暴躁冲动,才刻意吩咐瞒着,可现在是看来宫中是有人生了豹子胆对他阳奉阴违了。“谁跟你说的?”

平乐跺着脚,指着殿内刻着张牙舞爪的飞龙的柱子,“父皇,你若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宁可一头撞死了算了。”

皇帝冷着声音道,“宫中还从来没人敢用死来要挟朕的,给朕回去。”皇帝知道平乐自然不会乖乖听话,就想吩咐左右把平乐强押回她的寝殿。谁知又进来一个太监禀报那扶戚国的王子求见。

元帝仪好笑,若是牧笙也来了,倒是关键人物就都到齐了。

皇帝道了一句宣。

太监不敢太过用力拉拉扯扯的,弄了半天都没有把平乐带下去。就见宗政去疾走了进来,平乐一见来人,先是吃惊然后怒目圆瞪,“原来是你这个下流痞子,那日在街上就该把你活活打死了。”

皇帝拍案,“住嘴,这是你女儿家该说的么,哪学来的这般无礼的话。”

宗政去疾却是不介意的笑,“公主性情率直,谁人娶得她那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平乐抽了抽鼻子,骂道,“你死心吧,我怎么都不会嫁给你的。你明知道我订亲了,你还打我主意,你不要脸,你不知廉耻!”

皇帝见平乐越说越发不像话,抓起桌上的碗,砸到了地上,摔得粉粹。而事实证明平乐这人就是吃硬不吃软的,性子上来了谁都拦不住,非要人跟她发火了,她会后怕。

第十六章 比武招亲

那碗就碎在她脚边,平乐一时愣住,终于安静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宗政去疾抱拳躬身道,“皇上息怒,公主也是无心。我确实是知公主已有夫家,只是对公主又是一见过后念念不忘,无法从心里割舍去。我也晓得皇上为难,在扶戚,若是两个男子同时钦慕一名女子,便会为那女子比试,胜出者自然抱的美人归。我听闻贵国倒也有女子比武招亲,不晓得皇上是否允诺我和元状元比武?”

元帝仪笑道,“我听王子这说法,倒是想起有些平民百姓闲暇无聊时也会设下赌金来比掰手腕。”那平乐相当多少赌金?一两还是十两?

皇帝婉转的拒绝了,“公主的婚事若也像百姓打擂台招亲,有失体统。”

宗政去疾道,“皇上若是怕事情传扬出去会影响公主名声,我与状元私下比试就好,谁输谁赢全凭本事天意。若我败了,那便是上天注定,我与公主无缘,我自然也会死心了。”

“状元不懂武。”皇帝本想以此把这提议推了。

谁晓得元帝仪下一句却是接道,“我本不该插嘴,但是不说唯恐犯了欺君之罪,牧笙小时体弱,我就为他找了一个会武功的师父。虽说他武功不高,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会点的。”

皇帝沉默,显然是一时不晓得怎么作答。

宗政去疾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听闻元大人高中时,骑马游街很是气宇轩昂,他该是懂得骑术的,不比武功,比骑术也可。此次来皇都,除了要进献给陛下的珍宝,我还带了几匹扶戚的骏马,如今就养在湛王府里,状元爷可自行挑选马匹,若都看不上的,为求公平,到湛王府挑选我带来的马匹比试也可。mht.la [棉花糖小说]我与状元比两场,只要是有一场输了,我都打消念头。”

宗政去疾看着是执意要比试了,皇帝看了看元帝仪手里拿着的那碗枸杞甲鱼汤,突然也不急着回绝了,“王子的提议,朕会好好想想的。”他看向平乐道,“你仗着宠爱,越来越不把朕的旨意放心里了。你殿里的宫女太监劝不住你,也是他们失职,罚半年的奉银,再杖打三十。”

平乐急了,张年急忙上前,横了手拦着低声劝了平乐,“公主,老奴先送公主回去吧。”

平乐抹了眼角挂着的泪珠子,哭着跑出去了。宗政去疾抬眼,见元帝仪捧着那碗半凉的汤,继续悠哉的喝着。

她离宫时经过长廊,拐弯时见到平乐和那负责送平乐回寝殿的张年在出口那等着。张年本应该是把人送回宫了,却是因为在皇帝跟前侍奉多年,看着平乐长大,经不住平乐哀求,心一软就答应了平乐见过元帝仪再回去。

张年弯下腰,对平乐道了一句,“奴才为公主把风,公主可要记得长话短说。”他终还是要把平乐送回去,再对服侍平乐的奴才行杖刑,只是送晚些,应该也不至于酿成什么大祸,这才答应了平乐。

张年退下,平乐上前开口就是责怪,“你为何不帮我说话!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牧笙是你儿子么,你就这般见不得他的婚事。”

明明她现在说一句,胜过别人说千句万句,只要她刚才为她说话,父皇或许就会回绝了扶戚王子。

元帝仪实在是觉得好笑,为何要帮她说话,这是她的责任还是义务?“牧笙成亲,我做娘的当然高兴。我把元府里里外外都布置好了,只是我高兴是因为我儿子要娶儿媳妇了,跟他娶的是谁,没关系。”

平乐气结,“你……”

她慢条斯理道,“我什么?你不是从来不把我当婆婆么,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是牧笙的娘了。你是来求我的,还是来找我吵架?”

平乐从没打算低声下气求她,“你不帮我,自然有其他人会帮我。”

元帝仪抱着手道,“教过你几年的大学士凤靡初,还是你好朋友陆梦怜的哥哥陆存熙?你就从来没自己先动动脑子想想办法么?还是你习惯了遇到麻烦就趾气高扬吩咐别人帮你解决?从前是叫皇上和太后帮你收拾烂摊子,现在皇上和太后不帮你了,你就开始去命令别人了?你连人家对你是真心假意都分不清楚。”

“他们才不像你表里不一,他们是真心疼我为我好,你不帮,他们会帮。”平乐咬了咬嘴唇,鼻孔对着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走了。

她对这种比小孩子闹脾气好不到哪的反抗方式置之一笑,这宫中最是容不下天真和幼稚了,太后的宠溺都不知是爱还是害。

……

元牧笙跟她说起皇帝早朝时居然是同意了平乐的亲事,改由他和宗政去疾比试来定,元帝仪那时正拿着一本三十六计温故知新,笑了笑,知道那一****借着那碗汤借题发挥是有功效了。

“那不是好了,你一直头疼怎么推了平乐的婚事。现在方法有了,你输给宗政去疾,别输得这么显而易见,别人也无话可说。”

反正是皇帝老头下的旨,他输了,也只能说一句天意,才会快到手的媳妇被人抢了。到时嘲笑或许是有的,但也总比娶了一个不钟意的老婆对着一辈子苦的强。

元牧笙犹豫道,“我输了,平乐就要嫁去扶戚。”

元帝仪只觉得他管得宽,不懂得怎么退亲时他烦恼,现在有法子了他还在烦恼。她最是见不惯这样的了,凉凉说道,“这世上的事,要不就苦自己,要不就苦别人。你若可怜芸芸众生,倒是可以娶了平乐祸害自己来成全别人。”

“我只是觉得宗政去疾娶平乐不单纯。”

“只有平乐么?那皇帝老头底下哪一个儿子女儿的婚事是单纯的?受宠的嫁妆丰厚些,不受宠的,嫁妆少一些。”

在她看来那差别最多也就像平乐的嫁衣,在袖子那里多镶几颗东珠。只是平乐倒也为那几颗珠子欢天喜地,没想过盖了红布的烧猪和不盖红布的烧猪一样都是烧猪,用来奉神的贡品。

元牧笙道,“其实我想这些也没用,听闻那宗政王子武艺高强,师承扶戚第一勇士。”

元帝仪阴阳怪气道,“那你就是说我教得不好,不是名师,所以出不了高徒了是么?”她笑盈盈的看着元牧笙,把三十六计合上,往茶几一扔。元牧笙自知说错,借口还有公事处理,溜回书房了。

元帝仪喃了一句,“胆小鬼。”只是想起元牧笙最后那句第一勇士,嘴角扬起兴味。“扶戚第一么……”

第十七章 湛王府夜游(一)

夜深人静,湛王府的侍卫提着灯笼才刚巡视完后院正往下一处去,只觉得脖子一凉,好像身后有一阵阴风刮过,回头却是不见半个人影。(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胆子稍小的,打了个寒颤,就怕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赶紧离开了。

元帝仪如入无人之境,施着轻功落在屋檐的琉璃瓦上,她知宗政去疾虽是入住湛王府,但景家有代代相传的遗训,湛王府是留给湛王爷的后人的。皇帝还不至于背上不孝的罪名,让宗政去疾住进主人房中。

那定是以贵客的身份住在厢房。

她挑了一间亮着烛火的厢房,揭开琉璃瓦确认宗政去疾是否是住在这间。竟没想到,除了宗政去疾,崔护也在里头。

只是那人并不做富贵人家子弟的打扮,而是也穿了一件深色的,站在院里绝对能很好的融入夜色中的夜行衣。这般鬼祟,定是有古怪的。元帝仪倒没想过这一趟能有意外收获,低了低头,正要听个仔细偷听看着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更没想到的是那崔护虽是几次见面都是不太正经,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模样,却也算是深藏不露懂得武功。“谁!”

崔护抬头,正对上她的一双眼睛。她脸上围着面巾把口鼻遮得严实,倒也认不出来。这大半夜的上房揭瓦,宗政去疾只当是来者不善。“留刺客活口。”

崔护追了出来。她从屋顶跳下,过了两招。

崔护闻见她身上的香味,虽是大晚上的,借着月色倒也朦朦胧胧的从她身段看出了她是个女的。“卿本佳人,奈何做……”

元帝仪兴致倒是上来了。

迄今能打赢她的,就家中几位叔伯堂哥,来到皇都倒是毫无敌手了。

牧笙的武功是她教的,就是想要调教出一个高手,无聊时能随时随地找个与她势均力敌的人过招。[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结果每回两人对打比试,元牧笙总是不出十招被她打趴。

一来也的确是技不如人,二来是顾忌着她,老说做儿子的打娘,那是要天打雷劈的,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如今难得遇到真能较量的,她刻意拉尖了声音,既是宗政去疾把她当刺客,她便干脆混淆视听,“做刺客还分男女美丑么。”

崔护见她是女的,倒也有了些妇人之仁,下手速度慢了些,并不想伤她。

她右手抓住他袭过来的拳头,轻轻一扭,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左手将他脑袋压到了石桌上,这对一个男人来说还真是奇耻大辱了。元帝仪笑道,“你若认输,我就放你。”

本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崔护是从来不打女人的,可这般被女人摁着打,传扬出去,他日后也不必再追求姑娘,说着都丢人。“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

崔护踢起右脚,元帝仪为了躲避松了手,崔护知她武功不容小觑,便动真格了。大丈夫什么都能输,面子可不能输,两人又是过了七八招,他才想着趁着对方不备,抓下面巾,看看谁这么大胆。

却又是被元帝仪用了同样的招数,抓住他的手反剪在后,同样的把他脑袋压在了石桌上。元帝仪也不伤他,只是反复的问,“认不认输,认不认输?”

宗政去疾抽出护身的匕首攻了上来,武功路数与崔护的相似,元帝仪察觉到这两人有可能是师承一派。元帝仪往左避过,先是夺下了宗政去疾的匕首,再踩住他的小腿,使得他单膝跪地。

宗政去疾从未见过这般鬼魅邪气的武学,知道自己既是打不过,也不与元帝仪硬碰,而是利诱道,“谁派你来的,许你什么好处?只要你愿意放了我们,金银财宝,雇你的人给你多少,我给双份。”

“那可不得,行有行规,我是收了银子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眼珠子转了转,顽皮道,“这样吧,我看你两倒也长得俊朗,两个都杀了,委实可惜。就杀一个吧,你们轮流说说,谁觉得自己最该活?”

崔护脸还贴着石桌呢,一个姿势固定久了,委实累,只是他想换却是换不得。他讨价还价道,“干脆这样吧,别喊打喊杀。你不说我们两个俊朗杀了可惜么,姑娘若是还待字闺中,我娶你如何?”

元帝仪笑道,“这时候你还想占女人便宜,倒是风流成性。见过画纸上的母夜叉么?我就长那模样,你也想娶?”

崔护突然就哑巴了,他承认自己贪色,这是本性,到死都改不了了。他纵使能对许多事情妥协,也不想在这方面委屈了自己,“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她见宗政去疾不做声,作势要举刀刺向崔护。宗政去疾喊了一声,“住手!”眯起眼,气势逼人的威胁道,“我好歹是一国王子,你今日若伤了我或他,即便是扶戚倾尽一兵一卒也是要找到你,碎尸万段的。”

元帝仪呵呵笑道,“那也要能找得到我才得。”

“我若死了,两国说不准便是要兵戎相见,只要你脚踩着这片地,终归是要受战火波及。”

元帝仪道,“我没见过打仗,若扶戚真会为了区区一个王子,挑起战火,我倒也想看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是什么惨况。”

她再起举起刀子,宗政去疾倒是不顾自身,伸过手来要救崔护。她又送了宗政去疾一脚,手一掷,将刀子插在了树干上。

这扶戚第一勇士教的徒弟也不怎样,她顿时心中平衡,若不是沽名钓誉,就是所有高明的师父都多收到不成材的徒弟,不关师父的事,那是徒弟资质不好,这牧笙也无话可说。

分了高低,又是把人戏弄了,她也玩够了,“下次再来刺杀你们,让你们多活两天。”她轻笑,跃上树再跳上屋顶跑了。

崔护直盯着元帝仪消失的方向,说出了方才宗政去疾心里的疑惑,“到底是什么人,武功身法这么诡异。还是根本是我酒池肉林糜烂的日子过多了,身手退步了?”

“这人武功极高,也不晓得是什么目的。”就因为崔护要偷偷来,他才故意把守厢房的侍卫支开,没想到倒是方便了他人。宗政去疾脑子倒也清醒,“我看那人不像刺客,若是刺客,正占上风,怎么可能打了你我两下就走,倒像是在逗我们。”

崔护却不认同,“大半夜有觉不睡,不是刺客,不是做贼,冒着被抓的风险,进湛王府就为了逗人?除非那人是个疯子。”

“你与她打斗,可有看到她身上背了什么包袱盗走了什么财物,要是贼,这般高强的武艺,拿了东西大可一走了之。何必还要逗留。”

“谁知道,或许偷了什么珠宝藏在衣服里呢。”总之他就觉得不可能有这样的疯子,“今夜的事,你可不许对别人说,包括靡初。”

真是有辱师门,他自当是不敢认做天下第一的,但也从没想过有一日被人摁着毫无招架之力。

“那人行事诡异,但也不像是来取我性命。”他伸手道,“靡初不是要你带东西给我么?”

崔护朝怀里掏了掏,抱怨道,“早知今夜会这么倒霉,我就不来了。”他把令牌扔了过去。宗政去疾接过,自然知道这是军营调兵的虎符,没想到真是让凤靡初这么快拿到手了。

宗政去疾将令牌扔到了元帝仪消失那方向的围墙下,“本还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那人虽是来的莫名其妙,倒也算是帮了大忙。”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朝手上划了一刀,“快走吧,我要喊人了。”

崔护翻出了围墙,随后宗政去疾的声音飘了出来,“快来人,有刺客!”

第十八章 湛王府夜游(二)

元牧笙下朝回府第一件事就是问了下人元帝仪在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一听元帝仪在后院晒太阳呢,就急匆匆的去了后院,随便找了理由把服侍的阳春白雪打发了。

然后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元帝仪,跟她说道,“宗政去疾被刺客伤了左臂。”

元帝仪微微一怔,她这如花似玉的年纪,还不至于这般年轻就健忘,她只踢了宗政去疾几脚,什么时候伤了他左臂。她淡定的问,“是么?那刺客有抓到么?”

“我昨晚本来想找你商量平乐的事,结果去了你房间,没见到你。反而见你衣裳乱扔,我就开了箱子,发现你压在箱子的那套夜行衣不见了。”

元帝仪皱眉,为他不经她同意就乱翻她的东西,“我昨晚积食,就出去散步了。”

“穿着夜行衣去?”拜托她编理由也编个让人信服的好么。

她气定神闲,“那料子舒服,我就穿了。怎么,散步不能穿着夜行衣去么?哪一条律法规定的,你倒是找出来让我瞧一瞧。”

元牧笙也懒得兜圈子了,“宗政去疾是不是你伤的?”

“不是。随你爱信不信。”

元牧笙叹气,却也知道她若是当真有心去当刺客伤人,那人绝对不会只受轻伤,还能跑能跳到皇帝面前去请求缉拿真凶。“我没有不信你。”

元帝仪伸出食指,摆出娘亲的架子戳了他额头一下,也不看看他是在对谁没大没小。“你这是信我的口气么?一回来就像是要兴师问罪,宗政去疾是你谁啊,勉强算得上是情敌,见面不分外眼红也就罢了,如今还为了他的事来跟你娘我讨公道,亲疏都不分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我不是担心你么,怕你惹祸上身。”他低了音量道,“我知道你本事,也知道就是皇上也未必能奈何你,可你也不能一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肯定元帝仪昨晚是去过湛王府的,若不是,他把头割下来给她当凳子坐都行。他庆幸道,“这一次有人给你背了黑锅,做了替死鬼。涉及两国邦交,若是东窗事发,就是皇上有心偏袒,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元帝仪倒是意外,“替死鬼?谁啊?”

元牧笙面色突然变得不好,“说是那刺客走后,在墙角发现了骠骑大将军的令牌。”

令牌?她走时可是连件垃圾都没扔,别说什么令牌了,“骠骑大将军,琼贵妃的兄长?”元牧笙点头,元帝仪大笑,古怪的看着元牧笙道,“你入朝不就为了他,还以为就你这速度,要报仇雪恨,还要等个三五七年。如今不用你费心神,有人帮你对付了,你不高兴?”

元牧笙冷着脸咬牙切齿道,“我很高兴,诚如你说的,有人帮我动手了,我怎么会不高兴。我恨不得他家破人亡。”

元帝仪只遗憾,当时不在朝中,没法子第一时间揣摩到众人丰富多变表情,“这可是能震惊朝野的大事,大臣们听到时都是什么反应?”

“还能如何反应,当然是大吃一惊。”

“你当是你啊,看到你脸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真正厉害的人就算是吃惊都不会叫你看出来。”

元牧笙嘀咕道,“那你还问我。”

“怎么,训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其他的不见你长进,倒是脾气见长。”其实她明白,他是因为这事想到他那些个童年往事了。见血的童年,忘了比记起要幸福,可惜哪能说忘就忘。“你要自认还是我儿子,就不要露出这么没用的表情,要不就去落井下石,要不就去公报私仇。”

“我娘临死时要我向祖宗的牌位发誓,有一日要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不可为了报仇,做些旁门左道有损家声的事。还说我若是一日未完成她的心愿,一日不可恢复旧姓。”

“我也是你娘啊。”亲娘的话他铭记在心,难道养娘的话他就可以不听了。这不知是什么样的门风,教出的傻孩子,才会当初差点饿死还是不愿偷蒙拐骗。她如今把那么笨的孩子教育成才,他亲生爹娘泉下有知该感激涕零才对。

元牧笙淡笑,“你当然也是我娘。”

他自然还记得他也是元帝仪的儿子,算不上是好人。虽元帝仪总说自己教育失败,才没把他心眼教得像是墨汁那样的黑。但好与坏,有时候也是要通过比较才能凸显出来的,与元帝仪比,他确实还存着些妇人之仁,但若是与其他人比……

他是宁可别人遭诬陷,总好过元帝仪摊上这祸事。这样自私自利的想法,至少不会是一个好人该有的,元帝仪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是宁可别人有事也不愿她有事的。

何况背黑锅的还是骠骑大将军,他只觉得活该,倒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没有一点的同情。

他终究还是辜负了亲娘的期望,当不成正直的人。

她略带兴奋的说道,“刺杀总有动机吧。总要有个利益冲突。为银子为权为女人,这宗政去疾才来皇都不久,不至于这么快就得罪人,他看上平乐,这骠骑大将军也不至于快五十多了还老牛吃嫩草。既是这样,这骠骑大将军为何刺杀宗政去疾,这满朝文武就没人质疑?”

“皇上不是昏君,那又是掌管兵马的骠骑大将军,若是就凭一个令牌就武断的定罪,那也太儿戏了。皇上吩咐彻查了。说会给宗政去疾一个答复。”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查着查着会查到她身上。

元帝仪猜到他心里所想,自信满满的笑道,“我做事干净利落,哪一回做坏事是被抓到的。若真有人能查到我这,我还倒要写个服字。”

元牧笙低声下气的求道,“娘,算是我求你了,这阵子稍稍安分些,至少大晚上的,别再穿着夜行衣去‘散步’了。”

元帝仪也不正面答应,只幸灾乐祸道,“谁若是摊上这事怕是要一个头两个大了,要彻查总要提审两个当事人,偏偏皇上口头说彻查,态度却不明朗。到底要不要押人来过堂审问真是叫人为难,只怕这官小的不敢管,官大的则不想管。谁摊上这破事?”

“我估计皇上自己也在头疼要谁来管这事。”

元帝仪托着腮帮子,思索了片刻,“宗政去疾受了伤,你们的比试怎么办?”

“皇上体恤他手受伤,说这时候比武,就算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便提议这武不比试也罢,就单比赛马。”

元帝仪轻笑,“皇上这是看扁你呢,是怕宗政去疾就算伤了手,用一只手一样能把你捏死,才随便找了理由取消了比武。”

元牧笙道,“我只知道不论我赢了还是输了,都不会娶平乐的。”

既是无心,何必误人误己……

第十九章 好自为之

崔护饮了一口茶,心里生着闷气发泄不出来,把茶杯往桌子一搁。(wwW.mht.la 无弹窗广告)只觉得真是不该跟凤靡初来茶馆,应该去酒馆,喝茶完全就平复不下来,该喝酒,醉个稀里糊涂的,也就不会气到想吐血。

凤靡初笑道,“这几****倒一直心烦气躁的,怎么了?”

崔护是为那日败在元帝仪手里的事耿怀,可惜这么丢脸的事没法子夸耀,“没什么。”

凤靡初也不追问。

凤靡初与崔护点了碧螺春,说书人说着近来皇都城最热门的话题,公主凤台选婿已是过时了,如今皇都城里百姓谈论最多的,就是元牧笙的养母,元帝仪的美貌绝艳。

崔护撑着脑袋,边听这说书人嘴里空泛的赞美之词,什么国色天香如花似玉。想起了元帝仪的容貌,倒也能暂时忘了烦恼,边听又边是摇头,只觉得这些词还不足以形容元帝仪美貌之万一。

那说书的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的就将话题引到了从他祖父一辈听来的,曾几何时也是艳绝皇都的湛王妃身上。只是听闻那湛王妃来自蛮夷,空有美貌,性情确是乖戾阴晴不定,倒是可惜了湛王爷,是谪仙一般温文尔雅诗书礼乐皆是精通的人物。

年代太过久远的事,口口相传是否失了真,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已没人能证实了。那湛王爷是位传说中的人物,样貌秉性才学十全十美,却也奇怪是皇室中墨笔文字记载最少的人物。

位高权重一人之下时隐退。(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这市井无聊之人笔墨渲染,只道这王妃是女妖精变的,把这位王爷迷得神志不清后,拐到了深山野岭去了。

凤靡初笑道,“这南蛮的女子难道都一样特别?”

他晓得不可能就只有他一人在打听元帝仪的来历,可惜高价请了探子,却是一无所知,他也就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她除了有个比她大的儿子,还有个做山贼的干爹。

崔护被凤靡初的话给勾起,见凤靡初除了政事,还会谈起姑娘。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他曾经四处猎艳的风流债,“你别说,皇都的女子虽是温柔似水,可蛮族的姑娘倒也没这些人说的那般无知不堪。有些作风倒也大胆得可爱。”

有个穿着布衣的男人低着头进了茶馆,也未经同意就越过了屏风,朝凤靡初这边走来。崔护鼻子灵敏闻到了那人身上的油烟味。才要骂这桌子是他们包下了,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家伙。就见那人塞了张纸条进凤靡初手里。

凤靡初把纸条打开,看了一眼,轻声道,“你回去就回,皇上自有圣断,切记稍安勿躁。”

那人一直低着头生怕被认出面貌,还戴了帽子把帽檐遮得低低的。点了点头后,就由茶馆的后门出去了。

崔护小声道,“不会又是你新买通的眼线吧。”

凤靡初道,“皇上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平乐教训,殿里的宫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连个能跑腿传话的人都没有了。为了买通刚才那个人,想来是花了大价钱。估摸着是给平乐传膳的。”

崔护这才明白了,问道,“平乐公主求你帮忙?你打算帮么?我看宗政对她似乎是势在必得。”

凤靡初道,“势在必得不一定会得,说到底就算最后娶不到平乐,对他也没损失。我让平乐什么也不做就已经是在帮她了,就不晓得她这一次能不能听进去。”

崔护同情道,“她也挺可怜的,原来是众人捧在手里的宝贝。”突然之间被至亲冷待,这反差太大了,难怪她接受不了。

凤靡初淡然道,“虽是将她禁足,依旧是锦衣玉食,有什么好可怜。”

崔护晓得他是想到他曾经的遭遇了,那相比之下,平乐那点事也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也就如芝麻绿豆大。

有时他也想,一个人要多坚韧才能挺得过家破人亡的伤痛,所以凤靡初短短几年就能爬得这样高,不得不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苦却不是人人能尝的。

“这元牧笙跟平乐还差两个月就要成亲了,没想到杀出宗政夺人所好。”

崔护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跟夺妻之恨一比,他败在女人手里这点小事,尤其还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宗政知的那点小事,倒也微不足道了。

凤靡初道,“你是认定元牧笙会输了?”

“必输无疑,元牧笙是文人出身,抓笔在行,要他拿剑,只怕他能提得起来已算是本事了。”没听过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么,宗政是稳操胜券了,他跟凤靡初一般的狡猾,都不打没把握的战,连比试都挑对自己有利的。

武功,骑马都是宗政擅长的,何尝不是与他一样的想法,料定了那元牧笙手无缚鸡之力。

“你话倒也不必说得这么死,知道什么叫意想不到么?”

崔护笑道,“你不会是觉得元牧笙会赢吧。”

“一日没比试,什么都有可能。”

崔护道,“你不懂武,练武靠的是多年稳扎稳打锻炼出来的底子。不是考科举那种,若是临阵磨枪,运气好蒙上一道两道试题,还能考上个秀才举人的。这武功没法子临阵磨枪,这元牧笙就是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在这几日就练出好身手。”

凤靡初只道,“没听过人不可貌相么。”

“我也没真完全看轻他,只是觉得他再一鸣惊人,文武双全好了,也赢不了宗政。”崔护问道,“你说会不会有人借着这事来生事?”偶尔他的预感也会颇为敏锐的。

凤靡初笑道,“就算我不动,不表示别人也不动。这朝廷里聪明的大有人在,你知道么,原来陆存熙也喜欢来这茶馆。”

崔护不解他说到一半为何又提及陆存熙,“他喜欢来这里很奇怪么?我和你也喜欢来这。”

这茶馆干净,又是清幽,茶好,小菜也好。物美价廉,喜欢来这不奇怪吧?

凤靡初意味深长道,“聪明人往往懂得抓牢时机。有时要达到目的,也并非一定要自己动手不可。若是有人代劳,何乐不为。平乐若是听进了我的话,那是好自为之,听不进,也还是那句,好自为之吧。”

第二十章 巴豆

平乐将寝宫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后趴在床上嚎嚎大哭,哭得妆容花了也懒得理了,如今都不用见人了,她也不必在意自己现在是不是丑得像是妖怪。[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敬桃忍着皮肉痛楚为她收拾,又是走到床边安慰,“公主,既是凤大人这般说了,自有他的道理。你就留在殿里,什么也不用多想,就等着元大人来迎娶就好了。”

“父皇对我已不似过去那样如珠如宝了,他若是反对,那日当着那什么宗政去疾的面早就拒绝了。父皇说要想,也就是犹豫了大有可能把我嫁去扶戚。”

敬桃摇头道,“不会的。”

“怎么不会,那女人不想我嫁进元家,如今她说话比谁都有分量,她若在父皇面前说几句,我就是不想嫁也要嫁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

她以为凤靡初能给她想个法子,叫她什么也不做,那不就是认命了么,她死也不要。

敬桃小声嘀咕道,“奴婢看元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宫女。”她重重朝敬桃身上打了一下,正好也打到她后背的伤处,疼得敬桃缩了缩。平乐顿时生了不舍,两人虽是主仆的名分摆在那里,但也是一块玩大的。平乐道,“你去养伤吧。”

敬桃勉强笑道,“奴婢皮粗肉厚,只是三十板子还挨得住。奴婢看公主这样不放心,公主心里有苦闷,就跟奴婢说说吧。”

“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呢。”

敬桃叹气,自己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奴婢,也不能给公主分忧。或许最大的本事就是逗公主开心,“昨日奴婢听到几个巡逻的侍卫闲聊,说是三皇子府上闹出了笑话。养马的小厮不小心在干草里混进了几颗巴豆,结果那马把干草连同巴豆都给吃了,拉的腿发软。三皇子不知,结果上了马,没跑多远呢,就被摔了下来,好在没事。”

平乐睁着泪眼朦胧,大声问,“你说什么?”

敬桃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奴婢,奴婢……”

平乐着急道,“我问你刚刚说什么!”

敬桃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奴婢说三皇子落马了。”

她又不是问这个,“马吃了巴豆会拉肚子么?”

敬桃点头,“奴婢听说就是人吃了,都会拉肚子。”她也是听来的,就不知道那巴豆是不是当真那么厉害。

平乐眼珠子转了转,想起那日元帝仪嘲讽她遇事不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就会找人帮忙。她嘟起嘴,心里不服。

“公主,你想做什么呀?凤大人不是说让公主什么也别做么?”

平乐心生一计,“宗政去疾要比赛马,索性我就答应了。等比赛那日给他的马喂巴豆,看他怎么跑赢牧笙。”

敬桃只觉得行不通,“公主,如今我们都被禁足了,先不说去哪要巴豆。就算真要来了,又叫谁去湛王府放巴豆?之前御膳房的小太监肯帮我,除了是因为公主给的赏银,还因为那不是攸关性命的事。可您现在是叫人混进湛王府给王子的马喂巴豆,被人抓住,或许就不是一顿打能了事的,就算给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的。”

平乐思考了一会儿,“我柜子里有几锭金子,今日那送膳食的小太监再来,你把那些金子给他。叫他去皇后宫中为我带个话,我想见见皇后。小时候太后将我待在身边抚养,我跟皇后也算亲近。我若是当年开口求皇后,皇后或许会帮我的。”

第二十一章 蠢人做蠢事(一)

元帝仪睡得正香,白雪却是突然来敲门,还敲得很急,咚咚咚咚,敲在门板上像是打鼓一样的响。(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元帝仪皱眉,转了个身瞪着门口,心里也清楚府中上下都知道她休息时不喜欢人来打扰,不是火烧眉毛的事,估计也不敢来惹她。

她披了外衣去开门,门外除了白雪,居然苏锦也在。她抬头看了看,都月上中天了,这时辰宫门早就关了。苏锦还能出宫,定是动用了太后的令牌。

苏锦道,“打扰姑娘了,只是事出突然,太后说皇都城里只怕就姑娘一个能帮得了这个忙了,不得已才来扰了姑娘清梦。”

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皇后和公主出事了,时间紧迫,可否请姑娘随老奴入宫,边走边说。”

“等等。”再怎么急也不可能叫她就穿着就寝的衣裳入宫吧,她回房换了衣服,简单的把头发挽起,就随着苏锦走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出了大门要上马车时,元牧笙追了出来,说要一块去。

估计也是猜到是平乐有事。

苏锦长话短说,简单跟她解释了经过,其实具体的,苏锦也不怎么清楚。说是服侍太后要就寝时,就有人来报说湛王府死了几匹马,六皇子就领着宗政去疾连夜入宫求见。而未多久,皇帝又是传召了凤靡初,陆存熙入宫,同时下令让人将皇后和公主带到御书房。

苏锦道,“先皇在时,曾英明睿智看出了伪帝的反心。只因念着父子情分,留了伪帝一条性命,召了当年的大学士也就是凤大人的亡父代笔写了废除伪帝皇子身份的诏书,又是命礼部尚书依照祖宗礼法,将伪帝自保存在太庙中的族谱中除名。只可惜这一念之仁留了祸端。”

元牧笙面色一变,开朝至今,不是没出现过被贬做平民的皇子公主。太后的担心,是怕这相似的情景,平乐会步后尘么。

元帝仪撩起帘子,望着月色。

太后当机立断就让苏锦来找她。而她只觉得太后当真是老奸巨猾,估计是听到皇帝大怒,猜到皇后和平乐这一回搀和的不是一般的事,而这两人跟她关系密切。

若是平日平乐小打小闹哭哭啼啼的那种,有心偏袒些倒也可以。可一旦牵扯上大事,关系越亲越是不方便说话,免得落了包庇的嫌疑。虽只只言片语,多少也能联想是跟宗政去疾有关,而这牵扯了外交政事,后宫不得干政,已有明训。

虽那明训也只是个明面摆设,太后年轻时的铁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也不得不顾及谏臣那能把人说死的舌头。

届时,也总要有个不是后宫的人出面说上几句。而那人,她是最适合不过。太后倒是会利用她。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元帝仪一眼就看到了面如死灰的皇后和平乐。皇帝见到她,只是朝苏锦瞄了一眼,“这么晚了,惊动姑娘了。”

太后坐在皇帝身边,扭头对皇帝道,“是哀家吩咐苏锦去请元姑娘的。”

元帝仪道,“牧笙和公主虽是还未拜堂,但名分已是在了。我也已是把公主当了自家人了,既然是自家人,总要有难同当的。太后体恤,是怕我担心,不晓得公主是犯了何事?”

皇帝黑着脸,平乐已是整个人都傻了,弄不明白自己明明给的只是一包会让马拉肚子的巴豆,怎么会变成毒药,还是要谋害王子的罪名。“父皇,你信我,我没有做过。”

太后瞪着跪在地上,在皇后宫中服侍的太监,那太监因口齿伶俐颇得提拔看重,平日跟着皇后跟进跟出的,许多人都晓得这是“皇后的人”,“你可知道诬陷皇后和公主是要诛九族的死罪。”

那宦官低头道,“主子叫奴才办事,奴才不敢不听。如今东窗事发,也晓得自己难逃一死,只是家中还有高堂兄妹,不得不出来指正,是想着坦白从宽,皇上仁爱能赐我一人死罪,饶恕我宫外的家人。”

皇后直直看着那宦官,心寒道,“我自认待你不薄,不指望你知恩图报,可也没想过你有一日会跳出来陷我于不义。”

那宦官身子转了个方向,朝着皇后重重的磕了响头道,“皇后对奴才的恩德奴才没齿难忘,皇后若是要奴才的命,奴才不会说一句。奴才本不想供出娘娘的,也曾想过一死保娘娘周全。可若是畏罪自裁,是要连累宫外的家人,欠娘娘的只能是来生再报了。”

平乐怒道,“你这狗奴才,我和皇后什么时候叫你去湛王府下毒了。也不晓得你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要来陷害我们。”

“公主不想嫁给王子,便叫人去偷偷请了皇后动之以情,皇后娘娘这才派了奴才去收买湛王府的小厮,许以重金。在湛王府的井水里下毒,只要王子一死,公主才能心安。”

平乐听得那宦官继续的无中生有,说得像真的一样,恨不得拖出去叫人把这奴才的嘴巴给打烂了。“我只叫你去下巴豆,何时叫你去投毒!”

元帝仪嗤笑,她若送平乐一个笨字,那还算是对不起这个字了。若是不认,就该索性否认到底,连曾经想过要下巴豆的事都别说。

如今和自打嘴巴有什么不同,等于是变相的指示过这太监去做见不得光的事,是人只会当她是切词狡辩。

元牧笙道,“公主虽也有不对,但不至于干出有违律法的事。”

元帝仪朝那宦官问道,“不是说收买了湛王府的人么,那个人呢?你既说了你是奉命行事,又有求皇上,也该是坦白吧。”

六皇子开口道,“那人死了,在井中投毒后,毒死了几匹马,也好在是发现得早,顺藤摸瓜的才把人逮住了。本想着交给父皇处置,才关押在柴房。却是咬舌自尽了。”

宗正去疾道,“小王和公主虽认识不久,倒也觉得她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想来这中间是生了什么误会。”

皇帝威严的看向平乐,天威难犯让她意识到如今看她的不是敬爱的父皇,而是敬畏的皇上,“你坦白说,是否有私下约见皇后,又是否有收买过这个人?”

第二十二章 蠢人做蠢事(二)

平乐哑口无言,只能点头。(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陆存熙说情道,“公主是少不更事,索性发现得早到也没酿成大祸闹出人命。”

凤靡初也道,“是微臣没有教导好公主,以至她对大是大非模糊,请皇上降罪。”

“她打骂宫人可以说是少不更事,对长辈不敬可以说是夫子没把她交好。如今变本加厉连这样下作的伎俩也使了毒害人性命,难道二十岁三十岁后手段越发狠毒也还能把原因推卸到其他人身上?养不教父之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不会再姑息养奸。”皇帝吩咐道,“去把年伦域找来。”

宗正去疾本以为他是当事的苦主,既是他愿意让步,也算是给了皇帝一个理由至少拖延几日查证,却是没想到皇帝似要急着将事情做个了结一般。

这年伦域是专门为皇帝看诊的御医,太后听到皇帝要召年伦域似有些讶异,看着是人证物证俱在,实则都听的出大有可疑。那宦官呈上去的药粉?若真经御医检验验出是剧毒,听皇帝的语气,是否就要判了。

元牧笙只觉得这般就下定论的话,未免太过儿戏,也对皇后她们太不公平了,才想要上前陈情,至少他觉得这宦官的话不可尽信。

元帝仪却是不动声色,伸手拉住了他。

太后朝她着看了一眼,见她似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不得不道,“皇上,皇后温顺恭谨,多年来尽心打理后宫不敢倦怠事必躬亲,我身子不适,她守在身侧服侍汤药代繁忙国事的皇上尽孝,服侍皇上也是小心翼翼唯恐哪里不周全。[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她这等品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如今就凭着宦官一面之词就将一国之母定罪的话,未免叫人寒心。”

“朕并未说要将皇后入罪,召年伦域来,只想把事情弄个清楚。这就是在还皇后清白了。”

“既是这样,也可让元姑娘……”太后噤声,她本想说要检测那是否毒药让元帝仪一看便知,何必又叫人特意跑一趟太医院。她虽是人老,倒也心眼没老,说到一半,就知皇帝见是苏锦领着人进宫,已是起疑,就怕元帝仪与她串通。

“臣妾没有做过,自问无愧于心,也不担心皇上查证。就算皇上要把臣妾交到刑部去审,臣妾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元帝仪笑了笑,上一次在太后寝宫里见她毫无主见,太后说什么她做什么,还以为是没什么脾气的人,关键时倒也有些倔气。

平乐拉着皇帝的手臂哭诉道,“父皇,我真的没有做过,我给那奴才的真的只是巴豆,那东西不是我的,也不晓得是哪一个贱蹄子给他的。”

皇帝皱眉,把手抽了出来,从前被国事烦忧,又因为其他人对他说话总是战战兢兢,唯平乐对他直来直往的倒也觉得天真可爱才未管束她言行。

如今碰到了事情,却是这样的口无遮拦大吵大闹,再看看底下的元帝仪,年纪相仿,他养的女儿和人家的女儿还真是天渊之别。

他也没什么好抱怨,自己种的因纵成这样的。

“子女的婚姻本就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朕主意未定,就算真要收回你和元牧笙的婚事你也只得听从。可你却是大胆,动起了歪心。”

年伦域被传了进来,五十上下,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一看就觉得迂腐不化。

他经过元帝仪身边时,元帝仪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给皇帝的药里,有一味药材采自南蛮,那药材在当地能用作香料,就因为气味是独一无二的。

她给的药是要入口,想来皇帝也不可能就如他嘴上说的那样就这样完全信任的把命交到她手里。

她笑了笑,看到年伦域行礼后,皇帝便把从宦官处得来的毒药给他,年伦域道,“这是胡蝎粉。”

陆存熙讶异道,“年御医没有看错?”朝堂宫中总有人是犯了律法或是宫规,却又不方便光明正大的治罪处死的,要秘密的处置,而下药留个全尸,便是秘密处决的其中一种方式。

胡蝎粉是毒药,收藏在太医院中,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到的。年伦域一脸的不解,要从太医院中领取毒药,必然要先请示过他,否则稍有差池,没人能担这责任。

年伦域道,“下官终日与药为伍,又怎么会认错。只是下官记得登记药材进出的本子里似乎没写有人来领过这胡蝎粉。”

皇帝道,“皇后若是让人去领,又是下了吩咐不许人张扬,又有谁敢违抗她的意思。”

太后疲累的靠在椅子上,手摁着发疼的头。皇帝若是一口咬定了真相就是如此,那真相也就是如此了。即便是有一百张嘴巴也怕是百口莫辩的。

他既是说了药是皇后拿的,那也就是皇后拿的了。

殿内一片死寂,就连平乐都忘了哭了,她看着皇后仿佛已是认命,不想再辩些什么,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含冤莫白,也不敢想,一个跟皇后合谋毒害外来使节的公主会得什么处罚,只怕不会再只是禁足了。

凤靡初面上从容,天家骨肉亲情夫妻情缘本来就单薄,帝王之心是最不可期许用来依靠的。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确实突然听元帝仪问起,“这真的是胡蝎粉?我听说这种毒药厉害得很,混进酒水里喝下肚子,人是必死无疑的,是么?”

年伦域点头。

她淡笑,说出一番听着十分无知的,又似在质疑的话来,“这毒药长得怎么这么像是我家厨娘和面团的面粉啊?毒药不是颜色该千奇百怪,味道要不就香气扑鼻,要不就恶臭难忍的么?”

年伦域只觉得这姑娘说话浅薄,“毒药也分许多种,哪里像是姑娘形容的这般简单,有的毒甚至是无色无味,怎能就以颜色和气味来分辨。”

元帝仪又问,“也就是说年太医是确定这的确是毒药,能置人于死地是么?”

年伦域在食指上比出很小的部分,“即便只是沾了那么一点,吃进肚子,数到十,这人也是回天乏术了。皇上若是不信,可命人抓只猫或是狗,喂上那么一点……”

第二十三章 以身试毒

年伦域还未说完,只听得元帝仪道了一句,“要证明这是不是毒药,又何必要找猫狗来作证,要人身来试,不是更有说服力么。(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说完就是一个箭步上前,拿了那包毒粉,竟是整包都倒进了嘴巴里。

无人没想过她会有此举,就连凤靡初和陆存熙皆是吃惊,皇帝急道,“年伦域,还不快给元姑娘诊治!”

这毒常人吃了一点都要肠穿肚烂的,何况元帝仪是整包吞了。太后也是紧张,再也是沉不住气了,“快,快去把太医院所以当值的御医都叫过来!”

元帝仪笑道,“皇上太后何必紧张,我如今觉得挺好的,就是这面粉有些放久了,味道好似有些酸了,也不晓得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太后道,“你怎么还有心思玩笑。”她吩咐年伦域道,“趁着刚吃下不久,看是否有什么法子能催吐,让她把毒药吐出来。”

年伦域抓起她的右手来诊脉,却是诊着诊着,面上的疑惑越来越重,过了一会儿,又是不敢置信,换了她的左手来诊脉。“……元姑娘脉象平和,没有中毒。”

元帝仪一口咬定,“这是面粉,面粉又怎么会中毒。年大人是太医院翘楚,我自然不敢怀疑你的医术,只是是人就会有出错的时候。”

她手背到身后,指尖弹了弹,把纸上剩下的粉末也弹掉。

年伦域苦恼起来了,他明明看得一清二楚,那的确就是胡蝎粉,他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连胡蝎粉和面粉都认不清楚。[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可若真是胡蝎粉,他明明看着元帝仪吃下去的,怎么可能是无事?

元帝仪把原本包毒药的黄纸还给年伦域,说道,“我看这奴才要不是蠢钝至极把面粉认错,就是不老实,有心的诬陷。该扔进牢里好好的审问。”

那宦官摇头,难以置信,一时情急就道,“那明明就是胡蝎粉,奴才从太医院里取来的。只是混了一些进了水里,马舔了几口就死了,怎么可能……”

元帝仪状似无意的把疑点挑破,“皇后叫你去收买人去投毒,你们得手了,倒是不急着逃,还留在湛王府等那马喝了水死掉?留着做什么,莫非还要等人去抓。”

宦官身子微微一抖,估计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道,“并非奴才不想逃,只是逃不了。”

元帝仪微笑,“不管是不想逃还是想逃逃不了都好,明察秋毫那是朝廷命官的事。只是我把一整包药都吞了,都还能活的好好的,也就足以证明那包药不是毒药,那皇后娘娘也就没有谋害王子。”

太后也趁机说情道,“皇后即便是有错,想来也是经不住平乐的哀求,情有可原。她不至于在大是大非上糊涂,下毒的事万万不会做。”

皇后也不想为自己辩什么,是她做的她会认,不是她做的,就是用重刑她也不会招。“臣妾的确是有错,明知不对,还帮着公主以致错上加错。皇上若要罚臣妾也无话可说,但若说臣妾下毒,臣妾可以对着神明发誓,若有做过,天打雷劈。”

这对着神明发誓算不得什么证据,只是如今这物证没了,人证供词又是错漏百出,要定皇后的罪也是定不了的。

宗政去疾索性做了人情,“皇后娘娘既是已向神明发誓,我也愿意相信她是无辜遭人陷害的。今夜的事因我而起,若是没查清就冤枉了无辜,此后我定是会寝食不安。”

六皇子开口道,“依儿臣看来,不如将这奴才交由刑部发落。他虽嘴硬,刑部却是有上百种刑法,总会能叫他老实的。”

皇帝点头,算是同意了六皇子的法子,挥了挥手让人将那宦官拖下,哪知人才拖到了门槛,就见那宦官两腿一垂,咬了舌头了。

太后眼中不带半点慈悲,只是麻木的看着那尸体,“还说是不想宫外的家人受他连累才自首,如今一听要进刑部就咬舌了,真是满嘴的假话。人虽死了,可见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竟敢谋害一国之母,皇上,这事不能就此罢休了。这人的家人也要依照规矩获罪。”

元牧笙听出太后有追究连坐的打算,不忍道,“即便这人当真是诬陷有罪,可他家人却是无辜的……”

皇帝抬手制止他再继续,可见已有了决议,“他自己也知会有什么结果,却还是当着朕的面前耍了花样,朕不依照律法严惩,只怕此后会有更多人效而仿之,这不就是要乱了么。”

元牧笙不忍,知道皇帝为了防止类似情形再发生,是要追究那宦官的家人了。

皇帝对太后道,“这次的事,既是皇后也知自己有错,有错就不能不罚。就算是怜惜平乐,也不该是非不分,否则日后如何做嫔妃表率。后宫的事向来是母后为朕操劳,皇后该如何罚,就请母后来处置。至于平乐……”皇帝背过身去,沉声道,“她一错再错,罚也罚了,依旧是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干出下巴豆粉这样的糊涂事。宫中是断不容许这种行径的。朕今日下旨,将她平乐公主的身份收回,此后贬做庶民。”

太后诧异,“皇上,这罚未免太重。平乐就算再不懂事,你也要顾及她生母为了诞下皇嗣,丢了自己的性命。你这样,不是叫九泉之下的人不能安心么。”

众人纷纷为平乐说情,除了元帝仪。平乐会不会被废,对她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帝似也铁了心不会再包容,平乐听得自己就要沦为布衣,受不住这刺激,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太后心疼,赶紧叫人来先将平乐抬下去。只想着拖延道,“再如何也是皇上的亲骨肉,念着这些年的骨肉亲情,就算要赶,也等人醒来确定无事了再说。”说完就回了寝宫。

皇帝说要派人送元帝仪回府,元帝仪却是笑言这皇都治安良好,夜不闭户,实在没这必要。皇帝也不坚持,只让他们都散了。

第二十四章 多养个闲人

元牧笙心事重重,元帝仪瞟了一眼,轻声道,“宫里不许男人随便留宿,但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你若担心,可以去求太后,太后应该是愿意让你留到平乐醒来为止的。(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娘——”

“免谈,这样不是很好么,你一直找不到理由跟她说解除婚事,现在你不用烦了。她不想嫁给宗政去疾也不用嫁了,各自得偿所愿呢。”

元牧笙低下音量道,“我只是觉得皇上这一次罚得真是太重了。”

元帝仪不以为然道,“你只看到他把平乐废了,难道就没看出其他?”平乐只是个引子,皇帝真正想拉下来的是皇后,只是被她搅了局。

元牧笙楞了楞,他只是觉得皇上一向英明神武,听闻从前朝中有大臣被人诬陷,皇上都是叫刑部彻查足足查了半年。

可这一次,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大有问题,此次的当事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公主,都是皇上亲近的人,应该更是小心取证还以清白,皇上却是急着定罪,不像皇上的做派。

元牧笙问,“什么其他?”

“凤靡初和陆存熙都没说话,他们不说话是因为他们聪明。你想在朝廷立足,至少要学他们这样,不该说话时就少说话,别动不动就为这个求情,那个求情的。而我不说话——”她笑道,“是因为我觉得平乐被废了也挺好的。我这次站在太后这边,帮了皇后,算是很给太后面子了,她应该知道什么叫投桃报李。”

……

平乐被废了身份,这婚事自然也就结不成了,回到府里她就叫人将挂满元府的红布给拆了,贴满门窗的红纸也给撕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否则一屋子的红,看久了还挺刺眼的。

她叫人搬了美人榻到院子里,侧身躺在美人榻上,撑着头晒着太阳,十分无聊。

白雪问道,“小姐不进宫了么?”以往元帝仪日日都要进宫的,可已经是连着两天都待在府里了。宫里派人来请,元帝仪又是恢复了之前的懒散,用身体抱病将人打发了。

她随意道,“不想进宫就不进宫。你们平日都怎么打发日子的?”

白雪自然不敢回她,打发日子那是富贵人家姑娘不需赚钱养家才要想的,她们都是睁开眼就干活,干完活天就黑。一天也就这么过了。白雪道,“小姐无聊可以上街走走。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胭脂水粉,喜欢的布料。”

元帝仪道,“我已经厌了胭脂水粉了。”

她起初是见那些女人都爱往脸上抹东西,三分容貌,七分妆扮。也果真见是能添多几分姿色,一时好奇,才买了那么多胭脂水粉来玩。如今玩腻了,觉得每日还要早起上妆,上了妆后每晚还是一样要洗掉,实在麻烦。

这几日也就懒得把那些东西往脸上抹了。

白雪无话了,也不敢说别人家的小姐无聊了还能做做刺绣,元帝仪却是连穿针引线都不懂的也更不会碰,她这提议毫无建树,她怕说出来会让阳春白眼。

阳春本是说去沏茶的,结果回来两手空空,倒是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和蓝缎做面的小册子,“小姐,陆府的小厮送过来的。”

元帝仪懒洋洋的支起身子,拿过木盒打开,见里头装了一对翡翠耳环。阳春眼睛放光,“好漂亮。”

白雪却是觉得没什么,“之前给小姐送东西来的皇孙贵胄,哪一个不是挑好的来送的。”只是后来不晓得哪一个嘴巴坏,说小姐和皇上暧昧,才杜绝了那些狂蜂浪蝶的行径。

阳春撇嘴道,“那怎么一样,陆大人长得好生俊俏,哪里是那些人可以比的。他让人送东西来,或许是对我家小姐有意。”

“别胡说。”白雪低斥,就怕坏了元帝仪声誉,她们家小姐终归还没出嫁呢。

元帝仪把耳环放回盒子,只纳闷这里的男子送女子东西,是不是都只挑首饰和手帕,她把盒子递给阳春,又拿过她手里的小册子,“这又是什么?”

阳春只觉得可惜了这耳环了,陆存熙送的呢,若是换做别的姑娘,早就欢喜的拿起来对着铜镜试戴了,可惜她们家小姐,半点不动心。阳春回答道,“奴婢也不知是什么。”

一些简单的字她还是认得的,可书里就写了什么宫商角羽,看不懂。

元帝仪笑了,那陆存熙把她那日教的曲子写在了里头。

阳春道,“我第一次见小姐对别人送的礼笑呢,看来这陆大人是花了心思的。”

白雪轻焕了声小姐,朝着某方向努了努下巴,元帝仪顺着她视线望了过去,看到元牧笙领着平乐和敬桃走了过来。平乐面色苍白清瘦了不少,但得太后恩宠,贬做了庶民,这些年的积蓄和赏赐依旧是能带走。所以衣饰依旧是华贵非常。

敬桃肩上被了两个沉重的包袱,元牧笙好意要帮她提,她却是摇头只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元牧笙走了过来,他是在回府的路上看到平乐她们主仆漫无目的的在街头走着。平乐习惯了宫中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做一个平民,更不懂得怎么过平民的生活,她甚至该先找个地方落脚都不知道。

他一时动了恻隐,就把这主仆二人领回来了。

“娘,我想跟你商量……”

“这元府是你的,你爱让谁住进来就住进来,只是——”她故意往平乐和敬桃身上各扫了一眼,如今平乐做了布衣,跟敬桃已没有尊卑区别,可她看平乐那高傲模样,倒没自觉今非昔比。“我到时好奇了,她以什么身份住进来?你的薪俸那么少,可没多余的来养个闲人。”

敬桃道,“奴婢会洗衣做饭,会连公主那份一块做了。”

平乐骂道,“不许求她!”要不是太后要她来元府偷……,她才不要回来对着元帝仪呢,“不收留就不收留,我就不信没了元府我就找不到容身之所了。”

她鼓起掌来,“公主还真是有骨气。”元帝仪故意纠正道,“不对,不该再喊公主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这样吧,我和你打个赌,你离宫后应该还没见过你宫外的兄姐,也没找过曾经交好的朋友吧,你现在去找他们,开口求他们收留,但凡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愿意收留你。你不但能住进这元府,日后还由你来做主,如何?”

第二十五章 拿人心赌

平乐摆明了不信,“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又想什么阴谋诡计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元帝仪笑道,“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牧笙么,有牧笙作证呢,你还怕我耍花样。我只是好奇,你是公主和你不是公主,那些人对你态度是否一样。”

元牧笙不同意,“这算什么游戏,不玩也罢。”这是在测试人性,平乐天真也就罢了,但他却知道人性的真实被撕裂了,是何等的丑陋和失望。平乐这般落魄了已经够惨了,没必要再受一次打击。

元帝仪挑眉道,“你只是个证人,最后要不要玩是平乐决定,不过平乐若是怕了,我到也不勉强。”

平乐被激怒,嘴硬道,“谁怕了,我是在想一会儿你输了,是先叫你把府里所有的衣服都洗了,还要你先刷马桶。”

没错,新仇旧恨,要不是元帝仪她至于沦落到今日么,她想报仇,其他的未必有胜算,但要赌交情的话她稳操胜券,她干么不答应。

元帝仪拍手道,“你这般自信满满是再好不过了,我等着你回来赢我,到时你就算真叫我刷马桶,我也愿赌服输的。”

平乐只觉得元帝仪什么不好挑,偏挑这个跟她赌,是输定了。她虽跟同父异母的几个皇姐处得不怎么好,但比她年长又是成家在宫外有了宅子的皇兄却是对她颇为照顾的。mht.la [夜夜小说网]

更别提那些常入宫与她作伴年龄相仿的官家千金,她们可是自小一块玩大的。平乐道,“你输定了。”她吩咐敬桃把包袱放下,这里很快就是她做主话事了,等她当家,她一定要天天奴役元帝仪不可。

元牧笙拦着平乐道,“这游戏一点都不有趣,别玩了。”

平乐把他的手拨开,她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要叫元帝仪输得一败涂地的,非玩不可。平乐带着敬桃急匆匆的走了。

元帝仪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赶紧穿了鞋子要跟上。元牧笙道,“娘,你明知从前与平乐交好的人巴结她不过是因为她得皇上宠爱,现在她一无所有,那些人再见她定不会再如从前好言好语。”

“我知道啊。”不然她还干么和平乐赌。

元牧笙同情道,“她已经很可怜了。”

“可怜?你有见过一个可怜人穿金戴银还带着宫女伺候的?”

太后倒是为她想得妥当,不做公主了依旧能衣食无忧。

就该把这梦狠狠的戳破了,有的人才能清醒自己已从高高的天上跌回了地上。她委实是好奇,平乐那趾高气扬的架势若是换成了落败的公鸡那般垂头丧气的会是什么模样。

元牧笙知道,不过是她死了兔子,如今是把平乐当了顶替。“她不是只兔子。”

她再一次回答道,“我知道啊,所以人比兔子更好玩。”

……

她拿了面巾遮住了容貌跟在平乐身后,平乐丝毫没有察觉,带着敬桃去了几位兄长的府邸一家一家的敲响大门。应门的小厮没将她领进去,因为站得太远,元帝仪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看到那小厮还算是和气,嘴巴念念有词说了几句,就像是打发麻烦一般的急忙把门关上了。平乐略微失望,又敲了两下门,见不再有人搭理,就往下一位兄长住处去了,但面上依旧布满天真。

元帝仪笑着问元牧笙道,“你说刚才那小厮是说他家主子不在,还是说他家主子不方便见客?”

元牧笙道,“这一点也不好笑。”他想上前把平乐带回去,元帝仪却是伸手把他拉住,“我记得我说过为什么街上这么多孤儿,偏看中了你把你带回去养。”

那时候他流落街头已是好多日都没吃东西了,他挨靠着小巷斑驳的墙,甚至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饿死了,街上人来人往,却没一个人愿意挨近一个臭气熏天的孩子对他伸出援手的。

人要选择死,其实是很容易的事。

他只要把自己放弃了,不挣扎不出声不动弹,就这么一直靠着墙静静等死,以后也不用再为了活命卑躬屈膝的求人给口吃的。

可他不想死,所以他耗尽最后的力气爬了出去,抓住了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小小的脚……她说她看到了一个人浑浊的双眼中清楚的透露着对贪生异常的执着和渴望,感觉到十分有趣,就把他领回去养了。

“因为你看清了现实,但依旧想活着,所以我让你活了。如今我只是让她看一看你曾经看过的东西,她若到最后都分不清楚状况,那我对笨的无可救药的人向来没什么兴趣,你不就希望我别把她当玩物么,那你就别出声。”

元牧笙松了手了,看着元帝仪兴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第一户,第二户,应门的小厮都说是主子出去了,这样苍白无力又如出一撤的理由,倒也能骗得过单纯的平乐。但到了第三户,第四户,理由还是千篇一律,就唯一九皇子的随从,往她怀里塞了银子。再傻的人也会生疑了。

敬桃小声道,“公主,会不会是皇子不想见我们?”宫里见高拜见低踩的事她见过,别说是一个公主获罪,就算是一个小宫女不小心犯错惹得主子不高兴了,挨了罚了,其他宫女都会有多远避多远,免得被牵连。

平乐盯着那把她拒之门外大红的门,心里在动摇了,嘴上却还是,“不会的,哥哥他们都很疼我的。”

敬桃想说,若是真的疼爱,皇上下旨要将公主贬做平民时,皇子们就该到皇上那去求情,请皇上收回成命。宫中的风声像是传得快,可她除了听到太后后来还有去求过皇上之外,再没听过其他人有到皇上那求情了。

只是她怕公主伤心,没多说而已。

“公主,我看我们回去吧。”再敲下去也是徒劳,回元府做丫鬟就做丫鬟,元状元心软,大不了她向元姑娘求情,公主的活她揽了。

第二十六章 唯恐避之不及

平乐摇了摇头,想起元帝仪打赌时说的话――我只是好奇,你是公主和你不是公主,那些人对你态度是否一样。(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她想起往日,兄长朋友对她的句句充满关爱的嘘寒问暖,她不信那些都是虚情假意。

“我们去陆府。”她要找梦怜。

敬桃见劝不动,只能跟着平乐又往陆府走。

这一次倒是走运,才来到陆府门口,还没敲门。就见陆梦怜和她母亲走了出来,正打算去寺庙上香。

“梦怜!”平乐大声的喊着。

陆家夫人认得平乐,平乐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被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那陆夫人将陆梦怜拉到身后,活像是她是纠缠不休的登徒子那般,她只是来找朋友而已。

却是亲眼看到自己被那种嫌弃的眼神盯着,连在内心为之前皇兄的避而不见找借口都做不到了。是不是皇兄与她若也是面对面的站着,也会拿这样的眼神瞅她?

陆梦怜唤道,“公主。”

平乐不看陆夫人,只看着自己一直真心当朋友的陆梦怜直接的问,“我已经从皇宫里出来了,如今身无分文也不知道能去哪,你能收留我么。”

陆夫人看到陆梦怜眼里的不忍,也知女儿心软肯定是会可怜平乐要流落市井的,趁着陆梦怜还没开口,就急忙道,“公主是皇上太后掌上明珠,又得众位公主和皇子的怜爱,如今要找地方栖身,可试着去找宫外的几位皇子,来找梦怜,那是爱莫能助。[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到底也算是顾了平乐的面子,没把话说的难听。她如今是扫把星,哪有人往家里招的道理。

平乐对陆夫人的话充耳不闻,只依旧问着陆梦怜,“你能收留我么?”她想亲口听梦怜说。

陆梦怜看了看身边的母亲,温温顺顺的性情,本来在家中就什么都听长辈的,知道自己根本是做不了主的。

陆梦怜轻声求道,“娘,你能不能帮帮公主。”

陆夫人瞟了平乐一眼,从腰间的钱袋里拿出所有的银子,“公主一人在外不容易,这些你收着,当是防个身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平乐顿时就觉得自己像是街边被人施舍的乞儿,她是来讨银子的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给她塞银子,却是连见她后先问候一句,你还好么,都说不出口。

平乐从敬桃怀里抢了九皇子给她的银子,生气的砸到了地上,“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从前父皇太后的赏赐,只要是成双的,我都不藏私,总要分你一份。原来只是我自己笨么,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当我是朋友!”

这话,她也好想当面问问她的哥哥,有没有真心把她当妹妹。

陆夫人对平乐的撒野皱眉,又看大街小巷的,实在不想跟平乐纠缠,有失身份,就想拉着陆梦怜上轿。

平乐却是张开手臂拦着,不许她们母女走,“你喜欢夫子,我费着心思来撮合你们。”明明她也曾喜欢凤靡初的,但后来看出了陆梦怜的心意,她甚至为她出谋划策制造机会,还让御花园的酒宴,安排陆梦怜坐凤靡初对面。“结果你怎么回报我的!”

平乐说得大声,经过的路人全都把这女儿家的心事都听得一清二楚,停了步子指指点点的。陆梦怜霎时羞的脸蛋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能钻下去。

陆夫人也知女儿心意,可知道是一回事,就算是想着和凤家门当户对,若是能结亲再好不过,却也没想到被人这么戳破。若是这亲事结不成,以后女儿还怎么嫁人。

陆夫人自认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实在不想像泼妇骂街那般,可平乐这番大声嚷嚷,让她也动火了。

“难怪会被皇上废了身份,以前人人怕你,不过是你狐假虎威。如今你身份丢了也该收敛了,却还是打着以前的架势,你这架势给谁看,除了欺梦怜心善,你还能欺负谁?”

敬桃拉了拉平乐的衣袖,“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何必让自己难堪呢。

平乐充耳不闻,“你们好不要脸,骗了我,如今还口口声声说是我不对了。我做得最错的该是有眼无珠,没看清楚人。”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陆家无情无义的一般。你不妨挨家挨户去问问,这皇都里还有谁没听过平乐公主的事迹。平心而论吧,谁愿意与这样的人往来,可我家梦怜就是可怜你,可怜你没有朋友连想说句真心话都找不到人,才会常常入宫看你。”

“可怜?”平乐看着陆梦怜激动道,“原来你是可怜我么?我有哪里值得你可怜!”

陆梦怜也低声道,“娘,别说了,我看我们改日再去上香吧。”

平乐不依不饶,“什么别说,我倒要你说得清清楚楚,我哪里值得你可怜了。你入宫陪我,原来只是可怜我?还真是可笑的交情,我是断手了还是断脚了,要你可怜我!”

陆夫人道,“你如今来我陆府撒泼,不过是因为陆府不收留你。可你曾是金枝玉叶,难道能找的就梦怜一人?你的至亲呢?”

平乐愣了,她的至亲?她的至亲在她大难临头时,一个都找不到。

陆夫人又道,“都到这地步了,难道不可怜么?可见公主平日做人有多不讨喜,才会落难了个个唯恐对你避之不及。你来责怪我们,难道只有我们是这样么?若只有我们是这样,你尚且可怪是我们无情无义,可连其他人都袖手旁边了,可见是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帮。”

平乐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一直以为就宫中眼红她得宠的几位皇姐不喜欢她。

原来不只皇姐,总对她笑的人,未必心里也在对她笑,对她说好话的人,指不定心里是在骂她巴不得她早死,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其实心里是恨不得看她落魄。

平乐悲从中来,顿时觉得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没人喜欢。居然也不顾其他了,蹲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而这一哭,惹来的侧目更多。

元帝仪只觉好笑,没想过这陆夫人也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数落起人来虽不带脏字,读过些书的人真骂起人来,比市井泼皮句句带脏的话更针针见血。

第二十七章 人为计算

陆府的小厮见事情闹得太大,不得已只能禀报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而陆存熙听到此事,出了面,打开府门见到这么多人围在府外,又见平乐嚎嚎大哭,第一件事就是让小厮把围观的人都驱散了。

陆梦怜带着哭腔,“哥哥。”

陆存熙抬手,示意有什么话进府再说,他礼貌道,“公主,请进府中饮杯茶水吧。”

元帝仪对元牧笙道,“该你出场英雄救美了。”

元牧笙也非真傻到以为元帝仪是大发善心要他把人带回去好好照顾,“你是怕输吧。陆大人和陆夫人不同,陆夫人是打落水狗,可陆大人那晚在场看得真切,皇上还是念着那么点亲情的,平乐也未必一点翻身的本钱都没有。”

元帝仪从容不迫道,“我不会输的,现在不就在防范于未然么。”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输赢,只有人为的干预,“出去把人领走吧。”

元牧笙摇头叹气,小步跑了上前将平乐扶起,平乐见他,就像是茫然无措中见到的救星,起身众目睽睽就抱着元牧笙。

元牧笙也不好将她推开了,只跟陆存熙也礼貌的道了一句告辞,僵硬着身子带着平乐回了元府。

元牧笙把平乐安排在厢房,离元帝仪的卧房离得远远的,只觉得这两个女人还是分开的好。敬桃不算元府的丫鬟,也不必干其他的活,就专门伺候平乐就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元帝仪倒也没什么异议。

那平乐受了打击,知道自己原来神憎鬼厌,活了这么大半个真心以待的人都没有。心里郁郁,连着两日都没吃饭。

元帝仪也如她自己说的,对平乐失了兴趣了,她享受的是对方会挣扎,会反抗的过程,既是一蹶不振了,打她一巴掌都不会躲的,这种玩弄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跟她以前养的兔子一样。

敬桃知道自己没法子哄平乐开心,就跑来求元牧笙去陪陪平乐。元牧笙也是个对姑娘容易心软的。

元帝仪也不拦他,只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你若后面能由怜生爱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只是若是到后面都没法子喜欢上,可平乐越发对你依赖,我看你最后怎么把这狗皮膏药撕掉。”

这一日,就在她越发的觉得元府无聊时,宫里的人来了,那小太监倒也言简意赅,说是春狩到了,皇室的传统,每年这时候都会去郊外狩猎。皇上这一次想请她同去。

其实依照皇帝的身子骨,就算去了,也是骑不了马,狩不了猎了的。

元帝仪答应了,那太监前脚刚走,她就立马吩咐人给她收拾包袱。这并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官阶得高才能有幸伴驾,元牧笙是中了状元,可也得从芝麻绿豆大的官开始做起,往上攀爬,也就不在邀请的名单里了。

元牧笙担忧道,“你不是官也不是皇室亲眷,如今我和公主的婚事也解除了,在外人眼里你更是和皇室无亲无故了,就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养母。可偏皇上请你去春狩,还撇开了我。只怕那些流言会传得更难听。”

“他既是邀我,那就一定是有邀我的理由。我不在的日子,好好看着平乐,你知道我不钟意别人乱动我东西。我若回来发现有东西移位,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手剁了。”

能用这仙子般美丽的脸孔说出这么叫人发毛的话的,也就元帝仪一个了,“她怎么会动你东西。如今平乐躲在房里都提不起什么劲,整个人蔫蔫的,无缘无故怎么会来翻你东西。”

元帝仪话里有话,“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翻我东西,不过太后想。”

元牧笙不解,“太后?”

她打开阳春白雪给她收拾的包袱,看到里面整齐的叠了几件颜色艳丽的衣裳,还有贵重的首饰,估计是想着陆存熙也会去,脑子又不晓得乱想什么了。

她把首饰都拣了出来,嫌重,把衣服也都换了。还好她检查了,“总之我是有言在先了,你要是看不住人,到时我要把她手砍了,你可别再婆婆妈妈的来求我。”

太后因为年纪大了,不好再周居劳顿。皇后则是因为平乐的事情受罚,也就都留在宫里了。陪着皇帝出行的公主有两位,妃嫔有三人,皇后不在,以琼贵妃的身份最尊贵。

当张年走过来,说为她单独备了马车,她却是指着马匹道,“我懂些马术,想骑马。”

她若是想着维持大家闺秀的模样,本是该要老老实实的待在马车里,骑马那是男人的事,毕竟不是南蛮那种彪悍男女都能在马上驰骋的民族。在这里,姑娘家穿得秀秀气气的却是跨坐在马上,不成体统。

可她对那笑不露齿的矫情样也厌了,反正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旦尝试过,上了手,不新鲜了。也就觉得像是开始发烂的果子,该丢了。

这一次她装大家闺秀居然装了将近半年,已经算是够久了。

张年讶异她的要求,再仔细看她装束,见她一身紧腰翻领衣袍,脚上踩着红色的小皮靴,不是当地姑娘的打扮,穿的是南蛮的衣裳,方便活动。

张年不敢做主,皇上赐的马车,能不能不坐,那都不是他决定的。他去请示了皇帝,回来后道,“皇上说了,夫人若不想坐马车里,骑马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小心些。”

张年吩咐侍卫牵来一匹马,还特意私下吩咐过,去挑一匹性情比较温顺的来。“多谢公公了。”元帝仪翻身跃上马,接过马鞭一抽。

凤靡初、崔护和陆存熙骑着马一左一右的配合着皇帝马车的速度,不急不慢的。马车里宗政去疾和皇帝相谈甚欢,聊着两国兄弟之邦的交情必然是如日月不衰的长长久久下去。

凤靡初往后面一辆载着两位公主的马车看了一眼,崔护小声道,“皇上真是用心良苦。”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只是要嫁,总要嫁给能带来最大好处的,在他看来其实也和卖女儿差不多。

第二十八章 终于忆起

“驾。(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只听到一声朝气蓬勃的女声,就连车内的宗政去疾也不由撩起帘子,就见元帝仪骑着马,恣意快然像是完全沉浸在疾驰的畅快里,翩若一道惊鸿,完全不把他人的诧异放眼里。

凤靡初好笑,她是装到终于不想再装了么。

宗政去疾不由赞道,“元夫人的马术真是要让不少男儿惭愧了。”

皇帝笑道,“只是骑得太快了。”他朝窗外看去,先是看了看崔护一脸兴致勃勃恨不得自己朝马屁股抽上一鞭子追上去,却是碍于自己要护驾身不由己的样子。然后是看了看凤靡初,这个助他复国,自战场上学来一身好骑术的年轻臣子,吩咐道,“你跟上夫人,千万别叫她出事。”

崔护撇了撇嘴,满目哀怨的看向凤靡初,好像无声在说被你抢了好差事了。

凤靡初道了一句遵旨,两腿一夹,朝元帝仪追了过去。

凤靡初的马是日行千里的良驹,速度比元帝仪所骑的那匹快不少,很快的追上了元帝仪,“夫人难道没听过什么是马失前蹄么?”

凤靡初笑着,一双好看的凤目眯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眸子――

不得不说记忆这东西也是叫人难以控制,她一直以来总觉得凤靡初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很熟悉,却是一直想不起来。但有时你不必费力去想,该记起来的时候都会记起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也是这样的春天,在她还跟着那占山为王的干爹做着打劫的勾当时,曾捉过一个男孩。她曾经很喜欢那哥哥,因为那是山寨里难得听得懂她的自言自语到底是在说的什么的,年龄也和她相差得最近的人。

那哥哥叫什么来着……好像也是姓凤吧。

元帝仪欢乐的笑着,快马加鞭,“你若追的上我,我自然会停。”

凤靡初也笑,又是抽了马一鞭子跑到了她前头,她拉住了缰绳,将马停下。她可不认为是她输了,只是马不如他的好而已。他们二人跑得太快,已是把皇帝的队伍远远抛在了后头,周围是绿水青山,就是荒得半个鬼影都没有。

凤靡初掉转马头道,“皇上担心夫人,才叫我来追赶,我们回去吧。”

元帝仪嘴角扬起,那男孩那时长的什么样,她还真没什么印象了,毕竟都是陈年旧事了,只记得好像是长得挺好看的,脸上长着一双通晓人情世故的眸子,惹得山寨的姑娘都疯了似的。

元帝仪娇笑的说道,“好啊,凤哥哥,我记得我小时候最听你话了,连干爹都忍不住都要吃味呢。”

凤靡初先是微微一怔,转头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我以为小姐已经把我忘得干净了。”

“你可是我第一个结交的朋友,我怎么会忘了。”事实上她还真是差点就忘了这号人物了,若不是因为他那双独一无二的眼,漂亮得让人都要想挖下来,她或许都记不起来。“你第一次见我就认出我了吧,所以才叫我小姐,后边怎么又不相认了呢?”

“我是想着若是小姐把我忘了,可见我在小姐心里无足轻重,又怎么还好意思问小姐是否还记得我,那不是太恬不知耻了么。”

“我那时还那么小,记性自然不好。”

凤靡初笑,是啊,她那时还那么小,却是懂得把人当兔子来玩了。兔子就是兔子,打发时间的玩物,没必要认真去记那只兔子长了什么模样。“当初要不是小姐给了我那些银两,我也未必能有今日。”

她放他下山时给了他一个小布袋,袋里放着的银票,虽面额倒也不大,但她想着他若真有本事,那点钱也足够他作为报仇的资本,那大哥哥是聪明人,懂得怎么好好的运用。

元帝仪甩着马鞭道,“你不必谢我,那些银子都是我干爹的。只是我擅自拿了一点,助人为乐。”

干爹一直就看凤靡初不顺眼,就想着哪一日偷偷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扔回荒山野岭自生自灭算了,结果人跑了,还倒贴了银子。那时候捶胸顿足了整整五日,又不舍得对她发火,只好憋着气,还憋出了一场病来。

凤靡初道,“那我是该好好的谢谢寨主的,不晓得他如今在何处,改日我也好亲自去拜访。”

“还是免了吧,如今凤哥哥你是官,我干爹可是贼,这官和贼势不两立。我可是怕你会带着人马,去把我干爹抓起来,我可不想他后半辈子在牢狱里过。”

凤靡初轻笑,“小姐这般神通广大,这世上还有你会怕的事。”

“凤哥哥果然不负我期望,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初害你的人应该都被你收拾了吧。”她下了马,眼睛闪闪发亮,兴奋的问道,“给我说手,你如何报仇的,那些害你的人如今又是什么下场?”

凤靡初还是笑,她想听什么?听他是把那些人断手断脚了,还是使了什么其他手段叫那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皇上是叫我来带小姐回去的。这人烟罕至的郊外保不准会出现什么凶兽,还是回去比较安全。”

元帝仪装作温顺的嗯了一声,脚尖却踢起地上的小石头打中自己的马,马受惊就跑了。她讶异的呀了一声,不知所措。

“这可怎么好,如今只剩你的一匹马,这男女有别总不能共骑一匹。走回去又太远,我看还是留在原处,皇上不见我们回去,自会再叫人来找的。”也不听他意见,料定了她不走,凤靡初也没法一个人回去复命。索性自己找了一棵参天大树,背靠着树干坐下乘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她现在想听故事。“等人来也不知要等多久,凤哥哥还是先跟我说一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第二十九章 弓

凤靡初道,“小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只要自己欢喜就好,一点也不管是否是强人所难。

元帝仪托着腮帮子,让他记起她儿时天真烂漫的模样。像是这样被清晰的记在心里的面庞,除了已故的家人,只有她了。所以再见才会这般好不费吹灰之力的认得。

“没变?可我哥哥们却说我是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难道他们骗我的?我看着还像乳臭未干的孩子?”

凤靡初盯着她倾国倾城的脸半响,轻声道,“不,确实是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

皇帝见他们迟迟不归,又派了十几个人去找。元帝仪坐着侍卫的马回去时,已是接近黄昏,这时绮霞低映,炊烟袅袅,安营扎寨后,厨子已是开始准备膳食。

元帝仪坐在马上,踩着马镫晃着小蛮鞋,背着光眉宇一改不沾红尘的仙气,倒是有些风情万种的妖媚。

看的一众人目不转睛。

皇帝笑道,“还没开始狩猎呢,姑娘倒是跃跃欲试了。”

元帝仪下了马,抚了抚那马的鬃毛,笑道,“皇上也知我是南蛮人,自小就没规矩,就爱骑着马漫山遍野的到处跑。只是到了皇都,很少骑马了,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机会,也就迫不及待了。”

宗政去疾道,“原来姑娘是南蛮人,南蛮人擅齐射,难怪马术这般好。当初我要跟元状元比试马术,倒是我自不量力了,还好没比,否则,是其取其辱。”

崔护倒是想起凤靡初那句人不可貌相,若不是亲眼见,还真想不到元帝仪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骑上马也是英气逼人。夜夜小说网WWW.mht.la

凤靡初道,“元姑娘的马跑了,以致耽误了这样久,让皇上担心了,反倒要再派人来找元姑娘和微臣,是微臣无能。”

“朕让你去是护着她周全,现在无事回来就好。这次出行是要君臣同乐,你也不必太拘谨守着朝堂那套君臣礼数动不动就告罪,扫了兴致。”他看了眼身旁器宇轩昂的陆存熙笑道,“朕是有福的天子,底下这样多文武双全的臣子,明日若谁狩猎的猎物最多,朕就将当年天祖皇帝用过的良弓赠给他。”

张年恭敬的双手捧着天祖皇帝曾经狩猎所用,传下来的弓。那弓以拓木为材,弓臂的内侧贴上动物角薄片,以牛筋为筋,唯独皇家才能使用的黄色丝线缠绕弓管用宝石装饰。

元帝仪笑道,“那皇上可不能下场,否则皇上箭不虚发,别人哪里还有取胜的机会。”

事实上他的身体在马背上颠着也撑不了多久。她不过是造了台阶,让他不下场变得合情合理。以往狩猎皇帝总是骑在马背冲在第一个猎兔子猎狐狸的,这一次人来了,却坐在一旁看着,容易让人猜疑。

元帝仪盯着那弓道,“我知我说出来是有些不自量力,但诚如皇上说的,难得来了总想着尽兴,我明天也能下场试试么?”

皇帝摇头,“这场内乱箭齐飞,太危险。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如何是好。”

“几位大人都是箭术超群,不会伤到我的。”本来就是因为待在元府闷才出来的,若不能玩,那不是失了跟出来的意义了么。

康怡端了一盅参汤过来,药材是自宫里带过来的,特意让人熬了,用来讨好皇帝。“父皇,这荒郊野外的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这是我特意带出来的,炖了好久,您尝过后明日一定是精神百倍。”

皇帝领了这份孝心,正想要接过,就听到元帝仪说,“还真是挺香的,闻着就像下足了食材,让人食指大动。”

皇帝让人将炖盅捧到了元帝仪面前,“姑娘若喜欢就喝了吧。”

元帝仪抬眸,就见康怡嘟着嘴不乐意,只是她比平乐聪明,不会当着皇帝的面耍她的脾气。估计也跟她长期被平乐这个妹妹压着,懂得收敛的缘故有关。“这天气燥,还是吃些清淡对身体有益。”

皇帝听她这般说,把汤转赐给了宗政去疾。宗政去疾道谢,虽是早听闻宫里的流言蜚语,却是没想过皇帝会对元帝仪千依百顺到连饮食好像都照足了元帝仪的意思。

这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投缘吧……

帐篷四面不透风,实在是又热又闷的,张年临时调了个宫女来服侍她,为她扇扇子,可她还是觉得热,干脆就出外吹吹风。

那小宫女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要服侍,她嫌碍眼,随便找了个差事把人打发了。帐篷外虽是支着架子生着火,但毕竟是晚上,还是不怎么明亮。有个小厮迈着急步从她跟前走过。

那小厮走到了九皇子面前低声嘀咕了几句,她估摸着估计是什么能乱了心神的事,才会听到下一刻那九皇子也没顾得及看一眼周围是不是有人,就骂道,“叫你看顾个人,你却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小厮低声道,“奴才已是叫人去找了。”

元帝仪才想走近点听,结果身后却是响起一个扫兴的声音,“元姑娘。”这一声,温文有礼,却是让九皇子看着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回头,看到了陆存熙。九皇子朝那小厮使了眼色,那小厮便匆匆走了。

陆存熙笑道,“姑娘还没休息么?”

元帝仪只觉得这开头的寒暄真是废话,她若是休息了,还会站在他眼前么。“我看这月色不错,就出来走走,大人不也没休息么。”

九皇子朝元帝仪和陆存熙微微点头,就当打过了招呼,转身撩起帘子进了帐篷。

陆存熙朝她耳上的耳坠子看了一眼,失望道,“我头一回送女子礼物,也不晓得该挑什么好。见梦怜每每看到好看的首饰会高兴,才挑了那耳环。可是看来姑娘并不喜欢。或者姑娘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元帝仪一语双关道,“我喜欢什么一时半会突然要我说还真想不起来,但要问我不喜欢什么,我倒是立马能说,就是不喜欢有人在我正开心的时候来扫我的兴。耳坠子很漂亮,大人如果是想还之前那首曲子的人情,礼我已经收下,当真是两清了不必再送其他的。”

陆存熙凝着她,“如果我说我送姑娘耳坠并不是为还之前的人情呢。”

正常的姑娘遇到这般丰神如玉的男子说着这样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语该是要羞涩的低头吧,她是不是也该低头看一下鞋面的好。可她穿的小蛮靴既没绣花也没绣鸟,没什么好看的。

她也就懒得低头了,倒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存熙。反而陆存熙先移开了视线,抬头望着天轻声道,“今夜的月色确实很好。”

第三十章 护花使者

元帝仪醒来时想到一会儿就能骑马涉猎,心情不错,梳了辫子匆匆将宫女端来的早膳吃完便打算出去让皇帝给她找匹好马,千里马她是强求不来了,但至少不要又挑像昨日那匹那么温顺的,否则她一定赢不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才出了帐篷就见到康怡莲步姗姗朝她走来,“姑娘起得好早。”

元帝仪夸道,“公主是要去给皇上请安吧,当真是有孝心。”

康怡一早便起来装扮得花枝招展,那身华丽的罗裙,估计是不会下场狩猎,也就是端庄的坐在台上看一看便当参与了,她来也不是为狩猎,皇帝打了什么主意,心照不宣。

康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元帝仪晓得她那为难的样子是故意做来让她看的,也就配合道,“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康怡小声道,“我听说平乐如今是住在姑娘府上。”

元帝仪娇柔道,“是啊,平乐公主本来是打算去找几位皇子的,可惜他们那时都‘恰巧’不在府上,牧笙见她可怜,就先接到府里照顾。”

康怡叹了一口气,“平乐自小就刁蛮任性目中无人,得罪过的人或许连她自己都算不清楚,我早就劝过她不要太侍宠生娇了,可惜她听不进劝。如今被贬做了庶民,那是父皇下的旨,连太后都插不上话了,谁敢去帮她呢。”

元帝仪点头,“公主说的是。[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康怡为难道,“不是我不顾着姐妹情,只是父皇还在气头上,我们帮她说话就跟火上浇油差不多。我想着让她在外头待一阵子或许父皇气消了还有回旋的可能。元状元好不容易高中,是步步高升还是做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还不是父皇一句话。”

元帝仪道,“公主是想说我家牧笙将平乐接回府里,那是明摆着跟还在生气的皇上作对,实在是不明智会影响牧笙前程对吧。”

康怡夸道,“元姑娘真是聪慧。”

元帝仪笑得十分明媚开怀,康怡看着觉得她古怪,无缘无故的发笑。却是不知元帝仪是在惋惜此时此刻平乐不在,没看到亲姐姐还嫌妹妹落魄得不够,要再补上几脚。

“我会回去劝牧笙几句的。”至于听不听她就不保证了。

她走了几步,听到康怡低声骂了她一句狐媚子,以为距离远了,她应该听不到,却没想过她耳朵尖,不止听到还听得清楚。

她含笑回头看了康怡一眼,倒是把康怡吓了一跳。

皇帝叫人在箭羽上涂上不同的颜色,再分发给要下场的人,到时好区分是谁狩到的猎物分出高下。当见到她来时,把她召到跟前,送了她一把弓。那弓不似男子用的那样大,小巧较为合适女子抓握。

皇帝道,“你看看可顺手。”

元帝仪道,“谢皇上了。”她接过弓,一个旋身,将弦拉得饱满,对准康怡。

康怡腿一软就跌坐到地,可仔细一看才发现元帝仪根本没搭箭,伤不了人。

元帝仪抱歉道,“曾经听过惊弓之鸟的故事,本想着能不能不用箭就打下一只大雁,没想到吓到公主了。”

宫女赶紧扶起康怡,当着这么多王孙公子面前摔跤,真是失了公主风范。康怡觉得元帝仪是故意的,可又没有证据,只能哑忍。

皇帝对康怡道,“就要开始了,你坐到朕身边吧。”

康怡受宠若惊,“是的,父皇。”

小太监帮元帝仪将马牵了过来。她贪婪的看向凤靡初的马,凤靡初潇洒的骑上了马背,见到她丝毫不掩饰的眼神笑道,“我的马认主,若不是我,其他人就算是勉强骑上也会被摔下来。”

元帝仪道,“我又没试过,或许它正想换个主人呢。”

凤靡初笑而不语。

小太监拉着缰绳,等元帝仪上了马坐稳了才敢松手。她突然觉得若只是单纯的骑马打猎未免乏味了点,争强好胜的提议道,“不如我们比一比谁打得的猎物多吧。”

凤靡初不用问也知她想用什么来做赌注,摇头道,“我可不敢和小姐争长短较高下。”

元帝仪激道,“你怕输?”

凤靡初不上当,“怕输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正因为怕输,才会步步为营。”

侍卫重重的敲了一下锣,就见那些贵族子弟扬起马鞭,冲了出去。

崔护对那把天祖皇帝使过的弓箭并不怎么感兴趣,便骑马跟在悠闲自得驱着马儿慢慢跑的元帝仪身边,“我给姑娘打只狐狸吧,扒了皮做成衣服,正好趁姑娘的花容月貌。”

元帝仪笑道,“早就听闻侯爷的箭法是百步穿杨,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倒是有这个机会了。”

崔护听得她语若流莺声似燕,飘飘然的,就想在她面前一展身手,搭箭就把百步之外一棵树上的叶子给射了下来。

元帝仪鼓掌道,“侯爷当真是箭法了得,我跟皇上说也要下场狩猎,不过是听多了皇上手下的能臣武将个个马上本事如何了得了得,很是羡慕。才厚着脸皮也要打猎几只猎物回去,其实姑娘家哪懂什么箭法呢,不过就是胡乱的放箭而已。”

话音才落就见草丛中窜出一只兔子,元帝仪放出一箭,只是那箭射歪了,插在离那白兔不过两寸的地方。

白兔受惊,想往后逃窜,元帝仪又是从身后箭筒里摸出箭来射在它的逃生路上,又是差那么两寸就射中。

兔子四处逃窜,直到元帝仪将箭都跟射完了,才把它放走。她笑的高兴,崔护道,“元姑娘不但貌美,还心慈。没射到猎物还这般开心。”

不远处将这看在眼里的九皇子,扭头对陆存熙道,“我看她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是仗着貌美侍宠生骄,跟宫中其他妃嫔没什么两样,你太多心了。”

第一章 猎物

曾经琼贵妃得宠时,父皇对她不也予取予求,只是如今来了个元帝仪,比她更年轻貌美,更讨人喜欢,才会不止皇上,连太后都对她另眼相看。(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九皇子又是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元帝仪没什么可疑,才骑马离开。陆存熙看着元帝仪笑颜如花,喃道,“侍宠生骄么……”

崔护看着元帝仪道,“真是羡慕元状元呢,虽是身世可怜,无父无母,可得姑娘收留,又是亲子教导,如今他金榜题名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也羡慕凤大人,有侯爷这样一位两肋插刀的朋友,在官场上,要找一位真心的朋友不容易。对了,侯爷和凤大人怎么认识的?”

元帝仪笑的太甜了,甜到能让人松了防备,“他是宗……”好在还不至于完全叫美色冲昏,他及时打住,过了一会儿道,“当年皇上流亡在外,却是雄心壮志终有一日收复河山,所以就四处招兵买马求贤若渴。凤靡初当时不过十几岁却是向皇上毛遂自荐,我起初对他也无好感,后来共过患难,慢慢了解了这个人,也就成了莫逆之交了。”

元帝仪好奇道,“为何起初不喜欢凤大人呢?我觉得凤大人温文尔雅,倾盖如故。”

崔护想了想,“我觉得他笑的像是黄鼠狼。”

元帝仪没想到他感觉有时也挺准的,指着自己道,“那侯爷觉得我笑起来像是什么?”

崔护心猿意马道,“像下凡的仙子。”

元帝仪道,“我叔叔伯伯都说我笑起来像我高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他们家里虽是不论男女,个个生的漂亮,但相由心生,由里到外多少沾了点妖媚邪气。惟独她一个,不论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笑容上也不会显露出一丝妖邪,反倒显得真诚无比。

“想来姑娘的先祖一定也是位如仙人一般的人物。”

元帝仪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看我是打不到猎物了,天祖皇帝的弓注定是与我无缘的。”

崔护拍拍胸口,“这又何难呢,我去猎几头老虎豹子,得拔下头筹后把弓转赠给姑娘不就好了。”

元帝仪一脸期盼,“若侯爷拿下第一,改日我一定请侯爷到府上喝杯水酒。”

崔护道,“那就一言为定了,我去给姑娘狩猎,越是往里头,也不晓得会跑出什么毒蛇猛兽,我看姑娘还是先回皇上那吧。”

元帝仪娇羞的点头,看着崔护离开了。她轻踢了马腹一下,马儿继续悠闲的走。前边树丫上停了一只鸟儿,歪过脑袋梳理它缤纷的羽毛后,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元帝仪。

元帝仪也抬头看它,无聊的就想知道她和这只鸟谁会先挪开视线,“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煮了。”

鸟儿仿佛挑衅一般,朝着她鸣叫。

她下马,拿了一块石头,正想着把那鸟打下来,干脆带回去就把它一辈子关在笼子里不得自由。却看到一条青绿色的蛇顺着树枝,借着树叶的掩护朝它的食物逼近。

元帝仪将手里石头弹了出去,把蛇从树上打了下来。

鸟飞了,蛇落地后张嘴露出毒牙想要咬她,似乎要报她害它飞了食物的仇。

元帝仪徒手就把蛇给抓了,只要她想,指甲直接能划破蛇身,把蛇胆取出来。不过她改主意了,掐着蛇的脑袋把那对毒牙拔了后把蛇扔了。那蛇分清了强弱,灰溜溜的逃进草丛里。

没了牙的蛇,看它以后还能对谁耍威风。她看着手里的毒牙,很高兴,比射中什么什么飞鸟兔子的要高兴,过了一会儿,玩腻了就把毒牙给扔了。

她骑上马又溜达了一会儿后才回到皇帝那,许多贵族子弟已经猎回了猎物。侍卫们在点算他们各自是猎了什么。

六皇子猎回两头鹿,四只狐狸,一只兔子,算是今日猎物最多,最出风头的一个。崔护无奈自己运气不好,都是遇到些野猫野狗拿不到第一。

朝官个个称赞六皇子箭法超群,谁人不知皇上当初流亡在外,也是带着一批忠臣义士征战沙场抢回的江山,箭术也是了得。

这么多皇子里,就六皇子曾得皇帝当众夸赞过他箭法骑术有他当年年轻时的影子。去年的春狩,就是六皇子拔得头筹,众人皆是觉得这次他也是实至名归了,都去道贺。

元帝仪微笑,静静的坐着。

崔护道,“亏我还对元姑娘夸下海口,要把那把弓拿到手。不过还好,看她的样子,得不到好像也不怎么失望。”

凤靡初笑道,“你还不明白么。”今日不论谁赢,那把弓都会是元帝仪的。所以何必你争我夺,没看到他也就是猎了两只鸟,当是松松筋骨。

崔护才要问明白什么,就见两个侍卫抬着一头死去的黑熊上来,那黑熊被一箭穿心,箭羽上涂的是绿色,正是元帝仪的箭。

朝官们个个面露吃惊,没想过元帝仪身形这般娇小,能猎杀一头熊。崔护讶异,“怎么可能,明明她的箭都用完了。”他是亲眼看着她胡乱射的,总不会是在他走后又把箭捡回去吧。

这胜负的事还不是皇上说了算么。凤靡初淡定的看向对面的九皇子,九皇子露出意外的神情与陆存熙心照不宣的对看了一眼。

皇帝拿过天祖皇帝的弓交给元帝仪,夸赞道,“姑娘的箭法真是让朕惊叹。”

元帝仪双手捧过弓来爱不释手,她算是如愿了。嘴上十分谦虚,煞有其事的说,“只是碰巧,我也没想过会跑出一头熊来,就撞在我的箭头上了。”

皇帝把五皇子叫上前。

对于这个五皇子她还是有印象的,喜欢下棋却又不擅长下棋,与凤靡初较量时缺乏果断和主见,若不是凤靡初当时有偷偷让子,怕是输得更难堪。

皇帝问道,“猎得什么?”

五皇子低头,羞愧道,“儿臣没有六弟的本领,只猎得几只麻雀。”

“朕记得骠骑大将军回来述职时,还亲子指导过你的骑射。”

――――――――――――――――――――――

我在调整章节,修改内容和错字,所以如果有看过的,可以暂时先放在不看

第二章 不鸣则已

一旁的琼贵妃不知这一出是皇帝背后安排,笑看着元帝仪指桑骂槐,“大哥说五皇子天资聪慧,什么都一教就会。(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估计是今日运气不佳,才没有使出本事的机会。不像元姑娘,这么碰巧的遇到一头黑熊,又是这么碰巧的将黑熊射死。”

元帝仪听而不闻,只是一个劲的把玩着手里的弓,她心情正好,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不到她。

皇帝道,“你兴趣太广,每一样都学一点,反而没一样是精通的。不似你哥哥弟弟,晓得钻研出一门兴趣后就精益求精。”

“儿臣愚笨。”

皇帝扭头对元帝仪道,“朕看元状元年纪轻轻,却是文武双全,自然是离不开姑娘的悉心教导的。不晓得元姑娘是否愿意闲暇时入宫指导五皇子的课业。”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朝廷虽有靠着家世背景入朝谋得一官半职的官宦子弟,但也有凭着真才实学通过科举为官的人才,即便不说凤靡初和陆存熙来这等年轻一辈饱学之士,就是叫元牧笙来教导也更合乎体制。

哪有叫个女人来教皇子课业的。

琼贵妃道,“皇上,让元姑娘来教五皇子的课业似乎不合规矩。”

皇帝皱眉,“朕说的是让她闲暇时进宫指点五皇子一二,什么时候说由她来教授皇子课业。”

琼贵妃见皇帝不悦,不敢再多言。

这是这把弓的代价么,元帝仪笑道,“我只怕我才疏学浅,是在没有为人师的资格,就怕误人子弟的。”

皇帝道,“姑娘过谦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元帝仪想了想,看了眼那五皇子的怯弱,“既是皇上都开口了,我再推三阻四就是对皇上不敬了。”反正皇帝是让她闲暇时进宫指导课业,至于什么时候“闲”,这可是她说了算。

皇帝命人将熊皮剥下送给了元帝仪,又是赏了其他猎物,她也算是满载而归。

回到元府时,白雪出来迎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禀报了她不在这几日府里发生了什么,她知元帝仪没什么耐性,鸡毛蒜皮的小事略过,就挑了一件觉得元帝仪会感兴趣的。

“小姐,少爷昨日救了一位姑娘回府,安置在客房。”

元帝仪挑眉,“哦?”

白雪继续道,“那位姑娘来时昏迷不醒,少爷给她把过脉后,便叫下人去抓药,抓的是安胎药。”

“那些野味让下人分了,就留熊皮和那把弓放到我房里。”元帝仪笑了笑,撂下一句,往客房的方向去。

一个丫鬟才服侍过元牧笙救回来的那姑娘用药,正想端着空碗去清洗,见到元帝仪行了礼。

元帝仪进了房,就见一名女子坐在床头魂不守舍的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那女子微微垂着头,一脸病容的面色自然好不到哪,脂粉不施发上只插戴了一根样式简单的银簪,憔悴,也显得弱不禁风的清丽。

“你就是牧笙救回来的姑娘?”那女子听到元帝仪的声音,回过神来。连忙掀开被子,要下床行礼。元帝仪托着她,把她扶回床上,“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元帝仪仔细的注视她的模样,“果真是我见犹怜。”

那女子怕元帝仪误会,忙澄清道,“我昨夜晕倒在街上,多得元大人经过将我救回府,夫人不要误会。”

元帝仪笑道,“你以为我是他娘子?我和他哪里像夫妻,我是他娘亲。”

女子瞠目,不敢置信的样子。

元帝仪问,“你是外乡人?”

女子摇头,“我是皇都人。”

“我还以为当今状元元牧笙有个比他小的娘,该是皇都城人尽皆知的事,原来不是。”

女子娇弱道,“是我孤陋寡闻。”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低头,恭顺纯良的模样道,“我叫叶晚清。”

“晚清,人好看名字也好听。”元帝仪拉过叶晚清的手,叶晚清不知是想起什么,面上闪过恐惧,如惊弓之鸟极为抗拒的把她的手甩开。

元帝仪没想过她反应会这么大,只等过了好一会儿,等人平复了,才道,“我吓到姑娘了。”

叶晚清眼里泛起泪光,背过身抹干净后,强颜欢笑道,“不是的,是晚清不识礼数,请姑娘见谅。”

“娘。”元牧笙一听说元帝仪回来,就知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下人必不敢隐瞒,猜到她会来这里了。

木晚清又想起来,元帝仪压住她的肩膀,“不必了。”她转头对着元牧笙笑道,“你这小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

元牧笙见那叶晚清一脸难为情,就怕那些风言风语令她无地自容,忙解释,“这位姑娘是我昨日救回来的,她身子没恢复,别打扰她休息了。”元牧笙把元帝仪拉出了门外,见元帝仪一脸兴味的睨着他,他道,“我与叶姑娘清清白白的,你当着人家的面那样说话,多不好意思。”

“你不是常说什么清者自清么,真没什么的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白雪说她有身孕了。”她刚才本来想拉过那姑娘的手,把脉看看,谁知她那样大反应。

元牧笙急了,“她孩子可不是我的。”

元帝仪好笑,“谁说她孩子是你的了,你要是能学那些纨绔子弟在外抢民女金屋藏娇什么的,我或许还不会觉得这些年教你是白白教了。你把人家往家里领,有问过人家来历么?”

“我是昨日赴几个同窗酒宴,回来时遇上她的。当时她差点撞到我轿子,晕倒在地,我想着救人要紧哪顾得上其他。”

元帝仪逗他,“不是觉得人家漂亮才往家里领的?”

元牧笙只觉得对着元帝仪真是百口莫辩,明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元帝仪就是有本事把他说的心怀不轨心思龌龊一样,“都说不是了,我把她带回来后,一直等到她醒来,本来想问她家人住在哪里,派人去她家报个口信的,但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你就什么都不问,把她留下来了?要是她的难言之隐要难言一辈子,你打算留她到什么时候?留她一辈子?”元帝仪拍了拍他肩膀又取笑道,“以前你不近女色,整天读书读书,几乎没把自己读成傻子,我还有些担心,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和我开口的癖好,不过我现在放心了。没想到你要不就不领,一领就给我领回了两个,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第三章 吵闹不休

元帝仪轻笑,睨着他的眼神好像无声在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元牧笙没好气道,“我给她把脉的时候,发现她身体虚弱。我是怕追问起来,她一情急动了胎气。我已是叫人去打听了。”

“哦,那打听出什么了?”

哪有这么快,他昨天才把人带回来。“我见那姑娘言谈举止不似一般穷苦人家,已经叫人去衙门问问有没有哪一户的小姐不见了的。”

元帝仪道,“该问的是哪一户的歌姬或者小妾偷跑吧。那姑娘都怀身孕了。这里的大户人家不是喜欢把自己的女儿妻妾当小猫小狗那样关着养么,虽说不是完全没可能未婚先孕,但机会应该比较小吧。”

把女儿当猫狗养?那是家教严,她这什么乱打比喻。元牧笙都不晓得自己把人救回来,引来了元帝仪的好奇,算不算是做了好事。“总之娘你别乱说话,要是刺激到那姑娘,一尸两命,就算打听到她亲人是谁,我也不晓得拿什么来赔人家。”

元帝仪意味深长的笑了,平乐的房间离这里也就几步路,近得很呀。“我要提醒你,女人要动起嫉妒心可是很恐怖的。”

元牧笙心想着宅子里还有哪一个女人能比她恐怖,她若是不作怪,就已经天下太平了。“娘,我医术有几斤几两你知道的,一会儿帮我看一下我写的那张方子吧。”

元帝仪只觉得老天待她不错,春狩回来又给她安排了节目,不至于叫她无聊,她心情好,自然也答应得爽快,“好啊,叫人拿过来吧。(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

元牧笙带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姑娘回来,府里的丫鬟少不了私下议论。背地里都说这元牧笙在与平乐订下婚约时就已经在外头置了家了,连孩子都有了,只是碍于皇上赐婚不敢名正言顺的带回府。如今与平乐的婚事没了,也就再无顾忌。

这闲话传啊传的,就传到平乐耳朵里了。大清早带上敬桃去闹,元牧笙去上朝了,负责照顾叶晚清的丫鬟只得来找元帝仪。

元帝仪正捧着一卷孙子兵法看,听到平乐在叶晚清房里砸东西,笑道,“吵得厉害么?”

“只有景姑娘在闹,叶姑娘半句也不敢吭声。景姑娘见了东西就砸,奴婢怕会伤到叶姑娘。”

元帝仪笑了笑,扔了手里的书,“她撒野的方式就是扔东西了,砸吧,把东西都砸了让牧笙回来看看,我倒想看看一个景姑娘,一个叶姑娘他帮谁。”

阳春白雪都不喜欢平乐,当初平乐进府闹,打白雪板子的事,她们都还记得。“那小姐不去看看么?”

“去,怎么不去。”她像是有热闹都不去看的人么,元帝仪懒洋洋的起身去了客房。

叶晚清的房内,平乐正破口大骂,骂叶晚清勾引元牧笙。她的泼辣样元帝仪早就见识过了,当初在御花园,她也是这样指着自己骂她不要脸的。

叶晚清低头不语,也是个聪明人,估计也是看出即便说了这平乐怒火中烧已不存半点理智,她就算说破嘴皮子平乐也是听不进的。

平乐指着门口对着安静坐着的叶晚清大声道,“你这狐狸精给我滚出去,我若再在元府瞧见你,定不会叫你好过的。”

元帝仪瞧着一地的碎瓷,已是打算一会儿吩咐下人不许扫,就让元牧笙回来瞧瞧,他非要把平乐留下来的后果,这几只花瓶也要占去他四分之一的薪俸吧。元帝仪问道,“你打算怎么让叶姑娘不好过呢?”

平乐见到她进来,底气稍稍有些不足了,但想了想如今只剩下牧笙,她若不捍卫,就连牧笙都要失去了。她想着又是有了气势,“我要这女人滚出去!”

元帝仪掩着嘴儿轻笑,像是平乐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眯起眼来,“你到底知不知你踩的是谁的地方?”

敬桃闻言,跪了下来。为平乐说话道,“是我没能拦住公主,元姑娘若是生气,就责罚我吧。”

平乐把敬桃拉了起来,“你跪她做什么,丢我面子么。”

叶晚清忍着不适下了床,看着弱不禁风,倔起来倒也挺好强的,“我在府上叨扰了多日,是时候该走了。”

元帝仪道,“你自己身子有多虚弱,我想你自己清楚,如果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的话,你要走我也不会强留。”

叶晚清抚上还算平坦的小腹,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回到了床上,乖乖的躺好,只当一切都是耳边风,一语不发。

“你!”平乐火冒三丈,想要走过去把叶晚清拉起来赶走。元帝仪大步上前一把捏住平乐的脸,“在元府是我做主,连牧笙都要听我的。你以为是牧笙留你么,是我见你可怜,才让你有瓦遮头有口饭吃。”

敬桃求道,“姑娘息怒。”

平乐跺脚,“不许求她!”

元帝仪鼓掌,诡笑道,“有骨气,你砸坏了我这么多东西,这账我记下算清了再告诉你一共要赔我多少银子。我府里是不养闲人的,以后大厅就由你负责打扫。”

平乐吼道,“你把我当奴婢么!牧笙说过不必我干活。”

元帝仪道,“我说过这地方是我做的主,别说要你打扫大厅,就算叫你把全府的衣服都洗了都得。”

平乐喊道,“我不做!”她是堂堂的一国公主,怎么能做低三下四下人的活。

“得,我从不勉强人的。”元帝仪扭头对阳春白雪吩咐道,“去跟厨房说,以后这景姑娘要干完活才许她吃饭,若干不完就不必给她留饭了。”

阳春幸灾乐祸,早看不惯平乐在府里趾高气扬了,若不是大人好心,她早就沦落街头了,还不知感恩,对所有人都呼来喝去。阳春请示道,“若是景姑娘再来叶姑娘这里吵闹,该怎么办呢?”

元帝仪道,“元府也有元府的规矩。这景姑娘如今什么也不是了,就是府上一个闲人,她若再闹,该打就打。”

平乐斥道,“你敢!”

元帝仪扬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倒是让众人愣住。元帝仪道,“你现在知道我敢不敢了吧。”

第四章 二月初二

平乐捂着脸,哭着离开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敬桃赶紧追了出去。

叶晚清道,“元姑娘何必为我的事如此呢。”

元帝仪并不解释,她这么做可不是为了非亲非故的叶晚清,而就只是想欺负平乐而已。

“阳春,吩咐下去,以后府里的脏活累活重活就让平乐去做。就像我说的,做不完就不给她饭吃。”

白雪比较冷静,低头道,“景姑娘离宫时,也带了不少金银珠宝,即便府里不给她留吃的,她也可以到街上去买,还有敬桃照顾,怕是小姐的要挟起不了什么作用。”

元帝仪完全不担心,“就她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估计连一个馒头多少钱都不懂,有银子也不晓得怎么花。而敬桃,以后调给你教吧。”

她倒要看看宫中那位为达目的,可以把平乐扔在这里忍受她非人的待遇不闻不问多久。

府里每个下人都受过平乐的公主脾气,有几个还甚至被她动手打过,得了元帝仪的默许,也算是逮着机会有仇报仇。使唤起来更是毫不客气。

敬桃被调走,这些活没人帮平乐干活,平乐也不想干。何况她何曾被人指手画脚的呼来喝去过。叫她挑水,她就干脆搬起砖头把水缸砸了,叫她扫地,她就把扫把折断。叫她洗衣服她就拿剪刀来把它们统统剪成碎布。

平乐认定了别人奈何不了她,哪知道这一次下人们公报私仇真是执行得这么彻底,暗地里欺负她不止还说不给吃的就不给吃的。(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没几日,人就饿得面黄肌瘦。平乐想找元牧笙给她撑腰。元牧笙想起近日来下人有意无意在他耳边说起的平乐所作所为,他晓得那是元帝仪故意叫人在他耳边说的。

他也确实是有反思,他一直认为平乐本质不坏,只是被宫中那些负面纵出来的骄纵。他把平乐带回府,是想帮她。可她这样变本加厉,他不在府时动不动就打骂别人。

她去叶晚清房闹那日若不是被元帝仪阻止了,或许真会出事,他要是不矫正告诉她什么是对错,是不是反倒是在害她?

元牧笙吩咐下人道,“你出去跟她说,我今日公务忙,暂时没空闲见她。”

下人出去要把平乐打发了,平乐守在元牧笙房外,大喊大叫的,足足喊了两个时辰,喊累了才走的。平乐明白元牧笙是不会帮她了,半夜连衣物都不带,从后门溜了。

元帝仪就知道这皇帝女忍不了多久,跟白雪在后门那守株待兔。本来还期望平乐能有些骨气,如果是她猜错了,平乐能再多熬两天再走,也算生活中一点惊喜吧,结果还真是和她想的一样没用。

“去找两个家丁跟在她身后,偷偷跟,不要惊动她。只要没遇上危险,她爱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想去哪就让她去哪,不必干涉,我要让她自己明白,如果连元府都不收留她,那她也只能去做乞丐了,还是个讨不到饭只能饿死的乞丐。”

白雪点头道是,然后又是好奇问了一句,“可平乐会去哪呢?”

元帝仪想都不用想,就道,“还能去哪啊,肯定是进宫。”

白雪道,“可她被贬成平民百姓,已经是没有身份再进宫了才对。”

元帝仪淡笑,姿态撩人的伸了个懒腰,回房睡了。

……

元帝仪优哉游哉的享受着早膳――蘑菇煨鸡、淡菜虾子汤、芙蓉蛋和鱼肚煨火腿……元牧笙下了早朝回来,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丫鬟,就是服侍叶晚清的那个。

除了服侍她的阳春白雪,她很少正眼去瞧其他的下人,注意他们长什么模样。但今日心血来潮睨了那丫鬟一眼。

见她虽是穿着简单,但两颊红润抹了淡淡的胭脂,头上戴了一根样式简单的玉兰花的簪子,发梳得十分讲究。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元牧笙对那丫鬟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伺候叶姑娘吧。”

那丫鬟微微低头羞涩的答道,“是。”说完才转身离开。

元牧笙看着一桌子的菜色,“一大清早怎么吃这么丰盛。”

元帝仪笑盈盈的,看得出心情十分愉悦,“我乐意。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丫鬟叫什么名字了?”

“叫春绯,叶姑娘的药方是我开的。我让她留意叶姑娘用药后的反应,若有不适,就来告诉我,我也好调整方子。”春绯是来告诉他,这几日叶姑娘的饮食少,他有些烦恼该怎么用药帮叶姑娘开胃,毕竟她有了身孕,用药得小心。他请教元帝仪道,“娘,像叶姑娘那种情况,有什么吃了能改善食欲的?”

元帝仪笑着答非所问,“牧笙,你说你娶不上公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先给你挑几房妾侍怎么样?免得你这么大了,还没娶上媳妇,我怕你被其他人笑话。刚才那个丫鬟如何?长得虽不如平乐漂亮,但五官还算端正。”

“你说到哪去了。”

元帝仪咬了一下筷子,玩笑道,“害什么臊,我儿子生得也是一表人才,不然平乐也不会吵着要嫁给你。是为娘疏忽了,该先挑个秀外慧中的女子照顾你衣食住行。”

元牧笙叹气,“我在说叶姑娘的药方。”

元帝仪道,“但我现在不想说药方。”她又不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为何要关心那来历不明的叶姑娘吃不吃得下饭。

元牧笙再次叹气,对阳春道,“给我盛碗米饭吧。”他早上可是只吃了白粥就出门的,饿死了。元牧笙官服也没换,坐下来道,“不久就是你生辰了,我想请几个人回府唱戏给你庆祝,如何?”

“我生辰?”近来过得开心,她连今夕何夕都忘了,别说是生辰。“不记得了。”

元牧笙道,“本来我也忘了,但今日凤大人突然走过来说过几日是二月初二,想请我去他府上饮酒听戏。我才突然记起,那日是你生辰。我和凤大人没什么交情,但也明白官场有些应酬免不了,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想拉拢我。”

第五章 戏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凤靡初?”他倒是还记得。也是,那时候凤靡初虽才十几岁,但已是十分聪明,晓得山寨里只有她是护身符能保住他,对她,他是完全将她的喜好厌恶都摸透了的,唯恐哪一****将他厌弃。

她是什么时候生的,估计他也是早早问过的。

元牧笙道,“那个戏班听闻许多达官贵人争着要请去府里唱戏,很难请的。还是凤大人听到我说那天是你生辰,才说让给我的。”

阳春听到有戏可看,比元帝仪这寿星公还高兴,“好啊好啊,奴婢还没看过人唱大戏呢。”她把碗筷都递上,元牧笙一手接过米饭,一手拿过筷子就去夹火腿。

元帝仪咬着筷子想道,“既然是人家一片好意,那就请来吧。可是在寿宴上唱的戏,无非就是那么几出,那什么寿星拜寿的,我没兴趣。戏我要自己点,你让他们唱一出,笑里藏刀吧。”

“笑里藏刀?哪有这样的戏。”

戏班子排的戏多是对了那些达官贵人的口味,应时应景的,不是些风花雪月男女****风流韵事的,就是些吉祥如意好意头会讨喜的,哪有人排这种一听名字就满腹阴谋诡计的戏。

元帝仪念叨他还是真是不懂变通,“没有就编一出,让他们把笑里藏刀的出处编成戏曲。[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大不了给他们加银子,加紧排练就是了。那****再把凤靡初请来,他一番好意,我也总要礼尚往来。”

是礼尚往来,还是别有用心?“娘,那可是你生辰。”一年一次,他不想搞砸了。

元帝仪道,“就因为是我生辰,你若想我开心就跟应该按我想法办。”人只要开心,其实日日都是生辰。她看向门口,见到平乐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便故意当着平乐的面夹起一大块肉,慢慢放进嘴里。“怎么这么早啊?”

平乐咽了咽口水,从前没有尝过饿的滋味,现在知道了才晓得原来有多难受,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

元牧笙见她不过几日已是面黄肌瘦,吩咐道,“再去拿双碗筷来。”

阳春看向元帝仪,元帝仪慢条斯理道,“我说过干完活的人才有饭吃,我元府可不养废人。”

“娘――”

元帝仪夹起肉来塞进元牧笙嘴里,“府里的琐事是我这个‘老夫人’在管,你就管你的朝廷大事就可以了。我这个人一向很开明的,从来不勉强别人。每个人都能选择吃饭或是不吃饭,干活或是饿死。”

元牧笙还以为依照平乐的性格会进来掀桌子骂人,哪晓得平乐听了元帝仪一番话,只是默默的转身往厨房的方向去了。元牧笙瞠目结舌,差点要走出去看今日的太阳是否是打西边出来的。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元帝仪,“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没骂人也没砸东西,这还是平乐么?

元帝仪笑道,“你自己猜。”

她吃过早膳后就亲自写了请帖让人送去凤靡初的府上,去送帖的下人很快就回来回话了,说凤靡初答应准时赴宴。

元帝仪哼着小曲,打算去看平乐一个堂堂金枝玉叶如何做苦力。经过后院时看到叶晚清坐在院子里一边发呆一边晒太阳。

她走过去笑道,“叶姑娘像是满怀心事,怎么了?是不是府上照顾得不好?”叶晚清回过神来,规规矩矩的起来对她行了礼数,元帝仪道,“快坐回去吧,你还怀着身孕呢。”

服侍叶晚清的丫鬟赶紧将她扶回椅子上坐好。叶晚清道,“府上对我照顾很好,只是我成日躺着,觉得难受。”

“稍微走动走动是可以的,但不要走动得太多,你自己的身子你应该清楚,你体弱又是终日郁郁寡欢的,你的孩子怀得很不稳妥。”

也算叶婉清运气,遇上的是牧笙,牧笙给她把脉后跑去她房间翻了医书,参考了几张安胎的方子自己写了药方及时让人去医馆抓了些药材煎药给她服用。方子也没出什么纰漏,才把孩子保住了。若遇上的是别人,未必能保住。

叶晚清强颜笑道,“我没有郁郁寡欢。”

元帝仪见她想掩饰,也不想跟她多辩什么,反正事实如何心里清楚就好。“你真不用我们去通知你家里人?”

叶晚清恳求道,“我已没有亲人了,我是孤儿。我晓得自己在府上叨扰了,只是我无处可去,能不能请姑娘暂时先收留我。我欠元状元的,日后会想办法慢慢还上的。”

元帝仪笑着拉过叶晚清的手安抚,她特意留意了叶晚清的手,她的手生的白嫩,不像干过粗重活的样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你都说了你无处可去,那就留下吧。”

她记得叶晚清说过自己是皇都人,依她看牧笙观察的确是也不错,叶晚清举手投足是有大家小姐的风范,只是皇都有姓叶的大户么?还是连叶晚清这个名字都不是真的……

她寿宴那日就摆了一桌,满朝文武也只请了凤靡初一个。没想到凤靡初来时,身边还跟着一个崔护。

元帝仪有意无意的看了凤靡初一眼,他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把她这当龙潭虎穴了么,一个人不敢来还要带保镖?

崔护解释道,“方才我去凤大人府上见他正要坐上轿子外出,手里又拿着元府的帖子,知道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给你祝贺,不晓得姑娘欢不欢迎。”

元帝仪笑道,“自然欢迎,我是听牧笙说凤大人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后将他请回府里唱戏的戏班让给了我,觉得过意不去,就想着请凤大人过府一块看戏。是我想得不周到了,侯爷也曾帮过我许多,也该给侯爷送张帖子才对的。”元帝仪蹙眉,似乎在自责自己思虑不周。

崔护见了,只觉得当真是我见犹怜到心都要狠狠揪住,当下舍不得美人再皱眉,赶紧道,“哪里话,今日是姑娘的寿宴,若是我让姑娘不开心了,当真是罪过了。”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六章 菩萨心肠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元帝仪笑着吩咐道,“白雪,快去叫戏班准备吧。”

崔护见元帝仪见了他这般热情欢喜,得意的对凤靡初小声道,“我就说元姑娘见到我肯定比见到你高兴吧。”还好他看到帖子后死皮赖脸跟来了。

众人入了座,崔护递上礼物,讨好道,“临时也没什么准备,只能是拿了一样小玩意送给姑娘,请姑娘不要嫌弃。”

元牧笙自然清楚朝中对这位小侯爷的风评不怎么好,但此时看到他被元帝仪迷得七荤八素转向又觉得他可怜。这位小侯爷虽喜欢女色,但他喜欢女色是喜欢得光明正大,对方若是不愿意,也十分有君子风度绝不勉强。

比那些强抢民女,同样是三妻四妾的朝廷官员强多了。

崔护递上的是件昂贵的首饰,元牧笙当下就知道不合元帝仪的心意了,果真见她瞟了一眼后,笑着说了一句真漂亮就把首饰给了阳春,让她收好。估计下场也是扔到库房里束之高阁的。

元牧笙心里想着想出了神,元帝仪撞了他胳膊一下,“牧笙,呆着做什么,以后在朝廷里要多跟二位大人好好学学为官之道,还不敬二位一杯。”

元牧笙其实在朝里与凤靡初他们也就是点头之交,说不上什么交情,因为觉得自己和他们好似不是同道的,但元帝仪要给他铺路他倒也不抗拒,因为他知道官场中,即便不主动去讨好谁,也不要去得罪谁。[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元牧笙敬酒道,“敬二位大人一杯。”

凤靡初笑着回敬道,“元大人客气了。”

崔护饮了一杯酒,听到响起锣声,戏班的花旦也开始拉嗓门唱了起来,便问,“这唱的哪一出?”

元帝仪兴味道,“笑里藏刀。”

崔护以为自己听错,“啊?”

元帝仪又重复道,“这一出叫笑里藏刀。侯爷不喜欢么?我生在南蛮,虽对皇都这种四个字四个字的用词也大概懂些意思,但总是很好奇它的出处,只想多学些。免得以后在凤大人和侯爷这样才高八斗的人面前用错了词贻笑大方。”

崔护眼角抽了抽,“唱得挺好的。”他只能说南蛮和皇都还真是两国风俗习性不同。

元帝仪故意问道,“凤大人呢,凤大人喜欢么?”她可是专门为他点的。

凤靡初道,“唱得不错,声音婉转悦耳绕梁三日,难怪这么多大门大户争着请他们过府唱戏。”

崔护看向戏台上的花旦,虽是浓妆艳抹,但还是能分辨得出妆容下应该是张不错的脸蛋,“身段也不错……姑娘别误会,我是说她唱功架势不错。”

元帝仪捂嘴笑道,“都说食色性也,侯爷这是真性情。总比我这不成气的儿子好,连门亲事都谈不成。”

元牧笙正喝酒,被呛到了,“娘,怎么又提这个,今日是你寿宴,还是聊你吧。”

崔护有意做媒,“元状元是一表人才,想娶妻还不容易么,是喜欢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想要找门当户对的也不难。朝里的一个个妻妾成群,什么不多,女儿最多了。我认识的几位,家中都是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元状元有意的话,我让他们绘几张美人图,可以让元状元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凤靡初笑道,“哪一家的女儿待字闺中,你都如数家珍,你还真不怕哪一日那些有女儿的同僚唯恐避你不及。”

有什么好怕,他也不强迫,反正敢跟他做亲家的,也知道他是什么样人品的人。即便如此,还是会有想从他这讨好处的官员,把女儿当成礼品一般主动往他府里送的。

“我爹是侯爷,我生来就是富贵命,那是前世积德今生来享福的。既是一生下来就有福可享,自然要好好享受,才不辜负老天厚爱。”

元帝仪点头,好似颇为认同,“侯爷说得很有道理,我来皇都的时候,遇到一个算命先生他说人的命一生下来就是注定的,那算命的先生给我占卜看了面相算了命,我这才知道原来命还能算出来,连你什么时候死都能知道。”

崔护只当她纯良受骗了,“街上摆摊的都是骗人的,看你衣着打扮靓丽光鲜就说你是富贵之人,胡诌两句就要银子说给你消灾解难。那本侯爷也会看面相,姑娘定是天上的仙女转世,才生的这样天生丽质。”

元帝仪徐徐道,“天下之大或许也是真有人是天赋异禀的。”

崔护心想估计也是模棱两可的话,反正那些招摇撞骗的说话都不会说绝了,他府里的姬妾也有受过骗,被请来的什么真人高僧做法骗过钱银的。

那点银子他倒也不怎么在乎,有时知是假的,倒也允那些骗子来做法,主要就是让他府里那些女人花些银子买个安心。

崔护问,“他定是说姑娘近日有血光之灾,或者说姑娘家中必有什么丧事。”

元帝仪想了想,“他说我生得是菩萨的面相,也定是菩萨心肠,是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善心人。”

凤靡初笑出了声,崔护已经见习惯了他平日对人的笑里藏刀,今日见他这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还真是挺意外的。

崔护道,“姑娘的确是长着菩萨面相,慈眉善目。”

元帝仪道,“我也觉得他算得挺准的,所以第二日想再找他给我算一算家宅,谁晓得再去就见他摊子被人砸了。后来打听,听说他那晚被人打断了双腿,出了城。”

元牧笙想起来了,那算命的的确是招摇撞骗的,见了元帝仪的容貌起了歹心想轻薄。倒也是如崔护说的差不多,骗元帝仪说她家中会有白事,得要在夜里子时一个人到郊外的道观祈福才能化解。

他之前就是用同一招数骗了不少年轻姑娘人财两失。

结果这一回踢到铁板了,被元帝仪弄断了双腿,还恐吓说若是第二日还见他留在城里,就把他的手也断了。结果那人只能用爬的,爬出城了。

元帝仪问,“凤大人笑,是觉得那算命的说得不对么?”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七章 中毒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凤靡初道,“不,他说得很对,我也觉得姑娘有菩萨面相。”只是没有菩萨心肠而已。“只是可惜了,不晓得他是被谁打断了腿,不然我也会请他过府给我看看宅邸风水。”

“你家宅子风水不好?”崔护问。

凤靡初看着元帝仪话中有话道,“我近来遇回了贵人,正是觉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只是想请人来看看,能不能把风水改得更好。”

崔护道,“你还真是有够贪心的。”他如今仕途上都已经是一帆风顺了,还嫌老天不够厚待于他。

元帝仪倒了一杯水酒敬崔护,“我虽听过一些闲话,说侯爷好美色不务正业,但我觉得那也不过是世人误解。”

真如外人说的那么放荡不羁,靠着祖上积攒的功勋和财富做个浪荡子弟的人,不会有那样好的功夫,那功夫是刻苦练过的。

崔护当她会说话,八面玲珑,指着凤靡初道,“姑娘该不会是因为那算命先生学起观人面相吧,那你看看凤大人又如何?”

元帝仪轻声细语,“凤大人生的瑶林琼树,像是风尘之外的人不染污秽。以前我认识的一个大哥哥,和凤大人长得很像,可惜他命途坎坷,分开后也不晓得他如今如何,是否能像凤大人这般功成名就。凤大人,我看着你就会想起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哥,很是亲切,你要是不嫌弃,我喊你凤哥哥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这一次轮到崔护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这话题怎么说着说着说到称呼上了,哥哥,被元帝仪这般称呼当真叫人心猿意马,崔护指着自己,“那不如姑娘喊我崔哥哥吧。”

元帝仪低头为难说道,“侯爷始终是侯爷,尊卑有别,我怎么敢放肆。”

凤靡初微笑,“听姑娘这般称呼,不晓得为何,我也觉得十分亲切。”

下人把酒菜端了上来,这菜单是元帝仪自己过目决定的,元牧笙事先全然不知道,一看下人端上来的菜色,水煮鱼,糖醋鱼,红烧鱼,酸菜鱼,连汤水都是豆腐鱼头汤。

元牧笙道,“娘……”她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崔护干笑,“姑娘喜欢吃鱼么?”

元帝仪点头,“是啊,我最喜欢吃鱼了。小时候住的地方附近有条小溪,溪里有好多鱼,我干爹知道我喜欢吃鱼,天天都叫人去抓鱼给我做烤鱼吃。”

崔护道,“若是有一个像是元姑娘这样可爱的干女儿,换做是我,也是要疼到心坎里的,别说要吃鱼,天天要吃熊掌都得。只是太不凑巧,凤大人最讨厌吃鱼。”

“我不知道原来大人不喜欢吃鱼,真是失礼。”

她嘴上是这么说,其实是知道凤靡初不喜欢吃鱼的,甚至多半就是因为小时候在山寨里天天为了迎合她的口味,强迫自己吃鱼的缘故。

一道菜她吃两天就腻了,但为了看凤靡初能强迫自己隐忍到什么程度,她天天让山寨的人去抓鱼,烤熟了以后上桌,常常是假装吃两口就找理由躲到一处去吐,然后再回去看凤靡初一边笑着一边把鱼吃得干净,干净到只剩下鱼骨头。

凤靡初微笑,徐徐道,“我并没有不喜欢吃鱼,只是有一回,身子不适,闻到鱼腥味不舒服,才让厨子不要做鱼,是崔大人误会了。”

崔护瞠目,他什么时候改了口味了。上一回朝中有官员设宴招待,也是上了鱼,但凤靡初筷子连动都没动,吓得那官员还以为是哪里招呼不周惹得凤靡初不高兴。

凤靡初拿起筷子要夹。

让他自己夹,他肯定就夹一小块。元帝仪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那水煮鱼的鱼腩肉,“大人是客,我为大人夹吧。我觉得鱼身上最好吃的就是鱼腩了,味道鲜甜骨头又少。”

她用来招待客人的杯碟碗筷,都是皇帝所赠,杯碟是今年上供的耀州的白瓷烧的,而手上拿的这双筷子,是银打造的,上面还刻着天家富贵。

崔护看清后面上惊讶,这些贡品就算是皇室宗亲都未必有这个资格能用,皇上却是赏赐了元帝仪。

元帝仪筷子刺进了鱼肉里,正要夹起,却是看到筷头黑了。她不动声色,把鱼肉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凤靡初本来是端起碗要接的,却是见她自己吃了,笑道,“不是说这块鱼肉是要夹给我的么。”

元帝仪面不改色的笑道,“我才刚想起来府里的厨子每回做清蒸鱼,总是做得很淡,我先尝一尝,总不能拿不好的酒菜来招待,做不好得罚。”

崔护嘴甜道,“若是得姑娘亲自夹的菜,就算是不放盐,那也会是道美味佳肴。”

“大人真是会说话……诶哟……”元帝仪捂住了肚子,皱起了眉头,疼痛难忍的模样一把将桌布扯了下来。

桌上的酒菜都摔到了地上,杯碗碎裂。配乐的二胡声锣声都停下了。筷子滚到了地上,露出了发黑的一端。

崔护喊道,“鱼有毒。”

元牧笙一头雾水,站在一旁,没有惊慌也不见动作。凤靡初把元帝仪抱起,对元牧笙道,“元大人,快去请大夫。”

元牧笙反应过来,道,“我会点医术,不用请大夫了。”

凤靡初将元帝仪抱进了房,元牧笙见凤靡初目不转睛盯着元帝仪,心中生了疑惑。他推说要给元帝仪诊断,将凤靡初和崔护请了出去,对着在床上抱着肚子装模作样无病呻吟的元帝仪道,“你是百毒不侵,这又是玩哪样?”

元帝仪也不装了,坐了起来精神奕奕,将头上的发簪抽了,磕着脑袋疼死了,面上哪里有半点中毒迹象。她说道,“你不也看见了么,鱼肉里头有毒。”

元牧笙讶异道,“不是你下的么?”

她点那笑里藏刀的时候他就觉得她要拿自己的生辰酒宴玩乐,还以为这也是她安排的。本还想说她怎么玩得这么大,这可是投毒,要他拿什么理由去搪塞凤靡初他们,总不能说是一场误会就解释了吧。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八章 查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可看她神情,好像不知道下毒这回事。

“我都没玩够,干嘛要投毒断自己的乐子。”她是要跟凤靡初“叙旧”,也不晓得是哪个该千刀万剐的破坏了她的好事,她还准备了许多节目,都只能中断了。

元牧笙面色凝重,元帝仪靠着那张脸孔骗了不少人,不少人吃过她的亏,不会是那些人来寻仇吧。“那是谁干的,是要毒害你么。”

元帝仪分析道,“未必,那桌菜是我用来招待客人的。崔护是不请自来,临时起意,应该跟他无关。但你我凤靡初都有可能吃到。所以未必是毒害我的。”她指示道,“你先出去,说那毒太厉害,好在救得及时,暂时保住了命。把凤靡初和崔护打发了,然后让人把府里搜一遍。”

“你觉得投毒的人还在府里?”

元帝仪笑道,“能自由出入厨房的肯定是府里的人,你去问问厨娘,今日什么人进过厨房,把名字都记下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跟我玩这个游戏。”

……

元牧笙下令在府里彻底的搜查,下人在平乐房里的枕头下边搜出一包药粉。

平乐拼命的摇头,她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否认道,“这不是我的。”她一直在干活,连知道今日凤靡初会来,她想溜到前院偷偷找凤靡初求助的机会都没有,她知道暗处有人监视着她干活,就是看她不顺眼,等着她一走,就去找总管说是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我是去过厨房一次,但也就是取了饭菜就走了。”

阳春道,“你那么狠毒,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说不准就是记恨着我家小姐刁难你,早就心怀不轨藏了毒药了,今日终于逮着机会了。”

平乐激动的扑上前想要撕烂阳春的嘴,“我没做过,为什么冤枉我!”

阳春见她发了狂一样,有些后怕,躲到元牧笙背后问道,“大人,肯定是她做的,被人拆穿就恼羞成怒了。”

白雪匆匆走了进来,在元牧笙耳边嘀咕了几句,元牧笙下令道,“先把人关在房间里吧。”

下人要把平乐拉下去,平乐本来不愿的,要跟元牧笙理论,他们曾经是未婚夫妻,他怎么能这样不信她。后来是下人用了点蛮力才把平乐拉走,平乐涕泪涟涟,哭着一直喊道,“元牧笙,我没做,你为什么不信我!”

白雪支开阳春,“阳春,你去跟下面的人说,不要太为难平乐。”

阳春不解,“为什么,她给小姐下毒,就应该狠狠教训她。”

白雪教训道,“好歹我们大人也是朝廷官员。如果平乐真的下毒了,触犯了律法那也是官府的事,不到府里的人私下处置刁难。何况小姐慈悲,方才醒过来一会儿,有交代要公事公办,不可坏了大人名声。”

阳春虽不愿意,但听到是元帝仪交代的,也只好去照办。

元牧笙拿着那包药进了元帝仪的房间。那时元帝仪正躺在床上吃点心,元牧笙面色不怎么好把药递给了她,元帝仪打开闻了一下,证实确实是那日下在鱼里的毒。

她笑道,“看来平乐还真是挺惹人厌的,这么多人巴不得她死。”

“你似乎很肯定不是她做的。”

他方才见平乐哭的声嘶力竭,内心也在动摇,但东西又是众目睽睽下在她房里搜出来的。她和元帝仪有多少过节,他也是清楚的,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元帝仪沾了一点粉末在手里搓着玩,说道,“下在鱼肉里的毒叫声声慢,名字挺好听吧。吃下去以后要隔两三个时辰才会毒发。我现在能肯定我们三个里头,肯定是有一个是那下毒的人想要弄死的,若是下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又担心第一口尝到鱼肉的不是他想弄死的那个,那么见有人中毒就必然不会再吃了。所以才下了这种毒。”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她心血来潮,拿了皇帝赏赐的碗筷来招待,筷子也临时用了银的。

元帝仪继续道,“平乐以前还是公主时,身边多的是人争先恐后给她出谋划策办事,把她养的跟废的没两样。现在身边没人了,这么‘复杂’的方法,不是她能想得出来的。”

平乐要下毒,估计会到街上买五文钱一包老鼠药整包倒下去。

元牧笙不解,“那为何你要我把平乐关起来?”

“既然是演戏当然要演得像了。”

元牧笙头疼,这出戏她这花旦在台上唱得欢,而他在台下应付,要怎么跟其他的看客交代前因后果,“皇上和太后问起,你让我怎么答。”

“你以为就你这样还能瞒皇上,不必想要怎么答,你明天进宫老实说就行了,就说我要抓老鼠。”元帝仪高兴道,“上一次你成亲,府里挂满了红布,这一次你说我要不要叫人挂满白绫,再在大厅里放一副棺木。你说谁能像你运气这么好,一年里红白事都经历了。”

这能叫运气好么,寿宴拿来玩乐就算了,现在连自己的丧礼都想玩么,元牧笙不同意,“这太不吉利了。”

还要他订棺材,她不会是想躺棺材吧。她会长命百岁,哪有如花似玉的时候身体健健康康却要触霉头给自己置办灵堂的。

“我是南蛮人,没你们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风俗和避忌。”

“不得就是不得。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元牧笙难得坚持,又怕元帝仪纠缠,最后说不过她又是只能认输让她胡闹,他只好找理由开溜。

元帝仪送了他背影两个字,“迂腐。”就不该让他日夜苦读把脑子读傻了,以前的机灵全没了。

白雪其实也觉得拿丧事来玩很不吉利,因为奴婢的身份她不好说什么,但心里也觉得元牧笙是对的。她赶紧递上一张单子想转移元帝仪的注意力,“小姐,我去问过厨娘了,她说当日这些人都进过厨房。”

元帝仪一目十行看了,有个名字倒是让她注意的,“叶晚清也进去过?”

白雪点头,“厨房里煎了安胎药,不过那天是叶姑娘自己去拿的。厨娘说当时没看到照顾她的丫头很奇怪,就随口问了一句,叶姑娘说是春绯闹肚子去茅房了。”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九章 请君入瓮

元帝仪眼睛转了转,把名单折好,吩咐道,“你找几个嘴巴严实的,多留意一下这几个人。mht.la [夜夜小说网]”

……

年伦域来了,他是知道内情的。不过是领了皇命来元府过过场,为让这场戏更入木三分而已。所以一进房就搁了药箱,对着元帝仪作揖道了一句叨扰了,拿出医书像是入了定一样的目不转睛的看,打算坐足半柱香。

元帝仪也没跟他搭话,像是这种医痴,估计十句里头九句离不开医术。年伦域突然抬头纹,“不知道姑娘的医术是哪里学来的?”

元帝仪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

年伦域噤声了。

皇帝将元帝仪给的药拿去给年伦域看,年伦域是几日前才知道这药的来处。只是皇帝耳提面命不能泄露,他一时半会倒不懂得怎么说了。

年伦域坐够了半柱香时间赶紧走了,就怕元帝仪会追问。这种古板的人多半是不懂怎么说假话的,元帝仪笑了笑,也不难为他。

为装病,哪都去不了,实在是闷得慌。她只能一日好几次的拿下挂在墙上的天祖皇帝的弓来玩,因为喜欢她特意挂在房间里装饰。

窗户上映出了一个纤瘦的身影,手放在窗户上,似要把窗推开。

元帝仪装病要喝的药都是白雪亲子去端了拿回房里再倒到墙角的花瓶里,等到夜深人静时再拿到外头淋到窗前的那棵树下。白雪刚去厨房端了药过来,看清了窗前站了谁,便问,“叶姑娘,有事么?”

叶晚清娇柔道,“我进府后多亏了元姑娘的照顾,我想来看看她。[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白雪笑道,“叶姑娘有心了,只是大人吩咐了,我家小姐在养病,任何人不得打扰,你还是先回去吧。”

白雪等到叶晚清走远了才进房,一进来就是好话连连,“叶姑娘真是心善,听说昨日她院子里飞进一只受伤的小鸟,还是叶姑娘帮包扎的,留在房里小心照顾,说等养好了就放生。”

元帝仪好笑,“又是鸟,牧笙原来说看到平乐救鸟说她心底善良,难道救鸟就一定心底好?”

“平乐和叶姑娘怎么能相提并论。”

元帝仪笑着反问,“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都要吃喝拉撒,踩同样的地头顶同样的天,哪里不一样?就因为你听到了叶晚清做了好事,却是没看到平乐行善?”

白雪无言以对,把药倒进花瓶里。她想起刚才所见,说道,“小姐,那个春绯当真是不像话。我刚才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举止有些不检点。”元牧笙坐在院子里看书,那春绯端着一碗东西,一个劲的往元牧笙身上靠。“她是伺候叶姑娘的,却是成天往大人那里跑。”

元帝仪心不在焉道,“牧笙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不喜欢自然会推开。如果看上眼的,我也不会反对,最多就是说他眼光差而已。”她走去衣柜前随意挑了一条帕子,“一会儿你到厨房找些鸡血鸭血什么的摸上去,然后到牧笙那跟他说我吐血了。如果我死让他恳请皇上下旨彻查,定要将害我的人包括那些知情不报的统统给我陪葬。”

白雪接过手帕,不明白她这样的吩咐有什么用意。元帝仪拿了布料往弓上呼了一口气后爱惜的擦拭。白雪也不敢再多问了。

夜里子时时,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蜡烛熄了以致伸手不见五指。那人放轻了脚步慢慢的摸到了床头,手伸进了隆起的那床被子里,摸到了元帝仪的手。正要搭上她的脉时,却是被元帝仪反手抓住。

元帝仪睁开眼睛,翻过身对着叶婉清笑道,“有事么叶姑娘?”

“我来看看姑娘的。”叶晚清面上镇静。她这么突如其来的抓住她的手,一般的姑娘即便不是心里有鬼也会被吓到吧,但叶晚清却是处变不惊。

越是镇静,她却是觉得叶晚清刻意。“怎么会挑这个时候。”

叶晚清不疾不徐的解释道,“春绯回来跟我说姑娘吐血了,我心里担心,一直无法入眠,就过来看看姑娘了。”

“叶姑娘会医术?”

“不会。”

“不会的人怎么懂得下声声慢呢?”

叶晚清丝毫不闪躲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元帝仪笑道,“叶姑娘不知道我说什么,我清楚自己说什么就行了。叶姑娘心地善良,这样关心我的身子。我也总要有所回报,我请叶姑娘看戏吧。”她一语双关道,“我寿宴当日那出戏,还没唱完呢。”

叶晚清强颜笑道,“都这么晚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元帝仪掀开了被子,套上鞋子去点蜡烛,叶晚清这才发现她穿戴整齐,根本就是请君入瓮。

元帝仪把她拉到了厅里,厅里阳春白雪、春绯以及本应该关在房间里的平乐都在,守夜的下人都被支开了。

平乐消瘦得厉害,贬做平民后吃的苦头让她感觉像是掉进地狱一样。平乐看见她就跟疯了一样喊,“我没有下毒!”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冤枉她,父皇也是,元帝仪也是。

阳春嫌她吵闹,抓起放在茶几上盘子里的果子塞进平乐嘴巴里堵实了。

元帝仪也不理会她,只是含着笑拉着叶晚清走到意识到了什么一直低着头惴惴不安的春绯旁边,“手上的镯子挺漂亮的,元府的工钱虽也算不错,但应该还不够你买这只镯子吧。”

春绯闻言更是不安,下意识用袖子遮挡住那玉镯,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叶晚清。

白雪抱出一个包袱扔在地上,包袱散开,里面都是值钱的首饰。元帝仪沉下了脸色,“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你是在府里偷了多少东西才换来了这些首饰的。”

春绯跪下,拼命摇头,“奴婢没有偷窃。”

“还不说实话,牧笙可是朝廷命官。白雪,你去问问牧笙,盗窃是打多少板子?要不要坐牢?”

白雪与她一唱一和,“奴婢曾听大人说过一个案子,就正好是盗窃的。说要判那犯人的刑,就要看那犯人盗了什么,又盗了多少。若是严重的,又是个惯犯,判个十年可能都嫌轻的。”

第十章 逼迫

春绯低泣道,“奴婢真的没有偷盗东西,那些……那些都是叶姑娘送给奴婢的。(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阳春诧异,记得元牧笙救叶晚清回来那晚,是她为叶晚清更衣的。叶晚清肩上确实还挂着一个包袱。但她想着擅自打开人家的东西不怎么好,也就没看里面放了什么。原来叶晚清还身怀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叶晚清低头道,“这些是我赏给她的,多谢春绯照顾我的。”

元帝仪捡起一条珍珠链子,手指摸过一颗颗圆润的珍珠,拨着玩道,“叶姑娘觉得她服侍得好,赏个镯子就已经是很大方了,怎么还送这么多。你跟我说无家可归,可我看这些东西变卖了应该也足够你在皇都生活一阵子了,怎么反倒要留在这寄人篱下呢。”

叶晚清道,“身上的钱银虽说足够我衣食无忧,但我一个单身的女子,又是有身孕。我不晓得如何生活。”

元帝仪挑挑眉,“叶姑娘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春绯,你呢?有没有话跟我说?”

她也就是问一问,料定春绯是不会跟她实话。

那日见到春绯发上的簪子不便宜,她就已经觉得奇怪了。春绯贴身照顾叶晚清,叶晚清做什么她不可能全然不知,不是共犯也是知情不报的。

所以白日她才让白雪故意到牧笙面前夸大她的病情,让春绯以为事情要闹大惊动皇上,若是元帝仪有不测,一旦彻查,查出她来她也要陪葬。[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估计也是慌乱了,才会到叶晚清那闹。叶晚清迫不得已,只能来查个究竟,免得春绯自乱阵脚供她出来。

毒害朝廷命官可不是小罪,一切都是猜测,她手里没有证据,春绯若是不认,她也不能奈她如何,但若是认了,可能就是个死罪。

春绯不敢说话。

元帝仪把珍珠项链扔到春绯面前,“叶姑娘刚才来跟我说想换个丫鬟伺候,她没有明着说是为什么,但我听得出来她话里意思你举止不怎么检点。我本来以为她是暗指你偷盗,不过既然证明这些首饰都是叶姑娘送的,你手脚没有不干净那也就算了。”

春绯瞪向叶晚清,以为她是要过河拆桥,怕她揭穿她的秘密,就来阴的背后要害她。

叶晚清察觉到元帝仪要使离间计,赶紧摇头想澄清。“我……”

元帝仪截断了她的话,“叶姑娘放心。我对下人想来宽容,也知你心善,刚才才会欲言又止,我也不追问春绯到底是哪里不检点,免得她不好做人。”

春绯哭道,“小姐,奴婢从来没做过什么不检点的事。”

元帝仪看向叶晚清是一脸的信任,无中生有的说道,“叶姑娘这样心善的人难道还会诬赖你么,她说你不检点,那你就肯定有不检点的地方。叶姑娘说得对,牧笙才刚考中了状元,府里的人要是行为不端正,可是会影响到他的名声影响到皇上对他的看法和他的仕途的。你是买断了进来做丫鬟的,我还可以处置你的去处。就送到郊外的庵堂出家吧。”

春绯瞠目,听到自己下半辈子可能要常伴青灯古佛做尼姑,哪里肯呢。她朝着叶晚清吼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帮你这么多,你说会想办法让我嫁给大人,结果却是害我要让我去做尼姑么,你也不怕报应么!”

元帝仪云淡风轻道,“都要做出家人的人了,怎么还能口出恶言呢。佛祖听了可是会不高兴的。白雪,把她拉下去把她舌头割了吧,免得再出秽语。”

春绯不敢置信,她是不是听错了,她抬头看着元帝仪,元帝仪正微微笑着,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小……小姐。”春绯舌头打结了那般,老半天了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元帝仪有些不耐烦了,“白雪,我刚才说的清楚么,阳春没听明白,你听明白了么。”

白雪福了福身,“奴婢听清楚了,马上去办。”

平乐拿出嘴里的果子,骂道,“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元帝仪好笑,“你以前做公主的时候,在皇宫里不是一不顺心就拿那些宫女太监出气,断手断脚打人板子,你没做过?”

平乐哑口无言。

她还是公主作威作福的时候,只要有宫女服侍得不周到,甚至是那一日只是因为她心情不好,谁遇上就算谁倒霉,宫女太监被拖下去赏板子那是常有的事。

白雪把春绯拉了下去,没一会儿就满手血腥的回来了。拿着一个木盘,盘子上放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平乐歪过头去吐,她好像自从踏进元府,吐就是常有的事。

叶晚清克制不住颤抖,突然觉得肚子刺痛,低头看,裙上见血动胎气了。

平乐吓到了,“她流血了。”

叶晚清忍着疼,上前哀求元帝仪道,“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元帝仪手搁在扶手上,斜着身子坐着,冷淡的笑道,“叶姑娘不是也懂医术么,你可以自救,不必求我。”

叶晚清心里有数,她身子太虚弱她懂的那点皮毛根本救不了这孩子,只能求医术高明的元帝仪,“元姑娘,我求求你。你要我做牛做马都行。”

她在鱼里下毒的时候,倒是没顾及过其他人的命,现在倒是怜惜自己的孩子的命了。“我和你非亲非故的,我又不晓得你的底细,你的孩子若是江洋大盗或是什么杀人犯的孩子……”

平乐道,“就算是杀人犯的孩子也是一条命。”

元帝仪道,“才几天呢,你也变得太快了吧。你不是还口口声声骂她狐狸精,不管她是不是有身孕都嚷着要把她赶出去么。”

她那时在气头上,脑子里头是想着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要跟她抢牧笙,她一无所有了,不能再没有牧笙。哪里还想得起其他。但现在看到叶晚清这样,心里觉得她可怜。“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你不救,我去找牧笙,牧笙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雪将平乐拦住不许她出去。

叶晚清知道元帝仪这么说,不过是要逼她说出身份来历。“我……”

第十一章 割舌头

元帝仪抬起叶晚清的下巴,警告道,“我可是分得清假话和真话的,你不信可以和我赌一赌,不过……”她刻意往叶晚清的肚子瞧,“我怕你赌不起。[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叶晚清抱着肚子,只能坦言,“这是九皇子的孩子。”

平乐傻住,似鹦鹉学舌,“九哥的孩子……”

元帝仪满意了。

阳春白雪上前去将人扶进房。

元帝仪点了艾草,又给叶晚清施针。叶晚清呆呆的盯着帐顶的回纹宝相花团,浑身都没了力气,像是只能任人摆布的人偶。

元帝仪道,“你就是清楚自己下的是声声慢,才会奇怪为何我吃下鱼肉不久就出现中毒的迹象对吧?你也算小心翼翼,唯恐其中有诈,一直都是按兵不动,只是偷偷打听。我估计是春绯逼你逼得紧了吧。”

叶晚清道,“我本名叫计卿澄,我爹原是朝廷四品官员,不久前才被流放了。”

“就是本应是死刑,遇上了平乐大婚才免了死的那个?”她不记得名字,但却记得好像是凤靡初的仇人,应该是被秋后算账,斗输了的那个。

叶晚清道,“本是一家安康和乐,却是因为凤靡初家散人亡,我父亲流放,甚至牵连到了家族中旁支的表兄弟,男的下狱,女的……我娘为了保护我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我一夜之间顿失了爹娘。姑娘说凤靡初该不该死。”

她想听她怎么回答,是附和她凤靡初确实该死,不止该死,还应该凌迟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她也有份怂恿凤靡初回来报仇雪恨的,不止言语上,还行动支持了。

元帝仪笑,“听说当年是你爹先害他的,凤家一门被诛连了十族,说不准连他家那条看门的狗都没被放过,这么一算,你还算赚了呢。”

叶晚清气愤元帝仪的语气,她一门的血海深仇,元帝仪说时却像是玩笑的轻浮,“我爹当年不过是公事公办,皇上降旨要诛杀凤家,他除了奉命行事还能如何。”

元帝仪还是笑,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凤靡初不是公事公办呢?同样下旨诛杀你们家的是当今皇上,凤靡初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为何偏帮凤靡初。”

元帝仪低头轻声道,“你觉得你这个为了报仇,不理会救过你的命还好心收留你的牧笙和我,在菜里下毒,哪怕是我们三个一同归西,至少能解你心头之恨的可怜女子跟到目前为止还没害过我的凤靡初。你觉得我应该偏帮谁呢?”

叶晚清因为理亏而视线闪躲,“我是迫不得已的。”

“所以别人杀人那是罪犯滔天,自己杀人那是情有可原的对么?”元帝仪忍俊不禁,“只怕人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害起人来都这么理所当然。但害人就是害人,光明正大说一句我就是想你死又如何,何必这么多理由。”

元帝仪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神情十分像是悲天悯人的菩萨的慈悲面貌。叶晚清本来以为她是要劝冤冤相报何时了,她逃跑的那晚,娘临死时劝说她,她一介女流斗不过凤靡初,让她把仇忘了,隐姓埋名的过完这辈子也就算了,但她不愿意。

元帝仪握起叶晚清冰凉的手,叶晚清想躲,却是挣脱不了她的力气,元帝仪帮她把手放进暖和的被窝里,帮她掖了掖被角。

叶晚清目不转睛看着美艳出尘的元府小姐,见她取来一根银针扎在她脑上的穴位,她怕得屏住呼吸。元帝仪道,“不必怕我,我才刚救了你们母子的命不是么,你和九皇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晚清不语。

元帝仪慢条斯理道,“看来这其中一定是段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等你精神好些了,我再来听。我和叶姑娘真的很投缘,你就安心住下吧。你也放心春绯,她这辈子都会‘三缄其口’,没人知道你们之间的秘密的。”

元帝仪笑着吩咐珠帘外的阳春再去挑一个丫鬟过来伺候,然后出了房门。

平乐倒也懂得去搬救兵,找了元牧笙来。元牧笙外衣才披了一半,另一半长袖迎风飞舞,他被平乐拽着跑,嘴里道,“平乐,你先让我把衣服穿好好么。”

平乐急道,“来不及了,要是人被弄死了怎么办,那可是我九哥的孩子。”

元帝仪抱着手,笑道,“你说谁的孩子被弄死了?”

平乐停下了脚步,想起她刚才叫人断了春绯舌头的狠毒,她承认她也下命断过人的手脚,宫里的人说会污了她的眼,从不会让她亲眼看那些血腥。今日见了她心里也是有感触的。但她不像元帝仪残害了人还笑吟吟的。

她躲到元牧笙身后,“你把我九哥的孩子怎么了!”

元帝仪笑道,“你来得刚好呢,听过妲己的故事么,听说她为了和纣王打赌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就叫人把孕妇的肚子剖开了。”

“你把叶晚清的肚子剖开了,你怎么这么狠毒!”平乐在元牧笙耳边大叫,差点没把元牧笙的耳朵弄聋了。

元牧笙问,“娘,到底怎么回事?”平乐虽解释过了,却是说得不清不楚,闹了半天,他还是不知道他睡着的那几个时辰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平乐指着元帝仪要揭露她的罪行,“她让人切了春绯的舌头。”白雪端着药走过来,连血衣都没换,平乐又指着白雪沾血的袖子,“那就是证据。”

白雪端着药不方便对元牧笙行礼,便微微点头,然后对元帝仪道,“叶姑娘的药煎好了。”

元帝仪道,“那就送进去吧。”

“是。”白雪应了一句,又想到元帝仪这个时辰还没休息,明日一定是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到时不好扰到元帝仪问她午膳想吃什么,还不如现在问了让厨娘准备好,醒来就能直接用午膳了。“夫人,明日想吃什么?”

元帝仪想了一会儿,“就让厨子把那条舌头切了用来炒吧。然后也送平乐一盘,当给她加菜。”

平乐瞠目道,“你居然吃人的舌头。”

第十二章 寻人

元帝仪逗道,“人的舌头很好吃啊,我不止吃过人的舌头,还吃过人的脑,人的眼,人的心,有机会一定与你分甘同味,你吃过山珍海味却一定没吃过人肉宴吧。[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平乐光是听,就又想吐了。

元牧笙知道今日府里运了一头猪,因为元帝仪想吃猪肉丸子,还要吃新鲜的。猪肉是已经剁好弄成丸子了,但切下来的猪蹄猪耳朵等还没料理,他也是猜到那舌头是什么舌头了。

元牧笙道,“用来炒韭菜吧。”

平乐没想到元牧笙会说这种话,他也吃人肉的么。元帝仪就是故意要平乐想歪,笑道,“进去见一见你那未出世的小侄子的最后一面吧,再不见就没机会了。”平乐冲进了房里,元帝仪看到元牧笙一脸的问题要问,她打了哈欠说道,“有事明天再说,我去睡了。”

……

厨娘按元牧笙的要求把猪舌头切片了来炒了韭菜。

元帝仪簌了口,觉得肚子也正好饿了,才要饱餐一顿。阳春进来了,“小姐,陆家的夫人来了。”

陆家的夫人?脑子里想起的是那日当街对着平乐责骂,骂得平乐无力还口的贵夫人。没交情的女人突然登门拜访,估计也不会是来与她套交情的。“我在吃饭,让牧笙去应付吧。”

阳春扑哧笑了,“奴婢瞧大人应付不来。”

“就当是让他先提前学学了,若改不来一见女人就容易害羞不自在的毛病,以后也不用娶媳妇了。”

她细嚼慢咽吃顿饭吃了半个时辰,然后才梳头更衣走出去。(wwW.mht.la 无弹窗广告)她那次远远见过陆夫人一面,陆夫人却未曾见过她。元牧笙坐在主人的位置,老实说他宁可去应付凤靡初陆存熙他们,也不太想应付女人。

尤其还要一次应付两个女人。

陆夫人身边还坐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不是陆梦怜,长形脸远心眼,不漂亮却还算得上清秀。

元帝仪小声对白雪道,“一会儿若是看到我打眼色,就到园子里随便拉一个丫鬟出来。”

元牧笙看到元帝仪出来松了一口气,终于觉得解脱,“娘,我还有公文要写。”

元帝仪摆摆手,“我招呼这二位就可以了。”

她坐了下来,“陆夫人到访不知是为何事?”元帝仪端起热茶吹了一下,拿茶盖撇了撇,不过是个简单的动作,明明谁都会做,但元帝仪就是有本事把这个姿态做得高雅叫人赏心悦目。

陆梦怜本已是皇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可姿容与元帝仪一比,却硬是被比下去了。陆夫人打量她的容貌,元帝仪大方得体的朝她微微一笑。

陆夫人道,“我听闻姑娘身体不适。”

她也有耳闻元帝仪与皇帝之间的暧昧,语气里多了几分客气。外头说她病得快要香消玉殒,专照料皇帝龙体的年伦域每日都要跑元府。现在见她精神奕奕,心里奇怪。

元帝仪道,“本来是的,但谁晓得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今日起来就完全好了,精神抖擞,或许是因为有陆夫人这样的贵人来,帮我赶走了霉运吧。”

“姑娘说笑了。”这陆夫人没开门见山,先是介绍了她旁边的那姑娘,“这是我的侄女惋幽。”

元帝仪猜道,“莫非是和九皇子定亲的那位?”

陆夫人道,“正是。”

元帝仪张口就是叫人愉悦的称赞,“果真是秀外慧中,我见过九皇子,二位倒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陆惋幽面露欢喜,见元帝仪似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便说道,“今日来是有事求姑娘的,我府里一个婢女和家丁私通,被人发现后偷跑了出来。听闻前几日元府收留了一名女子,我想来看一看是不是同一人。”

元帝仪道,“这种小事,姑娘找个认得那婢女的下人来认人不就好了么,何必亲自来呢。”

陆惋幽一时词穷,陆夫人赶紧接口,“那婢女服侍过惋幽几年,惋幽念着这点情分,想着若是能帮就尽力帮帮她。”

“原来如此,牧笙知你们来意么?”元帝仪问。

陆惋幽点头,“元大人说那日天黑,未仔细看那女子容貌,后来忙着处理公务,家中琐事都是姑娘打理的。救回来的那位起居饮食也是姑娘安排。说一会儿等姑娘出来以后要问姑娘才知道。”

元帝仪笑了,八成是牧笙察觉到这两个女人的来意可不是她们嘴上说的那样,东拉西扯后把事情推给她了。“去把前几日救回来的那位姑娘叫出来让陆夫人她们认一认吧。”她打了个眼色。

白雪按照她的吩咐进了内堂,随便拉了一个丫鬟来并交代一会儿问她什么只管点头不要答就行了。

元帝仪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牧笙救的就是这个女子,我见她可怜,说是无家可归了,就收留她在府里做了丫鬟。陆夫人看看,可是她?”

陆惋幽站起来认人,看到那丫鬟的样貌,说道,“不是这女子,元大人救回府的,真是她么?”

元帝仪察言观色,见那陆惋幽虽是问她,但口气却更像质问,像是肯定元帝仪不过是随便找人应付。她道,“陆姑娘就要是九皇妃了,我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和下人私通逃出来的丫鬟得罪姑娘呢。确实救回来的就是这名女子。”

陆夫人起身拉住陆惋幽,“既是这样,就不打扰姑娘了。我们先回去了。”元帝仪起身相送,亲自将她们两人送到门口,礼数做足。

白雪纳闷,“她们是来找陆姑娘的吧,怪了,她们怎么就知道陆姑娘在我们府上?大人虽是叫人去打听,但并不张扬。”

元帝仪斜眼,瞧见偷偷摸摸躲在花丛里的平乐,回道,“估计是哪个蠢货自作聪明吧。”

白雪也瞧见,这平乐连偷听人说话都做不好,她小声道,“小姐……”白雪是想问要不要找人看着平乐,免得她又做些傻事。

元帝仪抬手打断了她,不想叫平乐自己察觉已是被发现了,“我最喜欢就是养兔子了,但我养的兔子总是活不长,我还记得以前在山上住的时候曾养过一只,我常跟它说除了我喂的草其他的都不要吃,可惜它还是吃了有毒的草死了。兔子是听不懂人话才会把小命玩没了,你说人能听得懂人话会不会也这么笨?”

她突然就想做这个试验了,总要有些自作聪明的人出来捣乱,她的日子才会有层出不穷的乐趣,否则,不就太苦闷了么。

第十三章 人不见了

厨房的厨娘刻意刁难平乐,叫她一个姑娘家去买米,平乐却是一反常态没有任何抱怨咒骂,接过了银子就出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只没去市集,而是先跑去了大学士凤靡初的府邸。

凤府的下人把平乐迎了进去,领到了书房。凤靡初正在绘画,见到平乐进来,慢条斯理把笔搁好,取过一张纸盖在画上。

凤靡初的侍卫曹洛将门掩上,平乐性子急,忙道,“凤大人,我不是告诉你那个叶晚清有了我九哥的孩子么,我去找九哥,可他不愿见我,我只能托你帮我转告。你有跟他说么,元帝仪心狠手辣,他再不把叶晚清接走,他的孩子就要没了。”

凤靡初道,“今日九皇子没去么?”

平乐摇头,“来的是陆家的人,就那个就要跟九哥成亲的梦怜的堂姐。你是亲自转告九哥的么?”

“早朝时没有机会,我就写了信让人送到九皇子的府上的。”他问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曹洛,“你有按吩咐把信送到么?”

曹洛答道,“小人送过去了,但当时九皇子不在府里,所以信是交给了小厮。”

平乐担忧道,“会不会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经过上次当众被陆夫人教训,她算是看透陆家人了,把姓陆的都归到了一类,“陆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看陆惋幽也没存了好心。凤大人,我现在只能找你帮忙了,我怕牧笙孝顺,他未必肯帮我。夜夜小说网mht.la

凤靡初道,“若是真没看到我的信,我明日再找机会跟九皇子说。今日皇上赐了我些毛尖,我记得你以前在宫中也很喜欢喝,我叫人去沏,你先坐一会儿。”

平乐垂头丧气,“如今只怕也只有凤大人不会把我当瘟神了,以前人家说宫里人心变化莫测,我不信,现在是信了。毛尖我还是不喝了。”喝了想起以前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不是更显得现在凄凉么。“我得赶着去买米。”

“买米?元大人让你做的?”凤靡初问。

平乐赶紧帮心上人辩护,“才不是呢,牧笙才不会让我做这个。都是元帝仪……算了,你们都被她的脸骗了,我说的你们也不信,只会觉得我在说她坏话。”她看了看天色,若再耽搁,买米回去晚了又会被厨娘告状被元帝仪变着法子整。“我要走了,元帝仪非要吃冀州的香米,得绕到城西的米铺才有卖,麻烦大人了。”

平乐急忙把话说完提起裙子,直接用跑的。以前在宫里公主的仪态举止都是要经过调教的,哪会像现在这样不成规矩。

凤靡初兴味的问曹洛,“若是换做一年前,平乐跟你说她要去买米,你会是什么反应?”

一年前?那时候元牧笙还没中状元,平乐还痴恋着他家大人,总想找机会亲近,想着近水楼台。

即便想也是想着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心事,怎么会去想买米,平乐公主五谷不分,别说还指定是要冀州的香米了。

“卑职没办法想象。”

平乐虽口口声声骂着元帝仪,其实早就潜移默化被元帝仪驯得服服帖帖。

曹洛问道,“大人,真的不用斩草除根么?若不是平乐公主相告,卑职也不会去查,更不会发现计家还有漏网之鱼。”

凤靡初绕回书桌前,把盖在画上的纸拿开继续作画,“不过就是一个计卿澄,能如何?九皇子窝藏朝廷钦犯,还有了孩子,这事若是揭开,龙颜大怒那是必然的。陆家肯定是坐不住的,我倒想看看陆赋要怎么处理这烫手的山芋。”

“应该是会把人杀了灭口。”

“灭口了更好。”计卿澄若是不认,根本没证据证明孩子是九皇子的,但若是灭口了,那就是做贼心虚了……笔尖沾了一点朱砂,抹在画中女子的双唇上。“只是若这么容易踩了陷阱的话,那就不是陆家了。”

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可惜只画出了真人的五六分风采,他想了一会儿,在那女子嘴角添了几笔,笑的不怀好意,笑的虚以委蛇,这才是他家小姐。

……

元帝仪进宫之前还特意去看了叶晚清,这女子如今见她就跟惊弓之鸟差不多,那戒备的模样特别有意思。元帝仪为她诊过脉后笑道,“你在这宅子里都会是安全的,但若是出去了,我就不敢保证了。”

陆家已经是怀疑叶晚清藏在元府里,虽说上次是被她打发了,但她看陆夫人那精明样,估计多半是不信的,不会那么容易罢手。

她都这样千叮万嘱了,结果不过是入宫给皇帝看诊,也就这三四个时辰,回府下人就跟她说叶晚清不见了。

她去了叶晚清的房间,见房中摆设整齐,没有打斗过的迹象。何况照顾叶晚清的丫鬟也说不过是走开去了倒茶,回来人就没了,连叶晚清随身的包袱都不见了。

估计不会是被人掳去的。

她斜眼,见到来围观的平乐,站在外头伸长了脖子瞅,却是反常不吵不闹。元帝仪道,“我还以为她还算是个精明的,原来也是个蠢货。”

平乐还以为元帝仪是在骂她。

元牧笙赶来先观察了叶晚清的房间,也是察觉到叶晚清可能是自己走的。叹气道,“想不到把人救回来,也不过是让她晚死几日而已。”

平乐听得元牧笙的话说的严重,她却又听不太明白,什么落到谁的手里都没有好下场,什么意思?“牧笙,你是说叶晚清有危险么?”

元牧笙从平乐神情看出了些许端倪,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平乐摇头,一紧张口不择言,“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她跟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赶紧把嘴巴捂上。

元帝仪大笑,平乐察觉出那是对她的嘲笑,不服气道,“我已经让人把事情告诉我九哥了,估计是我九哥的人接她走的。皇室的血脉,怎么能留在这里让这个女魔头残害。”

元牧笙抚着头,这一阵子的公事也不多,为什么他会觉得头疼。“叶晚清是钦犯,若是被人知道当今的皇子和一个钦犯有了孩子,这会引来多大的非议。”

第十四章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元帝仪笑道,“你说的这样‘深奥’她怎么听得明白呢,意思是这有可能会影响到九皇子的前程,你说孩子和如花似锦的前程,他会选哪一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平乐道,“你胡说什么,那是我九哥的孩子,他当然会保他妻儿。”

妻?九皇子名正言顺的妻该是陆惋幽,叶晚清连个妾的名分都算不上。元帝仪鼓掌,“我也想知道最后九皇子选的是什么。那我就拭目以待,从现在开始除非是找到叶晚清的尸首,否则她的事不要来跟我说。”

她已经告诉过叶晚清不要离开元府,既然她自己选择了,那就自杀自灭吧,元帝仪可惜道,“早知道就该昨晚一起逼她说她和九皇子的事,我还有半截故事没听呢。”

她说完就转身打算到后院散步,刚在宫里皇帝请她吃了点心,有些积食。元牧笙猜出她是不想理会叶晚清生死了。

平乐见元帝仪走了,抱住元牧笙胳膊问,“牧笙,我九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为了怕被非议,不要孩子的是不是?”

元牧笙只觉得胳膊上好像有蚂蚁在爬那样的不自在,礼貌的把平乐的手拨开,“其实你也是宫里出来的,太后和皇上把你保护得很好,但有的事,即便你没亲眼看见应该也是听过的,有的骨肉亲情在权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是听过,皇爷爷死后她的伯父抢了皇位杀死了好多兄弟,连父亲也是把伯父杀了才抢回了皇位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可她觉得再父皇的教导下,这样的事是不会重蹈覆辙,“牧笙,你能不能派人帮我去打听,到九哥那……”

元牧笙委婉的拒绝道,“其实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叶姑娘的身份,或许我不会把她救回来。私藏钦犯是要治罪的,她这样一走了之也好。”言下之意也就是他不会管了。

“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怕那女魔头。”

“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心肠好,我愿意帮人,但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平乐,其实褫夺了身份也未必是坏事,你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好好重新认识你周围的人。”

“你是个好人,肯定是怕了元帝仪那女魔头才这样说的,我不要听那些违心话,不要听。”平乐捂住耳朵跑了,哥哥们都跟她以前知道的不一样了,如果连牧笙也不是她知道的牧笙,那她真的要不知所措了……

过了三日了,元府对叶晚清的态度,真的就如没把这个人救回来过一样,压根就不关心她的下落。

牧笙照常上朝下朝,下朝回来就处理公事,然后“母慈子孝”的每日给元帝仪请安,陪着元帝仪吃午膳晚膳。元帝仪呢,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心情好就进宫,心情不好,就算派八人大轿来三催四请,她也推三阻四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出府门一步。

反倒是成了平乐是最心急的一个了,就算不理叶晚清,也要顾念她的孩子,那是她侄儿。她有点害怕,那日刻意让叶晚清跟着人离开不做声,是间接推她去死。

她想去找凤靡初商量,可元帝仪放了话,这几日不准下人随便出府,也不晓得是不是针对她的。她也去找过牧笙几次,但牧笙都一口回绝了,她也是才知道牧笙也有那么强硬的一面。

平乐心不在焉的拧了衣服,把衣服搭到竹竿上晒,一直不停的干活干活干活,动作倒是利索了不少。

厨娘把她叫进厨房,指着灶台上的一个炖盅,“你把这个送去,人参鸡汤是小姐的,银杏老鸭汤是少爷的。”

平乐闻到那味道,知道那是人参炖鸡,以前在宫里喝过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她咽了一下口水,觉得气味特别香。

厨娘走到一旁去跟府里的丫鬟闲聊偷懒,平乐背对着,见没人注意偷偷喝了一口,然后新仇旧恨,先吐了两口口水,又抓了一把花椒磨成的粉放进汤里,心想辣死那女魔头最好。

她拿了一块布先把炖盅包好,曾经第一次碰这东西的时候,没人教过她,她不晓得这炖盅烫手不小心打烂了,被罚饿了一顿肚子。

她现在知道怎么处理了,她把炖盅放到托盘上,再拿着托盘去后院。元牧笙在跟元帝仪下棋,元帝仪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在晒太阳,在等元牧笙落子。

树上停了飞来一只喜鹊,这时节还能看到喜鹊倒也挺少见的。那只喜鹊在树枝上唱了一会儿,元帝仪开眼抬头看。

宫里的女眷包括平乐自己都怕会晒黑,从不会像元帝仪这样长时间待在屋外还是对着太阳直接这么晒。

那只喜鹊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元帝仪的美貌蛊惑,从枝上飞了下来,停在元帝仪旁边用来搁茶杯的小茶几上,憨态可掬的晃着脑袋对着元帝仪唱歌。

元帝仪可能也觉得有意思,伸出手指逗了那只喜鹊一下,那只喜鹊倒是不怕生没有飞走。平乐见她皮肤白皙润泽巧笑倩兮自己也有些看傻,难怪宫里会有谣言父皇看上她了。

元帝仪像是后脑勺长了眼一样,晓得平乐站身后,“你傻站着干什么。”

平乐反应过来,走了过去,那喜鹊展翅飞了。平乐小声嘀咕道,“有眼无珠。”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你的汤。”

她把汤递上,打算看一会儿元帝仪被辣得到处找水喝的可笑样。元帝仪见平乐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人参鸡汤,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现在不想喝鸡汤了,鸭汤闻着比较香。”

元牧笙在思考着布局,头也不抬说道,“那娘你喝我那盅吧,反正我现在还不想喝。”

元帝仪道,“你最近燥热,这人参汤不适合你,倒了又实在浪费,平乐,你喝了吧。”

元牧笙听到浪费二字从元帝仪口中说出,只觉得新奇,不会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再看平乐是呆若木鸡,就反应过来估计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元帝仪道,“怎么不喝?”

“……我最近也很燥热,我不想喝。”

“燥热?你会医术么?我看该不会是汤有什么问题吧。”元帝仪激道。

第十五章 品画

平乐骑虎难下,“能有什么问题。[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她苦着脸把整盅加了料的鸡汤喝了,喝完只觉得嘴巴像被火烧一样的辣,她实在是辣的难受,搁了汤盅,拿起元牧笙的茶猛灌。

灌完了茶水,嘴巴和舌头也麻了,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双唇,看到元牧笙瞠目结舌的样子,问道,“我的嘴巴怎么了?”

元牧笙已是尽量措辞委婉了,“没什么,稍稍……稍稍有点肿而已。”

元帝仪捧腹大笑,笑的眼角都渗出眼泪来了,还让阳春去拿镜子,刻意去照平乐的脸。这哪里是稍稍,简直和挂了两个腊肠一样难看。

平乐也爱美,还是在心上人面前,赶紧用袖子遮了嘴巴。元帝仪笑道,“这是不是叫害人终害己。”

元牧笙又给平乐倒了好几杯茶,平乐那舌头麻得越来越严重,后悔自己刚才撒那花椒粉撒得太多,连说话都大舌头了,“你……你……”

元帝仪学她大舌头,“我……我我什么。”平乐气的跺脚,她越是笑得开心,“你是不是告诉了凤靡初,叶晚清在我府上?”

平乐没想过要把凤靡初供出来,她也懂什么叫义气,“没有。”

元帝仪皮笑肉不笑,“就你这人缘,除了能去求凤靡初,还能求谁。”

平乐想反驳,但还真发现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她一个朋友也没有,亲人也不理会她了,就跟众叛亲离的处境差不多。她只好生气,但她也不晓得是生元帝仪的气多些,还是气自己为人处世失败多些,“我说没有就没有。(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元帝仪捧起那盅鸭汤,掀了盖故意吹了几口,把香气往平乐那吹,津津有味的把鸭汤喝光了。然后把空的炖盅扔给平乐,平乐接得胆战心惊,就怕接不到把炖盅打破了。

元帝仪看到元牧笙还在举棋不定的样子,说道,“我进宫了,你慢慢想吧。”

小太监把她领入殿内。

殿内倒是热闹,太后,九皇子、凤靡初、陆存熙、陆惋幽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老头和一个她不认识的贵妇,笑语连连离着好几丈远都能听到,在谈着皇室和陆家联姻即将来临的那场婚事。这场面倒也似曾相似,上一回平乐不也一脸喜气的在她面前试喜服么,一转眼,婚事就告吹了。

不过现在看来皇帝和太后对平乐那场没举办的婚事已经是淡忘释怀了,皇帝那么多子嗣,不论是宠爱的还是不受宠的,其实要被替代起来也是容易到让人咋舌。

这九皇子的母亲是跟着皇帝平天下的豹国公的女儿,是母以子贵还是子以母贵其实都是息息相关,反正是分割不开。

皇后和那嚣张至极的琼贵妃都还没子嗣,那些皇子里也就属九皇子母亲婉贵妃的出身算是最高贵了。

“元姑娘来了。”太后心情十分愉悦,等她走近,介绍道,“你还没见过吧,这是婉贵妃和陆家的丫头陆惋幽,那位是陆大人。”

那婉贵妃论气质,倒与她妃子的封号挺符合的,温柔婉约,春狩时皇帝没带她,估计年华老去也是摆脱不了宫里女人的共同命运色衰而爱迟了。陆惋幽有一面之缘了,太后不知而已。那老头应该是如今陆家真正的话事人陆赋。

“姑娘过来看看。”皇帝把她唤到御桌前,桌面放了两幅牡丹图,“九皇子来求朕赐字,朕想了想若只是赐个喜字,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元帝仪笑道,“皇上赐的字谁人敢说小家子气。”

皇帝也笑,“朕想绘幅牡丹,但怎么画都不钟意。就想找人代笔,朕索性就捡个现成的,你瞧这两幅画,都出自不同的人的画师,哪一幅更好?”

“皇上说小家子气是假,自己懒得动手才是真的吧。”元帝仪玩笑,说话语气十分随意。

她最近也越来越懒了,人前的大家闺秀笑不露齿那种,装得越来越厌烦,都不晓得这里怎么会规矩这么多,居然还没人有意见,她不晓得哪一日就会完全露出本性了。

看在外人眼里,大有恃宠生娇的嫌疑,仗着皇帝和太后喜欢,越发嚣张嘚瑟。

元帝仪瞥了一眼那两幅画,观察入微,瞧见凤靡初和陆存熙袖子上都沾了颜料,“两幅画都画得不错。”

太后慈眉笑道,“是啊,都不错,我们都分不出高低实在是头疼。但总要有个第一第二,依姑娘看哪一幅更好呢。”

元帝仪挑眉,这两幅牡丹图用的色彩不同,一幅是喜气的红色是主色,一幅是紫色为主调,一看凤靡初和陆存熙袖子沾的是什么颜色,很容易就能知道哪一幅是谁画的。

她指着那幅紫色牡丹图说道,“这画里的牡丹枝叶相扶,紫萼扶千蕊,黄须照万花。却是唯独有一支开得特别绚烂从中而出一支独秀。先天就得天独厚,有绿叶花枝托着,又得其他牡丹衬托,不甘沦为庸俗与其他的牡丹并驾齐驱,要做其中佼佼者脱引而出,倒是挺有野心。”

她停了停,又是指着那幅红色的牡丹图继续,“而这一副,牡丹簇拥,千片赤英霞烂烂,倒是一朵朵开得差不多大小,连颜色也没有哪一朵是特别艳丽的,表面上看不分轩轾一团和气。实则再看那枝叶纠缠折腰争舞,怕也就是表面和气而已。若不注意,其他的牡丹怕就要被藏匿其中的花吸光养分,一样也是野心不小啊。”

殿内鸦雀无声,甚至有种面面相觑的尴尬氛围。

陆惋幽道,“花是死物,怎么会和野心扯上关系。”

陆惋幽自然不知她指桑骂槐,借着花把这两个人的城府剖析讽刺了一遍。只是看向陆存熙怕他介怀自己的画作被人如此乱说一通评头论足。

元帝仪笑道,“我肚子里没什么文墨,不似陆家是书香门第,听说陆梦怜陆惋幽两位陆家姑娘都是自小饱读诗书的,皇都有名的才女,我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陆姑娘别把这笑话传出去。”

陆赋笑道,“听说元状元是姑娘一手调教的,难怪,名师出高徒。连品画都如此目光独特。”

“陆大人过奖了,牧笙的课业都是我请来的夫子教的,我哪有什么学问。”她装作不知,问起道,“对了皇上,这两幅画谁画的呀?”

第十六章 香包

皇帝轻笑道,“这满朝文武里,靡初和存熙都是学富五车,精通诗词歌赋书画双绝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朕还想今日让他们两分出高下,才出了这么个游戏,只是这画分不出高低,才瞒着姑娘,还想看看姑娘会觉得哪一幅更好,做个评判。”

元帝仪装作吃惊,很是为自己的失言歉然的样子。“我哪里会品画,胡说八道的,二位大人不要介意。”

凤靡初玩笑道,“姑娘不过是说了自己看法,如果我等介怀,不就像是被说中了么,倒还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

在场的都笑了,元帝仪也就配合的也笑了几声。

陆存熙提议道,“其实朝中人才济济,会作画的又何止我和凤大人两人,听得元状元也是画得一手好画的。九皇子成婚在即,不如过几日也请元状元绘一幅,凑成牡丹争艳。”

九皇子道,“陆大人这提议不错,若得当朝三位才子的佳作,上头又有父皇御笔亲题,挂在厅堂之内定是让我府邸生辉。”

婉贵妃走到殿中行了礼,说道,“皇上,皇儿大婚那日,臣妾想……”

“朕知道你想什么,他大婚那日,朕与你出宫到他府里给他主持婚事,朕允你出宫。”

婉贵妃本来只想求皇帝允她那日出宫,到儿子宫外的府邸参加喜宴,没想到皇帝日理万机,那日愿意放下政事与她同去,受宠若惊,赶紧谢恩。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九皇子邀道,“那日也请元姑娘和元状元赏脸来喝杯水酒。”

她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杯水酒定是不能省的。元帝仪笑道,“九皇子不嫌弃我母子身份低微,愿意让我们到府沾沾喜气,那一定是要去的,不知九皇子和陆姑娘共谐连理的佳期定在什么时候?”

九皇子道,“下月十五。”

元帝仪道,“十五,是个花好月圆的好日子。”

太后很高兴,让婉贵妃和陆惋幽到她那说要赏赐珠宝首饰,又叫上凤靡初和陆存熙说想让他们二人绘幅丹青,反正各种理由把人都支走,只留下元帝仪一个。

独独留下这孤男寡女,连那婉贵妃看元帝仪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了,只是皇帝要宠幸谁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何况她以为太后也有份推波助澜,也没敢多说什么。

元帝仪给皇帝把脉,根据皇帝的情况改了药方。

“看到姑娘没事,朕就放心了。”

她知道皇帝是指她之前装中毒的事,她笑道,“我这样乱来胡闹,还要多谢皇上容忍我的胡闹任性了。”

“朕也年轻过,知道年轻难免是好玩好动静不下来。只是有时候玩乐也不能玩得太过头了。姑娘之前不也劝过朕,凡事总有个度。”

皇帝没有挑明说,但他知道他想她听懂的,她都听懂了。不知道是她府里有人去告密呢,还是插进了眼线,总之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不止平乐一个吃里扒外。

元帝仪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皇帝叹气,“姑娘也知道朕时日无多了,只希望剩下来的日子能平平顺顺,多一件喜事,少两件憾事也就知足了,朕是天子,但其实和寻常百姓里的家翁也差不多。”

元帝仪笑了笑,提笔继续写方子……

说也巧,她离宫时正好遇上凤靡初和陆家人也要离宫。

“陆姑娘。”元帝仪唤道。陆惋幽本来是打算进轿子了,听到她声音停下了动作,元帝仪问,“你之前说不见了了丫鬟,找到了么?”

陆惋幽下意识的看了看陆赋和陆存熙那方向,结果看到前头的轿子前陆存熙也在朝她们这里看,她略显紧张,小声道,“多谢姑娘关心,找到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陆姑娘府里丢丫鬟,我府里也丢丫鬟了。”

“……是,是么。”

“不过我和陆姑娘不同,一个丫鬟丢了就丢了。花点银子,想要再买十个八个回来伺候都得,又何必费力气去找呢。”

她毫不在意的样子,让陆惋幽放心了不少,她还怕是元帝仪怀疑了什么,来与她追究。她也不想元帝仪兴师动众,在她要成亲的关头闹出什么事,能小事化无那是最好。

鼻尖瞟来一股沁人心脾香味,很是特别,陆惋幽道,“好香啊。”越闻越觉得香,越想闻。陆惋幽仔细的打量元帝仪,想找寻香味的来源。

元帝仪笑着解下腰间的香包,“陆姑娘说的定是这个了,这里头的香料是我自己调的,独一无二,你要喜欢这个味道,我送给你。”

陆惋幽实在是很喜欢这个香味,她听说有的香味是能魅惑人的,这元帝仪生的倾国倾城还天生的流露着媚态,不晓得她调的香料是不是……

陆惋幽伸手想接,陆存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帮她拒绝了,“表妹素来喜欢淡雅的香味,这香味不怎么适合你,你的婚事还有很多要准备。”

陆惋幽向元帝仪点点头进了轿子。

陆存熙笑,“今日府里还有事,改日空闲了再跟元姑娘请教画技,到时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说完也回了轿子,出宫了,这算什么防她防得如洪水猛兽么。她知道凤靡初就在她身后不远看着,听着。她回头道,“凤哥哥不会也以为这香包有什么问题吧。”

凤靡初走近,盯着那绣着兰花的香包在研究,“怎么会呢,若有问题,姑娘也不会戴在身上了。我只是觉得这香包绣工精美。”

她踮起脚尖在凤靡初耳边小声道,“刚才就算陆存熙不过来,你也会过来阻止的吧。陆存熙是怕我会做些什么,影响到陆惋幽和九皇子的婚事。你则是怕我打乱你的事,是么?”

凤靡初一脸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微微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元帝仪把香袋塞给他,巧笑倩兮,“这个就给凤哥哥吧,你可以拿回去把它剪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放毒药,还我一个清白也好。凤哥哥不是说我生的如观音面貌么,所以这种下毒害人蛇蝎心肠的事,我是一定不会做的。”

第十七章 黑锅

她说完也上轿出宫了,回府的路上经过城里最大的一家药材铺,她喊了一声停轿,掀了轿窗上的帘子盯着药铺里进进出出的人。[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轿夫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小姐是想买什么药么?”

她掏出银子给那轿夫,“把城里所有药铺的艾草都买了。”

轿夫心里奇怪元帝仪买这么多艾草做什么,但主子吩咐,也不到他一个下人多嘴问,听差遣就是了,他接过银子道,“我这就去。”

……

元帝仪买的艾草数量太多,放药材的仓库没法子全部装完,只好把一些搬到了厅里。元牧笙问,“买这么多艾草做什么?”熏得一屋子都是那个味道,元牧笙去开窗通风透气。

元帝仪特意使唤了平乐来给她垂肩,她抬了抬左肩,示意平乐多用点力道,阳春还故意在一旁指手画脚的,“你是没吃饭么,是挠痒痒还是捶肩。”气得平乐对着她的后脑瓜子龇牙咧嘴,心里早就把她骂了个遍。

元帝仪道,“辟邪呀,艾草烧了能辟邪,你不知道?”

“又不是中元节。mht.la [夜夜小说网]”平乐小声嘀咕,她最近是染上这个毛病了,以前要骂人哪用这样畏首畏尾的,都是指着宫女鼻子骂的,哪像现在,就怕被这女魔头听到。

“我乐意我高兴,我就是银子多得没地方花。”元帝仪拉过元牧笙抬起他的下巴,用力拍了拍他的额头,拍得都红了,看的平乐心疼,元帝仪接着道,“你瞧你,印堂发黑,也不晓得走了什么霉运,这‘女鬼’一个两个往家里召,还是赶不走的那种,我要多烧点艾草帮你避避邪,免得你怨鬼缠身。”

平乐是怕元帝仪的,但一旦涉及元牧笙的事,爱情还真是叫人勇气可嘉,她的胆子又膨胀了,她把元牧笙拉到身侧,“你干么打他。”

元帝仪听到,又把元牧笙拉了回来,故意往元牧笙的额头多拍了几下,“他是我儿子,别说打他额头了,打他屁股都得。”

平乐把元牧笙抢了回来,对着他的额头又吹又揉,元牧笙有些尴尬,不习惯这肢体接触,男女授受不亲,手背挡在额头上,表示他自己揉就可以了。

平乐道,“他又不是你亲儿子。”

“他喊我娘,你是谁啊,真要论起来,也不过是他曾经差一点娶进门的妻子。”她加重了语气,“是差一点,连妾侍都不是。”

平乐越是火冒三丈,元帝仪越是笑得开心,元牧笙则像是扯线的人偶让她们拉来扯去的愁眉苦脸却不敢回嘴。元帝仪在把平乐当消遣,他要是卷进这女人的斗争里,会死得惨烈。

桌上放着帖子,说是九皇子差人送来的,是他喜宴那日的喜帖。

平乐偷偷瞅了一眼,“怎么没有我的名字。”她又确认了两次,发现帖子上只写了元帝仪和元牧笙的名字,是不是漏了。

元帝仪笑道,“不请你当然没有你的名字了,你当这种场合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去得的么。”她现在就是个平民,到时去的都是达官贵人,要是请她,让她坐哪?家属那一桌?公主里早就没有她平乐的名字了。

“我是他妹妹,是不是九哥忘了我住在这里了。”

皇都城里现在谁人不知她寄人篱下,“其实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我也要带个服侍的丫鬟。”

“我才不要。”在元府被元帝仪使唤也就算了,到时皇兄皇姐都会去,她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被元帝仪使唤来使唤去,那她宁可死了算了。

“那你就别去。”

有个小厮走了进来禀报,说是府尹派了衙役来请元牧笙去一趟。

阳春奇怪道,“这府尹管的是皇都的治安,什么偷蒙拐骗,打架斗殴,哪里杀人了放火了都归他管,我们府里又没报过官吧。不晓得让大人过去是做什么。”还是派的衙役来请。

元牧笙也想不出府尹让他去衙门的原因,但还是回房换了衣服,走了一趟。平乐本来想等元牧笙回来的,但中途又被打发去洗衣服了。

到了申时却只有陪元牧笙去衙门的小厮一个人回来了。

那小厮面上十万火急,“小姐,那叶姑娘去衙门自首了,说她是什么一个罪臣的女儿。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大人的,府尹现在把大人扣下来了。”

阳春急道,“那女人怎么能胡说八道,她的孩子关我们大人什么事!”

元帝仪轻笑,凤靡初自己不动手,把叶晚清扔给陆家处置,陆家把人杀了,那是犯了杀人罪名,若是把人放了,那是罔顾法纪私放钦犯,怎么做都会落下把柄。

陆家干脆让叶晚清去自首,反正又没证据确凿她跟九皇子有什么关系,只要叶晚清嘴巴严实,九皇子就撇得干干净净了。

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生父定是会被问起,她潜逃在外,还跟人有私情有了孩子,这男人就算能免罪,名声也一定是要臭了的。无法自圆其说,干脆让收留过她的牧笙背着黑锅。

反正她在元府待过,府里的下人都是人证,之前府里就有流言蜚语说孩子是牧笙的,她若是硬说牧笙金屋藏娇,听着倒也合情合理。

元帝仪道,“去拿床棉被给牧笙吧,牢里阴寒,给府尹塞点银子,这点人情他想来还是愿意做的。”

阳春道,“小姐不想办法救大人么。大人是冤枉的。”亏得大人还好心收留叶晚清,居然恩将仇报,太没良心了。

元帝仪慵懒道,“让他在牢里多待几日反省一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乱作好人,什么女人都往家里带。”该给他个深刻教训,免得总把她这做娘的话当耳边风。“我睡一下,半个时辰后叫我。”

“小姐。”阳春还有话的,想说牢里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他们家大人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待。

白雪拉住阳春道,“你我跟在小姐身边不是一日两日了,还不清楚小姐最讨厌什么么。”就是要睡觉或是要吃饭时一直有人在她耳边啰嗦,这么一说行阳春果然闭嘴了,白雪道,“放心吧,看小姐这个样子,大人应该没事的。”

阳春心想,她也只能去求神拜佛,保佑她家大人快点把黑锅摘掉。

第十八章 老蚌生珠

平乐听到元牧笙出事后,活也不干了,碗不洗衣服不洗,宁可晚上饿肚子,也要来找元帝仪问情况,只是白雪和阳春拦着不让她进元帝仪的卧房,她就在门外等,这时候日头大得很呢,她也这么晒着,什么都不理了。mht.la [夜夜小说网]

除了去上茅房之外,几乎是寸步不离,后来干脆连水都没喝几口了,阳春倒是对她有了一点点改观了。

元帝仪睡饱了要出门,打开房门,平乐就顶着一张被晒伤,红得像烧猪皮的脸赶紧堵上去,“你是不是要去救牧笙啊。”

元帝仪瞟她一眼,“关你什么事,去干活吧。”

怎么不关她事,牧笙是她心上人。太后和父皇那样喜欢元帝仪,只要她进宫在他们面前说几句,牧笙也就能放出来了。可她看元帝仪这态度……“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元帝仪“和颜悦色”道,“我再说一次,给我回去干活。”

一句话重复两遍,阳春白雪晓得她快要发火了,阳春赶紧上去捂住平乐的嘴,平乐皮肤晒伤,一碰是疼得不得了。阳春把她的嘴捂严实了,平乐要是再多说一句,她们说不准要殃及池鱼。

白雪道,“小姐,我会督促平乐干活的。”赶紧聪明的把元帝仪送出门口送上轿子。

经过御花园时,琼贵妃正在那赏花。人家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是对的。元帝仪假笑点头,态度随意当是打过招呼了,琼贵妃恨得牙痒痒的,这元帝仪目中无人根本不把她放眼里,她指桑骂槐道,“该找高僧来看看,这宫里是不是来了什么狐狸精终日迷惑圣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那领路的小太监不敢得罪琼贵妃,只好歪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元帝仪提醒道,“宫里可是禁止那些鬼力乱神的话的,贵妃娘娘你要注意,不然又被太后罚抄经文可就不好了。”

不说还好,说了就来气,上一会儿被罚抄经文,不也是因为这元帝仪所致,“本宫还以为元牧笙入狱,这会儿你是没功夫进宫呢,你倒是风雨无阻。说到底,你们这对不伦不类的母子也没你嘴上说的那样母子情深,元牧笙比你大,这毫无血缘关系的一男一女一个屋檐下关上门还不晓得会干什么肮脏事。”

元帝仪做西子捧心的模样,蹙着眉,楚楚可怜道,“贵妃娘娘无法体会我内心的焦急我也不怪你,毕竟膝下无一儿半女,怎么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呢。”

“你是在嘲讽本宫没有子嗣么。”

元帝仪笑道,“娘娘怎么会没有子嗣呢,这里不是有个词叫老蚌生珠么,只要娘娘锲而不舍,五十岁时有可能还是能怀上子嗣的。”

无子是琼贵妃的痛处,被元帝仪这样冷嘲热讽,平日就嚣张跋扈,现在更克制不住脾气了。

曾经就有宫女管不住舌头,背后说她生不出孩子,就是被她下令打成了残废。惊得后宫中再无人敢乱嚼是非。

“你以为你得太后和皇上喜欢,本宫就制不了你了么。”她扭头吩咐宫女对元帝仪掌掴。

元帝仪觉得无聊,这些贵妃教训人不是应该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用刑方式么,她还以为能大开眼界呢,怎么总是掌掴呢。

她眼角瞅见不远枝叶扶苏中露出一截棕色的锦缎,妃嫔们为争宠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会穿这样暗沉的颜色。

琼贵妃的侍女抬手刚要掌嘴,手掌还没碰到元帝仪的脸呢,她就“诶哟。”一声自己摔倒到地上,一抬头,方才还明亮一点水汽也没有的眼眸子已是像会冒泉水的泉眼,哭的一枝梨花春带雨。

元帝仪委屈道,“帝仪惹怒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要责罚,帝仪不敢有怨言。只是皇上还在御书房里等着,能不能让帝仪先去面圣,回来再领责罚。”

琼贵妃看着她那张脸就觉得讨厌,“你以为本宫还会让你见皇上告本宫一状么,都还没有教训你,装什么可怜,今日非让人把你这张嘴撕裂了不可。”见到那用刑的宫女愣住,骂道,“还不打。”

这琼贵妃为了排场,带的宫女也是成群。排在最末的那个宫女瞧见了太后凤颜,吓得下了跪,“太后。”

琼贵妃回头,赶紧行礼,“太后。”

太后绷着脸更添严厉,琼贵妃气焰全被打压了下去,不敢对视。太后走去扶起元帝仪,“姑娘受委屈了。”

元帝仪泪珠子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颗接着一颗,“没什么委屈的,是我不识大体,琼贵妃是在教我宫中的礼节,太后您不要误会,她绝没有吩咐宫女……”稍稍拉高了些许声调,“打我。”

琼贵妃急忙辩解,“太后,这女子出言侮辱,臣妾气不过才想教训一下她,可还没打……”

太后打断道,“你是想说哀家年老眼睛不好使,所以看错了是吧。”

琼贵妃低头,“臣妾不敢。”

太后不疾不徐说道,“贵妃,你还记得那日哀家罚你罚跪对你说了什么么。哀家让你帮着皇后打理后宫,不要仗着自己分位高就兴风作浪,后宫还有哀家呢,哀家没死,就算是死了,在你上头也永远有个皇后管着,轮不到你横行霸道。”

琼贵妃辩道,“太后,臣妾的人根本没碰到她,她自己摔的,分明就是装的来陷害臣妾,您不信,可以问这些宫女。”

太后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你以为哀家真不知道么,你也不是第一回了。从前新进宫的嫔妃,凡得皇帝临幸赏赐过的,哪一个不被你教训过。她们不敢告你状只能忍气吞声,哀家也见你年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真不知收敛了。”

太后只是扫过一眼,琼贵妃那个贴身宫女便发抖起来。

琼贵妃自觉分位被皇后压着低一等,便要架势排场与皇后能平起平坐。教训起比她分位低的妃子可是丝毫不手软的,都是叫这宫女动的手。

“这些都是你宫中的人,你要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她们不也只能照着说照着做么。”

第十九章 上街

琼贵妃见太后动怒,自然是不敢挑战这个后宫中真正主事的女人的权威,何况近来皇帝也是许久没有召见她,皇帝仁孝,是断然不许后宫中有妃嫔顶撞忤逆太后的,她若惹怒太后,那是绝没有好处。mht.la [夜夜小说网]

也只能打断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琼贵妃低头认错,“臣妾知错了,请太后责罚。”

太后道,“你宫里的人也该教一教了,主子有错应该规劝,而不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宫女太监都罚半年俸禄。而你,想来是上一次抄的佛经还不够让你修身养性,那就再抄吧。”

琼贵妃敢怒不敢言,上一次让她禁足在寝宫里抄写佛经,抄得她胳膊都抬不起来写了好几日才完成。这一次更甚,太后甚至连让她抄几遍都没说。

那是要抄几遍?

琼贵妃也不敢问。

太后对元帝仪道,“姑娘这身衣服脏了,到哀家寝宫先换件干净的吧。”

“谢太后。”元帝仪转身时特意朝琼贵妃那瞟了一眼,举动并不明显,那些宫女还都不敢抬头,只有琼贵妃一人看到了她的淡笑,只觉得那是耀武扬威的挑衅。

其实那也是误会了,并非是挑衅,不过是嘲笑加上心情愉悦而已,反正她嗜好就是特别,喜欢看人斗输后对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太后关心的问道,“哀家也听闻了元状元的事,需要哀家帮忙么?”

只要派人到府尹那传句凤谕,许多要“依法办理”的事都能简化简单简便不少。[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说是后宫不干政,但要说太后在前朝没有个把人脉亲信,那说出去也是没人信的。

“既是没有做过,早晚会还他公道的,牧笙的事,就不牢太后费心神了。”反正也就是再做几天牢,太后之前欠她不少人情,她可不会许这么容易让她把这人情还上,总要到该用的时候才用。

太后叹气,“元姑娘倒是懂得开解自己,不似哀家,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哀家操心皇上,也操心平乐。虽然知道她在元府有姑娘照料着定是一切安好,但还是挂心她。毕竟是哀家从小拉扯大的,跟哀家最亲了。”

元帝仪柔声道,“太后若是想念平乐,可以召她入宫或是出宫看她。太后想见自己的外孙女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太后停在盛放的茶花前,托起一朵粉色的花,娇艳得像是美人脸上的胭脂,“这些花想要它开得好,还没养出花苞之前就要精心的修剪了,把多余的枝叶给剪掉或许会疼,但也是为了把这花种好。但哀家舍不得平乐吃苦,才会把她养坏了,把她教成这样不顾大局,哀家也是责无旁贷。家哀是担心皇上还在生平乐的气。”

元帝仪提议,“九皇子大婚那日,我可以带着平乐出席,让太后你们祖孙见上一面,就算皇上知道了,我也说是我自作主张,相信皇上不会怪责我的。”

太后闻言,面上现出喜悦,“如此真是要谢谢姑娘了。”

……

平乐委实不知道元帝仪要搞什么鬼,今日一早刚起床要打水,元帝仪就让人来告诉她不用干活了梳洗好后到大门去。结果她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元帝仪才打着哈欠出来,连阳春白雪都没带,就带了她和两个家丁逛大街。

又不是不晓得自己招摇,出门面纱不带也不坐轿子,满大街的人都在盯着元帝仪,连做买卖的都盯得忘了收银子了。元帝仪倒是视若无睹,她却是对这种赤裸裸好色的目光不舒服,虽然不是瞅她的。

平乐本是跟在元帝仪身后的,但想想她又不是她的丫鬟干么跟在她屁股后头,于是加快了脚步与元帝仪并肩走,“你到底什么时候把牧笙救出来啊,白雪说你是有法子的。”

元帝仪笑着睨她,“你以前不是最瞧不起那些身份低贱的下人了么,怎么,最近倒是和阳春白雪打成一片了?”

做公主的时候眼高于顶,别说是阳春白雪这种下人了,就是那些一般的五品六品的官夫人千金,就连元帝仪,这个没家世没背景连个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的名义上的婆婆,她都觉得她们没资格跟她说话的。

不过最近府里的下人好像开始没那么排斥她,愿意跟她接触,她发现她们其实好像也没她想象的那么粗鄙粗俗俗不可耐。

平乐追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救牧笙嘛。”

“你还真是三句不离牧笙。牧笙是我带大的,他性格如何我最清楚了,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做什么窝心的举动,到底他是做了什么,让你痴迷到这种地步。”

元帝仪实在是好奇,牧笙长得,还看的过眼,至少没长得歪瓜裂枣。但比他长得好看的满朝才俊里也不是没有的,单她见过的,凤靡初和陆存熙就比他长得好看,才智也胜过他。

平乐却是对牧笙情有独钟。

平乐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我就非他不嫁了。”她以前虽然喜欢过凤夫子,但也从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元帝仪心想,可惜对牧笙不是非卿不娶。她走到一间丝巾铺挑丝巾,眼角一挑,那几个鬼鬼祟祟从元府大门就一直跟着她们的人举动尽收眼底。

元帝仪失笑,牧笙在坐牢,是防着她怕她会做什么么。

“你到底什么时候救牧笙。”平乐又问了一遍。

元帝仪怀疑她要是不给答案,保准会被这只苍蝇烦死,“你就只会说这句话么,开口闭口就牧笙牧笙,难怪牧笙烦你烦到都怕了你了。”

也不晓得平乐是太没自觉,还是太自信,回道,“牧笙怎么可能烦我,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只是他比较害羞不好意思,不然为什么我从宫里出来,他立马来找我还带我回府。”

“因为他年少的遭遇,就算是路边看到一只流浪的小猫小狗他都会给它们一口饭吃,何况你还是个大活人。”不过是投射了一点同情到她身上而已,不忍心她流落街头。

第二十章 古玩铺

“我不信,如果真是这样,那街上这么多行乞的,牧笙岂不是都要把他们带回去救助。[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可牧笙没那么做啊,所以我是特别的。”

是特别烦人吧。“牧笙孝顺,你们这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吧,也就是说将来牧笙不论是娶妻还是纳妾,总要我准许了才准进门。你知道我讨厌什么样的姑娘么?”元帝仪选了三条颜色不同的丝巾,示意跟在身后的家丁付银子,她漫不经心的睐了平乐一眼,“我最讨厌一直在我耳边话不停的姑娘了。”

“我……我要嫁的是牧笙,干嘛要讨你喜欢。”话是这么顶的,但语调还是没用的弱下去了。

元帝仪笑了笑,又带她去了布庄,说道,“挑你喜欢的吧。”

平乐已是好久没碰过那些绫罗绸缎了,以前宫中每个月太后都让人送好看的绸缎过来,春夏秋冬每月都有新衣服可穿。而现在日日都穿同一件,她从宫里带出来的衣服袖子宽大,衣摆又长根本不适合干活,就只能穿府里下人穿的衣服,那衣服是一点品味都没有的,难看得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平乐看着那不同花样不同颜色的布料,看的都出神了,突然想到,“你干么对我这么好啊?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府里的丫鬟总是讨论发工钱了要去哪里买首饰,哪里做衣裳,所以她对皇都里的商铺也有点点了解了。

知道这霓裳居是皇都里卖布料最出名的,东西是比不得宫中,毕竟宫里的东西多是贡品民间是不能售卖的,但也不算差了,很多官宦商贾爱来这里买布料。元府的丫鬟就算干了一整年的活不吃不喝把工钱存下来,都还不够买这里一丈布。

铺子里的伙计殷勤的奉上了茶。

元帝仪道,“要带你去喝九皇子的喜酒,总不能叫你穿着旧衣服让我让牧笙丢脸吧。”

“真的会带我去么。”平乐惊喜,她本来就想去亲自跟九哥说声恭喜,但转念一想,“我可不要以丫鬟的身份去。”她就怕元帝仪真把她带去要当众戏弄她。

“就算让你做你也不会做。”元帝仪扫了一眼架子上摆出来的绸缎,“只有这些么?”

伙计见元帝仪似乎看不上眼,铺里当然有更贵更好的锦缎,只能没摆出来而已,他赶紧进内堂去取。

平乐从前衣食住行接触的都是最好的,自然也懂得分辨好坏,那伙计抱出几块缎子,她摸了那些缎子,一挑就挑了一块粉的是里头最贵的。

伙计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平乐好眼光,黄婆卖瓜的把那匹布夸了一遍,元帝仪则又选了一块深色的布料。

伙计拨了算盘,报了价钱。

平乐也是干活以后才慢慢有了钱这个概念,她小声道,“牧笙的俸禄够么?”她现在才想起来,虽是父皇封了牧笙官职,将他留在皇都,但官位也不高。

元帝仪好笑,她现在才注意么,“不够就把你抵押在这,你还算有些姿色,老板应该不会嫌弃让你做他小妾的。”元帝仪付了账,把那两匹布给平乐拿。

“干什么给我呀。”她带两个家丁出来不是专门负责拿东西的么。

元帝仪笑道,“一块是你的,一块是你心上人的,你一文钱都没给,当然是你拿了。”

伙计把她们送出门口,边笑边道慢走。平乐捧着那两匹布料,那布料太滑手,她只好用下巴压着,“你还要去哪啊?”

“你买了布不用裁么,还是你想拿回去自己做,你就算敢动剪刀针线,我还担心你把布料剪坏呢。”元帝仪两手空空,轻松得很,“还要去胭脂铺和首饰铺,把你打扮一番改头换面,否则太后还以为我虐待你。”

平乐嘀咕道,“本来就在虐待我。”还是天天虐待。

元帝仪故意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平乐不说话了,元帝仪接着道,“去完胭脂铺首饰铺,还要再去古玩铺,你九哥大婚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

元帝仪带她去买了胭脂水粉首饰,把所有东西扔给她拿,她怀疑元帝仪是故意戏弄她的,布匹盒子堆得高高把她视线都给遮住了,完全看不到前头的路,结果进古玩店时踢中了门槛,摔了个狗吃屎,东西掉了一地。

“元帝仪……”平乐本来想发火的,一抬头,看到古玩店里的人都在瞧她,最难堪的是陆赋和陆梦怜也在,就坐在摆放了贵重的古玩的桌前,老板本是拿着一副观音图卖力的介绍这图的来历,却是因为平乐忘了自己说到哪了,张着嘴巴十分滑稽。

元帝仪使了眼色,家丁们把掉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元帝仪笑着打招呼道,“陆大人。”

陆赋道,“元姑娘。”

陆梦怜想要扶起平乐,平乐却是对她视而不见,同时心里也气恼被谁看去了不好,偏被陆家人看到她丢脸,她自己站起来了,陆梦怜顿时觉得尴尬却也知道平乐还在生她的气。

元帝仪笑道,“我是来买贺礼的,陆大人也是么?”

平乐道,“表里不一,就算买一百幅观音相回去挂,菩萨也不会保佑他的。”

还倒是有进步了,骂人懂得拐着弯骂了。

陆梦怜是大家闺秀,举止得体端庄,与人口舌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元帝仪也实在好奇她和平乐当初怎么会成朋友的。陆赋看了一眼孙女,对古玩铺子的老板道,“刚才看的都送到府里吧,其余的改日再挑了。”

“如果陆大人是为了平乐这不懂事的小孩子脾气要走,大可不必。平乐,陆姑娘刚才好心要扶你,你总该有所表示才是礼仪吧。”元帝仪笑盈盈的,却没人知道她伸手在平乐后背拧了一下。

平乐后背刺疼,怕不听元帝仪的话回去又没饭吃,只能不甘不愿的说,“谢谢。”

陆梦怜惊讶意外极了,平乐天生就是公主的脾气,一向只有别人听她话的份,还没见她听谁的话到这种地步的。

第二十一章 割爱

元帝仪道,“平乐和牧笙的婚事虽是没办成,但到底是差一点要喊我娘的人。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她现在又是住在元府,做长辈的,若是晚辈哪里做得不对不好的,指出来让她改正也是应当的。平乐刚刚的不礼貌,还请陆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平乐撇嘴,什么长辈,这里年纪最小的就是元帝仪了,却要在辈分上占便宜。

元帝仪也没问过就擅自坐到陆赋对面的椅子上,平乐瞧她觉得她还真以为自己与她们不是一辈的,要与陆赋同辈而交了,怪人。

陆赋瞧见她腰间的玉佩,说道,“元姑娘的玉佩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玉,能否让我开开眼界。”

元帝仪含笑把玉佩放在手心里,那玉佩毫无一点杂质竟能显透出她的掌纹。即便是那经营古玩铺的老板见过大江南北多少宝贝,也不由赞道,“我也见过不少好玉了,但当真是白如羊脂半点瑕疵都没有的还是头一回见。听闻天祖皇上时属国曾经进贡过一块羊脂玉举世无双,后天祖皇帝赏赐给湛王爷,湛王爷是送给他夫人了,但之后就再无那块羊脂玉的下落,听说那玉十分晶莹水润,那形容与姑娘腰间这块倒挺相似的。”

元帝仪笑道,“皇家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我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上,人有相似物自然也是有相似的。”

古玩铺的老板搓着手问,“不知姑娘有没有变卖的打算?这价钱好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元帝仪道,“这是祖传的东西,家中的长辈发过话是要代代相传的即便日后子孙再落魄都不能把这东西典当变卖。老板你说得它像是无价宝,对我而言它确实也是无价的,即是无价你打算用多少银子来买呢?”

古玩铺老板本是打那玉佩的主意,听到元帝仪的话就打消念头了,这玉无法估价,这姑娘也无出售的念头,就算他愿意倾家荡产,估计她也不愿割爱。

元帝仪又道,“抱歉了,陆大人,我爹娘交代过不得随便让玉佩离身。”

陆赋也不勉强,“看来姑娘家世不俗。”

“家中略有恒产吧,比不得像陆家这样诗书传家的官宦世家,也就是小门小户。前人栽树总是后人乘凉的,我是女子年纪又最小,家里叔伯都宠着也就由着我任性妄为任意挥霍了。”她看向那观音图,画里的观音坐在莲座上,神态安逸慈悲,“这画不错。”

陆赋道,“年纪大了看东西总不大清楚所以才让梦怜来帮着挑,她方才也说这画好,不过姑娘眼光独到,若是连姑娘也说这画好的那想来是真的好了。”

元帝仪笑道,“我哪有什么眼光,只是看这画里的观音跟佛堂里的像不像,栩栩如生的那就觉得是好的,不像的那就是不好。哪里似陆姑娘,家学渊博自小受诗书礼乐画的熏陶,她说好那才真的是好的。”

平乐听到那恭维的话觉得反胃,她刚才说陆家表里不一,其实最表里不一的是元帝仪才对。

“平乐。”

元帝仪突然开口喊她,吓了她一跳,最近她越发怀疑这女魔头会读心术,总是似笑非笑好像你不开口她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包括你在骂她。

元帝仪道,“你去挑一下贺礼吧,陆姑娘眼光好,若是拿不定主意的,可以问问她的意见。”

平乐道,“我给我哥挑贺礼,干嘛要问她。”

说完在古玩铺里头逛了起来,陆梦怜是想跟平乐和好的,苦无机会,看了陆赋一眼,见陆赋点头了,才跟了上去。那古玩铺的老板听到元帝仪让平乐挑贺礼,自然也跟上去想用三寸不烂之舌做他们这单生意。

元帝仪瞧着桌上的古玩,陆家有头有脸,自然也不会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那古玩铺的老板倒也放心把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摆着。

元帝仪赏着那些古玩,安静了一会儿,问道,“不知我们家牧笙,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陆家?”

陆赋道,“姑娘怎么会这么说呢?”

她羡慕道,“牧笙呆头呆脑的,又不会看形势,做了官为官之道却是没有学好,有时被殃及池鱼都不知道。陆大人真是有福气,儿子孙子都是出类拔萃,不像我怎么教导牧笙都是牛皮灯笼点不着。”

“元状元学富五车,也是个机警聪慧的人。”

元牧笙陆赋是见过的,学问见识都好,没元帝仪说得那样蠢笨,否则当初皇帝也不会把公主下嫁。只是相形见拙,把好的放在更好的旁边,这好的也就降了档次了,初入官场为人处世手段稚嫩,处理起事情不够全面周详。

而在官场里这不够全面周详有时就是致命的。

元帝仪道,“若是机警聪慧的就不会坐牢了,我就怕他太笨,有时得罪了人被人嫁祸坐牢都不知道谁害的他。不过陆大人胸襟广阔,陆家一门都是为朝廷鞠躬尽瘁的良臣,就算是牧笙无意中得罪了,陆大人也不会害他的。”

陆赋笑道,“姑娘真爱说笑。”

元帝仪俏皮的笑,“是啊,我很爱说笑的,所以皇上和太后才会喜欢召见我,说我能为他们解忧开颜。”

元帝仪瞄了一下店里的古玩,东西好像不太入得了她的眼,“我离家多年,不得在曾祖父膝下尽孝,我想送件礼物给他表表孝心讨老人家欢心。只是这里的东西我看着不是很满意。我听说陆家祖辈跟湛王夫妇也是交好,贵府收藏了湛王的秋山夜雨和胜日寻芳这两幅图,不知道陆大人能不能割爱?我愿意以千金易之。”

陆赋问,“姑娘怎么知道陆府有这两幅图?”

陆赋曾经想把图献入宫中,但皇帝道这既然是湛王所赠便不可夺人所爱,只让陆府好好收藏。

元帝仪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稍稍打听就知道了,曾祖父喜欢字画,但皇都这么多名师大作我曾祖父看得上的唯湛王的墨宝而已。”

陆赋笑,“这可惜这图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跟姑娘的玉佩一样,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第二十二章 安胎药

平乐捧了一对玉如意过来,她现在身无分文,买东西只能是元帝仪结账,得经她同意,“我想送这个给九哥。(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如意如意吉祥如意,好兆头。

古玩铺的老板也在一旁夸这对如意好,说是哪里哪里运来的美玉,又找了哪一位大师傅精心打磨雕刻。说是前几日有高官的夫人才订走了一对,铺子里也就仅仅剩下这对了。

元帝仪道,“送如意太普通了吧,了无新意。”

平乐道,“那你干么让我挑。”这不是耍她么,让她挑挑了又百般嫌弃。

“过寿能送如意,逢年过节有事没事串个门的带点礼物的也能送如意。那你说有什么新意,现在你九哥要成亲,当然要送些匠心独运的东西才显得出你的心意。”她看向一用红宝石雕刻成的石榴,“我看这个吧。”

平乐道,“你才没见识吧。”以前宫里有个妃嫔有孕,太后就是叫苏锦送过一个宝石雕刻的石榴,所以她知道寓意,“石榴多子,那是送给人祝贺添丁之喜的。我九哥是成亲,又不是添……”她想起了叶晚清。

元帝仪笑,“成了亲就该有孩子了,说不准十个月以后孩子就呱呱落地了。陆大人说对不对?”

陆家的仆人走了进来与陆赋小声说了几句,陆赋起身喊了陆梦怜,然后对元帝仪笑道,“贺礼已是挑好了,府里还有事就不做逗留了,先告辞了。”

元帝仪道,“我自小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过的,陆大人现在不肯割爱,也总有一日是会肯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陆赋笑了笑,自然不把她一个小姑娘的话看得太重要。古玩铺的老板赶紧吩咐伙计把陆赋刚挑的东西都包好送出去。

平乐揉了揉鼻子,“那人身上好浓的药味。”走得这么匆忙,说不准是陆家哪个生病了。“巴不得他们陆家人都病了呢,尤其是那个坏嘴巴的陆夫人。”

元帝仪逗道,“以前人家说诅咒的话说多了也会成一种诅咒,你既然这么恨陆家的人,可以天天咒,就咒那陆梦怜,陆惋幽,姓陆的你都咒,说不准咒着咒着就被你咒死了。”

平乐也就是嘴上说一说,就跟厨房的厨娘生气时会骂你怎么不去死一样,但心里并不是真存了害人的心的,她气陆梦怜却没气到想她死。平乐嘴硬道,“我干嘛要咒陆惋幽,她都快是我嫂子了。”

就连元帝仪天天虐待她,她也没想过要诅咒她死,也就是咒她走路摔了鼻子而已。

元帝仪笑了,平乐还是觉得这女人看人的眼神讨厌,这是瞧轻她没这个胆么,元帝仪道,“去过药铺,自然就沾上药味了。你留在这里,不到两个时辰不许回府。”

这里的古玩是多,但还不至于要挑这么久。平乐听她这话怎么好像要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你要去哪?”

元帝仪没答她,古玩店的老板把陆赋送走,搓着手进来问元帝仪是否有看上的,元帝仪指着那石榴,“把那个包起来吧。”她抽出银票扔在柜台上,老板瞟了一眼面额,顿时眉开眼笑的。

“我让这位姑娘在这里帮我挑,若是不够稍后再去元府要,后门开着么?”

老板奇怪元帝仪如何知道他这铺子有后门,但也没多问,只是答,“开着呢。”

元帝仪又对平乐叮嘱了一遍,说是叮嘱听在平乐耳朵里警告更贴切,“记得,精挑细选,挑到了最好的才准回去,否则若是我不满意,你知道的了。”

元帝仪从后门走了,出了小巷,有辆马车在等着。女扮男装的白雪撩开了车帘子让元帝仪上车,同时禀报,“小姐,已经照你吩咐安排好了。”

马车到了牢房外,元帝仪用布遮住了脸。

这时辰本来门口应该是有两个人看守的,但实际上门口却只站了一个狱卒,另一个吃了有泻药的饭菜拉肚子去茅房了。

白雪上去给了那狱卒一袋银子。狱卒掂了掂,话说在前头,“可要长话短说,若是被发现了,玩忽职守罪名不轻,我可一概都推说不知的,只说你们是擅闯。”言下之意也就是后果自负。

白雪道,“不会叫你为难的,事成之后还会再给一笔赏钱答谢。”

元帝仪让白雪回马车等她,自己进了牢房。她走到了关押叶晚清的那间,她既是能请府尹法外开恩,让府尹卖这个人情关照元牧笙提高一下他在牢里的吃住条件。其他人也能这么做。

叶晚清的那间牢房收拾得干净,吃食没撤走呢两菜一汤,还有个肉,比起发霉的馒头,这伙食已经是不错了。叶晚清坐得很规矩,端着碗却是食不下咽,在出神。

元帝仪讥讽道,“叶姑娘的喜好还真是特别,元府虽不是金碧辉煌,也算是高床暖枕了,结果叶姑娘却是喜欢住牢房。”

叶晚清诧异,“你怎么进来的?”

“我连皇宫都去得,进来这里有多难,本来我可以光明正大进来的,你又不是杀人放火,就你我的交情,来探个监还是可以的。不过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来过,所以花了点银子,这点银子稍后可要向叶姑娘讨了。”

她说得锱铢必较,叶晚清却是好笑,“又不是我要你来见我的,元姑娘是要来杀我么。”叶晚清面无惧色,她害了元牧笙,也猜到元帝仪是不会放过她的。

元帝仪柔声笑道,“我杀你干么,我爹娘如何教导我的,我就如何教导牧笙,可惜他天资有限,被一个女人害得坐牢是他没用,他该好好反省了。不过我听说你们这里的教导与南蛮有很大的不同,叶姑娘不但没有知恩图报,还把恩将仇报发挥到极致呀。”

叶晚清羞愧,心里明白元牧笙跟元帝仪不同,是个好人。她低头道,“就当我亏欠元大人的。”

如果是欠了不打算还的,那这种话还不如不说,一点实际的好处都没有,“你身子虚,牢房这种地方常年不见天日湿气重。你得要常常服用我开给你的安胎药吧。”

第二十三章 泼脏水

叶晚清听到她提起孩子,神情戒备,即便是隔着木栅栏,还是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肚子。(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元帝仪接着道,“做娘还真是伟大,当初你怎么都不愿说你的来历,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冒着被抓的风险把身份告诉了我。现在你不想心上人有事,又想保住孩子,把孩子嫁祸给牧笙确实是个法子的。至少府尹不会对你用刑逼问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若不是想来杀我,那进来是干什么的。”叶晚清只想她快离开,见识过这女人的手段,待在一处她心里衍生恐惧。

元帝仪就想看叶晚清恐惧她来意的模样,不过想到刚才那衙役提醒时间不多,虽是不尽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你把我给你的方子记得滚瓜烂熟了吧,里头的药材缺一味都不得。”元帝仪笑道,“皇都城里大小药铺的艾草都被我买了。”

叶晚清的面色苍白如纸,元帝仪说得对,牢里确实不适合孕妇待,尤其她身子虚弱,这几****还想着要加重用药的分量了。

“如果你不信,等送药的人来了,你可以问他。甚至你也可以叫人到皇城外去找,艾草这种药材比较普通不难找,只是我怕你等不了这一来一回。”

她是算好了时辰才来见她的,现在就算是陆家人发现艾草缺了,到城外找也迟了。想来叶晚清愿意合作,除了对那九皇子有情义之外,帮她保住她的孩子也是开出的条件之一吧。

这孩子对叶晚清来说跟命一样重要。[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叶晚清情急的走到栅栏前拉住元帝仪的袖子,“元姑娘,我求你……”

元帝仪慢条斯理道,“你我相处过,你觉得求有用么?”

叶晚清松了手,是啊,根本就没用。当初春绯跪地求她,她一样把人割了舌头送到庵堂去。她设计害过她,她又怎么回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叶晚清坐到了冰凉的地上。

元帝仪伸手抚了抚袖子,高高在上的睨着她,然后慢慢蹲了下来,轻声怂恿,“你瞧你怀着孩子为他坐牢,可人家呢,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办他的婚事,你跟你的孩子都是他跟陆家的一根刺啊。只是碍着别的原因才没有杀你的,你不会天真的以为真是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吧。”

叶晚清咬住下唇,默默的哭起来。

元帝仪手伸进了栅栏里,曲起食指要给她擦泪,叶晚清撇过头,元帝仪却是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摆正了,晶莹修长的指甲从叶晚清的鹅蛋脸滑过,把泪珠子抹了。

“他是不是承诺你说什么日后给计家翻案,会帮你对付凤靡初给你们家报仇之类的?”反正叶晚清在乎的来来去去就那几样,这种傻姑娘拿她在乎的去哄她,即便是一次不信,第二次第三次的也就乖乖就范了。“他若在乎你在乎孩子,就不会让你坐牢。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你还指望他信守承诺么。”

“你到底想我要干什么?”

反正她未来已是暗淡根本瞧不清出路了。

陆家对她说当今圣上仁善治国,就如当初平乐和元牧笙大婚大赦,许多犯人减轻刑法一样,九皇子和陆家联姻,她不会被判死的。

她自到衙门认罪到今日,被关押着也有不少天了,对她的判决却是迟迟没下,终日提心吊胆,不是为自己,是为孩子。

元帝仪道,“这事你开的头,由你结尾也是合情合理的。我的要求很简单,谁让你泼的脏水,你就把脏水泼回他身上。反正你把孩子赖给牧笙时,估计名节什么的你也已经不在乎了不是么。”

叶晚清道,“你要我害陆家。”

元帝仪笑了,怎么能说是害呢,无辜才叫害啊。她本来是想看凤靡初和陆存熙两虎相争的好戏,没想过要插手的,陆家把叶晚清带走,她不也是想随她自生自灭了么。

她可从来没想过害谁呢。

元帝仪“语重心长”道,“你把孩子赖给牧笙又有什么用呢,凭太后和皇上对我的看重,最后牧笙什么事都不会有。男人风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些百姓说一阵子也就过了。反倒是你的孩子,九皇子是不会认的,只能让他流落在外,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我要是不想让他长大那实在太容易了。”

叶晚清紧张道,“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对付我孩子。”

元帝仪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不要太激动,免得又像上次动了胎气,“我是在教你呢,你把孩子赖给陆家,九皇子和陆家就要同气连枝了,看在九皇子的份上,陆家即便生气也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什么的,这不是更聪明的办法么。”

叶晚清聪明道,“陆家也不是善男信女。”即便她此刻顺从了元帝仪,又回过头去捅陆家的刀子,陆家又怎么可能会当没事一样。

“路我已经指给你了,怎么走要看你怎么选了。其实我心里也好奇,对你而言是这个孩子分量重呢还是九皇子分量重。”

叶晚清凝着她道,“你真是残忍。”做这些就是要看她怎么割舍么,割舍谁她都要心如刀割。

元帝仪想,难怪他们都说南蛮人不可理喻,她现在也觉得这里的人想法有些奇怪,“又不是我把你弄得如斯田地的,始作俑者你无怨无悔,倒是怪我。随你吧,反正我让你考虑,但不要考虑太久,还是那一句,你的孩子等不起。”

……

黄昏时元牧笙回来了,平乐是最高兴的,高兴得元帝仪今日戏弄她叫她足足在古玩店里做了两个时辰坐得屁股都疼了,这笔账也可以不计较了。

元牧笙才跨进大厅,离元帝仪还有一丈远,元帝就已经发话了,“别过来,臭死了。”她可是在用膳,那味道会影响她的食欲。

“有么。”元牧笙问。

阳春要给他这主子留点颜面,没有直说,只是干笑。元牧笙闻了闻自己,人家说久居鲍肆不闻其臭,可能在牢里住了几日,习惯那味道了,还真不觉得自己臭。

白雪拿了火盆出来让元牧笙跨火盆,说这是皇都的习俗,进了牢也算是惹了官非,要跨火盆去霉气,“已经是备好热水了,大人还是先回房沐浴更衣吧。”

第二十四章 顶替位置

平乐对元帝仪的未卜先知好奇得很,“原来你真的知道牧笙什么时候会放出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不止是热水,连碗筷也是提前让下人多摆放一副,人家说南蛮的人懂妖术,平乐想元帝仪是不是也懂。

元帝仪道,“你以为我是你么,脑袋就跟宫里的花瓶差不多。”

连阳春都听出了元帝仪这是在说平乐脑袋只是个摆设,笑出了声,平乐却是听不懂,不懂就算了,还要问,“你话是什么意思?”阳春戏弄她道,“小姐在说你长得像花瓶一样好看。”

平乐对自己的样貌也是很自信,她一直觉得父皇这么多女儿里就属她是最标致的,自信满满道。“我本来就好看。”

元牧笙看向元帝仪,“叶晚清澄清了,孩子不是我的。”他知道叶晚清突然改口肯定跟元帝仪脱不了关系,他想知道元帝仪用了什么法子。

平乐替元牧笙愤愤不平,“本来就跟你没关系,这女人终于说实话了,我看她是得了疯症胡言乱语,现在终于正常了。”之前还说孩子是九哥的,害得她四处为她奔走,她真是上当受骗了。

元帝仪夹起一颗虾仁,送到嘴巴里,“我这个人,只要对方识时务我向来是言出必行的。”她吩咐白雪,“一会儿你给她送去吧。”元帝仪指的是那安胎药,也已是煎好了的,“今天买回来的那个石榴,让人送去陆家。[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叶晚清喝过了药正要休息,听到安静的牢里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做衙役的打扮,帽檐却是压得很低瞧不清脸。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可送食的时辰早就是过了的。

衙役打开牢门,叶晚清问,“怎么这么晚还送吃的过来?”衙役没有说话,却从食盒里快速的拿出一条白绫,勒住叶晚清的脖子。

牢里的犯人若犯的是死罪,是要在秋后处决不能留到来年的,本来杀了一批,平乐大婚又是赦了一批,罪轻的已是移到了他处,该放的也都是放了的,牢里关押的囚犯不多。

尤其陆家还私下交代过,把她关在通风又是“安静”的牢房,也就是左右对面都不要有人,也不晓得是为了让她安心养胎,还是怕她最后反悔,跟别人说了不该说的。

所以这人行凶起来就是肆无忌惮了,叶晚清拔下头上的簪子刺了那人手臂一下,趁机逃出了牢房想要呼救的。可看门的衙役不在,只好逃出了街上,经过街口一个拐角时被人拉了进去捂住了嘴。

她瞧见那杀她的衙役往前追了。

……

凤靡初在房中自斟自饮,曹洛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已是安置好了。”

凤靡初漫不经心一边斟酒,一边说道,“皇上虽在病中,但行事作风倒是不减当年。那个人回去后应该懂得怎么禀报吧。”

“他的家眷在大人手上,他知道怎么做的。即便是日后东窗事发,也不会牵连大人。”该警告的他已经警告了,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曹洛办事从来干净,凤靡初倒也放心,“把人藏好,等过几个月我可是要送九皇子这份大礼的。”他虽是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变得精神,但御医多年来素手无策的绝症不会那么容易能治好的。

曹洛点头,临走时看了一眼桌上空了的酒瓶,有的话即便是说他僭越了,他还是要劝的,“大人,这酒不能多喝。”

凤靡初微笑,“下去休息吧。”他每夜都要饮酒,若是不饮夜深人静就会想起当初往事。只是这酒喝着喝着酒量倒是练出来了,越喝越难醉,也不知晓是要再喝多少,才能安稳睡一觉了。

……

元牧笙告诉元帝仪,牢房昨夜失火叶晚清被烧死了。元帝仪就应了一个字哦,着火啊,这么多死法里就烧死最干净利落了,连尸骨都不会留下。她懒洋洋摊在美人榻上然后无下文了。

元牧笙奇怪,“你不好奇么?哪有这么巧合的。”今日早朝皇上才提如何处置叶晚清,府尹就颤颤巍巍的出来说是昨夜牢房失火,牢里囚犯无一能幸免,皇上顿时龙颜大怒,治了府尹的罪,把他连降几级到个偏远地方做县令了。

“这么多人想她死,昨天不死今天也是要死的,今天没死也未必能活到明天,如今好了,她一死就能让很多人高枕无忧,也算是舍己为人。”她让叶晚清不要出元府,既然她出了,后果就要自己承担了。

“你也觉得那不是意外是不是?”元牧笙问。

“是不是意外,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去纠结这个人是死于火灾还是意外。只能说是红颜薄命啊,既然相识一场,让人烧些纸钱衣服给她吧。”

元帝仪轻叹,若不是她不以为意的神情,只听她语气,还以为是在悲天悯人。

元牧笙诧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尤其元帝仪,他可不信一觉起来她就变得这么彻底,“人家拼命遮掩的你不是最喜欢挖出来么,连我都觉得事有蹊跷,怎么你反倒这个反应。”

元帝仪道,“皇上他老人家说了,让我凡事有个度,也就是该让人活的时候至少留条缝让人钻。”

“你可不是这么听话的人。”她若是怕皇上和太后,之前就不会对平乐咄咄逼人,一点情面都不给皇上和太后留了。

元帝仪对他勾勾手指头,元牧笙才靠近,就被揪住了耳朵,“不是跟你说过女人比天象还要多变么。这么大岁数了,做个牢还要为娘救你,丢不丢脸。不是让你写悔过书么,写好了是么。”

元牧笙记得以前上街元帝仪就是瞧见一个做娘的扯着儿子的耳朵教训,觉得特有意思,回府后有段时间不管他做对做错她都能找到理由揪他耳朵。

不过后来腻了,也就没再揪了,没想到今日又记起来了。

“我马上去写,娘,我耳朵要掉了。”元牧笙求饶,元帝仪这才松了手。还有一件事是要告诉她的,“今日上朝时,皇上让我顶替府尹的位置了。”

第二十五章 装扮

之前那府尹再无能至少也是做了七八年的小官才熬到府尹的位置,这中间也是做了不少事,虽都不是为百姓谋事,但也是拉关系做巴结,资历年限是有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而他才入朝不久,什么建树都没有。有臣子站出来反对,皇上却是坚持破格用他。

元帝仪道,“那不是很好么,年纪轻轻就出人头地了。至少你俸禄是涨了。”他每个月的俸禄都上缴给她这个娘来保管,扣了开支和下人的工钱,都所剩无几了,害她想给他存老婆本都存不了。

元牧笙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这个府尹。”

下朝时有些老臣背后议论说是皇上是因为元帝仪才升他的官,他自己也知道没办法跟凤靡初和陆存熙他们比,虽然年纪跟他差不多,本事却是朝野有目共睹的。

而说起他。

要不就说是元帝仪的儿子,要不就说是平乐无缘的夫婿。

他什么经验都没有,而府尹管的是皇都的治安,责任重大。

元帝仪又拧他耳朵,教训道,“你都没做,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我元帝仪养的儿子是不能比别人差的。你要记得你是为什么要做官的,既然我给了你一个得天独厚的环境,你就要好好的利用往上爬,你若是没斗心没自信,那你就别做官了,也别说你姓元是我儿子。”

元牧笙喊道,“我知错了,真知错了,娘你手下留情,耳朵真要断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元帝仪松手,挑眉道,“去写悔过书吧,可别敷衍我,要是看了不满意我就让你重写。”

元牧笙揉着耳朵,赶紧躲回房了。

……

九皇子大婚那日,平乐早早就起来换上了绣花百蝶裙,就是元帝仪特地带她去订做的那件,剪裁虽比不得宫中人的巧手,但出入那些隆重的场合勉强也能过得去吧,穿出去不算太失礼。

平乐往脸上涂了些胭脂,她闻了闻自己,不晓得是不是整日出入厨房,老是闻到油烟味。于是又往身上拍了香粉,就怕一会儿被其他人闻见,知道她在元府干着下人的活。

她现在天天都给自己梳头,手也是越来越巧了。

亏得敬桃知道她今日要出席婚宴,还特地偷偷的抽空过来要帮她装扮,在宫里时她打扮都有十几个宫女伺候,敬桃怕她应付不来,结果偷偷过来看时却是发现平乐已把自己装扮好了。

平乐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敬桃了,敬桃调去给了白雪帮忙后,搬离了原来的房间,两主仆虽都住在元府但想见面却老碰不上。平乐关心道,“你最近过得好么,府里的人有没有欺负你?”

敬桃受宠若惊,没想过平乐见了她先是关心她过得如何,“奴婢过得很好。奴婢本来就是下人,三生有幸得伺候公主又得公主眷顾,才会在宫里过得悠闲,现在也不过是做回本分而已。”她适应得很快,反倒是一直担心平乐,怕她忘不了以前的养尊处优,没办法照顾好自己。

平乐道,“你以前伺候我都不用干粗活的,现在手也变粗了。”平乐拉起敬桃的手,见到她手上有道伤口,问道,“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府里的人见她被元帝仪这样虐待,开始时也有人暗地使坏欺负她,后来慢慢的才减少的。她怕敬桃是她的人,也被殃及池鱼。

敬桃道,“这是奴婢自己弄伤的。”平乐不信,要拉着敬桃说要给她去讨公道,敬桃解释,“真是奴婢自己弄伤的,开始的时候确实有被人欺负。有一次奴婢打扫院子时明明是扫干净了,但不过转身去喝了口水,回来那些扫好的落叶又被弄得一地都是。结果元姑娘正好到院子里来散步瞧见了……”

敬桃本来还以为元帝仪不喜欢她和公主,会罚她的。不过没有,元帝仪只是朝她笑了笑,映照着春日明媚的阳光,好看得敬桃都看痴了。她在元帝仪走后久久才回过神,赶紧又把院子打扫了一遍。

回到房里休息时就有两个丫鬟来跟她道歉,她也没追究,反倒这两个原本暗地里欺负她的丫鬟跟她成了朋友。

她一直觉得那一次是元帝仪帮她的。

平乐听到敬桃的推测说她天真,真是太天真了,“元帝仪就是个女魔头,哪里会做好事的。”

敬桃笑道,“公主你好像变了。”变得会体恤人,会顾忌别人的感受了。

平乐以为敬桃是在说她的外表,叹气道,“能不变么,以前养尊处优天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现在天天吃的都是冷饭残羹。人都瘦了,还要一直干活,皮肤粗了,人也晒黑了。”

说完又去补了一层粉,白为美,一会儿可不能叫人发现她变黑变丑了。平乐期望道,“今天太后和父皇都会去的,我要好好的表现,说不准父皇不生我的气了,能让我回宫了。等我回宫我就把你一块带回去,以后那些活让元帝仪自己干吧。”

平乐装扮完后又是对着铜镜照了好久,确定不缺什么少什么了,妆容衣饰都是完美无缺了才去找元牧笙和元帝仪。平乐卯时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装扮完也过了好几个时辰了。

平乐见到元牧笙就问,“牧笙,好看么?”她好久没打扮得这样漂亮了,久到真怕牧笙都把她以前高贵漂亮的样子忘了,只记得她现在干活的邋遢样子。

元牧笙也晓得府里的女人是统统不能得罪的,“好看。”

元帝仪道,“你这样问他,他也只能说好看了,否则你又要重新再换衣服打扮,喜酒也不用去喝了。”

元帝仪慵懒的侧过脸来睨她,还打了个哈欠都快等得睡着了。她云鬓上左右对称的插着银制的月牙形如篦梳那样的发饰,篦梳下垂着银丝缀合的坠饰。额前也贴着银花的垂饰。

衣服是暗红色的缎面,花纹是深蓝和浅白的横条。衣服是内外两层的,外层有些像皇都的小褂,但皇都的富贵女子褂子多是做成冬衣,会在领口和袖口缝上狐裘等皮毛保暖,平乐还没见过有人春衣做成小褂的。

第二十六章 喜宴

至于里头的那件也是暗红色的,但边缘附近用白线绣成了翎羽的形状。(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最特别的就是她的腰带,是赤金色如意蝴蝶的图案,是用了金线的。

平乐道,“你怎么能用金线。”这是皇室的人才许用的。

元帝仪随心所欲,“这是南蛮的衣服,是我带过来的,可不知道绣金线的东西这里不许用,不过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他这样仁慈也会不知者不罪的。”

平乐气她老是仗着太后和父皇的宠信,做些逾越祖制的事却不用受罚,她呢不过下了点巴豆,就连公主的身份都没了,真不公平。

平乐撇嘴,嘀咕道,“奇装异服。”

奇怪花纹的衣服和奇怪形状的首饰,但做工精致细腻巧夺天工的,尤其篦梳上用浮雕刻画莲花的花瓣,蕊心凸出,纹路清楚。平乐以前听过人说起南蛮的荒蛮落后,还以为那里的人要不穿兽皮要不穿麻衣呢,原来也不是。

本来姑娘家就对这种能让自己美丽锦上添花的饰物存在一种追逐的天性。平乐嘴上说奇怪,却还是忍不住偷看元帝仪的衣服和银饰。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你这里的衣裳没有我南蛮的好看。”元帝仪笑道,“要不要送几套给你?”

平乐嘟囔道,“谁要啊,荒蛮之地的东西。”

元牧笙道,“你真要这样穿去?”他们是去喝喜酒的,她这样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

元帝仪理所当然道,“我本来就是南蛮人,穿南蛮人的衣服有什么奇怪,我已是挑了里头最素的一件了,你们若觉得不适合,我再换其他好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是开始有些厌恶皇都这里的女人的衣服了,后摆弄得长长的,像是拖地的扫把,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方便,只能规行矩步的走,她已经腻了。如今只是穿回让自己舒服的衣服。

“还是这样吧。”元牧笙怕惹烦了元帝仪,她索性跟人对着干,真换件更艳丽扎眼的出来。

她的容貌本来就有够惹人注目,已是到移开目光都很艰难的地步,现在又是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元牧笙头疼,又叫总管去仓库多拿了一副古画包好,就当为了他这我素我素的娘,事先跟那九皇子赔罪,别人送一份贺礼,他就送两份吧。

……

花轿迎门,到王府祝贺的大臣都随着九皇子出外接花轿看热闹。

宗正去疾也来了,走到凤靡初和崔护身边,人前装作交情不深,只做礼貌性的招呼,他笑道,“这场面真是热闹。”

朝中举足轻重,但凡有分量的大臣都收到了喜帖来了,那是给陆家和豹国公两家面子。

这九皇子想拉拢的人还真不少。

九皇子踢了轿门,喜娘将新娘子背起。结果迎面又来了三顶轿子,平乐打扮太久,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元帝仪又是添乱,非要先绕到城西那家铺子说要买什么东西,结果来到时,已是有些晚了。

元牧笙做人一向很守时,偏元帝仪什么都顺自己性子来,说守时那是君子所为,但她不是君子,所以她高兴守时就守时,不高兴,那就迟到。上一回太后在御花园设宴,也是元帝仪突发奇想要绕去城北买新鲜出炉的包子才迟的。

元牧笙下轿后便是朝着九皇子那作揖。

元帝仪玉手撩开帘子,一下轿,赤金腰带勾勒出的小蛮腰,细得像是像随风摆动的柳枝。眼儿带着秋波,嘴角含笑。

喜娘低声唤了九皇子三次,九皇子才回过神来。

那些大臣有的是带了女眷来的,见了元帝仪一个个明目张胆的瞧着,目定魂摄,不能遽语。

宗正去疾看了看婉贵妃的,又是看了陆家的女眷,虽是保持了端庄的仪态,但脸色黑得像是涂了墨汁,他轻声道,“每每见到这元姑娘总要惊艳,只是未免有些过头了。”

还好这新娘盖着盖头,没看到自己的相公盯着别的女人目不转睛,否则也要七窍生烟了吧。

崔护道,“有什么不好,多赏心悦目。”

凤靡初道,“愿意如此就说明还有让她取乐的价值。”

宗正去疾笑道,“我和凤大人说的是同一件事么?”他怎么觉得凤靡初对元帝仪的看法似乎与他不同。

凤靡初笑,“是吧。”

平乐见到九皇子进府了,跺脚道,“都怪你,贺礼不能亲手交给九哥了,这是我亲自挑的,我想亲手给他的。”

元帝仪嘲讽的笑道,“你以为你九哥稀罕这份礼么。”他压根连平乐会来都不知道。

进了厅,媒婆才放新娘子下地,把绑着红花的红缎一端交给新娘,按着辈分身份,太后先入座,接受二人跪拜。

元牧笙实在是想低调,迟了已是不好,就该默默的钻进观礼的大臣里,别妨碍到别人才对。但就元帝仪招摇的容貌,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元帝仪走到陆赋旁边,笑道,“恭喜陆大人,今日外孙女出嫁了,大人有看到我送到贵府上的石榴么?这可是我诚心诚意送的一份贺礼。”

陆赋道,“多谢姑娘了。”

新娘送入了洞房,平乐忍不住上前,她好久没给太后请安,也好久没见皇帝了,十分挂念他们,平乐唤道,“太后,父……皇上。”

皇帝看着平乐没说话,平乐紧张了。元帝仪道,“皇上,是我擅作主张带平乐来的,她想亲自给九皇子道喜,一直求我,我实在是硬不下心肠,就带她来了。”

平乐撇嘴,她才没有一直求呢,不过想来是真的。太后道,“皇帝,今日是大喜日子,你就破例这一日吧。”

婉贵妃也帮着求情,皇帝扭头对元帝仪道,“姑娘这身衣裳很特别。”他既是没有赶人,那就是默许平乐留下来喝这顿喜酒了。平乐没反应过来,倒是太后念了平乐一句傻气,让她赶紧谢恩,平乐才明白。

元帝仪笑道,“在南蛮,就要穿成这样喝喜酒才显得郑重其事。今日真是热闹,这婚事果真是办得气派。让我大开眼界。”

第二十七章 理直气壮

平乐想坐主席位,这样才像一家人,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太多了,平乐想跟太后和皇帝说说家常话,可惜坐的位置离他们好远。mht.la [夜夜小说网]府里的人加了一个位置让她跟元牧笙坐在一起。

元牧笙安慰道,“慢慢来吧。”

元牧笙一句话就让平乐又打起精神了,尽管其他人看待她这个已经不是公主的平民百姓混在席位里有些格格不入,但平乐有元牧笙陪着说话,她心里高兴倒也没注意其他了。

“她劳姑娘费心照顾了。”皇帝轻声道。

元帝仪一语双关,“皇上,人是会变的。”

太后饮了几杯酒,揉着额头说是有些不晕眩不胜酒力。皇帝是个孝子,本是打算提前回宫好让太后休息。太后却道,“这不是扫兴么,婉贵妃难得出宫,这大喜的日子,她也想多留一会儿吧。”

婉贵妃道,“臣妾没有关系的,一切以太后凤体为重。”

太后摇头,“不过是有些酒醉,哀家想小睡一会儿。”

“既是这样。”婉贵妃唤来正招呼宾客的儿子说了几句,九皇子便让府里丫鬟搀着太后去客房休息,太后临走瞧了平乐那一眼,可惜平乐正和元牧笙有说有笑,压根没注意。

元帝仪想笑,太后让平乐住进元府,估计是以为东西在她这,特意让平乐进来找的,谁晓得平乐天天都在干苦活,好不容易干完了也累的回房呼呼大睡了,哪还记得其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太后下去休息后,元帝仪留意着平乐,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有人靠近在平乐耳边嘀咕了几句。

皇帝正与婉贵妃在感慨岁月匆匆,仿佛昨日还在牙牙学语,一转眼十多年就这么过去都要娶妻了。崔护盯着元帝仪瞧,府里的丫鬟上菜,不过是弯身挡了一会儿他的视线,移开时美人的身影已不见了。

凤靡初含笑起身,崔护只当他是要上茅房。

他跟着元帝仪,府里的丫鬟都是调教过,也知道今日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见到凤靡初会欠身行礼,他温文尔雅一笑,丫鬟们红了脸,低着头走了。前头已经不见了元帝仪的影子。

他知道元帝仪懂武,看着是弱不禁风,但他记得在山寨时有见过那头脑简单但四肢发达的寨主教过元帝仪扎马步。元帝仪也曾故意当着他的面,弹小石头打伤过一个山贼的腿。

他知道当时她是想看他露出害怕的表情,可惜那时他已是学会了怎么掩藏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害怕,愤怒,仇恨都不会在脸上露出半分,只是笑。而他也清楚要维持元帝仪对他的新鲜,就一定不能叫她看出他任何的心思。

凤靡初走到僻静之处,一只手从假山后伸了出来拉住他衣袖将他扯了进去,另一只手则扣住他的喉咙。凤靡初闻到了淡淡的香气,淡笑。

元帝仪故意让他听到她的叹气声,面上十分失望,“凤哥哥在朝里为官多年,应该做过不少亏心事吧,不是应该时时草木皆兵担心仇家来寻仇么,你怎么不喊呢?”她实在是想看他惊慌失措。

凤靡初笑道,“小姐的心性还是如过去一般。”

元帝仪松了手,“凤哥哥这样跟着我,不会是记恨过去的事,想抓我把柄吧。”她记得这男人记仇,而当初也是因为看中他记仇这个“优点”,才把他放下山的。

“小姐过去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哪有恨这一说。”

如果让他过得战战兢兢,终日琢磨着她的心思,想着怎么讨好她不至于叫她厌弃被她那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干爹扔回山里去,那她对他确实算好了,至少没叫他忍饥挨饿。

“凤哥哥是最明白我的了,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不过是在心里想着想吃梨,没说出口呢,下午凤哥哥就特意为我去摘了好几个梨过来。”

元帝仪看向不远处――

丫鬟领着平乐本是要去见太后的,谁晓得康怡却也是特意出了厅来堵平乐来了,她们两姐妹本就彼此看不顺眼,平乐都不是公主了,如今也再无人撑腰,康怡也不必再避忌,只觉得有冤抱冤有仇报仇。

以前受过的平乐的闲气正好一次性都讨回来。

康怡拦着平乐不让过,平乐没好气道,“做什么,好狗不挡道。”

康怡听到平乐骂人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想到平乐如今的落魄,气又顺了,讥讽道,“我还以为瞧见谁呢,这样趾高气昂的,这不是被贬做了平民的平乐么。九哥成亲,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可不是你这样的平民能进来的。”

平乐理直气壮道,“我也是他妹妹,为什么不能来。”

康怡讽刺的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当初在宫里横行霸道的平乐么。”她故意问身边随侍跟出来的宫女,“你瞧瞧如今她还像个公主么。”

那宫女晓得康怡想让平乐出丑,配合道,“公主若不说,奴婢当真是认不出来了,看这衣服和首饰毫无贵气。”

康怡道,“当然没有贵气了,她如今不再是公主,宫中的布料首饰再好她这辈子也是再看不到摸不着的,也只能学那些布衣平民,买那些俗不可耐的布料。你瞧她选的这布的颜色,暗沉沉的,像不像乌鸦。”

平乐反击道,“那也好过你,一身黄橙橙的,像是倒夜香的倒的夜香。”

夜香?康怡听不明白她说什么,还以为是诗里“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的夜香,指夜晚的花香的意思。平乐知康怡听不懂,因为起初她刚做平民时也不明白这夜香是什么意思。

在宫里这种肮脏的秽物,哪个排出来后还会关心它是否还有什么别称,要关心也是关心那马桶是不是坐得舒服,是否比其他公主的要精致华丽,来显出谁更受父皇的宠。

直到去了元府,有一晚府里人整她,让她半夜起来给倒夜香的开门,她才知道夜香是什么。

平乐嘲笑道,“我是说你穿得像是恭桶里拉出来的那些东西。”

第二十八章 打架

元帝仪好笑,隔着距离有些远,平乐她们也没发现,她们两姐妹唇枪舌战的一幕被人瞧去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元帝仪道,“我还记得凤哥哥以前跟我说过兔子就是兔子,不会有人的想法,果然人比兔子有趣多了。”

“我有说过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记得他从堂堂的凤家大少爷掉入这人间地狱认清了现实后,如何隐忍等待时机,察言观色,许多都是在与元帝仪相处那时无师自通的。

“凤哥哥这样可不行,这样年轻记性就不好了么。你说过的话我可都还记得呢。”

元帝仪又是叹气,好似童年那“两小无猜”的相处对她而言多么弥足珍贵,他忘了哪怕一小段,忘记两人说过的一句话,都是一种罪过。

可这小丫头,根本第一次见他时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

凤靡初是真笑了,不是笑里藏刀,是真忍不住笑意。

元帝仪挑眉,“凤哥哥不信我的话么?”她踮起脚在他耳边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么?”

太后那老谋深算的,让她带平乐来,无非是要问平乐有没有在府里搜到她想要的东西吧。(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她带平乐来,可不表示会让太后问到她想知道的。

元帝仪捡起一块石头,“以前我有什么要求,你总会答应我。人在吵架的时候理智会丧失,凤哥哥,你玩斗蟋蟀么?”

“你喜欢,我可以明日让人去给你抓。”

“不用了,兔子没人好玩,蟋蟀也一样。”

那一头,平乐是嘴上占了上风,骂久了嘴巴也干,懒得再骂了,平乐道,“我是要去见太后,太后让人来传话说许久不见我很挂念我,是要传我去说话的,你要是再拦,耽误了你就自己去跟太后解释。”

平乐用太后压康怡,康怡咬牙切齿,平乐晓得康怡再气也不会敢拦她,得意道,“皇姐是没有话了吧,没话我可就走了。”

平乐转身要去找太后,康怡心中气愤更盛,想着从前她受过平乐不知多少闲气,如今平乐已是贱民,她若是再忍气吞声,她这公主当来也没意思了。

康怡让左右侍女拿下平乐。“你如今不过是个贱民,居然还敢以下犯上!”侍女捂住平乐的嘴拉到一旁隐蔽处,康怡聪明之处就是受了平乐的教训,懂得做事不可太过张扬,尤其是打人。

她不往平乐脸上打,那张脸一会儿是要见人的,宫中有许多的下三滥施刑的手段,能叫人即便是被打了,也看不出来。

康怡慢条斯理拿了手绢塞在平乐嘴里,平乐知她不怀好意,无奈无法叫嚷,只能一直瞠目瞪她。

康怡拔下发上的金簪,坏笑道,“如今父皇看你就生厌,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的。不,应该说没人会信你了,你在宫中本就招人恨,不过是因为父皇疼你,那群势利眼才跟风罢了,现在恨不得个个落井下石,要找你报仇呢。”

康怡拉起平乐的袖子,在她手臂上刺了一下,她有分寸,伤口不深,但也够平乐疼了,疼得平乐眼泪都冒出来了。而平乐越疼,越是狼狈,康怡就越高兴。

元帝仪把手里的石头瞄准,若这样单单一人占了上风,可没意思了。她要看的是狗咬狗。

凤靡初“善意的”提醒道,“小姐,今日可是九皇子大喜日子。”只是言语上提醒,并没有行动上的实质阻止。

堂都拜了,米已成炊,就算再生什么事,也不过是多了谈资,而这谈资里面的主角还是皇家,丢些脸面而已,却是改变不了九皇子和陆家联手的大势。凤靡初也是心知肚明。

“你这个大学士都是这样教这些公主的?难怪了……”元帝仪笑道。

在违礼法时稍稍说教一下,当然,这说教也不指望是多激烈以死相劝这种是更不可能的。

若是皇帝包容宠溺的,如平乐之前这般,不论她言行举止有什么失礼的,都不过觉得是芝麻绿豆小事。而若是皇帝心情有个不痛快,容不下公主刁蛮任性。凤靡初也能跳出来,说是自己教导无方,再言语上稍稍暗示,虽是自己苦口婆心的规劝了,无奈这些龙子龙女不听他的。

他也实属无奈,责任也就撇掉了,算是尽了他大学士的责了。

凤靡初慢条斯理道,“即便是一样的雨水,落在同一片土地上,开出的花也是不一样的。”

元帝仪扔出石头,伤了摁住平乐右手的侍女。平乐在元府累死累活做的那些活可不是白做的,她的力气比过去大了好几倍。

平乐挣开另一个侍女的手,气愤的跳到康怡的身上,抱成一团滚到地上开打。她拔下发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去扎康怡的胳膊,“我让你欺负我!”

康怡的侍女想把平乐拉开,平乐发狠干脆直接扯住康怡的头发,把她梳得高高的发髻直接抓得散乱。康怡吃疼,再顾不得许多了,只想让平乐放手,索性也去扯平乐的头发。

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身华服沾满了泥巴,远远看去就像两个泥人在打滚,元帝仪笑不可遏,又想着如此场面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掐住了鼻子故意拉高了声调不想他人认出她的声音,她大喊,“来人啊,公主打架了!”

这么一喊,先是把府里的侍卫惊动了,只是侍卫来了是来了,却也不知如何处理的好,总不能把两位公主直接当刺客办了,若使用武力手劲拿捏不好,伤了谁都是他们担待不起的。

康怡其实已是想停手了,无奈骑虎难下,平乐掐她踢她,她不还手就要白白挨打,于是只能回手反抗。平乐掐她左臂,她就掐平乐右臂,平乐咬她左肩,她就咬平乐右肩。

皇帝和婉贵妃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帮大臣,而太后也被惊动了,由人搀扶着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还不把人拉开!”皇帝发话道。

元牧笙和新郎官赶紧去拉开这两人,无奈平乐二人打得眼红,难解难分,手指甲简直跟匕首这等伤人利器差不多,直接就把新郎官胸前的大红花给撕了。元牧笙更是被那两人抓破了脸,左脸三道血痕,右脸三道血痕,像极了猫脸。

第二十九章 鹤立鸡群

原来只要是女人,不管是公主还是平民,打起架来一样是六亲不认。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皇帝见他们皆是不敢对姑娘用蛮力,亲自上前把两人分开,平乐张牙舞爪,差点打中了皇帝,还好及时住手了,平乐楞了楞,“父皇。”

她看到皇帝面色极为难看,简直跟墨汁一样黑,低了头不敢直视,皇帝气道,“当着朕的面你们都敢如此放肆,也不知从前在宫里背后做了多少过激的事。朕一直告诫要兄友弟恭,都是朕的血脉要更加和睦亲近,你们就是这样亲近的。”

康怡装得委屈,告状道,“父皇,我不过是想问平乐近日过得可好,她便以为我有心嘲讽她,她先动手打我的。”

平乐也委屈哭诉,“你胡说,你先动手的。父皇你别信她的话,她用她的发簪刺我,我才打回她的。”

“我哪有刺你,是刚才你扑上来死命打我时,自己手臂碰到我簪子自己伤到的,你倒会本末倒置。”

“你才是恶人先告状呢。”

平乐和康怡相互对骂,太后动怒,“闭嘴!”平乐和康怡噤声,太后转头对皇帝小声劝道,“皇上,即便是要教训她们,也要带回宫中再教训,不过就是家事,不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还要什么颜面,她们若是顾着天家的颜面就不会明知今日是她们哥哥成亲的日子还动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朕已是不想管了,没心力管。若一个两个都是不懂事,索性都赶出宫外,让她们做平民尝一下苦头吧。”

天子一怒,在场的除了太后,皆是下跪请皇帝息怒,康怡实在怕君无戏言,有了平乐这个先例,皇帝也会收回她公主的身份,瞥一眼平乐,倒见她神情有丝得意了。

平乐是想她反正已经是平民百姓了,即便再贬她,她也还是平民百姓。但若是把康怡拉下来与她作陪,那才好呢,让她也尝尝由天上云变脚底泥的滋味。

平乐心里想着,看到皇帝身子晃了一下突然就往一旁倒,好在张年将他扶住,婉贵妃赶紧让宣太医,太后果断道,“去请元夫人来。”

“不必了。朕没事,自不会让人称心如意。朕知道朕这个位置有不少人惦记,若是倒下了正好让你们得偿所愿了吧。”皇帝的视线凌厉的扫过跪地叩首的众人,只连声道臣不敢,好好的喜宴,喜酒没喝却是人人自危了起来。皇帝喊道,“老五,你过来扶朕。”

五皇子景伦叙起身,唯唯诺诺的走上前。

今日来的皇子公主可不止一人,皇帝谁都没喊,唯独点名喊了景伦叙一人。这景伦叙是出了名的没主见,文武都不出众,与他其他兄弟姐妹相比较也只能归到平庸之辈。

而他母亲是县官家中庶女这样卑贱的出身,入宫由宫女慢慢的熬到了美人,但这地位也就是到此而已了,并不算得宠,没有家世背景没有靠山。母子两行事低调,也从不会去抢什么风头。

元帝仪略感奇怪,虽说皇子们虎视眈眈皇位是明摆的事,皇帝老是老了可不糊涂,他也清楚朝中不少人巴不得他早登极乐,但他与满朝文武都是默契的装作糊涂的,只一味营造父慈子孝的和睦。

在他还没下定决心真正的决定了继承人之前,不会撕破脸的,倒不是忌惮他那几个羽翼未满的儿子,而是担心他们身后各自支持的势力罢了。所以今日这番话算是重的了。

他又再盘算什么?

元帝仪心里琢磨着皇帝的用意,一抬头便见凤靡初在看她,很是全神贯注,被她抓住他的目光,他也却没丝毫慌乱躲闪。

她知道自己如何笑才最好看,今日又是盛装打扮一番锦上添花,这宅子里没一个比她更漂亮的了,语气里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分开这些年,凤哥哥有想过帝仪么?”

凤靡初笑道,“时常挂念。”

“我也很挂念哥哥呢。哥哥走了以后,山寨里便再没有人像哥哥一样会哄着我逗我开心了。”

凤靡初走了以后,她又恢复了一成不变无聊的日子,想找个人耍弄吧,平日好狠斗勇的山贼除了她干爹之外,不论二当家还是三当家,都是远远瞧见了她就躲开的。

她一时兴起把他放回来报仇,其实事后是有过后悔的。但过了一年后,她回了南蛮,又找到了新乐子也就把他忘了。

“让我仔细看看哥哥,似乎也不是分开了很久,你却是比我高了这么多了。”她抬起手来比了一下,一如当初几岁孩童时候天真浪漫的模样。然后手不安分的从他的衣领往上摸,要抚上他的脸。

凤靡初抓住她的手腕,温和道,“我与小姐虽是旧识,但如今你我都长大了,有些礼数不得不学的。”

是要她受礼数,还是怕她下毒,别人不知也就当他是正人君子了,可他们彼此的底细算是彼此多少了解的,她要是毒妇,他便时绵里针的,是跟正义凛然,正直不阿的正字沾不上关系的。

她换上兴致缺缺的表情,“既是凤哥哥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你跟我叙旧,回去吧,该开席了。若只有你我二人不见,许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我倒是没什么,我就怕哥哥为难。”

元帝仪回了厅里,见皇帝和文武大臣都黑着脸,装作什么都不知,笑道,“皇上这面色怎么这么不好看,不会是龙体不适吧,我帮皇上把把脉吧。”

皇帝正色,“夫人方才去哪了?”

元帝仪道,“去解手了,茅房外还碰到了凤大人,聊了几句,九皇子的府邸金碧辉煌,真是连茅房砌得比其他人府邸的要好。我怕去了九皇子府邸的茅房,回到元府倒是嫌弃自家的了。”

婉贵妃看着满桌的酒菜瞬间就没了食欲。

“夫人真是会说笑。”太后朝凤靡初那看了一眼,见他端正着坐姿,比起同桌其他几位老态龙钟的大臣,风度翩翩,鹤立鸡群十分的出众,“夫人和凤大人认识?”

第三十章 刑部尚书

元帝仪笑道,“皇上英明神武,底下人才济济文臣武将哪一位不是肱股之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想与朝中学富五车的青年才俊都结识也让他们关照关照牧笙,教他一些为官之道。顺便陶冶一下我的情操,免得别人说我南蛮来的不识礼数。”

婉贵妃道,“谁又敢说元姑娘不识礼数。”

“嘴上不说心里在说的大有人在。”元帝仪朝平乐招招手,轻声道,“过来。”平乐不动,元帝仪叫她准是没好事的,元帝仪声音更是轻柔,“平乐,过来。”

这回是连名带姓的喊,男的听了倒酥了骨头,平乐则是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连元牧笙都让她快过去,再不听话,回府了绝对就没有好果子吃了。平乐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元帝仪拉住平乐的手,好像她们的感情真有多好似的,元帝仪笑道,“我要好好的多谢太后和皇上,要不是太后和皇上的教导,怎么能把公主教得这般的温良谦逊。平乐刚到我府上时就对我说过去是她不懂事骄傲蛮横肆意妄为,如今已反省己身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她主要要求挑水劈柴洗衣煮饭,下人该干的活她都跟下人抢着干,有一次我让她别做了,她还跟我着急,说要效仿古人筚路蓝缕卧薪尝胆,吃苦是她痛改前非的第一步。”

平乐见宫中几位姐妹听到她在干粗活掩嘴偷笑,脸涨得通红,怒火中烧。(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她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亏她还硬着头皮的求元帝仪不要说,现在什么脸面都丢尽了。

元帝仪道,“平乐,给皇上和太后倒酒,感谢二位一直以来对你的宠爱和包容。”元帝仪面上笑着,手却是在掐平乐的手心,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平乐去给皇帝和太后倒了酒,动作熟练,太后还是不敢置信,“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和太后可以看看她的手,平乐之前说要给皇上做件衣裳,扎得十根手指头都伤了血淋淋的。我看的很是心疼让她不要做了,她却说自小锦衣玉食都是皇上给的,她却从来没为皇上做过什么,非要坚持着做。”

平乐想着她十根手指头全被扎了,明明就是之前元帝仪让她绣凤凰,她却怎么绣都不像,不是绣成鸭子就是绣成鸡,元帝仪便一直罚她。根本就不是为父皇绣衣服弄的,这不是睁着眼欺君么。

元帝仪把腰上的荷包拿下来,给皇帝和太后看,“这就是平乐绣的。”

太后眼神不怎么好,拿过荷包来眯着眼看,“这鸭跖草绣得倒有几分神似的。”

平乐红着脸道,“太后,那是兰花。”

皇帝拿过来看,和宫里的绣女绣的活灵活现的不能比,但至少说明没有作假,皇帝抚过荷包上的针线,“真是平乐绣的?”

元帝仪笑道,“我再大胆子都不敢欺君,皇上不信,可以当场验证,让她绣朵海棠出来,这针织技艺是骗不了人的。她给皇上和太后都做了衣裳,只是这孩子自卑说自己的手艺还上不了大场面,怕皇上太后见了嫌弃,才没敢带过来。”

太后抚着平乐手上的伤道,“真是苦了这孩子了,坐到哀家身边来。”

丫鬟赶紧搬了一张椅子放到太后身边,平乐受宠若惊,一时呆住了,再看方才偷偷取笑她的那些姐妹,再无人笑得出来。

元帝仪道,“我都跟她说皇上和太后在意的是她那份心意,对她绣得好不好一点也不在意,她却不信。只敢日以继夜的练习针黹,说等绣的再好看些再送皇上和太后,这荷包只是她拿来练手的,皇上若是喜欢,不如我借花献佛送给皇上。”

皇帝把荷包给了张年,张年将荷包妥善收好。

平乐乐呵呵的,面上掩都掩不住,席上太后给她夹了一块鸡肉,平乐饭碗捧得高高的就像得了一块龙肉那样稀罕,还要看了很久才舍得吃。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真是说出来都没人信的。平乐把鸡骨头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

太后诧异,“哀家这可不是老眼昏花吧,从前她吃东西最挑剔,吃鸡肉只挑最嫩的地方吃,还不吃皮,说皮有怪味,真是变得判若两人了。不是亲眼见,哀家都不信。”太后好奇道,“姑娘用的是什么方法,竟然让她一一把坏毛病都改正过来了。”

元帝仪道,“哪里有什么方法,自然是给她足够的爱心和真心去感化她,人心都是肉做的,真心的为她她自然能感受得到。平乐,你说对是不对。”

平乐瞟了元帝仪一眼,任谁去元府被她虐待一个月都会判若两人的,总是有理由故意饿她,人饿的时候哪里还能挑剔。以前她听说肚子饿吃残羹冷饭都是香的,她那时也不信的,现在信了。

她真的很想掀桌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声控诉元帝仪虐待她把她当牛使唤,但,平乐咬着筷子,想到若是皇帝不信,她回到元府说不准会被元帝仪用针扎用刀割来报复,她就不敢说了。

喜宴到了戌时才散,出到了门口太后说天凉竟直接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元帝仪披上,叮嘱元帝仪明日要入宫才上了马车。元帝仪只是笑,她可没答应,明日想不想进宫要看她明日心情。

元帝仪见有个老头在和凤靡初说话,元牧笙扶她上了马车,她问,“跟凤靡初说话的那人是谁?”

元牧笙挑起帘子看了一眼,“是刑部尚书沮诵沮大人。”

元帝仪笑道,“这姓氏倒是少见。”

元牧笙道,“他是婉贵妃的远亲,对凤大人有知遇之恩,是沮大人将凤大人举荐给当初在外逃亡的圣上。所以即便是凤大人如今位高权重,官位早就比沮大人要高,但对沮大人依旧十分礼让。”

“那是自然,凤大人最是念旧了。”平乐元帝仪一直盯着凤靡初那看,紧张道,“你不会看上凤大人了吧,我告诉你你们一点也不相称。”她要阻止一朵鲜花插牛粪上的悲剧上演,“凤大人喜欢的是温柔似水的姑娘,他可不像其他男人那么肤浅被你的脸迷惑。”

第一章 衣冠禽兽

元帝仪道,“谁告诉你我看上他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平乐张大了嘴,难道她看上的是沮大人,这个人的癖好好怪异。“那老头都有妻妾了,他儿子比你年纪还大。”

一对老夫妻拄着拐杖彼此搀扶着从一旁的小巷突然冒出冲到了皇帝的马车前面,惊得侍卫以为是刺客,纷纷拔了刀。“草民有冤。”那对老夫妻的喊冤声此起彼落的,张年见惊驾,想让侍卫把他们拖走。

元帝仪眼眸子闪闪发亮,原来这喜宴还未算散场,还有一场大戏没上,她大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外看,很是兴致勃勃。

皇帝挑起帘子,见跪在马车前的两人已是垂暮之年,穿着破旧的衣服,哭得声嘶力竭,他吩咐道,“让他们上来说话。”

老夫妇上前颤着手递上状纸,先由张年接过,检查过没问题才双手奉上,皇帝看了内容面色大变,叫了沮诵上前,把状纸直接当着文武百官面前砸他脸上,“你熟知刑法,该如何自己看着办。(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说完摆驾回宫了。

元帝仪让元牧笙打听是怎么回事,元牧笙第二日下朝回来说问了刑部的同僚,说沮诵因三十多才得了一个儿子格外宠溺结果宠出个祸害,成日在外惹是生非,上个月他在街上看中了一名女子,硬是把那姑娘强抢回府玷污了清白。

那姑娘的爹娘告到衙门,之前那位府尹因惧怕沮诵,颠倒黑白的反说是诬陷,又说了一番羞辱的话,害得那姑娘回到家中投井自尽,好在是被发现得早才没搞出人命。

阳春听了同情道,“真是太可怜了,那沮大人的儿子真不是人,姑娘家清白最重要了,这么一闹估计就算讨回公道以后也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平乐听了则是愤愤不平,“我就知道那姓沮的儿子是个衣冠禽兽,长得面目可憎也就罢了,还有眼无珠,有一回进宫竟敢调戏敬桃,被我一脚踹他屁股上让他摔成狗吃屎,早知那时该多踹几脚的。”

阳春可惜道,“你当时怎么没多揍他几下,把他打得不成人形,以后就没脸光天化日上街见人了。或者干脆把他阉了,送进宫里做了太监,也少个混账祸害人间也好。”

两人叽叽喳喳说起好色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该用什么酷刑折磨才好。元牧笙想着她们两个何时成了朋友。

元帝仪对白雪道,“准备一下,我要上街。就你跟我去得了,她们两就不必了,既是对这律法这般感兴趣,就留下来继续讨论吧,也可多跟牧笙请教请教。”

阳春赶紧打住了,跑到元帝仪身侧哀求撒娇,“小姐,我也想去,你就带上我吧。”

……

凤靡初和崔护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店小二给他们上了茶水,这两位爷常来,出手阔绰,茶馆里的小二常争先恐后的想上前招呼。崔护打赏了一锭碎银。

等那店小二退出去下单后,崔护愤愤不平道,“那老头仗着有恩与你,动不动就把那些陈年老事搬出来,总暗示你有今日全靠他当初提携,你说你来来回回帮过他多少次,给他那败家儿子收拾过多少次烂摊子了。依你今时今日根本就不必怕他,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还对他客客气气的。”

凤靡初一脸平静的拿起茶杯用热水又烫了一次,“我当初确实是靠着他提携,他说得也没错。”

崔护把凳子拉远了,故意装作要重新打量认识他,“我说你不会是鬼上身了吧,我认识的凤靡初好像没这般心胸开阔的,有仇必报才是你做派吧。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要忍到沮诵告老还乡。”

凤靡初道,“我和沮大人并没什么仇怨。”

还叫没什么仇怨么,总打着凤靡初的名号狐假虎威招摇过市的,逢人就提当初凤靡初落魄时自己如何慧眼识英雄为他搭桥铺路,几次听得他当真想把那老东西拉出去狠揍一顿。

“你要是怕沮诵出事,刑部的位置空缺出来被陆家捞着好处,大可在你底下挑个人,挑个真正对你忠心耿耿的,没这么麻烦的,这么面目可憎的去顶沮诵的位置不是更好么。”

店小二端了茶水点心上来,崔护收了声,等人走了又继续道,“这一次是那老东西的儿子自己活该。我生的这般玉树临风,可我对姑娘都是温文有礼真心实意的,那老东西的儿子生得不堪入目,奇形怪状的也就罢了,他居然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就是该这般让事情闹大,才能让他知道死字这么写。”

凤靡初笑道,“你也不必这么恼火,我已经告诫沮大人了,这事在风口浪尖上,让他看好儿子这阵子收敛些。事后或许会知道怕吧。”

崔护倒了茶,“你想多了,那种人我见多了,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就算怕了一阵子过后肯定继续不知死活变本加厉,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好奇问,“你早朝不是让沮诵负荆请罪并当众请辞退位让贤么,你说皇上能罢休么。”

凤靡初慢条斯理道,“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经过这次会有多少别有用心之人在朝堂上把他以前做的旧事也翻出来说,总要顾忌着群情汹涌。其实那姑娘只是小户人家,也是一时想不开才寻短,清白没了只剩下嫁人一条途径可走。只要沮家抬着丰厚的聘礼,姿态低些,道个歉认个错,愿意把那姑娘迎进门,没了原告,事也就了了。”

所以他才让沮家顾全大局去提亲,沮忠那臭小子玷污了人家姑娘还嫌那姑娘门楣低不愿大红花轿抬进府,最后还是凤靡初劝说了沮大人,这一家之主发了话,那臭小子才会带了三书六礼去提亲。崔护骂道,“便宜那臭小子了,我敢断言他就算是娶了人家,肯定还是狗改不了****在外花天酒地胡搞瞎搞。”

凤靡初道,“至少她可以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那姑娘家中还有几个年幼的弟弟,她也是为了养家才会抛头露面。人生来就是有些责任要担当,即便她曾经寻死觅活,到最后还是会顾忌她的爹娘弟弟委曲求全的。”

第二章 双倍

崔护背着手,面对窗户叹息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诶呀,那不是元姑娘么。[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

出门前,牧笙偷偷塞了银子给平乐。

这荷包要是重了通常都不好管束,尤其女人更不好管束。平乐和阳春挤进围满了姑娘的专挑着胭脂水粉每日定时定点叫卖的小摊位里,这女人抢胭脂抢布料真是能发挥体内所有的潜能比打架还恐怖,十八般武艺全无师自通,一个劲的往身上试颜色,然后抱进怀里。

“这盒是我的!”平乐声音尖锐得像刀子,在宫中大骂宫女的经验倒都用到更能发挥的地方了,她之前一直觉得只有宫里的胭脂水粉能用,其他的涂到脸上会烂脸。后来没银子了,倒偷偷试过路边小贩的胭脂的,没想到便宜也是有好货。

白雪帮元帝仪撑着伞。

元帝仪摇着扇道,“难怪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我出来了,这东西是不用钱么,一个个像发疯了一样。”那气势简直像彼此之间有不共戴天杀父杀母的仇。

白雪笑道,“小姐最近不喜欢往脸上抹东西了,自然不关心这些。这小贩卖的脂粉又香质地又细腻,不仅如此还很便宜。卖的货里头还有很多外来的胭脂是本地没有的,很多官家富贾的夫人千金也来光顾的。”

元帝仪看着平乐跟那小贩讨价还价。

“我经常来跟你买胭脂,你至少要便宜我十文钱。”

小贩摇手,“小的不过经营小本买卖,少这么多就要折本了。[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平乐手里抱着的死活是不打算放下了的,下了决心要磨到那小贩给他便宜为止,“那至少少八文,少八文,我就把四盒都买了。”

元帝仪看到胭脂摊位对面正对着一个买菜的摊位,有个老婆婆拿着一把葱让老板卖便宜些。她道,“还真是一模一样。”

白雪问,“什么一模一样?”

元帝仪拿了伞,见前边好像有家酒楼,“我肚子有点饿,先去吃点东西,你留下来看着她们,免得她们发了疯,什么时候能清醒都不知道。买好了再去找我。”白雪回了句是,等目送元帝仪走远了,也挤进了那堆姑娘堆里。

那酒楼开在闹市,却出奇的冷清门可罗雀,元帝仪看了一眼招牌,“春江水暖。”她进去随意拣了个位置坐,店小二本来要上前招待,没想到掌柜的一把将他推开,自己上前了。怔怔的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了才能说话,“姑娘想吃什么?”

元帝仪道,“既然是春江水暖鸭先知,那应该是有鸭子吧。”

掌柜夸赞,“姑娘聪明,我们这里的招牌菜就是八宝鸭。把鸭子开背,塞进火腿、冬笋、香菇干贝等。”

元帝仪道,“那就来一只吧。”她看了眼墙上挂的菜名,又继续点道,“再加花菇鸭掌,麻辣鹌鹑,生烤狍肉,莲香叶卷,最后加一道汤,汤你给我选好了,但我现在不想吃猪肉鱼肉,所以你帮我挑一道没这两种肉的汤,但一定要是肉汤。”

掌柜见她不食人间的模样,提醒道,“这分量可能有些大,姑娘是一个人吃?”

“我吃不完会有别人帮我吃的,就先点这些吧。”

菜很快就上齐了,掌柜却还不走,还想和她搭话,“姑娘今日运气好,可挑了个好位置,我收到风声,沮府沮公子的小厮是我这常客,他说今日沮忠沮公子会由这里经过去提亲。”

元帝仪撕下一只鸭腿,“掌柜倒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

“做生意的要是消息不灵通可赚不了银子。”

元帝仪笑了笑,把半只鸭子给解决了。

平乐阳春每人抱着五六披布料进来,把布往凳子上一搁,露出了披头散发花容粉退的惨况,差点没把其他客人吓得夺门而逃,元帝仪忍俊不禁,“你们是被打劫了还是被非礼了。”

白雪道,“那碧罗庄的老板要结业回乡下了,所以绫罗绸缎都卖得很便宜。”

阳春高兴道,“省了不少的银子呢,若是平时买可贵了。现在买至少省下了六七两。小姐要是一块去就好了,有块粉色缎子我看着很是趁小姐的花容月貌,却是被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抢了去,想着就来气。”

元帝仪好笑,姑娘家的省钱方法果真是和男的不同,“不买不是更省银子么。”

平乐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女人什么都能少,有三样是不能少的,胭脂首饰还有漂亮的衣服。”所谓女微悦己者容,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牧笙看着才会赏心悦目。

元帝仪拿起一个鸭脚啃,“离发工钱还有半个月,你们买了多少,还剩多少?”

只是一句话,方才还神采飞扬的,霎那就垂头丧气了,阳春只觉得元帝仪真是残忍,也不让她多享受一刻喜悦,就把她打沉了。

元帝仪道,“刚才你们不是义愤填膺为那被沮家公子玷污的姑娘不值么,说得他该凌迟处死五马分尸,如果他被你们遇上了,你们觉得怎么对付他比较好”

平乐拿起筷子试探的撕下一块鸭肉,她咽了口水,既然元帝仪没有阻止就是说她吃得了。“当然揍他一顿。”

阳春应和道,“对,揍他,揍得他哭爹喊娘的。”

元帝仪眼珠子转了转,引诱道,“这样吧,帮我做一件事,只要做好了,我开心了。今日你们花了多少银子,我双倍给你们,不只如此我还让你们休上五日,什么活都不用干。”

平乐道,“你哪有可能这么大方。”

元帝仪笑道,“我很小气么,元府的工钱也不算少吧,听说是皇都里大户人家给的工钱最高的,所以之前还有人打破头想进来。阳春白雪也说句公道话,难道我有苛刻过你们的钱银?没有吧,还时常的给你们打赏。”她看着平乐道,“牧笙塞你银子了吧,他虽说是当家,但府里的开销花的都是我的积蓄,也就是说他塞给你的银子等于是我给你的,还有你现在塞在嘴里吃的,也是我的。”

第三章 泼潲水

平乐很想傲骨的把嘴里的鸭肉吐出来,但真的太好吃了,身体违背了意愿把鸭肉吞下去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她知元帝仪说的不假,元府给的工钱的确是很高的,虽然没她的份,“你又想整我。”

元帝仪扔了鱼饵,“我整你做什么,这事是自愿的,我不会强迫你。牧笙最近一直说想买一块象牙砚,这时候若是有人体贴的买了送他,他不知道要有多感动。”

平乐很心动却也还是很担心元帝仪搞鬼,“……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元帝仪笑道,“自然是想让你心想事成。”她在白雪耳边嘀咕了几句,白雪点头起身出去,过了不久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两桶东西。

平乐捏住鼻子,“这什么味,怎么这么臭。”

阳春道,“这叫潲水,喂猪用的。”

平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不会要我吃这个吧,我告诉你你打死我也不吃。”

元帝仪笑道,“喂你吃还嫌浪费了,一会儿那沮大人的儿子会从此处经过,你们用这潲水泼他,只要泼中了我重重有赏。”

平乐想着她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只是这等小事,她道,“这有什么,那姓沮的那么可恶,泼他四桶我都觉得少呢,我以前在宫里哪个宫女太监做事不机灵我也直接拿茶水泼他的。[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样惩恶扬善的事该义不容辞当仁不让,她卷起袖子,“我就用这潲水泼他一身的臭,你答应我的可不能食言。”

元帝仪托着下巴,嘴儿弯眼儿媚,“我食言做什么,我的银子多得怎么花都花不完还在乎这丁点的九牛一毛么。”

平乐已是能轻易的提起那桶潲水了,再不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阳春,我们走。”

阳春胆怯,让她说可以,骂死那杀千刀的,或者去西城的城隍庙的榕树下打那姓沮的小人可以,可是让她当众泼人猪潲水,她不敢。阳春摇头。

平乐道,“你怎么这么胆小,平日里嗓门比我大只是虚张声势么。”

元帝仪笑道,“阳春不去,她自然没有奖赏。而只要平乐你泼了那位沮公子的潲水,阳春的奖赏就是你的,银子我给你四倍,休息也增加到十日,十日内什么端茶递水洗衣扫地你统统不用做,可以专心的就缠着我们家牧笙。”

白雪心想就这么就把他们家大人给卖出去了,好么?只能是心中祷念希望他自求多福了。

平乐拍胸脯道,“好,一言为定。”她想着泼潲水能有多难,她从前就算是泼人滚油都没人敢说什么的,她扭头对阳春道,“我以后要叫你胆小鬼。”哼了一声,便以英雄般的姿态提着潲水走了。

元帝仪叫来掌柜,把位置换到了二楼。元帝仪趴在窗口上兴致勃勃的等着,白雪担心道,“小姐,会不会出什么事。”

元帝仪回了句,“能出什么事。”她让掌柜又去加了一道酒酿丸子来,光是打赏就扔了一锭银元宝,掌柜的乐呵呵恨不得被银子砸死,今日遇上个有钱的主了。

掌柜端菜上来,也往窗外瞄了一眼,指着迎面过来的一辆马车,“那就是沮府的马车。”沮府的队伍浩浩荡荡招摇过市,抬着的求亲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让不少看热闹的人闲言闲语。

元帝仪也不知瞧见了什么,眯起了眼。

掌柜道,“这沮公子常常逛完了花街柳巷,左拥右抱带着歌姬到前面的楼外楼去用膳,每次都经过这里,都是坐这辆马车。”

阳春道,“太不是人了,他真有心悔过就应该三跪九叩从街头跪拜到那姑娘家门口才是。”

掌柜道,“这沮大人膝下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当然溺爱,所以说脚踏实地不如会投胎,有个有权有势当官的爹,就算闯了滔天大罪,也有爹娘在后头帮擦屁股。”

元帝仪朝白雪使了眼色,白雪下楼跟平乐说了几句。平乐走到路中间把马车拦下,大声问车里是不是姓沮的。那驾车的小厮吼了一句你不要命了,让平乐让开平乐却不理。直到沮忠掀起帘子,平乐见是他没错,拿起潲水就朝他泼。

这两人之前就有积怨,沮忠在宫中挨平乐踢过屁股的,之前碍于她的身份,现在她却没了靠山,新仇旧恨沮忠气得让手下把平乐这泼辣货抓起来。

平乐气势汹汹,之前做公主的威仪还在,“你敢。”瞪得沮忠的手下倒一时不敢上前。

沮忠道,“她都不是公主了,比你们还不如,有什么不敢。拿下。”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夹击把平乐抬了起来,还真是下手了,给了她两个耳光,平乐踢着腿求救,却见元帝仪摇着香扇气定神闲的托着腮帮子笑盈盈的看着,可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她吼道,“你见死不救,你没有义气。”

沮忠抬头,见了元帝仪只觉心猿意马,都要溺死在那美色中。沮忠中邪了那般连要去提亲的正事都抛在脑后了,只想让手下把元帝仪抓回府。

凤靡初和崔护挤进围观的人群。

“怎么回事。”崔护呵斥。

沮忠对着他二人行礼,平乐赶紧躲到凤靡初身后告状道,“凤大人,他们打我。”

崔护大声道,“好大的胆子,平乐是皇上的骨血,就算现在只是一介布衣,也容不得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卑贱之人动手。”他方才和凤靡初喝茶看到元帝仪本来想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看到这几个狗仗人势的在欺负人。他抬头朝元帝仪喊道,“姑娘不怕,有我在,没人能动姑娘府上任何一个人。”

元帝仪捧着心,娇声道,“侯爷是皇都的大英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好侯爷来了,小女子胆小,方才被这么一吓,现在心里还七上八下的。”

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把整条路给堵得水泄不通,要经过的马车也排成了长龙。凤靡初作揖道,“沮公子,平乐多有得罪我代她向你道歉,不如看在我面子上,大事化小。”

第四章 吐血

元帝仪面上着急,下了楼捏住平乐被打肿的脸颊,年年太后生辰宫中都找来戏班唱戏,但估计就连最红的花旦都不如元帝仪演起来真,要不是捏得她脸疼,她都怀疑元帝仪真关心她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元帝仪目中含泪,哭得却很是好看的,不是那种眼泪鼻涕流成一堆,而是眼里水汽蒸腾,看着就可怜,“平乐,让我看看你的脸。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了,都是我没用,见你挨欺负我却束手无策。我愧对你曾经喊我那声婆婆,你怎么吐血了。”

吐什么血?平乐莫名其妙,却见元帝仪硬是拿着一条手帕捂住她的嘴擦。再看清楚,这条不是她刚买的上等源州绣帕么,只剩这么一条了的。帕子被染红了,平乐自己都傻了,她只是被打了耳光,除了脸疼之外倒也没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了,怎么弄得她像重病垂死一样。

沮勇见事情闹大自己也慌了,就把那两个下人推出来顶罪,“我只是让你们吓唬吓唬,谁让你们下这么重的手的。”

凤靡初道,“这附近就有医馆,或者先带平乐去看下大夫。”

元帝仪自责道,“都怪我,她方才听到有人议论沮公子的事一时愤愤不平做了过激的事,我也没拦住。外面的大夫我是不敢信的,平乐,你别怕,我们先回府,我让牧笙去给你请去御医。”

凤靡初道,“我马车就在附近,我送你们回元府。(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平乐咿咿呀呀,她根本就没吐血,她不想连凤靡初都骗了,可元帝仪又拿那条手帕捂紧她的嘴,她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元牧笙还真是兴师动众的去宫中请了御医,御医来看过说平乐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给了她一瓶伤药让她日日擦过几日也就消肿了。

元帝仪想亲自送凤靡初和崔护送出府。崔护心疼佳人,道她今日受了太多惊吓,就不用那么多礼了,他们两上次来过元府还认得路。

崔护出了府还恋恋不舍,要不是见元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没心思招待,还真想在元府继续坐坐,秀色可餐。

崔护道,“元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吓得花容失色,我那有支千年人参一会儿让人送过来正好给她补补心血。”他见凤靡初神情淡漠,心想难怪没姑娘喜欢他,“你见了元姑娘那般楚楚可怜,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么,也不明白当初平乐怎么看上你的,真是不解风情。”

凤靡初上了马车,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流放时遇见了一个小姑娘。”

崔护想着今日遇见了沮勇那件事委实扫兴,吩咐小厮去酒馆,反正他成日不是在酒馆就是青楼厮混,找个美艳的酒娘陪酒也好,“有个比你小的丫头把你像兔子一样耍,所以你最讨厌兔子。”

他一直以为凤靡初是说笑的,他家学渊源,自小受诗书礼乐熏陶,家中没有变故之时虽说没现在这么老奸巨猾,愤世嫉俗的。但他的聪明也是名震皇都,无人不知的,怎么可能真有个比他还小的丫头把他玩得团团转。

凤靡初吩咐去沮府,驾车的小厮是凤靡初的仆人拿的是凤家给的工钱自然听自家主子人,鞭子一抽绕道去沮府,崔护不高兴了,想让在前面街口把他放下,他可不想见沮家人,却听到凤靡初道,“那个小姑娘就是元帝仪。”

崔护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了,“你说什么,你不是无聊随口编的故事逗我和宗政去疾的么,是我听错了?我现在可没喝酒这么快就醉了?”

凤靡初笑道,“那丫头的兴趣就是把人当兔子取乐,她今日定是早早就看到你我,去挑了个显眼的位置让你看到。然后怂恿平乐去惹祸,有你这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的傻小子在,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不懂武,可你是习武之人,不会也真以为平乐只是被打了两个耳光就能吐那么多血来吧。”

“那有什么奇怪,沮勇的手下都是练家子的,平乐是公主娇生惯养金贵得很,身子弱,吐口血也是有可能的。”他甚至听过有练功夫的人一掌把人打死的,是他这文弱书生太少见多怪了。

凤靡初道,“你上次在九皇子婚宴上见她,你还觉得她体弱么。脸上虽然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可脖子和手都是黑的,她在元府一直被元帝仪使唤做粗话,她现在扛起两包大米都能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这能叫体弱么。”

崔护不敢置信,“你说真的?元姑娘对平乐不是百般呵护么,是说给她干活,但也是干些端茶倒水的轻活不是么。”

凤靡初提醒道,“你没发现平乐变了很多么,她从前对谁不是颐指气使,现在在元帝仪面前却是大气都不敢喘的,你要不想成为下一个她,以后就清楚点做人。”

崔护还是不信,“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怎么看元姑娘都不像你说的那样。”

凤靡初挑起帘子笑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人不可貌相。这一点还是她教给我的,也算吃一堑长一智,我会记住一辈子。”

元帝仪一回到厅里就听到平乐在趁机跟元牧笙告状,说她见死不救,元帝仪笑道,“怎么,你现在死了么?你要是死了主仆一场,我倒也不会吝啬给你置口棺材埋了的。”

平乐很想顶她一句你才死了,可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在,她把现在的处境判定为凤靡初曾经跟她说过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那样的苦境,她现在是能屈能伸,迟早有一日到她把元帝仪踩脚底的。

元牧笙道,“娘,平乐受伤了。”言下之意能不能让让她。

元帝仪扣着指甲玩,嫌弃道,“我也受内伤了,闷得我要吐血。那姓沮的只是个草包蠢货,我之前看你不咋滴,一比较也觉得你算一表人才了。”她像慈母那般帮元牧笙整了整衣襟,她吩咐白雪道,“我也是言而有信的,让账房给平乐支银子,她五日不用劈柴挑水了,让她跟在牧笙身边伺候笔墨吧。”

元牧笙傻了眼,“娘……”

第五章 宝石

平乐欢天喜地,想着凤靡初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诚不欺她也,元帝仪无视元牧笙如天塌地陷的脸,她刚吃多了好像有些积食,她慢悠悠道,“让厨房煮碗酸汤来让我解腻。[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

太监弓着身子恭敬的在前领路,元帝仪想着难怪平乐总是爱踹宫女太监屁股,一直这样弯着腰自然是踢最凸出的地方,也难为他们了,不到三十腰背定是要出毛病的。

前面是沮勇和五皇子,昨日才泼了沮勇一身潲水,平乐再怎么也是龙子凤孙。他有勇无谋,不过他爹为官多年朝廷那点人情薄面之类的还是做的面面俱到的,尤其沮勇打的还是皇室的颜面,估计进宫走了婉贵妃的关系跟太后说情。

只是没想到碰个正着。

元帝仪见那五皇子垂着头,面色不怎么好,他想扭头走,却被沮勇伸手拦下,沮勇面上猖狂放肆,嘴巴不怎么干净一直奚落五皇子的出身,也知他因身份低人一等而自卑,都是受了气也不敢声张的。

她又听了一会,那五皇子还真是从头到尾一声都不敢吭,越看越像只鹌鹑。跟平乐行事轰轰烈烈的大不一样,难怪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如果就一个儿子也就罢了,但皇帝最不缺儿子女儿,都能扎堆买一赠一去和番了,怎么看也不像皇帝会对他另眼相看的样子。

她又看了一会儿才走。

妃嫔们都在跟太后请安,她是特地挑这时辰来话家常的,想看那些妃嫔对她咬牙切齿又拿她无可奈何,还要在太后面前装贤良对她恭恭敬敬,想着就有趣。[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太后笑道,“姑娘来得正好,之前扶戚王子送了哀家这个。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只是用在哀家这种老太婆身上是暴殄天物,姑娘看看可喜欢?我让人镶嵌成了项链,想送给姑娘。”

元帝仪觉得大红大绿很是俗气,跟城里给人说亲的媒婆一个品味,但这一年偏偏宫中女子盛行穿红戴绿,连着民间的女子也喜欢跟着这么穿。这宝石之前琼贵妃看得是两眼发直的。元帝仪故意拿起来当着琼贵妃的面慢慢欣赏,“这真是巧夺天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宝石。太后娘娘真要送给我么,这不是教您割爱了么。帝仪也受之有愧。”

太后道,“本来就想送给姑娘,姑娘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

元帝仪迫不及待道,“我现在能不能戴上?我见各位娘娘佩戴的首饰也是珍贵漂亮,一直想跟她们讨教些穿衣打扮的诀窍。正好,今日娘娘们都在,正好让我对她们品头论足一番。哦,我是南蛮人,有些词还不太懂一知半解,说错了,各位娘娘请包涵。”

妃子们一脸不悦。

太后和蔼道,“戴上吧。”

元帝仪把头发绾起,把项链戴上,高兴道,“琼贵妃觉得我戴的好看么。”

琼贵妃妒忌得很,本来想借口身体不适先回宫,没想到太监来报,说余美人来请安。

这余美人就是五皇子的生母,身体一直不好,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太后念她身子弱是允许她不必日日来请安的,所以这余美人更是深居简出。这也是元帝仪第一次见她,见了后想到第一句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身体羸弱瘦小,也是一副小心翼翼忧心忡忡的模样,入座后一句话都没说,就偶尔咳两声证明她的存在,她隔壁的妃子皆是掩鼻,怕她的病会传染。太后道,“哀家知你孝顺,但你若身体还是不大好,就多多休息,不要四处走动了,免得病情加重。”

余美人小声道,“是。”

太后拉过元帝仪的手道,“哀家听说你昨日受了惊吓,没什么事吧?”

元帝仪道,“谢太后关心,没有什么事。太后知道的,平乐近来勤学苦练她的针黹,说想绣一幅万寿无疆给太后。她针线用完了,所以才上街去买,没想到遇见了沮大人的公子。我也没用没能拦住平乐,让她和人发生争执。”

婉贵妃道,“是沮勇那孩子不懂事,但他父亲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他方才不也跟太后低头认错保证,绝不会再有那样荒唐的事了么。”

太后发话道,“该管教就要管教,沮大人一世清名,不要临老晚节不保断送在孩子手上。”太后精神奄奄,“哀家有些乏了,你们先回去吧。姑娘,皇帝应该下朝了。”

太监把她们送出凤殿。

元帝仪解下项链把玩,娇声道,“真是好看,这么大颗的宝石,颜色又这般纯粹,估计也很难再找到了。琼贵妃觉得这颗宝石如何?”

琼贵妃皮笑肉不笑,“很漂亮,不过戴在一些妖里妖气的女人身上,连宝石也都变得妖里妖气的。”

元帝仪笑道,“好像也是,这项链雍容华贵,我都还没到十八,衬托不出这条项链的深沉,给年老珠黄的戴比较合适。诶哟,我好像又说错话了,琼贵妃可不要介意,我没说你老。”元帝仪背过手去,“失陪了,我得去找皇上了。皇上近来很是喜欢找我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人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没人说话才这么喜欢叫我入宫。”

琼贵妃瞪着元帝仪的后背恨不得瞪出窟窿来,平日巴结她的几个妃子围了上来,不屑道,“看她那得瑟样,定是狐狸精托生的,也亏的娘娘有容忍大量,忍得下这口气了。”

琼贵妃迁怒道,“你是在奚落本宫斗不过她么。”那几个妃子噤声,生怕说错一句又踩了琼贵妃尾巴。余美人体弱走得慢,落在后头最后一个才出来,琼贵妃笑道,“本宫是暂且治不了那狐媚子,但还能治得了别人。”她对贴身宫女嘀咕了几句,把手腕上的玛瑙镯子摘了下来塞给了她的贴身侍女。

元帝仪回头正好见了这一幕,眼珠子转了转笑了。

……

元帝仪给皇帝扎过了针,道他今日气色不错。皇帝道,“沮勇的事朕听说了,姑娘以后上街要多带几个家丁护院。否则出了事,你让朕如何跟你父母交待。”

第六章 檀香

元帝仪笑到,“皇上是天子,我爹娘不过是一届平民百姓,哪里有皇上跟平民百姓交待什么的。夜夜小说网WWW.mht.la何况皇上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民风淳朴,沮大人的公子不过是个例外,虽有几个富家子弟作威作福欺善怕恶,但也还是正人君子多的,昨日崔侯爷和凤大人就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了。”

皇帝道,“崔护这人名声不好,家中妻妾成群,姑娘毕竟是待字闺中。若是可以还是少与他往来。”

张年捧了一个香炉进来,皇帝皱眉,“这是什么味道,朕不是让你燃檀香么?”

张年看出皇帝不喜,赶紧让小太监把香炉撤出去,又开了窗户透气,张年跪下回道,“皇上,宫中的檀香都是从宣州进贡,但今年天灾,烧毁了一大片檀木林。宫中已经没檀香了,听闻民间把价钱抬到了六金一两都供不应求。所以奴才才擅作主张改烧了梅香,皇上赎罪。”

元帝仪笑道,“皇上,这香闻多了对身体不好,檀香没了,皇上何不趁机改了这习惯?若空闲了,可以在宫中多走动走动,所谓十静不如一动。外头鸟语花香的,见了人也开阔些。”

皇帝朝窗外望了一眼,倒也觉得今日天气不错,张年叫准备步辇,长生心想他们到底知不知什么是走,坐步辇上由小太监抬这叫走么。

元帝仪道,“皇上,宫里的碧波亭,牡丹园,望云台我都去过了,来来去去总是这几个地方逛着也烦的,有没有哪里是我没去过的?”

这皇帝做的也真是不够会享福,每日花费时间最多的,不是前朝上朝,就是留御书房改奏折的多。[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宫中的地方,还没有宫女太监熟,张年道,“皇上,余美人宫苑里有个千鲤池。”

元帝仪一脸感兴趣的模样,皇帝道,“就去那吧。”张年本来要先派人去余美人那通传让她准备好接驾的,但皇帝道,“只是去走走,并不在她那用膳久留,不用麻烦了。”

两人边走边闲聊,皇帝问,“姑娘觉得五皇子六皇子他们如何?”

不如何,“皇子们个个出类拔萃,文武双全,是社稷之福。”

“都说观棋可观人,姑娘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他们斤两。朕对他们期许甚大,只可惜不是急功近利就是缺乏主见,皆望之不似人君。”

“皇上雄才伟略无人能比,对几位皇子要求太高了些。”她心想还好他这个爹知道自己儿子的斤两。

皇帝道,“朕找了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来教他们,谈起治国之道倒是头头是道倒背如流,只是治国不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真要给他们其中一个治国,不出十年怕就要像魏帝王曹髦一样被夺权了。”

元帝仪想到,他这是话中有话么?曹髦是被权倾朝野的司马家司马炎夺了帝位,他是担心凤靡初还是担心陆家。元帝仪笑道,“皇上多虑了,曹髦那亡国之君怎么能跟皇上比,当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路人皆知的事却还不懂防患于未然,亡国也是迟早的,但现在满朝文武对皇上都是忠心耿耿的,绝不会有人做那样大逆不道之事的。”

皇帝也笑了,“朕那次见了平乐很是惊讶,凤靡初教了她那么多年,循循善诱都没能把她教好,可到了姑娘那短短时间已经是判若两人了,姑娘得空也多进宫教教五皇子,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又唯唯诺诺的,不像朕的儿子。”

元帝仪道,“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若是我把皇子教坏了,皇上可不能怪我。”

走到余美人宫苑就听到吵闹声,张年想找个太监通传让宫苑里的人出来接驾没找着人。皇帝皱眉直接走进去了,余美人宫苑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五皇子扶着他娘,正听着琼贵人尖酸刻薄的羞辱。

元帝仪还以为他是软柿子,结果见他手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原来还是有些脾气的。

琼贵妃道,“你不过是下贱的身份,怀了龙种以为就能乌鸦变凤凰么,皇上从没拿正眼瞧你。这么多年你这跟冷宫有什么两样,得了美人的封号已经是你八辈子积福了,你若知足一步也不迈出留在此等死也就算了,居然还贪心,怎么,妄想讨好太后就能讨好皇上了。”

跟着来闹事的妃子都捂嘴偷笑,都不知皇帝就在后边。

张年咳了声提醒,妃子们转身见了皇帝,一个个瞠目结舌白日见鬼了一样。

皇帝冷着声道,“太后说你飞扬跋扈,朕以为你也是有分寸的还护过你几句,倒没想到是朕糊涂,今日也算看清楚你了,怎么不接着说了。”

琼贵妃下了跪,哭诉道,“臣妾不见了一只玛瑙镯子,想起今日给太后请安时,余美人曾碰了臣妾一下,臣妾过来是想问问她有没有看到那只镯子没想到人赃并获,在她房里搜了出来。这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的,臣妾无心的。”

“余美人是什么样的人朕清楚,但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今日真是不清楚了。她不会拿你的镯子,你要朕深究么。一干人等拖下去只要用刑就什么都招了。”琼贵人面上惊恐,皇帝道,“朕虽然不管后宫的事,但也不想听到妃嫔之间勾心斗角,看来真是要让皇后整顿了。”

被这么一闹皇帝也没兴致了,不痛不痒的罚了琼贵妃宫中宫女太监,就要回书房。元帝仪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琼贵妃指着她的鼻子,“你!”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晕过去了。太监赶紧抬她回去找御医。

元帝仪想着散场了,没戏了。便要出宫回元府的,五皇子追了上来,朝她作揖,“多谢姑娘。”

元帝仪道,“谢我什么?”

“谢姑娘把我父皇找来。”

原来也不是很傻,“你娘是不是得的肺疾,咳起来痰中带血,尤其春秋时候咳得最厉害。御医开了滋阴养肺的汤药,却怎么也不见好转?”

五皇子吃惊,因为元帝仪说得分毫不差,“姑娘懂医术?”

第七章 煽动

“我当然懂医术,不然你以为我是胡说八道胡说得这么准么,皇上的龙体是我在调理,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子,又觉得我年纪轻,不像?”

“不是。mht.la [夜夜小说网]”他有些半信半疑,但想到父皇近来常常召她入宫,却并未纳入后宫临幸,若说是进宫给父皇诊治倒也能说得过去了,“姑娘能不能医治我娘。”

元帝仪很果断的拒绝了,“不能。”

“姑娘菩萨心肠……”

怎么又是这一句,长得像菩萨就真是菩萨了么,“菩萨心肠就有求必应了,你还用浪费那么多唇舌么。”她绕过五皇子继续走,那五皇子也不屈不饶的,又跑回她前面挡了她路。

“姑娘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东西,我都能给姑娘,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元帝仪扯起脖子上的项链给他看,“看到了么?这是太后今日送我的,只要我想要,皇上和太后会吝啬这点东西么。你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就算你能给,又能给得多好的东西。”

琼贵人方才也羞辱他出身了,子凭母贵,母亲出身不好,连带着儿子也自觉比其他兄弟不如,五皇子忍道,“只要姑娘愿意给我娘医治,姑娘要我做什么都得。”

元帝仪笑道,“你是皇子我是布衣,你倒是至孝为了你娘纡尊降贵求我。”

五皇子道,“我这个皇子有名无实,甚至比阉人还不如,宫中谁人都能作贱,我只是求母子平平安安而已。(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真是胸无大志,元帝仪想了想,说到,“我可以考虑帮你娘医治,但有条件。”她食指卷起长发玩道,“那沮勇欺负我的事估计也是传的沸沸扬扬五皇子也有耳闻了吧,这仇结下了,可他却什么事都没有难消我这口气,我要看他得报应摔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连他爹娘都认不出。他不是成日坐他府上的马车招摇么,你帮我把他马车的轮轴给割断,你办成了,我就考虑给你娘医治。”元帝仪见他因她开的条件愣了一下,“怎么,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吧。”

五皇子平静道,“宫中表里不一的人多不胜数,姑娘也不是第一个了。”

元帝仪笑道,“那五皇子就好好想想吧。”

……

平乐得了皇帝和太后的赏赐,高兴得一整日都在哼小曲,她摸着宫中张公公送来的绫罗绸缎,大方的送了几匹给阳春白雪,这才是好东西呢,贡品,民间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阳春后悔道,“早知道挨两巴掌有这么多好处,那时我就该跟着你冲出去。”

平乐道,“谁让你这么胆小,就泼桶潲水都不敢,外强中干。”亏得她嗓门那么大,原来就像黔驴技穷里头的那驴子,真的就是喊喊而已的。

白雪见她都来这么久了,对这人情世故还是不长进,教道,“你得谢谢小姐才是,不能只送我们东西,至少也该挑些给小姐送去,不管小姐要不要,你这人情是要做的,所谓礼多人不怪。”

平乐指着自己脸道,“我做什么要给她送东西,她害我挨了两巴掌我都没跟她算账呢。”

白雪道,“你只是挨了两巴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损失么,可你得了那么多银子,还能休息十日,因你当众打了沮忠。现在外头的百姓对你从前刁蛮任性的印象多少也有了改观,觉得你是古道热肠,而皇上太后还赏赐了你,你说你是得的好处多,还是得的坏处多?”

平乐道,“那是我福气深厚因祸得福,跟那女魔头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眼尖了,学会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元帝仪走进来便住嘴了。心里想到那元帝仪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也不见她变成猪。

白雪吩咐上早点,阳春舀了一碗白粥递上,平乐撇嘴,觉得元帝仪这个平民百姓比她过去做公主吃喝还要刁钻,这粥要用明火熬得软绵滑,不然她还不吃的。也不知她是真挑剔还是故意在她面前显摆。

元牧笙急匆匆的进来,平乐迎了上去,想给元牧笙一个惊喜把她买的象牙砚台送他,元牧笙却直接越过她,站到元帝仪面前道,“昨夜五皇子潜入沮府要割沮勇马车的轮轴,当场就被抓住,今早被沮府的人押到了衙门让我审案。”

元帝仪大笑,“随便从他腰带扣下一颗宝石收买沮府的人都得了,他还真亲自动手,他是不用脑子还是根本没脑子。这么一看,倒果真是平乐的亲哥哥。”

元牧笙道,“那你就是承认是你煽动他做的了。”

元帝仪反问,“他有说是我让他做的么?”那五皇子指望着她妙手回春,完全只能听她摆布的,吃了亏也不敢把她供出来。

“没说,只说是他一人所为,跟其他人无关。”说是沮勇看不起他,曾多番羞辱,他便想报复漏夜潜入沮府。“按五皇子的身份,我是没资格审理的。我把他送进宫,皇上说他不长进,随手抓了一只杯子就砸,砸得他头破血流。”

平乐关心道,“我五哥没事吧。”

元牧笙气道,“只是皮外伤,但没人敢传御医,皇上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我用国法惩治他以儆效尤,娘,你说你现在让我怎么做!”

皇上是太气愤了,也没注意里面的疑点,可他知道五皇子的话虽不至于错漏百出,仔细推敲还是会察觉出问题的。他要往下审,肯定要把元帝仪牵扯出来,若直接让五皇子背这黑锅,这按律法公事公办,那就要打板子。

五十板子是逃不掉的,他一皇子身骄肉贵,要是扛不住,还是要把元帝仪给供出来,到时他是连这个娘一起办呢,还是不办。

元帝仪道,“皇上让你如何你就如何,你只是个小官难道还能奉旨不遵么。”

平乐听元牧笙的语气,这事似乎跟元帝仪脱不了关系,她气道,“亏我爹还把五哥托付给你教导,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怎么能害我五哥,你心也太歹毒了。”

第八章 第二次

元帝仪喝了一口粥,瞬间拉下脸来,阴鸷道,“我在吃东西,不喜欢一只两只苍蝇在我耳边影响我的食欲,我会忍不住把它们拍死,”

平乐噤声。(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元帝仪耳根清静食欲极佳的喝了三碗粥。

……

元牧笙最终还是判了五皇子仗刑。元帝仪进宫例行公事那般先去给太后请安,再去给皇帝把脉,然后去了余美人那,正好皇后也在。

皇后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五皇子年轻底子好,只是挨了几下板子,我让御医看过了,只是皮外伤。躺一阵子就得了。”

余美人见元帝仪进来让宫女上茶,元帝仪笑道,“我虽然常常进宫,但多是皇上和太后那走动,上回还是第一次见余美人,早就想来拜访的。皇上让我闲暇教导五皇子课业,理所应当也该来跟他母亲说一声。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在。”

她上次帮过皇后,皇后脸色虽不热络,但对她也算客气的,“听宫人说了五皇子的事,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而已。”

元帝仪笑道,“余美人不用担心,哪一个年轻气盛时不做些傻事,皇上对他寄予厚望才会严厉了些,这么看,这是好事啊。过两日等皇上气消了,我再给五皇子说些好话,事情也就过了。其实这事也怪牧笙,皇上让他罚,他还真罚了,也不知道让衙役就做做样子。”

余美人起身盈盈一拜,感激道,“元大人也只是奉旨办事怪不得他,我身份低贱,没想到还有两位贵人记得愿意雪中送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元帝仪饮了口茶道,“你不必这么多礼,以后说不准会常常往来,你这样不是吓得我不敢来了么。这茶叶不是很好,皇上赏赐了我些春茶,等明日我入宫再给你拿些来。”

余美人咳了两声,羸弱道,“拿了粗茶来招待夫人实在不好意思,也多谢夫人好意,只是不必了。吃穿用度上并无什么要求,只求五皇子平平安安懂事些就得了。”

元帝仪道,“余美人除了咳嗽,是不是还有脘腹疼痛,呕吐食少的症状?我认识的一位朋友跟夫人一样成日的咳嗽,后来千金寻了一位名医来调理,得了一张古方,她服用了以后过了半年便恢复健康了。”

皇后问,“什么样的方子,姑娘可还记得?这御医一直说余美人的病不碍事,但治了也有一年了还是不见好转,姑娘若还记得方子,笔墨写下,拿给御医看看。许对余美人的病也有帮助。”

元帝仪想了想,“不怎么记得了,我回去找找,实在找不到可以写信给我那朋友让她再寄张方子来。不过依稀好像记得她说燃檀香对她的病有益处,所以我每次去她那都是香气扑鼻的。”

余美人的宫女插嘴道,“御医也说过燃檀香对美人的病情有帮助,只是这檀香本来就珍贵,即便是有也是先给皇上太后送去,到其他妃嫔那已经是所剩无几了,更别说分些来给美人。”

余美人起身行礼告罪道,“我这宫女入宫多年还是不懂礼数,皇后在她竟是不分尊卑的乱说话,皇后请赎罪。”

皇后将她扶起,“她也不过是护主心切罢了。你需要檀香怎么不早些说,今年天灾宫里已经没有檀香了。就算我想帮你也不知怎么帮起,或者可以托五皇子在宫外找些来。”

“我这是陈年旧疾不碍事的,这些年没有檀香,不也还活着么。”余美人虽深居简出,也听宫女太监们说过元帝仪是现今皇上最宠信的人,不敢怠慢了,又让宫女上些点心来。

元帝仪好似和余美人一见如故的样子,还在她那用过午膳才走。

平乐听见她居然连着五天都去看了余美人,觉得元帝仪肯定又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那余美人她见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病怏怏的妃子,长得柔弱不像工于心计。人家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元帝仪这种人,没理由会去亲近余美人,又不是一路的。

五皇子来过几次,前三次都被拒之门外了。他察觉到元帝仪有意不见他,到了第四次干脆硬闯。元帝仪正喝着汤,见了他笑道,“果真是年轻力壮,这么快就好了。只是五皇子这样硬闯不合礼数,被人知道了免不了闲话。”

五皇子开门见山道,“姑娘什么时候医治我娘。”宫人告诉他,元帝仪虽这阵子常去看他母亲,只是闲聊些琐事,只字未提医治的事,

元帝仪掏出手帕擦了嘴,气定神闲道,“五皇子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医治余美人?”

“你不是说只我去做,你就会帮我……”

元帝仪提醒道,“我是说你只要去做,我就考虑,并没有说一定要帮。”

五皇子气愤道,“夫人在戏弄我。”

元帝仪让白雪再给她舀一碗汤来,白雪很怕五皇子太过激动会干出什么过激的事,正想着要不要找护院来。

元帝仪道,“多添一个碗吧,来者是客。”白雪把其他服侍的丫鬟一并带出去,关上了门,元帝仪笑道,“我没有戏弄过你,你可以自己回想看看,我是不是这么说的,是你一厢情愿的曲解了我的意思。”

五皇子自嘲的笑道,“是我笨,这背信弃义的事我也不是头一次遇到了。”他很清楚这女子能这般得皇上太后宠信,自然有她不一般的手段能耐。当初平乐那样得父皇宠爱都不能拿她怎么样,何况他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是我冒昧了,请姑娘见谅,告辞。”

“你娘的病只有我能治,这并非我大言不惭,而是事实如此。若连我都治不好的,那你更不用指望别人了。”

五皇子停住脚步,“夫人是觉得戏耍我一次还不尽兴,要再戏耍我第二次么。”

平乐蹑手蹑脚的偷偷趴到窗户上偷听,元帝仪抓起桌上的炒豆子,弹了一颗出去,正正打在平乐的额头,疼得她捂住嘴怕喊出声。

第九章 轮轴和轮子

元帝仪道,“为人子女看着父母忍受病痛折磨不知是不是也会心如刀割,你可以当我是戏弄你,也可以不再信我的话。(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反正她那病不治应该也还是能熬个五六年的,慢慢的油尽灯枯。”

“姑娘到底想我做什么!”他很是不明白,宫中那么多人为何她偏挑了他来戏弄,就因为他不像其他的皇子有出身高贵的母亲庇护么。

元帝仪道,“看来凤靡初把你教得也不怎么样,我还以为他只是对公主们应付,原来对皇子也差不多。”她摸着下巴,挑眉道,“我可以帮你医治你娘,这一次你听清楚了,没有可能或者也许这些模棱两可的词,而是只要你做了,我一定帮你娘医治,但你要给我再去一次沮府,一样的是割沮勇的马车轮轴。”

平乐冲了进来,说道,“五哥,你别被她骗了,她是个女魔头只会害人,她都害你挨了打,上当第一次是不小心,上当第二次就是蠢了。”

元帝仪耸耸肩,“你可以慢慢考虑,反正于我,你做与不做我都没损失。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就看你舍不舍得赌了。”

平乐抚着自己的脸道,“五哥,你千万不要被她蛊惑了,靠近她的人都没好下场的,你看看我,被她害的我的花容月貌都受损了,还好没有破相。”她之前和五哥虽并不是很亲近,但好歹是兄弟姐妹,血浓于水,她不想他上当受骗。

元帝仪笑道,“你这也叫花容月貌,那叫府里干粗活的大婶情何以堪。(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白雪端着汤水进来,元帝仪吩咐,“给五皇子也端一碗吧,他挨了仗刑,该多喝点汤把身子养养。不然清瘦了,让余美人看到该有多心疼。”

五皇子握紧了拳头,忍耐道,“我就不耽误姑娘喝汤了。”他还叫下人抬了礼来的,气得连礼都不要了,平乐追了出去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兄长千万不可上当。

元帝仪自言自语道,“不吃我还省下了。白雪,库房里不是有一件裘衣么,你把它找出来,我要送人的。”昨夜起风了,天一凉,那余美人会咳得更厉害,到时就看那五皇子舍不舍得母亲那样子吃苦了。

沮诵设酒宴款待凤靡初,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凤靡初称不胜酒力要回府休息。沮诵便要亲自送他出去,听到人声嘈杂,便喊来家丁询问,家丁如实禀报,道是五皇子入府割沮忠的马车,又一次当场抓住。

沮诵拿不定主意,“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真是多事之秋。凤大人看此事如何了?”

凤靡初道,“已是有平乐先例在前,沮大人也该知皇上的骨血,不管是贬做了平民,还是素来不得宠,始终是龙子凤女,切不能私下处置用刑。一切要有法可依有理可据,送官就得了。”

沮诵赶紧吩咐,“你去告诉少爷定不能冲动动手,把五皇子送到衙门去。”

凤靡初道,“夜深了,沮大人也喝了不少,还是不用送了吧。”

“要的,要的,凤大人是我的贵客,哪能礼数不周全。”

沮诵坚持要送,到了停放轿子的后院,沮府的小厮举起灯笼给凤靡初照明,凤靡初瞥了一眼旁边的马车,“我记得那日沮公子是坐着这辆马车去下聘的吧。”五皇子为人他清楚,优柔寡断不喜生事,可居然两次潜入沮府做这种事,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沮诵道,“是,忠儿的朋友送他的。都是些酒肉朋友,送他东西还不是托门路有事相求他这个做官的爹,之前没出事倒也由着他胡闹,可现在这情况,我已经让他跟那些狐朋狗友断了往来。”

凤靡初提醒道,“沮大人做得对,既然沮大人方才也说是多事之秋,该要叫沮公子有所收敛了,也不要驾着马车在市集中招摇过市。年轻气盛,免不了口角争执,我想五皇子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沮公子,并没什么恶意。”

沮诵道,“忠儿什么德行我也清楚,他行事确实霸道了些欠缺圆滑,与五皇子之间早有积怨。但再如何也不该在马车上动手脚,这要出了什么事也是攸关性命的。”

凤靡初微笑,“只是孩子之间的矛盾打闹,不幸之中的大幸并未酿成什么恶果。沮大人把五皇子送去官府,最后如何处置其实不还是要看皇上来决断么。这是父教子,就算儿子有错,任谁家父亲也都是不愿别人对自己儿子动手。沮大人可将心比心,免得错一步在皇上心里留下什么疙瘩。”

沮诵作揖,“多谢凤大人赐教。”他将凤靡初送到府门。

曹洛见凤靡初酒醉脚步有些不稳,小心翼翼的扶着凤靡初上了轿子,并吩咐轿夫回凤府。凤靡初挑起轿窗的帘子吹风醒酒,看着天上那轮弯月笑了。

……

衙门的衙差来找元牧笙,说沮府的人击鼓了简单说了一下事情始末。元牧笙看了看天色,二更天,今晚又不用睡了。他换上官服,元帝仪正坐在厅里擦弓,元牧笙让那衙差先到门外等。

元帝仪道,“你将沮忠马车上的轮轴和轮子锯下来明日抬到朝堂上,参那沮诵一本,什么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欺上瞒下贪污受贿的,罪名由你说。你可是个读书人,那样的词应该一肚子都是才对。”

元牧笙不解,“轮轴?”

元帝仪爱惜的把弓放下,上前揪住他的耳朵,“你上次不会就把五皇子打一顿就了事了吧,我怎么教你的,察言观色观察入微,明察秋毫做不到也就算了,那轮子那么大你都看不到么。”

阳春捂嘴偷笑,元牧笙求饶道,“娘,你先松手好不好。”

元帝仪放手,“你知道现在皇都的檀木有多贵么?”

当然知道,“商人们奇货可居已把檀木价格抬到十金一两。”就因为现在檀木的价格高,很多人都在炒卖,也有不少人上当受骗高价买了假的檀木,每日去衙门击鼓的受害者都有三四个。

第十章 探监

元帝仪道,“沮忠的马车车身虽是普通的榆树所做,但轮轴和轮子都是用檀木制成,轮子暂且不说,你自己想想光是轮轴都有多重了。mht.la [夜夜小说网]”她帮元牧笙把官帽戴正,“甘罗十二岁拜相,你都这年纪了,怕是赶马也追不上前人功绩了。新官上任要在最短世间内打响名堂,就不能只是抓一只两只的小老鼠,要抓大老虎才得。就拿那刑部尚书做你的垫脚石往上爬吧。”

元牧笙道,“我明白娘的意思了。”

第二日朝堂上元牧笙参了沮诵一本,洋洋洒洒总共二十二条罪状震惊朝野,雷厉风行的把沮府账房管事抓拿写了供词,又有沮忠马车的轮轴轮子为物证,人证物证俱全。沮诵百口莫辩当场就被发落摘了乌纱了。

五皇子跪在殿前,领路的太监想讨好元帝仪,便趁机搭话,“五皇子已是跪了两个时辰了。”

元帝仪笑道,“是么。”

进了殿就听到太后的声音,“皇后跟我说了,余美人的病需要檀木,但皇宫之内的檀木都没了,她还曾托人在宫外找。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五皇子才会去沮府做那些傻事。他不说也是不想牵连他娘。他做事虽然鲁莽了些,但也全是因为一个孝字,所谓百善以孝为先,皇帝也不要对他太过苛责了。”

皇帝道,“母后放心,朕知道的。”皇帝吩咐张年挑了些养身的药材和锦缎给余美人送去。不过半日这件事便在后宫传开了。夜夜小说网mht.la五皇子虽是在殿外罚跪,但其实是明罚暗赏的。

元帝仪陪着皇帝用了银耳莲子羹才回去,那五皇子跪得腿都麻了,走得一瘸一拐的。他看到了元帝仪,停住作揖,“元姑娘。”

元帝仪摸出一张方子,本来也想拿去给余美人的,见到他倒是省事,不用去了,她道,“两次都做同样的事情,但结果却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么?”

五皇子弯身尊敬的双手接过方子,想了想,回道,“因为姑娘帮我。”

元帝仪挑眉,一脸很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是想问他是否明白了不管朝廷里还是在皇宫里,想遗世独立是不可能,不想被欺负就只能把欺负他的人拉下去踩在脚底。“这么浅显易懂的还用你说来做什么,你在宫里活到这个岁数还能活成这样我也是大开眼界了。”

……

曹洛进了书房禀报,“沮诵买通了狱卒来传口信,说想见大人一面。”

凤靡初笑了,沮诵已经无计可施了,自然把希冀都寄望在他身上,病急就会乱投医。“这衙门牢房现在都是元牧笙的地方,他倒是会卖人情。”

曹洛道,“属下看那位元状元倒像位谦谦君子,听闻他刚上任便把之前府尹留下的陋习统统纠正了过来很是雷厉风行,他这次铁面无私不畏强权办了沮诵,百姓都称颂他为青天,说此后有冤也算还有地方可以申诉。”

“水至清则无鱼,真是铁面无私就不会卖我人情了,他虽不想与我或是陆家任何一方拉帮结派,却也不是自命清高的人。元帝仪教出来的,就算难得的有些傲骨,却也还是很识时务。”

曹洛知凤靡初看人向来精准,便问,“那大人还要去么,这若是故意下的圈套要抓大人的把柄。”

凤靡初笑道,“去准备吧。”

……

沮诵见了凤靡初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他的披风喊着让他救命,凤靡初眉头拧了一下,他脸上除了笑之外其他的表情都很轻微,轻微得几乎不露痕迹了。

人有旦夕祸福,昨日位高权重今日成阶下之囚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一如当初的凤家。凤靡初把沮诵扶起来,“大人不要着急,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是明白这次的事急也急不得的。元牧笙参了你那么多条罪名,条条可都不是小罪。这次的事棘手了,你有找九皇子商量么。”

“他派人来了,只让我咬紧牙关什么也别说,自会有办法保全我的性命。但我不信他。我这些年贪污所得,一半也是给他用来笼络大臣的,他怕是想要弃车保帅,只是又怕我把他一并拖下水。”沮诵道,“我要是真一力承担了,等罪名下来,他一定再不管我死活。”

凤靡初道,“我可以上书给皇上为你求情,只是估计起不了什么作用。”

沮诵不想死,眼里赤裸裸都是求生的意图,“只要保住性命,哪怕是流放三千里也好。凤大人,求你念在当初我为皇上举荐你的份上,你再帮帮我。为我想想办法。”

这些年来但凡沮家出了什么事,他统统都是求凤靡初给他想办法,倒也次次都能转危为安的。

凤靡初道,“我若不想帮你就不会冒着风险走这么一趟了,只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满朝文武的生死哪一个不是拿捏在皇上的手里的,他暂且将你关押,是要让元牧笙彻查清楚,名正言顺的办你。若证明你真的每条都是罪有应得,别说三千里,抄家灭族也是最轻的刑罚了。”

沮诵惊恐得打颤,“这些年我收了多少东西又送了谁什么都详细的记了下来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凤大人能不能跟他们说一声,若是不全力救我,我就算死也要拉人来垫背的。”

凤靡初轻笑,“沮大人原来这般信不过我们,你不会也把我的名字写进去了吧。”

沮诵有求于他,此时还不敢和他翻脸,“我只是求个心安,并没有要要挟大人的意思,我对大人一片赤诚,下官也是投桃报李的人。不管这次能不能逃出生天,都绝不会牵连大人。”

沮诵留意凤靡初的表情,见他并没有恼怒。他心里反倒有些不踏实了,因为发现一点都看不出凤靡初在想什么,别人听到自己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多少也会害怕,他们是一条船的,他若有事一定会把船凿个大洞弄沉了。

凤靡初道,“即便我真是让收过大人好处的大小官员都上书为沮大人你求情,怕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有分量。”

沮诵道,“凤大人说的难道是九皇子?”

第十一章 鲁班锁

凤靡初摇头,“之前有刺客行刺扶戚王子,刺客留下了骠骑大将军的令牌,皇上虽说彻查要给扶戚交代,可你有见他真的动骠骑大将军了么。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元牧笙几次毛遂自荐查办此案都被皇上搪塞过去了。沮大人难道不知个中原因么。”

怎会不知,“因为忌惮骠骑大将军手里的兵权。”

凤靡初诱导道,“如果是骠骑大将军上书求情,那肯定跟我上书求情效果大大不一样。”

沮诵先是高兴,高兴终于有个不用死的办法,但随即又是为难,“可我和骠骑大将军素无交情。”

凤靡初道,“我倒是认识骠骑大将军麾下的骑卫上将军,这人贪财好利,只要是给他足够的好处,他自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是沮大人犯的事不小,要劳动他,这钱银怕是也不能太少。”

“只能能救我,倾家荡产都得。”

“大人入狱,你的家产也被查封,你还何来银两。沮大人虽也赠送过我几件古玩,但即便是我退回给沮大人也是杯水车薪。这钱银方面我怕是爱莫能助了。”

沮诵一脸犹豫,他并不完全信任凤靡初,可还能托帮忙的人他一时又想不到其他人了。

凤靡初故意道,“元牧笙现在已经是在加紧追查,怕是很快就能收集完证据,即便是现在快马加鞭给边关送信,一来一回估计也要耗去不少时日。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或者我再回去给大人想想别的办法。(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沮诵知自己已经耗不起时间了,越是贪生怕死命悬一线时越沉不住气,“我被查封的不过是明面上的家财,还有一部分我放在了钱庄,需要我的印章和一句密语才能领出银两。”

“是哪个钱庄?”

沮诵不语。

凤靡初慢条斯理的道,“看来沮大人对我始终有保留,没关系,你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你处理银两的事。”

但凡与沮诵沾亲带故的,不是被抓了,就是人人自危怕受牵连,还能找谁帮忙,沮诵只能把身家性命都压在凤靡初身上,“下官怎么会信不过凤大人。”他把钱庄的所在告诉了凤靡初。

凤靡初微笑,“沮大人等我的好消息吧。”

出了牢房,凤靡初便让曹洛去查那钱庄,曹洛道,“沮诵也算狡猾了,若不是一早收买了他的账房先生,也不会知道他把多年贪污所得分成好几份分别放在四间钱庄里。其他三间都已查出来了,就唯独最后这间也是他藏得最秘银两放得最多的,这次他自己告诉了大人,也算是天意。”

凤靡初道,“我从来不信什么天意。”他只信自己。

……

“小姐。”阳春捧着个锦盒横冲直撞,白雪斥了她几句,她才慢下速度规规矩矩用走的,“小姐,陆大人又送礼物来了。”陆存熙近来隔三差五就送礼物来,虽说崔护也是成日送礼献殷勤,但崔护送的没什么新意,不是镯子就是珠钗,陆存熙就不同了,每次送来的东西猜不到。

所以阳春好奇得不得了,每回礼物一来,她比元帝仪还兴奋,就是想知道盒子里的是什么。

平乐撇嘴,不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阳春道,“吃不到的,总觉得格外酸。”

平乐在被元帝仪奴役,给她扇风,一听阳春这么笑话她,她就停下来了,“我用得着么,我还是公主的时候,想娶我的王孙公子能从东城门排到宫门口,哪一个不是日日费尽心机的讨好我的,只是他们送的都入不了我的眼而已。”

元帝仪在后院弄了一个靶子,每日早晨都要射上几箭,“我有说过你能停下来么。”平乐在心里把她骂了八遍然后继续扇,她站太阳底下射箭当然热,难为还要她站一边帮她扇扇,谁来给她扇扇,她比元帝仪更热。元帝仪瞥了一眼那盒子,对阳春道,“你这么想看就打开看吧。”

阳春就等她这一句呢,想着这么漂亮的盒子,装的什么宝贝,结果打开一看,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雪端来茶水糕点,说道,“这是鲁班锁,传闻是鲁班发明的,那些木条里面都是有槽,相互咬合易拆难装。虽说是给小孩子玩的,可是连大人都未必拆得开。”

阳春不信,有什么难的,她想把木条都抽出来,结果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拆不开,平乐嘲笑她,“这是给聪明的人玩的。”平乐把扇子塞给阳春,自己抢过鲁班锁,左拧一下右拧一下,弄了半天和阳春一样打不开。

阳春笑话她道,“我还以为某人比我聪明呢,还不是一样,只有脸皮比我厚。”

平乐嚷道,“什么,是这东西坏了。父皇那么多公主里头只有我是最聪明的,凤大人那会儿教弟子规,我是背得最快的一个,到现在还倒背如流。”

元帝仪拿过鲁班锁,三下五除二的,都没数到十就把鲁班锁解了然后又拼回去,没什么好玩的,元帝仪道,“确实是坏了,不过不是东西坏了,是你脑子坏了。多吃点猪脑吧,能以形补形。”

平乐没好气的拿回扇子,开始在心里骂她第九遍第十遍。

白雪道,“陆公子倒是有心。”也观察入微,估计看出小姐不喜欢金银首饰,所以才送了些有意思的小玩意来。

阳春好话连连,“何止用心,陆公子长得玉树临风又才华横溢。”

平乐道,“陆家的人个个贼目鼠眼,尖嘴猴腮,陆存熙哪里长得好了,你真是没有眼光,凤大人比他长得好看多了。好看十倍,不,至少好看百倍。”

两人开始争论起谁长得好看。

元帝仪道,“我看以后皇上想降服哪就让你们去和亲得了,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人家弄得国破家亡,妻离子散。”

白雪问,“小姐,陆大人送了很多礼物来,要不要回礼?”她想着上回崔护让人送了支人参来,小姐还专门挑了一支太后送她的金步摇送去侯爷府,只说是要送崔护的夫人,却未指明送谁。结果听闻那日崔护的妻妾们为了争首饰打破了头。

第十二章 借题发挥

元帝仪漫不经心的道,“回什么礼,又不是我让他送的。mht.la [夜夜小说网]”

平乐看到元牧笙回来,像条摇尾巴的小狗迎了上去,“牧笙。”

元帝仪道,“厨房不是做了莲子羹么,装一碗来给他吧。”

平乐抢着去了,她也就只有遇到跟元牧笙有关的事才这么积极。阳春白雪退下,元帝仪坐下饮了口茶水,“今日早朝说了什么?”

元牧笙道,“也没说什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最近的大事也就是沮诵贪污的事,几乎日日有人弹劾,皇上让我顺藤摸瓜的查,倒也牵扯出另外几个官员。皇上已经发话,贪官污吏是朝廷的蠹虫,要严惩。沮家抄了家,要被诛九族。”

元帝仪笑道,“朝廷里哪个没贪污过的,只是大有大贪小有小贪而已。皇帝说那话时,文武百官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可惜她不在场。

“沮诵听到自己被诛九族时大吵大闹非要见凤靡初,还说凤靡初言而无信。他说他书房的暗格里有凤靡初的罪证,死也要拉着他下地狱。”

元帝仪大笑,这是她今日听的最有趣的笑话,死的这样稀里糊涂的,亏沮诵也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过,“沮诵一家子什么时候行刑?”

元牧笙道,“三日后,由刑部新上任的沙大人监斩。今年来朝中贪污成风,皇上分明是杀鸡儆猴,让朝中大臣有所收敛。并不是真的要抓贪官污吏,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把沮诵处决了。mht.la [夜夜小说网]”

与沮诵往来密切的何止那几个,沮诵常在府中宴请同僚,朝堂上至少一半的大臣都赴宴过,结党营私。地方官员估计更多了。

元帝仪道,“要是把所有的贪官都抓了,那不是跟改朝换代差不多了么,不切实际。贪肯定是贪,不要贪得太过就得了。你见过猪圈里的猪吧,都是肥了就被宰了。皇帝就跟养猪的差不多,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是皇帝的,只是放在不同的地方而已。等他有需要自然伸手拿,多方便。”

元牧笙叹道,“光是抄了一个沮府,已经不愁三年的赋税了,都是民脂民膏。这是什么?”元牧笙拿起鲁班锁看。

“陆存熙送来的,白雪说这是给小孩子玩的。你要不要试试多久能把它拆开再拼上。”元帝仪直接把鲁班锁送他了,她对这种两三下就解开的东西没兴趣。

元牧笙道,“陆存熙倒是仪表堂堂,也没听过他有什么不良嗜好,皇都里不少大家闺秀倾慕他,却没听过他对哪一个姑娘这么上心的。”

想夺得元帝仪芳心的男子前仆后继从来没有断绝过,什么花招都用了。可惜,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不是被她玩死了,就是玩剩半条命,虽说也是那些色中恶鬼自食其果。

元帝仪瞄准靶心,一箭就把靶心刺穿了,“没对姑娘上心,说不准他有分桃断袖的癖好。没听过欲盖弥彰么,送这么多东西来元府说不定只是为了掩饰,其实这些东西是送给你的,他看上的是你。”

元牧笙好笑,怎么可能。结果见元帝仪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元牧笙咳了两声,拉了拉衣襟,“不是吧。”

元帝仪哈哈大笑,还真是她说什么他信什么。

她睡了个午觉才进宫去,皇帝精神很好,让太监取了一幅画来,元帝仪笑道,“皇上不会又让我评鉴谁人的画吧,这不是又要让我得罪人么。”

张年小心翼翼的把画打开,画保存得很好,只是年份久了有些发黄,皇帝道,“这是文成皇帝九岁时的画作,没想到一直藏在玉钩宫里,今日宫人去打扫才发现的。”

那画画的是个秋千架子,倒有几分童趣,落款名字确实是文成皇帝的名字,不过一旁空白处还留了几行小字,写的是劝学上进的画,字迹却不是文成皇帝的,一笔一划一丝不苟的端正。

皇帝笑道,“这应该是湛王府的那个秋千架,文成皇帝小时由湛王照顾,湛王对他也是呵护关爱,严格也悉心栽培,若不是,也不会有后来的繁荣盛世。所以朕一直希望找到天底下学问最好的夫子能教朕的儿子为人处事治国之道培养成帝王之才,可惜……”

元帝仪笑道,“皇上不是已经找到了么,凤大人不就是么。”

“他的学问确实很好,他父亲的学问也好与朕亦师亦友,不过也是因此被朕连累了,有了凤家灭门的惨事。”

元帝仪道,“已经过去了,皇上就不要太感伤了,对身体不好。”

门外的小太监进来禀报说琼贵妃求见,皇帝道,“让她进来吧。”

皇帝之前虽是斥责了琼贵妃冷落了她一阵,但这几日又在琼贵妃处留夜重得了恩宠。琼贵妃看了元帝仪一眼,朝皇帝行了礼,笑道,“皇上,臣妾命人做了皇上最喜欢的五果汤。”

琼贵妃的宫女打开食盒,张年用银针验过,确定无毒才端了一碗到皇帝面前,皇帝道,“贵妃有心了,只是朕现在还不饿,一会儿再吃吧。”

琼贵妃喜上眉梢,看到文成皇帝的画说道,“臣妾小时就听过文成皇帝文治武功礼贤下士的故事很是敬仰钦佩,还曾特意让人找过文成皇帝的传记来读。”

皇帝道,“是么,那可有什么心得。”

琼贵妃歌功颂德道,“文成皇帝不但励精图治开创盛世,还是位勤俭又念旧的君王,只因为受过湛王的照顾,便下令后世子孙永远保留湛王府待湛王的后人回来居住。”

皇帝笑道,“还有么。”

琼贵妃知皇帝向来以文成皇帝做榜样,便想着借题发挥,“书中说文成皇帝和湛王感情深厚,虽是叔侄其实更胜父子之情,那位湛王也是位谪仙般不染纤尘的人物,不过臣妾有些奇怪,听闻天祖这么多皇子中唯独湛王最得圣心,连婚事也是天祖所赐,可为何湛王会娶一位来历不明的蛮女,终归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皇帝皱眉。

第十三章 君子坦荡

“书中说那位湛王妃的手段无比的狠毒,视人命如草芥,王府中被她折磨死的下人成千上百。(wwW.mht.la 无弹窗广告)文成皇帝当初居住在湛王府时就不喜她的凶残,只是碍于湛王的颜面才没发落了她,所以文成皇帝一直不喜欢蛮女,即便后来属国进献……”

皇帝斥责道,“你在胡说什么!看传记,你看的到底是文成皇帝的传记还是那些胡说八道的野史!”

元帝仪安抚道,“皇上息怒,读书学学问也是好事,我想也只是琼贵妃不得要领不懂读书是要循循渐进的,她也是分不清真假才把假的当真,我看还是先不要读什么传记了,不如先从三字经读起吧。”

琼贵妃怨怼的看着她,皇帝道,“你听清元姑娘的话了么。”

琼贵妃小声道,“臣妾听清了。”

“那就回你宫里吧,把这五果汤也拿回去,朕没胃口了。”皇帝背过身。

元帝仪等琼贵妃转身踩上那拖得长长的裙摆,琼贵妃失态的在大殿上摔了个恶狗抢屎,髻都松了,琼贵妃知是元帝仪做的,积怨更深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因元帝仪有皇帝撑腰。

皇帝没看到,张年却是看在眼里了,元帝仪也根本不怕,对张年镇定自若的笑了笑,张年低头,元帝仪想难怪能成皇帝心腹了,皇帝身边总不会放个笨人来差遣的。

那琼贵妃前脚刚走,刚才进来禀报的小太监又进来了,张年见皇帝不悦,怕小太监触怒龙颜招祸,便大声斥责,小太监委屈道,“九皇子求见。(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进宫求见的不是王孙就是高官他也是得罪不起的,何况见还是不见总要请示过皇上才能出去回报,他也不能随便做主那不是以下犯上了么。

皇帝道,“让他进来吧。”

元帝仪道,“皇上,九皇子来说不定是为政事,我一无官位,二无功名的,皇上要议论政事,我理应回避。”

皇帝道,“这也不是前朝,不必了,坐着吧。”

九皇子进来行了跪拜,皇帝让他起身,询问道,“有何事?”

九皇子见元帝仪不回避,皇帝也没开口让她走,除了太后,皇帝可没留第二个女人在书房听过朝政的。九皇子道,“父皇面前儿臣也不敢有所隐瞒,父皇知我母妃与沮诵始终是表亲,他这次犯下滔天大罪,儿臣也没面目求父皇饶恕他的罪责。”

“既不为求情,那来做什么?”

“母妃念着终归是亲戚,沮家被判斩首,于法虽不合,但于情我应该去牢狱中见沮诵一面,所以儿臣今日去了牢里。”

皇帝拍案,“大胆!沮诵是朝廷重犯,朕已经是判了死的。没朕的同意你居然敢去牢里见他,你有没有听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九皇子下跪道,“儿臣知罪,儿臣也愿意受罚,但沮诵告诉儿臣一件事,儿臣若不禀报就是欺君。”

皇帝怒,“他还能跟你说什么,无非是些推卸责任的说辞。把罪名推给底下的让人给他顶罪,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

九皇子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皇,沮诵这些年收受的贿赂,他家中抄出的那些金银田地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他贪污所得分成了好几份存在钱庄里,但据他所说,凤大人曾在几日前进牢里见过他,谎称是能救他性命,把所有存在钱庄的污银都骗走了。这是沮府的账册,父皇可找户部来清点,看数目是否一致。”

张年把账册拿来,翻了几页,暂时不知真假,但鱼肉百姓这条是真真切切的坐实了,连赈灾的银两都顺且一道浑水摸鱼了。皇帝黑着脸道,“让凤大学士户部尚书还有元大人入宫。”

元帝仪心想,有戏可看了。皇帝召唤人,怕是一路从宫中骑马穿街过巷的去通传,元帝仪眯了一下眼睛,打了个小盹这三人就来了的。

皇帝问凤靡初道,“你是不是曾经去牢中看过沮诵?”

凤靡初双手插在袖中作揖,弯着腰回道,“臣没去过牢中,当年多得沮大人引荐,微臣才有幸为皇上分忧效命,沮大人对微臣有知遇之恩。微臣不敢知法犯法,也只是让家丁送过一顿酒菜到牢中,只当是能为沮大人尽的最后一点绵薄之力。”

皇帝又问元牧笙,“他是不是去过牢里,朕问话,你们若有半句虚言那就是欺君。”

元牧笙也弯身道,“皇上,微臣和凤大人素来没有半点交情,承蒙皇上提拔任我为府尹,臣不愿辜负皇恩,励志要整顿旧时的歪风,以正衙门断黑白判善恶的正气。已是言明衙门上下只能按律法规章办事,任何进出衙门的人都要报清楚姓名来意才能放进去。凤大人没有来过衙门。”

九皇子道,“元大人刚正不阿,不表示底下的人不见钱眼看。”

元牧笙道,“微臣相信衙门的人不会目无法纪。”

皇帝把那账本扔到凤靡初脚边,“你自己看看,写了什么。”

凤靡初把账本捡起翻了几页,上面写了何年何月何日送了什么东西给他,凤靡初道,“皇上,沮大人确实让府里的人送过这些东西来,但臣深受皇恩不敢收这些又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了。”

皇帝问,“你如何证明。”

凤靡初道,“无法证明,只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皇上可以下令让人彻查,倒也能借次机会让微臣洗脱罪名。”

“沮诵说你将他贪污所得的银两全数骗去了,你知道朕最恨什么么。”

凤靡初一副君子坦荡的模样,“皇上,微臣也是在沮大人东窗事发才知他贪污了那么多银两,微臣并不知他为何颠倒黑白。皇上可让人到我府中搜查。”

九皇子道,“若凤大人真是偷龙转凤,又怎么可能将那么大一笔银子放在府中。”

“皇上即便是要叫臣以死明志臣也绝无怨言。”

九皇子提议,“父皇,沮诵贪污的可不是区区几两银子,若真是被人趁火打劫了去,那一定要彻查,儿臣提议不如交给刑部来发落。”

第十四章 壮士断臂

元帝仪笑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皇帝看着她道,“姑娘笑什么?”

“我笑这么容易的事为何弄得这么复杂,沮大人既然说贪污的银两都存在钱庄了,找钱庄的人来问,什么时候存的银子存了多久什么人取走的,不就一清二楚了么,这么大一笔银子,被人取了总是印象深刻的。”

凤靡初和她不同,不会兴致来了想做就做,他做事都是有预谋有谋划的,当初想偷她钥匙时她就看出来了。一个人为了报仇可以忍辱负重那么多年的,他若盯上一样东西,花上好几年筹谋取得信任也是有可能的。

估计方方面面做足了功夫,一点痕迹都不留的,抓不到把柄,绝对到了最后是人证物证一样都没有的。

九皇子道,“那些钱庄并不在皇都,一来一回恐要耽搁不少时日的。”

元牧笙道,“即便是要耽搁,也不能冤枉了忠良。事情没有查清楚,九皇子就要把凤大人交刑部发落,若是屈打成招那不是要六月飞霜了么。夜夜小说网mht.la

皇帝想了想,吩咐那户部尚书道,“你带人去凤府搜查,清点凤府府上的财物有没有沮诵账本上说的那几件。”

户部尚书蒲谦拿了账本来看,奇怪道,“皇上,这账本有些问题。皇上当日命我去抄沮府,他家中的财物我是一一清点封箱的。账本上说的送给凤大人的那几件古玩我在沮诵小妾房中搜到已经是封入国库了的。”

九皇子道,“这么多古玩字画难道你能一一记得么。”

元牧笙提议,“皇上,可以让人去取来便知尚书大人是否记错了。”

皇帝点头,让人拿着令牌去国库查看,果真是把沮府账本里写的几件古玩一一对应的找到搬了过来。

九皇子不解,哑口无言了。元帝仪想这种真的就是叫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八成以为十拿九稳没跟陆家商量过就来的,这么明显的陷阱还是傻乎乎的往里跳了,陆家上了这么一艘船,简直就跟千挑万选想要最好结果捡了个最烂的橘子一样。

她很是幸灾乐祸,憋着笑憋得辛苦。

皇帝对凤靡初道,“你先回去吧,朕不会冤枉任何一个贤臣。你如若真是清白,朕会还你一个公道。”

皇帝说还有奏折要批阅,让元帝仪今日也先回去。九皇子疾步下了石阶追上凤靡初作揖赔罪,“凤大人,我方才也是情急一时没有细想,其实凤大人的为人我何尝不明白,我也是为那些被鱼肉的百姓痛心疾首言辞才失了妥当。”

凤靡初微笑,小声道,“九皇子不必解释,我明白的。其实,沮大人没入狱之前有一回他邀我过府饮宴曾经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说了些酒话,说满朝文武里至少一半的官员的前程都抓在他手里,还说凭着和婉贵妃的关系,即便有一日遇了不顺也会化难呈祥。毕竟,他和婉贵妃始终是表亲,婉贵妃永远不会置他于不顾。所以我能理解,我想皇上他应该也会理解。”

元帝仪经过他们两身边,娇媚的欠了欠身,凤靡初这也算暗示了,九皇子和沮诵算是捆在一起的,沮诵出事了,他要想自保只能是壮士断臂。不然皇上只要想起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就会不舒服。

她终于不用忍着,可以放声笑了。

……

白雪从柜子里拿了几件衣裳来给元帝仪挑选,元帝仪现在日日都穿南蛮的衣裙,把皇帝太后赏赐的锦缎也做成了南蛮的窄袖短襦的样式。

平乐想皇都的名门女子一般都是穿宽袖盘领的长裙,只有穷苦人家要干活为了方便才会把宽袖做成窄袖。她本来等着看元帝仪笑话的,尤其元帝仪又喜欢上街溜达,又不是不知自己在人堆里有多眨眼,却还是我行我素,多少人看到了她的奇装异服,迟早有人跳出来嘲笑她穿的不合体统。

没想到过了六七日,街上居然有富贵女子开始穿窄袖短襦。平乐吃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皇都的女子审美何时变得这么差。

丫鬟正在给元帝仪梳头,阳春拿来一支珍珠碧玉簪,“小姐今日搭配这支簪子如何?”

平乐心想她从前一直嫌弃敬桃的眼光,现在才觉得她的眼光也不算差了,比阳春好十倍。这珍珠碧玉簪搭湖蓝色的织锦流彩暗花衣服,说多有多不搭就有多不搭。

铜镜把平乐面上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元帝仪笑了,平乐知她是在冲着她笑,而且不是嘲笑就是讽笑,元帝仪道,“平乐,你帮我挑支簪子来。”

平乐赌气道,“挑就挑。”

她打开元帝仪的首饰柜子,这算是她第一次碰元帝仪房里的东西,那黑漆红纹的柜子分了好几层,全都是放首饰的,步摇、梳篦、钿花两层,耳环项链一层,还有手镯香扇,除了皇上太后赏赐元帝仪的金银首饰,还有元帝仪自己带过来的。

平乐奇怪,怎么元帝仪自己用的比宫中赐的还要好,柜里的珍珠,连太后那都没有这么大又圆润的。柜里的首饰件件做工都十分精细,要问诗词歌赋她未必对答如流。但论穿衣打扮每个女子都爱,尤其她从来还是穿戴最好的。要是问起首饰衣服,她就说得头头是道了。

元帝仪道,“挑好了么,磨磨蹭蹭。”

平乐拿了一支紫云簪还有一串蓝绿松石手串给元帝仪。

元帝仪拿过簪子插到发鬓上,戴上手串,说道,“我要出门,午饭在外头吃。”阳春白雪想跟,她又道,“我今日只带平乐一个。”

平乐想着肯定没什么好事,“我能不能不去。”她宁可在厨房帮厨娘的忙杀鸡杀鸭的她也不想和元帝仪出去。

元帝仪反问,“你以为你能选么。”

平乐满腹牢骚,却还是只能跟上,一出门就见了五皇子,他身后的下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

平乐道,“五哥怎么来了?”

五皇子朝元帝仪作揖,元帝仪视而不见绕过他走了,五皇子小步追上,“我是来多谢姑娘的,也想请姑娘做我的夫子,我虽才疏学浅,但定会用心的学。”

第十五章 刑场

元帝仪道,“五皇子不是有像凤大人这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夫子了么,像我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哪里有资格教你,五皇子拜错师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平乐诧异,想着是不是听错了,她小声道,“五哥,你有没有搞错,你居然请她教你。这人离经叛道,你忘了上次她让你做什么了么。凤大人这样的正人君子你不向他学习,却来请教一个女魔头。”

元帝仪背过手,她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呢,“是啊,凤大人是正人君子,你要学为人处事要跟他学,我只是个南蛮女子,使的都是歪魔邪道可不想把你教坏了。”

五皇子下决心道,“我已下了决定,姑娘若是不答应。我会学那刘备三顾茅庐表示诚意,我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便姑娘现在不答应教我,总有一日是会答应的。”

元帝仪回头,见他说的一本正经,这该不会是块狗皮膏药吧,粘上她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好啊,那你跟我去个地方。”

元帝仪带他们去了刑场,平乐没来过,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又见人多嘈杂觉得像菜市,可又不怎么像菜市,没小贩叫卖,只有一堆人围着,还有一名她不认识的官员坐在案前,案上放了很多牌子。

元帝仪问五皇子,“你有想过你的将来么?每个人都幻想过自己的将来,或是想着做状元,或是想着做将军。[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可你生下来就是皇子天家富贵,这辈子就算打断了双手双脚也能安度晚年,那你有想过你将来么?”

平乐觉得她问的是废话,她都会说了他们生下来就是龙子龙女,天生就比平民百姓高贵,铺在眼前的是康庄大道,何必还要想将来这种飘渺的事,“五哥将来肯定是个王爷,有什么好想的。”

元帝仪笑道,“那可难说,你原来还不是个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现在也只是平民百姓。”

平乐辩道,“那是一时的,总有一日等父皇原谅我了,我始终是他女儿,我还是会做回我的公主的。”她说这话时可没什么底气,不过还是抬高下巴怕被元帝仪看出来。

五皇子喃道,“这是……”

元帝仪道,“今日沮家行刑,一家三十多口了?不太记得了,总之就是一家子都在今日上路。沮诵可是大贪官呢,沮勇又是无恶不作,早就民怨沸腾了。你看,听得这一家子祸害今日要死了,无不是拍手称快,都是来亲眼看他们的下场的。五皇子和那沮勇不也算是有交情么,来送送也算聊表心意了。”

沮诵和沮勇被押了上来,边走嘴里便喊着要见皇上,有冤情要申诉。沮家男女跪成了三行,哭喊声此起彼伏的。那刽子手的手臂比树干还粗,一声令下手起刀落,就人头落地了。

平乐看着血从脖子喷出来,推开围观的人去吐了。

五皇子的反应比平乐好不了多少,霎时就面无血色。

平乐吓得大哭,也不管街上人多是不是丢脸了,边哭边骂,“你冷血!”还要特意带她来刑场,太可怕了。她有听过父皇赐死官员,可前朝离她很遥远,她一直觉得死了就是死了,父皇赐死一个人那肯定是他该死的。她不知道人被砍头这么可怕,脖子被砍断伤口有碗口那么大。

元帝仪奇怪道,“这是你们爹下的命令,是他要沮家的人死,又不是我。你是说你爹冷血么。”

平乐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元帝仪笑道,“别跟我假惺惺的,你爹难道没杀过人么。他要不是把他亲兄弟给杀了,能坐上那个位置。而你们奶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初一十五敲经念佛还不是一样把人命当蝼蚁,想捏死就捏死。”

平乐嚷道,“才不是!”

元帝仪挑眉,慢悠悠的说道,“什么不是,你要不是耳濡目染,能张口闭口就是把谁谁谁拖出去打死。动不动就是要人胳膊要人腿的,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现在却跟我装起菩萨心肠了。”

平乐想起那血流一地哭得更是厉害。

元帝仪看着五皇子见他手都在抖,面无表情道,“不过是看到几个人人头落地你就成这样了,真是没用。我已经养了一个没用的儿子了,没打算再收一个没用的学生。你如果只是想和你娘安安稳稳普普通通过完这辈子也就算了,那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凤靡初就念那些之乎者也就得了。”

五皇子站在原地,元帝仪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平乐喊,“走了。”

平乐心想元帝仪果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女魔头的,如果有一****把她给杀了,估计都是面不改色。

他们刚刚可是看到有人被砍了脑袋,那画面多血腥,平乐想起就想吐,即便吐到已经没有东西吐了却还是想吐。元帝仪却像没事那般吃臭豆腐吃豆腐脑吃冰糖葫芦,真是没人性。

元帝仪故意拿冰糖葫芦在平乐眼前晃,“你看这红红的,圆圆的一颗像什么?要不要请你吃一串。”

像血淋淋的人头,平乐把她的手推开,哭着把元帝仪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她要回去找牧笙,不管元帝仪是不许她吃饭还是让她清茅房,她都不要再受这女魔头的威胁欺负了。

“平乐。”陆梦怜让停轿,丫鬟掀起帘子,陆梦怜小步来到平乐面前,温柔道,“你怎么哭了。”她拿出手帕要帮平乐擦眼泪。

平乐却不领情的,抢过手帕扔到地上踩,“不用你假好心。”

陆梦怜跟元帝仪行了礼,元帝仪嚼着糖葫芦道,“平乐的脾气陆姑娘又不是不知,像个小孩子稍稍不顺她心意她就闹,请你多包涵了。”她见陆府的丫鬟拿着香烛,“去上香么?”

陆梦怜点点头。

元帝仪笑了,果真是陆府千金,跟来的家丁丫鬟足足十二个人,哪里是去烧香,简直像一大群人要去踏青一般。

陆梦怜的丫鬟觉得这个平乐公主太不识好歹了,都今非昔比了,她家小姐示好一番心意还要白白被糟蹋。丫鬟道,“小姐,夫人不是说快去快回么,今日九皇妃要来。”扶着陆梦怜上了轿,白了平乐一眼,吩咐起轿。

第十六章 发誓

平乐七窍生烟,现在居然连个小小的丫鬟都敢给眼色她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元帝仪好笑,看着轿子走远,小巷里窜出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元帝仪吩咐平乐把东西捡起来不然就不用跟她回去了。她往前走,经过那小巷时看到墙上被人画了几个图案,元帝仪停下只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动声色的回府了。

平乐觉得今日委屈极了,想和元牧笙告状,左等右等等到亥时,她都打瞌睡了他才回来。

“牧笙。”平乐张嘴就是浓浓的哭腔,就因为元帝仪白日让她见了那么恐怖的画面,她现在闭上眼就看到沮家父子死时的样子,她怕做恶梦梦到他们提着自己脑袋。

元牧笙摘下官帽,先截了她的话,“平乐,你今天是不是见过陆姑娘。”

平乐不高兴道,“牧笙我有话跟你说,你先听我说,不要提别的女人。”她现在只是想找个人哄哄,找个人发泄一下,就不能先听她说完么。

元牧笙小声道,“陆梦怜不见了。”

平乐愣住,“……什么?”

“陆姑娘今日去拜神,回来的时候想去方便,她丫鬟就扶着她去了,家丁等了很久不见她二人回来就去找,才发现那丫鬟被人打晕了,而陆姑娘不知所踪。陆家人托我暗查。”

平乐道,“为什么要暗查,人不见了,不是要发散所有人去找么,你该让所有衙役沿着梦怜去拜神走的路去查才对。(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有些事不方便跟她说,陆梦怜明显就是被贼子掳去的,只是暂且还不知目的,如果事情闹大恐怕反而危及她的性命。他已经逐一问过今日随行的陆家下人的口供了,可惜没有什么有利的线索,也派了衙役跟街上小贩打听看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平乐道,“我今日是在街上见过她,元帝仪也在。”

“娘?”元牧笙若有所思,去了元帝仪的院落,见她房中的蜡烛已经熄了,犹豫了一会儿拍打她房门,“娘,我有点事。”

又拍了几下,就听到元帝仪被人扰了清梦不耐烦的声音,“有事明天再说。”

“娘。”

一只玉枕破窗而出,还好元牧笙拉着平乐躲得快,那枕头才没砸中平乐的脑袋。他把平乐搂在怀里,闻见她身上的脂粉味,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尴尬的把她放开,脸红了。

可惜平乐没看见,她想踢门进去,被元牧笙拉住,“明天再问吧。”她要真是敢这么进去,小命就不用要了。

平乐一夜没睡,手里拽着陆梦怜的手帕,她踩了以后就捡回来把它洗干净了。

她是生梦怜的气,气得说要和她绝交,可她不是真的那么没心没肺的,她一直都把梦怜当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心事都跟她说,有什么东西也都跟她分,一直比亲姐妹还要亲。

就算最生气最难过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诅咒梦怜出事。

她和阳春去厨房端早点,阳春道,“你精神好差,你没事吧。”

平乐摇头,阳春见她无精打采的,道,“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你帮不了我的。”说了也没用。

阳春喋喋不休,“那我可以跟小姐说,请小姐帮忙,大不了不说是你的忙就是了。我们家小姐神通广大,我虽说服侍得她晚但还没见过有什么事是她办不到的。她要让少爷做官,少爷果真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官。”

平乐面有难色,元帝仪?

元牧笙已经去上朝了,他临走还特意去元帝仪房前看了一眼,见她没起来不敢打扰,说只能下朝回来再说。

平乐放下馒头,然后不停瞄着元帝仪,元帝仪道,“我好像是说我早点要吃炒面和白粥,而不是馒头和白粥。”

阳春道,“我再去厨房吩咐厨娘做。”

平乐像一根木头那般站着,元帝仪斜眼道,“你是没活干了么。”

平乐有些开不了口,她一直没有求过元帝仪,哪怕她折磨她一直不停干重活,她都没有低声下气过。她也是有她的傲骨的,凤大人说过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就算不是公主了,她也要顾着皇家的体面。

平乐一咬牙,低声道,“你能不能帮我救梦怜,她不见了,陆家的人几乎把皇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她。”

元帝仪笑道,“你不是很讨厌她么,讨厌所有陆家的人,她出事了,你该高兴得拍手才对啊。”

“我才没那么坏心肠呢。”

元帝仪道,“这天底下没有谁比我的心肠更坏了,我这么坏,你还求我做什么,还不如去找牧笙,他这个人对姑娘没辙。或者找你的凤大人,他是正人君子,一定不会见人有困难而不帮的。”

平乐很想调头就走,回赠元帝仪一个后脑勺,吸了一口气强忍,“凤大人我一定会去求的,但我也求你,多一个人找就越快能找到梦怜,阳春说没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你帮帮我。”

元帝仪抓过一个馒头,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我帮人,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我帮,我有没有什么好处,你现在一没有钱财,二没有权势。我帮你等于是白帮,这种无利可图的事我从来不做的。”

平乐吼道,“我现在确实是无权无势,可只是现在不是以后,你想要什么,大不了我给你写个欠条,等我做回公主加倍奉还。”

元帝仪翘起二郎腿,平乐自小学习仪态礼仪,刁蛮并不表示她走路吃相不端庄,相反她的言行举止都很规矩,太后也从不许她跷二郎腿的。她第一次看到姑娘做这样的动作。

元帝仪披着一头长发,黑亮得就像宫里用来雕麒麟的曜石,她眼角一挑,并非有意,而是自然的就有一种诱人的美丽,真是罪孽得连女子也不放过。

“等你做回公主,我怎么知我是不是要等到八十岁。”元帝仪倒想到一个有趣的条件,“你要我帮你也得,可是你要答应我以后要躲着牧笙,再不能痴心妄想的要嫁给他。你若是能发誓办到,我就帮你。”

第十七章 胡大李二

她看着平乐脸上挣扎的表情,平乐学不来掩饰,想什么都一五一十反应在脸上,这种人性的拉锯最好玩了。mht.la [夜夜小说网]

平乐强迫自己,“我答应得了吧!”

元帝仪道,“那你要发誓,不发誓我不相信。”

发誓就发誓,“你是要我发誓违誓就不得好死是吧。”

元帝仪摇头,“我要你发誓,如果你有违誓言,那么就会变得又胖又老又丑,你的脸会胖得眼耳口鼻都挤在一块分不开,比七十岁的老妇还要老,比钟无艳还要丑。”

平乐想到元帝仪要求的誓言简直比不得好死还毒,但想到梦怜,平乐还是举起三根手指向天发誓,不过她也不笨,有前提条件的,在誓言最后补了一句但是,得元帝仪把人找回来才算数。如果是牧笙或者凤大人找回来就不算。

元帝仪笑道,“一言为定。”

平乐下去干活了,元帝仪慢悠悠的享用完早膳,让白雪准备了一顶纱帽,又在白雪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吩咐,“日落后再来接我。”

白雪点头,她便戴着纱帽从后门走了。

衙门的衙役穿着便服正跟昨日陆梦怜经过的这条大街上,左右摆摊的商贩打听消息,元帝仪扫了一眼,加快了步子。她进了一条小巷,走到最深处有一户人家,瞥了一眼,见墙角画了一个圆。

元帝仪昨日就想来了,只是“有人”跟在她屁股后面,这些笨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她用力拍门,听到里面传来几道刻意压低的男人的声音窃窃私语后,其中一个男的走了过来警惕的问,“谁?”

元帝仪改成用脚踢,门里的人眯着一只眼从门缝看出来,元帝仪拿下帽子,门很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剽悍的男人,壮实得身上的麻衣被他浑身的肌肉撑的紧绷就好像随时要撕裂一样,他看着她吃惊道,“小姐。”

元帝仪推开他进去,男人赶紧把门关上跟在她屁股后头,屋里还有两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面上有伤疤,另一个二十来岁少年华美。两个男人听到动静本都是拔了刀,结果见到元帝仪那面上有疤的那个先是愣住,然后开始手抖。

这屋子不大,也就两间房一眼可以看清楚,房间用布帘隔着,元帝仪撩起布帘果然见陆梦怜在里面,元帝仪以防万一便对她用了一点迷药。

元帝仪笑道,“胡大,李二你们两还真是了不得,干爹定过规矩,不伤女人,结果一散伙就都把这些规矩丢了。好,真是英雄本色。”

那叫胡大的男子听到元帝仪点名道姓,牙齿开始打颤,“不是的小姐,我们可没伤里头的姑娘一根头发,只是绑回来留几日就会送回去了。”

李二扯了袖子赶紧擦干净凳子,请元帝仪坐下。

元帝仪笑道,“我还以为是看上人家小姑娘想抢回来做个压寨夫人呢。”

李二猛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小姐别误会。是我和胡大山穷水尽,实在没银子了,听到有件买卖,只是抓陆府的姑娘回来关几日,就有白花花的银子能拿,所以就鬼迷心窍的接了买卖。不是伤天害理的,寨主的规矩我们还记得,一不伤老弱妇孺,二不杀清廉好官,三不抢穷苦人家……”

元帝仪道,“好了。”这样一条条的数数到天黑么,“你们现在很缺银子么,散伙的时候干爹不是给你们每个都分了一条金子么,足够你们回乡做个小买卖了。”

胡大咽了口水,低头道,“金子没了,都留在赌场里了。”

李二道,“我们两是前两日才到皇都的,不知小姐也在皇都。”

元帝仪斜眼看那少年,这可不是山寨的人,胡大介绍,“这位是路上认识的小兄弟,少年侠士……”那少年对元帝仪抱拳。

元帝仪托着腮,轻蔑一笑,这念头的少年侠士也都沦落到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了么,那少年不悦,想开口。李二赶紧安抚,就怕他开口得罪了元帝仪。

元帝仪道,“倒是还有点聪明,懂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找了一处挨近陆府的屋子,倒也没人能想得到。”连牧笙都以为陆梦怜是在从寺庙回府的荒郊上被掳走的,人应该还在城外,没想到胡大他们却偷偷把人又弄回城里。

胡大憨笑,“那是小姐教得好。”

元帝仪阴阳怪气道,“我教了你们那么多怎么又不见你们都活学活用,掳人有那样子掳法的么,稍稍伪装都不懂就这么用本来面目去了,官府现在到处在问人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你们生的牛高马大惹人注目,昨日又有那么多路人见了你们,迟早会查到这的。还有,我说过多少回了,做山贼不表示就可以大字不识,不思进取一成不变,那些图案从干爹在的时候就用到现在了,还好看到的是我。”

就因为跟着干爹做山贼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目不识丁的,为了方便才用那些图案做记号方便互通消息。

李二嘀咕道,“那以前老大就是带我们明刀明枪的抢的,从不遮掩。”

元帝仪道,“那时候是乱世,干爹占山为王,随你们想如何就如何,现在是太平盛世,一样么。何况你们现在还在天子脚下掳人,掳的又是官家小姐,一定是想去牢里过完下半辈子吧。”

胡大和李二低头只能听教训不敢回嘴,少年讥讽的笑了,再看不下去,夺门而出。胡大想追,碍于元帝仪没许他们动,他们便不敢动。

元帝仪继续道,“你们散伙时可是答应过干爹金盆洗手,不会再干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即便不是君子,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话怎么能出尔反尔。”

胡大道,“老大从前也常说金盆洗手,也是抢完了一次又一次。”

元帝仪和她师父就是被抢上山的,结果却像抬了尊菩萨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堂堂闻风丧胆的山寨寨主成了傀儡,任由干女儿搓圆捏扁叫他往东不敢往西,简直就跟元帝仪成了幕后山大王一样。

第十八章 改变

元帝仪抬起眸子,胡大僵住,他可不是故意顶嘴的。(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元帝仪问,“我暂且先不问是谁让你们这么做,为了什么。除了刚才那个小子,在皇都还有没有跟别人深交?陆梦怜有没有见过你们的脸?”

李二道,“没有,刚来不久,连左邻右舍都不认得,也没说过话。那陆姑娘从头到尾蒙住她的眼睛,所以应该不认得我们。”

元帝仪解下荷包,扔给他们,“去做几件新衣,喝两日花酒,然后到元府找我,我会安排你们活儿。”见他们两个不说话,元帝仪挑眉,“怎么,在我底下干活还委屈你们了么,是怕我不给你们工钱,还是怕我不给你们饱饭吃。”

胡大和李二异口同声道,“不是不是。”是没想到小姐愿意收留他们。

胡大呵呵笑道,“我早想见识见识皇都的青楼了。”天子脚下就是不同,青楼的姑娘都比其他地方的漂亮,就是喝杯花酒太贵,一掷千金他们没那本钱。

元帝仪道,“我可不是就让你们去找姑娘陪酒做大爷的,要张扬些,说你们来皇都是来投亲的,元府元小姐是你们远房亲戚。要装得像刚从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

胡大不知她用意,只知元帝仪叫他们做什么照着做就没错的,胡大笑道,“这哪用装,本来就是乡下来的。”

李二踢了胡大一脚,“那里面那位陆姑娘怎么办?”

元帝仪扣着指甲道,“还能怎么办,只能是我给你们两个收拾烂摊子了,要不是看在干爹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们死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

平乐挑完水,始终放心不下陆梦怜的事,趁着厨房正在烧饭的大娘没注意,偷偷溜到元帝仪院落想问陆梦怜的事她有什么打算。结果听阳春道元帝仪和白雪都不在,平乐生气的把身上的围裙扯下来,心想元帝仪定是带着白雪上街玩了,她果真不能完全信任,说不准早上说的也都是戏弄她的。

平乐对阳春道,“我要出去一下。”

“喂!”阳春越喊平乐跑得越快,阳春捡起围裙,只能对着她后背大声提醒,“你要早点回来,不然小姐发现了我可保不住你。”

平乐跑到凤府说要见凤靡初,凤府的小厮进去通传过了一会儿请她进去。凤靡初手里拿着一个鲁班锁,好像在研究,见平乐进来,吩咐道,“去上些茶点来。”

平乐道,“不用了。”她也不会久留,说完就走的。

凤靡初挥手让那小厮出去,让平乐有事坐下再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

平乐抓着他的手臂,求道,“凤大人,凤夫子,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梦怜。”

民间管教人学问的叫夫子,凤靡初虽也是教他们,却是有官职在身的,在宫中要称呼他的官职才合适。但她之前爱慕凤靡初时,觉得这叫法太过冷冰冰了,所有皇子公主都这么喊,凸显不出她更特别,所以她私下也喊过凤靡初夫子。

不过自打她喜欢上牧笙后,就没再这么喊过凤靡初了。

凤靡初淡定的道,“陆姑娘怎么了?”

平乐急道,“她不见了,被掳走了。陆家不敢声张只是叫牧笙在私底下查,可都一天一夜了还是音讯全无。我怕再迟些,她会被……”

劫财劫色。

阳春之前就说过皇都里有些无良的牙婆,专跟人贩子勾结,就是掳些妙龄女子去卖的,还有些地痞流氓,拐骗女人,被抓了通常都是凶多吉少了,长得好看的更危险,被蹂躏了还要卖进火坑。

凤靡初若有所思道,“早朝时看到陆大人倒见他一如往常。你也别急,你不是说元大人插手了么,他明察秋毫断案入神,很快会找到陆姑娘的。”

“他把衙门的衙役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了,可没有一点线索。”

凤靡初喊来曹洛,让他安排府里的家丁换上便服到衙门去听后元牧笙差遣调派,又对平乐道,“曹洛认识些江湖人,你不用担心,我让他去打听。”

平乐热泪盈眶,她就知道有困难找凤靡初,他一定会帮她,“我就知道只有凤夫子是真心待人的,不像那女魔头不是戏弄我就是欺负我虐待我。”

“女魔头?”凤靡初意味深长的念着这三个字,“你是说元姑娘么?”

平乐终于有地方发泄能吐苦水了,边哭边骂元帝仪真不是人,“她只有脸长得像仙女。”不对,她这么说不就是承认元帝仪长得好看么,“她从里到外从头到尾都是黑心肠的母夜叉,她说会帮我救梦怜,还让我发毒誓。我还吃亏了,白白把自己咒了。”

凤靡初轻声问,“她让你发什么毒誓?”

“她说只要她能找回梦怜,就让我不许再想嫁给牧笙了,如果我违誓就又老又丑。”心肠歹毒的人果真连想的誓都比其他人的歹毒,明知对女人而言样貌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却还是硬逼她发这种誓了。

凤靡初笑了。

平乐面上闪过奇怪,甚至那抹奇怪就定格在她表情上了。

她一直觉得凤靡初是她见过的那么多男子里头最丰神如玉的,尤其笑起来更好看,所以那时才会那么喜欢他,一心巴望着想嫁给他。

她知道宫里的姐妹很多也如她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她一直示好从他却从没有表示,凤靡初对谁好像都差不多,不管高贵如她还是低贱的宫女都彬彬有礼,连笑好像都差不多。

可这一刻,她却觉得他以前的笑说不出是哪,总之就是有哪怪怪的。

凤靡初温柔道,“怎么了?”

平乐抓起袖子胡乱的擦了脸,“我觉得夫子的笑好像不太一样。”

凤靡初问,“哪里不一样?”

她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不一样。

凤靡初微笑,又是平乐认识的那位举手投足儒雅斯文的凤学士,凤靡初道,“是平乐你不一样了,你变得会为人着想了。一个人如果改变了,那她对人对事对物的想法也都会改变,所以你才觉得我变了。”

第十九章 新月

平乐心想是这样么?她真心的认错,“夫子,我以前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mht.la [夜夜小说网]我不懂事,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手,你有没有觉得我刁蛮任性?”

凤靡初柔声道,“认识到缺点,只要愿意改正,什么时候都不晚。平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元姑娘真的把陆姑娘带回来,那你真的就不能和元大人在一起了。”

平乐撅着嘴道,“元帝仪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都带着白雪出门玩了。也是,她说得对,我现在就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她让不让我嫁牧笙还不是她一句话随她高兴,根本没必要帮我。”

“如果她要戏弄你,那一定不是因为你是公主或是平民,而只是因为戏弄你好玩。有很多事都是意想不到的,如果你回去后发现陆姑娘回了陆府,那真让你割舍元大人,你舍得么?”凤靡初问。

平乐想着凤靡初怎么言语中似乎对元帝仪了解很深,是她多想了么,她舍不得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我和牧笙真的没有缘分了。”就算她真的不怕变胖变老变丑,对别人食言而肥也就罢了,可对方是元帝仪,她要食言,估计比天谴还要可怕元帝仪说不准会把她投井沉河,上百种死法。

凤靡初道,“我有个办法,即便元姑娘真的找回陆姑娘,你也可以继续和元大人在一起。你想听么?”

平乐点头,凤靡初把鲁班锁给她让她拿这个回去送给元帝仪,平乐纳闷,“难道最近皇都流行这个么,这么多人拿它送礼,陆存熙也送了一个给元帝仪,不过她玩了一下就不玩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凤靡初听得平乐说起陆存熙近来总是给元帝仪送礼,垂了凤眸,轻声细语道,“一会儿我教你几句,你回去后就按我教的说,这鲁班锁只能是元姑娘亲自打开,你才能心想事成。平乐,以后你在元府在遇到什么困难,大可来凤府找我。”

“谢谢夫子。”所以说她这辈子能做凤大人的学生肯定是她上辈子积下福报的。平乐在心里由衷的这么想到。

平乐拿着鲁班锁回元府,元牧笙见她起身道,“平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很高兴,陆姑娘平安无事的回去了。”

平乐一展愁眉,“真的!”

元帝仪哼了声,话里有话道,“牧笙,你有没有见过比七十岁老太婆还老,比钟无艳还丑的女人?”

平乐小声问,“人是她找回来的?”凤大人的话不会真那么准吧。

元牧笙也小声回,“是,不过我跟陆家的人说陆姑娘是在衙门后门发现的,可能是贼人察觉陆家人报官了,不想把事闹大才把人送回来。你也不要声张出去,毕竟事关姑娘家的名节。”

元帝仪对元牧笙道,“衙门那么多事,你这时辰回来做什么。”

“……”他是想把这件事跟平乐说免得她担心,就趁着中午用膳的时间回来了。其实可以留到晚上回来再说的,但他也不知为何今日这样等不及。

元帝仪道,“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人原来这般把发誓不当一回事的。”

平乐看了看牧笙,想起凤靡初教她的方法,鼓起勇气对元帝仪下战书,“我跟你赌一场,你敢不敢。”

元帝仪笑不可遏,“我有没有听错,居然有人要跟我赌。”

“我若是赢了,早上说的那些不算数,输了,就算日后我能做回公主了,那公主我也不做了,就一辈子留在元府给你做丫鬟,如何?你敢是不敢!”

元帝仪道,“你不必对我用激将法,激将法对我没用。”

平乐想凤靡初真是料事如神,猜到激将法果然是没用的,不过这也不是她本来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挑起元帝仪的兴趣,“那你赌不赌。”

元帝仪想了想,今日也没什么乐子了,她加重了赌注,“好啊,不过你输的话,我可不会只让你做从前的那些活,我会用比过去更厉害百倍的手段折磨你,务求使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敢么。”

平乐咽下口水,她是豁出去了的,所谓勇者无敌,“我平乐有何不敢。”

元牧笙听不懂她们说什么,“什么誓言?”

元帝仪挑眉,“女人说话的时候有男人插嘴的份么。”元牧笙噤声。

平乐把鲁班锁递上,“我赌你把这个东西拆开后一定会笑。”

元帝仪懒洋洋的瞥一眼,她还以为她有多高明的计谋呢,都亲眼见陆存熙送过这种哄孩子的玩意来了,还用旧招。

元帝仪拿过来把鲁班锁拆开,见原来内有乾坤,里面藏有东西,是用黄金做成的很小的一轮新月。

她记起有一次她故意闹别扭不吃饭,凤靡初为了怕干爹责罚他照顾她不周,便哄着她说只要她肯吃饭什么都肯答应她,那时她提的要求就是要他摘天上那轮新月下来。

元帝仪笑了,因为想起当时凤靡初为难的样子,估计恨不得掐死她,却还要笑着的装得惟命是从。

平乐纳闷鲁班锁里面怎么还有东西,抓住元帝仪嘴角勾起的一霎那,得意道,“你笑了,我赢了。”

“这是他教你的吧。”元帝仪道。

“你说什么,没人教我。”

“你倒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一定是让你常常过去喝茶吧。”无形中倒插了一根眼线在元府了。“你下次告诉他,要哄我至少拿出点诚意,要不就学纣王哄妲己把人绑在炮烙上用刑,要么学周幽王逗褒姒那般烽火戏诸侯,我才会开心。”

平乐嘀咕,还真当自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凤大人才不其他那些男人呢。”

元帝仪道,“我有说他是凤靡初么,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手里放着那轮黄金新月,想着这么小打个喷嚏都不知飞哪了。

……

两日后。

陆存熙突然的登门造访,总管说还带了些贺礼,元帝仪本来不想见的,但又怕他的目的是为了陆梦怜的事,如果不见反倒显得有鬼,还是让把人请进来了。丫鬟们发了狂的争着要到大厅端茶倒水,能近距离的一睹陆存熙的风姿。

第二十章 陪伴

元帝仪换了身衣裳往厅里走,她对平乐道,“不去关心关心么,听说陆梦怜得了一场大病人都瘦了一圈了,想来是因为惊魂未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你为了这金兰姐妹可是连毒誓都发了,这般可歌可泣的友情,连我都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陆梦怜失踪的事并未声张,陆家的态度倒有些奇怪的,如果当初是因为碍于陆梦怜的性命安危而不想闹大,那现在人平安回来了,也该可以大肆搜捕歹人了。但牧笙对她说,陆府希望此事到此为止,陆府的说法就是陆梦怜既然安然无恙,顾着姑娘的名节也就是不希望官府再插手的。

平乐翻白眼,这女人说话就不能不带刺么,她想起那日陆夫人伤人的话,嘴硬道,“还问来做什么,他们也未必稀罕。”

元帝仪掀开水晶帘子,堆起笑脸,让平乐坐到一旁的位置,有外人在,她总是做戏演得对她好的不能再好无微不至。元帝仪道,“陆大人,你是来找牧笙的么?也巧,他刚回衙门处理公事了。”陆存熙起身作揖,让小厮把礼物送上,元帝仪道,“怎么这样客气。”

陆存熙道,“令妹的事多亏了元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牧笙是府尹,陆姑娘的事本来就是他职责所在也是分内之事。所谓无功不受禄,陆大人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估计不会明着送些金银珠宝来,牧笙也不好这个,只能是些补身的药材。[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陆存熙道,“只是一份薄礼,还请姑娘代为收下。”

“既然陆大人坚持,那只能是却之不恭。”她让白雪去取灵芝来,要回礼,陆存熙不愿收,元帝仪道,“牧笙自上任后,清廉为官,他胆子小,小到一颗鸡蛋他都不敢收的。这次是我擅自做主把东西收下了,他回来也不晓得会不会跟我发脾气,我回赠陆大人,礼尚往来既符合礼数,就算被别人知道了也不会留下什么话柄,伤了牧笙和陆大人的清誉。”

陆存熙道,“姑娘果真想得周到。”他让小厮去接。“其实这次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大人和牧笙都是同朝为官,牧笙这么愚笨,日后指不准是有事需要陆大人帮忙的,何必这么客气,有话尽管直说就可以了。”

平乐听着,只觉得假得她连早膳都要吐了。平乐坐的端直,反正也没她什么事,干脆拿起桌上的点心不停吃,这么好吃的点心好久没吃过了。没吃一口都要珍惜的嚼好几下尝光了味道才咽下。

陆存熙道,“梦怜受惊过度,吃不下东西人也昏昏沉沉的,我想请平乐姑娘到陆府陪伴她几日。”

平乐想了想,把手里的点心放会盘里,突然没滋味了,“她的朋友那么多,你大可去请其他名门闺秀陪她。何况我又不是大夫不会治病,她不舒服你还是给她找大夫吧。”

陆存熙歉然道,“我知家母之前言语是有些失礼了,这次来也有登门谢罪的意思。愿不愿意去自然还是要看姑娘的意思,但平乐姑娘若是愿前事不计,陆家上下此后必定把平乐姑娘奉为上宾。”

元帝仪笑道,“平乐,做人胸襟要大心胸要开阔,凤大人应该也教过你以德报怨吧,陆大人位高权重都跟你一小女子低头了,你就不要一再推辞了。”

平乐撇了撇嘴,这话谁说都得,偏元帝仪说她真是要打冷颤,这女人根本就是小肚鸡肠,还要来教她什么是胸襟开阔么。平乐想了会儿,道,“好吧。”

陆存熙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要告辞了,元帝仪让人去喊敬桃来跟着平乐一起去陆府,平乐惊喜道,“你真的肯让敬桃跟着我去么。”

元帝仪帮她扶了扶簪子,“敬桃本来就是你的丫鬟,自然你去哪她去哪。”

元帝仪送他们出府,陆存熙道,“听元大人说是在衙门后门看到梦怜的,不知道他有没有跟姑娘提起?”

“是有提到一点,不过我一见识短浅的女子说再多我也未必能听明白,所以牧笙也没详细的说。陆大人可是怕我嘴巴不严实?我也明白名节的重要,不会多嘴的。”

看门的小厮领着胡大和李二进来,正巧遇上。

胡大和李二见了她这次是想起在山寨时寨主订的规矩,见了小姐就如同见寨主,要十二万分恭敬的打招呼,便声大如雷喊道,“小姐好。”

平乐和敬桃被他们两的凶悍长相吓到了,躲到元帝仪身后。

元帝仪可没想到胡大李二来得这么早,还以为会醉生梦死待到她找人去揪他们两。这两人只有四肢发达,若陆存熙若问上几句,立马就露马脚了。她捂住鼻子道,“你们两刚去哪了,身上都是怪味,也不怕失礼我的客人,还不去换衣服。”

小厮领着他二人下去,陆存熙回头看着他两的虎背熊腰,“这两位是姑娘的?”

元帝仪摇着香扇道,“远房的亲戚,来皇都想谋份差事,人是不能忘记根本的,既然能帮那也就帮了。”

陆存熙若有所思,“他们不像南蛮人。”

“我高祖是皇都人,所以在这也是有亲戚的,只是久不联系了而已。”元帝仪送他们出了大门,又目送陆存熙和平乐上了马车,这才折回屋里。

她让丫鬟去准备酒菜,胡大李二换了衣服到厅里坐下就是一条腿抬起踩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元帝仪问,“是谁让你们去抓陆梦怜的?”

李二道,“跟我们交易的有两个,一个是老头,只到我胸口那么高,有点驼背,额头有颗痣,还有一个瘦得像猴子,四十多。先给了订金二百两银子,说事成之后再给五百两。”

胡大恭敬的给元帝仪斟酒,杯子不要了,用碗装,元帝仪又问,“让你们抓人来做什么?”

胡大道,“这个没有问,人家出银子,我们办事。让我们千万不要伤害那位姑娘……啊,有一次他们走时我有听到他们嘀咕,好像要换叶什么的,听不太清楚。”

第二十一章 帖子

若是陆家的仇人应该不会那么特意去交代不要伤害陆梦怜,叶?

李二问,“小姐,寨主这几年过得好么?”

元帝仪道,“我也有好几年没见干爹了,不过他每隔一两个月就给我写信,过得应该是挺逍遥自在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当然信里很多错别字就是了,不管怎么纠正他也不改,后面她就懒得说了,直接猜意思。

李二点点头,“那就好,本来我们也都是被逼不得已才落草为寇,寨主说得对打家劫舍不能干一辈子,他现在过得好就好了。”

胡大羞愧道,“我答应过寨主不赌的,脚踏实地回老家做点买卖。只是当年我去做了山贼,乡里的人都知道。我受不住他们指指点点的,没住几日就又走了,想投靠李二,结果他也和我一样遭遇,我们两到了异乡人生地不熟,没活干手又痒……”

元帝仪盯着他们两轻声道,“进了元府给我戒赌,我要是发现你们再去赌场,我就把你们两个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切下来,然后粘上一点酱料让你们自己吃下去,明白了么。(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元帝仪笑。

胡大李二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的点头。两人狼吞虎咽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还不用担心没有银子结账,可以任意添饭。

元牧笙一回来就见杯盘狼藉,元帝仪托着下巴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跟胡大李二介绍,“这是我儿子。”

胡大吃惊得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但随后想想元帝仪的作风又觉得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了,“小少爷。”

元牧笙想他这年纪这称呼用在他身上似乎不太恰当。

元帝仪安排道,“他们两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胡大李二,明日就开始跟你回衙门,以后跟在你身边做个衙差吧。”她手指顶着碗底转着碗玩,这安排也是刚刚决定的,事先没对任何一方说过。

“衙差!我们怎么能做衙差呢。”李二拒绝,他们在青楼也听到有人议论元帝仪的,知道了她现在的身份,以为来元府也就是做个护院之类的,“我这辈子最恨那些衙差了,就像狗一样见了官就摇尾巴,见了老百姓就吠。”

元牧笙也道,“他们可能不太适合。”

元帝仪道,“怎么会不适合,官贼一家亲,做官是抢做贼也是抢。衙门不是正好缺人么,你要是让他们入职包准不到一个月就驾轻就熟。”

胡大摇头,“小姐,我们能不能干别的活,让我们干苦力也得。”以前最痛恨就是朝廷走狗,都是见一个杀一个的,现在却让他们去做,被其他绿林好汉知道了,会丢寨主的脸的。

元帝仪道,“你们这脑子怎么就是转不过弯,做山贼就算劫富济贫做了衙差不也一样能劫富济贫么,你以后看着哪个富户不顺眼就去收人家税银,人家不想给还不得,这不比干苦力好么。”

元帝仪一番话,让胡大李二茅塞顿开。元牧笙道,“娘,收税银的是户部,衙门不能乱收人银子的,触犯律法。”

“巧立名目的事还少么,不能收税银就收别的银子,反正皇都别的不多,为富不仁的最多。一出门至少遇上四五个,总比守在穷山恶水等得一年半载才有只肥羊经过要好。”

元牧笙叹气,看来他是没拒绝的权利了。

胡大推了推李二,李二硬着头皮道,“小姐,我们能不能先借点银子。”之前给他们的那些加上绑陆梦怜的订金全给老鸨了,难怪都叫青楼做销金窝了。

元帝仪问,“要银子做什么?”

胡大道,“就那****见过的那位小兄弟,他帮了我们不少,之前也借过点银子给我们,那有借有还。何况以前寨主也常说得人恩果千年记,怎么也该请人家吃一顿。”

元帝仪交代道,“一会儿我会让账房给你们送过去。如果再见那个指使你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第一件事就是要来告诉我。”指使他们的一定不是一般人,牧笙是官经常跟那些非富则贵的打交道,带着他们两认人方便许多。

李二担心道,“我们闯了这么大的祸会不会给小姐惹麻烦,那人要是见了我们两不就等于把小姐拖下水了么。”

元帝仪反问,“你若做了亏心事会那么老实去衙门自首么,就算见了你也只当不认识你的,最多回去想着怎么把你灭口而已。”

元牧笙不见平乐向往时那样算这元牧笙回来的时辰,总是来迎接他,他问,“平乐呢?”

“去陆府陪那陆梦怜了。”她笑道,“怎么了,见了烦见不到就想么,某人的话还言犹在耳,什么我不喜欢她只是在找时机跟她说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自打嘴巴。”

元牧笙尴尬的咳了咳,“我去书房了。”

胡大问,“小姐,你刚才在说谁?什么不喜欢?”

元帝仪阴恻恻的道,“你想知道?可是知道别人秘密的人通常都是活不长久的,你真的想知道么?”

胡大摇摇头,他还是和李二喝酒吧。

……

平乐和敬桃第二日就回来了,元帝仪在修剪花瓶里的花,“怎么不多住几日也让我耳根清静清静,不会闯了什么祸被人家提前赶出来了吧。”

敬桃道,“是九皇妃来了,公主就说回来了。”敬桃还是改不了口,没法跟其他人一直直接喊平乐的名字。

平乐想其实是她自己不习惯,陆府上下待她确实客客气气的,可她还是坐立难安浑身不舒服,也不知跟梦怜说些什么,梦怜看到她来很高兴却为了怕她还生气一个劲的讨好她。

她也想和梦怜和好如初的,可总觉得都变了,她想要的不是那样的讨好。

平乐没好气的把一张帖子塞给元帝仪,元帝仪道,“这是什么?”

“陆惋幽说要给你的。”也塞了她一张,不过她知道她是附带的,陆惋幽想请的应该是元帝仪。

元帝仪放下剪刀打开帖子看,原来是陆惋幽说请了皇都的戏班来唱新戏,请她去看。她是知道帝都的那些官夫人为了帮丈夫交际,也会聚一块开什么诗会花会的聊人闲话,元帝仪随手把帖子扔到了地上,“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第二十二章 虚情假意

平乐心想你自己不也是。[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敬桃道,“元姑娘,那我回去干活了。”

元帝仪道,“你不用回去了,以后跟回平乐吧,一会儿我会交代下去的。”

平乐高兴坏了,“真的么。”

元帝仪看着平乐,事先提醒,“她只是跟回你一块干活,不表示她是回来帮你干活,若是我发现你把活都推给她,我就加重你的活。”她把花瓶给敬桃,让她放到厅里。敬桃笑着把花瓶抱了下去。

平乐嘀咕道,“我才不会。”平乐想了想,问,“你真的不去么?”

“你想去可以自己去,我可没绑着你的脚。”

平乐想她怎么知道她也有帖子,见元帝仪一直瞄着她的胸口,她下意识两手遮挡,结果摸到被她塞到衣服里的帖子一角,原来是没塞好。平乐嘟嘴道,“她又不是诚心请我的,只是借着我邀你。”

元帝仪道,“去了一趟陆府,脑子倒是通了点。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请我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平乐撇嘴,是她一直说她笨,其实她很聪明的好么,“你如今是最得父皇宠信的人,谁不想和你打好关系。”总之就是一句,趋炎附势世态炎凉。

元帝仪道,“你也会说我如今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人,你不是应该讨好我么,说不准我一高兴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你也就能做回你的公主了。”

平乐想要是让她跟元帝仪卑躬屈膝的才能做回公主,那公主的位置不要也罢了。

元帝仪伸手扇了扇,皇都的天气开始热了,她一日总要洗几次才觉得舒服,该让人买些冰回来了。她直接从那张帖子上踩过,印了个大大的脚印在上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特意再补两脚,用脚跟去践踏陆直到把帖子踩得又皱又残的。

元帝仪微笑道,“扔了吧。”

平乐瞪着大眼看,想着这女人真是太不正常了,这世上恐再找不出第二个的。

……

元帝仪最近特别喜欢吃八宝鸭,天天都要吃上一只恨不得要把人家的厨子都高价请过来,只是那厨子是老板的儿子,人家一心守祖业给多少银子都不为所动,元帝仪又把主意打到八宝鸭的方子上,但人家老板也不愿卖说是祖传的,得子子孙孙传下去。

平乐原先还担心这老板拒绝了元帝仪会招致杀身之祸,说不准还是要贝灭门的,毕竟这女魔头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她还去提醒牧笙多派些衙差在那附近巡逻,以防出什么命案,但后面却不见元帝仪有什么动作了,就天天出府去春江水暖吃鸭子而已。

都成人家老主顾了,老板还特意吩咐掌柜给她专门留张桌子。本来这春江水暖已经是快要倒了的,结果因元帝仪的光顾,居然起死回生了,变得门庭若市。

元帝仪天天出门,她也得天天跟出门,其实她很喜欢上街,热闹又有趣,比以前在宫中逛花园有趣多了。

平乐看到有人在卖银丝糖赶紧挤了过去,阳春拉肚子不能跟出来便让她帮买银丝糖回去。平乐现在也懂得讨价还价精打细算了的,非要阳春请了她那份,她才帮跑腿。

她买了三根,打算拿回去一根给阳春,一根就给敬桃,民间很多小吃宫中都没有的,因为御厨觉得上不了台面,她也是出宫了才知道有这么多好吃的零嘴。

白雪看到崔护从胭脂铺里走出来,“小姐,崔侯爷。”

崔护的妻妾为了元帝仪送去的首饰大打出手,崔护为了劝架,挨小妾揍了一拳就正好打在他左眼上,他眼到现在还是紫的。

元帝仪袅袅娜娜,妖妖娆娆的走了过去,“侯爷。”

崔护下意识的遮了遮眼,略显尴尬,“元姑娘,怎么这么巧。”

崔护买了好几盒胭脂,想来是要拿回去哄姑娘的。青楼赌场他常进进出出,胭脂首饰铺这种姑娘家才去的地方他也一样进进出出,所以外头的人才会说他不务正业终日厮混,真真是靠祖上庇荫的纨绔子弟。

平乐一直不明白这样放浪形骸的人怎么会跟凤靡初这么要好。

元帝仪道,“侯爷上回帮了我大忙,我都没报答,相请不如偶遇,我要去春江水暖,不如今日我做东,就不知侯爷是否赏脸。”

崔护想起上回凤靡初跟他说的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元帝仪。

元帝仪抚着脸问,“侯爷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崔护怎么看元帝仪都不像凤靡初说的那样,他摇头,“不是,姑娘还如往常明艳照人。”

元帝仪笑,“侯爷真是会说话,侯爷是不是另有要事今日不方便?”

崔护道,“像我这样的人终日只流连花丛中哪里会有什么要事,陪伴美人就是要事,姑娘都开口邀我了,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我若不去就太不赏脸了。”

平乐心想色字头上一把刀,真是死了都怨不得人的。

春江水暖的店小二给见元帝仪来了,热情的上前招呼,给他们沏了龙井,问了一句是否照旧,见元帝仪点头他就去下单了,崔护道,“姑娘常来这么?”

元帝仪道,“是啊。”都熟到店小二都了解她的口味了。

旁边几桌也都是坐了人的,崔护扫了一眼,认出有几个一直朝他们这桌张望的黄毛小子,都是官宦子弟。很多富家公子就为了一睹她的容颜一早就来占位置守株待兔的。

崔护道,“我若是姑娘的父亲或是兄长一定不放心让姑娘独身离家这么远,以姑娘的花容月貌得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元帝仪笑道,“好色之徒多,正人君子也多,就如侯爷这般的。”

平乐撇了撇嘴,还好她早上没吃多少,不然看着元帝仪那虚情假意虚以委蛇她都要吐了。崔护看着平乐道,“公……景姑娘的气色也特别好。”

平乐瞪他,她都坐下来多久了,他现在才看到她,敢情她都成了陪衬了,亏她刚才还念着他上次帮过他眨眼暗示他不要跟来,结果崔护这色胚子压根没看她。

第二十三章 中毒

平乐没好气的道,“那还真是多谢你的夸奖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店小二上齐了菜,平乐和白雪大快朵颐,崔护抓起碗筷,欲言又止,过了半响又把碗筷放下了,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姑娘,可又怕唐突了姑娘。”

元帝仪道,“侯爷有什么话尽管问吧。”反正要不要答在于她。

崔护问,“姑娘有婚配了么?”

平乐和白雪停住,他该不会有了十几个小妾还想再要一个吧。

“南蛮的风俗和这里不同,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两情相野就能互许终身了。只是我缘分未到还未遇到良缘,也不怕侯爷笑话,我还曾偷偷想过日后找什么样的人托付终身,我也不求对方高官厚禄,只要懂得体贴会照顾人就得了,就跟侯爷这样的。”

平乐塞了满口鸭肉还没嚼就吃惊得咽下去了,噎到了,白雪舀了一碗汤给她,平乐咕噜咕噜一口喝下才将鸭肉吞下的,差点噎死。

她可不觉得元帝仪会看上崔护,那也太没眼光了。

元帝仪垂眸,很是相见恨晚的神情,继续道,“可惜侯爷已经是有了妻妾,我不求别的,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崔护叹气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元帝仪托着腮,微微往崔护那挨,双瞳剪水秋波泛滥,隔壁桌的看的心猿意马坐着都能连人带椅的跌倒。(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元帝仪道,“侯爷妻妾成群,可有哪一个是最钟爱的?”

崔护咽了口水,定力差一点都要把持不住的,“我对她们都是一视同仁绝不厚此薄彼。”

元帝仪道,“都喜欢就等于都不喜欢了,那万一有一日侯爷遇见此生最钟爱的女子,她像我这般不愿跟人分享丈夫,那侯爷如何是好?”

崔护想了想,“我娶她们的时候从没有隐瞒过我的情况,她们愿意入我府里,那我就有责任照顾她们,情有独钟可能做不到,但也会照顾她们一生一世衣食不缺。如果有一****真的遇上此生最爱的女子,她若是接受不了,那我也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了。”

平乐嘀咕道,“花心薄幸,厚颜无耻。”其实就是见一个爱一个而已,嫁给他的肯定也是贪图他的身份而已。

崔护知平乐向来心直口快,何况骂他风流成性的多了去了,他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的。

元帝仪看着崔护的眼睛,见他目光坦荡,这人倒是风流得挺坦白的,她坐直身吃鸭,再不吃平乐就要吃没了。她是可以再叫店小二上一道的,不过有人抢才格外的香。

崔护问,“夫人以前是不是认识凤大人?”

元帝仪心不在焉道,“我对凤大人倒是一见如故,或许以前真是认识吧。”

崔护想那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平乐吃得肚子都鼓了,一直不停摸肚皮想着午饭也不用吃了。崔护当自己是护花使者,殷勤的送他们回元府,不过元帝仪的态度发生变化了,比起在春江水暖时变得有些爱理不理的。崔护还以为自己哪做错了惹得佳人不悦。

平乐想他也算福大命大自己逃过一劫了都不知,这女魔头对他没兴趣了。

……

亥时,凤靡初突然来访。

元帝仪换了衣服刚要睡,听到小厮来报很是心烦,皇都的人都喜欢大晚上来找人的么,阳春白雪在一旁服侍,就怕她生气,但见她还是披了件外衣出了厅。

元帝仪黑着脸,他最好长话短说。

元牧笙道,“娘,凤大人他是为了……”

休息的时间被人打扰她现在心情很是不好,“凤大人能言善道,用得了笨嘴笨舌的你帮他说么。”

凤靡初开门见山,“崔护得了怪病,已经请了宫中御医却也断不出病症,他现在命在旦夕,我想请夫人妙手回春。”

早上吃鸭子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他这命悬一线也来的太快了吧,“凤大人,我想你来错地方了,我不懂治病救人。何况天底下医术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他们没有办法我又怎么能有办法呢,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凤靡初道,“如果不懂治病救人,如何能吃下胡蝎粉都安然无事。小姐,帮帮我。”

元牧笙一直就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怪怪的,听到凤靡初的称呼更是好奇,竖起耳朵偷听,元帝仪摆摆手让他出去,他假装没看到。元帝仪笑,“牧笙,你是不是想明日起来变成一个聋子?为娘是可以成全的。”

元牧笙咳了两声,他还不想这么早身有残缺,元牧笙出到外头。

元帝仪翘起二郎腿,“如果我说让凤哥哥把从沮诵那骗来的银子全数给我我才救他,你肯么?”

凤靡初想都不想就道,“可以。”

元帝仪斜眼睨着他,“凤哥哥,你在我心目中可是个笑里藏刀的大奸臣,怎么能做这种宅心仁厚拖泥带水的事,这跟你一点都不相衬。筹谋已久才得的东西居然这么轻易的给别人。你该不会有龙阳癖吧?我是南蛮人,没有那些世俗规矩,你若真喜欢分桃断袖就大方承认,我不会看轻你的。”

凤靡初道,“崔护于我就像牧笙在小姐心中的分量,哪怕我再丧尽天良也不会让家人置于险地的人,这一点小姐和我很像不是么。”

元帝仪摇头,“凤哥哥说的不对,我们不能相提并论。”她生下来就喜欢血腥喜欢看人打的头破血流,喜欢谋算人心,这是她的乐趣她也很是享受这样的乐趣。但凤靡初恋栈权虽也擅于谋划却是家逢巨变后天所迫,从根本上他们就不同。元帝仪把凤靡初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到自己身上,“走吧。”

胡大喝得醉醺醺,想去茅房绕到了前厅,结果见了凤靡初,眼珠子几乎掉下来。凤靡初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曹洛等在元府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元帝仪,她刚才都打算睡了头发已经放了,也懒得再梳头了,发上没一根簪子点缀脸上也是脂粉不施但就是见了能让人连呼吸的本能都遗忘。

第二十四章 香味

曹洛扶着凤靡初上了马车,凤靡初伸手想拉她,元帝仪身轻如燕的跳到了马车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打了个哈欠,曹洛有些讶异他听闻这元姑娘弱质纤纤跟眼前所见好像不太一样,曹洛绕回辕座驾车。[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为了赶时间,曹洛一直抽鞭子,马车摇摇晃晃的,元帝仪只觉得晃得她更想睡,因为真是太无聊了,便问道,“人家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怎么看崔护和凤哥哥都不是一类人,你们怎么会成兄弟的?”

凤靡初反问,“那小姐呢?元状元和小姐不也不是一类人么。”

元帝仪道,“他不同,他是我养的一只兔子,就跟当初我非要干爹把你送给我做仆人一样,不过养久了多少会有点感情的。凤哥哥要不是当初执意要下山,你要是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对你一定比对牧笙还要好。”

她当初就是因为喜欢凤靡初的眼睛,对这世间充满了敌意和愤恨才硬是要留下他的,他的眼睛现在还是很漂亮,漂亮得她恨不得挖下来放进木盒子里珍藏。

凤靡初道,“小姐不是很清楚么,我要报仇,我是不可能一直陪着小姐的。”

那些山贼虽一直等着元帝仪厌倦他的时候把他处理了,可比起朝廷那些人的尔虞我诈,他们充其量也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已。

他那时就已经很清楚他们也就是凶神恶煞,但只要元帝仪一日不对他厌倦,他也就能跟着这位小姐在山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因为他们并不懂得玩阴谋诡计,也就对他无可奈何。

他若一直待在山上隐姓埋名,或许人生会比现在容易和简单,但他选了另外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凤哥哥不是已经报完仇了么,当年有份害你家破人亡的,不是被你送去流放就是被你弄死了。都已经十倍奉还了么,你如今在朝堂上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有权有势还想要什么?”元帝仪笑道,“我对沮诵那笔银子压根没有什么兴趣,不如这样,如果我救活崔护,凤哥哥辞官吧,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日日陪着我玩。”

他慢条斯理道,“小姐知道么,其实我还有一个弟弟,和崔护一样的年纪也是贪玩好动,当年凤家一夕天降横祸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是在狱中在我眼皮底下活活被折磨死的,被拖了出去扔到了乱葬岗,连尸首都找不到。”

元帝仪卷着头发玩,“所以呢,你把崔护当你弟弟了?小时候救不了,现在就弥补到别人身上?凤哥哥,你不会这么多愁善感吧,那是女人才做的事。”

曹洛皱眉,觉得元帝仪说的话实在冷血。

凤靡初道,“那时我就明白了只有权势才不会让被别人鱼肉。”这是他家破人亡后懂得的血淋淋的一个教训,“我是不可能辞官的。”

“你这样拒绝我不怕我一气之下不医治崔护了么。”

“哪怕我骗尽天下人,我都不会骗小姐。除了让我辞官和要我的命,我都能答应小姐。”

元帝仪挑眉,先听着吧。

崔护的妻妾挤在床边哭成一片,虽知他妻房多,但真正见了还是要感叹他的艳福不浅的,一个个年轻貌美差点连房间都塞不下了,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出殡当日估计场面也会非常壮观。

元帝仪道,“我给人诊治时不喜欢有其他人在旁边,我想凤哥哥一定会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把这些女人统统赶出去的对吧。”

凤靡初走去和崔护的夫人说了几句,崔护的妻子方颖寿是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门当户对是首要,性情也温婉娴熟,不然也容不下自己丈夫娶这么多小妾。

那门亲事是凤靡初亲自做媒的,两家又是时常往来,方颖寿对凤靡初很是信任,看了元帝仪一眼,才带着崔护的妾侍走了。

元帝仪抱着手,“明知崔护是什么人品,三心二意朝秦暮楚,凤哥哥却还是给这门婚事牵线,你跟推人家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作孽啊。”

凤靡初道,“娶妻求淑女,崔护虽纳了那么多房妾侍对她也不曾冷落。”

元帝仪玩笑道,“你还说你不是有断袖之癖,对人家夫妻的事都那么关心,连他有没有冷落妻子都一清二楚,你难道躲在人家床底下么,敢情这么多年不娶也是因为一往情深,可歌可泣。”她命令道,“在这等吧。”

她正要把门关上。

听到凤靡初说了一句,“我有没有断袖小姐最清楚不是么。”

凤靡初凝着她,她干笑了两声就当回应了,不但是门,把窗也关了。她坐到床边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很淡的香味,低头嗅了嗅。

拉起崔护的手先是看他的指甲,又用力捏住他的脸让他张嘴看他舌苔。最后才给他诊脉,崔护的脉象很平和,既没有呕吐流血,身上也没伤口,难怪御医看不出问题。

因为御医学的是治病,不是下毒。她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崔护嘴里。

进去连炷香的时间都没到就出来了。

凤靡初问,“怎么样?”

元帝仪拨了一下头发,“他是被人下毒了,像他这样的人整日勾三搭四,也不知是不是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怕巴不得他死的人也不少吧。”

凤靡初问了重点,“需要什么来解?”

果真是在官场里混的,说话不拖泥带水,元帝仪耸耸肩,“不知道。我没见过这种毒,我连是用什么成分制成的都不知怎么知如何解。”她要是胡乱的解,不保证崔护熬不熬得住,她拍拍凤靡初的肩,“我答应你救他我就会救他,一时半会他死不了的,麻烦凤哥哥你让你这护卫先送我回去,有什么等我睡醒再说吧。”

曹洛很是怀疑元帝仪是否真的懂医术,哪怕真的懂这样的态度也委实不负责任,是否该建议凤靡初入宫去请年伦域,年伦域虽只为皇上看诊,但只要凤靡初开口他想皇上一定会准许的。

元帝仪笑了,好像能看穿他想什么,“如果不相信我,你们可以另请高明的,说到底我也不算是大夫,把人治死了也不能怪我。”

第二十五章 聂照闱

曹洛见凤靡初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吩咐道,“曹洛,送元姑娘回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

曹洛黑着脸把元帝仪送到门口一言不发的就走了,胡大跑了出来,他见了凤靡初后,简直比喝了一缸醒酒汤还厉害,立马清醒睡意也没了,一直等着元帝仪回来想问个清楚。

胡大结巴道,“小,小姐,那那个不是寨主以前抓回山给小姐玩乐的……”名字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和李二都看那小白脸不顺眼,背着元帝仪踢过他两脚。

元帝仪道,“人家现在可是大学士,位高权重,你最好是谨言慎行。”

胡大怕道,“不是吧。”还做大官了,刚才见面就应该遮住脸的,被他瞧见了,会不会新仇旧恨回来找他和李二麻烦。

元帝仪笑道,“怎么不是,人的际遇都是此起彼伏千变万化的,今日贱明日贵可说不准,你们之前不是从我这借银子说请人吃饭么,去了么?”

胡大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担心他踢过凤靡初的事,你说他这脚官差富商踢得多了,没想到会踢中一个大学士的,他该去学学面相的,学了再踢也不会埋下祸害了,“没有。”

“那你明日把他请到府里吧,在府里设宴请他。”胡大愣了愣,没听清楚。

元帝仪道,“我让厨娘做桌好菜,你把你那朋友请到府里来吧,怎么?怕厨娘的手艺没有外头的厨子好?”

“不是,我是想小姐怎么突然让我请他回来吃饭。(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

“我怕你和李二乱花银子,还是在府里由我盯着你们好些。”胡大还想说,元帝仪打了个哈欠,“就这么决定了。”

……

平乐本来挺害怕胡大和李二的,不过她去打水时,胡大见她力气小好心帮了她,和他聊了两句后,平乐就觉得人与人的印象有时真的挺片面,总是先入为主,可相处后又会发生变化。

她突然觉得这两人也就长得凶悍高大,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可怕的。人不可貌相,她算是见识过了,元帝仪就是再标准不过的例子。有的人皮囊生的好,不过里面装的是蛇蝎心肠,有的只是长得丑,却是爽快又好说话。

平乐提着水回厨房,见到白雪来端菜,这种事一般不需要白雪做的,通常都是负责厨房的丫鬟来端菜,或者由倒霉的她来做,白雪见到她,叮嘱道,“今天不要到前厅去。”

平乐问,“为什么?”她知道会有客人来,毕竟元帝仪一早就吩咐厨娘又让杀鸡又让杀鸭的,可难道来的是什么贵客么?还不许她到前面。

白雪道,“让你不要去就不要去。”这是为她好。

白雪端着红烧鱼块进了厅里,菜已经是上齐的,她帮元帝仪倒了一杯水酒,元帝仪举杯敬酒道,“上次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胡大李二请来的客人姓聂名照闱。

据李二说,是他和胡大在赌场输光了金条,夜里想抹黑进赌场偷回来,谁晓得被赌场的人发现了,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半死的时候,正巧聂照闱经过就救了他们了。

胡大三碗白干下肚,酒气上涌满面赤红,“聂兄弟是少年英雄,别看他瘦弱,能以一敌十,他要是早生几年,投靠到我们山寨,副寨主的位置肯定非他莫属的。”

聂照闱笑道,“是胡兄过奖了。”

元帝仪晃着杯中的酒道,“这般少年英雄,怎么会跟你们两去掳人家姑娘,不会是你们骗了人家吧。”

李二解释,“小姐误会了,掳人是我们两个做的,聂兄弟事先全然不知的,其实我们那标记是做给他看的,约好在皇都相聚。他也就是比小姐稍稍来早一些,知道我们做了那样的糊涂事,他那时也是在劝我们把人送回去的。劝着劝着,小姐就来了。”

聂照闱见元帝仪跟他赔罪,想了想,也举杯回敬道,“我那日也有欠缺礼数的地方,请小姐见谅。”

元帝仪一脸好奇的道,“我听那些说书的说,少年侠士通常都是四海为家到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聂大侠来皇都是跟胡大他们约好了?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要办?”

胡大张嘴就是满嘴的酒气,“白兄弟是来皇都找仇家报仇的。”

聂照闱略微紧张的看了元帝仪一眼,“胡大哥喝多了。”

元帝仪意味深长的笑道,“酒后吐真言,这年头,谁在外头没一两个仇家的。别说聂少侠了,你看连我,这般善良柔弱的女子在外也有十几二十个仇家。有时不是你主动招惹,是善妒的人多就是不喜欢你也没办法。”

李二咳了两声,昧着良心附和,“小姐说得是,他们都是妒忌小姐生的比她们好看,才会背后说三道四。”

胡大用力怕了聂照闱后背,“你不是跟我们说你仇人在皇都么,这次来就是寻仇的,你帮过我们兄弟那么多,这一次也该我们兄弟帮你了,你告诉我们是哪个杀千刀的得罪了你,我们帮你把他碎尸万段。”

胡大给他看他腰上的刀,小姐果然不骗他的,做衙役也是有好处的,别的不说,腰上挂刀就很威风凛凛,街上的人见了都喊他们一声胡爷李爷。

胡大吼道,“我们现在也算官府的人,我们帮你出头。”

元帝仪抓起一只鸡腿塞进胡大嘴里,胡大的酒量很差,喝醉了就会大吼大叫,她对聂照闱道,“我第一次见聂少侠时就闻到你身上有股特别的香味。”

聂照闱放下了酒杯,“怕是小姐记错了,我是男的,身上怎么可能有香味。”

胡大两三下就把鸡腿给啃光,呵呵笑道,“聂兄弟说的是,没汗臭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像娘们身上香喷喷的。说起那香味,李二,你还记得么,那日我们去的那家青楼,那里的姑娘身上就特别香,要不也带聂……”

李二也塞了一只鸡腿进他嘴巴。

元帝仪笑道,“他们两就是失礼,刚才说到哪了?对了,说到仇家了,聂少侠义薄云天,我想你的仇家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地方恶霸,不如你跟我说说,我们家牧笙好歹也是个官,虽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但他也和聂少侠一样喜欢管那些不平事。”

第二十六章 私放

“是胡大哥记错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元帝仪笑,“其实最近皇都不怎么太平,我一直认为出外靠的就是朋友,多结交几位朋友尤其是像聂少侠这样的人物绝对是有益无害的。”

白雪见窗外有人打手势,便弯腰在元帝仪耳边说。

元帝仪叹气。

胡大不停的给聂照闱倒酒,自己又喝了一碗后不胜酒力,醉死在饭桌上,脸压在自己跟前的那碗饭里,聂照闱把他的头抬起,让他压在椅背上,聂照闱问,“姑娘怎么了?”

“没有,只是遇见了一件为难的事。我本来想温和的处理的,没想到行不通。不如我说出来,聂公子也给我出出主意。”

聂照闱道,“姑娘请说。”

元帝仪慢声道,“我认识的一个人中毒了,那毒是我未曾见过的。而我答应了另外一个人去救这个中毒的人,我虽暂时不知怎么解,不过我知道是谁下的毒。我便想着若不伤和气的处理了好像也挺好的,就调虎离山让人去那个下毒的人的住处找解药。不过一无所获。”元帝仪目不转睛的看着聂照闱,“聂少侠听懂了么,需要我重复么?”

李二听着听着都绕晕了,什么下毒的人,又中毒的人,“小姐,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元帝仪拿起一根筷子挑着菜玩,“你听不懂没关系,重要的是聂少侠听不听的懂,你觉得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聂照闱冷笑,“我听闻元牧笙元大人在外有青天之名做事也是光明磊落,以为他的家人也会如此,原来不外如是,难怪胡大哥突然请我到元府用膳。[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元帝仪道,“他们是真心请你来的,感谢你对他们的照顾。其实老实说吧,那下毒的和那中毒的有什么恩怨根本不管我事,我一直觉得弱肉强食,总是被害死的那个人无用。”

“既然姑娘问我的意见了,那我也不妨直说,既然姑娘也说不想理那又何必多管闲事。”

元帝仪夹了块牛肉放嘴里,趁着现在还好好的摆在桌上就多吃两口,厨娘做出这么一桌丰盛的菜肴也不容易,“我不是说么,我答应了人。如果他愿意把毒药或是解药给我,那是最好了,不必大动干戈。”

聂照闱是江湖人,说话不喜藏头露尾,是他做的敢作敢为,“那如果他不愿意呢。”

元帝仪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忤逆过我的,如果我好说歹说那个人还是不识好歹,那也怪不得我用别的手段对付他了,聂少侠你说是不是?”

李二越听越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刚想问,就见聂照闱一脚把桌子踢翻,他弄不明白什么状况,刚不是还吃得好好的,“聂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元帝仪扔出一只筷子打中了聂照闱的腿,他便突然双腿无力倒地不起了,“我有上百种方法能叫一个人生不如死。”

聂照闱并非贪生怕死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二怕元帝仪对他下毒手,跑到他二人之间阻止道,“小姐,聂兄弟救过我和胡大的命,不管他怎么得罪了你,你绕了他一次吧。”

元帝仪道,“他没得罪我,我也知道练武有多不容易,也不想这么狠心把他的手筋脚筋挑了让他做个废人。你们既然是兄弟就跟他好好说说,让他把东西给我,我保证他毫发无伤。”

元帝仪让人把聂照闱押到柴房去,李二一时不知怎么办,见胡大居然还呼呼大睡,就去打了一盆冷水把他泼醒了,柴房外有人看守非要等到了日落才放他们两进去。

聂照闱嘴巴又紧,什么都不肯说。

胡大自责,觉得是他请了聂照闱来元府还害了他,思前想后,或许再到元帝仪那求求请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胡大和李二走到元帝仪窗前,元牧笙已经回来了,就正在房中跟元帝仪商量聂照闱怎么处置的事。李二让胡大噤声,两人躲在房外偷听。

元牧笙问,“真的要杀了他?”

元帝仪在照镜子在梳头发,“我给了他机会了,是他不珍惜而已。反正已经知道他把毒药放在哪,只要有毒药我就能制出解药。我做事向来很干净利索的,自然是把人杀了一了百了。”

元牧笙提醒,“那尸体要处理好,否则被人知道他怎么死的,我们两会有麻烦。”

元帝仪笑,“你放心,我会让人在他脚上绑上石头去沉江,到时被河里的鱼啃个精光,就算被捞上来也认不出是谁了。”

李二吓得赶紧拉着胡大走,胡大不解,“我们不是来求小姐的么,你拉我走做什么。”

李二委实想砸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石头,“还求什么,你没听到小姐说要让他沉江么。小姐决定的事,你觉得我们能让她改主意么。”他们虽然是山贼,却是最讲义气的,为兄弟能两肋插刀,李二想了想小声跟胡大商量。

胡大听到他的办法,冒了一头冷汗,“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么?”

李二道,“你若是怕,我一个人去,怪罪起来我一个人担。”

胡大用力的拍胸口,“我是这样的人么,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真怪罪的,我们两一起担。”

他们绕到柴房把看守的小厮打晕,胡大背起受伤的聂照闱从后门走。

聂照闱道,“你们放了我,只怕你们小姐不会饶过你们。”

胡大道,“那也没办法,不放你你小命就没了,小姐找到了毒药,说没有留下你的价值了要把你弄死了。”

聂照闱揪住他衣服,诧异道,“怎么可能。”

胡大想他是没真正见识过他家小姐的厉害,“怎么不可能,我们家小姐什么人,以前我偷吃了一颗鹌鹑蛋,寨里那么多兄弟,她只是扫一眼就知道是我偷吃的。其他的你就先别管了,小命要紧,俗话不是说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聂照闱道,“胡兄李兄陪我一起走吧。”

李二摇头,“那不得,我们在寨主面前发过誓,对小姐要像对他一样的尊敬,偷偷放你是因为你救过我们的命,男子汉大丈夫有恩必还,但始终是违背了小姐的意思,回去就算被她卸了一条胳膊我们也认了的。”

第二十七章 秘术

李二让聂照闱有熟人先去投靠熟人,别回客栈了,怕元帝仪已经发现他不见,他们两回府请罪也能拖延得一时。[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过了两条街才把人放下让他天亮就出城,可惜他们两个大男人也没积蓄,不然倒是能赠些银子给聂照闱逃命。

李二抱拳,“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再见。”说完就跟胡大回元府。

聂照闱想了想,拖着那条伤腿回客栈,他小心谨慎就是怕有什么意外,毒药是托客栈的掌柜保管的。客栈的掌柜是个老实人不知道他交托的是什么,见他平安归来,告诉他有人来翻了他的东西,好在钱银好像没有丢失,掌柜把东西物归原主。

聂照闱检查,发现毒药是没丢的,可如果没有丢,为什么胡大会说元帝仪找到了毒药?聂照闱正奇怪。

见元帝仪背着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走了进来,她扔给那掌柜一锭银子,“借地方一用,老人家还是不要太过晚睡的好,快出休息吧。”

掌柜的拿了银子看了聂照闱一眼,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上楼去了。

聂照闱道,“你好卑鄙,利用胡大哥他们引我来找毒药。”

元帝仪笑道,“这倒是对我最好的夸赞,你也算有点聪明,虽说后知后觉。”她伸出手来,“你是要走过来给我呢,还是要我走过去拿?”聂照闱想走,她踢了一张椅子打中他的伤腿,元帝仪走过去踩住他的脚,然后拿走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受伤了要躺在床上养伤,不该乱跑。夜夜小说网WWW.mht.la不然这腿一直好不了说不定就要残了。”

掌柜听到响声从二楼的楼梯探出脑袋来看,元帝仪抬头微笑道,“我不是说么,年纪大了要早睡身体才会好。”老掌柜怕得缩回脑袋,元府的小厮进来把聂照闱带走。

聂照闱一直回头瞪着她,元帝仪扫了一眼,见弄坏了一张椅子,又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柜台上。

……

元帝仪调好解药拿去崔府。之前是凤靡初和她来,这次则是她独自来,看门的人没去通报就直接领她进去了。方颖寿坐在床边给崔护擦拭手脚,见到元帝仪,起身欠了欠身,然后仔细的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元帝仪好笑,她不会以为她是她丈夫在外头的情人吧,“我想单独和侯爷待一会儿,可以么?”

没想到方颖寿二话没说,也没问她一单身女子为何要和她丈夫独处,就和丫鬟们出去,走到门口时还问一句要不要给她准备点吃食?

元帝仪道,“我想吃山药糕。”

丫鬟把门关上,元帝仪捏开崔护的嘴,把整瓶药粉倒了进去,见他不吞,便捂住他嘴,抡起拳头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她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无聊的坐了半个时辰,才去给崔护把脉。

毒应该是解了的,不过还要留一晚,怕出现反复。

方颖寿端了热腾腾的山药糕进来,她是千金小姐,就跟之前的平乐差不多,端茶倒水都有人代劳,自然什么活都不会,不摔破碗摔破碟已经是阿弥陀佛,怕这也是方颖寿第一次做,动作有些笨拙。

方颖寿看了看还在昏睡的崔护,问,“姑娘,我家侯爷是不是好了?”

元帝仪笑,“我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知道他有没有好。”

“可是凤大人上一回说,如果姑娘再来就表示侯爷得救了。”

难怪这么顺利把她请进来,原来有人交代过了,“我有件事挺好奇的,侯爷夫人不要怪我说话难听,其实侯爷这么风流,小妾一个接着一个迎进门,夫人不觉得他这样也挺好么,至少你可以完完全全的霸占他了,不用再怕他拈花惹草。”

方颖寿惊讶于与元帝仪这样的想法,“这是哪里话,皇都中哪一个官宦子弟不是三妻四妾,侯爷是有些风流,但一直对我很好,不像其他人有了新欢就冷落妻房。再说侯爷是我的丈夫,哪有做妻子的希望丈夫不好的。”

元帝仪道,“难怪凤大人说娶妻求淑女了。”果真是天生一对,崔护的风流多多少少也是她放纵的吧,一个不会阻止丈夫在外偷吃的妻子果真是梦寐以求的。“我好像有点知道为何凤大人要给侯爷做媒促成这段大好姻缘了,夫人果真是最适合侯爷不过的了。”

方颖寿腼腆道,“我可以叫你帝仪么?我知道侯爷之前有让人送了很多东西到元府去。其实侯爷娶进门的妾侍和我就像姐妹一样,多一个人帮我照顾侯爷没什么不好的。”

这可不叫多一个人照顾了吧,应该是多了很多人照顾,都要人满为患了,“夫人是以为侯爷也想娶我进门,所以现在想先和我打好关系?”元帝仪拉过方颖寿,阴鸷的道,“可是我和夫人不同,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东西,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如果侯爷真的想娶我,那我一定要让他把之前娶的女人都休了才肯嫁给他。夫人说,侯爷肯是不肯呢?”

方颖寿看着元帝仪的年轻貌美,眼里布满恐惧。

元帝仪拍拍她的手,笑道,“我和夫人说笑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侯爷。”

“可是侯爷他……”

“侯爷他只要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对他投怀送抱的他都会喜欢,不过,看来夫人对侯爷的风流也不是真的那么大度,你只是在委屈自己哑忍而已。”元帝仪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夫人既然叫我名字,我也称呼夫人名字,这样比较亲切。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我是从南蛮来的,南蛮有一种秘术,只要我施咒,三日之内侯府的小妾一定走的一个都不剩。”

方颖寿摇头。

元帝仪食指压住她的唇,“我们都是女人,你如何骗得了我。你放心,这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

白雪送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元帝仪交代,“我还要在侯爷府留两日,有什么事就到这里来找我。”

白雪请示道,“这几日收了租,库房人手不够,平乐和敬桃识字,我想这两日让她们两先去库房帮忙。”

“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你看着办就得了,大事就让牧笙做主。”崔护的两个小妾装扮得如花似锦的走了过来,元帝仪使了个眼色。

第二十八章 清醒

白雪提高了音量,“小姐,侯爷他如何?”

元帝仪一字一句说的清楚,且语速缓慢,“如果连御医都医治不好,我看也是凶多吉少了,崔侯爷如此喜爱女色,却是连我这等倾国倾城的美人唤他他都没反应,我看也是时候准备棺材了。(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只是他一个人下黄泉未免寂寞,我记得他没出事之前跟我说过,好在妻妾众多,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挑一两个侍奉左右,黄泉之下倒也不会寂寞。

白雪忍住笑,“那会找谁去陪葬?”

元帝仪道,“侯爷夫人出身高贵,断然不会是她了。剩下的那些妾侍就看谁的命数不好了,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已经是很可怜了,还要红颜薄命。”

白雪配合着,换上忧心忡忡的神色,“既然侯爷命不久矣,那小姐还留在这会不会沾染侯爷的霉气?”

元帝仪无奈,“有什么办法,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那凤大人说请教了什么算命师傅的,说要找个命好福气深厚的留在侯府帮侯爷转运,堂堂凤大人找上我帮忙,为了牧笙前程我总不好拒绝。(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不过我看那侯爷也是回光返照了,也就这两日了。”

“那小姐也真是好福气的,侯爷那时那般死皮赖脸来讨好小姐,好在小姐无动于衷,否则今日也要跟着陪葬了。”两个小妾落荒而逃,白雪笑了眼角却瞄见两个人影,看清楚才发现是凤靡初和宗政去疾,刚才的一唱一和怕是都被他们看去了,白雪低头。

元帝仪挑起她下巴,“你怕什么,你是元府的丫鬟,要怕也该是怕我这个主子,有些人你只当没看见就好,人家可是比你这小丫头会做人。”早就听到脚步声了,只是有时也会心血来潮做戏给别人看,“回去吧。”

白雪就等她这句话了,朝着凤靡初他们欠了欠身,赶紧走了。

元帝仪回头笑道,“凤哥哥,怎么这么早,还是和王子一块来的,真是兄弟情深让人动容。”

宗政去疾有些讶异她的称呼,“我和凤大人是在外头遇上的,听说崔侯爷身体不适,特来问候。”

“王子真是平易近人,又何必这么见外呢,我也明白,师兄弟之间感情总是特别好的。”她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哎呀,话说快了就说错了,应该是说朋友之间感情特别好。向来王子对侯爷跟我对凤哥哥一样,是一见如故吧。”

凤靡初道,“元姑娘喜欢说笑。”

元帝仪点点头,“是啊,我很说笑,所以王子千万不要介意。以后像这样的笑话还会陆续有的,一定能把王子逗得笑破肚皮。”

凤靡初问,“崔护他的毒?”

元帝仪道,“给他服了解药了,不过还要再观察两日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毒给解了,如果是没解得完全,你也不用担心,最多就是眼瞎耳聋,死不了的。”

宗政去疾终于知道为何凤靡初之前说那样的话了,无拘无束无所畏惧这种是最危险的,尤其这些特质还在一个聪明且样貌好的姑娘身上。他之前竟没察觉元帝仪藏得这么深,可见赏心悦目总是会降低防心的。

宗政去疾对她行了一个扶戚的礼,然后对凤靡初道,“我去看看崔护。”

元帝仪走到凤靡初跟前,笑道,“我现在是不是该开始想让凤哥哥给我做牛还是做马好呢?”

“小姐能不能把下毒之人交给我。”

人给了他,他会选择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可这乐趣她还没享受完呢,“凤哥哥不会在我府里除了平乐还安插了别的眼线吧,怎么我做了什么你都知道呢。我们的交易是我治好崔护,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可不包括让我把下毒的人交给你。”

凤靡初笑道,“我明白了。”

元帝仪捶了捶肩,“我从来没熬过夜的,可是为了凤哥哥却要一直守着崔护,眼睛都不能闭一下。人休息不好精神就不好,精神不好了就变得憔悴难看了,我要是难看了,凤哥哥可要负责。”

凤靡初郑重的作揖。

“多谢小姐,小姐的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一句谢可不够,你要记得你欠了我很多的人情,如果有一****需要凤哥哥帮忙,你可要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她怕他贵人是忙,再提醒他一次。

凤靡初从她发上拿下一朵白色的小花,这是她方才戏弄崔护的小妾,就站在那棵树下阳光熹微之中飘落下来的,他那时以为自己看到了人间最美的景致,可惜心里太清楚,树下的并非是九天仙人。

元帝仪拿过来凑近鼻子闻了闻,“挺香的。”然后把它扔回地上。

凤靡初去看崔护,方颖寿让厨房做了枣糕来给元帝仪吃。元帝仪把那些枣糕都夹成好几块来玩,玩够了再用筷子插着来吃,已不见她之前刻意伪装的规矩的用筷子夹着小口小口尝的模样。

宗政去疾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元帝仪漫不经心的道,“我怎么知道,他爱什么时候醒便什么时候醒,这个人风流成性,我看也是外强中干里面早就被掏空的。多睡几日也好,养精蓄锐。”她眼珠子转了转,“不过如果王子想他早点醒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的,王子想知道么?”

宗政去疾发现猜不透她下一步举动,不敢随便乱答。

元帝仪让凤靡初帮她拿着筷子,见他不动便硬是塞进他手里,然后给了崔护两个巴掌。

凤靡初抓住她的手腕,“这是做什么。”

元帝仪笑道,“我让他早点醒啊。你看,这不就醒了么。”

崔护睁开眼,见床头围了人,一时还有些认不出来,看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元帝仪脸上满是心急如焚和关切,各种楚楚动人的表情,她都是能切换自如游刃有余的,“侯爷你不记得了么,你身体不舒服,都昏迷好几日了,我们是来看你的,谢天谢地你终于是醒了。你觉得怎样?”

宗政去疾有些瞠目,这女子真是叫他大开眼界了。

崔护本来神智就还不太清楚,一见元帝仪又感觉被迷得昏昏沉沉的,若置身梦中,笑道,“就是肚子和脸有些不舒服,脸火辣辣的,多谢夫人关心了。”

第二十九章 一去不返

宗政去疾有些讶异她的称呼,“我和凤大人是在外头遇上的,听说崔侯爷身体不适,特来问候。(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王子真是平易近人,又何必这么见外呢,我也明白,师兄弟之间感情总是特别好的。”她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哎呀,话说快了就说错了,应该是说朋友之间感情特别好。向来王子对侯爷跟我对凤哥哥一样,是一见如故吧。”

凤靡初道,“元姑娘喜欢说笑。”

元帝仪点点头,“是啊,我很说笑,所以王子千万不要介意。以后像这样的笑话还会陆续有的,一定能把王子逗得笑破肚皮。”

凤靡初问,“崔护他的毒?”

元帝仪道,“给他服了解药了,不过还要再观察两日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毒给解了,如果是没解得完全,你也不用担心,最多就是眼瞎耳聋,死不了的。”

宗政去疾终于知道为何凤靡初之前说那样的话了,无拘无束无所畏惧这种是最危险的,尤其这些特质还在一个聪明且样貌好的姑娘身上。他之前竟没察觉元帝仪藏得这么深,可见赏心悦目总是会降低防心的。

宗政去疾对她行了一个扶戚的礼,然后对凤靡初道,“我去看看崔护。”

元帝仪走到凤靡初跟前,笑道,“我现在是不是该开始想让凤哥哥给我做牛还是做马好呢?”

“小姐能不能把下毒之人交给我。”

人给了他,他会选择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可这乐趣她还没享受完呢,“凤哥哥不会在我府里除了平乐还安插了别的眼线吧,怎么我做了什么你都知道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我们的交易是我治好崔护,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可不包括让我把下毒的人交给你。”

凤靡初笑道,“我明白了。”

元帝仪捶了捶肩,“我从来没熬过夜的,可是为了凤哥哥却要一直守着崔护,眼睛都不能闭一下。人休息不好精神就不好,精神不好了就变得憔悴难看了,我要是难看了,凤哥哥可要负责。”

凤靡初郑重的作揖。

“多谢小姐,小姐的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一句谢可不够,你要记得你欠了我很多的人情,如果有一****需要凤哥哥帮忙,你可要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她怕他贵人是忙,再提醒他一次。

凤靡初从她发上拿下一朵白色的小花,这是她方才戏弄崔护的小妾,就站在那棵树下阳光熹微之中飘落下来的,他那时以为自己看到了人间最美的景致,可惜心里太清楚,树下的并非是九天仙人。

元帝仪拿过来凑近鼻子闻了闻,“挺香的。”然后随手把它扔回地上。

凤靡初去看崔护,方颖寿让厨房做了枣糕来给元帝仪吃。元帝仪把那些枣糕都夹成好几块来玩,玩够了再用筷子插着来吃,已不见她之前刻意伪装的规矩的用筷子夹着小口小口尝的模样。

宗政去疾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元帝仪漫不经心的道,“我怎么知道,他爱什么时候醒便什么时候醒,这个人风流成性,我看也是外强中干里面早就被掏空的。多睡几日也好,养精蓄锐。”她眼珠子转了转,“不过如果王子想他早点醒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的,王子想知道么?”

宗政去疾发现猜不透她下一步举动,不敢随便乱答。

元帝仪让凤靡初帮她拿着筷子,见他不动便硬是塞进他手里,然后给了崔护两个巴掌。

凤靡初抓住她的手腕,“这是做什么。”

元帝仪笑道,“我让他早点醒啊。你看,这不就醒了么。”

崔护睁开眼,见床头围了人,一时还有些认不出来,看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元帝仪脸上满是心急如焚和关切,各种楚楚动人的表情,她都是能切换自如游刃有余的,“侯爷你不记得了么,你身体不舒服,都昏迷好几日了,我们是来看你的,谢天谢地你终于是醒了。你觉得怎样?”

宗政去疾有些瞠目,这女子真是叫他大开眼界了。

崔护本来神智就还不太清楚,一见元帝仪又感觉被迷得昏昏沉沉的,若置身梦中,笑道,“就是肚子和脸有些不舒服,脸火辣辣的,多谢姑娘关心了。”

凤靡初出外吩咐小厮请方颖寿来。

元帝仪坐回桌前吃点心,方颖寿见崔护醒来激动得又哭又笑的。

宗政去疾让人去请了太医来,他方才见了元帝仪的行径,只觉得不能信任,太医来诊脉后告知崔护身体好转,开了一张补身的方子,叮嘱几条要注意的事项,就走了。

崔护又睡过去了。

方颖寿想着定是元帝仪的功劳对她很是感激,这时侯府的总管进来禀报,说崔护的小妾纷纷说要去庙里上香祈福,带了些细软和几个丫鬟把府里所有的马车都用了。

元帝仪大笑,“刚才应该留在前院的,这样的盛况我竟无缘得见,侯爷的小妾们对侯爷至死不渝,定是争先恐后的去给侯爷祈福。”

宗政去疾皱眉,虽不认同但也并未阻止,崔护好美色什么女人都迎进门,侯府是有些乌烟瘴气,清理一下也是好的。

……

崔侯府的小妾总共十三人皆是一去不返。方颖寿派人去找却一直没有消息,她坐立难安,一夜都没睡好,顶着一张憔悴的脸来找元帝仪,“帝仪,你不会真的施咒了吧。”

元帝仪道,“是啊,我不是和你说了么,你也是知道的。”她正在享用早点,衣食住行,食可是排在第二位的,侯府的饭菜虽比不得元府的,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不会容易腻。“你吃早膳了么,没吃就一块用膳吧。”

方颖寿着急道,“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那怎么办,她们会不会出事,我不想害人。她们都是侯爷的妾侍,我看着侯爷陪着她们心里有时是难过,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人。能不能把咒撤了。”

元帝仪咬了一下筷子,“你可想清楚了么?这咒术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收回来,如果撤了会反弹到你身上的,”

第三十章 底细

“会如何?”方颖寿问。mht.la [夜夜小说网]

景帝仪道,“这可说不准,可能会毁容,或者缩短寿命,或者要跟心上人分开。反正她们都是你的情敌,跟你争相公的,没了不是更好么,以后侯爷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方颖寿想了想,摇头,“我不想害人,你还是把咒术撤回来吧。”

元帝仪笑道,“你还真是有意思,我骗你的,我没施什么咒。”方颖寿有些弄不清楚她说真还是说假的,元帝仪道,“我只是个普通人,真要是那么神通广大,牧笙到现在也不会只是个九品芝麻官,我就等着他娶了公主能平步青云的,结果连婚事都告吹了,我要是那么厉害还不心想事成么。”

方颖寿道,“可我听说南蛮的人真的会咒术。”

“外头的人不也说南蛮人茹毛饮血还未开化么,可你觉得我像么。一边谩骂着异族人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一边还不是一掷千金的买南蛮的丝绸喝南蛮的酒。这里的人就是爱夸大其词,你要是问我会不会咒骂,那我会,要问我咒术,我就真不懂了。”

元帝仪说得一脸真诚,她很清楚,什么样的表情会让自己显得真挚而无辜,她笑起来比凤靡初还能骗人,这样的本事,天生的。只让人觉得如果连她的话都不信还能信谁。

方颖寿不解,“那她们怎么会?”

元帝仪道,“这就不知道了,或者她们厌倦了做金丝雀想冲出侯府这个金笼向往自由,颖寿难道没有听过么,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可能她们都开悟了吧。”

她去给崔护把脉,如果没又出什么状况她就能回去了,剩下的调养身子的容易活连普通的江湖郎中都会做,如果御医连这都做不好,也可以辞官回去养老了。

方颖寿对崔护的事决定事必躬亲,连端菜都端不太好的大家闺秀,给崔护喂药喂汤的喂得他满脸都是。崔护没有生气,但元帝仪以为他会聪明的唤个人来干这种活,连方颖寿都红着脸觉得自己是在添乱了。

但崔护还是笑着让她喂。

元帝仪叮嘱了方颖寿崔护饮食上的禁忌,方颖寿说要去找笔墨记下来,就出去了,身边还跟着丫鬟,也不知道使唤。

崔护道,“我没想到姑娘会医术。”

元帝仪道,“世上总有很多事是想不到的,就如我也想不到侯爷的小妾同时都不见了一样,不过侯爷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回去了也不会乱说。”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听说侯爷把在外面找人的人全都撤回来了,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么?”

崔护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她们都是自己走的,并没有人胁迫。人各有志,既然不想留了,又何必再找回来。”

崔护的小妾们逃走时带了很多崔护赏赐的金银珠宝,还顺手牵羊的偷了东西,她是不知损失多少的,还好这侯府妻妾的分位很明确,府里的事是归方颖寿管包括账房,不然直接被掏空了都有可能。

她看崔护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侯爷这样,看着像是多情实则是无情了。若是很喜欢怎么会轻易的放手,她们于侯爷而言也只是可有可无罢了。”她问,“若是有一日侯爷夫人也是这般突然就不见了,侯爷也会说一句一夜夫妻百日恩就了事了么?”

崔护道,“她不同。”

元帝仪反问,“哪里不同?难道不一样是女人么?还是侯爷心里很明白,颖寿对崔侯爷你,和其他小妾对侯爷是不同的?”方颖寿拿了纸笔进来,想让元帝仪再说一次,元帝仪笑道,“不用了,我想侯爷知道我说什么。”

崔护哑口无言,他怎么觉得元姑娘的口才不是一般好,之前好像还不是这样的,难道他睡了几日,世上人事几番新了?

……

胡大和李二一听到元帝仪回来了就跑去跪在她跟前求她不要杀聂照闱,元帝仪道,“干爹是这么教你们的,不是跟我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么,动不动就跪,还不起来。”元帝仪抱着手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他了。”

胡大道,“就那晚,你说要把他沉江。”

李二踢了他一脚,这人怎么这么笨,记不得他还帮提醒了。元帝仪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女人心海底针,那****说杀他,不表示今日还想杀他。”胡大松了一口气,听到元帝仪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今日不想杀他,也不表示明日不杀。”

那到底是杀还是不杀,胡大道,“小姐,除了山寨上那帮兄弟,我很久没遇到像聂兄弟这么讲义气的人了,要不你断我一只手或者断我一只脚绕他一命。”

元帝仪干笑,“我断你们手脚以后难为的还不是我自己么,还要我照顾你们后半辈子,你们倒什么活不用干了,可真会打如意算盘。至于聂照闱,我现在是不想杀的,不过你们再啰啰嗦嗦,可难保我不会心烦一刀了结了他。”

李二捂住嘴,顺便把胡大的嘴也捂了。

元帝仪走进厅里,平乐和元牧笙正在下棋,一见元帝仪回来立马条件反射的站起来,还站得直挺挺的,哀叹自己的好日子怎么这么短暂。

元牧笙有些瞠目,想着是不是该跟元帝仪讨教一下这般的训练方法拿到衙门对付那些偷懒的衙役,简直就跟练兵一样,训练有素。元帝仪坐到平乐的位置上,捏了捏肩膀,平乐一脸不情愿帮她按摩起来。

元帝仪道,“阳春和白雪呢?”

平乐回答,“上街去了。”

“敢情我不在,府里上下还真过的有滋有味的。连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元大人都这么早回府,看来是天下太平了,可喜可贺。”元牧笙尴尬的咳了声,元帝仪吩咐,“我有点渴,去给我倒杯茶吧。”

平乐有气无力的道,“是。”她在元帝仪背后做鬼脸,元帝仪回头抓个正着,平乐定住,过了一会儿抓了抓头,装作无事的往后走。

元帝仪对元牧笙道,“我不是让你去查查聂照闱的底细么。”

第三十一章 骠骑大将军

元牧笙道,“去查了,还好胡大李二记得聂照闱说过是哪里人士,我就让人去了他家乡查问,费了些时日。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他本来是有个青梅竹马,自小订娃娃亲要等女方十六岁就迎娶的,没想到出门远游,回来,那姑娘却死了。乡里的人说是之前有个皇亲国戚经过,县太爷就拉了几个年轻的姑娘去陪酒。”

元帝仪道,“那皇亲国戚不会正好是崔护吧。”

元牧笙点头,“不过,我觉得个中是有什么误会,崔护是声名狼藉,但我从来没有听过他强抢民女的。”他试探的问,“娘,你打算怎么处置聂照闱?”

她真是没想这么多的,抓他回来是不想让他逃得这么容易,不过一直关柴房也是浪费口粮的。

元牧笙道,“其实我觉得他是个人才,他不畏强权,又愿意锄强扶弱,可见是重情重义的人。幸好他没铸成大错,若是他愿意为朝廷办事……”

她一听就知道胡大和李二定是在他耳边说了聂照闱不少好话,“直接跟我说你想如何。”别铺垫太长,以至说来说去说不到点上。

“那我也不是听了一面之词就武断下结论的人,他确实是个人才。”

元牧笙想把人弄到衙门里,之前的府尹把衙门弄得乌烟瘴气,他有心要正歪风也是需要人手的,反正胡大李二这种背景不算干净的都弄进来了,再多一个聂照闱也没什么。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元帝仪道,“我是无所谓的,不过他是匹烈马,我怕他把你这个伯乐摔死。”

元牧笙笑道,“你不是教我做人要迎难而上么,若是容易办的,就算办好了也没什么意思。”

元帝仪指了指自己双目,“那我就拭目以待吧,不过那些后面的麻烦你要自己处理,包括崔护甚至凤靡初。”

平乐端了茶进来,这是她用刚烧好的热水沏的,热得烫手,巴不得元帝仪喝得满嘴生泡。“茶。”

元帝仪伸了个懒腰,“我突然不渴了,要不你给牧笙喝吧。”

元牧笙道,“那刚好,我正想喝茶。”平乐还来不及提醒,元牧笙已经伸手去取了,烫得他直接把茶杯打翻了,热茶撒了出来吓得平乐不停跳脚,就怕热茶撒到她身上。

元帝仪叹气,“所以说,这就叫自食恶果了。”她看向元牧笙,“你呀,可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得笨的人多了,连自己都会变笨的。”

……

春江水暖门前是大排长龙,店小二送走了一桌客人,出来数着人数放了四个人进去,他见了元帝仪急忙过来。

元帝仪道,“生意还挺红火的。”

店小二笑的合不拢嘴,“都是托了姑娘的福,本来我都以为要另外找活干了,没想到姑娘来了,把财神爷也一并招来了。现在比前面那间楼外楼生意还好,不过老位置还是空着,老板说了,人再多那张桌子都要给姑娘留着的。”

身后传来骚动,元帝仪回头,见有人开锣明道,一群身穿盔甲的将士骑着马浩浩荡荡的从大街上走过。街上的人不得不往左右两旁挤推推攘攘的,白雪伸手护着元帝仪,阳春踮起脚张望,“什么人啊,这么大排场。”

店小二道,“那是骠骑大将军和两位少将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自然是威风。”

平乐很是不以为然,“什么威风,扰民才对。经过就经过,这大街难道是他们的么,非要所有人让着。我告诉你们骠骑大将军的两个儿子都是我手下败将,小时还被我摁着打过的,就只会流两把眼泪哭爹喊娘。”

阳春不信,“你就吹吧,也不怕吹破牛皮。”

平乐容不得有人质疑她以前的威风,“我说真的。”琼贵妃的侄儿以前也常进宫的,后面被她打怕了,都是见了她就绕道走。

元帝仪道,“你那时的身份谁敢打你,又不是不要命了。你要是胆大现在冲出去看看,看是你打他们,还是他们打你。”

身后的人不停的推着,前面的人又挤过来,平乐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平乐回头吼道,“能不能别推了!”等她进了春江水暖,他们爱怎么推挤怎么推挤。

刚吼完,这人头攒动简直是有千军万马之势,人人皆是身不由己的,后头的人用力一推,前面的人就遭殃被顶出去了,倒霉的那个就是平乐和一位老婆婆。直接冲到那骠骑大将军的马蹄下。

马惊了,平乐看着高高抬起的马蹄自己也傻了。元帝仪摘下耳环弹了出去打在马身上,那匹马突然就倒地不起。

阳春挤了出去,扶起平乐见她好像没受伤,便想着再扶起那位老婆婆,三个人不知不觉的混进人堆里只当没事发生。

谁知有个大汉下马揪住了阳春和平乐的头发,“你们两个刁民,已是让你们回避了,却还敢冲出来冒犯我们将军。”

平乐喊道,“是后面的人推我们的,你要追究你找后面的人去。你一孔武有力的男人欺负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她这几日和胡大李二混一块,也学了不少绿林好汉的台词和架势的。“你聪明的就快放了我们,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那大汉抡拳要打她,平乐闭了眼,不过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她睁开一只眼,见元帝仪捏住那大汉的手腕,元帝仪笑道,“军爷,我家两个小丫头不懂事,出口冒犯了你,还请你见谅。”

阳春赶紧拉着平乐躲到元帝仪身后,元帝仪摁着那大汉的虎口,疼得他跪了地才松了手,她欠了欠身,对骠骑将军道,“将军凯旋是件喜事,征战沙场多年建功无数,什么样的大场面你没见过,只是两个小丫头罢了,你大人大量想来应该也不会跟她们计较。”

那骠骑将军身后还有一将,不知什么职位,但仅是排在将军身后,官衔估计不低,“不知她们是不是刺客,将军需不需要抓起来拷打审问。”

元帝仪笑道,“军爷说笑了,你看她们两个笨手笨脚的,你见过这样的刺客么。”她走了过去,那人警惕的拔了刀,结果见她只是走到那倒地不起的马儿前面,蹲下抚了抚它的鬃毛,那匹马就精神抖擞的站起来了。

第三十二章 伯乐与千里马

围观的人皆是惊叹,以为那马是起死回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元帝仪道,“骠骑大将军打了胜仗,皇上或许已经在宫中设了酒宴犒赏,还是不要让皇上久等了吧。”

骠骑将军问,“敢问姑娘姓名?”

元帝仪抚摸着马的鼻子,平乐惊讶,连宋大将军的手下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位骠骑大将军宋潮的坐骑是认人的,那一年,宋潮也是回来述职,把马也带进宫了。

宫里有个太监不懂得这匹马的烈性,只是想靠近放点草料喂食,就被它扬起马蹄踩成重伤。可现在像只小猫一样的乖顺,任由元帝仪抚摸。

元帝仪道,“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罢了。”

宋潮的大儿子走到父亲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宋潮看了一眼躲在元帝仪身后阳春和平乐,上了马。

店小二见她们冲撞了骠骑将军居然能安然无恙,道她们真是福大命大了。行军打仗的人戾气重,换了他们小老百姓是不敢惹的。

平乐道,“有什么,不就仗着自己妹妹在宫里做贵妃得宠么。我刚才看了就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两个儿子也不好,名字都取得比人差的。一个叫云扬,飞扬跋扈,一个叫守方,因循守旧。”

店小二小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都没走远呢。”

元帝仪好笑,“我都不知道凤靡初当初是怎么教你的,用大风歌取的名被你批评成了这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你这般厉害,刚才站在宋潮跟前怎么一声不吭像只鹌鹑一样,该指着他们鼻子骂才对。”

平乐心想谁让宋潮长得有些可怕,他一直在外东征西讨的,杀过的人都堆积如山了吧,平乐自言自语道,“大风歌?是歌颂大风的么?”

元帝仪感叹道,“教出你这样的弟子,凤靡初居然没有吐血。”那队伍一走,人就散了,刚发生了那样的大事,店小二问她还要不要先回府压压惊,改日再来用膳。元帝仪道,“不用,我现在胃口正好。”

阳春好奇的问,“那马不是死了么?小姐用了什么方法让它活了?”

平乐也想问,还想知道她怎么让那匹马变乖的,可又怕问了元帝仪拐着弯骂她笨,阳春帮她问了正好,她便竖起耳朵听。

元帝仪神秘道,“秘密。”只是用了一些道具和一些药粉,所以方才她一直让那匹马嗅她的手。

白雪问,“宋将军回去稍稍打听就会知道小姐是谁,要不要备上厚礼给宋将军送去?就怕他记恨,日后为难元府。”

元帝仪道,“怕什么,祸是她们两闯的,宋将军真是追究的,我就把她们两个送过去给他两个儿子为奴为婢。堂堂少将军,真是如此,她们两也算是赚到了。”

阳春抱着元帝仪的手撒娇,“小姐要是把我送走了,就没人能再逗小姐开心了。”

平乐一脸认真,“我心里可是只有牧笙的。”

元帝仪笑道,“真是不害臊。”

平乐怕宋潮回头报复,时不时就探出脑袋望望窗外,不过元帝仪却吃得很开胃,整整吃掉了半只鸭子。临走还要带走两只,平乐吃惊道,“不是吧,你都吃了这么多了,还吃不够啊。”她就纳闷了,这女人从不忌口还一日五顿可就是不见胖。

阳春讨好道,“这是给少爷和胡大他们的,小姐是我见过的慈母中的慈母。”

平乐想到她都差点忘了元府的人增多了,带一只回去是不够吃。不用说了,鸭子肯定又是她拿,她陪元帝仪上街主要的任务就是拿拿拿。到哪都是干苦力,她已经是发了一个心愿的,等她做回公主要把现在的局面调转过来,让元帝仪也试试什么滋味。

元帝仪又去逛了书铺和兵器铺才回元府,没想到他们出门时,厅里还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只是出去几个时辰,却变得又脏又乱,像打过了仗一样。

阳春喊道,“不会遭贼了吧,得去报官。”

白雪道,“报什么官,我们家大人不就是官么。”她只听过做贼的偷东西,没听过做贼的到人家府里砸东西的。她问胡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胡大手舞足蹈的,脸上很是兴奋,“你们刚才错过一场好戏了,小少爷把聂兄弟放了出来,两人大战了八百个回合,从后院一直打到前厅。别看小少爷这样瘦弱,原来也是个厉害的高手,挨了聂兄弟两掌居然还能站着不倒。”

他像个说书的,开始绘声绘色的说起元牧笙和聂照闱惊天动地的那场架,平乐着急道,“牧笙呢?他有没有受伤?他在哪?”

胡大大声道,“去上药了,男人身上受点伤有什么关系,说出去多威风。之前我还觉得小少爷一身书卷味,怕街上一个老太婆都能把他打趴下,原来真人不露相,我今日算是服了。”

元帝仪捡起地上的碎片,胡大是留下来收拾残局的那个,刚要把地上的破杯子破碗拿去丢,她们要是回晚一步,连厅里为何换了摆设可能都不知道了。

元牧笙换了身衣服眉开眼笑的走进来,聂照闱跟在后,两人脸上都带伤的,元牧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赢了你,明日你就跟胡大他们到衙门来。”

李二高兴道,“这下好了,彼此都有个照料。聂兄弟,报仇的事你就别再想了,你把那什么侯爷害的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也算报仇了,毕竟真论起来你媳妇也该是那个拍马屁的狗官……诶,小姐,你回来了。你们刚才可是错过一场好戏了。”

李二也是兴奋,连开场白都跟胡大的一模一样,估摸着热血的男子看到打架的场面也总是容易热血沸腾的。

平乐着急的围着元牧笙转,检查他的伤势,她刚才知道原来牧笙会武功,元牧笙道,“我没事。”事实上得了一名猛将,他心情正好。

元帝仪手里捏着那片碎片,“我昨日才和你讨论伯乐和千里马的关系,你今日就把千里马降服了,真是了不得。牧笙,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她举起碎片给他看,笑得很好看。

元牧笙警觉起来,“……碎片。”怎么看都是碎片吧。

第三十三章 釉里红莲花纹玉壶春瓶

阳春提醒道,“这是釉里红莲花纹玉壶春瓶。(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她记得小姐很喜欢这只瓶子,花了大价钱才让这只瓶子易了主,结果放着没到两日就粉身碎骨了。

元牧笙道,“你们还给这瓶子起了名字了?”

平乐自小就接触古玩玉石,至少认得出这是什么——“这瓶子是一对的,伪帝战乱时有一只流落到宫外,还有一只前几年南蛮使节来皇都,父皇把那只瓶子做礼物送给使节了。”

元牧笙感觉到气氛不对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放厅里。”

元帝仪笑得更是灿烂,“我要是知道你们会把大厅变成练武场,我就不会放厅里,是谁把瓶子打碎的?”

胡大和李二想都不想,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们还是明白的,不约而同的指向元牧笙。元牧笙瞠目,“你们刚刚还跟我说男人大丈夫义字当先,为兄弟可以两肋插刀。”结果这么快就把他出卖了。

元帝仪拧住元牧笙的耳朵,“我们母子两很久没有单独说说心事了,今日就来个促膝长谈吧。”

元牧笙求救的眼神扫过厅里众人,胡大和李二嚷着好忙,拿了扫帚抹布找活干,背过身的同时拉住聂照闱,过去只是徒增伤亡而已。阳春白雪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平乐倒想冲出去的,阳春小声道,“你要这么出去了,就没天长地久了。”

平乐想了想,她要保住小命才能和牧笙有美好的将来,为了这个美好的将来,“牧笙,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出宫的时候有带好几瓶伤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元帝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牧笙,看来是没有人会打扰我们母子谈心了。”她把元牧笙拉了出去,众人只听的外头惨叫声直冲云霄,想来场面定是惨不忍睹的,都不敢出去瞧。

元帝仪已经算手下留情了,至少没揍他还要见人的脸。元牧笙肚子挨揍了两拳躺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望着碧天如洗,没力了。他的武功元帝仪教的,谋略元帝仪教的,还有医术棋艺……学到至今最多学到她三成的本事。

元帝仪弯腰,这样的打法其实是很不尽兴的,元牧笙无力还手,也不敢还手,所以她也很久没跟他打了,“你这个样还怎么报仇,我今日见到宋潮了,他回皇都了。”

元牧笙坐了起来。

“你还要报仇么?”她问,他做了这么多,走到今日这部都是为了这位骠骑大将军,仇恨有时真是一种动力,能让人短短时间爬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就像凤靡初。

不过牧笙比凤靡初差得远的,心不够狠。她这么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教得牧笙这样的?归根结底,估计还是苗子不好的,跟她的教育方式无关。

“要。”元牧笙坚定的答。

“我以为你劝聂照闱放下过去,是你自己也开看了。”

“他和我的情况不同。”他让人去崔护府上问清了来龙去脉,崔护只是背了黑锅而已,他好女色,就有人溜须拍马想投其所好。却没想到挑的姑娘性子烈,为保贞洁就自尽了。甚至这事崔护根本就不知情,只是在那住了三日就走了。“我要进宫。”

元帝仪拍了他的脑袋,“进什么宫,他刚打了胜仗,是有功之臣。你难道要这么不识相的提宗政去疾那档子事么。就一块虎符,算得了什么铁证如山。”

元牧笙不解,“可是当初你不是让我毛遂自荐去审理这件案子么?我一再的上书,这事却像是不了了之了一样。”

“我是让你在皇上面前摆清楚态度,人人都对这件案子避之不及时,只有你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跟宋潮的梁子算已经结下了,皇上已经清楚你们是对立的。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千古不变的,宋潮现在已经是打完了仗了,如果再不起战事,将军留着也就没有用处了。虽还不确定皇帝的态度,但如果有一****真要下手,他一定会选你做那把利刃。”

元牧笙抱着肚子站起来往回跑。

元帝仪问,“你去哪?”

元牧笙咬牙道,“我要去上药,养好了身体才有那个本钱和他斗。”

元帝仪扇了扇,这种天气,如果下一次还要动手,还是挑块凉快的地吧。

……

崔护和方颖寿来了,专程来多谢元帝仪的救命之恩的。送了元帝仪一副玛瑙围棋子,这是方颖寿特意挑的,因为听说元帝仪的棋艺好,也就以为她喜欢下棋。

元帝仪收下,她留意崔护的气色,“侯爷恢复得真是快,宫中的御医真是本事了得的。”崔护有武功底子,年轻体壮,就算是中毒,解毒以后好的也肯定是比常人恢复得快。

崔护道,“不,颖寿跟我说了,是姑娘妙手回春才对。那时御医都让她准备棺材了,还是凤大人及时把姑娘找来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不过凤大人怎么知道姑娘你懂医术?”

难道是真的以前认识?这几日宗政去疾也有来看他,虽说都是在半夜,宗政的身份特殊,不好表现得跟皇都官员关系太密切,他也让他小心元帝仪。

他问为什么,宗政却是一脸说了你也不信的表情。

元帝仪笑道,“我也不知凤大人怎么懂得我会医术的,不过医者父母心,尤其我一听是侯爷出了事,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方颖寿拉过元帝仪的手道,“难怪现在皇都的人都称你是活菩萨,来的路上,还听到一个说书的说你那日救活了宋将军的马。”

丫鬟上了茶,元帝仪抿了一小口,“碰巧而已,我只是摸了一下那马的鬃毛,它就自己站起来了,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就说得我真能起死回生一样。”

崔护想起道,“对了,前几日元大人差人来问了我一件陈年旧事,不知是为何事?”

“应该是为公事吧,不过我很少过问他的事,不如等他回来侯爷再亲自问他。”聂照闱经过门口,他是回来帮元牧笙取公文的,见了崔护,便站住瞪着他。元帝仪道,“请见谅,牧笙刚请的护卫,还没来得及教他礼数。”

第三十四章 倾盖如故

聂照闱走了,崔护虽觉得自己被瞪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怎么计较。mht.la [棉花糖小说]

元帝仪邀道,“若今日没什么事,不如留下来用了膳再走?颖寿上回请我吃了侯府的糕点,元府的厨娘厨艺也不错的,我让人去蒸些糕点来,当是礼尚往来。”

崔护道,“我一会儿还约了人。”

元帝仪亲昵的拉着方颖寿,不肯放,“侯爷如果有事可以先去处理,把颖寿留在这跟我说说话,你办完了你的事,见完了要见的人再回来接她也得。”

崔护见方颖寿似也想留下,他要去的地方她也不方便跟,也是出了元府先把她送回侯府去的。但送回去她也是无所事事,侯府的小妾全走了,别说说话了,想找个人吵架都找不着。这几日侯府静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适应。崔护对方颖寿道,“要不,你就留下来跟元姑娘做个伴,我一会儿再回来接你。”

方颖寿高兴的点头。

崔护喝完了一杯茶才走,元帝仪拉着方颖寿到后院赏花。院里的芍药和合欢花都开了,方颖寿是个爱花的人,赞美道,“这芍药色艳妩媚,开得真好。”

元帝仪道,“都是皇上和太后送的,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几盆,反正赏赐太多了,院里也放不下,我正愁着怎么处理。皇上送的又不能扔了。”

方颖寿捧着一朵芍药,能开得这样艳丽,定是费了不少心力照料的,“扔了多可惜,皇上和太后对帝仪果真是宠爱,这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元帝仪笑道,“可能是投缘吧,有些人白头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就跟凤大人和崔侯爷一样。崔侯爷出事时,听说凤大人先去宫里找了御医,又是马不停蹄的跑来找我,为了朋友四处奔走,这样的情谊很是难能可贵。颖寿和侯爷的婚事不也是凤大人从中撮合的么,我真是好奇,他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我也问过侯爷,不过侯爷只回了我一句不打不相识。”怎么认识的,她还真是不知道,只知道认识凤大人时,他和侯爷就已经是生死之交了。

元帝仪本来还想着,不知方颖寿对凤靡初、崔护、宗政去疾之间的关系知道多少,看来是一无所知的。

“你不怕么?”元帝仪故作神秘,还左右看了看,无人了才小声说,“我听说凤大人这岁数了都不娶,是有龙阳癖。你这般放心的让侯爷和他往来,你就不担心送走了狼后门又来了虎?”

元帝仪有意误导,反正在皇都,像凤靡初这样样貌俊朗,位高权重却到了这岁数还不娶的在其他人看来本来就有问题,说不定还觉得他是有什么隐疾。

就算她不误导也有别人在身后添油加醋的议论,那就索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

方颖寿柔声道,“你要是说侯爷花心那是真的,可要是说凤大人有龙阳癖可是误会了。其实凤大人的身世,朝野内外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凤家满门抄斩,换做谁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我很佩服凤大人没有屈服于困境而是发奋向上。我爹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让凤大人来做媒的,对方的人品那一定也是不坏的,即便我嫁过去日后也绝不会吃亏。”

元帝仪想,她来了皇都后只觉得南蛮和这对对男人好坏的分歧定义真是天差地别,皇都的女人能忍,都快赶得上卧薪尝胆了,她甚至觉得比勾践尝粪还厉害。

勾践尝粪毕竟是一时的,但这里的女人能忍一世。崔护这种,也算是好男人么。

元帝仪道,“侯爷娶了这么多小妾还能叫不吃亏么。算了,这话题又绕回我们之前说过的了,你又要跟我说皇都富贵人家都是三妻四妾,你家侯爷只是遵循了这样的惯例吧。”

方颖寿笑道,“我虽不知为何凤大人至今不娶,但我猜想他心里是有人了的。有一回侯爷送了我一盒胭脂我高兴得不得了。那日凤大人也在,莫名其妙就突然发笑了,说正常的姑娘见了胭脂就该是这样的反应。”

丫鬟端了厨房蒸的枣糕出来。

元帝仪笑道,“尝一块吧,包准你吃了对这味道念念不忘。”

“帝仪真是与众不同,一般的姑娘听到我说凤大人可能有心上人定都是好奇的继续问的。”但元帝仪似乎对一块糕点比对凤靡初的隐私要感兴趣。

“因为真的很好吃。”她不会做饭烧菜,家里也不需要她去学这些,她在南蛮家中也是翻过几本食谱的,那时就想这里的菜式点心真的有那么多种,滋味那么好么。来了这就发现这里的人都喜欢夸大其词,但唯独“食”是没有夸大的。

方颖寿用筷子夹起一块枣糕咬了小口,“很甜可是一点也不觉得腻。”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我听说平乐公主在元府。”

“你有事找她?”

“侯爷说皇上把康怡公主许配给宗政王子了。”

元帝仪有些意外,却也不是太意外,女儿生得多,到了该和亲该拉拢大臣的时候,总是不愁没有人选。他们这位皇上有汉武帝的雄才伟略和野心,可惜没有卫青霍去病这样骁勇善战的武将。

他想把手伸到人家扶戚,若不靠武力,也就靠联姻了。

元帝仪道,“牧笙的俸禄也就丁点,看来都要用在送贺礼上了。”

方颖寿叹息,“若是没有那件事,平乐公主现在应该是嫁给元大人做你的儿媳妇了。会比康怡公主还要早出嫁。人的际遇果真是大起大落,永远料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元帝仪意味深长道,“怎么忽然就多愁善感了,难道不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凡事总是有好有坏的,要看你怎么想。”

阳春捧着一个盒子走来,阳春原来还期待着,以为是陆存熙叫人送来的,结果不是,“小姐,将军府的大公子让人送来给小姐的。”她刚才偷偷看了的,昨日才在大街上当众的结下梁子,就怕将军府的人报复,送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来,结果也只是跟之前那些小姐的裙下之臣送来的东西没两样,阳春补充道,“是支步摇。”

元帝仪道,“这坏习惯以后要改。”

第三十五章 闻风丧胆

阳春吐吐舌头,她知元帝仪说的正是她喜欢偷看别人送来元府的东西是什么,“知道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方颖寿笑道,“帝仪生得国色天下,又是还没有许婆家,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元帝仪让阳春把东西退回去,“只可惜我不是什么淑女。”

方颖寿担忧道,“骠骑大将军才打了胜仗,听闻两位少将军在战场上也是屡建战功,想来日后皇上对宋家更是倚重。你昨日和骠骑大将军顶撞的事已经传得是满城风雨了,只怕宋家不好开罪。”

“只有宋家不好得罪么,我也不好得罪,将军再大也总大不过皇上太后。即便是皇上太后不帮我,我也有我的办法。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还是多担心担心你的侯爷吧,就怕他安分不了几日又去拈花惹草。”

方颖寿低头,绞着手帕道,“府里的妹妹都走了,若侯爷还想挑几个贴心的妹妹进府照顾他起居饮食,我也没有意见。”

元帝仪坏笑,“我看你的多愁善感归根结底还是侯爷让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不要我这个大夫给你开一副良药,保证药到病除?”

明明就不喜欢崔护三妻四妾,其实这有什么呢?只要是正常的女人再大度跟别人分享相公有哪一个是心甘情愿的。

可坦白倒成了不该有的罪过了,认为是善妒。最奇怪的就是连方颖寿自己都觉得这般是不应该的,与她自小学的三从四德相背离了,就一直规矩着自己。[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方颖寿婉拒,“只要侯爷开心就得了,我知道你想帮我,人家说南蛮有一种法术能使丈夫只对你一心一意。天祖皇帝时候的湛王,他的夫人就是南蛮来的也是对那位王爷施了这样的法术,这位王爷终生只娶了一位妻子,可我不想对侯爷施法。”

元帝仪道,“我不是说么我不会什么法术,你还真把我当神仙了呀。我只是知道一些男女相处的诀窍,只要你想,我可以教你怎么牢牢抓住侯爷的心再不让他斜眼看别的姑娘一眼。既然湛王爷只有一位夫人,那就是说让男人不要三妻四妾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

元帝仪问,“你要端着知书识礼的好名声一辈子和夫婿相敬如宾,还是想他对你千依百顺,此后只对你一心一意?”

方颖寿犹豫,谁人不想夫婿只对自己一个好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让侯爷不再纳妾,只怕是很难。“可是……”

她帮方颖寿下了决定,“这样吧,以后你隔三四日就来我这里,我一样一样的教你,包准不出半年,你会脱胎换骨。”

……

平乐听到康怡要出嫁了只觉得没有天理,老天爷是不是打瞌睡了,她生的比康怡漂亮,身段又比康怡好,还比康怡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却是康怡比她先嫁,“我不会给她送贺礼的,我也不要去。”

丫鬟要给元帝仪梳头,元帝仪摆了摆手,随手拿了一只蝴蝶钗,把长发盘起用钗固定就了事,“好像人家也没说要请你吧。”

“她一定会请我。”平乐在房中踱步,她太了解康怡了,这么多姐妹里就康怡最小肚鸡肠小心眼,肯定会请她,故意要她看她怎么风光的嫁出去。“反正我不会去。”她才不会那么傻,送上门让人羞辱。

元帝仪道,“所以你觉得她能嫁出去是好事,你没嫁出去就是坏事了是么。”

平乐想她这话说的真是奇怪,嫁不出去当然是坏事,还是嫁衣嫁妆都准备好了,煮熟的鸭子就这么从碗里飞走的,她都成笑话了,她知道之前皇都有多少人都把这当茶余饭后的话题,后面才淡下来了。

平乐见她往外走,吃惊道,“你是要进宫的吧,你就这样进宫?”元帝仪的打扮还真是越来越省事方便,也越来越不当一回事了。就算不是盛装打扮,是不是也该得体些,她这簪子要掉不掉的,算什么。

元帝仪笑道,“有问题么?这是随云髻的一种随意髻,不好看?”

平乐是很想说不好看的,但没胆说,一为自己小命,二是元帝仪这般的偷工省事搭上简单又素雅的衣裙倒也有些不拘一格的韵味,“随云髻?以前宫里的宫女也给我梳过,随云髻哪里是这样的。”

她也没听过随云髻里还有一种叫随意髻的。

元帝仪笑道,“我想的不就有了么。”元帝仪走了几步,回头问,“你想不想进宫?”

平乐沮丧道,“我哪还有资格进宫。”她是在拿她开心么。

元帝仪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你能不能进宫不是皇上太后说了算的,是我说了算。”

平乐想这女人也太猖狂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不过也是,还有什么是这女魔头不敢做的,“我真的能进宫么?”她想见见太后她老人家。

“去换身衣服吧。”元帝仪道。

平乐笑着赶紧回房去装扮。

再看到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平乐感叹真是人事全非。她还是公主的时候,日日见这些见得都烦了,常常想着有没有可能溜出宫外,看看宫外的房子和宫里的有什么不同。

现在从某个方面来说,也算是实现愿望了,不过代价却是没法再住宫里了。这么一久别重逢,连宫门那几个看门口的她不认得的侍卫都觉得倍感亲切。

许多的宫女太监从她们身边经过,都对着元帝仪行礼,却好像没一个认得平乐了,平乐以为是宫中落井下石见高拜见低踩的风气所致,嘟囔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元帝仪道,“宫中这么多宫女太监,难道人人都认得你么,你从前比起现在的康怡更霸道百倍,怕是远远听到有人喊你来了,都要闻风丧胆赶紧躲的,认不出有什么奇怪。”

这算什么理由,她不服,什么叫她比康怡霸道,“那宫中的人也不可能人人都见过你,怎么好像都认得你。”

元帝仪一脸她会问这种问题真是愚蠢至极的表情,“只要是眼睛没有坏的,看到我的脸自然就认得了吧。难道还有比我长得更好看的么?”她反问。

平乐哑口无言,比元帝仪更自大的女人她也没见过。

平乐怀念的张望,这宫里但凡景致好的她都去过,甚至闭着眼都能认得路的,像是前面的那条小径,每到了春天……平乐停下脚步,“等一下,那是琼贵妃和余美人吧。”

第三十六章 一团和气

元帝仪也停下看,骠骑大将军打了胜仗得了赏赐,宋家一门富贵,这次又得了提拔,在军中都占了要职,琼贵妃自然也跟着气焰更嚣张。(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平乐见余美人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宫里的女人都想得到父皇的宠爱,明争暗斗她是见过的。琼贵妃为人霸道,还只是妃子时就常常欺负那些比她年轻貌美的妃嫔,做了贵妃更是连皇后都不怎么放眼里。

平乐跑上前,大喊,“你们做什么!”

琼贵妃的宫女本来是要教训人的,平乐突然冒出来都是愣住了。平乐见余美人和她贴身宫女抱着一块,两个人畏畏缩缩的就觉得可怜,好歹也是她五哥的娘。

琼贵妃道,“平乐。”琼贵妃抚了抚鬓角,见元帝仪正慢悠悠的走过来,不悦道,“你如今已经不是公主了,怎么还敢进宫。”

平乐也知自己现在这身份没有传唤就跑进宫里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过她可是吵架好手,输人不输阵,吵架别的不说气势要足,于是叉着腰道,“我干么不能进宫,父皇虽然贬我做了平民没说不认我这个女儿,女儿回来来看爹爹看奶奶怎么不得了。”

琼贵妃的恃强凌弱她听过,不但她,太后都心里清楚的,太后也不喜欢琼贵妃,但却交代她不要理会父皇后宫的事,这不是她这个女儿合适管的。

所以以前也碰到过几次,就在花园里,琼贵妃当众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教训人,甚至有被她打破相的。(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琼贵妃道,“有人犯了宫规,我只是在教她,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她们以前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霸道各自的,琼贵妃在妃嫔之中耍威风,她则在公主之中耍威风,不过她现在都不是公主了,爱如何就如何,“什么宫规,你说给我听听,连第一条是什么都背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教人家宫规。”

平乐开口顶撞,那琼贵妃身旁还站了一个一语不发的女的,平乐认得,那是进宫算不得久的杨昭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琼贵妃对每个被皇帝临幸过的妃嫔都会下狠手打骂教训,唯独这位杨昭容幸免。

她被皇帝召见后第二日,琼贵妃还赏赐了金银。

余美人小声道,“公主,确实是我不识大体,贵妃娘娘是在教我,你若是入宫给太后请安的,还是快去凤殿吧。”琼贵妃是在对上次的事记仇,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琼贵妃讽刺道,“什么公主,你在病来久了,还是躲在你那角落里太久了,皇上都褫夺了她的身份,你还这么称呼她,我说你不懂宫规难道还有错么。”

平乐强忍,换做以前,她老早发火了,琼贵妃该庆幸她在元帝仪那女魔头的手下都被折磨出顽强的忍耐了,“我不和你说,余美人,你快回去吧。”

琼贵妃呵道,“慢着,谁许你们走的!平乐,你之前刁蛮本宫没跟你计较,以后你变成平民百姓会好好反省,没想到倒是比之前还要变本加厉目中无人了。”

“你还真是会颠倒来说。”明明就是她比她还目中无人好么。

“本宫知道,生下来就没有娘教是这样的了。皇上和太后可怜你,你却是不知好歹。”琼贵妃身边的宫女都在笑。

平乐气得口不择言了,“你说我就说完,为什么扯到我娘。你这样不积口德,难怪其他妃嫔都生孩子了就你生不出。”

琼贵妃怒目瞪视,她身边的宫女因宋家凯旋沾光,也跟着琼贵妃人前得意,她开口道,“大胆,你竟敢诅咒娘娘无子。”那宫女要教训平乐,琼贵妃一言不发等于默许了。

余美人护着平乐,求情道,“娘娘,平乐年纪轻才会说话不知分寸。”

元帝仪慢悠悠的走过来,脸上是悠然自得的笑,“余美人说的对,琼贵妃你几岁了,平乐几岁了,何必一般见识呢。”

那宫女横眉竖目,“你竟敢说贵妃娘娘老。”

元帝仪目不转睛的看着琼贵妃,抬手给了那宫女一巴掌,众人错愕,因为没一个想得到今时今日在这宫中还有人敢打琼贵妃的人,还是当着面打。“狗也是主人的颜面,不要以为在宫里人模人样久了,就见谁都能吠了。我跟贵妃娘娘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么。”

琼贵妃脸色都发紫了,“元帝仪,你仗着皇上宠爱三番四次的羞辱我,我已经是看在皇上和太后的份上放过你了,你却是得寸进尺。”她是看着她打的人,这一巴掌分明就是打她脸上的。

元帝仪微笑,“娘娘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在教你身边的人怎么做人做事。这般不知分寸,所谓物似主人型,要是别人见了还以为娘娘也是这样的人,这不就是在往娘娘身上泼脏水了么。”

琼贵妃让去叫几个太监来,她今日要把元帝仪她们三个一并的教训了,

杨昭容开口劝了几句,“娘娘,若是动手,皇上追究……”

“那又如何,摁着打,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元帝仪道,“做亏心事的时候不是应该左前后看一看,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么?”她指了指琼贵妃身后。

余美人出来散步时是带了两个宫女的,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见琼贵妃来势汹汹,苗头不太对就去找皇后了。

皇后就急忙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平乐想请皇后给余美人做主,没想到元帝仪却开口,“琼贵妃见今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在教我们宫中规矩,我才听了一会儿已经觉得是醍醐灌顶受益匪浅了。”

平乐道,“才不……”

余美人拉住她道,“正如元姑娘说的,琼贵妃只是见我进宫多年却还没有把宫规记牢好心赐教而已。没想到我这宫女大惊小怪,还去惊动了皇后,请皇后赎罪。”

皇后道,“没事就好,都是入宫服侍皇上的彼此都是姐妹,要一团和气。”余美人点头道是,皇后继续道,“今早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还说好几日没见姑娘很是挂念,姑娘得皇上和太后眷顾,皇上更是言明宫中上下不得对姑娘不敬,姑娘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记得要告诉我,我会给姑娘主持公道的。”

第三十七章 警觉

元帝仪笑道,“皇后娘娘放心,既然皇上和太后都这么吩咐了,我想宫里不会有人明知故犯的。mht.la [夜夜小说网]我要去皇上那了,麻烦皇后派人送余美人回去吧,她病还未痊愈,受寒就不好了。”

皇后道,“余美人这有我,你去皇上那吧。”

元帝仪拉着平乐走了,平乐瞪了琼贵妃,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让她说琼贵妃欺负余美人的事。

元帝仪回头,见那杨昭容在琼贵妃耳边说着什么,她问平乐,“你知道为什么你父皇和皇奶奶对我这样好么,哪怕就算我现在把皇宫都给烧了,估计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平乐喃道,“鬼迷心窍了吧。”

元帝仪挑眉,“这就是太后让你住进元府的目的,她让你找东西了吧。”

平乐的眼神开始闪躲,“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元帝仪捏住她下巴,有些事迟早要选择的,她现在把两条路摆在她面前,只看她怎么决定,“你在我府里住的日子也不短了,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允许身边的人笨,但不能允许身边的人背叛我。我是怎么对付不听话的人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如果你还想和牧笙有‘将来’,那凡事记得都要谨言慎行。”她松了手,“去太后那吧,祖孙两许久没见,应该有很多悄悄话说了,一个时辰后我再去找你。”

平乐咽了口水,呆在原地看着元帝仪背影,发现腿动不了了。

……

张年站在殿外,见元帝仪来了,请她在殿外先稍等。(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元帝仪听到里头传出皇帝的骂声,居然大到站门口都能听见,很是好奇,“皇上是怎么了?”她有交代过皇帝的病要保持心平气和,切记是不能大动肝火的。

张年小声回道,“教骑射的于大人今早才来禀报说五皇子这几日总是称病不来,刚刚皇上抽查皇子们的课业,问起一道题目,五皇子又心不在焉一时没能答上,皇上便龙颜大怒。”

元帝仪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五皇子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自从那****带他去刑场看了沮诵被砍头,他果然没再来烦着她。五皇子对她作揖,然后走了。

元帝仪进了殿内,皇帝震怒未消,骂道,“这个逆子实在是不长进,朕还有心栽培他,让姑娘教导他,根本是扶不起的阿斗。”

“五皇子年纪轻,心性自然不定,再长几岁就好了,到时候人沉稳了。也就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会发奋了。不是说虎父无犬子么,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的皇子更不可能会是犬子了。”元帝仪端起案上的热茶,让他消消火,“我不是说过么,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怕不听话的病人,皇上下次不要再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皇帝饮了一口茶,捂着胃,胃似乎不舒服,宫女端上来的糕点一口也没动,就摆在桌上,他不想叫任何人看出端倪,日常也要装的与过去无异。即便不吃,也要让御厨一日三餐糕点水果照常往书房里送,事后在让小太监偷偷拿去扔了。

“朕没多少时日了,朕是恨铁不成钢。这江山社稷不管是交到谁手上,都需要他们兄弟齐心协力,像他方才这般何以担当重任。”

元帝仪笑,“我爹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皇上实在不用这样忧心忡忡。”

皇帝道,“朕怕是没有你爹那样好的福气。”皇帝看着她道,“朕听闻你和大将军在街上发生了些争执。”

元帝仪给他揉了揉手上的穴位,缓解了疼痛,“这也传得有些夸张了。其实是那****和平乐上街,正好遇到大将军班师回朝,街上一多,平乐便被人挤了出去惊了大将军的马。不过也是误会一场,当时就解释清楚了,并不像皇上说的有发生争执。”

“平乐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元帝仪低头,做告罪的模样,“前几日进宫时我见太后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太后宫中的宫女说平乐还没出宫时每日都会去给太后请安,说些笑话逗太后开心。我想太后可能是想孙女了,就擅自做主把平乐带进宫里来了,没先征得皇上同意,请皇上赎罪。”

“你也是一番好意罢了。”皇帝问,“你应该是见过宋云扬了,你觉得他如何?”

元帝仪警觉了起来,她在想皇帝突然问她这个是什么目的,“不如何。”

皇帝把茶杯推远了些,手放到桌上,“帮朕把脉吧。”

元帝仪给皇帝把了脉,调整了药方,然后以要去探望太后为由告退了。一国之君得了不治之症,这消息若传出去足以动摇根本了,也就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都是张年亲自把药方送去御医那配药的。

张年和她一同出去。

元帝仪问,“张公公,皇上今日见了什么人。”

张年为人谨慎,皇帝之所以器重他,除了他事情办得好,嘴巴也严实,张年道,“皇上见了什么人,哪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多嘴的,请元姑娘不要为难老奴。”

“我也不是要探听皇上什么隐私,只是皇上突然问起我宋少将军,我觉得很奇怪,姑娘家心思总是敏感些的,只怕我若是不弄清楚就会一直想,夜里就不用睡了。若张公公愿意提点,我会感激不尽。”

张年想了想,元帝仪的为人他见了,也并不想得罪。见四下无人,小声道,“皇上今日还见过宋将军他们,就在于大人走之前。骠骑大将军和两位少将军立了战功,皇上想封赏,宋云扬将军便求皇上赐婚。不过姑娘不必担心,皇上并没有当场答应,想来姑娘如果不愿,皇上也不会勉强姑娘的。”

元帝仪笑道,“张公公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日后如果你遇到了困难你可以来找我。”

张年道谢,往御医院走了。

宫中的芍药开得娇艳,元帝仪摘下一朵,总觉得花艳丽了香味就淡了,她把花捏在手里,霎那,就花残粉褪了。

……

第二日,元帝仪用了早膳就进宫了,走到九曲桥,见琼贵妃正在喂鱼。宫里的嫔妃大都是睡到日上三竿,难得有早起的,那挨了元帝仪巴掌的宫女正在主子扇扇子,见了元帝仪便弯腰提醒。

第三十八章 落水

琼贵妃把装了鱼食的玉碗递给那宫女,拦了元帝仪的去路。(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一大早就进宫来魅惑皇上,天生一张狐媚子脸,倒是很会勾引男人。我知道云扬看上你了,可宋家是不会许那种来历不明低贱的异族女人进门的。”

元帝仪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贝齿,“我今天心情很不好,贵妃娘娘你确定要在今日跟我聊么?”

琼贵妃不屑道,“我昨日是给皇后娘娘几分颜面,才没有处置你。因为你宫里歪风邪气四起,南蛮女人不知检点,再让你留在皇上身边迟早是要祸国殃民。”元帝仪身后出现了几个太监堵了她退路,琼贵妃有些得意,“我就看你一会儿怎么求我。”

她早就安排好了的,一会儿先把她嘴巴堵上,这一次可不会再有人半路杀出来救她。

元帝仪笑道,“我只怕是贵妃娘娘一会儿要求我吧,你忘了昨日皇后对你的提点了么?皇上说宫中上下不能对我不敬。[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琼贵妃轻蔑道,“我兄长和侄儿为皇上出生入死打下这半壁江山,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的养母,若没了你那张狐媚的脸,你以为皇上还会偏袒你么。”

元帝仪不耐烦了,“若是平时我可能会多逗你几句。”拿些她在意的去刺激她,她还是挺喜欢看这女人气的七窍生烟的样子的,“可是因为你们宋家,我没了心情。”她见两个小宫女经过,却因为怕事要匆匆逃开,元帝仪大喊,“娘娘,我和皇上并无苟且,求你相信我,别推我下水。”

她揪住琼贵妃的衣襟把她拉下了池子,一下子激起巨大的水花,惊得水里的鲤鱼摇尾躲开。

九曲桥上的太监都不通水性,宫女们只能大喊救命。这混乱的场面,元帝仪见到昨日跟在杨昭容身边的宫女提着裙子鬼鬼祟祟的从假山后面出来,自以为没人看见往某个方向跑了。

池子虽然看着浅,但实则即便是一个昂长七尺的男子站直,脚也是踩不到池底的,琼贵妃挣扎,元帝仪潜入水拉住她的衣服,摁住她的头往下压,总是在琼贵妃快觉得自己断气的时候才稍微松手让她游出水面,让她吸两口气又继续把她拉到池子下让她体会溺水的的难受。琼贵妃的发髻已经散开,贵重的首饰全沉池底了。

长发漂在水面上,几乎要遮住视线,涂满蔻丹的十指惊恐的乱抓,脚乱蹬,元帝仪轻而易举的就把她手脚摁住,她看到元帝仪脸上兴致高昂的笑,就好像在看她这般浮浮沉沉,要几次才会断气。

宫女的喊声惊动了侍卫,有三个侍卫下水救人。

元帝仪把琼贵妃拉了起来,扯住她头发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次先玩到这,我们下次再玩,不过下次如果你玩不死我,就该是我玩死你了。”琼贵妃受惊不小,分不清是因为池子的水太冷,使得她发抖,还是因为元帝仪。

侍卫游了过来,元帝仪收了笑,换了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让人把她拉上去了。元帝仪和琼贵妃落水,两个都是皇帝身边极为受宠的人,无人敢隐瞒,很快有人去禀报了皇帝。

不但太后和皇后来了,连在下朝后留在宫中议事的凤靡初和宋潮也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威仪的道。

凤靡初褪了外衣披在元帝仪身上,宋潮也脱下衣服盖着琼贵妃,皇后让人去请御医,道,“皇上,有什么话不如等她们两人换了衣裳再问吧。”

元帝仪泣下如雨,皇后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却怎么止也止不住,满腹委屈的道,“皇上和太后对我厚爱,是我三生休来的福气,可是帝仪福薄,虽知宫中本就有很多妃嫔因此而妒恨,却是万万没想到会严重到招致杀身之祸。还请皇上太后此后不要再对帝仪这般好了。”

太后莫名其妙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给你招来杀身之祸,难道宫里还有人敢害你不成么。”

琼贵妃的宫女去扶自家主子,那琼贵妃两腿发软还惊魂未定,但听到元帝仪这般说,一把将宫女推开,踉踉跄跄的到了皇帝跟前,“太后,你别听这贱人的,她颠倒是非黑白,是她把臣妾推下去的,想溺死臣妾。”

元帝仪哭道,“琼贵妃向来不喜欢我,已不是第一次害我了。我昨日不过是帮余美人说了几句,没想到她今日便要让宫女太监画花我的脸,我拼命的反抗,她见不能得逞就把我推下池子,我一时慌张才把琼贵妃也拉下去。”

琼贵妃脸上的脂粉全没了,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的眉修得细长,拉着皇帝的龙袍道,“皇上,这贱人表一不一,你不要被她魅惑了,她蛇蝎心肠臣妾几乎命丧于她手上,她是怕皇上追究她谋害贵妃的罪,才砌词狡辩。”

宋潮道,“皇上,我妹妹虽是刁蛮,还不至于狠毒到夺人性命。”

皇后道,“之前皇上为了余美人责罚了琼贵妃,此后琼贵妃便常常去找余美人的麻烦。昨日余美人身边的宫女来我宫中,说琼贵妃寻了一个错处要余美人罚跪。多亏了元姑娘和平乐,不然臣妾赶过去怕也晚了。”

琼贵妃摇头,“皇上,皇后和元帝仪她们沆瀣一气,皇后是落井下石。”

皇帝被她们吵得心烦,让琼贵妃身边的宫女上前回话,那宫女头抵在地上不敢抬起。

太后严肃道,“皇上问你话你也敢不回答么,琼贵妃昨日是不是为难余美人了,今日又是不是让你们画花元姑娘的脸!”

那宫女还是一声不吭。

太后发话道,“好个忠心护主,拉下去打到她说为止。打到皮开肉绽若还是嘴硬就割了她舌头。”

那宫女一听要受刑,就一五一十的招了。

皇帝皱眉,把琼贵妃的手拨开。见不远有两个小宫女躲在一旁张望,便让张年传唤到跟前,一问,皆说亲耳听到元帝仪大喊让琼贵妃不要将她推下池子。

琼贵妃欲辩解,“皇上,您听我说。”

第三十九章 惊弓之鸟

元帝仪楚楚可怜,泪珠子断了线般一颗颗的落,“所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帝仪也知自己出身低贱,原不配进出宫中得皇上太后的关爱。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琼贵妃方才已明说,她兄长和两位侄儿替皇上打下江山,就算我今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也不会忍心斥责。也是帝仪命苦,谁让我没有宋将军这般的兄长可以依靠。”

这天是皇帝的天,地也是皇帝的地,从古至今最忌惮的就是武将功高盖主。也就琼贵妃张嘴闭嘴把她兄长的功在社稷挂嘴边,生怕被人不知道自己是骠骑大将军的妹妹。

元帝仪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欣赏着琼贵妃此时的狼狈,上一刻还张牙舞爪的,下一刻就像败家犬了,若有执纸笔当场临摹一幅,留作纪念也好。

宋潮朝着胞妹呵斥道,“你怎么能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将士为皇上浴血沙场本来就是天职,是理所应当的事。你把这样的理所应当当作什么了,你是在亵渎在沙场之中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

琼贵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皇上为何就不信臣妾,这女人分明就是商纣王时的妲己,她是狐狸精托世来迷惑皇上的。”

凤靡初提醒,“琼贵妃请慎言,商纣王是亡国之君。”

琼贵妃意识到自己失言,刚才那话等于是把皇帝比作纣王那残暴好色的君王了。元帝仪忍着笑。

宋潮锐利的眼睛扫了元帝仪一眼,对琼贵妃义正言辞道,“既然做错了事,就该坦白的向皇上认错。[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你若是身在军营,我早就把你拖出去军法处置了。”宋潮跪下请罪,“皇上,是臣没有管教好妹妹,以至她在宫中做了诸多错事。但微臣只有一个妹妹,庆幸的是没有酿成大错,元夫人毫发无伤,皇上是否能从轻发落。”

“元夫人有哪里不适么?”皇帝关心道。

宋潮刚打赢了仗,皇上肯定是想大事化小的,否则怕惹得宋家和宋潮底下的将士不满,何况她也没想过这一次就把琼贵妃如何,正如她说的,来日方长,日后她不开心了,还要找琼贵妃来“开解”的。

刚才这么一耍弄,她的心情果然舒坦多了。只要想到琼贵妃刚才在水中怕死奋力挣扎的模样,够她回味好几日了。

元帝仪道,“没有,只是受了点惊吓。”

宋潮道,“听说珍珠可以压惊安神,舍妹闯下的祸以至夫人遇到了这场无妄之灾,我让人把珍珠送到夫人府上,只当是对夫人小小的补偿。”

琼贵妃在瞪她,可当把眼神与元帝仪对上,又如惊弓之鸟把眼睛挪开了。她嘴上叫嚣,心里却是记得的,刚才在池下,元帝仪摁住她的手脚,水灌进她的鼻子和嘴巴里,而元帝仪一直在笑。

元帝仪感动道,“看到宋将军这般,我就想起远在南蛮的几位兄长,对我也是这样关怀爱护,琼贵妃真是好福气。罢了,皇上,这事我不追究了。”

太后道,“就算元夫人大度不追究,毕竟是做了错事,若什么都不罚恐难服众,以后还如何管束后宫其他人”

皇帝问,“那母后觉得应当如何?”

太后想了想,说道,“主子行差踏错,奴才不规劝反而帮着行凶,我上次已经是轻罚过他们了,却还不知悔改。琼贵妃身边这两个宫女拖下去仗毙,其他的每人罚七十板子。至于琼贵妃禁足在寝宫百日。”

对琼贵妃而言,这般却是算轻罚了,全然是看在了宋潮面上,只是可怜了琼贵妃身边的奴才,做了杀鸡儆猴的旗子。

皇后带元帝仪回她寝宫换衣服,前脚刚到,后脚皇帝就让人送了一碗姜汤来,喝了可以祛寒。皇后道,“本宫进宫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那个嫔妃这般好的。”

元帝仪笑道,“皇上对我不是皇后想的男女之情。”殿内酸枝木罗汉床上放着一本佛经和一串佛珠,“原来皇后娘娘是信佛之人,难怪身上有一股恬淡的祥和之气。”

皇后道,“太后喜欢佛理,本宫是跟着太后娘娘学的。每日念上一段,倒是觉得心中的杂念消除了。”

“佛经是大智慧,能够读懂的人也一定是有大智慧的人。”心中佛和嘴上佛是不一样的,她也是第一回见一个信佛理的人这么斩钉截铁就要了他人的性命。

皇后问,“夫人不信佛么?”

“南蛮人有自己的风俗信仰,不信佛。”

皇后道,“念佛经有许多好处,能教人心平气和,使人不躁不贪不争,也能消除孽障。”

“皇后有孽障要消么?”她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却见到皇后不甚自在,把桌上的茶都打翻了。

皇后拿出手帕擦拭,“本宫真是笨手笨脚的,夫人请自便。”说完由宫女搀扶着去更衣了。

元帝仪心想宫里还真是有有趣的地方,感觉什么人都有秘密,这么看来反倒好像琼贵妃是最坦白的一个了。

太后为了补偿她的“委屈”,让苏锦亲自送了一对萤光琉璃盏来皇后这给她,这是豹国公在太后五十大寿时送来的贺礼,听闻能在夜里散出萤光,很是罕见,又配上工匠巧夺天工的手艺,打磨雕琢,算得上是件稀世珍宝了。

但元帝仪不怎么喜欢,总觉得这东西没有之前被元牧笙打破的花瓶顺眼。凤靡初的马车停在宫门外,见她出来了,凤府小厮提醒,凤靡初挑起帘子彬彬有礼道,“夫人方才受了惊吓,若是不嫌弃,我送夫人回去吧。”

人人都觉得凤靡初是温润君子,所谓君子就是行为端正足以为楷模绝不会干玷污孔孟之道的人。

元帝仪摆摆手让元府的轿夫回去,从小太监手里拿了装杯子的盒子,正人君子要送一位刚受惊过度的柔弱女子回府,也算是扶助弱者。

元帝仪把那盒子扔到马车上,凤靡初吩咐小厮先去元府,然后语重心长道,“宋潮不是好惹的,小姐这阵子要留意。他在沙场上取人首级斩杀的敌将不知有多少,小姐今日这般欺负到琼贵妃头上,就怕他未必善罢甘休。”

第四十章 糖葫芦

元帝仪笑道,“凤哥哥是说他杀人不眨眼么。(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她兴奋道,“我不喜欢一成不变,推人下水玩过了,我下一次该玩什么呢。我让平乐吃过腐肉,那是死了的,要不下一回,我让琼贵妃生吞活的癞蛤蟆好了。”

凤靡初知道她不是说笑,宋潮杀人不眨眼,她何尝不是。“看来我是白替小姐担心了。”就算他劝,元帝仪也不会听,她看上的东西除非玩腻了,否则就算残破不堪了,她也不会丢弃。

元帝仪坐到他身侧,抱着他的手臂道,“皇都这地方对我而言人生地不熟,除了牧笙,就只有凤哥哥和我交情深厚了,我知道凤哥哥会像小时候那样疼我。”

凤靡初想把她的手拿开,她却抱的更紧了,他一时忘了,元帝仪其实喜欢和人唱反调。也就是你越不喜欢如何,她便越要如何,“可我看小姐在皇都也过的如鱼得水,皇上和太后对小姐,比对当初的平乐还要千依百顺。如今朝野之中,要风得风的,怕不是陆赋,更不是我和宋潮,而是小姐。”

“你想从我这打探到什么还不如从平乐那下手来的容易。”元帝仪笑道,“不过,她比较笨。”

“我的确好奇皇上和太后对小姐为何这般特别。想来也不止我,满朝文武包括陆家宋家,谁人不好奇,但若小姐不想我知道的,我日后不追问就是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皇上太后只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她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因为我长得好看,世人都喜欢好看的东西,我又是长得特别的好看,自然皇上他们对我也就特别的好。[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凤靡初笑了,他原也不指望元帝仪这么顺遂的就把原因告诉他,她的身份是个谜,“宋云扬虽请皇上赐婚,但小姐这般一闹,宋潮是绝不会同意了。”

元帝仪突然就拉长了脸,可不管那盒子里装的是不是价值连城的琉璃盏,她踢了一脚不悦道,“你非要跟我提宋云扬么。”她心情好不容易变好,她现在听到这名字就不高兴。

凤靡初轻声道,“是我说错话了。”

好长的一段路,元帝仪都没讲话,直到马车经过市集,她听到外头有小贩在喊冰糖葫芦,她撩起帘子看了一眼,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凤哥哥跟我说起皇都的繁华,提过这冰糖葫芦有多好吃,那时候我吵着要吃,你就到山上摘了山楂果,厨房只有白糖,就把白糖融了浇在山楂上。我来了皇都后虽然也吃了这里的冰糖葫芦,但却觉得没有凤哥哥给我做的那么好吃。如果你再给我做,我就原谅你说错话。”

凤靡初也往外看了一眼,答应了,“只要小姐想吃,我就给小姐做,但只怕已经不是儿时的滋味了。”就跟他帮皇上夺回皇位,终于能无愧于九泉之下的父亲回到凤宅后吃的山珍海味一样,已经不是那个滋味了。

元帝仪笑道,“是不是那滋味,得我说了算。”

……

凤靡初让她小心宋潮,过了两****就收到宋府的请帖了,平乐一直在她耳边鬼叫鬼叫。说这肯定是鸿门宴,说不定是在酒菜里面下毒了,吃下去立马七孔流血,又或者请了很多刺客,等她吃到一半那些杀手就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把她剁成肉酱。

元帝仪道,“你这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我看去做个说书的挺合适的。”她随手把帖子扔了。如果是鸿门宴,她倒会去的,可惜不是。元帝仪找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把宋府来的人打发了。

然后换了身衣服要去春江水暖。

陆梦怜来找平乐,正好元府大门遇上。陆梦怜手里提着一个食篮,里面放了平乐从前喜欢吃的点心。思前想后的还是兄长推了她一把,说如果还想要平乐这个朋友,她要学会主动。“你们是要出去么?”

阳春推了平乐一下,平乐跺脚瞪她。元帝仪道,“我们要去吃八宝鸭。”

陆梦怜有些失望,但她想是她没来得及准备拜帖,就这么唐突的来,这样的不凑巧也是她疏忽所致。

元帝仪邀道,“陆姑娘若是今日得闲,要不要一块去。”

平乐知道元帝仪肯定是故意的,就想看她尴尬。

陆梦怜看了看平乐,点头。

路上阳春特意走在前,平乐却硬要跟上来,阳春不明白,平乐是看不懂她的好意么,她小声道,“你怎么这样,我和白雪也吵过架,但朋友之间气上几日也就没事了。你和陆姑娘不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么,她都主动示好了,你难道还在生气她之前没有收留你么。”

平乐道,“我不是气那个,我早就不气了。”

那她就更不明白了,“那是为什么,难道你还不能接受你现在的身份,觉得自己不是公主了,不该和她做朋友了。”

平乐鼓起腮帮子,面色赤红,发脾气道,“不是。”

阳春道,“还好白雪没出来,不然一定会跟你说大道理。你再这样下去,别说陆姑娘了,连我和白雪都受不了你。”平乐个性很爽直,就偶尔会别扭。

进了春江水暖店小二上来报今日厨子新推出的拿手菜,想问元帝仪要不要来一盘试试,陆梦怜不由自主的往墙边靠了过去,她之前被人掳走过,虽然陆家增加了随行的侍卫,陆梦怜也不恐惧出门了,但生人靠近了还是下意识想躲避。

元帝仪倒了一杯茶,拉过陆梦怜的手让她握住杯子,笑道,“没事的。”

陆梦怜手心暖洋洋的,眼睛无法从元帝仪脸上挪开,她想一个姑娘若是能美到这样的地步连叫人害怕都能够遗忘,那一定是得天独厚老天爷将所有的恩宠和美丽都给于她一身了的。

店小二上了一盘卤鸭掌。

平乐抓起一只就啃,还啃得津津有味,平乐以前是不吃这些的,说鸡脚鸭脚的踩过鸡粪鸭粪,就算洗了可她想起就恶心,所以碰也不碰。

第四十一章 兵权

陆梦怜见阳春白雪她们也是用手来抓的,好像店里没没人吃鸭掌用筷子,她便也用手抓了一只,只是她口味向来清淡,尝了才发现辣得她受不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她喝了一整杯水,见平乐啃得那只鸭掌只剩骨头,于是勉强自己吃。

平乐道,“不喜欢吃就不要吃,为什么弄得像被逼了一样。”

陆梦怜很尴尬,不懂得自己该说什么。

元帝仪道,“陆姑娘不要介意,平乐就是这样的,你不顺从她她觉得你不尊重她,太顺从了又觉得是在奉承讨好。就是之前的人都对她太好了,才把她养的这么难伺候。”

第二道是老鸭煲白果,店小二小心翼翼的就怕汤洒出来,也没留意有客人要起身,结果撞上了,汤差点没洒陆梦怜身上。

是平乐把她拉开了。

店小二道歉,“小的不是有意的,二位姑娘没事吧。”

平乐骂道,“你走路也不带眼的么,这么烫的汤水,倒下来还不成烧猪了,还好闪得快呢。”可是衣服上还是被溅了几滴,也不知道这渍洗不洗得掉。

元帝仪道,“得了,都道歉了,还想怎么样,他也不是故意的。”

平乐嘟着嘴,她就是不高兴,早知道就不穿这件裙子出来了,这是上次太后赏赐的布料,刚做好没多久。陆梦怜掏出手绢给她擦,“平乐,谢谢你。”

陆梦怜笑了。

平乐道,“你傻笑什么,以后不要总是迎合我的喜好了,做朋友不应该是这样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这也是她做了平民才懂的道理,以前一直觉得她喜欢的梦怜也一定喜欢,她从来没有问过是不是。现在想想,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梦怜的喜好,做朋友会做得这么失败,她是该负主要责任的。

陆梦怜点头,“好。”

阳春道,“这样不是很好么,平乐,你该谢谢这小二哥才对,虽然差点淋得你变了烧猪,可把你的扭曲性子治好了呢。”

平乐红着脸道,“你才别扭。”她脸皮可没元帝仪的厚,元帝仪那种才叫性情扭曲。平乐坐下,见身材魁梧的宋潮走进来了,他腰上挂了刀,虽然没穿盔甲,可还是很显眼。她让元帝仪往前看,这种场合是不是该躲桌子下,或者干脆跳窗逃?

元帝仪心想真是阴魂不散,这是宋家人的特性么,她朝宋潮笑道,“宋将军,好巧。”

宋潮面无表情道,“我是特意来找姑娘的,我派去的人回来回报说姑娘身体不适,那怎么会特地出门来这里用膳呢。”

元帝仪谎被拆穿了也面不改色,慢条斯理道,“就是不舒服才要吃鸭子,鸭肉温补。大夫跟我说药补不如食补,我体虚,要多吃鸭子。”她让店小二去加张椅子和副碗筷。

宋潮道不必,他说完就走的,“不知我妹妹是哪里得罪了姑娘,她为人是霸道了些,也怪我没有把她教好。我已经是训斥过她了,她落了水也是吃了教训,希望事情到此为止。”

元帝仪楚楚道,“宋将军特意来找我说这番话,不知是何意?难道你觉得你妹妹落水跟我有什么关系么,我可是受害人,被琼贵妃推下水去的。将军忘记了么?”

“我那日骂她,是因为她确实有做错事,是她做的她该负责任,而不是她做的,也不该由她来背这个骂名。但这事我不想再追究了,姑娘是位大度的人,应该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抓起阳春跟前的筷子,稍稍用力就折了,“宋家的人不是怕事的人,希望元姑娘记得我今日的话。”

元帝仪面不改色,笑道,“我会记住的,多谢宋将军今日特意来赐教。”

宋潮走了,阳春拿起那对断筷,这么粗的筷子到底怎么单手就折断的?这算不算是威胁,若不听话这就是下场?

平乐想到所以她才说宋家父子都是砍人脑袋的不能惹,这种就是所谓的匹夫,人家讲道理他讲拳头,不是有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么,根本也不会说什么怜香惜玉的。陆梦怜担忧,“元姑娘,你是不是和宋将军有什么误会,或者我请我爷爷去跟宋将军说一说。”

元帝仪笑道,“不用了,不必麻烦陆大人。我点了很多菜,不要浪费,快吃吧。”

……

元帝仪虽跟陆梦怜说不必管这事,但陆梦怜还是放心不下,她能和平乐和好,元姑娘也有出力帮忙,她也该投桃报李。所以她回了府就去找陆赋,今日九皇子也来了陆府。总管本来是请她先回房,等客人走了再让人去请她,但陆梦怜想了想,还是坚持在书房外等。

总管见劝不动,只好硬着头皮进书房禀报,出来后就让陆梦怜进去。陆赋道,“我和九皇子有要事在谈,你是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见我。”

陆梦怜先朝九皇子行了礼,九皇子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客气,让她坐下慢慢讲,陆梦怜便坐下开始说今日在春江水暖发生的事情,说完求道,“我听说元姑娘之前在街上冲撞了宋将军,可能因此生了什么误会。爷爷,您和宋将军同朝为官,能不能帮元姑娘说说话。”

陆赋教导,“以后下人说的那些闲话你要少听。”街上那些事肯定是府里的下人碎嘴传到她耳朵里的,那些闲话听多了并没有什么益处,“你先出去吧,我想想办法。”

陆梦怜乖顺的道了是。

陆赋等她出去后说道,“宋潮手里的兵权若是能为九皇子所用,对九皇子日后图谋大事是如虎添翼,不妨可多跟宋家的人走动走动。”

“我已经试图拉拢过了,可宋家一家子都跟石头一样硬梆梆的,也不知是这些年在军队里待得久了,实在不识时务。还是他们已经有了别的打算,才这般拒我于千里。”

“九皇子有没有想过把兵权收归己用?”陆赋问。

自然是有想,有什么会比东西牢牢握在手里更有把握,“只是这兵权是宋家的,之前宗政去疾的事都没能动摇宋家的地位,收归己用谈何容易。”

第四十二章 西市

陆赋道,“既是一个宗政去疾不够分量扳倒宋潮,便再多加一个。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皇上不动宋家是因为之前要仰仗宋家给他打仗,但现在战事已经是结束了。元帝仪和琼贵妃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今日宋潮又去撂下这番警告的话,如果元帝仪出事,你说皇上会先想到谁。”

九皇子听懂了暗示,“你是说……元帝仪很得父皇太后宠爱,她若是出事,父皇一定会下令彻查,被查出来的话……”

“做干净些,查不出来就得了。正是因为她得皇上宠爱,所以才是最好的人选。如果宋家不能为皇子所用,就要趁早剪了这双羽翼不能给他人做嫁衣。”

九皇子也知陆赋说的对,但始终觉得这事不够稳妥,“要不要等存熙回来再商量。”

“不必。”陆赋很有分寸,两家虽然联姻了,但他是谋臣,懂得怎么拿捏这个度在后推别人一把,却也不让人觉得他有越矩,“这是一个机会,机不可失。九皇子可以回去细想老臣的话,老臣的责任就是给九皇子出谋划策,但最后能做决定的还是九皇子。”

……

西市的人多得不得了,摩肩接踵的,白雪护着元帝仪不让路人推挤到她,平乐和阳春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老鼠,特别能钻一下就钻到前面去了,回头看不到人,阳春得蹦起来招手大喊,“小姐,我在这。”白雪才知道她们的位置。

往前走了一段,人终于是少了一些。[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平乐和阳春站在摊位前面挑铜镜,姑娘家梳妆,镜子可是不能缺少的必需品。阳春举起镜子看照得清不清楚,然后把美人计用上了,笑道,“我要这面好了,小哥,算便宜些。”

平乐极为嫌弃她的眼光的,“你那面一点都不好看,我手上这面才好,这是章草纹镜,你看背后的花纹雕得多好看。”

阳春道,“铜镜是用来梳妆的,照得清楚最重要,后面的花纹雕得好有什么用,你看你这面照什么都朦朦胧胧的,你这跟买椟还珠有什么区别,本末倒置。”

“这是放在房间里的,当然也要好看才能衬得起房间的不止,是你太随便了。何况哪里不清楚了,我看着就觉得挺清楚的,比你那面还清楚。”

元帝仪觉得吵,每回带她们上街来买东西,只觉得跟带了个大鼓和面大锣在身上差不多,她往后退了两步,可不想让人知道她们是一起的,元帝仪道,“我都不知道阳春学问这么好,还懂得说买椟还珠本末倒置。”

白雪笑道,“和平乐整日吵,平乐说的她听不懂就会记下来去问少爷,学问就突飞猛进了。以前少爷怎么教她都不肯学的,少爷还奇怪的来问我阳春怎么就突然好学起来。”

元帝仪笑道,“平乐的学问只有半桶水,若阳春继续这么好学下去,很快能反过来教她了。”

阳春和平乐挑好了铜镜,当然,也给白雪挑了一面。

皇都最近来了不少南蛮商人都聚集在西市做起买卖了,平乐看什么都新鲜,那些布料吃食统统都是她没见过的,只有小贩跟元帝仪穿得都不一样不成体统。

阳春指着一物道,“这是什么?”

元帝仪道,“这是南蛮的一种点心,有些像是桂花松糕,不过这里头加了南蛮特有的一种茶进去,所以颜色是淡绿的。”她也好久没吃了,便跟那小贩买了一大块。

平乐得意道,“这些南蛮人一定是见我朝富庶繁华才争着到这里来经商。父皇声名远播,四方蛮夷已是臣服在他脚下。”

元帝仪道,“‘这边’也有很多商人到南蛮都城去做生意,那百姓是不是也能说四方蛮夷臣服在南蛮君主的脚下,你知道夜郎自大说的是什么么。”

平乐撇嘴,心想她把南蛮说的怎么好怎么不滚回她的南蛮去,夜郎自大,她看她才是夜郎自大呢,整个夜郎国的百姓加起来都没元帝仪一个人自高自大。

元帝仪笑了,平乐不敢再想,总觉得她在心里骂什么,这个女魔头是知道的。

她们走到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元帝仪拿起几张面具戴着玩,平乐想着心里阴暗的人连挑面具也专门挑些画的恐怖的。

元帝仪对白雪道,“你带她们先回去吧。”

阳春装可怜,她还没玩够不想这么快回去,“小姐,我们才出来不久。”

白雪比较警觉,看了看四周,询问,“小姐,要不要我去通知少爷。”

元帝仪道,“通知他做什么,你要让我扫兴么。”

白雪硬是把阳春和平乐拽走了,元帝仪将手上拿的两张面具对比了一番,小贩见她穿着华丽,说了许多好话想让她把两张面具都买了,元帝仪道,“有些东西买得多了,就没意思了。”

她付了银子,将挑好的面具戴到脸上继续悠闲的逛,这看看那看看的,当作是完全没有发现身后鬼祟跟着的人。

前边停了一顶轿子,陆惋幽撩着帘子,她的丫鬟拿了两盒香粉给她,陆惋幽捂着鼻子,“这种东西也能给人用么。”她将那两盒脂粉都拍到了地上,“真是蛮荒之地的贱民,用的也是低贱之物,果真没法跟髻影楼的比。”

丫鬟委屈,是她家皇妃这几日受了皇子冷落,才成亲多久新婚燕尔的,却已经开始独守空闺了,想了些旁门左道四处打听魅惑男人的方法的,也不知哪里听来说南蛮的女人胭脂能勾引人。

又听到西市来了南蛮的商人,身份也不顾,装扮成一般的贵妇人,来买南蛮人的胭脂水粉,如今却又拿下人出气。

丫鬟道,“那奴婢去给夫人买髻影楼的胭脂。”

陆惋幽骂道,“我如果是想要髻影楼的胭脂,我还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元帝仪走了上去,把面具往上拨,笑道,“九皇妃。”

陆惋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了元帝仪,西市贱民多,皇都的贵妇人所用的衣物首饰多是在东市买,来这种地方其实不怎么安全,龙蛇混杂。陆惋幽强颜笑道,“姑娘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 楼外楼

元帝仪笑道,“是啊。[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陆惋幽带了很多侍卫出来,陆梦怜的事她也知道,只觉得出门多带些人总没有坏处。她见元帝仪笑容满面,想着方才的话估计她是没听到的。

“这些脂粉是怎么回事?”元帝仪问,那丫鬟手背上有淤青,见元帝仪看过来,扯了扯袖子想遮。

“这丫鬟做事笨手笨脚的,给打翻了。”陆惋幽问,“姑娘来这里买了什么么?”

“打算买些布料和胭脂,我是南蛮人,皇都这里的东西虽然好,但我用不习惯。”元帝仪蹲下,沾了一点打翻的红桃色粉抹到手背上,闻了闻道,“这个倒像我以前在南蛮用的艳如桃李,在哪买的?”

陆惋幽见她肤如凝脂,便吩咐丫鬟再去买六盒回来。陆惋幽对元帝仪道,“让丫鬟去买就得,等她回来我再赠姑娘两盒。上一回我请姑娘来府中看戏,不知是不是姑娘近来不得空闲,没有来。”

元帝仪一副不知道的模样,“有么?什么时候的事?”

“我让平乐给姑娘送帖子,难道她没给姑娘?”

“我没看到什么帖子,可能是她忘了吧。”

陆惋幽不高兴了,平乐在她成亲那日和康怡大打出手,已经是很不给她面子,喜庆之日闹了这么一出很是不吉利的。现在又故意没把帖子给元帝仪,“我想去用膳,姑娘接下来还有什么事么?”皇上和太后宠信之人,打好了关系也有利九皇子日后的前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元帝仪道,“没什么事了,本来就想着逛一逛就回去了。”

陆惋幽有事想问,可这里人来人往不好说,便道,“若是姑娘也没用膳的,不如一块吧,我们去楼外楼。”

元帝仪眼珠子转了转,“好啊。”她弯身上了陆惋幽的轿子,陆惋幽没想到她会这般没有规矩,又不好开口把她赶下轿,只能是忍着。

陆惋幽让丫鬟先去打点,到了楼外楼径直上了厢房,而护卫有两个守在门口,其余的开了两张桌子,只坐着留意周围动静,并不用膳。来楼外楼用膳的大都是达官贵人,这样的场面店里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元帝仪道,“这里的布置倒是金碧辉煌。”

陆惋幽道,“我没出阁之前,爷爷便常带我来这用膳。官宦富贵人家,若是在外头用膳的定是先想到楼外楼,衣裳做得最好的是前边的霓裳居,买胭脂则要去髻影楼。姑娘身上的衣服手工倒是细致。”

元帝仪的衣服是黑色的绸缎裁剪的,在皇都没有哪一家的千金小姐会喜欢这样的颜色,暗沉又不吉利。衣服的领口上用金银线绣了福鼠,这金线,即便是皇亲贵胄都不是人人能用得起的。

只有少数身份尊贵的人可以使用,比如皇上太后,再比如皇后太子。

元帝仪笑道,“这件衣服是我哥哥送的,也不怕皇妃笑话,我对女红厨艺一窍不通,我也不知这件衣服的手工算不算细致。只觉得穿上身还算是舒服,也就带过来了。太后也见过,倒是也说这衣服好看。”

金线绣的,自然是好看,“那崔侯爷从前常爱去那些花街柳巷,生了一场大病他却转了性情了,如今和夫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听闻侯爷夫人近来常常去找元姑娘谈天,不晓得元姑娘有没有听起她说这件事。”

元帝仪道,“我只是教了她一些如何留住丈夫心的小技巧而已,没想到这事居然传到皇妃耳朵里了。”

“姑娘教的?”难怪都说南蛮的女人天生就会勾引男人,元帝仪甚至都没出阁,却是懂得这等手段,陆惋幽让丫鬟出去,然后小声道,“姑娘能不能也教教我。”

“皇妃不是才跟九皇子成亲不久么,新婚燕尔该是很恩爱才对,学这些做什么。”

陆惋幽难以启齿,她容貌虽然不错,但只是中上之姿,在皇都容貌在她之上的女子也不少,她也是难以启齿这几晚九皇子没在她房中留宿。

元帝仪道,“其实天下男儿皆薄幸,要留住他们的心确实要费些功夫的。陆大人虽栽培你们琴棋书画,但有的时候这些在男女之事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陆惋幽承诺道,“元姑娘若是愿意教我方法,我一定会重重的酬谢。”

元帝仪笑道,“男人都是图新鲜的,这就是诀窍,皇妃想要留住九皇子,就要让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怎么耳目一新?”

“不能太规行矩步,不能太言语无趣,更不能呆滞死板。陆府家教甚严,皇妃是大家闺秀,想当然的言行举止自小就被约束了吧。说的来来去去是那几句,别说是九皇子,换成皇妃你自己难道就不觉得烦闷么。”

陆惋幽着急道,“请姑娘明示,我该怎么做?”

元帝仪让她稍安勿躁,轻声道,“其实我教侯爷夫人的只是很简单的方法,不过也费了点功夫的,就是让她换身衣服,换个妆容,做些她从前不会做的事,说些她从前不会说的话,让她像换个人似的脱胎换骨。”

陆惋幽想了想,“我倒是有几件衣服没在皇子面前穿过的。”

元帝仪摇头,“那可不得。我说了要耳目一新,衣服也要特别才得,皇子常出入宫中,难道妃嫔们的衣服就不华丽么,看得多了也只是沦为普通罢了。我是把我府里从南蛮带来的几套衣服借给了侯爷夫人,还教了她如何画南蛮的妆容。就这是这么一打扮,别的不说,已经把崔侯爷的魂收了一半了。”

丫鬟把陆惋幽要的胭脂买回来了。

陆惋幽想着若是连崔护这般三心两意的男子,都能在方颖寿装扮过后回心转意,她依样画葫芦便得了,“姑娘能不能教我画你说的那个妆容?”

“这?我倒是很想教,只是不太方便吧?胭脂是有了,可梳子镜子一样都没有。要不改日吧。不过这阵子我要常常入宫,不如皇妃一个月以后再到我府里来学吧。”

第四十四章 靶子

“一个月太久了。夜夜小说网WWW.mht.la”陆惋幽其实很清楚,九皇子会娶她,也是看中她是陆赋的孙女,她已经做了皇妃的位置了。而府里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只要不要太过分威胁到她的位置,陆赋会劝她大度,接纳其他妾侍也是她预备要母仪天下的风范。若这半个月里九皇子又纳了别的女人,她该如何?何况她也不想再独守一个月的空房了,叫人笑话,“改日不如撞日,还是今日教吧。”

元帝仪为难道,“可梳子镜子……”

“髻影楼离这里不远,我立马叫人去买。”陆惋幽吩咐丫鬟去办,还真的没多久就见丫鬟抱着镜子梳子这些东西回来了。

丫鬟把桌上的饭菜撤了,把镜子搁在桌上。

元帝仪道,“我也明白皇妃的心情,既然皇妃想今日学,那就今日教吧。”她让丫鬟打了一盆水来,先把陆惋幽脸上原来的胭脂给洗了,然后拿了一盒南蛮的脂粉一步一步的教她抹多少分量在脸上哪个部位。

陆惋幽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妆倒是精致的,可,“好像有些奇怪。”

元帝仪笑道,“当然奇怪,南蛮的妆容自然要搭配南蛮的发式和衣服。现在只是画了一个妆而已。我既然要教总不能只教一半,皇妃也是女子应该也知这穿衣打扮也是学问,若搭配不好会不伦不类。”她提议,“不如皇妃先换上我的衣服。”

陆惋幽犹豫,“这不太好吧。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元帝仪道,“我也知道让皇妃换上我这等低贱的南蛮人的服饰,是有失皇妃身份了。皇妃若不愿意,便算了吧。”

陆惋幽怕若是惹得元帝仪不快,她便不肯全心全意的教她了,解释道,“姑娘衣服上绣有金线,我的身份哪里有这个资格穿。”

“皇妃又不是要穿着招摇过市,先换上,走的时候再脱下来不就得了么。”元帝仪把外衣脱了下来,她里头还穿了一件单衣,陆惋幽的丫鬟去髻影楼时把她订制的新衣也取来了,陆惋幽便让元帝仪先换上。

她把陆惋幽的发髻梳成了跟她的一样,把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插到了陆惋幽发上。元帝仪俯下身,手放在陆惋幽的肩上,在她耳边呢喃,“皇妃你看,多好看呀。”

陆惋幽盯着铜镜,元帝仪的双目像见不到底的深潭,好似对上了就要沉溺下去了,陆惋幽痴迷道,“很好看。”

元帝仪嘴角扬起,手背轻轻在陆惋幽的脸上刮了一下,“不如把这面具也戴上吧,九皇子见到皇妃的转变定会大吃一惊,你想一想,当他把你的面具摘下看到隐藏在面具下的是这么美丽的一张面孔,这难道不就是惊喜么。”

陆惋幽像是木头玩偶由人摆布那般让元帝仪把面具戴到她面上,只露出一双失了神的眼。

元帝仪捧起她一束长发,拿着梳子帮她梳着,“皇妃,我先去解手回来再继续教你,你等我。”

陆惋幽点头。

元帝仪掩上门,陆惋幽的丫鬟怯弱的两手摆放在身前,低着头没有吩咐眼都不敢抬。元帝仪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回道,“淀紫。”

元帝仪拿了一锭银放进她手心里,“去买些伤药抹一抹吧。”

淀紫感激道,“谢谢姑娘。”

元帝仪装作有两声咳嗽以袖遮面,下楼时有个店小二端着酒菜与她擦肩而过,那店小二作卑躬屈膝的姿态一直低着头并没留意到其他,把酒菜送进了厢房。

……

陆惋幽在楼外楼遭了行刺,那刺客伪装成店小二,进房刺了人一刀后从跳窗口跳了出去逃了。跟来的侍卫一个在询问在场客人的身份看其中有没有刺客的同伙,有两个在门外把守不许人进出,其余的都去抓捕刺客。

元帝仪洗了手回来,见这场面非但没乱成一锅粥,还被很好的控制住了,她还想着是什么人临危不乱。后来才知道是陆存熙来过了,也正是因为他来了,推门撞见那刺客行刺,侍卫才知道楼上出了状况。

这事归府尹管,很快就由衙门接手彻查。

元帝仪瞄着靶心射出一箭。

“是宋潮做的。”元牧笙一口咬定。

元帝仪倒不觉得,“要是你想杀人,你会去多此一举的警告他么。”她从箭筒里又抓了一支箭搭在弦上,瞄准。虽然接触不多,但她倒觉得宋潮是武人心思,并不屑文臣暗中使坏的那套。买凶杀人,不像他会干的。

元牧笙道,“或许他要反其道而行之。”

元帝仪放下弓,走去重重的拍了元牧笙的脑袋,“我从来不认为以德报怨这种鬼话是对的,而是该有仇报仇。可是你要去驾驭仇恨利用仇恨,而不是反过来被它控制。”

元牧笙也知道自己是带了偏见去看这件案子了,还没有查就先入为主,他道,“我知道错了,娘。”

元帝仪见他是真心的反省,要说他唯一的优点,虽笨,但受教,她说过一遍的话,他肯用心记,即便不一定都能灵活的运用,至少态度端正将勤补拙吧。她继续举弓问,“有问陆存熙为什么这么巧出现在楼外楼么?”

元牧笙想了想陆存熙的口供,“他说他去买琴,路过楼外楼看到陆惋幽的护卫,就想着进去打声招呼。不过,陆家是楼外楼的常客,哪里的掌柜认得陆家的人,据他说陆存熙来时倒像是很着急,就问了陆惋幽在哪间房便跑上去了。”

元帝仪玩味的咀嚼着两个字,“陆家。”

“……你怀疑是陆家?”

“我怎么知道是谁做的,按理说应该是我死了,能从中得了好处的人,可惜我现在没死,这不就是该由你这位府尹来查么。别总是大白日就往家里跑,你也实在是不务正业了些。”

他是回来要看看元帝仪是不是平安无事,就算知道她本事了得,可一家人还是会忍不住担心。“我现在就回衙门尽忠职守。”

元帝仪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他了,只盯着那被射得千疮百孔的靶子,她得想一想她下一箭要射在哪里。

第四十五章 轻举妄动

元帝仪让平乐近来多多去看看陆梦怜,说她堂姐出事,心情肯定是受影响,给了平乐三日假。(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平乐还想着是不是她耳朵出毛病了,这种体贴人的话根本就不会是元帝仪讲的。

平乐道,“你想干什么?”她可不会为虎作伥的。

元帝仪觉得她这话真是有趣,“像你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我能叫你干什么?你觉得就算我真让你干什么,你又能干得了什么?”

平乐心里骂到至于把她说的这么没用么,她能干的可多了,“我能……我能,我能烧菜洗衣服。”元帝仪不会做饭,光是这一点就是她赢了一大截的。

元帝仪道,“你想了半天,吱吱唔唔,就想到你会烧菜洗衣服。嗯,也勉强算是优点吧,可你总不会觉得我是叫你用这些优点去对付陆府吧,是让陆家人吃一顿烧焦的饭菜上吐下泻,还是让他们穿洗破的衣服被人耻笑?”元帝仪挑挑眉,然后忍俊不禁,“此计甚毒,倒是值得考虑。”

丫鬟捧着一件衣服进来,正是那****给陆惋幽换上的那件,“夫人,陆府送来的。”

平乐瞄了一眼,衣服上沾了血,上头的金线都被染成红的了,还有个大洞,想来元帝仪也不可能穿打补丁的衣服吧,“都烂成这样了,直接扔了就得了,还专门让人送回来。”

元帝仪道,“拿过来。”衣服上有金线,陆家也自然也不敢随便的处理了,她把衣服展开,看着那裂开的口子,“这一刀可刺得真是狠。[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不过我以前也觉得这衣服这块有点空,补好了倒是能绣朵牡丹上去遮住。”

平乐道,“不是吧,这衣服你还要。”她柜子里的衣裳多得都已经塞满了,还找了木匠来又加做了柜子,何必要件破衣服,还是溅有血在上面的。

“为什么不要,扔了多可惜。”元帝仪把衣服给丫鬟,让她拿去找裁缝补。“陆惋幽也是你九嫂,你也该去关心关心。去人家府上不要总两手空空的去,太后之前赐了我人参,你拿到陆府去吧。”

平乐还是觉得元帝仪不可能这么好心的,可是应该也不至于故意给她支有毒的人参什么的,把人毒死。毕竟陆惋幽现在救不救得回都是未知,她好像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深思熟虑后,平乐想那人参应该是安全的,就去取了两支拿到陆府看望陆梦怜。平乐见陆梦怜愁眉不展的,便提议到花园去坐坐。

平乐指着那盒人参道,“你要是去九哥府上的话,把这个带去吧。”其实她想过了的,她在九哥喜宴上大闹了一场,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过去了。

陆梦怜点头,“好。”

平乐安慰道,“你堂姐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挺倒霉的,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宫里的御医医术都能高明的,应该不会有事。”

陆梦怜道,“我听说堂姐出事的时候是和元姑娘在一块。”她总是见爷爷和伯父叔父他们们交头接耳,但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听说是。”

“你那时不在?”

平乐道,“前天我们是一块出去的,但元帝仪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才逛了一会儿,她就硬是让我们回去了。我也被白雪拽回府里,后面的事我也是听来的。”

是胡大先跟阳春说了,阳春又来跟她说的,平乐降低了声音,“陆惋幽向元帝仪请教怎么勾引男人,元帝仪便教她怎么打扮,两人就把衣服换过来了。”

这种事对女人来说其实也挺丢人的,才成婚三个月都没到呢这么快就被她九哥打入冷宫了,那陆惋幽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却是低三下四的跟一个异族女子请教狐媚之术,传出去也是笑掉人大牙的。

要她说陆惋幽也是脑子不清楚了,这种事也能随便请教么,元帝仪是什么人,靠着那张脸蛋四处招摇撞骗,挨她太近的都遭殃。

平乐继续道,“然后换了衣服,元帝仪就去上茅房了,房里就剩陆惋幽一个,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也算是元帝仪运气好的,逃了这一劫,如果她当时也在房里,那刺客肯定把她也杀掉灭口。”平乐好奇,“陆惋幽到底是得罪了谁?那人居然要要她的命。”

陆梦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平乐猜测道,“也可能是九哥的仇家也说不定。”

她们两聊得投入,也没发现来了人。还是陆梦怜的贴身丫鬟提了醒,陆梦怜才站起身来,“爷爷,伯父。”

平乐记起她也是见过陆惋幽的爹陆平昭,不过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并不喜欢这人,跟陆夫人和她说了那番羞辱的话她把陆府上下无一例外讨厌了一遍没有关系。没发生这事之前,她就不喜欢陆梦怜的二伯。

以前宫里有传言,说他逼死过一个人的,只是那传言太久她想不起来了。

陆存熙笑道,“景姑娘来了。”

平乐不想陆梦怜为难,来了人家家里,总不能还板着脸给主人看,就随便应付式的施了礼。陆梦怜道,“爷爷,是要去看堂姐么。”

陆赋道,“正要过去。你昨日已经去守了一日了,既然今日景姑娘过来了,你就不必过去了。你堂姐那有御医丫鬟,你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陆梦怜把那盒人参递上,“这是平乐送过来给堂姐的。”

陆赋接过,“景姑娘有心了。”他说了几句客气的话,无非就是随意,自便,不需拘束之类的,便走了。直到离了平乐视线,陆平昭将那盒人参拍到了地上。

陆赋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陆平昭气道,“父亲难道没有听到平乐刚才说的话么,元帝仪分明就是一早察觉到了什么,定是她哄惋幽换上她的衣服做了替死鬼。这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陆存熙把盒子捡起来,感觉陆平昭是要有动作了,作为父亲忍不下这口气,他明白,只是这事发展到这一地步,该从长计议,“伯父,此时不可轻举妄动。”

第四十六章 大局为重

陆平昭道“你该不会真被那妖女迷惑住了吧。(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陆赋开口道,“不要做其他蠢事。”陆赋想着他之前是不是有些看轻元帝仪了,十几岁的小丫头,行事却是心狠手辣到如斯地步。“想方设法保住惋幽的性命才是现在该做的。”

陆平昭不服气,“她是爹的孙女,她现在只剩一口气,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御医说了,这伤势太重,就算勉强活了下来,日后恐也会留有病根。

陆赋平静道,“就是因为她是我孙女,你是我儿子,我才跟你说这些。不要去做蠢事。如果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就该知道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陆平昭冷笑,“我听得爹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这一句。”他越过陆赋走了。

陆赋叹气,山雨欲来风满楼,终归是有些征兆的。

……

凤靡初按着答应她的,果真让曹洛给她送了冰糖葫芦来。阳春奇怪,这糖葫芦怎么和外头卖的不一样。元帝仪咬了一颗,露出很是天真烂漫的笑容来,看得阳春都跟着嘴馋起来了。

曹洛身后跟着四名大汉,他一板一眼的道,“凤大人说近来皇都可能不怎么太平,这几个人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能以一敌百,留在姑娘身边可以保姑娘周全。”

元帝仪嚼着糖葫芦,漫不经心的问,“是他们厉害还是曹洛你厉害?”

曹洛不作声。

元帝仪道,“我知道跟在凤大人身边的人都是虚怀若谷,你不说话,也就是你比较厉害了,那不是应该把你送过来么。(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曹洛想起凤靡初的交代,元帝仪问什么他如实说就得了,可能这样她还比较愿意提早放他回去,“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凤大人的安危。”

元帝仪打量着他,他跟着凤靡初这么多年,一定知道凤靡初不少的秘密,“你是凤大人的属下,又不是我的属下,在我这不必用这两个字。你说如果我开口跟凤靡初要你,他会给么?”

曹洛回道,“属下不愿意过来。”

“凤大学士给你多少工钱,我加倍的给你。你可以问问我府里其他人,整个皇都估计都没有像我这么大方的主人了。”

“即便如此,属下还是不愿意。”

元帝仪笑道,“看来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凤大学士也。把这四个人带回去吧,我这里已经是养了很多人了,再容不下这四位。”

曹洛只听凤靡初的命令,而凤靡初让他把这四个人带过来,“可是……”

元帝仪打断道,“你要明白一点,你家凤大人想如何只是他想,最后接受不接受取决于我。还是他只教了你一半,没教你当我说让你走的时候你该怎么做。”她压低了声调,“你要再不走,我就把你留到晚上,吃完了宵夜再回去。”

曹洛很爽快的抱拳,行礼,动作一气呵成,“告辞。”

元帝仪朝阳春勾勾手指让她弯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阳春点头,小跑追上曹洛,“曹大人,我送你。”

元帝仪津津有味的吃了一串,打算留两串第二天吃的,没想到到了夜里,已经是要就寝了,丫鬟都服侍她换了衣裳,帮她取下发上的簪子,把头发散开。她却说嘴巴淡,把剩下的糖葫芦也吃了。

元帝仪吩咐那丫鬟,“去打点水来给我簌簌口。”

她躺下,把竹签放在手心里戳,想着明日得要人去传话让凤靡初再给她多做一些,都不够她吃的。她调整了一下枕头,慢悠悠的问道,“外头的是梁山君子还是采花大盗?”

刺客冲了进来一刀劈在床上,床上的人早就不见了,他砍的不过是床簿被,元帝仪站在他身后,用一根竹签将他右手刺穿钉在桌子上。

吹进一阵冷风将桌上的蜡烛吹熄了,黑暗中只听到元帝仪玩味的声音,“来了几个人?”

那刺客想反抗,却不知道元帝仪施了什么妖术,他手脚都动弹不得,他只能咬舌自尽了。

元帝仪扔了手里的竹签,捡起了刀子,这刀沉,她便干脆拖在地上,刀口划在地面发出很刺耳的声音。大雨倾盆而下,元帝仪站在檐下,大雨密集的顺着瓦往下淋,形成了雨帘。

院里有五个刺客,加上咬舌死掉的那个,一共六个,就不能凑够十个来个十全十美么?

元帝仪道,“为什么被抓了一定要咬舌呢,不是说蝼蚁尚且偷生么。”一个刺客上前,元帝仪举刀,出手很快,那人甚至毫无招架之力,肚子就被捅了一个窟窿,元帝仪不悦道,“我不喜欢人家在我没说完话之前打断我。”

剩下的五个人愣住了,元帝仪用雨把刀上的血冲干净。

元帝仪笑道,“其实做刺客也无非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我问你们你们能老实答,对方给你们多少银子,我双倍的给你们。而且我会把你们放了,让你们拿着银子去逍遥自在,这不是更好么,不然赚了银子都没命享用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首的那个道,“别听她的。”五个人想以多胜少。

元帝仪让他们看看身后,“不听我的可就是死路一条了。”雨下的大,所以连脚步声都掩盖了,胡大李二从左侧,聂照闱和元牧笙从右侧,把这五个人包围了,元帝仪摇摇头,“四对五,不怎么公平。”于是挥刀又砍杀了一个。

这些刺客虽都蒙着脸,但双目无法遮掩情绪。为首的那个刺客听到要受死都没动摇,可只是见她杀了这个人情绪却有了波动。

聂照闱皱眉,这些人根本没有还击之力,元帝仪已经不是在自保了,而是滥杀无辜。元帝仪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他们要来杀我,难道就不许我杀他们了。”

元帝仪道,“我已经是吩咐元府的护院守在外头,也就是说这你们是瓮中之鳖插翅都难飞了的。我只要一个活的,剩下的三个都杀掉也没关系。”

白雪端了酒出来,用的是太后赏赐的萤光琉璃盏盛着,看到地上的死人还吓了一跳。元帝仪坐下盘起腿,一边品着美酒,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双方打斗。

第四十七章 芍药

见迟迟不分胜负,抿了一口酒,说道,“只是一般的打斗我怕激不起你们的斗心,得有些赏罚才有趣。(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这样吧,我数到十之前不管生擒还是杀死我都赏他三百两,数到二十之前的就赏二百两,数到三十赏一百两,可最后一个就要罚了,罚洗光府里所有的马桶。”

聂照闱想到元帝仪根本是把一场杀戮当成玩乐。

刺客终是不敌,没有想到元府会有这么多高手,元牧笙被对打的刺客踢了一脚被逃脱了,始终是有一条漏网之鱼,其余的三个则是当场自尽。

元帝仪对元牧笙道,“我让你勤加练武,你不听话,你现在看到了吧。以后每天夜里给我练一个时辰的武才准睡。”

元牧笙不敢不从,“知道了,娘。”

聂照闱不满道,“你把我们当什么,用来消遣玩乐的么,大人是为了你才受伤,你却是半句关心都没有。”他向来侠义除相扶弱,现在却为了一个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女人动手,要不是元牧笙开的口,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元帝仪纯真无邪的笑,“我把你们当兔子。”

聂照闱听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想着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李二拉住他,怕他顶撞元帝仪真把她惹火。

胡大立即岔开话题问,“小姐,要不要让人去追。”

元帝仪道,“不用追了。”她指着地上被她捅了刀子的那两个,“把他们两个抬进去,李二,去拿我的银针来。”

聂照闱诧异,莫非没死,他蹲下来探了那两个人的气息,虽是微弱,确实还活着,“怎么会。mht.la [夜夜小说网]”

她都没刺要害,当然是死不了,“像我这样菩萨心肠的人怎么会随便杀人,是他们想不开要自杀的。如果不是这么冲动,说不准还能活到八十岁。”

胡大道,“小姐,你可真是厉害,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把人捅成这样,都几乎能看到肠子了,人都不死。”

白雪有些反胃,捂住嘴想吐。

元帝仪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这要勤奋练习才能熟能生巧,你打算拿李二来练习还是拿你自己来练习?”

胡大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躺着那两个的惨状,“我看我还是知道怎么把人捅死就得了。”

……

陆平昭等不回刺客,却等来陆赋的人让他去一趟书房。他预感是事情败露了,陆赋向来不放心他,一直在他身边放了人留意他的举动。他知道的,所以昨夜行事前,他还特意把那根眼线调走。

以至于今早陆赋才知道他的擅作主张,“你真的是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是么。”

陆平昭问,“元帝仪死了么?”他还没来得及让人到元府去打探消息,可父亲的消息是要比他更灵通的。

陆赋拍案,他已经是警告过不要做那些容易让陆家留下把柄的事,他却是公然违抗,“你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到什么时候!要不是存熙让人把余下那个刺客灭口了,你现在已经是在大牢里了。”

陆平昭道,“爹原本不也是想杀了她嫁祸给宋潮么,如今孩儿也不过是在为爹分忧解劳而已,他们即便被抓住也会自尽,查不到陆家头上,孩儿只想问元帝仪死了么?”

若是不以儆效尤,无规矩不成方圆,他还会再犯第二次。陆赋叫下人去取仗,想用家法。总管进来禀报,“大人,元府下人来传话,说元姑娘想请陆大人去赏花,还说请大人在午时之前到,否则怕赶不及元姑娘入宫陪皇上闲话家常。”

陆赋镇定道,“去把少爷找回来。”

元府和陆府向来没有交情,陆平昭不得不往元帝仪知道了什么方面去想,“爹,我陪你去。”

陆赋让人将陆平昭锁回房。

猜测起元帝仪的目的,她若是有真凭实据的大可到皇上跟前告状,但却是没有。存熙是确认了没有其他活口,才将刺客处置了的,元帝仪此举多半是试探。

元帝仪在园里挑花,手里拿着金剪子打算剪几朵来摆设房间。满园春色,眼花缭乱的,阳春给她出主意,东指一下西指一下。元帝仪道,“我看我以后得给你找个聋子做相公。”

元府的下人都是写了卖身契的,婚姻大事自然也是主子来做主。阳春倒也不担心,只觉得她这么讨喜,小姐定是舍不得的,不过还是道,“为什么?”

元帝仪剪了一朵芍药,得连着茎叶剪,插到花瓶里才好看,“我怕他被你烦得英年早逝,那你可就要做寡妇了。”

阳春还是听得懂的,元帝仪说她话多,“白雪已经像个闷葫芦了,如果连我都不爱说话了,小姐会闷的。小姐,陆大人来了。”一老一少,两位都是陆大人,她都不知该怎么喊了。

元帝仪把剪刀放盘子上,让阳春拿进房并且吩咐,“去厨房让厨娘熬点甜汤,送到衙门给少爷他们吧。”

元帝仪让人置了桌椅在花丛中,已经备了酒菜,三副碗筷三只杯子,好像一早料想到陆赋会带陆存熙来。

元帝仪笑得硬是叫院里的芍药都黯然了几分,无怪乎有人留诗赞曰夫何妖女之淑丽,光华艳而秀容。陆赋看了陆存熙一眼,他是知道他之前常让人送东西来元府的事的,不说,只是知道这个孙儿做事从来有分寸。

“打扰姑娘了。”陆赋道。

元帝仪折了一朵戴到耳鬓,衣裳素雅,发上也懒得插戴什么金钗银饰了,“像我这样的小丫头,没想到能请来两位陆大人,这不是给了我天大的颜面么。之前皇上和太后送了我很多的芍药,我都已经给每个认识的人府里都送了几盆去了,没想到昨日宫中又送了两盆新的品种过来。可我这里也就这么大,实在是堆不下了。若是陆大人不嫌弃走的时候不如带几盆回去吧,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元帝仪做了个手势请陆赋和陆存熙入座,陆赋道,“老夫只是俗人一个,只怕是不懂欣赏。”

“不是说耳濡目染么,若自小接触的所见所闻都是好的,比如诗书礼乐,这样长大了才会懂得欣赏事物的好与不好么。陆大人能把陆公子陆姑娘教的这般出众,如果说陆大人是俗人,那不是天大笑话么。”

第四十八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元帝仪敬了陆赋一杯。(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陆赋道,“姑娘见谅,老夫不好杯中物。”

元帝仪做惋惜的模样,这可是有一定年份的女儿红,“是我疏忽了,南蛮的待客之道是客人来了得敬酒,忘了这里是敬茶。茶能生津止渴,提神醒脑。现在这种时候是该喝茶的。”元帝仪吩咐丫鬟去沏茶,然后饮了口酒,说道,“元府和陆府向来没有什么交情,我本来还想着贸贸然的让人去请会唐突,两位陆大人又是贵人事忙未必能从繁忙的公务中抽出身来。”

陆赋道,“姑娘开口了,自然要过来。”她都开口要挟了,若是不来,必然要告到皇上那去,虽不知她是不是虚张声势,但最后为求谨慎,还是来了。

元帝仪拿起酒盏,走到花前,拨弄着一片墨绿的叶子道,“南蛮的姑娘既不懂诗词也不会歌赋,对摆弄花草的也不喜欢。还是因为皇上赐了我这么多花,我不得已请了一个花匠回来打理,才学了点怎么种植花草的学问。想花开的好,得施肥。两位陆大人知道,这肥一般是用什么来做的么?”

陆赋道,“不懂。”

元帝仪念道,“荼蓼朽止,黍稷茂止。有草木腐烂的田地用来栽种是最好的,也可以用溷肥、厩肥也就是人畜的粪,或者把‘尸首’买到土里。”

陆赋谈笑道,“尸首,总不会是人的尸首吧。”

元帝仪摇头,“瞧我说话,实在是不清不楚的,是牲畜的尸首。[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元帝仪摘下一片叶子,嗅了嗅,“人家说看到美丽的事物,心境也会变得明亮起来,但我的心境怎么没有变好呢。九皇妃出事的时候我和她在一块,没想到不过是走开一会儿,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实在是对不住陆大人。”

陆赋面上毫无变化,“这与姑娘无关,姑娘何必觉得内疚。”

元帝仪垂下了脸,自责道,“虽然是九皇妃邀我去的楼外楼,但我若是寸步不离,或许那刺客行刺时我能大声呼救,九皇妃也不至于会伤得这么重了。”

丫鬟端上茶来,偷偷往陆存熙这瞄,这般挨近着瞧,见他面如冠玉,羞红了脸。陆赋道,“怕是惋幽命中该有此横祸吧。”

元帝仪道,“佛家有个词叫因果,很是有趣。说种善因得善果,反之种恶因则会得恶果。可红尘俗世比佛祖的西方极乐要复杂多了。这么多因因果果的有时交织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谁先种的因了。所以才又会衍生出另外一个词叫冤冤相报何时了。”

陆赋道,“姑娘这样的年纪已是有这样的见地很是了不得了。方才说耳濡目染,我想姑娘的家人定也不是一般人物。”

一般的世家大族怕也教养不出这样的姑娘,即便是站在天子身旁举手投足也不见丝毫怯弱,十六岁的小姑娘,原以为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倒因此上了她的当了。

元帝仪道,“昨晚有几个不长眼睛的毛贼居然闯进元府来行窃,也实在是胆大包天了,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闯到官邸来。他们被逮住之前还求我把他们放了,说是受了陆府指使的。我一听就知道他们满口胡言,陆大人是什么人,怎么会知法犯法。”

陆存熙一直没有开口,听到此处,平静道,“我有几句想私下和姑娘说,我看那里风光甚好,不知是否有幸能看一看这元府的景致。”

元帝仪道,“当然可以。”她起身。

陆存熙看向陆赋,陆赋点头,安心用起茶水。

元帝仪沿着石头小径走,花匠把园子打理得很好,花团锦簇,花草修剪得齐整,一点也不杂乱。不过她此刻是无心欣赏的,只感兴趣的问,“陆公子想跟我说什么?”

她好奇他怎么还击,老实说,一场游戏要想高潮迭起得旗鼓相当一会儿你占上风,一会儿又是他占上风,这样也是很有趣。

陆存熙道,“舍妹曾经被掳走,姑娘应该是知道的吧。我让人去追查,他们回来禀报说有个小贩曾见有个陌生男子跟在我妹妹的轿子出了城。”

她抱着手道,“是么,那那个小贩呢?”

“第二日就不知所踪了,不过小贩失踪之前倒是跟家仆描述过陌生男子的相貌,倒觉得像是姑娘的远房亲戚。姑娘那两位亲戚来皇都也是不久之前的事吧。”

那小贩不见,以及她两个仆人在青楼中一掷千金,估计都是元帝仪在背后指使。只是想消了他们的嫌疑,即便有人追查到了,也会因为觉得他们没有这般做的动机而打消怀疑。

事实上,陆存熙到现在也确实猜不到她的两个仆人为何要绑了梦怜去。

元帝仪惊讶道,“陆公子不会怀疑他们作奸犯科吧,他们长得是像贼,可那也不是什么罪过。得要有真凭实据才好,不然那叫诬陷。”

陆存熙微笑,“姑娘来历虽是神秘,可也并非人人都像姑娘这般似从九天下凡来的查无可查。那两人是山贼吧,夫人的两位远房亲戚曾经打家劫舍,杀过不少朝廷官员,官府甚至出过告示悬赏,姑娘知道么。”

元帝仪把发拨到耳后,绞着头发玩,“那又能如何。这都是伪帝乱政时的陈年旧事了,那时被逼上山落草为寇的百姓数之不尽,皇上登基时早就下旨只要愿意归顺既往不咎。他们现在在衙门里做衙役,也算是归顺了。”

“皇上确实下过这道旨意,皇上仁厚爱民,使得他拨乱反正要夺回帝位时,天下云合响应,赢粮而景从,这里头也包括了伪帝的旧部。豹国公当时派他帐下的将军押送粮草给皇上,经过一个山头,粮草却被劫了,那位将军也被山贼废了右臂废。豹国公与之交情深厚,曾立誓要给他报仇雪恨。”

这事她好像是有些印象,既然占山为王本职就是打家劫舍。那时山上的兄弟还没那么多,干爹还曾犹豫要不要做这笔买卖。他自己也知山上的不过是乌合之众,缺人手缺兵器。若正面交锋必败。

第四十九章 目的

还是她教干爹利用先天地势,从高处落石,砸得那些士兵死伤无数,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粮草给劫了,她本来还想提议用这批粮草招兵买马让干爹自立为王,没想到干爹问都没问她,把大半的粮食分给了山下的老弱妇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元帝仪笑,“陆公子不会以为这样能要挟得了我吧。”

陆存熙温和道,“我在和夫人说道理,夫人有句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事情已经分不清是谁起的头,何不如一笔勾销呢。其实夫人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

元帝仪拍手笑道,“陆公子真是很聪明,我要秋山夜雨和胜日寻芳。”

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两幅图么,陆存熙问,“我能问一句,姑娘要这图来做什么么?”

“理由我之前就跟陆大人说过了。”她实在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一遍,“其实原本陆家答不答应,对我拿到图一点影响也没有。昨夜进府盗窃的小贼,我还留了两个活口,我大可以直接送到宫里去。”

陆存熙奇怪道,“以姑娘今时今日在皇上跟前的分量,大可跟皇上开口,若皇上直言要把图赏赐给姑娘,陆家难道还能抗旨不成么。姑娘又何必在背后做那么多。”

元帝仪摇头,“陆公子说这话,可就不是明白人该说的话了。什么叫我在背后做那么多,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是有心人做的。[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刺客又不是她安排的,她充其量不过算是顺水推舟

陆存熙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会和我爷爷商量。但是元姑娘,你想取这两幅图,我也有要求,希望姑娘能答应。”

元帝仪想着听一听也是得的,便道,“请说。”

“那两个小贼要由陆府处置。”

元帝仪爽快道,“那是自然,我总不会留两个贼在府里给自己自找麻烦。”

陆存熙提了第二个要求,“姑娘的两个远房亲戚也要一并交给陆府。”

她斩钉截铁,“不得。”

“莫非姑娘是觉得这两幅图不值么?”

元帝仪大方道,“府里的古玩字画,但凡有看得上的,甚至太后赏赐的那对萤光琉璃盏我都可以拿来交换,这样陆府也算不得吃亏。”

湛王的墨宝虽是珍贵,却也比不上萤光琉璃盏稀世罕见,元帝仪却是毫不在乎的用来交换,想来为了要到这两幅画是不惜代价的。

“姑娘不怕你我谈不下去么。”陆存熙淡定自若,“贼人进府里行窃,就算是一口咬定有人主使,谁又知道这是不是污蔑。”

元帝仪笑,陆府给,那是皆大欢喜吧,不给,她也还是有她的办法。“我很有耐心,给陆公子两日,陆公子还是跟陆大人好好商量商量吧。”

元帝仪挑了两盆开得鲜艳的芍药,让仆人送上陆府的马车,且她亲自送陆家爷孙出了大门,陆存熙扶着陆赋上马车时,元帝仪说道,“陆大人现在不肯割爱,迟早也是会答应的,因为我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话她在古玩店里说过,那时陆赋还觉得一个小姑娘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现在再听,倒听出了话里有话,若是不给,她还是要闹下去的。

元帝仪纯真无邪的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才进了府。

陆存熙道,“还有两个活口,是我大意了。”

陆赋道,“这事本来就是你二伯捅的篓子,你已经是处理得很好了。你自小就跟在我身边由我亲自来教导,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远比在你其他堂兄堂弟身上花的都要多,而你也从来没叫我失望过,很是争气。”

陆存熙沉稳道,“爷爷,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陆赋道,“元帝仪有毛嫱、丽姬的姿容,确实艳美绝伦,你能保证不会感情用事么?在楼外楼,你是明知我下了令还赶过去了吧。”这是存熙第一次对他阳奉阴违,他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若不是他赶过去,阴差阳错,死的就会是惋幽。

陆存熙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的。”

陆赋道,“趁着她还没有惊动皇上,这件事要尽早的处理,不能把九皇子牵扯进来。”

“是。”陆存熙应着,思索起来。

……

元帝仪去库房找盒子,挑来挑去的,觉得还是装琉璃盏的长型的紫檀雕花木盒还算能看得过去,就把那杯盏随便找了一处塞,把盒子拿回了房。

白雪问,“小姐要盒子做什么?”

“当然是装东西,要不是时间太赶,我一定会找块更好的木头,让工匠给我雕一个比这更漂亮的木盒子。”

元帝仪找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张单子。她这一次要送回本家的东西多,得写清楚了,哪一份礼是送谁的,免得他们争。

白雪道,“总觉得陆家不太情愿,就不知会不会这般顺遂。”

“陆府那一老一少都很聪明人。”也知道什么叫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要到手,至于别人是不是心甘情愿,关她什么事呢。“跟他们两说了么?”元帝仪问。

白雪知她指的是那两个刺客,回道,“已经按照夫人的意思说了,其实他们自己也明白,那几具尸首,一看就是咬舌自尽的。这事也怪不到小姐头上,反而是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欠了小姐两条性命才对。”

元帝仪道,“我也真是好人了,还让他们死得清楚明白。是陆家要灭口,我可是一个人都没杀的。”

“小姐真的打算用他们换图么?”白雪觉得她在那两个刺客身上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材,就这么送回陆府的话,感觉有些吃亏。

“为什么不。”她目的从来很简单,如果一开始陆赋就答应了她,也不必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弯。

“可是只是两个刺客,若是陆家不认。”

元帝仪成竹在胸,“陆赋做事很小心谨慎,一点点有可能会成为隐患的种子,他都不会留下。”她从小就懂一个道理,要做成一件事,有千百种方法,不必钻牛角尖那般只认定一种。如果陆家不答应,再想别的方法就是了,最多也就是闹得陆家鸡犬不宁。

第五十章 出门几日

陆赋不肯,那她就从陆府其他人身上下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陆家人多,总归不会每一个都是铜墙铁壁,总有谁是有弱点可以利用的。

方颖寿近来往元府跑得勤快,每回都是崔护接送,夫妻两似回到新婚燕尔的如胶似漆的时候,元帝仪调侃,“你看吧,当初我教你的时候你还不信,可现在红光满面的。”

方颖寿害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道,“这几日有几位官夫人来向我请教,让我教她们御夫术。可是我也不敢胡乱的教,就想问问你能不能把你让我做的都告诉她们。”

元帝仪道,“这是要因人而异的,我教给你的照搬到其他人身上就未必奏效了。何况我是和你投缘才跟你说这些。你要是传出去了我这耳根就不得清静了,说不准还会招来什么闲话。”

方颖寿现在把全然把她当成恩人,对她是言听计从的,“那我不说就是了,只是你都没有出阁,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元帝仪提起裙摆,玩笑道,“可能因为我真是狐狸精转世吧,这后面还有条狐狸尾巴,你想看么?”方颖寿捂着嘴儿笑了,元帝仪道,“我听说颖寿你的爹做过开州的府牧,开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方颖寿道,“我娘说大家闺秀是不能抛头露面的,所以不许我私自出府。(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你要问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真答不上来。何况我爹也只是在开州任职了一年年,后面就又调动到其他地方了。”

“怎么会这么短时日?”

方颖寿回忆,“当时好像是说上一位开州府牧因他的幕僚犯了什么事而遭了牵连被撤了官。我爹只是过去暂代,等新的府牧来了,便又调动的。”

元帝仪道,“牧笙在找一位长辈好像姓计,曾经在开州也是做过幕僚。你也知道牧笙是我收养的,其实他一直在找寻自己的亲人想认祖归宗,多方打探的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线索,却是怕我不高兴,不敢再查了。颖寿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你不介意么?如果元大人找到了生身父母,可能现在的日子就要起变化了。”这换做了别人一定是不肯的。

元帝仪道,“为什么要介意,如果他真能找到亲人,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不是说血浓于水么,这也是人之常情。”

方颖寿本就一直想找机会报答,见她好像为此事困扰,便道,“既然你想得开,我就写信回去让我爹帮忙查一查。”

元帝仪笑,“那就多谢了。只是这事我虽然不介意,但难免好事的人听去了又传得满城风雨的。颖寿,你能不能帮我保密,暂时别说出去。”

方颖寿想了想,“那就偷偷行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

此后的十日里倒也是风平浪静的,陆家没有把画送来,她想这买卖是做不成了的,陆存熙很精明,可能是感觉出了即便他不答应,她也还不至于到皇帝跟前告状。

因为直接告状就一点都不有趣了,她也的确暂时没再做什么,因为还在考虑磨刀霍霍,下一个该向陆家的谁开刀。

宋云扬来求见过几次,她都推说不舒服拒之门外了,他倒也不死心,纠缠得元帝仪都有些烦了,这一****正打算找个人到宋府告密,让宋潮管管儿子时,小厮倒送来一封信。

元帝仪看了很是高兴,马上收拾了两件衣裳就说要出门三四日,而且不带一个随从。元帝仪这个决定很突然,且连去处也不告知,白雪问,“那两个刺客还留在府上,如果小姐走了,陆家有什么动作,该如何处理?”

元帝仪这才记起是还有两个她打算用来换图的伤患,在她府里白吃白喝了十几日,不过现在还来也没什么用处了,“陆府肯定是会有动作的,我只是去三四日,又不是去三四年,同样的招数他们不会用两次,不管他们做什么哪怕在门口泼粪,以不变应万变总归是没有错的。”

白雪请示,“那是?”

“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即便想做什么,也等我回来再决定,就是这么简单。”元帝仪交代完骑马出了城。

……

她去了一间寺庙,门口在扫地的小和尚问清她的来意便放她进去了。因寺庙的主持喜欢竹所以在寺里种了一大片竹子,有个大汉光着膀子一边在抱怨,一边在松土,元帝仪喊道,“干爹。”

曾经的山寨主张保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一张狰狞的脸瞬间堆得满满的父爱,差点没有热泪盈眶,“我的宝贝女儿。”禅房的窗打开,房内一妇人不苟言笑的看了过来,张保本来打算拉着干女儿家长里短,看这许久不见元帝仪是胖了还是瘦了,却一下子就不敢吭声了,认命的弯腰继续松土。

元帝仪好笑,跑去趴在窗前,脑袋探了进去,喊人道,“师父。”戴彦伸手捧着她的脸,神情淡漠冰冷,眼神却是炙热的。元帝仪撒娇道,“你们来了皇都,怎么不到城里找我。”

戴彦厌恶道,“我这辈子不跟官打交道。”

元帝仪从窗口跃了进去,“我知道,可是我可以安排你们去住最好的客栈。”

“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是经过来看看你,停留几日便走了。”戴彦拉着徒儿打量了一番,“看来你过的很好。”

元帝仪笑道,“师父觉得我会过的不好么,都乐不思蜀了。”

戴彦道,“我知道,之前经过南蛮去见了你爹娘,你爹说你答应了他去年过年回去的,可你没回去。他说你今年再不回去,他就要来亲自逮你了。”戴彦拿了两瓶药出来,“你爹让我带给你的。”

元帝仪拔掉塞子闻了闻,收好,“我今年会回去的。”元帝仪见张保可怜兮兮的一直偷偷往她这瞅,求情道,“干爹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得你生气了,师父就看在我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戴彦冷淡的道,“他太啰嗦了,像个女人。”

第五十一章 令牌

张保扔了锄头,这么说他可不干了,说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不是男人,“你到街上随便找个男的问问,哪个男的,他婆娘跟以前的心上人有说有笑他会舒服的。夜夜小说网mht.la我几次三番说想来皇都看你,她都不愿意,结果你爹只说让她如果经过皇都帮带两瓶药来,她立马就答应了。”他不过吃味说了两句都不得。

“干爹,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师父和我爹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元帝仪轻蹙眉,装难过,“你跟我爹对我而言都很重要,手心是肉手背是肉,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

张保心都要揪了,喃道,“那男人怎么命这么好,有这样的女儿。”就是克制不住想宠着她,给她掏心掏肺都没问题的,“得,看在我女儿的面上,这事也就过去了,日后我不提就是了。”

戴彦看着他那傻瓜样,直接把窗给关了。

张保跑去把窗推开,“女儿,晚上我们三个喝一杯吧。像在山寨时那样,我再去打几只兔子架在火上烤熟配着酒吃。”

戴彦提醒道,“这是佛门清净地,不能杀生,也不能喝酒。”

张保叹气,他都忘了,他是压根不想住和尚庙里的,但无奈没有做主的权利。

元帝仪道,“胡大李二现在在我那,我跟他们找了活干,现在在衙门做衙役。”

张保想了想,“做衙役?”张保很清楚他那个时候已经远去了,他都金盆洗手多少年了,“有你在我也放心些,只要不欺负人,不做那些脏事就得,你帮我跟他们说既然做了,就好好做。(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老大不小了是该有份正经的活。”

元帝仪是不打算说他们赌钱把金子赌输的事了,“你想和他们见一见么?我可以安排。”

张保摇摇头,“不用了。我和你师父都是被通缉的。胡大李二口没遮拦,尤其喝了两杯下肚,连屁股上长了几颗痣都会自己说出来,还是不见的好,免得他们日后有麻烦。”

戴彦道,“喊你来就是把东西给你,如果你有事……”

张保打断道,“不得,我都好久没见女儿了,我有很多话跟她说,留下来陪干爹说说你近况。”

元帝仪拍拍包袱道,“你们信上不是说会留几日么,我是女儿又是徒儿自然要留下来也陪你们几日。师父和干爹一直在外游山玩水,大江南北的去。这一次见了,不知下次再什么时候见。”元帝仪抱住戴彦的胳膊,把头靠她肩上,“让我留下来住几日吧,反正主持是师父的朋友,肯定不介意多收留一位女施主。”

戴彦拿她没有办法,她很是知道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招数,“你实在是任性。”

元帝仪笑道,“任性挺好的,任性的活就是我想做的。”

……

崔侯府送了一封信来,元牧笙看完面色发黑。让聂照闱将那两个刺客押出来,换了官服要进宫,白雪记起元帝仪的交代,追到门外阻止。她从来没见过元牧笙发这么大的火,他一直随和有礼,但现在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白雪拉住他衣袖,“少爷,小姐说过,不管做什么决定得要等她回来。”

元牧笙却挣开她的手,一意孤行的走了,白雪拦不住,担忧始终有什么事是要发生了。守在元府外的陆家人赶紧回去禀报,并没有注意一旁的巷子里也站着一个男子黄雀在后。

……

元帝仪陪了张保戴彦四日,问了他们的计划下一个目的地是哪。自山寨解散后,这对夫妇就行踪飘忽。按张保的说法他从前就守着一座山,现在不干打劫这一行了,总觉得生活中没了着落空落落的。他想去别的山头看看,因为他也定不住,要他像棵树守在一处每日耕田,他会无聊得怕是要从操故业的。

所以这些年都是明川大山到处的走,听说哪里风光秀丽就去哪里,张保道,“应该会往北走,听说北方有座山一年四季都白雪……”

元帝仪提醒,“白雪皑皑。”

张保虽在戴彦的强迫下开始学认字,但也都是应付式的,连写自己名字都会少几画,他也无所谓,反正就元帝仪会和他有书信往来,元帝仪知道他写什么就得了,“对,就是白雪皑皑。”

戴彦把一枚令牌交给元帝仪,“本来就打算你生辰的时候当作礼物给你。”

元帝仪知这枚令牌的意义,她接过装作考虑的样子,“随便我玩么?得随便我玩我才答应。”

戴彦道,“别把所有的人玩死了就得了。”

张保委实舍不得,叮嘱道,“记得,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把他大卸八块,千万别忍着自己生气,自己生气对身体不好。”

元帝仪好笑,“我知道了,谁欺负我我就把他五马分尸,干爹也是,我不在,你下一次要是再说错话,没人帮你求情了。得想清楚了再说。”

元帝仪送走了张保戴彦,戴彦只有她一个徒弟,令牌迟早是要给她的,不过她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接过来,只是让他们完完全全的没了包袱走。元帝仪把它当玩具抛着玩,寺庙也索性不回了,带来的几件衣服她让小和尚帮她扔了。

元帝仪心情颇好,还去买了臭豆腐和桂花糕,边走边吃慢悠悠的回了府。阳春见她终于回来,眼里滚着泪珠子欲言又止的。元帝仪问,“怎么了?”

阳春和白雪你看我我看你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白雪道,“小姐走后,崔府送了小姐要的信,少爷看了以后要把那两个刺客送宫里告状,在街上发生了混乱,那两个刺客不见了。少爷还在早朝时把一件旧案拿出来说,把宋将军都给告了,但朝堂上有大臣反驳了那些证据站出来说少爷污蔑,皇上龙颜大怒……”

元帝仪嚼着臭豆腐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做任何事,等我回来再说么。”

白雪回道,“已经跟少爷说了,但没拦得住。”白雪把侯府送来的信件都递上。

第五十二章 断绝关系

阳春看着元帝仪阴晴不定的脸色,很是害怕,“外头谣言四起,说少爷的生父也不知是第几任的开州府牧的一位幕僚,姓陈,因逃了兵役被宋将军依着律法给处斩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少爷怀恨在心,之前扶戚王子一案他才会这般紧张的要主审其实是为了以权谋私。”阳春不敢再说下去了,那些谣言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元帝仪拿了信来看,她只是让方颖寿借助她父亲去查开州上几任幕僚的事,但也仅此而已。

可这里面还多了两封信,一封是开州府牧门下另一位孙姓幕僚写给宋潮的告密信,举报开州府牧包庇逃兵。一封是那姓孙的人罪状,承认自己当初种种皆是污蔑。

这两封信虽说是泛黄了,乍看之下像是有一定的年份。但很轻很簿,根本就是最近三年才出现的荆县纸,估计也就是用什么办法把纸张熏黄了,他天天与那些笔墨纸砚为伍,却连这点都分不清楚。

元帝仪道,“这么明显的陷阱,就是要激怒他,他倒是还傻傻的往里头跳。他在哪?”

阳春小声道,“少爷在房里喝酒,两日没出房门了。”

元牧笙喝的烂醉,敬桃打了盆水来,平乐湿了帕子给他擦脸。敬桃见平乐忧心忡忡,才想让她不要太过担心了。没想到门被一脚踹开了,元帝仪进来抢过铜盆就把里面的水全淋元牧笙头上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平乐吃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长生把她推开,揪住元牧笙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怕他不够清醒,又是把茶壶里面的茶都倒他脸上。

元牧笙一身的酒气,拨开脸上的茶叶,“做什么!”他发完脾气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元帝仪。

元帝仪道,“我教你下棋的时候就说过一步错满盘皆输,我也说过,人可以利用仇恨,但不能被仇恨控制。你之前答我答得倒是爽快,结果一回头就全还我了么。”

元牧笙自嘲道,“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之前是我太自不量力,是我没认清楚事实。”他自暴自弃的笑道,“或许你当时就不应该把我捡回来,就该让我活活的饿死了才对。”

元帝仪看着他的颓丧脸就来气,一脚踢在柚木凳子上,那张凳子一下就四分五裂了,看的敬桃和平乐都吓了一跳。“你一句不自量力,倒好像捡你回来的我成傻子了。这世上本来就是有输有赢,不认输就站起来再斗,要是连这点斗心都没有的,还不如现在就撞墙死了就算了,演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是给谁看!”

元牧笙吼道,“我不是你!不管你再怎么教我都成不了第二个元帝仪,变不成你那么心狠手辣那么好勇斗狠。为什么你老是用你的那套想法来要求我,我也有自己的想法,难道我做的都是错的么!只有你什么都对!”

元帝仪抡起拳头揍了他一拳,“你要是觉得自己没错,你现在在发什么酒疯!要我打一盆水给你照照么,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平乐去扶元牧笙,元帝仪下手重,他脸都肿了,“你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能打他,他发生了这样的事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你难道想逼死他么!”

元帝仪骂道,“我在教儿子,有你插嘴的份么。”

元牧笙甩开平乐,抹掉嘴上的血道,“我不是你儿子,我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姓陈,我不姓元!不是你元帝仪的傀儡!”

元帝仪看着他发疯,她也恼了的,又给了元牧笙一脚,“你自己技不如人,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我现在倒觉得你爹娘死的早是他们福气了,至少不用看着你丢人现眼。”

元牧笙瞪着元帝仪,“你当初救我不过是一时兴起,你现在还是可以去挑别人。可我不想做兔子了,你当初要是没有救我该多好。我又没有开口求你!”

元帝仪想起初初把他捡回来的样子,那时候他爹娘死了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可他还是想活,想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所以她才会救他。

她讽刺的笑道,“我要是知道你会这么窝囊一点点挫折就要死要活我一定会看着你死在街上。人家说酒后吐真言,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觉得当初被我捡回来是件多么不幸的事情。没关系,我还给你自由。”

元帝仪拿起一个茶杯捏碎。

她把碎片扔到地上,郑重道,“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儿子了。不管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

元牧笙愕然,屋外都是仆人只是无人敢进屋劝架而已,包括阳春白雪,这不是只是母子吵架么。元帝仪吩咐,“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一会儿等我从宫里回来就搬走。”

白雪怕再不劝,事情回不了头,道,“小姐,少爷只是醉了胡言乱语。”

阳春拼命点头,“喝醉的人说的话都不算数的。”

元帝仪反问,“为什么不算数,你们没听过覆水难收么,他自己都觉得我当初把他捡回去就是个错误,既然是错了就不要继续错下去了。”

她最后瞄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元牧笙,他抱着头,也不知是后悔还是还在醉着,她的马小厮才拉回马厩,她又把它牵出来了,骑着进了宫。

皇帝请了二品以上的大臣在殿中设宴,太监拦着她本想先去通传的,元帝仪擅自闯了进去,殿内的歌舞停了。众臣在举杯敬酒,正要恭贺皇帝千秋万岁,也是都停了动作。

凤靡初和陆存熙共桌,元帝仪走去拿了凤靡初手里的酒,“借凤大人手中的酒先为我无礼的行径赔罪,也请皇上见谅,实在是有一件事着急着请皇上,哦,各位大臣也在,就一并请你们一起做个见证。”

她举着杯,对着宋潮和陆赋笑了笑。

皇帝问,“什么事情这么急?”他摆手让乐师撤出。

元帝仪轻松道,“就是我和元牧笙从今日起不再是母子,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没有瓜葛。”

皇帝吃惊道,“姑娘是否在说笑?”

第五十三章 素饺子

元帝仪耸耸肩道,“夫妻之间不和顺不是可以和离么,那我和元牧笙只是养母和养子的关系,彼此之间没有血缘。(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发现性情不和要做回陌生人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陆赋规劝,“元姑娘,这可不是儿戏。你是元府尹的养母已是众人皆知,收养比自己大的孩子做养子已经是不合常理,如今大部分的人才刚接受。你却要跟元府尹断绝关系,还闹到殿上来,这就不合适了。”

元帝仪笑,“我是南蛮人,各位大人都知道不是么,你们也应该习惯南蛮人都是茹毛饮血,不懂诗书不知礼数,做事惊世骇俗不合情理才对。何况我要收养谁,要和谁断绝关系都是我的事,为何要别人接受,别人接不接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要各位大人做见证。”

皇帝道,“陆大人是为你考虑。你要和元牧笙断绝关系,总要有个原因吧,不然这人云亦云,对你的名声定会受影响。”

她抿了口酒,那可是凤靡初的酒杯,在座的有些老臣子皆是见不惯,低声说她行为出格,“我不是说么,性格不合适。我和元牧笙的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再待在一个屋檐下也只会争执而已。为了杜绝元府会有弑母杀子这等惨事发生,还是及早的变回陌生人吧。”

她把酒杯放到凤靡初跟前,千娇百媚的笑道,“谢谢凤大人的酒杯。”

凤靡初面不改色道,“不必,我今日头疼,所以没有饮酒。(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这只杯子是干净的,如果姑娘想再饮,可坐下,有什么事慢慢商量。”他起身要让位。

陆存熙一语不发,只是端正的坐着目不斜视。

宋潮道,“真是闹剧。”

因饮酒,元帝仪脸上浮现两抹烟霞,白里透红,那些在低声议论她的老臣,见她回眸一笑眼波流转百媚生,倒都看痴了。

元帝仪道,“宋将军怎么能这么说,我还以为从军的性情必定是直率,令公子三天两头的来我府外求见。我都回绝好几次了他还锲而不舍,我以为是得了宋将军真传,你应该明白我才对。”

宋潮皱眉,当众的颜面扫地。

陆赋道,“如果是元大人做错了什么,姑娘可以慢慢教。没必要小事化大。”

“我既不是凤大人,也不是陆大人。教书育人的责任很大,教不好是要误人子弟的,要是教出些人面兽行的那可怎么好。”

陆存熙道,“姑娘这话有些严重了。”

元帝仪敛了笑,她本就有股贵气,与身上是否衣饰华贵没有关系,只是生得异常美丽,见过的人焦点都放在她的容貌上而已。“严重不严重要看怎么想,我也是实话实说。就像陆大人的想法和凤大人的未必一样,而两位大人的想法也和我景帝仪的不同是一个道理。”

众人听到那姓氏皆是大吃一惊,连沉着如凤靡初,陆赋等人都是面露意外。

揣测着是否是一时口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皇帝却道,“帝仪想什么时候搬回湛王府?”

元帝仪道,“今日吧,我知扶戚王子现在也住在王府。我倒也不介意让他住到与公主大婚那日。皇上放心,扶戚王子是贵客,我不会怠慢必定使他宾至如归的。”

……

元府的人景帝仪只带走白雪,阳春哭着说想要跟过去,白雪小声道,“如果连你都走了,元府就要乱了。等过几日小姐消了这口气,我再劝劝。”阳春听了这话才打消了念头。

景帝仪吩咐总管,“胡大李二在衙门,住在这比较近,你告诉他们如果有事就到湛王府找我。”

宫里来的人帮着把景帝仪的衣物抬上车,足足装了十五辆马车,平乐听到景帝仪的身份很是不可置信的,问,“你真是湛王的后人么?”

景帝仪瞥了她一眼,不同以往的嘲讽取乐,眼神很是冷漠,只当她是陌生人了。平乐心里不舒服,有点像当初她和陆梦怜闹矛盾的感觉。阳春左顾右盼的,可直到景帝仪上了马车,元牧笙都没出来。

白雪道,“小姐……”

景帝仪警告,“如果你是要帮他说话的,立马回元府去,哦,不对,是该回陈府。”她撩着帘子看。

一名老妇腿脚不太利索,拄着拐杖追着马车跑,只是跑了两步就摔了,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又要继续追。景帝仪觉得奇怪,让小厮停下去问什么事。

小厮去问了原因回来禀报,“那老妇人的女儿旧疾发作了,她背不动又找不到人帮手,想请小姐发发善心用马车载他们一程去找医馆。”

白雪想着这求得也真不是时候了,她家小姐此时心情差,没找人撒气把人弄死就已经阿弥陀佛了。白雪见她斜着身子挨在一个软垫上,手摸着耳朵上的耳环想了一会儿,道,“把人背上来吧。”

小厮去背了那昏迷的姑娘上了马车,白雪则去掺扶那位老妇人。景帝仪见那小姑娘面色发青,再不救,送医馆也没用了的,就给她扎了两针。

那老妇已过花甲了,丈夫已经过世,跟唯一的女儿相依为命,在街上支摊位卖豆子的,老妇人哭得涕泪纵横,一口一个感激。景帝仪问了他们住哪,让载了她衣物的那几辆马车先去湛王府,然后让小厮把这对母女送回家中。

贫困人家住的屋子她还没去过的,真心是简陋得可以。景帝仪好奇的看了一下,最后发现也真没什么好好奇的,破烂的瓦破烂的墙。那老妇见她女儿好像没事了,去厨房里倒了杯水给客人。

杯子也是破的。

景帝仪道,“不用了。”她指着桌上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老妇回道,“用野菜包的素饺子,我家丫头想吃肉,其实她病得迷迷糊糊的,哪里还吃的出什么味道,我就用素菜包了饺子骗她说是猪肉饺子。”

素饺子,她倒是没吃过,景帝仪道,“我能吃么?”老妇见她穿着富贵,想着她平素怕都是大鱼大肉的,哪里会瞧得上这种食物。景帝仪又问,“我不能吃么?”

第五十四章 秋千

“不是,怕姑娘吃不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景帝仪道,“得我吃了,才知道我吃得惯不惯,不是么。”

老妇听她这么说了,便去给她煮了几个饺子,还拿了一瓶酱来,“姑娘如果不嫌弃,蘸着这个酱吃吧,这酱是用我们自己晒的豆子做的。”

景帝仪夹了一个饺子蘸了酱,发现味道很特别,她从来没有吃过的,她对白雪道,“去春江水暖买只鸭子来。”

白雪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啊?”

景帝仪道,“我现在想吃鸭子。”

白雪去买了鸭子,景帝仪便用鸭子蘸那豆酱,整整吃下了一只,临走还问还有没有这样的酱料,她救了老妇人的女儿,那老妇是想着报答的,只是家徒四壁拿不出什么,见景帝仪喜欢他们家的豆酱,就送了她两瓶。

景帝仪给了她一锭银子,老妇不敢收,这两瓶酱也不值那么多,景帝仪道,“为什么不收,我吃了你的东西,给你银子不是理所当然么。”

白雪倒不认为景帝仪是同情心泛滥,而是她吃了鸭子心情好转了。本来她家小姐就是喜怒无常,十分难测。

景帝仪把银子搁在桌上。

回到湛王府,王府的总管已是带着所有下人在门口恭候,还有宗政去疾。

景帝仪道,“我面子还真是大,连王子你都劳烦到了。夜夜小说网mht.la

宗政去疾笑,“该我说没想到姑娘这般深藏不露才对。”过去种种皇帝和太后对她的不寻常倒也解释得通了。

景帝仪见扶戚的侍卫到处走动,说道,“王子应该知什么叫客随主便入乡随俗,我敬你是客人,也知道你的侍卫有保护你的职责。但是这样会打扰到我,所以请你跟他们说以后他们就待在西厢那里就可以了,我住的地方有我自己的护院巡视。”

宗政去疾的侍从自是不太愿意的,“你们皇都的贼匪多,我家王子又是遭过行刺,若是又出现类似的事,谁负这个责任。”

“我又不是不让你保护你家主子安全,只是不要在宅子里随意走动而已。何况遭刺客,也要看这刺客是外头来的,还是里面来的。你说对么,王子?”她话里有话。

宗政去疾道,“我会约束好下属的。”

景帝仪点头,“王子果然是深明大义,你很快就要和康怡公主成亲了,未免惹来什么闲话节外生枝,你我还是避嫌尽量不见的好。生活上有什么缺的就跟白雪说一声。”她说完,吩咐白雪道,“我喜欢的那几件东西摆房里,其他都抬进库房里,一一清点清楚要登记入册。”

……

王府原先有个秋千架子,是湛王还在时搭的,后来因为年头久了,残破了,修也修不好了,便被拆掉了。皇帝想尽可能的保留着王府的原貌,又在原本的位置又搭了一个。

王府的总管姓何,在府中已经是做了四十年了。府里的人都喊他何叔。何叔见景帝仪只带了白雪过来,便调了几个丫鬟来听后差遣。

景帝仪坐到了秋千上,这里的下人很是有规矩,主子问话了,只会问一句答一句,其余时候就像个木头人动也不动,不会像阳春,从早到晚叽叽喳喳也不嫌口干。

她看着觉得有些碍眼,让她们都退下了。她是不是该重新找乐子排解一下了,景帝仪心里想着。

有人从后面轻轻的推了她一下,秋千荡了起来。她回头,见了不请自来的凤靡初,“看来我的话是没说清楚了,以至于宗政去疾还是主客不分。他要见什么朋友我本来也是无权干涉,但在别人府邸中行走至少该通传一声,大学士不是教人礼数的么,不该连这都不懂。”

凤靡初笑道,“我以为小姐是视礼数于无物的,你闯进殿时的气势,怕是宋将军都不及一二。普天之下也没有第二个敢如此了。”

景帝仪抓着两边的绳子,嫌他推得力小,荡不高,“凤哥哥是说我放肆吧,如何,我和陆府二虎相争,你坐山观虎斗,应该也是得了好处的,怎么来这里还两手空空连份薄礼都不准备。”

“我是怕小姐心情不好,我送来什么你都不会喜欢反倒觉得碍眼。之前我便觉得元牧笙对宋潮的态度很是特别,没想到……”元牧笙的生父陈科,原是开州幕僚,成元十年,被衙门一个姓计的师爷和一个姓钟的衙役告发,说陈科假借身有恶疾逃避兵役。当时宋潮还不是骠骑大将军,而是开州团练使,宋潮便依律法将他父亲斩首了。

凤靡初道,“陆存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姐利用陆平昭,他便利用元大人。其实以小姐的才智怎么会想不到你若一走他一定会有动作。可小姐还是走了,你是有什么比这还重要的事么?”

她望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遥不可及,“元府门口到底有多少探子,不会全皇都的达官贵人都把他们家的狗赶到元府去了吧。”

“安插再多人还不是被小姐轻而易举的摆脱了。”只知道她出了城,后面便再无踪影了。“我一直很想赢小姐一次,小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自愧不如的人。会这样孩子气的计较着,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景帝仪送了他两声假笑,“凤哥哥已经赢了,鹬蚌相争,凤哥哥是那个渔翁不是么。我败了,你可以幸灾乐祸了。那两个刺客在你那还是陆存熙那?”

如果是在凤靡初那,他一定会把这作为一把利刃留着,当然,不会像牧笙一样的蠢,他会选择最合适的时候再把它刺向陆家。但若是落在陆存熙手里,那一定杜绝后患死了的。

凤靡初没答,只是停下动作,“小姐很任性,高兴可以救人,不高兴可以杀人。稳操胜券的时候也可以因为出现了更好玩,或者你觉得更重要的人,就扔下所有跑了。对小姐而言恐怕有不有趣比会不会赢更重要吧。一个不在乎输赢的人,我怎么赢?

第五十五章 变幻莫测

“你是想我输得心服口服么,真是有君子风范,要不要我五体投地?”景帝仪也停下,出手很快,掐住了他的脖子。[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一般人总是求生的,这般突如其来的威胁到性命,多少有些反应才对。可凤靡初眼底一点害怕都没有,上一次在九皇子府邸也是如此。

但她还以为那次是因为他早有防备,也就没被她吓到。

景帝仪道,“真是无趣。”

凤靡初笑,“我是一只脚曾经踏进过鬼门关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元大人这一次可能要被贬,没办法做这个府尹了。”

她蹬了地面一下,冷漠道,“贬就贬吧,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就是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不如,说到底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始终是成不了亲人的。”

“那为什么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你来皇都这么久了,一直瞒着,为什么选这时候说穿?”

她荡得高高的,凤靡初扶了一下绳子,想控制住她的速度,她却偏不如他的愿,拍开他的手,“我跟你们这些优柔寡断的皇都人不一样,既然没有关系了,那就不必再见了。我想搬进湛王府,自然要公开的。”

凤靡初道,“不是想让陆府投鼠忌器?他们本来是要联名参奏,请皇上把元牧笙贬到某个穷乡僻壤就做个小官小吏,这辈子他的仕途恐怕也到此为止了。但现在他们却是重新盘算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我既不是公主,也不是皇子,湛王的后人虽勉强也算和皇室血脉有些关联,但到底也不纯正,比不得平乐,康怡这种。又能成什么大气,陆赋有什么好怕我的,何况凤哥哥不是觉得我是好人吧。”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但陆府,听闻是和湛王有深交的。民间对湛王妃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但有一条,据说湛王妃在南蛮也是权贵之女。”

景帝仪哈哈大笑,“这种流言凤哥哥也信么,我还听过说书的说高祖是下凡的天人。难道你觉得我这个天人之后也能飞天遁地了。”

凤靡初道,“那些太过离谱的自然不信,可我看小姐的举止气度,也必然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调教得出来的。听闻湛王妃不止医术高明,还擅权谋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

“那又能证明什么?”她心血来潮,回头看着凤靡初,“我想吃糖葫芦了,现在就想吃。”

凤靡初继续帮她推秋千,他家的小姐果真是任性的。

……

太后下了凤令此后景帝仪再来凤殿是不需禀报通传的,可以随进随出。她搬进湛王府后,她和皇帝之间不堪入耳的传言也不言而喻的澄清了,后宫的妃嫔只当她是沾了先人的光,才得了这般的厚待礼遇。

太后正在品茶,景帝仪来了她便吩咐宫女也给她沏一杯,“这茶叶是婉贵妃的侄儿带过来的,婉贵妃孝心,又送了一些过来。”

景帝仪托着腮瞟了一眼,见婉贵妃身边端正的坐着一男子,她看一眼便能知道这人会不会激起她耍弄的兴趣,对于无趣的人她也懒得看清对方长什么模样,所以还真的只是瞟了一眼,便低头玩杯盖了。

杨昭容开口讨好,“贵妃娘娘的侄儿生的果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听闻景姑娘棋下得好,贵妃娘娘的侄儿不是也爱下棋么,许聊得来。”

景帝仪斜眼看了过去,“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啊,我不久前还见杨昭容你和琼贵妃姐妹情深,如今你又坐在婉贵妃身边了。这年头会下棋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准宫中随便拉个宫女都懂下棋的,贵妃娘娘的侄儿还是和那些真正喜欢下棋的人去聊吧,我讨厌下棋。”

杨昭容面色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

景帝仪对太后道,“我今日心情不太好,如果说错了话,请太后见谅。我搬回湛王府后,门外日日有那些无聊的官宦子弟递帖子想见我。我是不胜其烦,我又不是青楼里的姑娘,支了银子就要见客。”

婉贵妃道,“姑娘说的严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大人的孙女梦怜已到了适婚的年纪,陆大人又迟迟没有给她订下婚事。景姑娘没来皇都时,那些想提亲的王孙公子也是把陆府堵得水泄不通。”

景帝仪道,“那还是我帮了陆府的忙了,至少让他们出入方便,不会有一堆不相干的人堵着大门连府里的丫鬟出门买个菜都不得。”

婉贵妃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景姑娘没许人家。他们想缔结姻缘,用的方法是唐突笨了些,但也是能明白的。之前陆大人也是一笑置之,久而久之也就散了。”

景帝仪道,“这种不要脸的登徒子只因为我长得漂亮就像条癞皮狗一样在我府外纠缠,我看哪怕我明日挂出一个牌子让他们学狗叫谁学得像我就见谁,他们都会肯。我怎么说着倒是觉得这方法不错,要不回去就让总管做个木牌好了。”

景帝仪的性情暴露无遗,恢复身份后连虚以为蛇都不肯了,半点薄面都不给。婉贵妃气的不说话。

太后道,“哀家让人传话下去,不会扰了帝仪的清静。”

景帝仪笑,“那就谢谢太后了。”

“搬到王府后还习惯么?”太后问。

“多谢太后关心,还挺好的。”她等着她进正题。

太后饮了一口茶,慈祥道,“到了新地方又要重新去适应,有什么缺的就告诉哀家。王府里还住着宗政王子,支了一部分的下人去服侍,就怕在你这缺了人使唤。你从元府有带人过去么?”

“带了一个丫鬟。”

太后觉得不妥,“只有一个?原来服侍惯的知道你喜好,换了新的丫鬟估计又要重新调教了,难免笨手笨脚。哀家宫中有几个做事还挺伶俐,要不你就挑两个到王府去吧。”

景帝仪想了想,倒也无所谓,“之所以只带一个丫鬟过去,是因为我比较难伺候。也是换了十几个丫鬟才挑到一个如意的能做事的。太后娘娘的好意我是很感激,可我怕宫中的宫女应付不来,到时我想教吧,她们又是太后娘娘赏赐,也总不好开口的。”

第五十六章 福源酥

太后道,“我本意就是要她们照顾你饮食起居,你可以挑两个你看着喜欢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凤殿的宫女都是苏锦亲自调教的,办事勤快也聪明伶俐。若哪里做得不好,你教训就是了不必顾及其他。”

景帝仪同意了,“有太后娘娘这番话,我就放心了。那就听太后安排好了。”

经过御花园时遇见皇后静静站着花落,后宫的生活是比想象中的单调还要单调的,她都不懂这些女人怎么熬得了的。

她看平乐虽说在被褫夺身份的一开始时要死要活的,可后面日日跟着阳春说人闲话上街吃臭豆腐买布料,倒也混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的样子。

景帝仪道,“我刚去给太后请安,还奇怪着皇后娘娘怎么不在。”

皇后道,“早上起来时有些不舒服,刚刚才好了一些,又不想一直躺着,就出来走走。”

景帝仪见她眼里布满血丝,无精打采的,“如果皇后不介意,我给皇后把把脉吧。”

宫女扶着皇后到凉亭坐下,景帝仪给她把了脉,让她张嘴看了她舌苔,又问了她一些日常饮食,作息如何,然后道,“皇后这是脾胃虚寒,一般是饮食失调,劳累或是忧思太过所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后垂眸,“没有。”

景帝仪一看她就是没说实话,“多出来走走是对的,让御医开些调理脾胃的药,喝上七八日,最主要不要胡思乱想。(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心情舒畅了病自然而然的也就好了。”

皇后点头,“多谢姑娘。”她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像有些难以开口,“我听说姑娘和元状元……”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断绝母子关系,以后各走各路而已。其实也就跟皇上撤了平乐身份差不多。”她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母子俩哪有隔夜仇,即便皇上把平乐逐出了宫中,对她未尝不是另一种爱护。姑娘和元状元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虽说在外人看来这关系确实有些奇怪,我却觉得真正的亲人也就是如此了。”

“我没有这么没用的儿子。”她记得她教牧笙第一件事就是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人笨不是最大的缺点,能吃一堑长一智也算是能弥补的。最大的缺点就是输了,却像丧家犬就这么一蹶不振下去了。

皇后劝道,“他这个府尹怕是做不成了。他这般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做了官,从高处摔下,这样的打击最需要的就是亲人朋友在身边扶持。”

“那也是他自己找来的,自己做的就该自己承担。难道只有他一个命运多舛么。”他要自己要想不通,只能说真是连平乐那丫头都不如了。景帝仪奇怪的看着皇后,奇怪她怎么突然说起牧笙来。

皇后道,“姑娘是湛王的后人,皇上一定会给姑娘应得的封赏。”

景帝仪笑了,她才不稀罕呢。她想要的别人不给她也会自己抢,不想要的,就算双手奉上也是弃如敝屣的。

宫女端了些刚蒸好酥饼来。

皇后见景帝仪目不转睛的看着,笑道,“姑娘要尝么。”

景帝仪道,“我也算是三天两头的进宫了,皇上和太后知道我嘴馋,总是让御厨给我做不一样的点心吃。这道,我从来没见过。”

皇后道,“我最近胃口不好,就只想吃这个,这是我哥哥以前进宫时给我带的,我尝过很喜欢这味道,就让我宫里的御厨学了,所以只有我那的小厨房会做。”

“国舅是现在不在皇都么,上一回九皇子喜宴也没见到他。”

皇后感伤道,“我哥哥已经过世很久了。”

景帝仪歉然道,“提起皇后的伤心事了。”她拿起一块酥饼咬,这点心牧笙也做过,酥皮上有一个福字,其实是用红糖浇在上头所以是甜的,叫福源酥。

是开州特有的点心。

……

太后办事果真是快的,傍晚时就送了两个宫女来。一个叫寒杏,一个叫银樱。白雪来请示她该给她们两安排什么活比较好,说着是来服侍,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监视,感觉放太远了或是放太近了都不合适。

景帝仪手里拿着一卷书,吃了两口点心,把书合上书脊挑起她们两的下巴看了一会儿,“还挺标致的,太后说你们聪明伶俐,那都会些什么。唱歌跳舞会么?”两个宫女没反应过来,景帝仪道,“你们是宫里出来的,那不应该有你们的过人之处么,如果会的是一般丫鬟都会做的,那还特意把你们从宫里调出来做什么。”

寒杏道,“奴婢之前是在宫中给妃嫔们梳头装扮的,苏姑姑说奴婢手巧就把奴婢调到凤殿给太后娘娘梳头。”

寒杏偷瞧着景帝仪发上的翡翠簪子,景帝仪装作没发现,笑道,“是项优点,只是我不太喜欢涂脂抹粉。”

银樱道,“奴婢识字所以调到凤殿侍奉。”

这个说话倒是简洁,景帝仪吩咐总管,“让她们先学习王府的规矩,先找个府里的老人教教。”

陆存熙让人把两幅画都送过来了,白雪想着会不会又是什么诡计。景帝仪小心翼翼的把画展开,高祖之物,怎么算都是她家的,陆存熙倒是好意思用来跟她交易。她口中念着,“将求于人,则先下之。礼之善物。”然后把画收好。

景帝仪想吃鸭子了,好像隔了好久没去春江水暖,今日又不想走路,就让人去备轿。经过楼外楼时发现它居然又开了,陆惋幽遇刺的案子没破,这么快就解封,可见这楼外楼的老板人脉也不简单。

掌柜的亲自来招呼,优先给她下了单子,上齐了菜又配上一大碟的酱,掌柜道,“多亏了姑娘,否则我们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酱。”

景帝仪道,“我也是自己嘴馋,与其麻烦以后来你这吃东西还要叫人另外跑腿去买酱料,不如告诉你老板,让他进些货,以后我来了就有得吃了。”

掌柜点头哈腰,“这真真是一举三得,一箭三雕的事,姑娘方便了,我们店里生意更好了,那对母女日后也不必再日晒雨淋的卖豆子,以后就专门卖这豆酱,日子也不愁过不下去的。”

第五十七章 人情

景帝仪撕了一块鸭肉沾了豆酱吃,这味道还真是百吃不腻。[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小姐。”白雪提醒。

景帝仪抬头,见了宋潮。掌柜是个懂得看情形的人,说是要去厨房给她下多一碗汤走了。景帝仪往窗外探头看了一眼,看到他的手下,都是上阵杀敌的将士,浑身的杀气腾腾,胆子小的客人菜都没吃两口就结账走了。

景帝仪道,“宋将军不会是来抓我的吧,这般大阵仗。”

宋潮道,“凭姑娘的身份,哪里是我能动得了的人。”即便还没有封赐,单单是一个姓氏,始终是尊卑有别就摆在那的,宋潮不卑不亢,“我只是有事想跟姑娘请教,我本来是想登门……”

景帝仪打断道,“宋将军是直爽的人,就不要拐弯抹角了,不适合你。”白雪站在一旁,只觉得宋潮不愧为当世英雄豪杰,她只是这么看着,都觉得被他气势压迫得不敢动作,也难怪平乐说宋潮可怕的。

景帝仪继续动筷。

宋潮道,“我想问陈科的事。”

景帝仪阴阳怪气的笑,“那****和陈牧笙划清界限的时候,将军也在场的,这么快你就忘记了。陈家的事你怎么来问我,不是应该去问当事人么。还是陈牧笙根本不愿意搭理你。”

不搭理已经算好了,牧笙对他恨之入骨,如今又什么都被捅破了,连那点顾忌都没了,没直接泼黑狗血算祖宗保佑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宋潮道,“我只是想知道这整件事到底是如何的。”

他这样来问她,摆明是怀疑了什么。景帝仪耸耸肩,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当年不是宋将军将他父亲斩首的么,前因后果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才是,怎么现在却来问我,莫非你怀疑当初杀错了人?”

宋潮知道在她这问不到什么了,撬开她的嘴估计比让痛恨他万分的陈牧笙开口还要困难。他并不怕景帝仪,否则上回就不会当街当众的警告她,只是觉得没有和一个小丫头,还是年纪比他最小的儿子还小的小丫头真真正正的敌对上的必要,“打扰姑娘用膳了。”

景帝仪笑道,“宋将军若是下回要和兄弟来这用膳,可以报我的名字,掌柜会算便宜些的。”

宋潮领着手下走了,白雪松了一口气,刚刚胆战心惊的,多怕要一言不合动手。景帝仪以为终于能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了,没想到都没坐多久,至少椅子是没坐热的,又是来了一个。

她连招呼都不打了,也懒得说那些虚伪的开场,因为现在心情很不好。

陆存熙走到了她对面,“景姑娘。”

景帝仪道,“宋将军才刚走,不知道什么风又把陆公子给吹来了,长话短说吧。”在她没有发火之前。

陆存熙开门见山,“我想请姑娘去给我堂妹诊治。”

陆惋幽的病情反复,景帝仪是有听说的,看着好像是从鬼门关把命捡回来了,却是时好时坏的,至今人的意识都不清楚。

她真是好奇,她又不是有仁爱之心赠医施药的大夫,还是她额头难道有刻慈悲两个字么,“宫中那么多的御医都是摆设么。一个两个有病痛不去御医找大夫偏来找我,陆公子叫御医们情何以堪。”

陆存熙看着她道,“崔侯爷曾经命悬一线,当时御医也是无能为力,还是姑娘出手相助才转危为安。惋幽的伤势很重,姑娘也是心中有数谁该负上责任。”

景帝仪扔了筷子,摇头道,“陆公子这话就不对了,九皇妃有这样的遭遇我也很同情。可始作俑者又不是我,谁起的头你就该去找谁负责,不是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么。”

陆存熙问,“难道那两幅画还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

他是要把她高祖的墨宝用来做诊金,可笑了些吧,景帝仪道,“这是我家的东西,不管我用什么方式得到,都只能说是物归原主。你可以到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用他们家的银子买他们家的东西合适么?”

陆存熙开了条件,“当初凤大人许诺姑娘的,我也同样能许诺。”

景帝仪反问,“陆公子觉得一样么。”凤靡初可没派人来杀过她。

“姑娘也说过有些事千丝万缕已分不清始末对错,既然这般,之前种种何不烟消云散,姑娘能否看在湛王和陆家祖辈的交情帮我这次。”陆存熙递上一封信件。“毕竟我们陆家也曾冒着风险帮过湛王。”

景帝仪打开看,确实是她高祖的笔迹,信的内容写得有些隐晦,估计是需要“小心谨慎”的事。但她还是讽刺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陆公子又用了什么方法把纸熏黄做成旧的。”

陆存熙道,“这方法瞒不过姑娘。”之前给元牧笙的那封,不过是把茶水均匀涂在纸上烤黄了而已。

她凉凉的说道,“是啊,只能骗得过牧笙那个傻子。”

陆存熙静默,许久才说话,“我没想到姑娘会这般决绝。”

景帝仪把信折好,“人的关系就是这么脆弱,没什么是牢不可摧的,也没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其实真正有利益冲突,分庭抗礼的应该是凤靡初和你们陆家。跟我没什么关系。”

陆存熙承诺,“姑娘明白就好了,我可以向姑娘保证,只要我在,之前种种发生的事日后都不会再发生。”

景帝仪轻笑,考虑了片刻,手里拿着信道,“高祖的人情我可以还,但陆公子记得,仅此一次。既然你一而再的跟我提到了交情,我有些话也不得不说,请你回去也约束好陆府的人,同样的招数我这是行不通的,如果还有下次,就不要说是我不懂人情世故了。”

景帝仪把白雪留在了王府,反倒是带着寒杏银樱出门。

这是她第一次见陆平昭,在九皇子的府邸,她要给陆惋幽医治,陆平昭眼里是满满的不信任,若不是因为陆赋在压制着,怕且是恨不得要把她扫地出门的。

她倒是无所谓,甚至倒希望陆平昭出言不逊,她就有理由甩头走人,可惜未得如愿。她写了张药方,嘱咐了些要注意的事情,陆平昭从始至终的戒备排斥从未停止过。

第五十八章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景帝仪觉得有趣,“这方子也可以先给御医看,御医看过觉得不是什么害人的毒药再煎给九皇妃喝也得。[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药最好也由他们亲自抓亲自煎,别出了什么岔子,把黑锅扣到我身上。”

陆赋道,“姑娘说的是哪里话,你肯来医治九皇妃,陆府上下感恩戴德。”

景帝仪激道,“我曾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她丧尽天良弄死了自己的骨肉来嫁祸他人,果真顺利的排除异己。都说居心叵测,什么都好防备,最难防的就是人的这张嘴和这颗心了。”

陆平昭握拳,额头上暴了青筋,忍得景帝仪看着都觉得辛苦。

陆赋道,“这种故事随意听听也就罢了,不需太过当真。”

景帝仪道,“她的命保住了,剩下的御医来做,这段时间能不走动就不要走动,半个月后我会再来复诊的。”

银樱收拾好药箱,自觉的背到身上,她低着头目不斜视,景帝仪道,“其实陆大人很是有福气,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可依我看陆公子很有陆大人的风范,日后前途真是不可限量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陆赋恭敬道,“姑娘太过夸奖了。”

景帝仪起身要回王府,陆家父子起身相送,依她现在的身份,这是理所应当的礼数。只是反倒不知这府邸的主人去了哪。

陆赋话里有话,“往日若是有什么误会的,还请姑娘包涵。陆府和湛王府情谊深厚,倒希望这样的情谊可以日久弥新的延续下去。”

景帝仪道,“陆大人这番话,陆公子也说过了。陆大人放心,你看我像是小肚鸡肠的人么,只要别人敬我一尺,我会敬别人一丈。”

九皇子领着他表弟来了,也就是那日在太后凤殿中见到的琼贵妃的侄儿。

陆赋猜到他想做什么了,只是事先没跟他说。九皇子的擅作主张已不是头一回,陆赋倒不动声色,但陆平昭却是不满了的,他女儿还躺在病床,女婿却是把心思动到了他处。

九皇子道,“旭尧听闻惋幽的事,专程过府来探望,姑娘这是要走了么。”

景帝仪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就不必留下了。”

九皇子介绍,“旭尧,还不快行礼,你不是说之前在凤殿中与景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很想结交认识的么。”

对方作揖。

第二次景帝仪粗略的看了一眼,生的油头粉面。豹国公的孙子,那应该是姓萧了。景帝仪道,“我虽年纪比九皇子小,但依照辈分的话,是你长辈。有句话倒希望你能听进去的,做人得要八面玲珑。”

九皇子一头雾水。

景帝仪取出一枚药丸给陆赋,“这是我自己制的,让九皇妃服下能好的快些,当然,如果怕是毒药也可以不吃。”

陆赋道谢,双手接过。

景帝仪笑道,“不必客气。”她不知道陆赋当初会挑九皇子是不是看上他外祖父是豹国公的关系,开始时倒也没觉得他如何,但野心膨胀了,就开始急功近利,这种估计也是成不了气候。

……

刑部的人提审了沮诵藏脏银的钱庄伙计,他们皆是道取走银子的是沮诵府中账房管事。似是因东窗事发,所以事先把藏银转移到了别处,而那账房先生在沮府查封后一直下落不明。

这怎么看都跟凤靡初没有任何关系,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凤靡初的嫌疑也就洗清了。散了朝,九皇子特意追出来跟凤靡初赔不是。

凤靡初大度道,“误会的事在所难免,说清楚了就好。九皇妃的身体好些了么?”

九皇子道,“如今人已清醒了。”陆存熙找来景帝仪给陆惋幽医治时,他原本还半信半疑,这医术高明的大都是年过半百之人,何况他也没见过女子行医的。虽说有把当年的湛王妃的医术传得神乎其神的,但这种市井之言通常信不得真。只是没想到宫中这么多御医轮番诊治都没把握,景帝仪来了一次陆惋幽就好了。

凤靡初微笑,“那就好。”他似欲言又止,思索片刻后语重心长道,“九皇子的家事,其实没有外人置喙的余地。但涉及到皇子的声誉,有些话微臣不得不多嘴说两句,近来若是得闲不妨多陪陪皇妃。”

九皇子不明白,“凤大人何出此言?”

凤靡初道,“外头有谣言,说九皇妃出事当日先是去了西市,后才去了楼外楼。”他看向对方,见九皇子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凤靡初提醒,“伪帝乱政一直是皇上一个心结,所以皇上曾经对微臣说过,一个人的品行性情远要比文韬武略重要得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品行端正,妻贤子孝而后才能无后顾之忧才能治理朝政平定天下,本来九皇子宠爱姬妾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不要因此弄得夫妻不和顺,若是家宅不宁就不应当了。”

“我和惋幽并没有夫妻不和顺。”

“许多朝臣今日还在议论,只是当着九皇子和陆大人他们不说而已。百姓的嘴巴是很难管束的,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从外头传到宫墙之中了,说是那日皇妃是去西市买异族女子魅惑男子的香粉,与府里的姬妾争宠。”

九皇子气得脸色都变了,“她怎么做得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来。”

凤靡初道,“不过是些谣言,所以九皇子回去后多陪陪皇妃,夫妻和睦这样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那么即便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也会心中有数。”

九皇子作揖,“多谢凤大人提醒,你这般不计前嫌,当真是叫我惭愧。”

凤靡初微笑,“几位皇子都是我教导的,我难道还不清楚你们的秉性么。何况上一回九皇子已是致了歉了,我只是个臣子,哪里有皇子一而再的跟一个臣子赔不是的,这不是折煞了我么。”

“确实是我没有查清楚,还好没冤枉了凤大人,否则此生怕是良心都过意不去的。日后还请凤大人日后还要多多提点我。”他上回被沮诵差点拖下水,也只为了将功赎罪才想揭发了凤靡初,不曾细想,其实若是凤靡初和陆存熙都愿意助推一臂之力,他还何愁大事不成。

第五十九章 鱼肉

凤靡初走下台阶,“说不准日后是我要九皇子提点才对。(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其实眼下,我是有件事想求九皇子。”

九皇子有意拉拢,自然是要示好,“凤大人不必这般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说。”

凤靡初道,“我前几日在彩石斋买了块玉石,那伙计是新来的,做事难免手忙脚乱。他一时弄错,忘记那块石头其实陆大人已经订下了,是要送到太史令府里的。”

九皇子讶异,“凤大人是说陆大人订了玉石给太史令?”他并不知道太史令和陆家还有这样的交情。

“那彩石斋的老板第二日还上我那亲自赔了不是,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便把玉石让他拿回去送到太史令府里了。这事我已经跟太史令提起,他倒是不介意,但我担心陆大人那会以为我是有意。我和陆大人并不深交,所以还想请九皇子为我说说话。”

九皇子道,“凤大人放心,陆大人也不会介怀的。”

“说起来宫里的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的来。”凤靡初笑道,“陆府的嫡小姐不是也到出阁的年纪了么,六皇子虽已有两名妾侍,但未娶正妻,他之前还对我说想结这门亲事,若是成了,便是亲上加亲了。”

九皇子听到这事不由警觉起来,他很清楚陆府会扶持他,是因为两家是姻亲的关系,“我竟不知六哥心仪的是梦怜,他也实在是见外,他若是开口,我这做弟弟的难道还不会帮他出谋划策抱得美人归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许也是想等万无一失再说。陆姑娘是陆大人的掌上明珠,自她及笄后,到陆府求亲的王孙公子也不少,但都被一一回绝了。陆姑娘才貌双全,她的相公自然要万里挑一才能匹配,也难怪陆大人这般慎重的。”

“陆大人确实很疼梦怜。”他当初想娶的其实是陆梦怜,陆梦怜是长子嫡孙正房所出的小姐,而陆惋幽,她父亲陆平昭虽也是陆赋正房夫人所出,但毕竟不是长子。

只是拿了陆梦怜的生辰八字去给太史令对,太史令道陆梦怜八字与他刑克相冲,若是成婚,恐不利他,反倒陆惋幽的八字与他的是天作之合。他才会选了陆惋幽。

太史令,九皇子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凤靡初彬彬有礼道,“不耽误九皇子了。”

……

景帝仪坐在池子边喂鱼,见里头几条鱼为了抢食争先恐后的。便赤脚伸进池子里搅乱池水,惊得那些鱼全游到了另一头,她无聊道,“干脆捞上来炖了算了。”

寒杏道,“这种鱼鱼肉不好吃的。”

景帝仪抬头看她,“你吃过?”

寒杏点头,“奴婢家贫,五岁的时候跟着爹娘来皇都投靠亲戚,途中差点饿死。同行的一位大叔见我们一家可怜,就分了一点鱼汤给我喝,就是用这种鱼熬的。”

景帝仪问,“人饿肚子的时候不是应该吃什么都好吃么?”

“奴婢当时也觉得这估计是天底下最好喝的汤了。后来来了两个官差把那大叔抓走了,奴婢才知道鱼是他偷偷进了富贵人家的院子偷的。”

景帝仪抓了一把鱼饵撒进池里,只要是有得吃,就算知道前方可能会有危险,还是会游上来,这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后来那个小偷呢?”

寒杏摇头,“爹娘怕遭祸,就连夜抱着奴婢走了。奴婢后来进了宫,认识了一个御厨,他说这种鱼养着是用来观赏的,味道不好。”

白雪端着点心来,景帝仪抓了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后觉得王府的厨子做的东西不合她胃口,不管是什么味道都偏淡。

白雪小声道,“小姐,少爷被降了职,他的俸禄支撑不了元府那么多下人的开销,所以遣散了一部分人。可是里头很多是要养家糊口的,没了活干就要等死了,所以少爷让阳春来问,王府能不能收留他们?”

景帝仪答应了,“留下吧,胡大李二他们呢?”白雪没答,景帝仪笑了一声,“他们要跟他们的聂兄弟兄弟情深的,尽管留在那里吃苦好了。”她也不会拦着。

白雪想着她让阳春劝说少爷来低声认个错,没想到这时候读书人的风骨气节却不合时宜的上来了,也是死活都不肯,这事也不知怎么了了。

傍晚时,何叔来请示怎么安置元府过来的几个仆人。

景帝仪道,“他们原先在元府做什么活的,现在一样让他们做什么。”白雪早就来禀报了,过来的也就十三个人,两个丫鬟,三个厨娘,一个账房一个园丁,剩下的都是护院,有什么难安置的。“我院里那几个侍卫都换了,让元府来的那几个护院顶上。”

何叔道,“可府里的人手是满了的。”

景帝仪在剪纸,头也不抬的道,“怎么,是府里支不出这点工钱么,无所谓,就当是我请回来的好了,他们的工钱我会另外给的。”

何叔惶恐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立马依照姑娘的吩咐去做。”他弯着腰不说话,也不出去。

景帝仪问,“还有事么?”

何叔道,“老奴昨夜起夜看到银樱,见她鬼鬼祟祟的,心里觉得奇怪便跟着她,谁晓得她和府里一个厨子碰了头,窃窃私语还塞了张纸条给那厨子。”

“我知道了。”见她反应淡漠,反倒是何叔愣了。景帝仪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何叔道,“没了。”

景帝仪似********都落在剪纸上了,专心得很,“没了就出去吧。”

何叔应,“是。”

何叔转身出去,跨出门槛时,景帝仪突然把他叫住,“何叔,听说你喜欢喝酒。”她停顿了一下,“喝酒会伤肝的,尤其最好不要在晚上喝酒,可以的话还是戒掉了吧。”景帝仪让他出去后把门掩上。

她手里的纸也剪好了的,把它打开,是只兔子,只是还剪得不像,得多练习练习才得了,景帝仪想。

第六十章 挡路石头

第二日,何叔被人发现死在了一条小巷里,胸口被人捅了一个窟窿,身上的财物也不翼而飞了,新上任的府尹推断是被人谋财害命的,仵作检验过没什么可疑了的后,便让人来传话说家属可以去领尸首了。[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景帝仪道一场主仆,让人去棺材铺置了口棺材,把人埋了。

白雪道,“太后会不会猜到是小姐暗中……”

景帝仪笑道,“是太后那自己人杀了自己人,关我什么事,我都好心提醒他不要喝酒了。他偏不听,终于是把自己喝到黄泉路去了。买些纸钱烧给他吧,让他若泉下有知回来找宫里那位报仇。”

还是元府的厨娘懂得她口味的,景帝仪胃口大开,多添了一碗饭。

白雪完全是没料想到的,“我把注意力都放在寒杏她们身上,根本没有想到居然何叔才是太后安插在王府里的人。”

景帝仪要把院里的侍卫调走,而那些侍卫里头还有一个内鬼,何叔就怕是景帝仪察觉到什么,赶紧想跟宫里那位禀报。

他有个习惯会在饭后小酌一杯,那酒被动了手脚的,喝下一个时辰就会像发酒疯的醉汉乱了心性,他是被接头的人杀死的,估计是当时做了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来了。

景帝仪道,“太后那么老谋深算,怕我防备着她呢。寒杏她们只是打算好要抛弃的棋子。何叔故意来跟我说她们有古怪,到时候他帮我把她们除掉了,就能得我的信任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呀,这种手段可比琼贵妃她们耍的有趣多了。

白雪问,“还有那个侍卫,要不要一并除去?”

景帝仪道,“先留着好了。”反正若是想他消失,随时都可以。

太后发了话后,湛王府门口果然清静了不少。景帝仪沿着直路,每个摊子都逛一下,银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她也不说话,反正就是跟着,主子有吩咐了,她就照做。

平乐在王府门口守了很久,累得都靠着石狮子打盹了,还是白雪偷偷去喊醒她,随后指了景帝仪走的方向,她才能追赶上。

“景帝仪。”平乐大声喊。景帝仪当她是陌生人,连瞟一眼都不瞟。平乐张开手拦住她的去路,道,“你什么时候跟牧笙和好,牧笙那时候是喝醉了酒,一时说错话而已,至于这么严重么。”

景帝仪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把这颗挡路的石头给我一脚踢开。”

银樱认得平乐,只是她现在的主子是景帝仪,踢倒是不至于的,把平乐挪到一边还是可以,银樱抱住平乐退后两步,没有景帝仪的吩咐,她也不打算放手的。

景帝仪买了龙须糖,继续往前走。

平乐大吵大闹且奋力挣扎,无奈银樱抱得死紧,她今日来也不打算要什么脸面了的,想威胁银樱再不放手就砍了她脑袋,但她现在的身份和银樱是一样的,根本没那么大的生杀权利。

她便大喊,“你还说你是牧笙的娘,做娘的哪里有这么小气,如果我娘还在,才不会因为我说错了话就不认我了,你冷血!”

两旁的人都在侧目。

景帝仪拐进了一间茶馆,凤靡初就坐在角落里正一边品茗一边听着说书,这一次并非他有意安排,如此遇上确实是偶遇的。景帝仪坐到凤靡初旁边的位置,店小二上前,本来想好意提醒,这张桌子是不拼桌的。

凤靡初温和有礼道,“这位姑娘我认得,多拿只杯子来吧。”

说书的是个瞎子,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九皇妃不忍丈夫冷落而用旁门左道想学那汉朝的陈阿娇用厌胜之术来争宠,说得精彩得宛如他自己见到的一样。其他听客都忍不住往景帝仪这瞅。

她不悦,抓起凤靡初手里的杯子砸到地上,冰冷着一张脸,“看什么。”

茶馆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凤靡初心平气和的朝那店小二道,“再拿只杯子来吧。”

平乐跳进了茶馆里,她很是狼狈,银樱也是,头发乱了,袖子被扯破了,甚至银樱现在还抱着她的腰,但平乐就是锲而不舍,能有本事蹦进来。银樱都不知这位曾经身骄肉贵的公主哪里来这般力气。

曹洛看傻了眼,就见平乐一蹦一蹦的蹦到他们这桌。

平乐见了凤靡初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她今日的目的,“我知道牧笙他很后悔,他平时连顶撞你都不敢,有好吃好喝的都会先想到你这个娘,你叫他往东他曾经有往西过么,你叫他站着他有坐过么,他是我见过最听话的儿子了。他不来跟你道歉,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丢人,觉得对不起你这些年这样用心的栽培他,他不是不想认你的。”

景帝仪冷笑,“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如今我不在了,不是正合你心意了么。以后没人再使唤你了,也不会阻拦着你和陈牧笙双宿双栖。这是各得所愿,皆大欢喜,你何必来找罪受呢。”

平乐拍桌子道,“我确实是高兴没人欺负我了,可是牧笙不高兴,牧笙不高兴,到头来我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我一直以为你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麻木不仁,比我还要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可你对身边的人还是好的,是我看错你了!”

说书的已经停下了,竖起耳朵听着,只觉得这一段比他添油加醋说的九皇妃拈酸吃醋的这段还要引人入胜。

凤靡初让曹洛把其他人赶出去。

景帝仪道,“你以为我在乎你的看法么,不过就是我闲暇拿来取乐的玩物而已。我管你们是死是活,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要再出现在我跟前碍我的眼了。”

平乐打算赖上她了,景帝仪不和牧笙和好,她就是一直跟着她碍她的眼,又如何。

景帝仪一脚踢坏了一张椅子,那椅子散了架了。

平乐咽了口水,她心里是怕了的,但还是要装得无所畏惧,“这地方又不是你的,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第六十一章 喝酒

凤靡初柔声道,“平乐,你先回去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平乐不愿意,凤靡初摇摇头,让她听话。平乐看了景帝仪一眼,还是走了。银樱会看气氛,觉得自己还是出门外等比较安全。

凤靡初笑道,“我突然觉得平乐有一点和小姐很像。”

景帝仪觉得他眼睛一定是瞎掉了,“她有哪一点比得上我的。”

老板躲在柜台后边,凤靡初敲了敲桌子,让他重新沏壶茶上来,凤靡初柔和的说道,“平乐和小姐都很任性,所以想到什么一定就要做什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以为小姐还算是喜欢她的直来直往的。”

景帝仪道,“我看你还是让我给你治治眼睛吧,可不能讳疾忌医。”

老板送上一壶龙井。

景帝仪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桌子上,“我要喝酒。”

老板很想做她这笔买卖,只是不得不提醒,“姑娘,我们这是茶馆。”

景帝仪蛮不讲理,“饭馆都能卖酒了,茶馆就不能卖酒么?”

凤靡初也拿出一锭银子当赔了被景帝仪弄坏的杯子和椅子,还有多余的,吩咐老板,“你去前面的酒馆去买吧,小壶的就行了,剩下的这些都是你的了。”

景帝仪竖起两根手指,“谁说的,要两坛。”

老板得了赏,喜滋滋的拿着银子去买酒了。

凤靡初劝道,“一家人有争执是正常的,总不能总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那种就不是家人了。[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小姐真正气的是什么呢?是气元状元顶撞了你,还是你等着他来跟你倒茶认错,他却迟迟不来?”

景帝仪托着腮,斜着眼没好气的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岁,不要把自己当长辈对我说那些大道理好么,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既不是你那些学生,也不是那些迷恋你的姑娘,你不会以为对我笑一笑,我就会对你掏心掏肺的吧。”

凤靡初好笑,因为第一次见她生气,算是真正见了她的本性了,倒有八九分像说书的描述的湛王妃的喜怒无常。

老板抱着两坛酒回来。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在山寨时他们划的拳,陪我划两拳。”也不管他是否答应,硬是叫老板去拿了两个空碗来倒酒。

那时山寨主虽不许景帝仪喝酒,说她年纪小,至少得过十二才许碰。但却没有不许她学划拳,她学会以后天天找寨子里的山贼划,都是她赢得多,常把那些山贼灌醉横七竖八的躺地上。

景帝仪把碗硬是塞进他手里,凤靡初也没得选了,只能是奉陪。

曹洛和银樱守在茶馆外,不许人进去,一直等到了戌时。期间老板又是往酒馆跑了好几回,他自己都弄不清到底是卖茶的,还是专门买酒的了。老板哭丧着脸,早该打烊了的,可因为这两尊大神请不走,他得跟着耗在这。

曹洛也不得不进去提醒凤靡初,明日还要上朝。

景帝仪趴在桌子上终于是醉了,凤靡初让银樱进来搀扶,景帝仪却是揪住他的袖子,怎么都不松手。凤靡初想了想,让曹洛叫轿夫把轿子抬到茶馆门口,很自然的背起景帝仪进了轿子。

曹洛愣了一下,随后去警告那老板不要胡言乱语。甚至今早在茶馆见了景帝仪和平乐争执的客人,他都在凤靡初的示意下让他们管好自己的舌头。

轿子停在了湛王府后门。

景帝仪一直不醒,凤靡初只得背着她进去,小时候也背过她的。因为她要他这般哄着她睡。那时她还那么小,就已经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还是每日都换新花样的折腾人了。

白雪见这么晚了景帝仪还每回正想说让人去找,见到这情形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凤靡初慢条斯理的道,“让人去熬碗醒酒汤吧,她房间在哪?”

白雪领路。

寒杏和白雪帮扶着让景帝仪睡下,只是景帝仪抓住凤靡初的衣袖不肯松手,她二人也不敢硬掰,苦无办法时,凤靡初让曹洛拿佩剑来,将袖子割开。

曹洛又愣了,他这些年保护凤靡初的周全,也不是没遇到过生死一线的时候,但也都是泰然处之,从未像今日连连失态。

白雪回神后道,“凤大人若不嫌弃,奴婢先去找件衣服让您更换。”

凤靡初道,“轿子就在门外,不必麻烦了。”

白雪送凤靡初出去,并让寒杏帮景帝仪更衣。心里觉得他和她家小姐的相处很是奇怪,两人之间似没有什么交集,就是景帝仪生辰那日请他过来吃了一顿饭,后来也不见有什么往来了,可今日又觉得他们的关系是比点头之交还要深一些的。

宗政去疾的仆人过来说请凤靡初过去,他家王子有些婚俗上的事想请教。凤靡初先是跟白雪就交代了几句,白雪是听过外头对凤靡初的赞颂的说他位高权重却是平易近人,哪怕是对待府里的下人也是温文毫无架子。

白雪觉得倒也没有夸大的。

凤靡初并非命令,而是建议,“她醒了后,若实在不愿喝醒酒汤,就先让她吃些蜜饯。元状元的事欲速则不达,有时是好意,但反而适得其反,过一阵子再说吧。”

白雪欠了欠身。

凤靡初跟着宗政去疾的仆人去了西厢,宗政去疾在院里赏月,湛王府的景致,除了皇宫,皇都之中再无哪一家豪门大宅是能比得上的,美轮美奂也静谧清幽。

宗政去疾见了凤靡初的衣服,笑道,“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不必节俭到要穿破衣服出门吧。”他让仆人退下。

凤靡初问,“婚事筹备得如何?”

宗政去疾淡漠道,“公主出嫁,自然有礼部的官员帮着筹备,何须我一个异族人操心,我只要等着迎娶公主就得了。”

凤靡初见他毫无喜色,提醒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所以我并没有怨天尤人。”这是他一开始来的目的,也算是得偿所愿的。凤靡初坐下,这湛王府的规模足可见当初天祖皇帝是有多疼爱这个儿子,所谓的得天独厚也就是如此了吧,宗政去疾道,“有些东西,有的人唾手可得,有的却要千方百计。”

第六十二章 扶戚内乱

凤靡初笑,“你不是说不怨天尤人的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今夜的是轮新月,宗政去疾抬头望着,“扶戚内乱了。”

凤靡初道,“我知道,早朝时兵部那奏禀了,你大哥杀了你两个弟弟。”有大臣以此为由,认为这时候宗政和康怡成亲不妥应当延期,但扶戚没有为亲人守丧的习俗,他便暗示礼部尚书孙明反驳,婚期都已经是昭告天下,若是延期会惹来议论。

宗政去疾倒了杯酒,淋到了地上祭奠死去的亲人,等他娶了公主,即便远在扶戚的他们还不放心,想让人来皇都做些什么,那也不得不顾忌,康怡会是他的一道护身符。宗政去疾道,“你跟我说过晋文公因迫害在外漂泊十九年,后是娶了秦穆公的女儿,因而得了秦国支持,重夺帝位。”他问,“喝酒么?”

凤靡初摇头,“我今日喝了很多,不想喝了。”

宗政去疾觉得难得,“你这千杯不醉是练出来的,日日都要喝,一开始是想把自己灌得烂醉,没想到到了最后醉酒不成反倒比谁都清醒。”

凤靡初道,“只醉今晚就好,皇都这个地方比扶戚还要危机四伏。皇上也不是秦穆公,君心难测,古来成大事者每一个都是能忍辱负重的。即便明日他坐了扶戚的皇帝,也不知道是能坐多久不是么,你不必心急,一步一步来就是了。”

宗政去疾笑道,“崔护这个重色轻友的,近来得闲就在府里陪夫人,现在想找他喝一杯都难。mht.la [夜夜小说网]”

凤靡初知他是心情不好,一杯接着一杯是借酒浇愁,所以并不劝阻,只道,“我见到颖寿时便觉得他们日后会是一对恩爱夫妻,颖寿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崔护虽当时还不收心,但日久总是会生情的。”

宗政去疾倒不觉得只是如此,方颖寿嫁入侯府不是一年半载了,崔护不是不知道她的好,但就是收不住三心二意的毛病,“颖寿如今能把崔护吃得死死的,那是因为景帝仪教了她些手段。颖寿虽是个能保守得住秘密的人,可惜她的下人不是,之前就有些闲言碎语流出来,我不信你没听到。漂亮的女人就已经很危险了,尤其还是像景帝仪这么漂亮的又聪明的女人,那就更危险了。”

宗政去疾把凤靡初托他查的事的结果告知他,下属的回报写在一张纸上,他递给凤靡初,也知凤靡初看了以后会烧了不留痕迹,这个男人比谁都小心谨慎。

凤靡初道,“多谢。”

宗政去疾道,“我从没有见你为谁这么上心过的。这个小姑娘不好招惹,王府的总管有些问题。只是没影响到我,我就置之不理了。可景帝仪住进来才几日,莫名其妙就被劫杀了,说跟她没有关系,你会信么?”

凤靡初笑道,“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宗政去疾也不会无聊到跟他在这男女之事上辩论,只是道“崔护跟我说过,她小时候救过你,还赢了你。你步步谋划,到今日从来没有输过,所以第一次输总是格外的刻骨铭心的。你自己小心吧。”

……

景帝仪醒来就觉得头疼,让银樱帮她按摩了一下,想到昨夜和凤靡初斗酒,居然是输给了他,她是自认酒量并不差的。见到手里抓着一块破布,随手扔到床尾。寒杏端了醒酒汤进来,她问了时辰,才知道睡到辰时了。

景帝仪喝了一口醒酒汤,觉得难喝。寒杏道,“要不小姐先吃几颗蜜饯吧。”

景帝仪抓了两颗蜜饯放进嘴,小厮来报说方颖寿来了,景帝仪道,“请她进来吧。”她都没梳洗,随便套上鞋子。方颖寿进来先是行了礼数,景帝仪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方颖寿道,“从前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在知道了,自然要按足了规矩做的。”

“我最怕就是那些繁文缛节了,你这样我以后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让你进府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吧。”景帝仪调侃道,“你今日怎么有功夫过来,不跟你夫君腻一块了么。”

之前总见凤靡初和崔护同进同出的,昨日却见凤靡初一个人倒有些不惯的。

方颖寿羞涩道,“你不是说要若即若离才好么,若总是腻在一块,很快会生厌的。所以我今日硬是让他出门了。”

景帝仪笑,她倒是都有认真听进去,还怕她对崔护一心一意,现在浪子回头金不换,巴不得朝朝暮暮会忘记她说的。

方颖寿见她披头散发,还穿着寝衣,道,“我是不是来得太早。”

“不是,只是昨日喝了酒,所以睡迟了些。”景帝仪咽下蜜饯,寒杏又把醒酒汤端了过来,见景帝仪虽不喜欢那味道,但愿意喝了拿起碗咕噜咕噜的一口喝完了,又抓了颗蜜饯吃。

方颖寿劝,“姑娘家还是不要喝太多酒。”

“我是南蛮人,南蛮的姑娘都不喝茶的,喝酒。”银樱端来温水让景帝仪洗簌,感觉昨夜喝酒的酒气还在,景帝仪漱了口。

听到方颖寿邀,“我想去拜菩萨,和我一块去吧。”

她好笑,她从不求神拜佛,也不理解皇都的这些夫人小姐为何喜欢往寺院道观去,“你会和崔侯爷这般恩爱,归根结底是我帮的你吧,那你应该谢的是我,去拜菩萨做什么。”

方颖寿道,“我对你自然是千恩万谢,但也谢谢菩萨让我遇到了你这样的贵人。跟我一块去吧,那条街上有家铺子卖的生煎包可好吃了,拜完了菩萨我请你吃。”

生煎包?那就不同了。景帝仪道,“我跟你说过对崔侯爷有时得下些诱饵撒撒娇,你还真学得很好,反而用我身上了。”她让寒杏给她梳头,穿戴好了,就跟着方颖寿出门了。

方颖寿去了间送子观音庙,景帝仪还以为她要求什么,回头见方颖寿一脸羞涩。其实她跟崔护浓情蜜意也不过是不久的事,没必要急。但这边的女人好像成了亲就会急着要生孩子,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景帝仪看到里头香火鼎盛,人来人往挤得很,她不想进去,就让方颖寿一个时辰后在门口等。

第六十三章 扶戚小贩

方颖寿还想着说菩萨神通广大,虽景帝仪云英未嫁但也未必来了就一定得求子,求个万事顺遂天随人愿,早日找到意中人也是得的。(wwW.mht.la 无弹窗广告)但景帝仪坚持不进去,她也勉强不了,只想着一会儿再帮她向菩萨求好了。

白雪怕主子无聊,道,“这过去就是孔渠,很多人来这里拜过菩萨,都会买鱼虾到前面放生。听说风光不错,所以也常有些书生秀才到前边的白鹄舫一边欣赏风光一边吟诗作画。”

景帝仪道,“反正也出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附近的这些生意人借着菩萨发生意财,多是卖香烛的,也有些千奇百怪,卖庙里香鼎里的香灰的。说这是菩萨的香火,兑水喝了就能梦熊有兆。一听就是骗人的,但也有无知妇孺去买。

景帝仪凑热闹的也买了一包,白雪奇怪,“小姐要这做什么?”

“你不会懂的。”她要是让人把这包东西送琼贵妃那,她肯定恼羞成怒。景帝仪抛着那包香灰玩。

有个小贩戴着斗笠,挑着担子经过,因为一直低着头,扁担不经意就挨到她了。小贩抬起半张脸,景帝仪见他领子竖得很高,把脖子全遮了,但颈和耳后连着的一处还是露出一点刺青。

那人一声不吭的就走了,白雪想追上去和他理论,景帝仪拍了拍衣袖,说道,“算了,那是个扶戚人,也不知道听不听的懂你说什么。”若听不懂,也是浪费口水的。mht.la [棉花糖小说]

“扶戚人?”白雪一听,倒也留心起来,见那小贩走得飞快,倒不像是担心她们喊他赔银子的慌张,更像是有什么急事。“小姐怎么知道?”

他身上的刺青,宗政去疾的仆人身上也有。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像扶戚,听闻孩子一出生,就要在身上刺青,这代表天神的赐福。

白雪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人行径奇怪,“会不会根本不是小贩。”

景帝仪道,“不是就不是吧。”反正也碍不着她什么。

皇都的夏季是一日比一日热的,而她最怕热了,出到外头没了冰块消暑,几乎扇子不离身。景帝仪越扇越用力,走到白鹄舫,见到了与六皇子结伴来游玩的宋家兄弟,宋云扬喜出望外。

舫里还有几个打算明年应考的考生在谈论国事,一个个衣着富贵看着估计也不可能是寒门子弟,高谈阔论,大声到她不想听却也不得已的听了几句,只觉得坐而论道,徒托空言,就跟他们身上的衣服一样华而不实。

六皇子起身作揖,“景姑娘。”

景帝仪道,“论起辈分的话,好像你应该叫我堂姑婆。”她不知道这辈分她有没有算对,这边的辈分复杂,称呼也多。估计得找个算盘打上几天才能算的清楚。

六皇子喊不出口,宋守方见自家兄长一脸爱慕,可惜人家瞟都不瞟一眼。他起身让座,景帝仪摇头,“我过来这只是想看看风景,姑娘家对那些朝廷大事并不感兴趣,如果我知道各位是在讨论这些,我是不会走过来打扰的。”

那几个考生一听景帝仪这般说,什么远大的抱负,为国为民的志向都暂且抛下了,只想些风花雪月的男女情事,竞相邀她入座。

景帝仪嘲讽的笑了,唯独见这群富家子弟里有一个一语不发,见她看过来后,微微点头。她对六皇子道,“这些将来的朝廷栋梁不会都是你的朋友吧。”

六皇子道,“方才才认识的,听到几位对朝政见解独特,便坐下聊了几句。”

景帝仪挑眉,依她看是他盘算这群人里会不会出第二个凤靡初,第二个陆存熙,想现在结交着日后为他所用吧,“你想为你父亲分忧,学那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吧,想法倒是好的。只是看到这几位,倒让我想起之前姓沮的那位。”

那些考生并不知她指的是谁,六皇子却是听明白了的,他看了看宋云扬,有意撮合,成了,宋云扬自会感恩,“上次见了姑娘的骑术一直想找机会再讨教,正好我和云扬他们打算一会儿去骑马,姑娘不如一同去吧。”

景帝仪道,“我是和别人一块来的,不太方便。我看这里的景色也不过如此,我还是去别处看吧,就不打扰几位讨论国事了。”

六皇子横手拦道,“姑娘若是不喜欢此处,前方有一处风光明媚,不如……”

景帝仪抬起眸,低沉了音调,“你爹和你奶奶对我很是照顾,从来顺着我的喜好,不会勉强我做我不乐意的事。怎么,你是想试试自己的威仪是否能压制过他们,是么。”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有股气势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六皇子收回了手,再不敢逆她的意。

六皇子道,“若是有得罪姑娘的,请姑娘原谅。”

景帝仪背过手,叹气道,“这一句我听太多了,所谓三思而行,与其做了才让人原谅,应该在这之前深思熟虑才对。也是,年纪轻就是这样了,做事冲动。”

白雪心想这里年纪最小的就是她家小姐了,却是故做老气横秋的口吻,阳春若在定是直接捧腹大笑的。

白雪打伞给景帝仪遮阳。

宋云扬追了出来,让她留步。

景帝仪皱眉,天热,人也会跟着烦躁的,“少将军有什么赐教?”

宋云扬看了看白雪,白雪也知道她现在站在中间是有些碍眼的,只可惜她只听主子命令,景帝仪摆了摆手,她才能退到一处低头然后眼观鼻鼻观心。

宋云扬问,“我是不是哪里唐突了姑娘?”

景帝仪道,“少将军只是想问这一句么?”

他能感觉得出来景帝仪并不喜欢他,可回想自己好似也没做过什么惹人厌恶的事,他表露心迹,“我是个莽夫,说话并不懂绕圈子,自从第一次在市集见到姑娘,我便对姑娘倾心爱慕。我只懂舞刀弄剑,也笨嘴笨舌不懂说些漂亮话,但现在所说每一句皆是出自肺腑。如若姑娘愿意接纳我,我必定尽我可能的对姑娘好,绝不辜负。”

第六十四章 阿宝丽

景帝仪看着他的眼睛,人要是说假话,除非说到如凤靡初那般真到连自己都能骗得过去,不过这种境界也不是人人能达得到的,多少会有些躲闪。[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但眼前这个人倒是如他自己说的那般直来直往,像他那同样是直来直往的父亲。

景帝仪道,“你要是之前直接这么对我说,我虽说不会答应,倒也不至于觉得你面目可憎。可你是直接要皇上赐婚的,有人说我任性,我不否认,我就是任性,我讨厌别人勉强我做这做那,或者当成东西送来送去。”

宋云扬辩解,“我没有把姑娘当作物件。”

景帝仪眯起眼,危险道,“你是将士,上阵杀敌就是为争得战功得争得荣耀,建功立业自然就该有皇上的赏赐,赏赐田地赏赐美人,加官进爵都是理所当然的。可能你不觉得打赢了仗,只是求皇上赐个婚有什么问题。可我却是反感。”

“我不知道姑娘会不喜欢。”

景帝仪笑着反问,“少将军这话真是有意思,难道你是觉得我是欢喜的愿意的才到皇上那要求赐婚的么?我问少将军一句,请你摸着你的良心来答,如果皇上同意赐婚了,可我却不想嫁给你,你还会娶我么?”

宋云扬没作声,如果皇上当初真的赐婚,就算景帝仪不同意,他也会娶她的,因为他真的喜欢。

景帝仪笑了笑,还算他没有昧着良心说假话,即便他嘴上说的好听,但其实心里下意识就是这么认为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你现在还能说你没有把我当成战利品么,你爹和你姑姑应该苦口婆心的劝过你,我不是好惹的。他们吃盐可比你吃米多,我看你就听听他们的话吧,别再纠缠了。”

景帝仪越过他,逛了一会儿,觉得到处都晒,还不如回那送子观音庙去等。方颖寿求了四道角符,一道是给景帝仪的,说是什么主持加持过,方颖寿道,“戴着可以保佑你平平安安,心想事成,还能早日和元状……”

她想着她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婆妈,“怎么不说了。”

方颖寿庆幸还好景帝仪是没生气,凤靡初让她近来多往王府走走,连那间包子铺的位置也是他告诉她的,方颖寿道,“还是去吃包子吧。”

……

侯府的马车送景帝仪她们回到王府,方颖寿跟她约好后日再来。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湛王府当初选建的位置本来就比较偏,求的就是一个静字。可景帝仪一下马车就发现正门对面,有两个小贩在收拾摊子。

白雪左右手各提两笼,见景帝仪不走。顺着她视线看了过去,惊讶对面其中一个小贩正是今天扁担挨中景帝仪的那个。

白雪担忧道,“小姐。”这些扶戚人装成小厮聚在王府门外会不会是有所图。

景帝仪道,“进去吧。”

大门开了,宗政去疾走了出来,他没穿他的扶戚衣服,在皇都城里那些平民百姓中那衣服太显眼,总是容易惹得人频频回头看。所以他入乡随俗的做了几套这里的衣服。

跟她是相反的,他们都是独在异乡的异客。

她选择做回一个格格不入穿着奇装异服显眼的异族人,他却是开始提前的适应做驸马,在学习这里的生活并融入。她看得出他的仆人并不喜欢,但主子如此了,他们也必须跟从。

景帝仪道,“都这个时辰了,王子还要出去?”

宗政去疾道,“即将大婚,有些东西还需要准备。”

景帝仪盯着他的脸,故弄玄虚道,“我今日去了庙里,学了点观人面相,王子,你气色不太好,我看你要小心了,最近恐怕会倒霉。”

宗政去疾的仆人不悦,那是个姑娘,比白雪大不了几岁,却有一双凶狠的眼,像狼的眼睛,充满了戾气愤世嫉俗,她用不流畅又别扭的语调道,“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便撕烂你的嘴巴。”

宗政去疾呵斥道,“不准对元姑娘无礼。”

景帝仪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凑近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眼,“这双眼睛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宗政去疾道,“我日后会好好调教下属,请姑娘原谅她方才的冒犯。”

景帝仪道,“我是问她的名字,你却答非所问。”她觉得凤靡初的眼睛是她见过第一最美最特别的,那么第二让她觉得好看的,该就是这个扶戚婢女脸上这对。

她越凑越近,那女仆觉得她好生奇怪,想后退,却被景帝仪摁住脑袋,强势得好像她看不够就不许她动弹。

宗政去疾道,“她叫阿宝丽,我给她取了一个这里的名叫黎双。”

景帝仪笑道,“阿宝丽,是狼的意思吧。这可比什么双儿,单儿的名字好听得多。”

宗政去疾没想到她懂那名字的意思,心下一惊,想着她到底能听懂多少扶戚语。在王府,但凡涉及到一些重要的事他便是用扶戚语和部下交谈的。

景帝仪耸耸肩,“方才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爱信不信。”她扭头吩咐白雪,“包子先热着,晚点我还要吃的。”她背着手进了府。

宗政去疾扫了一眼安静的街,黄昏的时刻百鸟归巢,这是白日与黑夜的交替,总有些魑魅魍魉在这种时候按捺不住开始躁动。

他该想想,怎么能更快的跟这里的皇帝借到兵。

更夫敲过三下梆子,报了时辰。

黎双穿上宗政去疾的衣服把刺客引向景帝仪的院落,那衣服套在她身上极为不合身的,但因夜幕来临光线昏暗,刺客也看不清,只是在她身后一味的追赶着。

房里,景帝仪打开放首饰的柜子,取出一枚火珀戒指把玩。她把戒指套到拇指上,这是男子戴的,对她而言太大了。

寒杏道,“这戒指真好看。”

景帝仪回头看她,寒杏噤了声,想到在宫里的时她服侍过的主子都不喜欢宫女不分尊卑,胡乱开口说话。她刚想着下跪,景帝仪却道,“你还挺有眼光的。”景帝仪拿了条银链子穿过那枚戒指戴到脖子上,问,“好看吗?”

第六十五章 不请自来

寒杏帮她把发簪取下,捧起她柔软的头发给她梳着,“好看。mht.la [夜夜小说网]”

银樱去点了安神的香,只要等景帝仪入睡,她们一日的活儿也就结束了。有刺客闯了进来,亮晃晃的刀子惊得寒杏尖叫,景帝仪让她闭嘴,耳朵都让她喊聋了。

她看着那刺客很是恨铁不成钢,“世上这么多杀人的方法,没上万也有上千吧,为什么总是用刺杀,刺杀我已经玩过了。”

那刺客好像听不懂她说什么,景帝仪心想果真是浪费口水的,便当他不存在那般,看着镜子里颤颤巍巍躲在角落的寒杏,说道,“还不过来给我梳头。”

寒杏抖得像冬日里萧萧寒风下的枯叶,几乎梳子都要拿不稳了。

外头的动静很快被平复了,她院落里的护院也不是白白领那银两的,至少是有尽忠职守。那刺客警觉不对,想抓景帝仪做人质。

她拿起一只簪子扔了出去,把那刺客的手钉在了门板上。白雪进来禀报护院抓到几个活口,都是扶戚人。

景帝仪让银樱去喊宗政去疾过来。

宗政去疾见她毫发无损,眼底闪过什么,只是很快又恢复平静。景帝仪道,“我本来想着把这几个大半夜不睡进人家家里偷鸡摸狗的无礼之徒杀掉也就算了,但他们好像和王子你来自同一个地方。我得先问清楚,是不是你家亲戚朋友之类的,免得杀了,王子找我秋后算账。”

宗政去疾道,“我并不认识他们。(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景帝仪笑眯眯的说,“这几个人和王子一样都是扶戚来的,王子不认识,那我更不可能认识了。像我这样菩萨心肠菩萨面孔的人,想来也不可能有得罪人。王子,麻烦你帮我问问,他们是来找谁的。”

宗政去疾镇定的用扶戚语问了几句,这跟他预期的不同,他盘算着是否更改计划。“他们是我兄长的人。”

“那就是来找你的了,可怎么会找到我的院落来,莫非他们是来了这水土不服导致头昏脑胀东西南北都不分了么。”她讽刺道。

“王府的守卫森严,或许是刚进来就被发现了吧。”

景帝仪瞄了一眼他身后的仆人,跟着宗政去疾这么千里迢迢离乡背井的,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她看到了他们的忠诚,好像怕她会对宗政去疾不利一样,毛发都戒备得竖起了,“怎么不见阿宝丽。”

宗政去疾道,“今晚不是她守夜,所以休息了,姑娘若是要见她,我可以喊她来。”

景帝仪侧着身子,靠在椅子的扶手上,“不用了,我一直觉得扰人清梦是很缺德的事,驸马府应该快布置好了吧。”

那驸马府也就是皇帝指的城南的一处宅院,康怡倒是想大兴土木,认为什么都拆了重建才符合她天之娇女的身份。可皇帝不喜铺张浪费,康怡想讨父亲欢心,便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将宅子扩建。

宗政去疾道,“半个月后大婚之日便能搬过去了。”

她指桑骂槐道,“那就好,我怕王子再住得久些,会不停的有人找错地方,我胆子很小又是贪生怕死,禁不住一而再的吓唬。我想这半个月里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了吧,否则我得进宫跟皇上说说,让他派上一对人马来,见着可疑的就格杀勿论。”

她故意咬重了后面四个字。湛王府是她的地方,宗政去疾虽说是一国的王子,但现在扶戚内乱,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的母国也鞭长莫及。

宗政去疾道,“我想应该不会了。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这几个人。”

“既然他们是扶戚人,我还是交给王子发落吧。要杀要剐,要煎要炸的都随便王子,只要收拾干净就得了。”她怕他记性不太好,又提醒了一遍,“希望也不要再有人来扰了我的美梦,否则我会很生气的,王子也请去休息吧。”

……

宗政去疾去见了皇帝,原先想着若景帝仪出了什么事,他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煽动皇帝派兵。皇帝虽然将康怡许给了他,但现在对局势混乱的扶戚态度并不明朗,他方才试探了一番,却也试探不出他老谋深算下一步会做什么。

出了殿凤靡初在等着他,他也知道昨夜的事瞒不住他,也没想着瞒住。他上前与凤靡初相互作揖,哪怕宫人见了,也觉得他们不过是交际性的遇上寒暄几句而已。

凤靡初轻声道,“我不是说过不要招惹她么。”

宗政去疾好笑,“你好像也说过你和她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你又何必这么关心她死活。”

凤靡初正直的站着,教授皇子传道解惑的人就是不同,言行举止,站姿坐相都是无可挑剔的,“她是有仇必报的人,先不说那些手段,她懂用药也懂用毒,你如今人在湛王府,饮食都是她府上的人照顾,你倒是不怕。”

宗政去疾道,“我人若是在湛王府出事,她也脱不了关系。”他也是从争权夺势中活下来的,不至于连这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他若不够小心,也不会发现那些埋伏在外的杀手。

凤靡初看着他。

宗政去疾想着,他若现在手上有一面镜子,定会让他照照自己脸上的神情,“你放心,她一根头发都没少。其实不需你特意来警告我,没有下次了的。”

凤靡初又作了一次揖,朝正殿去了。皇帝召见凤靡初,是想知道近来众皇子的课业如何,一直留他留到了午时。

马车内,曹洛正禀报着九皇子让人拿着当初陆家送来的陆梦怜的生辰八字去分别找了五个算命先生重新合,显然是已经不信太史令了。曹洛见凤靡初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说下去。

凤靡初道,“我在听着。”

曹洛又继续禀报,直到马车停下回到了凤府。

凤府的总管等他们等得是要望眼欲穿了,赶紧迎上前,“大人,湛王府的景姑娘来了,奴才已告知大人不在府上,但景姑娘执意要进府等。现在正在厅里。”

第六十六章 极其的危险

总管活了这么久也是头一回见这么没规矩的人,已是各种暗示主人不在,请改日再来,但也不知是景帝仪听不明白,还是太我行我素,直接就堵了一句不必客气了,她会自便的,就往府里闯。(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厅里置了酒菜,景帝仪已经是开吃,凤府的丫鬟一左一右的被她使唤着,站在她身边给她扇扇子。

曹洛问总管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许人这样放肆的进来撒野。

总管为难,景帝仪道,“是我让这位总管叔叔做的,过门是客,我应该算得上是贵客吧。我等到了现在都不见凤大人回来,那肚子饿了总不能让客人饿着等,不是么。”她的口吻很是理所当然,指着桌上的鸭子大餐道,“这是我让人去春江水暖买的,鸭子温补,像凤大人这样的羸弱身子,可以多吃。”

凤靡初让他们出去,景帝仪扫视着厅里的布置。

景帝仪道,“这凤府跟你的身份不太符。”九品芝麻官的府邸都比这好,家具陈旧,也没几件像样的古董字画,一点也不富丽堂皇。

凤靡初坐下,“比不上湛王府。”

她抓起扇子扇,刚才问那总管要冰解暑,总管却说凤府没有冰块。在皇都,连稍稍富贵一点的商贾都会在地窖里存冰块留待夏日来用,凤靡初这是要过多简朴的生活,“确实比不上,连我住过的元府都比不上。你说你私吞了沮诵那么大笔银子,却还是要住这样的屋子,谈那些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高风亮节,有什么意思呢。[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凤靡初打量她。

景帝仪道,“你是在关心我有没有受伤,还是在担心我会不会礼尚往来送宗政去疾一份大礼。”凤靡初张了口,被她打断,“我不会杀他的。”她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根筷子,毫不费力的就把筷子夹断了,“对我而言杀人就跟弄断这根筷子一样容易,有些无趣,得让那个人生不如死才好玩。”

凤靡初想起她最喜欢玩的,就是把那人心里最在意的粉碎在他面前,“小姐不会是想在他婚事上动手脚吧。”

景帝仪让他放一万个心,她还巴不得他们明日就拜堂呢,“他要娶的是康怡,康怡可跟方颖寿不同,不会遵什么三从四德,她是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你觉得她入了门,夫妻能相敬如宾么,我看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倒差不多的。说不准成亲第二日宗政去疾就要厌烦了,可又休不得,就只得这么对着忍着哄着,这不是比让他死还要更好的报复方式么。”

这种报复,如若宗政去疾福厚些,他先死或者康怡先死,熬个半辈子估计咬一咬牙,白驹过隙也就熬到头了。如若福薄的,那就没办法了,得忍一辈子直到两条腿都跨进棺材里,死了说不准也要葬一块不得安生。

凤靡初道,“小姐的想法,我怕是我这辈子都难完全琢磨透的。”

景帝仪理所当然道,“你和我差那么多岁,终归有时是有些隔阂的。”

凤靡初笑了,她之前还哥哥,哥哥的喊他,现在却说得他好像比她老上几十岁那般,“小姐有什么吩咐让人来叫我就是了,何须奔波这一趟。”

“我是想来看看大学士的府邸是什么样的。”他去过那么多次湛王府,她却没来过他这,好奇。“之前我救了崔护,你答应过会帮我做一件事的。”

凤靡初问,“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把陈牧笙调去做个编修。”

凤靡初道,“这种小事,小姐只要跟皇上开口,皇上没有不应允的。”陈牧笙已经从府尹的位置退下来了,只是碍于景帝仪和宋潮之间的权衡,皇帝还犹豫不决是不是要调去地方做个小吏。

景帝仪强调,“我把他留在皇都,一辈子做个小官,让他知道没了我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成。”

凤靡初顺着她的意点头,留在皇都总是比调到地方好翻身些,尤其是皇帝年迈得病,很快这里就会风云变色,只要陈牧笙能押对赌注,他日,别说府尹,要更上一层楼都绝非难事。

他的笑淡淡的,像在嘲讽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景帝仪看着就来气,用刚抓过鸭腿油腻的手去扯他的脸皮,像捏泥人那样拉扯。“我只是要他知道他自己有多没用而已。”

凤靡初也不拍开她的手,任由她撒气。不反抗,她很快就会觉得没劲,反倒越反抗,她兴致越高昂。平乐就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才会一直被戏耍。

他慢条斯理的道,“既然小姐不想出面做这个‘恶人’,那我来做就是了。只是你在背后为他们做了这些,他们却全然不知,不觉得可惜么。”

景帝仪气道,“我不用你多管闲事,我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是了。”一桌子的饭菜,她都没吃几口,现在没食欲了,她起身开门出去。

曹洛一直在门外守着,结果朝里看,见凤靡初的脸红了一大片,他往这罪魁祸首这瞪过来,景帝仪撒气道,“是我捏的你又能怎样!”曹洛被她的气势压矮了一截,他从没见过伤了人还伤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景帝仪回头瞪了凤靡初,踢了门一脚才走。

凤靡初好笑,她是因为被她说中了心思才恼羞成怒。他让曹洛去取副碗筷来,正好饿了。曹洛想着是不是该请大夫来给他看看脸,晚些凤靡初还有酒宴要去,凤靡初笑道,“没事,她只是在闹孩子脾气而已,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曹洛从来不反驳主子的话,哪怕他觉得景帝仪压根和孩子这两个字够不上关联,哪有这么凶残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孩子。

曹洛去拿了碗筷来。一进门,那扇被景帝仪踢了一脚的门就倒了,如若不是他走运,走快了一步,估计会压到他。

凤靡初淡定的道,“你把碗筷放下,去找个工匠来修吧。”

曹洛道,“是。”他想景帝仪果真是危险的,极其的危险。

第六十七章 娥皇女英

景帝仪心情不好,已持续两日,弄得王府的下人也跟着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什么惹她生气责怪。mht.la [夜夜小说网]白雪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膳时便道,“小姐已经好多日没有进宫了,今日要不要去见见皇上太后。”

景帝仪想了想,宫中乐子比较多。何况她不高兴了,也要别人跟着不高兴才对。别人不高兴了,也就能转换为她的高兴了,于是换了衣裳,备了轿进宫。

经过正阳殿时看到有个男的,一身四品的朝服,低垂着头,抬着手用宽大的衣袖遮脸,像见不得人似的鬼祟。

她上前故意堵了那人的去路。

男人抬头。

看着官服应该是太史令吧。九皇子喜宴时,太史令也有来,十个男人里头有九个都是用垂涎三尺的色相来对着她的,这个人也不例外。太史令是负责历法祭祀,那些皇子皇女的婚嫁,对八字、推算良辰吉时也是他负责的,并不是很大的官,但这里的人迷信,做什么都要问卜一下今日是不是好日子,便显得这个官职重要。

眼前的脸被揍得鼻青脸肿,虽说眼耳口鼻还在,但已经完全认不住他原本长什么样了,感觉脸肿得还是左右不对称的。

太史令尴尬,把脸捂得更严实,只露一对眼,可眼上的淤青捂不住。匆匆行礼后走了,很是狼狈。

景帝仪觉得奇怪,到了御花园,见了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由张年调教出来的一个小太监,这小太监叫白淙,很是聪明机灵,得了赏识年纪轻轻的已经做了掌案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白淙过来给景帝仪行礼。

景帝仪问,“你这是去哪?”

白淙回答,“宋将军进宫了,皇上留将军用膳,正要去膳房吩咐。”

宫里的消息,宫女太监总是灵通得很,所以很多大臣私下会收买一两个,好未雨绸缪想在这白云苍狗的局势中占得些先机。不过白淙和张年一样,懂得判断什么能说,什么说了可能会掉脑袋。所以通常只拿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来做人情。

景帝仪道,“我刚才看到太史令了,他怎么了?”

这个就是无关紧要的了,白淙笑道,“太史令说身体不适,已是两日不来上朝了。但今日是皇上要召见,才不得不进宫。一抬头连奴才都吓到了,肿得像发了的包子一样。皇上问起他原因,他说是有一晚夜归被人打的。皇上本来要追究,但太史令说这不过是小事,不需皇上烦心,稍后去府尹那备个案就好。”

景帝仪心想被人打成那样,就差没断了他手脚了,这还叫小事么。这即便换做一般人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息事宁人,何况挨打的还是个官。

白淙嘴甜道,“皇上昨日还说起姑娘,一会儿见了姑娘肯定是龙颜大悦。”

景帝仪掏出银子打赏,白淙意思意思的推脱了一下,随即收好。

陆惋幽和陆梦怜一前一后走过开满紫薇花的石头小路,陆惋幽气色不好,可能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走着走着两腿就软了,差点没双膝跪下磕在石头上。陆梦怜留意着,上前要搀扶时被堂姐甩开了。

景帝仪笑道,“你有事先去忙吧。”她看到更有意思的事了。景帝仪小跑过去扶住陆惋幽,陆惋幽觉得晕眩,看什么都是天旋地转的。景帝仪道,“先扶到那棵树下去。”

丫鬟赶紧将人扶到树下坐下。

景帝仪给陆惋幽把脉,说道,“御医难道没说九皇妃现在得卧床养伤,暂且先不要下床走动么。”

陆梦怜拿出帕子想给陆惋幽擦拭,被陆惋幽推开了。陆惋幽强忍着心底的火气,陆平昭告诫过女儿,她挨行刺跟景帝仪脱不了关系,让她提防。但此刻陆惋幽气得是顾不上其他的,若不是人还在宫中,不想其他人看到她的失态,她会当场骂出生来,只得吩咐丫鬟扶她回府。

陆梦怜委屈,双目通红像两口清泉一下就涌出水来,可又默默的擦了。

景帝仪问,“你们姐妹是怎么了?”

陆梦怜摇头。

景帝仪柔声道,“陆姑娘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帮得上忙。”她以退为进,“还是你觉得我们彼此不熟,不方便对我这个外人说。如若是这样,那是我多事了。”

陆梦怜的贴身丫鬟为她叫屈,只觉得陆惋幽把气撒她家小姐身上委实不应该,“明明就是婉贵妃自己提的娥皇女英,小姐你一句话都没说,二小姐凭什么责怪你,倒像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景帝仪喃道,“娥皇女英。”那九皇子娶了堂姐还不够,还想再多一份筹码,把堂妹也娶了么,“真是个蠢货。”也不知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怂恿的。

她后面半句喃得小声,陆梦怜没听清。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我听这意思,是婉贵妃要给陆姑娘你说亲事,是明着说要你嫁给九皇子么?”

难怪陆惋幽是那个反应的,她对府里的姬妾都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只是为了正妻的位置能人所不能的忍了,现在出来一个有可能会跟她争夺丈夫的,还是自己的堂妹,连陆府千金的优势都不再是她独一无二的享有了。

当然会又气又怕。

景帝仪道,“这里的人成亲不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么,难道九皇子已经去府上又提亲了?”

陆梦怜还是摇头。

婉贵妃借着娥皇女英的典故,暗示九皇子想娶陆梦怜,以后便是平妻名分上不分大小。

景帝仪出主意道,“若没有的,估计也是想先试探。”陆惋幽刚刚才死里逃生,估计是想先跟她们两这当事的说说,看看反应,“陆大人还不知道婉贵妃的想法,你回去把这事跟他们说了,万事都有你爷爷做主,你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个年纪确实也该出阁了的,如果实在不想嫁给九皇子,可以先让他们给你订一门亲事,这样也就有理由推脱掉婉贵妃了。”

陆梦怜的丫鬟觉得景帝仪说得有道理,道,“小姐,我们先回府,请老爷少爷做主。”

第六十八章 教子无方

陆梦怜道谢。(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景帝仪想着若九皇子和陆家因此决裂,那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必要时再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总会有办法把小事闹成大事。

地上遗留了一条帕子,景帝仪捡起,帕子上绣了陆梦怜的名字,定是刚才陆惋幽推她时掉的。想物归原主,人已经不见了,景帝仪便把帕子折好,塞到了衣袖里。

余美人自从服用了景帝仪给的方子,身体已经是好转,也跟着日日都来给太后请安。她自身浸染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淡薄,在后宫这种地方,这种性格很是特别,太后很喜欢说是难能可贵,让余美人得闲就过来给她念念经。

太后因年老,眼疾加重了,近来看东西越发不清楚。御医也不知哪里找来偏方,说汉朝的窦太后也是患有眼疾,曾用露水和茶渣来擦眼睛,可以缓解。结果太后擦了一个月,也不见效果。

如今那御医去了哪,景帝仪就不知道了。

景帝仪撩起珠帘,“太后。”

太后原本是闭目听着佛经,听到景帝仪的声音,睁开眼,让宫女去备核桃酥。

余美人合上经书,宫女进来往炉里添了香料,轻烟缭绕,升腾,景帝仪打了个喷嚏,太后让宫女把香炉撤了,开窗。

苏锦在太后腰后垫了一个垫子,太后道,“帝仪好几日没来这,哀家还想着,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把哀家这忘了。”

“太后这里的点心这么好吃,我哪里敢忘。夜夜小说网mht.la”景帝仪看向余美人,见她终于没那么清瘦了,之前就跟纸片人差不多,好像风一吹就要飘到天上,“余美人近来饮食应该有所增加了吧。”

余美人微笑着点头,“多亏了景姑娘。”

景帝仪道,“不必谢我,是皇上和太后的福泽庇佑,人的机遇总是起起落落的,苦的熬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甜了。”

凤殿的宫娥进来禀报说是婉贵妃来了。

婉贵妃请了安,道,“刚刚惋幽和梦怜入宫来看臣妾,臣妾说起太后近来喜欢听佛经,她们两人便各抄写了一份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托臣妾送来凤殿。”

苏锦呈上,因为太后眼睛不方便,纸上的字还特意抄写得大些,太后道,“两个都是好孩子,陆大人的家教好,调教出来的姑娘也是蕙质兰心。”太后指着其中一张道,“这应该是梦怜写的吧。”

婉贵妃脸上挂着端庄的微笑,“太后认得。”

“她以前进宫陪平乐练字,哀家见过她的字迹,写得齐整,不像平乐,字都是歪歪扭扭的。惋幽的字不错,不过梦怜的字更娟秀些。”

“臣妾也更喜欢梦怜的字,惋幽的字虽然也工整漂亮,但一比较总是有些相形见拙的。”

太后让苏锦把那两份经文放好,“哀家记得梦怜还没有许人家吧。”

婉贵妃道,“陆大人宝贝她,舍不得她这么早出阁。臣妾越看这姑娘越是觉得她才貌双全,总觉得若是许了一般的官宦子弟是委屈她的。何况她和惋幽又是那样要好。臣妾想……”

景帝仪打断她,一脸讶异道,“九皇妃这么快就能进宫了么,我之前还去九皇子那看过她,她遭了行刺,伤势挺重的,该在床上养上三个月才对。”

婉贵妃道,“还是多亏了姑娘医术高明,给惋幽服了那些灵丹妙药,她才好得这么快。”

景帝仪笑,倒把她说得跟神仙似的,她答应陆存熙去帮救陆惋幽时,就想着止不住以后哪个达官贵人有个小病小痛的就来烦她,她不是大夫不以救死扶伤为天职。她让九皇子保密,可看来他是不懂信用二字是如何写的。“那****去看望九皇妃,陆赋陆大人也在。我给九皇妃诊治完,本来想嘱咐九皇子些事的,结果他不在房中。我正要离开他就突然带着他的表弟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

婉贵妃看了看太后,太后那日下令不许那些浪荡子弟去骚扰景帝仪时,她也在,“姑娘看着也不是这般胆小的人,九皇子的府里怎么会有登徒子。”

景帝仪道,“那可难说了。之前有人为了见我,半夜三更的想爬墙进来,钻狗洞的,甚至乔装成府里的下人要混进来的,什么千奇百怪的招数都有,不过都被府里的护院拦下了。我得皇上,太后眷顾,很多没脸没皮的人都想借机会亲近捞得好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尾随我,潜进九皇子府邸的。”

婉贵妃绷着脸道,“误会而已。”

宫女端了一盘核桃酥上来,景帝仪抓起一块咬了一口,“是啊,好在是场误会。九皇子说萧公子是想与我结交,萧公子是贵妃娘娘的侄儿,豹国公的孙儿,这么高贵的身份想认识我说一声就是了,我总不会不给贵妃娘娘这点面子。可那日那么唐突,吓到我也就算了,连陆大人都吓到了。”

太后问,“陆大人没事吧?”

“陆赋陆大人好像没事,不过陆平昭大人被吓得脸色都变了。”那时陆平昭脸色全黑了,像涂了墨汁。陆平昭确实很疼爱这个女儿,当初她也是利用这一点才抓了陆府的把柄。他对这个女婿肯定是有不满的,只是陆惋幽已经嫁了,有个当皇子的女婿,总不能不满意就换掉。

太后对婉贵妃道,“你得好好教导九皇子,哀家以为他成亲了,会更懂事些。怎么为人处事还是这样的欠缺稳妥。他这样皇上日后怎么托付重任。”

太后的语调虽是平稳,但也足以让婉贵妃诚惶诚恐的了,日后这帝位交托到谁的手上,皇帝至孝,太后的意见也是举足轻重的。

婉贵妃跪下,低头道,“是臣妾教子无方,等九皇子进宫,臣妾会好好说说他的。”

婉贵妃本来想提让九皇子再娶一房,让陆惋幽和陆梦怜共侍一夫,现在只觉得时机不对,她也不敢提了。

景帝仪看着安分坐在一旁一声不出的余美人,“是不是我们说的话太无聊,闷着你了。”

第一章 腐烂的朽木

余美人不好意思的道,“不是,臣妾嘴拙,所以不知道说什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景帝仪笑道,“没关系,话少也是优点,所谓言多必失。说话之前是要想清楚的,我这种,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得罪的人多。太后,这核桃酥,真是好吃,我能带走么?”

“帝仪喜欢就多带些回去吧。”太后吩咐宫女去让御厨多做些。

景帝仪和太后聊起些家常琐事的,婉贵妃偶尔插上一两句,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走了的。

……

陆梦怜不想嫁给九皇子,她心有所属,虽碍于矜持一直没有说出口,但经过之前平乐在府门外那么一闹,都知道她喜欢的是谁了。陆存熙看出她的不安,安抚道,“你不必担心,哥哥会处理。近来,先不要去惋幽那了。”

他让丫鬟把陆梦怜送回房,然后去了书房。

陆赋正在写奏章,陆存熙也不打扰,站在角落里一直等到陆赋把奏章写完,他也就这么沉默的站了一个时辰,陆赋很满意这个孙子的耐性和沉得住气,他知道他进来是想说什么,“你知道我很疼梦怜,一直舍不得勉强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所以那时,我才默许你去收买太史令。”

陆存熙道,“九皇子多疑,即便爷爷同意把梦怜嫁过去,他也不会完全信任陆家是真心辅佐了。他派人去毒打太史令,太史令碍于九皇子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爷爷觉得如果有一日陆家真的辅佐九皇子登上帝位,到时他再无顾忌会怎么处置陆家。”

陆赋道,“九皇子现在依然是众多皇子里条件最好的一个。”

“我知道爷爷是看中了豹国公的权势才同意两家联姻,但豹国公的几个儿子近来在地方胡作非为,横征暴敛敲骨吸髓,也是江河日下不复当初了的。萧旭尧也是闯了祸事,来求庇佑的。萧家是块朽木,已经开始腐烂。”

陆赋看穿道,“你跟我说这些,无非就是不想梦怜嫁过去。”

陆存熙承认道,“是,她是我妹妹,我不想她嫁得不好。但我说的也是实话,爷爷心里有数,近来观察九皇子所作所为,实在不是帝王之才。”

之所以非要娶梦怜不可,无非是要陆家坚定立场,怕他们另有盘算,暗中扶持其他的皇子。

陆赋道,“让我想想吧。”这时候如果舍弃的九皇子,那就是牺牲了惋幽了,两个都是他的孙女,他要仔细的想想,怎么样才是对陆家最好的。

……

平乐买菜时遇见去了王府干活的胖厨娘,这厨娘姓木,就之前老监视她在厨房有没有偷懒的那个。因为身材略胖,私下都喊她胖厨娘。

两人提着菜篮闲聊了几句,这个厨娘一直照顾着景帝仪和元牧笙的饮食,她现在不在元府了,很放心不下元牧笙的三餐,便唠叨着。元牧笙喜欢吃什么,烧菜时要注意什么,让平乐记。

元牧笙把府里资历老的仆人都送去了王府,她知道牧笙是怕这些人照顾景帝仪久了。景帝仪这个人有多挑剔她是见过的,比太后老人家还难伺候的,怕她去了新地方其他人服侍她服侍得不好。

厨娘带着平乐挑菜,教她怎么看菜新鲜不新鲜。走到一档卖鱼的摊位,她们听到有人在散布谣言,到处跟人说景帝仪和豹国公的孙子暗通款曲,勾搭上了。言辞污秽不堪入耳。

平乐听了都来气,这样无中生有是坏人名节的,何况这种地方,人流多谣言散得更快。气得厨娘当街拖了鞋,揪住那个人的耳朵打得他抱头鼠窜。

平乐之前在厨房干活时就觉得她泼辣,又常拿着锅铲要挟,好像她要是敢偷懒,下一步就把锅铲都砸过来。她那时是很怕她的,也听其他丫鬟说她是脾气躁被丈夫休了,流落街头时被景帝仪捡回来的,那时她就想景帝仪请人专请些怪人,后面久了,发现她对她其实挺照顾的。

虽然景帝仪说过活不干完没饭吃,但木厨娘会给她留饭。总归一句,府里最不好的只有景帝仪而已。

那男人看着人高马大,却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木厨娘拖他进巷子里又一阵痛打,自然平乐也有趁机踢两脚的。那人求救无门,便嚷着手下留情,说自己是被指使的。

平乐骂道,“是哪个这么混蛋,让你做这种缺德事。”

“就是豹国公府上的萧公子。”

平乐道,“他这人是不是脑子不清楚,说自己的闲话。”一想,不对,人言可畏,若景帝仪的名声坏了,其他人也就不敢娶了,“怎么有这么缺德的人!”

厨娘把人拖回了王府,把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经景帝仪听了,却很无所谓,只让把那被打的半死的人放了。

白雪道,“小姐为何不到皇上那告那萧公子一状。”

景帝仪却道,“这些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我要找也该找幕后主使的那个。”

景帝仪说要上街逛逛。

元府的牌匾还是没有换的,连刚搬进来时景帝仪随手写的对联也没撕下来,那对联是牧笙求了她许久她才写的,他说乔迁之喜新屋子也要新气象。

白雪道,“少爷俸禄减了,府里还有那么多张嘴吃饭,听说过得挺清苦的。我前几日见阳春发现她瘦了,但倒难为平乐居然一句抱怨都没有。”

景帝仪撩着帘子看着,面无表情,“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过来只是要看他们的落魄的,他们要跟着陈牧笙,吃苦也是自己选的。”

白雪又继续道,“胡大李二他们倒还在衙门的,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来的府尹打压着他们,现在在衙门也是干些杂活。”

陈牧笙开门送走客人。

景帝仪眯着眼道,“这好像是皇后身边的人。”

白雪想起道,“阳春跟我说近来皇后常让人来元府探望,也送了很多东西来,不过大人不肯收。皇后和平乐感情好,这种时候愿意雪中送炭的不多。”

景帝仪放下帘子,让车夫去西市。(未完待续。)

第二章 蓬荜生辉

白雪见她不吱声,很想叹气,她以为景帝仪今天特意让绕过来,是心软了,毕竟这么多年的亲情,总不能一句断绝就真老死不相往来了。夜夜小说网mht.la可现在看来,如果他们不先低头,其他的她也不用往太美好的去想了。

景帝仪托着腮,脸上很是纯真无邪,“我想打人,要不你先找几个人把那豹国公的孙子抓来好了,当是主菜上来之前的小菜。”白雪不知她是说笑还是说真的,就在刚刚她好像还不想追究的,景帝仪道,“拿个麻袋把他从头套到脚带来。”

白雪道,“那位萧公子出入都有人跟着。”打几拳出气可以,但白雪担心景帝仪会把人装麻包袋里沉了河,好歹还是豹国公府的人。

景帝仪道,“抓他还不容易么,怕是比抓兔子还要容易的。”她手指有节奏的敲着,突然想起那个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太史令,景帝仪笑了,“不去西市了。”她改主意了。

有仇必报向来是她最爱做的。

白雪知道,她一笑,就有人要倒霉了。

陆惋幽从宫中回来已过三日,这三日里九皇子只来她这坐过一次,就是为了说要迎娶梦怜的事。软声软语倒是未曾有过的讨好劝说她接受,道她们毕竟一同长大,日后进门也不会有什么争执。

她回了一句不得她不答应,丈夫的面色立马便转换得冰冷铁青,道她是善妒,本来这种事也容不得她接受还是不接受,她还有置喙的余地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九皇子走了以后再没有来过。

淀紫想给陆惋幽描眉,她看着铜镜里风华正茂却已经在开始要忍受被丈夫冷落独守空闱的怨恨,想到了汉朝皇后陈阿娇的下场,她脸都是扭曲的,妆容再精致又有什么用呢。

陆惋幽把胭脂都扔到了淀紫的脸上,一时间脂粉迷了眼,淀紫也不敢揉,只是急的哭了,“你买的都是什么胭脂,怎么,莫非上次在西市打了你,你这奴婢还心里生怨了,故意挑了这些粗俗的东西来给我用。”

这些都是景帝仪说自己在用着的胭脂,但一点效果没有,一样留不住想留的人。淀紫跪下,哀求着让陆惋幽恕罪,她之前已经挨陆惋幽罚过,已经打的遍体鳞伤了的,她怕得不停的磕响头,怀里掉出一条手帕。

陆惋幽觉得眼熟,捡起来看,这是陆梦怜的帕子,上面绣着她名字的,“你怎么得来的?”陆惋幽问。

淀紫哭着回道,“九皇子掉的,奴婢见了想捡起来还给九皇子,可皇子出去了,只能等晚上他回来了再交还他。”

陆惋幽道,“他怎么会有这个。”这么贴身的东西,梦怜也不可能随意送人,还是送给一个男人。陆惋幽见淀紫一脸慌张恐惧,“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如果不交代清楚,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奴婢,不会有人过问。”

陆惋幽嫁过来时有带一个陪嫁丫鬟过来,叫东篱,是自小就服侍她的,东篱道,“皇妃不必动气,不如让奴婢来处理。”

淀紫低头回道,“上一回陆姑娘来看皇妃,奴婢看到九皇子和陆姑娘在后院偷偷见面。还听到……听到,九皇子说他心里中意的是陆姑娘。选了吉日就要到陆府提亲的,让她不必顾忌其他。”

陆惋幽怒道,“你果真是不老实,编了这些假话来骗我有什么目的!”梦怜喜欢的是凤靡初,她并不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

淀紫又磕了两个头,“奴婢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谎,确实是奴婢亲耳听到的。只听到九皇子这段话,后面的陆姑娘有没有说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因为不敢再听下去。”

陆惋幽盯着她,见她胆子小得根本克制不住的发抖。如果她说谎,很清楚自己有什么下场,这阵子她一直挨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没一块好肉了的,“你给我滚出去!”

吓得淀紫逃了出去。

陆惋幽揪住那条手帕,想着即便九皇子心里打了什么主意,他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陆惋幽抚过手帕上的绣线,她和梦怜是一起学的刺绣,同一个绣娘教的,她自然认得,的确是梦怜的手帕。

确实是的。

下人进来禀报说景帝仪来求见。陆惋幽本来不想见她,有意避开,想让人出去打发了景帝仪走。那下人却为难,景帝仪让他转述一句话,“她说她只来一次,算是有始有终,皇妃如果不见她以后不会再来,但娘娘若是留下什么病根,以后刮风下雨这痛那痛的,也不必再找八抬大轿去找她了。”

陆惋幽气得不行,但想了想还是让景帝仪进来了。

景帝仪道,“我知皇妃心情不好,也觉得我碍眼,但为防你们陆家以后又因为这事去烦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来的,你可以放心,我很快就走。”

陆惋幽面上表现的与她客气,“姑娘说什么,姑娘肯来府上,府上是蓬荜生辉。我怎么会不喜欢姑娘来,还生怕礼数不周全。”

景帝仪道,“九皇妃不怕我,我却是怕九皇妃。皇妃受了这皮肉之苦归根结底应该是那些刺客的错吧,你爹把这事推到我头上,倒像是刺客是我派去的一样。”

“家父不是那个意思。”他爹确实跟她说景帝仪是故意引刺客去伤她的。

景帝仪检查了一下陆惋幽的伤口,最后给她敷了一帖药,陆惋幽本来是有些抗拒,御医不在,也不知道敷的药是不是无害的。

景帝仪笑道,“这么多人看着我进来,皇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么笨的事,我不会做的。其实我和皇妃没有一点恩怨纠葛,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当时你命悬一线时,我根本没必要出手。”

陆惋幽确实没有往深想过这一点,如果是景帝仪做的那又为什么救她,不至于是为了故意施恩。她现在的身份根本无需仪仗陆家,已经是要风得风要雨的云的了,又不是男儿身,像九皇子那般拉拢争权夺利。

景帝仪道,“皇妃如果咽不下这口气,你可以请九皇子为你出面的。可以让府尹再彻查,总会水落石出。怎么说自己的妻子被人行刺,做丈夫的也不该这么无动于衷。”(未完待续。)

第三章 背信弃义

因她之前不顾身份去西市买那些东西,九皇子回来跟她大发脾气,如若再闹大,只怕他会说她不要颜面,更是厌恶,陆惋幽道,“家父若有失礼之处,我代他向姑娘赔不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景帝仪叹气,“我医治皇妃,一来也算是场亲戚,二来你堂兄来求我,我见他诚心忍不住就答应了的。皇妃真是好福气,嫁了如意郎君,还有这般尽心为你的家人。”

陆惋幽想到陆存熙的确对她好,他给梦怜买什么,她同样有一份,可始终不是她亲哥哥。那时,九皇子来提亲,本来开始想娶的就是梦怜,只是梦怜不想嫁。

可她却是想嫁过来的,梦怜是长房嫡女,她不是。这对她来说是门再好不过的亲事,如果日后九皇子为帝,她会是皇后。

所以她跟堂兄说她想嫁过来,他很快答应了。

景帝仪道,“那时我不在,但听说是陆大人奋不顾身冲进房里伤了刺客才救了九皇妃你的性命,要不是那么巧合,陆公子正巧在那个时机冲进去,九皇妃已经性命不保了。”

陆惋幽道,“不是我被行刺了,堂兄听见丫鬟喊叫才来把我送去大夫那的么?”她醒来后爷爷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景帝仪道,“当然不是。这事刚过不久,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记错。皇妃不信可以问问那日跟出府的丫鬟。”

陆惋幽奇怪,见她信誓旦旦,不过也不至于就信了她一面之词,只想着稍后弄个明白。(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

景帝仪道,“那日在宫中,你走了以后,怜梦姑娘很是伤心,你们的事我多少知道了点,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的。她也不愿,是婉贵妃一厢情愿而已。”

陆惋幽记得她们好像也没交情,奇怪景帝仪为何帮着梦怜说话,“姑娘复诊是假,做说客是真。”

景帝仪笑道,“皇妃不必多心了,我确实是来给皇妃复诊的,只是见梦怜哭得可怜,想帮她说几句而已,皇妃觉得不中听可以不听。”

“有些事姑娘是不会明白的。”梦怜无论样貌还是才情都要比她好,两人年纪相差不大难免被用来比较,她是黯淡的,在梦怜身侧的时候。

像萤虫和月光。

景帝仪道,“梦怜姑娘会不会嫁过来还是未知之数,到最后还不是要陆大人他们点头,与其惶恐不可终日,不如探探陆大人口风,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

景帝仪这话倒提醒她了,梦怜要嫁也得爷爷同意。

陆惋幽想留景帝仪再做一会儿,九皇子和萧旭尧一同出去了,既然知道丈夫打了什么主意,她倒想投其所好的。

景帝仪看穿她的想法,说道,“九皇妃还是先解决你的当务之急吧,想讨丈夫的欢心不该是这么卑躬屈膝的,否则跟你房里想讨好主子的下人有什么不同。”

陆惋幽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前来的陆存熙。

景帝仪笑容灿烂的打了招呼,陆存熙问,“景姑娘来这是有什么事么。”

景帝仪拍拍她箱子,这还是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称职些,就在方才,去药铺跟一个郎中买的,若再执一个悬壶济世的幡子,应该就很像大夫了吧,“这样都看不出来么,当然是来给九皇妃看诊的,没有落下其他的病根,真是可喜可贺。你求我的事,我已经做了,等于是高祖欠的,我还了。以后府里还有些三姑六婆要看大夫的,还是叫他们去找御医吧。”

陆存熙道,“姑娘果真是言而有信的。”

景帝仪笑,她也不是总这么言而有信的,“梦怜姑娘还好吧,因为九皇子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九皇妃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我能医治她的伤,但治不了心病,心病,只能是陆家人来治。”

陆惋幽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如何阻止陆梦怜嫁给自己的丈夫,却没细想,如果真嫁不成,那又会是怎样。

陆赋的选择无非两种,一就是被迫答应,那么陆家会和九皇子完全的捆绑,打上死结至此分都分不开,只能一心一意去扶持老九了。二就是拒绝,可一旦拒绝,心高气傲的九皇子是不会善罢甘休,最后会是势不两立势同水火。

不管陆赋选哪一种,对陆惋幽而言都不是好事。

陆存熙道,“下一次复诊是什么时候?”

“没下次了,九皇妃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我若来得多了,我怕反而有些人寝食难安。”

陆存熙目送她离去,对身边的小厮道,“这事不要告诉爷爷。”府里没人胆敢欺瞒陆赋的,陆存熙的这个要求,一时不知是不是该答应,陆存熙道,“你要记得你现在跟着谁。”

……

九皇子让人备好聘礼,选了初十也就是五日后送到陆府,陆惋幽出来见下人为了抬聘礼忙进忙出,总共二十箱,寓意成双成对。比当初向她提亲时送到陆府的还多两箱。

九皇子看了她一眼,因她当着丫鬟的面忤逆了她说不答应,他便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那一日仅仅是告知。陆惋幽让下人出去,“我有话和九皇子说。”下人们看着九皇子,陆惋幽不悦道,“难道我就不是你们的主子了么。”

九皇子让他们出去,门也掩了,就剩下他们夫妻两。

陆梦怜打算退步,总不能成亲没有多久,就成了怨偶,她柔声道,“这几****也想过了的,皇孙贵胄都是三妻四妾,九皇子要再娶,我也拦不了。朝中大臣里也有几位家中有待字闺中又到了适婚年纪的姑娘。甚至九皇子如果只是想巩固与陆家的关系,也有几位远亲……”

九皇子道,“我要的是陆梦怜。”

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皇都城里的大家闺秀又不是只有梦怜一个,你为什么非她不可。你也并非真那么喜欢她,否则当初……”

九皇子冷笑,“怎么不说了,当初我要娶的是陆梦怜,你们陆家背信弃义,陆存熙买通了太史令骗我说八字不合,我这才娶了你。原来你也是知情的,那就是跟着你爷爷堂兄合起伙骗我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几个封号

陆惋幽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一时间惊恐,拉住他的胳膊解释,“我不是有意骗你,我第一次见了九皇子就许了芳心,爷爷只是成全我这点痴念。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你爷爷这么老谋深算,他若不是想与我结盟又不想梦怜嫁过来,会同意做这种事么。他连行刺景帝仪不成误伤了你,都不敢与你说,你以为你有多了解他。”见陆惋幽吃惊,既然说了,索性让她知道得清楚明白,是他们陆家不仁在先,“当初他教我刺杀景帝仪来嫁祸给宋潮,可以趁机夺了宋家的兵权。结果你好好的府里不待,非要跑去那些下九流的地方,差点做了人家的替死鬼。”

陆惋幽身体晃了一下,撑住桌子才能勉强站稳,“我爹也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还傻到让人到元府杀人给你报仇。差点就要把我拖下水。还好景帝仪没有告到父皇那,否则我也不必再图什么大事了。”

陆惋幽只觉寒心,他也实在是太过忘恩负义,“当初叶晚清的事是谁帮九皇子收拾的,跟一个朝廷钦犯有了孩子,如果不是我爹他们帮着处理,九皇子还能站在着抱怨我爹连累了你么。”

九皇子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也会说那是我的孩子,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们陆家怎么答应我,说会想方设法的保住他们母子。”

陆惋幽看他的模样,愤怒的像把叶晚清的死归咎到她头上,“她是在牢里烧死的。[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九皇子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伯母有去过元府要人么,可你瞒着我,想偷偷把她处置了。那是我的孩子,你却下如此歹毒的心肠。”他装作不知道,是因为要倚仗陆家,他让人去查过,那场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她也真是够糊涂了,今时今日才弄明白为什么不得丈夫宠爱,她还以为是自己样貌不够标致,“你居然真的喜欢那个钦犯。”她以为是那个叶晚清有点姿色,男人都是禁不住美色诱惑的,就跟那些男人见了景帝仪无一例外五迷三道。

九皇子不想再提,“我知道你想嫁给我,无非是想做皇后。你也不必说得自己真的对我一往情深,我为了这个皇位失去太多了,我对这个位置也是志在必得的。可你爷爷留了一手,你应该知道什么叫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难道陆家对你还不够诚心么,这些年爷爷和堂兄一直在给你出谋划策。”

“诚心的话会在婚事上弄虚作假么!”这是他心里头一根刺,谁知道陆赋那个老狐狸会不会一样把陆梦怜嫁给其他的皇子,辅佐他暗中挤掉其他争夺皇位的人,“除非陆赋把陆梦怜嫁过来,我才会真心信他有心辅佐我。”

他只是想多一重保障,让陆家尽心尽力,而不是狡猾的给自己留后路一心二用。

九皇子抓住她的肩道,“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已经嫁给我了,只有我显赫了,你才能跟着过得好。如果有朝一日我做了皇帝,后位一定会是你的。可如果我和陆家关系破裂,你才是真的无依无靠了。我这么说了,你还是坚持不想我娶陆梦怜么。”

陆惋幽坐到椅上,抓着冰冷的雕花扶手。她想了许久,丈夫就是她的天,他若失势,她的天就要塌了,“望九皇子记得今日对我的承诺。”

……

景帝仪盯着皇帝案上的镇纸,其实就是块玉板,正面刻了两只喜鹊。皇帝拿起来递给她,“姑娘喜欢的话,就送给姑娘吧。”景帝仪接过,她只是好奇背面刻了什么而已,一旦看到了,就觉得没意思了。

皇帝道,“帝仪始终是景家的血脉,得认祖归宗,这几日朕想着该还你一个身份。让礼部也想了几个封号,姑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皇帝递上一本子,都是些祈愿国泰民安的封号。

景帝仪道,“多谢皇上的美意,可我家始终是在南蛮,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回去落叶归根。何况高祖也是淡薄权势的人,家里有训诫,不得打着高祖的名义回皇都来换取荣华富贵。如果我真的封了公主,那不就是违背了么,回去要挨罚的。”

皇帝道,“这是姑娘应得的。”

景帝仪笑,“世上没什么是应该得的,不如这事以后再说吧。”即便她现在不是公主,不也过得随心所欲,皇帝和太后还不是什么都得由着她,那做不做公主又有什么区别。“皇上,我听说九皇子又要成亲了,我正头疼不知道这次要送什么,都说喜鹊等枝是多子多福的,能不能许我借花献佛送这对镇纸。”

只有娶妻才能隆而重之,三书六聘,大摆喜宴。若是纳妾,就不能了,得有多低调就要多低调,不然乱了妻妾位分。

“婉贵妃没有跟朕说。”婉贵妃曾来送过几次膳食,只提了九皇子近来勤读诗书,用功太过以致时常晨昏颠倒。

“可能是想订下来再说吧,九皇子这次要娶的是梦怜姑娘。

“陆梦怜?”皇帝对陆赋几个孙儿都是有印象的,陆赋家教甚严,陆家几个晚辈也格外出挑。

景帝仪点头,“两位陆姑娘都是秀外慧中,又是姐妹,日后相处肯定很融洽。我之前就听过娥皇女英的故事,说是尧属意舜接替他的位置,就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了他。陆大人那么宝贝他的孙女,听闻尤其最疼爱梦怜姑娘,那么多皇孙公子求亲都被他拒绝了,可他却把两个孙女都嫁给九皇子,看来九皇子确实很是有才干。”

皇帝不语,张年察言观色,不知该不该提醒皇帝该服药了。御医等在殿外,躬着身子捧着药,若是药凉了,就会影响药效,那就得重新熬了。可错过了时辰,耽误了龙体,他担当不起。

景帝仪见张年为难,开口道,“皇上,这时辰该喝药了。”

皇帝回神,让御医把药拿进来,“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那日进宫,遇见九皇妃和梦怜姑娘,她们是进宫陪伴婉贵妃的,梦怜姑娘便跟我说婉贵妃有此意,看来不久也要去陆府提亲了。我也要先恭喜皇上,又多一位贤良的儿媳。”

皇帝喝下药,张年递上干净的帕子,皇帝擦了嘴。(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两权相害取其轻

景帝仪见案上堆的书册里有一本佛经,便道,“皇上也喜欢礼佛么。[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皇帝道,“之前太后请了一位高僧进宫讲授佛理,佛经是那位高僧送的。读了倒是能平心静气,可惜朕忙于国事,一直没得读完。”皇帝见景帝仪似想翻几页的样子,把书递给她,“其实多看些佛经对人修身养性也是大有裨益的,湛王就很喜欢佛理,这书不如姑娘拿回去看看吧。”

景帝仪一目十行,一下就看完一页了,“好啊,我看完再还给皇上。”

白雪进房居然看到景帝仪拿着一卷佛经在看,她吃惊极了,下巴都合不上。景帝仪难得见她露出这么傻的表情,之前阳春还在时她们分工明确,白雪负责精明,阳春则负责犯傻。

“怎么了么。”

“小姐不是不喜欢佛经的么。”

景帝仪笑道,“本来是的,不过看了几页,觉得好像看出一点兴趣了。书里说人都是有贪嗔痴恨的,菩萨觉得这是毒,叫人学要会放下。”

白雪想着她家小姐不会看了几页佛经就大彻大悟了吧,“秀才们读的圣贤书也让他们学仁义学诚信,可真能很书里说的做的毕竟少之又少的,多是无耻之徒。书里的和实际的毕竟不同。”

景帝仪道,“你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和道理就说明你看出门道了。每个人都有贪嗔痴恨,戒不掉的。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书里描绘的十八层地狱是什么样的,但人间炼狱还是有机会见的。”

白雪禀报,“陆惋幽让人去了药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景帝仪把书放回书架上,她是把佛经当故事来看的,对她而言太不实际,她还是更喜欢史记,每一页都是血淋淋的,“陆赋找人对付我,却害错了自己外孙女,这种事他是不会跟陆惋幽明说的,不好说出口。被蒙在鼓里可不好受。”

“可即便她知道了,陆大人始终是她爷爷,梦怜姑娘也始终是她的堂妹。”白雪想着陆惋幽多少会顾念些亲情。

景帝仪把书架的书调整了一下顺序,总觉得把佛经放在三十六计,兵法策论这些权谋的书里有些格格不入,“我只是叫她知道实情,引导她去做些她心里想的事,我可没拿刀子架她脖子上。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陆惋幽若是不舒服,或想要药材进补,大可喊御医。叫人去药铺,也就说买的东西见不得光。“两权相害取其轻。”

白雪问,“小姐觉得陆大人还会帮九皇子么?”

“我只知道皇帝那么多儿子,又不是唯独老九一个。反正太子没定,在此之前不满意的就选到满意为止。”她看老九的行事,这种人做了皇帝肯定发挥本色,秋后算账,得罪过他的定无一幸免。

白雪道,“但陆惋幽已经嫁了。”

“那又如何。”这里的观念不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去出去的水么,“我想知道对陆惋幽而言,是不想有人分薄相公的爱重要些,还是两家决裂她做不成皇后重要些。既然她让人去了药铺,就说明她已经选了。”

景帝仪从柜子里拿了包药粉出来,嗅了嗅,这份量就合适了。“让人去查一查皇后的哥哥。”

白雪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般吩咐,但还是去办了。

景帝仪在府里待了两日看那本佛经,当然她不是一整日都看的,逗逗池里的鱼赏赏花,一日也就看两个时辰。看的时候却聚精会神,等看完,白雪发现她已经是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

白雪知她家小姐聪明,惊呀的倒不是她的过目不忘,而是其他,“难得看到小姐定得住性子,等小姐还回去,说不准皇上会问小姐可有什么心得。”

景帝仪道,“就是看完了,能有什么心得,我又不修佛。“景帝仪把书放到一边,不会再翻第二遍了,打算进宫就还回去。

她这般一回,白雪便知她真的只是看完了,当故事书看的。佛经里的导人向善与景帝仪的做派本来就是背道而驰,结果读之前和读之后也没什么变化,想靠一本书来顿悟感化本来就匪夷所思,这种事更不可能发生在她家小姐身上。

白雪道,“小姐寿辰时请来唱戏的戏班出了一出新戏,叫楼台会。”

景帝仪道,“我看是你想看了吧。”

白雪小声道,“小姐,我能叫上阳春么?”

景帝仪托着腮,久久没答,白雪还怕她是不答应,她和阳春是同一日进府的,感情也深,以前一起干活总能随时随地见面说话,现在一个在元府一个在王府,做了总管更是忙的分身乏术,想见也不方便。

景帝仪道,“随便吧。”

白雪笑道,“谢谢小姐。”她去喊寒杏来给景帝仪梳妆,又让银樱去厨房吩咐准备些糕点,准备妥当了才走。

马车行至一段,突然有个人窜了上来,银樱她们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陆存熙,景帝仪笑道,“陆公子这是演哪一出。”

陆存熙道,“姑娘能不能送我去九皇子府邸。”

景帝仪探头出去看,路边停了一顶官轿,估计是坏了,他看到她的马车经过,就跳上来了。景帝仪让小厮先去九皇子那,马车里载了这么多人,很是拥挤。好在寒杏她们长得娇小。

陆存熙到了目的地匆匆道谢就下车了,景帝仪让小厮载白雪她们去戏楼,白雪道,“小姐不去么。”

景帝仪笑道,“里面的那出估计是比戏楼的要好看的。”白雪闻言,要下马车跟着她在旁服侍,景帝仪道,“不用了,你和她们去吧。”

景帝仪跟着陆存熙身后进去。

九皇子发了狂的见人就抓咬,把萧旭尧的手臂都咬下一块皮了,萧旭尧看着七尺男儿,实则比女人还没用,从小身骄肉贵吃不得一点苦痛,看着手臂的伤口血流不止,像个女人一样大喊大叫着。

陆惋幽和陆梦怜站在较远的地方,心有余悸,好好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得了疯症一样。

陆梦怜见到陆存熙来了,吓得惨白的脸才找回一点点的血色,“哥哥。”

陆存熙看了陆惋幽一眼,陆惋幽有些心虚,他之前有提醒过她,她是陆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不要做些有损陆家的事,可她今日擅自主张的趁着陆赋他们上朝把陆梦怜接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 亲疏远近

“怎么回事?”陆存熙问。[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陆梦怜道,“堂姐让我来用膳,九皇子也在,可他吃着吃着就这样了。”

陆存熙又问,“吃了什么?”陆梦怜指着那些打翻的饭菜酒水,他当机立断,“请御医来。”

“去请了,可怕没这么快能来的。”陆惋幽着急得不得了,又怕侍卫下手不知道轻重,喊道,“你们别伤了九皇子。”

她景帝仪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让她快想办法快施针医治,景帝仪道,“那可不得,我过去了,我不就危险了么。”

陆惋幽道,“既是如此,景姑娘来做什么。”

景帝仪皱眉,大大的辈分就这么压下来,“你这是对长辈的语气么,九皇妃这么担心,你自己怎么不过去,你是他枕边人,怎么,还没大难临头就各自飞了么。”

陆惋幽被她讽刺的脸都红了,“我方才是着急,请景姑娘勿怪。”

侍卫好不容易把人五花大绑,景帝仪走去沾了点酒水闻了闻,让侍卫抠喉催吐,陆惋幽见丈夫一脸难受,问就不能换一个温和的办法么。

景帝仪道,“你要是有办法的,你可以试的,但要是没有,就给我闭嘴。”她去找了盆水兜头淋下,人顿时就清醒了。景帝仪指着地上打泼的酒水,“酒有问题,里面加了药,喝下去后会狂性大发,谁备的酒?”

九皇子瞪向陆惋幽,陆惋幽辩解,“不,不是我,九皇子难道连我都不信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今日之事多谢景姑娘,只是我还有些家事要处理,能不能请你先回去。”九皇子板着脸吩咐总管送客。

景帝仪抱着手,“好吧。”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多想吼,果然也是要清了场再做的。

出了大门就听到陆存熙对妹妹道,“不是告诉过你暂时不要到惋幽这里来么。”

陆梦怜低头,陆存熙也不舍得太过严厉的训斥她,陆梦怜看看景帝仪,“那景姑娘呢?”可惜她是坐轿子出来的,不然还能送送景帝仪。

陆存熙道,“我会送景姑娘回去的。”

景帝仪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陆存熙吩咐了轿夫几句,追上前。景帝仪见他坚持跟,想起那次他抱着古琴跟出来,也不怕行人侧目。景帝仪道,“陆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可惜家里的长辈压制着,也只能选择做一个听话的孙子了。”

陆存熙道,“有多少人能随心所欲,我至今也就见过姑娘一个。”

“你对陆惋幽挺好的,可惜一到紧要关头,你还是选了陆梦怜。”始终是亲妹妹,人与人之间果然还是分亲疏远近的,总有重要和更重要的区别。

“我不明白姑娘……”

“是不明白我说什么么。”景帝仪见有卖龙须糖的,买了一些,“皇都人就是爱装傻,凤靡初开始也是的。可我要抓你们把柄不需这样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你们很自然就会把把柄送上门给我抓,你看,我现在不是又抓到一个了么。陆大人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陆存熙笑道,“我做什么我爷爷当然是知道的。”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她抓起一块龙须糖当街吃起来,“我看你是真心不想把陆梦怜嫁给老九的。你爷爷也是一个心疼孙儿的人,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把陆家的利益看的更重的人,他下决定了?还是你背着他做这些帮他下决定。”

这也不是有多难想到的事,如果陆赋已经下了决定,陆惋幽也不必跟老九谋划着做这么多的小动作。

“姑娘是要要挟我么。”

目前是没这个想法的,以后难说,“只要我开心了,我不介意别人从中捞得一点点好处。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况你该谢谢我的。你堂妹原来想用什么手段,也不用我说,还是多得我破坏了。”

老九现在肯定是以为陆惋幽口是心非,跟陆赋一个样,说要帮他,实则是下药害的他出丑于人前。这对夫妻本来就有嫌隙了,她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离间了他们。

陆存熙问,“药是姑娘让人换的?”

当然,不然他以为世上真有菩萨,平白无故帮他变走的?“陆大人虽说教了九皇妃诗词歌赋,可忘记怎么教她八面玲珑了,才嫁进九皇帝府里没多久,府里就怨声载道的,除了从陆府陪嫁跟过去的,没几个仆人是对她死心塌地的。她这个主母做的这么失败,陆大人也难辞其咎。”

陆存熙猜到了五六分,“姑娘收买了府里的人?”

景帝仪无邪的笑道,“这你就不要管了,你本来就要在你爷爷面前装的一无所知,不是么。”

陆惋幽邀陆梦怜去是想给她下药,景帝仪就让陆惋幽的丫鬟淀紫把药换了,淀紫常被陆惋幽用来出气,打得命都快没了。而她答应了淀紫,等事成了,会帮她逃离那个不是人待的地方。

景帝仪四处看,见陆存熙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现在还不想回王府,陆公子的好意我领受了,但你还是回去吧,堂堂陆家公子,被人见到像我跟班一样跟着,对你名声也不好,何况你不是应该很忙的么。”

陆存熙道,“我许久没有上街了,也想走走。”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懒得问他是不是打算这么一直跟着,只想着一会儿被他跟得烦了,把他甩开就是了。

反正她现在也不必演什么大家闺秀了。

景帝仪看到新奇的就停下多看几眼,看够了就继续走,“你什么时候猜到我身份的,一开始么?”

陆存熙道,“陆家和湛王交好,我年少的时候整理过祖辈的书稿信件,所以比其他人知道湛王和湛王妃的事要多些。姑娘第一次进宫,我见了姑娘腰上的羊脂玉,已有些起疑,后来又见了姑娘的紫玉箫。”

难怪一直送东西来百般讨好,“你没跟你爷爷说?”

“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起疑不表示确定。”因为他不明白如果景帝仪真是湛王的后人,为何隐瞒着不说,所以也派了人去查,“而等我很肯定时姑娘已经自己揭了自己的身份了。”

景帝仪停在卖荷包的摊位前,抓起几个不同颜色的荷包看,最后选剩一个蓝的一个红的想着哪个更好。(未完待续。)

第七章 小人蒙蔽

陆存熙见她拿不定主意,道,“蓝色的好看些。[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付了钱。

景帝仪看了看他,陆存熙以为她听了他的意见,没想到她把蓝色的荷包塞给他,“拿回去送给你妹妹吧,她刚受了惊吓,送点小玩意给她安抚也合适。”

她解下腰上挂的荷包要换成新的。旧的这个还是当时她戏弄平乐,让她三天之内绣出来的海棠花荷包,难看得别人不说她都认不出那是海棠花。

料子还是牧笙选的,挑了那时她最喜欢的颜色,图样则是因为阳春教平乐,说海棠花是最好绣的花,为了准时完成,才选的这个图样。

景帝仪把红色的那个也塞给了陆存熙,不想要了,“一并拿回去送你娘吧。”

陆存熙看着那两个荷包问,“这是礼尚往来么?我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姑娘,姑娘是第一次回礼。”她那时的恩宠,寻遍皇都再无第二人,爷爷知道他三天两头总送东西去元府,但想着与她打好关系也无坏处,也就随着他。

景帝仪心不在焉,“不是回过你灵芝么。”

“回的也是我送给元大人的礼。(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那么多人每天给我送礼,我要是一件件的回,那还不得早生华发。你的礼我一件没动,放在元府那,如果你舍不得,就让人去元府那拿吧。”她一件没带走的,连着其他富家子弟送过来的都堆仓库里,可有可无。

不过牧笙也没那胆子去动,不然也不会过得清苦。

陆存熙没有因为她的语气而被气走,只问,“那姑娘喜欢什么呢?”

她想着别的事,一时忘了,陆赋挑出来做接班的,自然是很有毅力的,也懂克己,“我要是翻脸不认人起来,比皇帝做得更绝。你不见元牧笙么,他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尚且是如此,即便现在和我打好交情有如何。”

陆存熙道,“当年除了湛王和先祖有过交情,其实湛王府与陆府也有一段渊源,姑娘想知道么?”

景帝仪轻描淡写的带过,“陈年旧事,提来做什么。”

陆存熙笑,原来她是知道的。

凤府的小厮拉住缰绳,待马车停住,凤靡初撩起帘子微笑道,“怎么总是能在街上碰见陆公子和景姑娘。”

“或许是缘分吧。”陆存熙道,车内还放着几包茶叶,凤靡初喜欢去的茶馆离这里不近。

凤靡初问,“二位是要去哪?”

景帝仪可不想陆存熙再提刚才那话题了,她可以帮高祖还任何的人情,唯独刚才那个可无能为力,“陆公子本来要送我回去,不过既然正巧遇见了凤大人,你又有马车,不知能不能载我一程。”

“当然可以。”凤靡初挪了一下,空出位置来,景帝仪跳上马车。凤靡初问陆存熙,“那陆公子呢,是否也要我送一程。”

陆存熙道,“凤大人送景姑娘回去即可。”

凤靡初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他们的身份是对立的,只是目前暂且没有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两人对视了一会,微微点头告别,放下了帘子。

……

“凤大人。”

凤靡初刚去听完书回来,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回头看,见九皇子下了轿,他的下人捧着礼疾步走来。

凤靡初要行礼数,九皇子托住他的手道,“既不是在宫中,也不是在朝堂,凤大人不必太多礼,倒显得你我之间见外。父皇让我们兄弟几人写一篇文章,论贾谊的五饵三表,我想请凤大人为我看看有没有言辞不妥之处。”

凤靡初笑道,“皇上让我教授几位皇子诗书礼乐,这也是我分内之事,难得九皇子好学。”凤靡初邀他进府,命人奉茶。九皇子递上他写的文章,凤靡初仔细阅读,看完后指出几点不足。

九皇子谦逊道,“君子曰,学不可以已。我虽明白,但有时朝政之事实在是繁忙,也就抽不出空闲钻研精益求精。日后有不懂的,可能还要似今日这样常常来请教,还请凤大人不吝珠玉。”

凤靡初让人备了笔墨,写了几个书名,让九皇子回去阅读,能引经据典运用到他文章里去,“九皇子勤奋好学那是好事,单单看这篇文章字字珠玑,再过几年怕我也没什么能教的了。古人留下的典籍浩如烟海,没有谁能读尽的,也不必什么书都读,若是学非所用,用非所学,那不是多而不精,没什么用处了么。”

“听凤大人这番话,我是受益匪浅。过去我也是受了小人蒙蔽,以致辨不清忠奸,分不清对错。现在是幡然醒悟了。”

丫鬟准备了茶具,凤靡初喜欢饮茶,泡茶的手艺连宫中的茶师也是称赞不绝的,但凤靡初也不是常显露的,也就皇帝和几个与他亲近的大臣喝过他泡的茶,九皇子见自己得这般待遇,自然也满意他的看重。

凤靡初先是将一小壶水搁在炉子上烧开,“九皇子何出此言。”

九皇子想起陆赋的不识抬举,他送去陆府的聘礼被全数退回,“凤大人这些年得父皇重要,陆赋早就把大人当作眼中钉,怕大人有朝一日威胁到他的地位。上次沮诵之事他以为等到了机会,便怂恿我到父皇面前告凤大人一状,我也是被他瞒骗,以为凤大人真有做此等欺上瞒下之事,好在清者自清。”

凤靡初拿起一个银勺子,倒了些茶叶进茶盏里,“九皇子和陆大人是姻亲,你却愿意和我说这件事,可见九皇子胸怀坦荡。”

九皇子拿起面前的茶盏,这是越窑,茶盏配了盏托,成莲瓣状,釉色翠绿均匀,是难得的瓷具。他只觉得眼熟,“这个……”他曾经送过沮诵一套茶具,价值万金,但沮诵好酒不好茶,就收着一直没用过。

凤靡初道,“沮府被抄了家,这套茶具送进宫中。皇上又把它送给了我。”

凤靡初沏好了茶,请九皇子饮用,九皇子却觉得晦气,盯着那茶具心里隐隐不祥,他把茶具挪开,不想再碰。

凤靡初问,“怎么了么。”

九皇子道,“我暂时不想喝茶。其实除了文章,我还有些事想请教的,这几日不知为何,父皇突然对我和母妃冷淡许多。”

“九皇子多心了吧。”(未完待续。)

第八章 授业解惑

“母妃这几日送参汤去,父皇都不见。[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之前未曾有过的,前两日有人参了旭尧一本,不瞒凤大人,他霸占了别人几亩田地,弄死了人,才跑到皇都来避风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父皇不高兴了。”

本来想着萧旭尧生得也算一表人才,若能勾引得了景帝仪,也算他有些用处,没想到他使了浑身解数,景帝仪也没把他当回事。

茶香四溢,凤靡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皇上向来不喜欢官宦子弟仗势欺人,在地方官官相护的做些目无法纪的事。”

九皇子想着凤靡初很得父皇信任,又是懂的揣摩圣意,他若觉得是的,估计父皇果真是为这件事恼怒了,“凤大人能为我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么。”

凤靡初道,“我和陆大人虽然有些误解,但毕竟与九皇子无关,九皇子娶了陆大人的孙女,两家是姻亲。这事,是不是应该和陆家商量比较合适。我是担心若被陆大人知道了他会不高兴。”

九皇子皱眉,“陆家不高兴又能如何,我是皇子还能怕了陆赋他们么。陆家根本就不是诚心待我,如今满朝文武里,我只觉得凤大人可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凤靡初为难,九皇子起身郑重的一拜,凤靡初急忙相扶,“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臣子,怎么担得起这么重的礼。”

九皇子道,“父皇让凤大人授业解惑,就是我的夫子,自然受得起。”

凤靡初想了想,道,“我倒是可以给九皇子出个主意,但是否管用就不知道了。”凤靡初让九皇子先坐下,道,“皇上是个念旧的人,这些年之所以对我赏识恩宠,跟我父亲也有很大的关系。”

九皇子心想,这点确实不假,父皇对凤靡初的父亲敬重,甚至每年凤家灭门的祭日,父皇都会上香祭酒,“那是如何?”

凤靡初道,“皇上当年起兵,也是多得豹国公支持,豹国公不但变卖了家产筹备军饷,还把手里的兵力都借给了皇上,皇上才能这么快的夺回帝位。或许你可以在这篇文章里稍稍提起一些豹国公当年怎么扶持皇上的往事。皇上忆起了当年的恩情,有些事或许就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九皇子把带来的礼放下,凤靡初却坚持不肯收,只道是无功不受禄。留着客人下了两盘棋,又用了晚膳。见凤靡初如此,九皇子便想着他应该是有意攀附的,即便没了陆家,若得凤靡初的扶持,倒也没什么损失。

凤靡初把他送出门,递给小厮两盏灯笼,道是月黑风高,把灯笼置在马车两侧,可以照明,路也能看清楚些。

因喝了两杯水酒,酒劲上来,那九皇子便一直闭目养神,谁知道经过衙门附近时,有一辆马车逼近撞了上来,好在带出来的小厮还算经验老道,紧紧勒住缰绳,稳住了马,才没出事。

九皇子不悦的掀了帘子查看到底怎么回事,随行的侍卫已经是将主子围在中间,就怕是有人暗算。撞上他们的马车已经是逃之夭夭,小厮取了灯笼照明,想问主子有没有伤着。地上留了一根发簪,九皇子震惊随后是紧张,“把那只簪子拿过来。”

小厮跳下辕座捡起簪子递给主子。

九皇子仔细辨认,这是当初他送给计卿澄的,因是定情之物,她下狱时也带在身上,他把那根簪子捏得紧紧,即便是被尖端刺破了手也没松开,“去追那辆马车,拦下来,车上的人要活捉,快!”

侍卫见他那副模样,也不敢耽误,按他的吩咐办,马鞭子一抽追上去拦截。追了两条街,马车上的两个人弃车逃了,侍卫掀开帘子看,马车内有一名孕妇。

那孕妇昏过去了,不省人事。九皇子夺过灯笼照清她的面容,果真是计卿澄。他将人抱下,吩咐回府。

……

胡大和李二早早赶来找景帝仪,因为景帝仪说过,如果再见到指使他绑架陆梦怜的人要立马来告知。景帝仪见他们灰头土脸的,想起白雪说他们现在在衙门被使唤干杂活。

“眼怎么了?”她问胡大,左眼黑了一圈。

胡大捂着眼,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扫顶上的蜘蛛网,打瞌睡,就从梯子上摔下来,磕到了。”

景帝仪道,“如果不想做的,可以到我这里来做护院。”

胡大憨笑,“以前****扛着七斤重的大刀上山下山都没喊过累,现在不过是拿拿扫帚扫扫地擦擦桌子,算什么。总不能什么事都依赖着小姐,你对我们已经很照顾了。”

景帝仪道,“这话还真像是你会说的。”

李二想起景帝仪现在也是皇帝的亲戚了,手肘撞了撞胡大,元牧笙是教过他们见了景帝仪要怎么行礼。

景帝仪笑道,“你们还真是喜欢跪,我都没说,你们已经是自觉了,难道山寨里我有让你们跪过。”

胡大摇头,“没有。”只是让他们做牛做马过,开始的时候还不习惯,后面看到山寨主一脸开心的驮着干女儿心甘情愿的满地爬学牛叫,大伙习以为常后,倒也觉得给她做牛做马没什么了。

山寨主都干了的事,他们这些手下干也不算丢脸。

景帝仪收敛了笑,“那现在我有喊你们跪么。”

胡大李二赶紧站直,带着景帝仪去了楼外楼,然后指着里面跟掌柜说话的男人,“小姐,就是他。”

景帝仪留意着,见那男人和掌柜很是熟稔的样子,“没认错?”

胡大指着额头道,“又驼背额上又有痣,长得贼眉鼠眼,怎么会认错。”

景帝仪好笑,还好意思说人家贼眉鼠眼,“我知道了,你们回衙门吧。”

李二抓了抓头,想最后说一句母子俩哪里有隔夜仇,但白雪冲他们猛的摇头,两人这才什么都没说走了。景帝仪对白雪道,“你去衙门跟府尹说,这个位置今年已经换了这么多人做了,如果他这么不识相的,准备再换一个吧。”

白雪想着,如今这皇都城里,小姐说一句,谁敢不给面子,至少胡大和李二以后在衙门会好过许多,说不定府尹得调过来看他们两脸色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三表五饵

今年荔枝丰收,是八百里加急的先运回六筐,以保证皇帝吃到的是最新鲜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景帝仪进宫又是有口福,吃了一大盘的荔枝,即鲜甜又核小肉多,皇帝见她爱吃,就送了她一筐,然后让张年送两筐去太后那,送一筐给皇后。

景帝仪坐烦了提出要去逛御花园,皇帝让殿内的一个小太监抱着那筐荔枝跟着她伺候。景帝仪是走两步,手里伸进筐里拨一颗去了皮扔嘴里咬,走两步吃一颗,走两步吃一颗,没到御花园就吃了半筐。

有张纸被吹了过来,她也没注意,踩了一脚。五皇子急匆匆的跑来,见她弯腰捡脚底的东西,道,“姑娘,这是我的。”

景帝仪手上都是荔枝水,沾到纸上,有几个字墨晕开了,景帝仪看了看,道,“你写的?言辞乏味,篇幅这么长却是杂乱无章抓不住重点。看得我云里雾里,到最后都不知道你到底要写什么。”

五皇子讶异,这是他熬了两日两夜写的,总共写了五大页纸,她就看了一会儿已经看完了,“这是论三表五饵。”

景帝仪皱着眉头又看了一遍,“三表五饵?我看是三环五扣,三智五猜猜到三年五载还是猜不出来的\'锦绣文章\'。凤靡初没教过你什么叫要言不烦语贵洒脱么,你这么拖泥带水,绕来绕去都绕不到点上。”

景帝仪把那五张纸塞回给他,写得成这样也给废纸差不多了,但即便是用来给她擦手,她都嫌粗糙。[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五皇子低头看着自己写的文章,他也有自知之明,他的文采是不太好,但凤靡初倒也没批评过他的文章差得无可救药。

景帝仪看着他道,“这不是差,是非常差。皇上让你写的?”

五皇子点头。

景帝仪道,“你这篇交上去,我看你是也找挨骂的。既然是你父皇让你写的,你就该想想他为什么让你写。如果只是问这么浅显易懂的,三表五饵是什么,他还何必让你写,他直接翻书还来得快些。”

五皇子一脸茫然。

果真,笨,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你不过是把前人的言论,这点搬一点那里搬一点,用的是百家之言,你的主见却一点都没有。这篇还算是你写的么。”景帝仪问,“什么是三表?”

五皇子想了想,背诵道,“爱人之状,好人之技,仁道也;信为大操……”

景帝仪举起手来,“得了,别背了。”她也不是一大早特意来听他背书的。“你把第一个字都抓出来,不就是爱、好、信,仁这不就是所谓的儒么。表就是表率表现,也就是帝王得爱人诚信。”

三表五饵是西汉的贾谊提出的一种对付外族的计策。

饵即是诱饵。

赐之盛服车乘以坏其目;赐之盛食珍味以坏其口;赐之音乐妇人以坏其耳;赐之高堂邃宇府库奴婢以坏其腹;于来降者,以上召幸之,相娱乐,亲酌而手食之,以坏其心。便是五饵。

景帝仪道,“所谓五饵简单的说就是送华丽的衣服送美味珍馐,送宅子送漂亮的婢女。人嘛,得了好东西,总是玩物丧志。就像越国送了一个美女西施给吴王,吴王沉迷女色就把命玩没了一样。总之对方要什么给什么,一旦不思进取了误国误民,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五皇子认真的听着。

景帝仪继续道,“这种只要认识字都能自己看的解释,你就稍稍写个半页纸也就够了,后面的应该写你自己的写法。比如把这样的方法用在扶戚或者南蛮上是不是有用。”

五皇子道,“因人而异吧,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这么给了,多数也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

景帝仪笑,皇上现在不也一样在对她用三表五饵么,是希望她乐不思蜀吧,她也确实有些乐不思蜀的,不过不是因为他给的东西,而是因为这里的人实在是好玩。“原来你自己还是懂得想的,那就应该写进去。”

五皇子想如果真按景帝仪教的去写,或许会一鸣惊人,但他不想如此。他把文章折好,免得又被风吹走,“也来不及改了,不过还是谢谢姑娘赐教。”

景帝仪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哪怕是有机会争也不敢争。

九皇子朝他们这走过来,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皇帝布置的课业,出的题目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她故意走过去堵住了路。

那日在府邸被景帝仪撞见他的失常,九皇子还有些尴尬,“景姑娘。”

景帝仪道,“五皇子跟我说皇上布置了课业,我已经拜读过五皇子的大作了,九皇子应该也有写吧,能不能让我看看?”她伸手讨要.

九皇子道,“我的文笔不及五皇子……”他并不想让景帝仪看,便想着用几句客气话拒绝掉。

没想到景帝仪回,“无所谓,写得再差我也不会笑话你,又不指望你还能像曹植七步成诗,写出什么流传后世的文章。”她也就随意看看,是不是有比老五写得还拖沓,写得还没完没了的。

九皇子把所写的文章递给她,脸有些僵硬。老九身边都是阿谀奉承之人,赞得他像左思每每有什么文章总是洛阳纸贵那般竞相争抄,她的语气却像是他写的其实一文不值。实话总是没几个人愿意听的,其实确实就是一文不值。

景帝仪看得一样很快,“这是你一个人想的,还是找了什么谋士幕僚的帮你改过了。”

九皇子道,“自然是我自己写的,姑娘莫非是怀疑我找人代写么。”

景帝仪笑道,“我不过是觉得这几段写得不错。”晶莹的指甲划过豹国公辅佐皇帝的那几段,五皇子想凑过来想看,景帝仪抬眸瞪了一眼,他优柔寡断脚便不敢再迈开。景帝仪道,“连我这样一个外人看了都动容的,皇上看了估计更是感触良多。”

她脸上换上佩服,把文章卷好,双手捧着交还。景帝仪惭愧,“我最敬重学问好的人,刚才那般是我的不是。等皇上看过九皇子的文章,日后定是更要倚重。”

九皇子奇怪她突然转了态度,但她本来就是阴阳怪气也喜怒无常。九皇子拿回自己的文章,怕她动什么手脚,还检查了一遍。(未完待续。)

第十章 心静自然凉

她等九皇子走了,才对五皇子道,“你可以放心的把你写的交上去了,等老九交了你再交。[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下哪怕他写得再狗屁不通,皇帝也不会注意了。

……

若不是东篱来告诉陆惋幽,陆惋幽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昨夜带了个女人回来留宿在他房里。陆惋幽不太情愿,但想了想估计是娶不到梦怜从哪间青楼楚馆里带回来的女人逢场作戏,过几日也就未必喜欢了。

东篱也见过计卿澄,她把房里其他的丫鬟先赶了出去,然后小声禀报,“奴婢偷偷去瞧了,好像是姓的计的那狐狸精。”

陆惋幽吃惊,“怎么可能,她已经被烧死了。”

“所以奴婢才不确定,可看着实在太像了。赶紧就来告诉皇妃了,万一那姓计没死呢。”

陆惋幽听她这么说,也提心吊胆起来。这女人是个祸害,原先以为弄到牢里,判了死罪最好,如果流放就在路上把人弄死。九皇子估计是舍不得的,让陆家设法保她们母子的命,但婉贵妃舍得。(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陆惋幽道,“先去看看。”

九皇子的房间有人把守,陆惋幽算是看清楚自己在府里的位置了的,这些侍卫估计也不会放她进去,哪怕她用主子的身份来压他们。她让东篱把人引开,进了屋里,屋内有股难闻的药味,床幔是放下的。

陆惋幽撩起,见果然是姓计的女人。

只觉得她的枕边人疯了,逼得她也要疯了。他口口声声要争帝位,却把一个钦犯藏匿在府里自取灭亡。因为他的承诺,她才会帮着他做那些事,如今爷爷也不肯原谅她了。

说陆家背信弃义,他自己不也背信弃义么。

陆惋幽见计卿澄昏睡着,拿起床上的软枕捂住计卿澄的口鼻,计卿澄手指动了一下,还以为她是醒过来了,怕她喊叫。陆惋幽压得更用力,见计卿澄没有挣扎,想着把她闷死了,她才能安心。

东篱进来拉开她,手指探了探计卿澄的鼻息,小声道,“皇妃怎么这么糊涂,她若死了,九皇子能放过你么。他如今和陆家撕破了脸,也不会再念什么夫妻情分了,到时要是对付起我们来,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陆惋幽不想理会这些,她现在只知道计卿澄不死,她就要死了。

东篱劝她,“皇妃先别着急,既然知道计卿澄还活着,咱们也好提防。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人又在府里,九皇子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还怕没有机会么。”

陆惋幽恢复了理智,想着东篱说得对,她现在下手,九皇子回来绝对饶不过她,陆惋幽道,“我要进宫,让人准备一下。”她不方便动手,可以找一个方便动手的,即便九皇子鬼迷了心窍,至少婉贵妃还是清醒的。

……

凤靡初从崔府回来正准备进房更衣,曹洛拦住了他,因为听到房内有动静,曹洛戒备的去踢门,见景帝仪慢悠悠的从罗汉床上坐起来,盘着腿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都要睡着了。”

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告知凤靡初景帝仪来了,正确的说应该是没一个人知道她来了。曹洛去点蜡烛,凤靡初笑道,“我还以为小姐嫌弃我这,不会再来了。”

景帝仪扫了一眼,是挺嫌弃的,“你能不能叫总管买些冰回来,这房间真是又闷又热,都不晓得你怎么住得下。”还是在山里好,山里都是冬暖夏凉的。她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热。

凤靡初回了她一句,“心静自然凉。”

景帝仪看着他道,“我要吃东西。”

凤靡初顺着她吩咐曹洛,“让厨房热些饭菜来。”景帝仪补充了一句,还要拿酒来。曹洛是从没有见过这么不客气的客人的,倒比这名正言顺的主子还像主子,他出了房,凤靡初坐到罗汉床上,“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景帝仪躺下,在房里放张大一点的罗汉床倒是方便,既能坐又能躺,她干脆也在房里放一张好了,“突然想过来,凤哥哥不欢迎我?”

凤靡初笑,以前在元府她有一群人陪着,从没有兴起过来他这里的念头,现在搬到王府,宅子是大了,陪着让她逗着玩的人却少了,“小姐是成大姑娘了,心却还是小孩子,是怕寂寞了吧。”

景帝仪斜眼道,“谁说的,皇都这么多只兔子。你比我大那么多岁,对你而言我当然是小孩子,我叫你叔叔都不过分,喊你哥哥是给你留颜面了。”让他谨慎说话,否则以后她见人就喊他凤叔叔。

凤靡初问,“你过来这有跟府里的人说么。”

留了张纸条给白雪,说她去凤府散步了,她想找个人说话,就想到凤靡初了,“以前我最喜欢粘着你了,山寨那么多人,就凤哥哥听得懂我说的话。”

凤靡初笑道,“小姐来了皇都,应该发现皇都聪明的人不止我一个。”

“可你是我的凤哥哥,小时候两小无猜,我对你总是感觉比较亲切。”景帝仪转了个身侧躺着,手撑着头,她的簪子松了,凤靡初伸手帮她弄好。

“那陆存熙呢?”他问。

“好端端提他做什么。”她眼儿弯弯,笑问,“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冰糖葫芦。”

凤靡初道,“晚上吃太多甜的不好。”她喜欢吃甜食,那时山寨主也不节制任由着她吃,所以常闹牙疼。也还好那时年岁小,换了牙,现在是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景帝仪道,“老九那篇文章,是你教他写的吧。明知道皇帝最讨厌结党营私了,还叫他故意提豹国公,你要开始对付他了么。”老九和陆家关系破裂了,如果他这时候出事,陆家肯定是要落井下石的,还是要让他翻不了身,手再也够不到帝位的那种。

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比利益更能让人目标一致的。

凤靡初不语。

景帝仪又道,“上次我坐你的马车时闻到你身上有股草药味,什么东西都有它的味道,就像鸡汤有鸡汤味,鸭汤有鸭汤味。我给计卿澄把过脉,她的身体情况如何我清楚得很,整个皇都现在只有我的医术是最好的,估计也没有人会自不量力的觉得开的方子会比我的好。”(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入眠

凤靡初还是不语。mht.la [夜夜小说网]

景帝仪觉得他小气,虽是猜到七八分了,但她想听他说故事,他不开口她听什么。

曹洛端着饭菜进来,景帝仪倒酒。

凤靡初道,“喝一小杯就得了。”

景帝仪耸耸肩,当着曹洛故意说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如果像上次一样喝醉了,我就歇在凤哥哥这好了。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记得么,以前你还为了哄我睡给我唱过歌。那时的凤哥哥多温柔体贴,对我有求必应,不会像现在不解风情。连个小故事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曹洛面无表情,当自己耳朵聋了,他出门外继续守着。

景帝仪道,“真像我家的白雪,我回去得问问她,有没有失散多年的哥哥。”

凤靡初伸手帮她擦了嘴角。

景帝仪凝着他,全神贯注的,总是她这般神情时,即便对面的男人再刚硬总要化成绕指柔,对她千依百顺,“凤哥哥果真很会照顾人,可惜你不肯回来照顾我了。王府可比你这里好多了,又宽敞又漂亮。你要是愿意来,房间都任你选。”

凤靡初笑道,“皇都最近可能会有些乱,小姐自个要小心些。”

景帝仪回了一句,“乱,不就正合我意么。”

凤靡初看着她笑靥如花,是啊,她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最好的。

两人聊起山寨那段年岁,聊到深夜,景帝仪也没有回去的打算,凤靡初本来想控制她喝少些,没想到被她带着一块喝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曹洛进来喊凤靡初时,已经快过寅时了,得洗簌准备,要去上朝。

凤靡初和景帝仪一人睡在罗汉床一头。景帝仪说她和凤靡初之间“有什么”时,曹洛都没反应,可现在却是讶异了。凤靡初许久没睡过安稳一觉,有人在时更难入眠。

景帝仪被吵醒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早,她一般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只理所当然的吩咐了一句,“我早上要吃花生红枣粥。”说完又眯眼躺了回去。

凤靡初把一张纸条塞进她手里,见她缩着身子睡,把她抱到了床铺上。凤靡初去换了朝服,让总管景帝仪要什么就满足什么。临上轿前想了想,又吩咐道,“以后在府里备些冰吧。”曹洛愣了一下,让轿夫起轿进宫。

她在凤府用了早膳,又在府内转溜了一圈,凤府不大,一下就走完的且也没什么新鲜东西看。反倒是凤府的下人把她当了珍奇异兽,她这容貌也是再难寻的了,只要她肯笑一笑,多得是看痴看傻连手里的活都会忘记干的。

老总管很想问她什么时候走,严重耽误下人的干活进度,但又不能说出口,得把她当贵客奉着,还要让府里的下人封嘴,不能提景帝仪在这留宿的事。白雪来凤府找她。

景帝仪问,“怎么了?”

“府尹让胡大李二他们两巡夜,这两人巡到九皇子的府邸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抬了什么东西出来,便尾随在后。一直跟到孔渠,看到那些人往麻袋里塞石头,又用绳子绑死了口扔进渠里,他们就跳下去捞,带回了衙门……”

景帝仪直接问,“麻袋里的是什么?”

白雪回道,“计卿澄,扔麻袋的几个人也被他们两抓了,是宫里的太监,应该是服侍婉贵妃的。”白雪担心道,“胡大李二是元府的人,皇上会不会以为这事是小姐有意挑起。”

景帝仪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这般看得起我,让我演这么重要的花旦。”

“那该怎么办?”自古皇帝都是多疑,才会有人说伴君如伴虎。

景帝仪云轻描淡写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姐之前不是让人去查皇后的……”白雪正要回。

景帝仪道,“不用了,已经有人告诉我了。”

……

景帝仪进宫,走到书房外就看到婉贵妃穿一身素色的衣裳跪着。站门外的白淙跑了过来,劝景帝仪改日再来,他低声道,“婉贵妃口口声声是遭人陷害了,句句话里有话。皇上不见她,她就跪着,刚刚才安静不喊了的。”

景帝仪道,“估计是喊得声嘶力竭了吧,没茶水么?”白淙以为她口渴,去找了杯茶给她,自是没皇帝平日赐的那么好,奴才喝的粗茶,白淙请她先将就。没想到景帝仪朝婉贵妃走过去,笑道,“娘娘怕是喊的口渴了吧,没关系的,喝一杯茶水再继续喊。”

婉贵妃以为她是来幸灾乐祸的,瞪着她。

景帝仪笑道,“我也是好意,你要是把嗓子喊哑了,以后就说不了话了。你是不是怕茶水有毒,没关系的,我先喝给你看看。”景帝仪喝了一口,“虽然有点苦味,不过很解渴。”

景帝仪递上茶。

婉贵妃将她手拍开,杯子碎在地上,宫里的女人都像这只杯子一样易碎。不久前还是琼贵妃跪在太后凤殿前,她被禁足,倒是躲过这一场了了。

景帝仪道,“又不是我害你和你儿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她弯下腰,既然她现在跪着,她就好心一次配合着她的高度,也不至于叫她一直仰着脖子瞪人,累,她低声道,“你该想想近来得罪了谁,如果你们母子失势谁占的好处多,别认错了仇人。我要做坏事,总要损人利己吧,现在也没见我捞到什么好处。”

景帝仪见她错愕,把茶喝完杯子还给白淙。白淙还是劝她先别进去,皇上雷霆震怒现在进去跟撞刀子上没两样。“陆大人也在里头。”

景帝仪道,“那我更是要进去了。”她进去是不用通传的,白淙怕出什么事,只得跟在她后头。陆赋话说到一半,见她进来收了声。张年瞪了白淙一眼,责怪他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皇帝道,“姑娘怎么进宫了。”

景帝仪笑道,“我怕皇上有些事要问我,也省的让太监来传旨一来一回的耽误,就自觉的进宫了。”

皇帝用锐利的视线看着她,“朕问姑娘,姑娘会老实说么。”

景帝仪想了想,“那要看皇上信不信了,如果不信,即便我说的是实话皇上也会觉得我不老实的。”(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非议

在场的都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回皇帝的,所谓天威难犯,没吓得腿软跪下道一句臣不敢欺瞒已经算是胆大的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景帝仪道,“那计卿澄是朝廷钦犯,她也算是狡猾了,居然假死藏匿了这么久,现在被抓到了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皇上,陆大人也该记一功。”

陆赋道,“姑娘的话老臣不解,这和老臣有什么关系。”

“我知陆大人向来谦虚谨慎,不喜欢邀功。可这功劳不能都让给我呀,我会受之有愧。”景帝仪拿出一张纸,“有人把这个送到我府上,之前九皇妃给我送过帖子,我一看,这不是她的字么。”

张年呈上,皇帝看了一眼,太后那还有陆惋幽和陆梦怜抄的佛经,皇帝见过,看着确实像陆惋幽的字迹,但还要给陆赋辨认。

陆赋仔细的看,的确是陆惋幽的笔迹,但他心里清楚,陆惋幽是不可能给景帝仪写这种信的。信里说计卿澄就在九皇子府邸,但因为出入有人监视,不方便去衙门,万不得已才请景帝仪帮忙。

景帝仪道,“陆大人高风亮节,九皇妃大义灭亲。虽然这抓拿钦犯是官府的事,但我想九皇妃弱质纤纤都挺身而出了,我要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那也太自私了,有负皇恩。所以也就帮了这个忙,让人去了衙门找了两个我认识的衙役。”

皇帝道,“是叫胡大和李二么。”

景帝仪也不遮掩,她前几日才让白雪去警告过那个府尹,如果现在说不认识,陆赋一旦让那府尹出来作证,她就是自打嘴巴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她承认道,“是啊,他们两来皇都谋生,还是我推荐去衙门干活的。想着这做衙役也不是做官,他们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审案断案还人公道的事做不了,抓贼应该还是能做的。”

陆赋道,“字是像,但是不是九皇妃写的,还得让人去问。”

景帝仪奇怪道,“我还以为陆大人也知道的,只是你和九皇子是亲家,不方便去告发才让我出面。再者,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现在关起门来也算是一家人,皇上问起我才直说的,怎么好像陆大人不知情似的。”

陆赋澄清道,“微臣确实不知情。”

景帝仪诧异,“陆大人不知情?可是计卿澄是在九皇子那找到的。一个屋檐下,九皇妃不至于不知道自己相公做了什么吧。九皇妃可是陆大人的孙女。”

察觉到景帝仪是要拖陆家下水,她背了这个黑锅,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的背了吧,拉些人垫背也是应该的。陆赋回道,“九皇妃之前受了伤,一直在府里养伤,御医看过说她需要静养,微臣怕扰到她,也叮嘱陆府上下,没有什么事就暂且不要往九皇妃那走动。”

景帝仪道,“可前几****才和陆公子去过的,梦怜姑娘也在。”

陆赋面不改色,“九皇妃和梦怜自小感情深厚,许久不见难免记挂,梦怜就过去陪着用了一顿膳食,但也是吃完了就回来了的。并没有说其他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如果字条是九皇妃写的,为什么她不向家里人说,而要跟我说。”她突然捂住嘴,眼底都是难以置信,“皇上,你说会不会有人冒充九皇妃的字迹,设下圈套。如果真是有意陷害,请皇上彻查,别让无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帝仪也不想遭人利用做了帮凶。”

她有意无意的瞟向陆赋。

皇帝道,“这事朕会让人查的。”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计卿澄?”陆赋问。

景帝仪能猜得到,但她猜的不作数,得皇帝金口一开的才作数。

这事是闹大了,算是人赃并获吧。人从九皇子那搜出来的,计卿澄本来就是戴罪之身,还逃狱诈死,数罪并罚,估计是难逃一死了。而九皇子,估计也不用等明日早朝了,那些别有用心的朝臣的奏折不久就会像狂风暴雪一样的飞过来,把计卿澄逃狱的事扣到九皇子头上。

说是他刻意安排的,如果再证实他和钦犯私通还有了骨肉,多安一个包庇的罪名,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帝道,“依律法处置。”

陆赋禀道,“计卿澄满口的胡言乱语,之前就曾经说过腹中的孩子是元状元的,可后来又改了口供说不是。如今不知从何处起了流言,道她腹中的孩子是九皇子的。皇上,兹事体大,若不及时处理,会惹人非议,越发不可收拾。”

景帝仪想到,现在不就已经是在非议了么。

皇帝皱眉,“让他们赈灾打仗一个个就只会说臣无能,对朕的家事却是说三道四。此事交由大理丞彻查。如果他真是有触犯了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景帝仪是不信皇帝真不知计卿澄肚子里的孩子是老九的,她甚至觉得当初牢里失火跟皇帝有些关系,不过他补的最后一句,应该也是不想再管了吧。天家的亲情本来就是淡薄的,像窗纸,捅一下就穿了。她道,“皇上,我能见见计卿澄么?”

皇帝道,“一个钦犯,见来做什么。”

景帝仪恨恨的道,“皇上也知道她在元府住过,那时隐瞒了身份说自己叫叶晚清,我好心收留,她却三番四次的害我。好在皇上说不知者不罪,没有怪罪我收留她,但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的。”

皇帝以为她是要私下用刑,“府尹来禀她已经熬不了几日了。”

景帝仪挑眉,理所应当的道,“就是熬不了几****才要去,要不她死了,我去哪里找她算账。”

皇帝头隐隐作疼,留下景帝仪让陆赋告退。

计卿澄已经移到大理丞那了,她的状况确实不太好,孩子月份越长,危险越大。虽不知道她从牢里出来后是待在哪里,不过对方为保这对母子,肯定是****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只是她身体底子真是太差,吊着也只是拖着,拖得一日是一日。

景帝仪喂了她蕲艾水。

大理丞少卿在一旁看着,景帝仪道,“我有些话想问问她,大人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官员姓白,因景帝仪来之前,皇帝就已经差人来交代过,不必管她如何折腾,皇帝是不想留计卿澄的命的,如果景帝仪处理了更好,所以这白少卿也就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因果报应

计卿澄醒了过来,只是意识还是不太清楚,“我要死了么?”她问,面上没有恐惧,倒像是解脱的,但不舍得孩子跟她一起死。(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景帝仪回她,“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你从牢里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牢里,有什么感触?”计卿澄看了看周遭,很是冷静,她近来一直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时候越发的少了。景帝仪问,“要不是有人救你,你也不肯能多活这么久。你知道谁救你的么?”

计卿澄不语,之前她去衙门投案,不久衙门就失火了,有人想杀她,她逃了出来被人救了,那人自称是九皇子的人,把她送到了郊外的庵堂养胎。

几日前她觉得身子不舒服,后面就不知道了。

景帝仪道,“我本来以为老九对你都是虚情假意,但现在看来他或许真是喜欢你的,我也不知道是说关心则乱呢,还是他这个人太自大自信和没脑子,居然把你藏匿在府里。”

计卿澄先是讶异,然后是看开,“他确实是喜欢我的,只是没有到诗经里说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而已。”

景帝仪想着她倒是看的明白,老九身边本来就不止她一个女人,即便她死了,可能会伤心会难过,但也不到为了她终生不娶的地步。

即便喜欢,也只能说是这么多女人里最喜欢她吧,会有一时的动情,一时的神志不清,会不想她死。

景帝仪给她扎针,“他因为藏匿你,被人揭发了。不管他当初承诺你什么,是说做了皇帝帮你们家翻案,还是杀了凤靡初给你报仇,统统都做不到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计卿澄想到,“他还有陆家。”

“首先要对付他的就是陆家。这个中的曲折离奇我也不想说,因为我不是说书的。他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估计这辈子都要不到了。”景帝仪笑。

计卿澄取下发髻上的簪子,她不知道的是这簪子离过身,老九又帮她插戴回去了,“我知道姑娘不喜欢我,可我眼下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能断了这簪子还给他么?”

景帝仪笑道,“这是信物吧,我本来还好奇你们之间的事,但想想,不也就是那样么,他哄骗你,你利用他。”

计卿澄流下两行清泪,“我是真的喜欢他的,可是这世上除了喜欢还有很多无可奈何。就像他除了喜欢我还割舍不下权位,我喜欢他也割舍不下报仇一样。只是我和姑娘说这些,估计姑娘也不会明白。”

景帝仪看着那支簪子道,“我确实不明白,在我看来也不是值得弄明白的事。先放我这吧,如果哪一****心情好的话,或许愿意给他。”景帝仪道,“这一次你应该不像之前那么走运,能逃的掉了。”

计卿澄抬手都已经很吃力了,拉住她的袖子,“姑娘,当初害你是我不对,我死了也算报应,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救她。”

景帝仪摁住她的手,她能不能别动来动去的,害的她差点扎错,“没有父母,生下来也是吃苦受罪的。先不说要受人嘲笑奚落,我看你应该也没亲人了吧,就算孩子能生得下来,托付给谁?总不会以为老九能抚养吧。”

她说的已经不算苦了,真正的苦得切身体会过才会知道是有多苦,肯定是言语无法形容的,冷暖自知。

计卿澄哭道,“即便这样我也想他能活下来。”

景帝仪反问,“活下来给你家报仇?找凤靡初报仇,还是找高高在上的那位报仇?”计卿澄愣了一下,景帝仪道,“我当初不是说过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安安分分的,我还能保你们母子平安,你若是一直由我调理可能还不至于这样,可显然你并没有听话。如果孩子没了,我还能救你。不然再继续下去,只能是一尸两命。”

景帝仪从食篮里拿了一碗药出来。

计卿澄咬着唇,不肯喝。

景帝仪并不打算灌她,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选的,如果她真的那么不想活的话。“随便你。如果你心里真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愧疚,我有事问你,你老实答我。你家里出事之前,你爹有没有跟你提过,比如哪里藏了什么东西关键时能救你一命,又或者以后遇了什么麻烦去找谁之类的。”

计卿澄凄楚道,“如果有的话,我何至于如此。”

景帝仪道,“这有什么奇怪,就不许你一时记不得么。”

“姑娘为何要这么问。”

“跟你说也没什么,这估计就是你们这里的人说的因果报应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牧笙的事,他爹叫陈科,当年被宋潮判了斩刑,当时有两个人指证陈科逃兵役,其中一个是姓计的师爷。这些年牧笙一直在找这两个人,但都没有音讯,想着可能是做了亏心事,隐姓埋名了。可连我都没想到,那人倒没改姓而是换了一个名,用银子捐了官还做到了四品官,娶妻生子了。”

要不是凤靡初告诉她,她还真是想不到。

计卿澄不信,“不可能的。”

景帝仪笑道,“为什么不可能,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是人害你,就是你害人。你一直认为凤靡初欠你,可你爹欠的血债也不少。”

计卿澄摇头,“不可能。”

景帝仪道,“你觉得不可能就不可能吧。”要不是他爹受不住,流放的路上已经自尽了,她也不用来问她。

感觉也问不出什么了。

也许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计卿澄不敢太过激动,怕影响到孩子,却还是克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景帝仪起身要走,计卿澄道,“你说的那些,我爹没有跟我说过。我有几次见过我爹敲书房里那张梨花木书桌下的砖,我只记得这些。”

景帝仪把那大理丞少卿喊来。

她拿起食盒,“算她命大,但指不定哪一****心情不好,还要再来的。现在人还有一口气的,应该还能熬几日。你检查清楚,别等我后脚走了,就突然说她不行了。”

计卿澄哭道,“姑娘真的没有办法么,报仇的事我已经做了,我不需要他做。”她现在才真正明白她娘心里的苦楚和所愿,只是太迟。(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遗书

景帝仪见她将手搁在隆起的肚子上,皇帝是不会想她的孩子生下来的,听到她要熬不了了,就由她自生自灭了。(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计府被查封了的。

如要要进去,只能晚上让人过去了。

……

景帝仪让人进计府搜遍了书房,连根头发都找不到,还想着会不会是计卿澄多心,或者是她弄错了问的对象。

第二夜倒是来了一个人把她的问题解了。

寒杏做了芸豆卷,本来是请白雪和银樱吃的,这是她跟宫里御厨学的,也是她唯一懂做的点心,就是手艺还不到家,卖相不太好。景帝仪见了也吃了一块,说道,“我看安排你到厨房跟着厨娘学厨也挺不错。”

寒杏道,“奴婢还是想给小姐梳妆。奴婢就是学了这道点心才知道做厨子不容易,整日又是油又是烟。厨房里待久了连脸上都是油的。”她只喜欢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喜欢和锅碗瓢盆为伴。

有丫鬟在门外道,“小姐,有人求见,说是楼外楼的老板。”

景帝仪想着她没去找人家,人家倒是找上门了。厅里坐着的人见到水晶帘被拨开,起身作揖。景帝仪认出他是那日在白鹄舫里唯一没有对她献殷勤的人。

她道,“那日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鹤立鸡群,还想着怎么和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原来你是楼外楼的老板,真是年少有为。”

那人道,“家父置下的产业,不过是子承父业现在由我打理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姑娘之前在楼外楼受了惊吓,我本来想登门赔罪,只是我不过是个一届商人,姑娘身份贵重,贸然来,怕姑娘不见。”

景帝仪问,“那现在怎么来了。”

“是有事相求,只好厚着脸皮来了。”

她食指敲着椅子的扶手,“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是有问必答,“我姓钟,单名一个继。”

她玩味的念着这个姓氏,“钟。”

钟继道,“我知道姑娘在查什么,我爹叫钟茂,他年轻的时候在开州做过衙役。与前不久被流放的计大人是同乡。”

景帝仪笑道,“你还真坦白,我本来想着要不要把什么夹手指夹脚趾的酷刑搬出来,你现在这样,我倒没机会用了。”

“姑娘都已经让人查到计府了,我想瞒也瞒不住。这件事已经渐渐超出我能力范围了,姑娘想知道的,我定知无不言,但也想请姑娘帮我一个忙。”钟继起身郑重一拜。

景帝仪道,“说下去。”

钟继娓娓道来,“我爹和计大人是同乡,能进衙门寻得差事还是托了计大人的关系。有一晚计大人找来,说是有一位贵人要他做一件事,做好了重重有赏,做不好,命就要没了。那位贵人要计大人写信到开州团练使那诬陷陈科,因对方有权有势,为了保命,我爹只能是答应,陈科被宋将军斩了首,我爹和计大人每人得了五百金,为了怕被事后被灭口,两人改了名逃到了别处。过了几年,事情淡去,计大人就用这五百金捐了官,我爹则做起了买卖。”

“为什么要诬陷陈科?”牧笙说过他爹每个月的工钱也就够一家人勉强度日,家里有没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可让人惦记。

钟继摇头,“不敢问,不过计大人后来入朝为官,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书信里有稍稍跟我爹提起。说陈科个性耿直,不肯趋炎附势同流合污。计大人一路高升,到了皇都任职后,我爹就有意减少书信往来了,说这般下去可能会祸延到我们家。”

景帝仪道,“你爹很有先见之明。”不想升官发财的官,她至今没有见过的,可爬越高就越危险。

钟继继续道,“计大人对我们家有恩。他出事之前怕自己在劫难逃,就让人送了信来,说当初指使他的人答应他,只要把秘密带进棺材,可以保他家人不死。但计大人怕那人不讲信用,所以留了遗书,请我爹念在过往的情分,若发现对方真的食言,就把他的遗书取出来警告。”

景帝仪道,“梨花木书桌下?”

钟继点头。

她伸手要道,“遗书呢?”

“我爹因为当年的事,十几年来总不敢在一处停留在久更别说落地生根,跟着商队南来北往,也是因为年纪渐渐大了,这才回了家乡。而等收到信,我动身来皇都,也盘了几处产业掩护,又是多方打听,发现计家已经就剩下计姑娘了。”

景帝仪顺着后续发生的事道,“然后你以为计卿澄在陆府,所以让人去绑了陆梦怜想交换?”

钟继夸奖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聪明。”她又问了一遍,“遗书呢?”

钟继把东西给她。

景帝仪看了,遗书里提了几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这个你也看了的吧。”

钟继实话道,“看了,所以我知道这不是我这样的小商人能处理的。景姑娘可否帮我救计姑娘。”

景帝仪把遗书没收,“现在是皇上要她死,说要依国法处置她,我再厉害,也总不能比一国之君还厉害吧。好了,来龙去脉我也清楚了,你先回去吧。”

钟继还有话。

景帝仪道,“人家说商人重利轻义,你为了计卿澄倒是尽心尽力。你总不能让我劫狱把,何况她毒害过我,我从来不以德报怨的。”钟继不知她和计卿澄还有这层恩怨,商人最是能说会道,却连他自己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才能劝得她帮忙。

景帝仪让丫鬟送客。

第二日,她进宫给太后请安,走到凤殿前就被皇后的人截住了,说是皇后酿了荔枝酿想请她去尝,景帝仪笑道,“有好东西吃,我当然得先去皇后那。”

皇后一手拨弄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在念大悲咒,听到宫女禀报景帝仪来了才停下。景帝仪见皇后是越来越瘦了,都错觉如果在她脚上绑上绳子,是不是风一大就能把她放到天上。

景帝仪道,“看来皇后没有按我说的做。”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太往里钻,想太多了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大费周章

皇后道,“天时热了,胃口就不好了,御医来看过,让本宫多吃些酸食,说可以开胃。夜夜小说网WWW.mht.la

景帝仪看着那与世无争的白玉观音,安祥平和,可拜的人似乎不是,“皇后这么喜欢念经,也算是虔诚了吧,可如果连菩萨都没办法让你心平气和,摈除杂念,你是不是该考虑这个佛不念也罢。”

皇后叹感触道,“过不了也是自己过不了,跟菩萨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在跟她打佛偈么,可她没有什么慧根,“如果没关系,那拜菩萨做什么。皇后娘娘并非出家人,把红尘中的烦恼抛给菩萨,菩萨已经是六根清净了,难道还能明白那些人世的爱恨情仇?娘娘还是求神不如求己吧。”

皇后不是能言善道的人,而景帝仪说话很是有感染,有时明明说的是歪理,听着却又觉得是对的。

宫女端了荔枝酿上来,皇后看着那个酒壶出了神。景帝仪喊了两声,她才有反应。景帝仪问,“皇后娘娘家里有几个哥哥?”皇后打了个哆嗦,景帝仪玩笑,该不会这种天时她还觉得冷吧,说罢要让宫女去找衣服来。

皇后急忙拉住她的,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松开手轻声道,“本宫不冷,姑娘不用去了。”她摆手让殿内的宫女出去,垂眸,叹气道,“本宫只有一个哥哥,太后虽然是本宫的姨母,但本宫并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两个弟弟都病死了,爹娘本来要把女儿卖了,让唯一的儿子活命,但哥哥不让,宁可饿肚子也要把吃的分给我。[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景帝仪道,“那皇后和国舅的感情真的是很好了。”

皇后道,“伪帝乱政的几年到处哀鸿遍野,本宫的爹娘也死了。不得已哥哥就带着本宫千山万水的去投奔姨母,姨母收留了我们,此后才有顿饱饭可吃有漂亮的衣服可以穿。”那时她也就是乡下来的丫头,太后辅助皇上招兵买马要抢回帝位,住的地方也算不得很好,可她依然觉得跟天宫也差不多了。

皇后回忆道,“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饭菜,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衣服,穿在本宫身上本宫都觉得糟蹋。哥哥跟着皇上去打天下,本宫则留下跟着太后。”起初她很不起眼,又黑又瘦,养了半年才丰腴了。太后请了人来教她认字,调教得像大家闺秀,后做主让她嫁给了皇上。

皇后又是恍神了,像沉浸在回忆里出不来。许久后喃道,“他是本宫的哥哥,不管他做了什么。”

景帝仪点点头,一脸很认同的样子,“我倒是能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情的,我家中的哥哥弟弟也不少,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个个都和我一样喜欢胡作非为,爱惹事。如果有一日他们杀人放火了,我肯定会护着他们的。”

皇后微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草菅人命的语气。

景帝仪笑道,“虽然有人说我长得像菩萨,可我不是菩萨。我一直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她是坏人,坏人就是要做坏事才符合大戏里唱的,无恶不作,“反倒是皇后娘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

景帝仪给自己倒了一杯荔枝酿,皇后盯着壶嘴,很快就斟满一杯了。见景帝仪拿起来要喝,把酒杯拍开了,皇后紧张道,“这个才荔枝酿才封了几日,还是等多些时日再让姑娘品尝吧。”

景帝仪道,“我就说是皇后娘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你看没错吧。我每每做了坏事总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会良心不安的,吃不下睡不好的都不合适做坏人。”皇后见她显然是知道了,当着菩萨的面作恶,一时羞愧,抓起酒壶要喝,景帝仪夺回酒壶,“娘娘钥要是有个万一,别人会赖在我身上的。这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皇后问,“姑娘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帝仪晃了晃酒壶,“皇后娘娘指哪一件?国舅这件还是荔枝酿?这不是皇后娘娘自己想的吧?下毒行凶,总不会是太后教的吧。”

皇后摇头,澄清,“不关太后的事。”

景帝仪最后那句也是随口一说,即便太后想处置掉她,肯定也等皇帝归天以后。“那时谁教的,陆平昭?”景帝仪见皇后变了脸色,这样的人真心不合适做皇后,如果没有太后在,已经被其他的妃子给赶下来了吧,“娘娘和他?”

皇后道,“这次的事是我自己想的,不关其他人的事。是我对不起元状元,他爹是我害死的。我知道姑娘查到了当初的事,我怕事情败露,就起了恶毒心肠。

计卿澄的爹遗书里确实有提皇后的大哥,但当年的事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得不是很详细,零零碎碎拼了个大概,遗书里只有一点是确定,就是当年是陆平昭指使的,“为什么要害陈科?”

皇后哀戚道,“大局定后,皇上封了大哥侯爵,让他去了开州,可能是因为过去的日子太苦了,他便越发的贪恋权位富贵。开州大小官员都给他送过钱财田地,陈科记了一本册子,想告御状。”

景帝仪道,“好歹是位国舅,收了礼也就收了,他有太后和皇后撑腰,怕什么,何至于你们那样大费周章。”

“那时的皇上才刚刚夺回帝位,这是他杀了自己的哥哥抢回来的,会惹来多少人诟病,朝野内外都还不算安定,所有眼睛都盯着皇上,他不能行差踏错。很多他的旧部就是以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越发骄纵,皇上想敲山震虎正要挑人出来杀鸡儆猴。而对太后而言,没什么能比皇上的江山社稷更重要的。”

所以她只能想办法,明知道纸包不住火,还是想着把这件事掩盖住。可她不能找皇上商量,也不能找太后,她不喜欢做人做得太复杂,也没想过什么阴谋诡计去害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景帝仪帮她接下去,“所以陆平昭就帮你想了办法,借刀杀人,让宋潮把陈科解决了。”

难怪皇后知道牧笙是陈科的儿子后,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她对谁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上次却主动劝她和牧笙和好,也让人送东西去元府。(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旧识

别人以为她是心疼平乐,其实她是想补偿牧笙,但又不敢做得太过,怕人怀疑,所以送过去的都不是太贵重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皇后道,“这世上是有报应的,我害死了人就是想自己的哥哥可以活命,可是陈科死后,过了两年,大哥也病死了。”

“皇后娘娘还没说你和陆平昭是什么关系。”

“本宫与陆大人是旧识。”

这关系也实在太轻描淡写了,陆平昭又不是善男信女,不像会是这么古道热肠只为了去帮一个旧识。“那么心狠手辣的人,他肯为皇后娘娘你做这么多,要不就是想要挟你,日后讨要什么好处,要不就是……”

皇后急道,“本宫和陆大人是清白的。”

景帝仪见她那样激动,还怕她学那些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去撞柱子,“如果清白的,娘娘肯出来指证陆平昭么?我去皇上那告他一状,皇后娘娘只要把所有事都推到他的头上,说是他想讨好你自作主张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就得,你肯么。”

皇后沉默半响,“他帮过本宫,本宫不能害他。此事因本宫而起,本宫愿意一力承担。”

宫女在门外提高了声量禀报太后来了,皇后背过身去擦眼泪,那荔枝酿还摆在桌上来不及收走,苏锦已经扶着太后进来了。

皇后起身迎道,“太后怎么来了。”她虽然抹掉了泪,可双目通红,音调里也还混杂着哭腔,掩盖不过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太后问,“怎么了?”皇后不知该怎么答,只能是回那句臣妾没事想搪塞过去,太后蹙眉,“哀家虽然老眼昏花了,但耳朵还是好使的。”

景帝仪突然开口道,“我刚刚说我许久不见爷爷奶奶,爹娘叔伯,想家了,皇后就当着我的面哭了起来,我才想问是不是我哪一句冒犯了,太后就来了。”

太后叹道,“皇后的爹娘已经过世了。”

景帝仪歉然,“也是我不懂说话才惹得皇后伤心。”

皇后意外景帝仪竟然帮她圆谎。

苏锦去扶太后坐下,太后得了眼疾后不怎么出凤殿,因为不方便,难得这次特意前来,“哀家听说皇后做了荔枝酿请姑娘品尝,皇后孝顺,以往每年这个时节她也都亲手调制送到哀家的凤殿,清甜可口哀家很喜欢。姑娘有喝么?”

景帝仪道,“还没有。”

太后道,“哀家闻到那味道了,皇后,给哀家倒一杯吧。”

皇后的手抖了起来,明明太后看什么都不清楚了,可她却觉得她的视线依旧是锋利的,锋利到把她都给剖开了,“还要封存几日滋味才会更佳。”

太后冷声道,“你不就是请景姑娘来尝这荔枝酿的么,怎么现在又说没到时候。”

皇后忙低头认错,“是臣妾弄错了日子,让景姑娘白跑了一趟。”

景帝仪笑盈盈道,“也不算白跑,不是跟皇后聊了许多么。想喝这荔枝酿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么。皇后要打理后宫,本来就有够忙了,还能想起我这个闲人,也是因为太后的眷顾,皇后爱屋及乌。”

太后斥道,“你办事怎么这么糊涂,哀家记得你说过,这荔枝酿封存以后不能提早打开,不然就坏了。既然已经是坏了,就不要用来招待人了。一会儿倒了吧。”

皇后温顺道,“是。”

太后坐了一会儿要回凤殿,说是不喜欢皇后殿里的茵犀香,熏得她不舒服,皇后要送,太后淡淡道,“不必了,哀家听说你近来身体不好,多多休息吧,别花太多心思在其他地方。”

皇后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里一惊,想着太后确实是知晓她想毒害景帝仪了,不说,只是顾及她是皇后的名分。皇后扶着木框,压抑着不让恐惧浮现到脸上,只等太后和景帝仪走远了,才两腿一软跌到地。

宫女见她伤了膝,赶紧去传御医。

景帝仪跟着太后回去,路上听到太后连连叹气,“皇后若是有姑娘一半的蕙质兰心,哀家也不必这么操心了。皇后心思单纯,膝下又没有子嗣,也不知道哀家百年之后,她如何是好。”

景帝仪笑,“好人会有好报的。”她让苏锦放手,自己去扶太后,脚下的石子路是绕着两旁的花圃修的,这里的女人穿的鞋底薄,能清楚的感觉到石头的凹凸不平,景帝仪觉得挺舒服的,正好当给脚按摩穴位。

太后却不喜欢,稍稍加快了些脚步,却也不敢走得太快了,因为看不清楚。

“哀家会过来,还是多得元状元。”皇后用的酒壶叫鸳鸯壶,以前专赐罪臣毒酒用的,皇后让人去取,也不知道避人耳目,元牧笙听到了,再一打听皇后现在招待殿是谁,就知晓皇后想做什么了,“元状元直闯凤殿,因为没得传召就擅闯还挨了侍卫的打。都说生娘不及养娘大,终归是姑娘亲生养大的,元状元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姑娘很有福气。”

景帝仪淡然道,“有福气的也是他亲娘,跟我没关系。”

太后劝道,“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姑娘何必计较太多,即便是哀家,有时一心为了皇帝皇后好,他们也未必能明白,或许心里还觉得哀家多事,埋怨哀家。当娘的总是不容易。”

景帝仪笑道,“我哪里能和太后比,太后有容人的雅量,我却是小肚鸡肠的,谁得罪了我,我会记一辈子。”最后这句得语气加重。

太后道,“皇后她这次做了糊涂事,但她心地不坏,估计也是一时没想明白。她虽是皇后,可这些年没有哀家护着,早就被琼贵妃她们生吞活剥了,皇上对她也不冷不热,她却不会为自己打算,就是一味逆来顺受。哀家有时也心疼她,但更多时候是气她的不争气,所谓责之深爱之切。”

景帝仪猜测着太后到底知不知道皇后和陆平昭的关系,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太后最看重的就是皇帝,一国之母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就算没有私情。太后也不会允许这种败坏后宫风气的事发生。

哪怕皇后是自己的侄女,那也是排在亲生儿子之后的。(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恍恍惚惚

景帝仪道,“皇后娘娘自己也明白太后对她的好,其实皇后的性情温顺贤良没什么不好。(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琼贵妃之前是飞扬跋扈,但已经受了这么多次罚,应该会长些记性,不会再敢对皇后不敬,太后怕皇后挨欺负,再多提点教导就得了。教一次不得,教两次三次,总有一天是会变得。”

太后轻声道,“这次的事还请姑娘看在哀家的面上不要告诉皇上。”

景帝仪也猜到她想让她做什么了,“皇后只是让我去她宫里聊了一会儿而已,太后指的是什么?”

婉贵妃原本一直跪在皇帝书房外,但皇帝铁石心肠就是不肯见她,她便想着太后平日对她也不薄,想来央求太后。知道太后来了皇后那,便赶了过来,跪到跟前。

太后只看到一个白影扑了出来,受了惊吓。

婉贵妃哭道,“求太后垂怜我们母子。”

听到是婉贵妃的声音,太后不悦,“九皇子犯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从前不好好管教他,出了事才来求哀家有什么用。何况朝堂的事向来是皇上英明决断,哀家是不管的。”

婉贵妃跪着上前抓住太后的裙摆,“臣妾也知九皇子这次实在是不懂事,但臣妾膝下唯独他这么一个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后,求您看在臣妾从前尽心侍奉太后的份上,为九皇子说几句情。”

婉贵妃哭得撕心裂肺,太后倒也有些动容了,“罢了,哀家就为九皇子去求求皇上,但最后如何也还是皇上做主的,你也不必太过冀望于哀家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婉贵妃磕头道谢。

景帝仪想虽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得是挺动听的。但实际上,那些皇子皇孙犯的只要不是谋朝篡位那种实在罪不可赦的大罪,最多也就是贬去其他地方做个游手好闲的皇室子弟。

当然,平乐是例外,她虽然不能完全摸透皇帝的心思,但肯定他不会要了自己儿子的命的。

果然――

过了十日,皇帝降旨,把老九贬去了冀州。按理说陆宛幽是九皇妃也该跟去才对,可说是圣旨下来第二日旧疾发作,听着实在是要有多巧有多巧,偏她之前被行刺差点没命的事人人都知,宫里的御医去了一趟,又作证确实如此。

陆赋便请求皇帝,等陆宛幽养好了伤以后再动身前往冀州,皇帝同意了。景帝仪倒没想到之前的刺杀倒是帮了陆宛幽的,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陆宛幽那病,恐怕也是要养个三年五载了的。

景帝仪去了西城门。

那日老九成亲朝里举足轻重的人物都登门道喜,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什么情形倒也料到了,唯独老九自己都没料到的是五皇子和平乐来送行了。

平乐带了些点心给他路上吃,“这些是元府的厨子做的,牧笙本来也想和我来的,只是要当值来不了了。”

九皇子不接,平乐便把点心放到马车上。老九心中不痛快,发泄道,“成王败寇,还何必来。你忘记之前你被贬成庶民,我们怎么做了的么。”

平乐气呼呼的道,“我当然记得,我一直以为你和父皇一样真心疼我的,结果我只是不做公主了,你们就避我像是避瘟疫一样。”她现在想起来也还气呢。

九皇子冷笑道,“宫里哪有谁是有真心的,大伙让着你不过是因为你得父皇宠爱,你不会到现在还这样天真吧。”

平乐道,“九哥何必说话这么伤人,我和五哥好意送你还要被你奚落,真是给你良心当狗肺。”

她再笨现在也明白了的,刚开始是接受不了,到现在慢慢的,偶尔她都想着要不就这么安安分分做个平民百姓得了,她已经接受现在了,就顺道把过去也接受了,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

平乐想她的境界是有些升华了。

五皇子拿出些钱银打点押解老九的衙差,因是皇子,就算是戴罪之身,也不需披枷带锁。九皇子不领情道,“我不需要。”

五皇子低声道,“我只是想尽点心。”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父皇要召见豹国公,已经有人去传旨了。等豹国公来了,为你说上几好句,到时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九皇子摆起了脸色,平乐才想说这年头怎么被帮助的反而比帮助人的还凶,就看到景帝仪的轿子了。九皇子见现在自己到了这般田地,也不必再怕得罪她。

景帝仪笑道,“九皇子也变得太快了吧,不久前不是还想给我做媒亲上加亲么,现在倒是不认人了。你放心,我不是你们朝廷里那些见高拜见低踩的人,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九皇子道,“莫非你是觉得我还有能利用的地方才来的么。”

景帝仪笑,他都一无所有了,还能利用他什么,他也太自视甚高了些,“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她把簪子拿出来,“她让我给你的。”景帝仪把簪子折断。

九皇子夺了过来,心疼道,“你干什么。”

“她让我折断了再给你。”她瞧过很多遍,这确实就是普通的簪子,没藏什么玄机,如果真是他们之间的信物,簪子断了,应该就表示情断了吧。

九皇子握住断簪,人是恍恍惚惚的。景帝仪好奇起来,“不求求我救救她么,她跟我说只要我能救她的孩子,她愿意用命还换,如果我说我能救她,你愿不愿意用你的命来换?”

老九沉默,眼里有犹豫,有挣扎,有不舍,但最后还是回归于沉默了。

景帝仪哈哈笑道,“她果然是了解你的,这就是所谓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虽然是喜欢,但重要不过自己的性命。

因景帝仪从头到尾没有提计卿澄的名字,平乐也听不懂她说的她指的是谁。但见景帝仪笑的那么开心,猜想她估计又让人做艰难的抉择了,这女魔头的兴趣就是为难别人来取悦自己。

九皇子垂着头,方才对着五皇子和平乐的桀骜都没了,他始终不是项羽,做不到一败涂地还能保留尊严的自刎于垓下。不管是他母妃还是妻儿,统统都是他保不住的,这一瞬他终于认命的像是一无所有的失败者上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离间

景帝仪斜眼看平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平乐下意识躲到五皇子身后,但想想她做什么还怕她,景帝仪都已经不在元府了,也不能威胁她没日没夜的干活了。

景帝仪递给平乐一个信封,里面的是那封遗书,她冷淡道,“这个带回去给你心上人吧,是追究还是撕了烧了都不关我的事。”

……

陆存熙禀报着公事,陆赋听着,想了片刻让陆存熙依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处理,打算开始慢慢的放权了。

两人走到后院就听到陆宛幽的阵阵谩骂,恶毒得根本不像一个言行得体的大家闺秀该说的,粗鄙且不堪入耳。陆赋皱眉走到陆宛幽院落见她在打骂丫鬟。

陆赋呵道,“住手!”

陆宛幽胆怯的扔了藤条。

府里的丫鬟私下都在传,说之前服侍陆宛幽的颠紫就是受不住她的毒打,投井自尽了,只在井边留了一只鞋子。没了靛紫,陆宛幽又开始挑其他人来打骂发泄,陆府的丫鬟都怕去伺候她。

那被打的丫鬟爬到陆赋脚边求他救命,陆赋让人带她下去上药,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戾气的孙女,严肃道,“皇上是因为你身体有恙才准许你留在皇都,你当初怎么求我的,说你只要不必跟去,此后会懂事会听话。[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我让你留在府只是要你不要生事这一点而已,你现在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么。”

陆宛幽道,“是这些丫鬟在乱嚼舌根,我这才动手教训的。“

陆赋板起了脸,也不知道当初心软念着她终究是陆家人,想法子让她留下是福是祸,“你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永远不会顾全大局,目光浅薄。不管我怎么调教,始终是秉性难移。”

陆宛幽慌了,如今还能给她遮风挡雨的就是陆家,她不想跟着被迫去那种穷乡僻壤,也不想跟九皇子一样翻不了身,陆宛幽道,“爷爷,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乱责罚下人。”

陆平昭回府就见女儿这般低声下气,问起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她不过是打了个下人,只觉得父亲是小题大做了,“九皇子虽然被贬去了冀州,但宛幽还是九皇妃,皇都里哪户大户家中的夫人小姐没有调教过丫头的,她也不过是在教丫头。”

陆赋道,“陆府从来没有出过打死丫头的事,把人逼死了也叫调教么。她嫁人后学的那些陋习,既然现在回了陆府,就全都改正回来,外人不会说她如何,只会说我陆赋不会管教孙女。”

陆平昭顶撞道,“爹也不过是嫌我和宛幽不能给爹光耀门楣罢了,但爹别忘了,当初是爹做主答应了那门亲事的。身为人子,爹说如何我们父女也只能依从,但那九皇子不争气,说到底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陆赋动怒,心突然绞痛起来,陆存熙赶紧上前搀扶,让人去请大夫。陆平昭见父亲面色发青,也急了,他也是近来诸事不顺,一时说的气话。陆赋调整了情绪,等疼痛稍稍缓解,让陆存熙扶他回房休息。

陆平昭愧疚,也想来扶,被陆赋推开了。陆平昭气愤填膺,他和宛幽都是被景帝仪所害,陆赋嘱咐过,让他不要再去招惹这个女人,他却感觉是父亲年老了,做事也难眠畏畏缩缩难免顾此失彼了。

若不下手除了景帝仪,他以后都会寝食难安。

……

曹洛送凤靡初回来,察觉房中有人,已经没有这么大反应了。点了蜡烛,果真是景帝仪那女霸王,一样是从罗汉床坐起身,一样是抱怨凤靡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曹洛想着这种情况再多几次会降低他的警惕,下次还这样他是该拔刀还是不拔刀。

动手怕误伤了人,不动手,如果下一次房里的是刺客呢,他很想跟主子提提能不能让这女霸王改改私闯的癖好,但见凤靡初微微笑着,似乎没动过这个念头。

景帝仪拍拍罗汉床上的小桌子,“我要饭菜和……”话没说完,曹洛已经去厨房让厨子准备了,她对凤靡初道,“你这侍卫突然变聪明了。”

凤靡初笑道,“还要多谢小姐把他教聪明了。”

景帝仪闻见他身上的酒气,道,“你这样天天去应酬,无非就是吃些山珍海味,席上找些歌姬陪酒助兴,或者找些舞姬来跳舞奏乐。不觉得腻么。”那些肚满肠肥的官能想得出来的节目也就是那样的千篇一律了,如果是她,许到第三次就会烦得掀桌子。

凤靡初道,“去了也不是只是为了听曲。”官场上的交际并不是想免就能免的,许多人是用这种方式来投石问路,去了便是能走到一道的,不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曹洛先取了一壶稍稍温过的酒和一碟花生米来,这种天时,景帝仪很想喝凉的,但曹洛顾的是他家主人的胃。景帝仪抓起几颗花生米像市井卖艺的高高抛起,再张嘴让那花生米落下。

景帝仪边吃边道,“不只为听曲,那还做些什么,不会是青楼里那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吧。”曹洛没听过姑娘开黄腔的,他一个大男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景帝仪道,“你这侍卫这样不得,以后是经不起别人施美人计的。”

凤靡初忍俊不禁。

景帝仪道,“我喜欢花生炒得焦一些的,这样才够香。”言下之意就是下次来,还上炒花生送酒的,记得吩咐厨子炒久些。

曹洛眼角抽了抽,凤靡初让曹洛先出去,免得他忍受不了拔了刀子。

景帝仪问,“现在的这个府尹是谁的人?”

凤靡初道,“他的哥哥是宫中的右屯卫将军,陆赋引荐的,很得太后赏识,算是一路高升。”景帝仪又抛了几颗花生吃,凤靡初笑道,“这府尹的位置来来回回换了多少人了,都是坐不久的,私下还有人说是风水出了问题,该请个高僧回来看看了,我看现在这位也快了吧。”

景帝仪又抛了几颗花生,一边咬一边嘀咕,“那个老太婆还真当自己是窦太后了,说什么不干预朝政,还不是把手伸过去了。”倒不会以为皇帝会处置她,只是想离间一些,让皇帝不要太过信任而已。(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孩子

她话语里无一点敬畏,凤靡初当是没听到的,她看着他道,“她和皇帝都是我的晚辈,你们这里不是最讲辈分么,长辈就不能教训晚辈么。mht.la [棉花糖小说]”

凤靡初依然是当没听到。

曹洛又端了几道小菜进来。

景帝仪改成盘腿坐,夹起小菜自顾自的吃起来,凤靡初是吃饱了回来的,也就没动筷子了,轻声道,“小姐去送九皇子了?”

当时城门那有那么多人,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一般人都是见风使舵,做不到像凤靡初那般见微知著,一叶知秋。往往就靠看风向,皇帝喜欢的就去迎合,不喜欢的也跟着排斥。

不过她不是朝廷官员,不必太过顾这顾那,“送了,走得真是狼狈,难怪说成王败寇。”

凤靡初喃道,“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景帝仪想起问老九愿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计卿澄的命时的反应,捧腹大笑,凤靡初道,“谁人这么大本事能逗小姐这般开心。”

景帝仪一边笑一边道,“我不喜欢听假话,不过偏偏身边的人都喜欢说假话。如果有一个人愿意跟我说真话,而恰巧又哄得我高兴,说不准我会成全他的心愿的。我听说凤哥哥以前也订过亲事的,未过门的妻子是姓潘吧。”

曹洛皱眉,当初凤家遭难,潘家怕被牵连就退婚了,退婚的书信还是送到牢里,硬逼着凤靡初签的。这是奇耻大辱,景帝仪却当面揭人的伤疤。

凤靡初淡淡的回道,“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景帝仪问,“如果没有当年的变故,凤哥哥现在也娶妻生子了吧。潘家的小姐漂亮么?你喜欢她么?有没有喜欢到遇到危险时哪怕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你都愿意的?”

凤靡初笑道,“小姐近来定是常读诗经了,诗经里的男女****都是至善至美至纯至朴的,可现实中的人事哪能这样呢。”

“你这话跑题了。”他想轻轻带过,她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凤靡初道,“如果能遇到你愿意以命抵命都在所不惜的人也算是幸事,只是这样的幸事我尚未碰到。”

景帝仪倾过身,拍拍凤靡初肩,表示安慰,“凤哥哥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潘家小姐肯定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种有眼无珠的亲家不要也罢。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把潘家一家子老老幼幼都照顾得好好的,等那潘家小姐以为你对她还余情未了的时候,你就转头告诉她你别自作多情了,然后送她一面镜子,让她照照自己,哇,就跟当众给个她耳光没两样,这才叫报仇。”

曹洛眉头皱得更厉害,不高兴她拿这种事来玩笑。

景帝仪耸耸肩,“我也不过是好心给个建议,不喜欢听就当耳边风好了。”她斟酒,“我想看戏了,上一回没有看成,找个时候凤哥哥和我一块去看吧。”

凤靡初笑道,“小姐想看什么戏。”

景帝仪想了想,“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凤靡初道,“小姐想看的都是曲目里没有的,戏班的老板又得伤脑筋了。”

景帝仪道,“那我就给他们加银子另想一出,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上一出的笑里藏刀不就唱得挺好么。”她伸出小手指,“凤哥哥记得你可是答应我了,你得陪我去的,不能食言。”

凤靡初含笑跟她拉了勾。

……

白雪买通了大理丞的一个衙役,只让他有什么消息,来知会一声。那衙役早上送了口信来,说是计卿澄好像要生了。景帝仪想着计卿澄的身子骨差成了那样,早产也不奇怪。

她让白雪准备准备。白少卿讶异她怎么偏偏挑这种时候过来,他有意让计卿澄一尸两命,也没让人去请大夫和产婆,女人产子时本来就九死一生,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倒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何况要那计卿澄死,本来就是圣意。

景帝仪道,“我上次不是说了么,不痛快的时候还是会过来的。”

白少卿见她拿了一个很大的两层黑漆食盒,那食盒里还隐隐约约散出一股腥臭味,“姑娘带了什么来?”

景帝仪把盖子打开给他看,“这是酸辣鱼腥草和凉拌鱼腥草,想着既然相识一场,她也没几日能活了,就让她临死之前吃顿好的吧。”

白少卿瞄了一眼,见里头还有一碗汤药,也是臭烘烘的,心想着谁会喜欢吃这种东西。景帝仪要进牢里,白少卿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这里的禁忌就是女人产子时男人不能看,否则见血要倒霉三年。

景帝仪道,“要不我一个人下去就得了,反正只有一个出口,大人都让人守着了,还怕会出什么事么。”

白少卿想了想倒也觉得有道理,便将景帝仪送到入口就不再下去了。计卿澄痛,可没有力喊。景帝仪走到她身边,计卿澄眼里祈求着,费力的抬起肮脏的手揪住景帝仪的裙摆。

景帝仪道,“你的孩子生下来有可能就是个死胎,就算活了,也要体弱多病,能不能养得大都成问题。如果你现在改主意,我还能尽量试着保你的命。”

计卿澄微微摇头,虚弱道,“皇上不会许我走出去了的,保孩子。”

景帝仪没想到她心里是明白的,说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说完开始帮她接生,见她没力气,给她灌了点汤药。

计卿澄的孩子先天不足生下来就小个,拎着就轻,是个男孩,皮肤有些发紫,景帝仪抓着他的脚,倒过来轻轻拍着,见他不哭也不闹,还以为是个死胎。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吐了些水出来,会动了会哭了,但像猫叫声,声音弱得几乎没有,哭了一下子就停了。

景帝仪也不知道该怎么抱孩子,想把他给回他娘,转头,计卿澄已经死了,连孩子一面都没见过。

她把食盒打开,从第二层里取了一个死胎,放到计卿澄怀里,然后把计卿澄的儿子放进食盒里走出去。白少卿见她身上都是血,不想靠近。

景帝仪道,“她已经死了,去处理一下吧。大人做事也不需要我这小姑娘指手画脚,但还是要多嘴一句,切莫忘了进宫跟皇上禀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血衣

白少卿躬着身道多谢她的指教,又道,“刚才好像隐约有孩子的哭声,但听的不是很清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景帝仪道,“生了一个孩子,不过死了。我听说小孩子刚出生就死了很邪气,会留在出世的地方阴魂不散。不过大人是大理丞少卿,应该也是见惯死人的,一身正气,也不会怕什么游魂野鬼。”

白少卿咽了咽口水,“那是自然。”

景帝仪走了出去,钟继的马车已经是在边上等了,景帝仪上了马车,把食盒给他,钟继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了出来,简单的帮他擦了一下,找了干净的襁褓把他裹着。钟继问,“计姑娘走了么?”

景帝仪没答,钟继便知道答案了,只道可惜,她还这么年轻。景帝仪道,“他有可能养不大,你照顾这个孩子可能要比照顾寻常的孩子费功夫。”

钟继递给她一件干净的衣裙,景帝仪没接,觉得身上这件血衣也没什么不好。钟继道,“这孩子也算是计家最后的血脉,再困难,我都会尽力把他抚养大的。我本来是想救计姑娘,只是我无能,救了她的孩子,当年的恩也算还得一点是一点。”

钟家富裕,抚养一个体弱的孩子不成问题。

景帝仪道,“你这个商人倒特别,无利可图的事也干。”

钟继笑了笑,“生意人是讲信用的,以信为本。我日后不会告诉他身世,不必让他走计姑娘的路。

景帝仪漠不关心的道,“你怎么照顾他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救他只是一时兴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不管如何,这孩子是景姑娘所救,姑娘能给他起个名么?”

她盯着那巴掌大又皱巴巴的脸,随口道,“叫濡忘吧。”

钟继本来就打算接了孩子,立马离开皇都,免得夜长梦多。马车往城门的方向去,守城门的士兵已经放行,景帝仪下马车时见陆平昭带了人来,把钟继的马车围住,不让放行。

景帝仪笑道,“这是做什么,这阵仗像是抓捕朝廷钦犯一样,陆大人也没老到七老八十,眼神这么快就不好使了,把我看成犯人了么。”

陆平昭面无表情道,“景姑娘这一身血,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景帝仪叹气,慢悠悠的道,“见了陆大人,也不知怎么了,就吐血了。我这还要赶去医馆抓药,耽误了,要有个闪失,我怕你的父亲饶不过你。”

陆平昭气道,“我现在怀疑车里窝藏了钦犯,要搜查。”

钟继下了马车,先是对陆平昭作揖,然后道,“钟某只是一届商人,向来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做买卖,从没有做过触犯律法的事。陆赋陆大人还曾带着两位陆小姐来过楼外楼用过几次膳,是钟某亲自招呼的,不知是不是招呼不够周到,得罪了陆大人。”

陆平昭认得他,确实是做买卖的,可那又如何,他亲眼见景帝仪是从他马车上下来的,那就是一伙了。“你既然是做买卖的,放着生意不做,这是要去哪?”

钟继道,“家里有些事,得回乡一趟。”

陆平昭冷笑,“是要带着钦犯逃吧。”

景帝仪讥讽道,“你当你自己是谁,朝廷一品的官员见了我都要行礼,你芝麻大的官在我面前摆官威么。我看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你爹估计也不知情吧。也不知谁说虎父无犬子的,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反面例子么。”

陆平昭怒火中烧,奈何景帝仪是皇亲,“姑娘不必激我,皇上最痛恨别人阳奉阴违,朝廷的金科玉律不容人践踏。即便是九皇子,他都依国法处置了,何况姑娘只是闲散皇亲。”

景帝仪道,“你跟我说金科玉律?你带来的这些不是你陆府的护院吧。我知道陆赋陆大人跟朝廷上下官员的关系都很好,但没想到你能擅自调动禁军。这是僭越了吧。”

人数不多,可能觉得对付她一个小丫头,即便是她有提防准备,借来三四十人也足够对付了。可调动了就是调动了,调动几十人和调动上千上万的禁军是一样的,落在别有用心的人那,比如她这,又有话可说了。

陆平昭道,“你不必跟我扯其他,我如若当场搜出钦犯,自会去向皇上请罪。我也是情急不想有人欺君犯上,姑娘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若是搜了出来,姑娘的罪比我的重多了吧。”

景帝仪笑道,“那要是搜不出来呢。”她走去撩起马车的帘子,“你搜好了,若搜不出来,我就去皇上那告你。告陆赋教子无方,他把儿子教得蠢钝也就罢了,反正出来丢脸丢的也不是我的脸,但居然敢当街言语冒犯皇亲,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再加上你私自调动禁军,我看陆赋得把你的腿打断了吧。”

她淡定自若,陆平昭一时断不准她是不是学孔明摆下空城计,虚虚实实。

钟继倒有些佩服景帝仪了,虽知她也不是一般普通人,但这样的临危不乱,急中生智,不管达官贵人还是三教九流他都见过不少,能做到的没几个。

景帝仪才要说他不搜他们就要走了。

马车里却传出婴儿的哭声,虽然声音小,陆平昭还是听到了。景帝仪嘟囔道,“早知道就不救他了,这么小已经是没心没肺。”

陆平昭让人上前搜。

钟继问她如何是好,景帝仪斜眼睨着他,“你怕什么,我都没怕。”钟继想着她是皇亲国戚,哪怕当场人赃并获,皇上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可他和这孩子不同,命就得交代在这了。景帝仪云淡风轻的道,“最多也就是杀几个人而已。”

钟继见她嘴角勾起,眼里透出杀意,这么小的姑娘,说起杀人这等触目惊心的字眼就像谈论今日是晴是雨一样。

景帝仪对钟继低声道,“你自己见机行事,上了马车冲出去吧。”

双方剑拔弩张,景帝仪手背到身后打算动手。没想到耳边听见纷至沓来的马蹄声,惊得路上行人急忙让开。陆平昭转身,见宋云扬和宋守方带着手下把他们都围住了。

宋云扬关心道,“景姑娘没事吧。”

景帝仪笑,“我没事,只是我没事,有的人就要有事了。”

陆平昭看向宋云扬带来的人,这些人都上过战场杀过敌,跟皇都里养尊处优过的太平的禁军不同,能以一敌十来用。陆平昭道,“我在搜捕钦犯,那钦犯就在马车上,还请宋少将军不要阻扰。”(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景帝仪道,“什么钦犯,你倒告诉我那钦犯的名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马车上的是钟公子的孩儿,人家带着儿子是要回乡去认祖归宗的。你倒好,半路杀出来阻扰人家回去一家团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抢孩子的。怎么,这孩子真不会和陆家有什么关系吧。”

陆平昭气得脸涨成了红色,“一派胡言,这分明就是你从大理丞带出来的。”

钟继见事情好像起了变化,插嘴道,“这确实是我的孩儿,景姑娘知道我们父子今日要走,特意来送行的而已。不知道怎么会惹来陆大人的误会。”

景帝仪道,“哪是什么误会,说起来你们父子也是被我牵连了。人家是见我知道的太多,要灭口了才能放心呢。”她现在是更肯定他和皇后之间是有什么的了,这应该就叫做贼心虚吧。

陆平昭怕她说得更多,一时着急脱口而出,“住嘴!”

景帝仪本来就是要挑衅他说些大不敬的话,这个人性子急,这点太好利用了,她对宋云扬道,“宋少将军可是听见了,你得给我作证,他不分尊卑,今日敢怒目瞪视恐吓我,他日说不准就起了不臣之心,要让皇上闭嘴了。”

陆平昭也知自己失言了,惶恐起如果景帝仪活着到了殿前,伶牙俐齿,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会添油加醋一番。陆平昭让禁军将人带车扣下,想着宋云扬分明是为景帝仪来的,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场面乱了,他倒可以趁乱把她杀死。(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只说是乱中错手,大不了也就一人做事一人当,牵扯不到其他的人。

果然,宋云扬吩咐手下制止,两方人马顿时在城门口打了起来。

景帝仪对钟继道,“还不走。”傻站着做什么,还想凑这个热闹等着分出胜负么。钟继苦着脸,不是不想走,而是怕这么一走了之后续成了逃犯,景帝仪暗示道,“这是你的孩子,你怕什么。”

钟继一想,也对,即便陆平昭看出了是李代桃僵又如何,他若是有证据一早就拿出来了。只要离了皇都回了乡,山高皇帝远,皇上都未必能管得到,钟继跳上马车,“千言万语还是那句多谢,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姑娘。”说完赶紧让小厮溜之大吉。

景帝仪想着,这时候倒有些商人审时度势的嘴脸了。

陆平昭杀气腾腾的提着剑冲着她的方向来,景帝仪想着陆赋估计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这辈子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专门给他惹麻烦,还是不大的麻烦不惹。

宋守方看着陆平昭神情凶狠,战场上行军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将士们也都是这种神情的,当下就知陆平昭打算把景帝仪置于死地了。奈何自己离得太远,“大哥。”宋守方喊道。

景帝仪想着如果陆平昭真动手,一会儿她就还他一刀,只说是自卫,刺在他脚上或者手上,让他以后瘸了腿或者残了手,她很是犹豫,到底要他的腿还是要他的手呢,还有选左选右?

陆平昭挥了刀子。

这时,凤靡初也不知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扑上来抱住了她,景帝仪愣了一下,抬头,见到凤靡初微微皱着眉头,他也在低头注视她,脸上都是吃惊,像是吃惊自己怎么会这么做。

曹洛带了衙门的衙差来,本来有人械斗,先暂时撇开禁军和将军府的特殊身份,维护治安本来就归衙门管。聂照闱带着胡大李二他们冲在最前,一下子就撂倒四五个禁军。

景帝仪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些湿有些热,抬手一看全是血,凤靡初的淡青色袍子也染成红色的了。

陆平昭见她居然没事,要补上一刀,景帝仪踢中他的膝盖让他跪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像是看着一只卑微的虫子,她抢走了陆平昭的刀,刺穿他的右手后,又在他右腿上划了一刀。

李二最先到了景帝仪跟前,看着地上痛晕过去的陆平昭,都不知道该说同情还是说他活该。

景帝仪问,“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馆。”她压住凤靡初后背的伤口,得先做简单的处理,先止住血。

李二指路,“我以前来这附近收过保护,不,是巡视过,过了前面路口有一间药铺。”

景帝仪让李二背起凤靡初,李二虽然听胡大说过凤靡初现在做了大官了,可现在亲眼见了,感触才真正深刻了起来,朝廷钦犯都能混成大官,他以后要是努力点,不知道他这个山贼能不能混出个将军当当。

……

凤靡初醒过来时,景帝仪正坐在床边给他上药。她看了他一眼,说,“我给凤哥哥敷的药粉是我自己制的,外面可买不到的,敷到伤口上有些刺痛,但能让伤口愈合得快,所以忍一忍吧。”

凤靡初沉默着,他身上布满纵横的伤痕,都是当年被关进牢里被酷吏毒打逼供留下的,景帝仪想起他被流放时还被打得好几根肋骨都断了吐了血,也没喊叫,很是能忍。现在这点伤对他的从前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

景帝仪把他背上的药粉抹匀了,凤靡初微微皱眉,她笑道,“是不是疼,我帮你呼呼好了。”说完轻轻轻轻吹了吹。

凤靡初道,“小姐还记得。”

“当然记得。”用这种哄十岁以下小孩的方式来哄她,她总是印象深刻的。她嚷着手疼时,凤靡初就这么做的,总说吹一吹就不疼了。她虽然不知道如果用这种方式就能解除疼痛,那她学医术和毒术还有什么用处,但也还是由着他。“这是谁教凤哥哥的?”

别人这么做的时候还觉得挺逗的,换成自己这么做,就觉得有些傻了。

凤靡初轻声道,“我娘,她从前就是这么哄我的。”

景帝仪停了一下动作,“凤哥哥的娘还真是温柔。”景帝仪道,“我娘都不哄我的,也不让我爹哄。说哄我太费力,反正山下傻瓜何其多,让我随便找两个我看着顺眼的,让他们哄我开心就得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赌

凤靡初笑,所以挑上寨主了么,“我初遇小姐时小姐还那么小,为什么要离乡背井?”他开始还以后她是爹娘都不在了,有哪个做父母的会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离开身边颠沛流离,后来听其他山贼说起才知道她父母都健在。[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景帝仪道,“我娘曾经中过毒,其中一味解毒的草药只有我师父有。师父让我爹答应她,他的第一个孩子要让她带在身边养十年,所以我就跟着师父了。”

她爹本来想赖账来着,讨价还价说是生下女儿才让带走,他们景家不知为何,从高祖那时开始都难养出女儿,却没想到第一胎就是不带把的。

凤靡初问,“不会想念爹娘么?”

“没什么好想的,我家在山上,每年曾祖父过寿,我都会回去跟家人住一阵子,家里很热闹,可山下也很好玩。笨的人多。”她跟着师父四处去,遇见过各种各样的笨人,从小累积日行一恶,一直到遇见干爹,才住进山寨里。

不过山寨就闷了些了……

凤靡初玩笑道,“小姐不会是用上次叫醒崔护的方法来叫醒我的吧。”

景帝仪挑眉,煞有其事道,“嗯,足足打了你二十个巴掌,我打得手都疼了,凤哥哥才醒的,我手肿了,你得怎么赔我。”她把手给他看,景帝仪想着,凤靡初昏睡了一整日,她就想了一整日,但还是想不明白,“你冲出来做什么,你不是说过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谁的命么。[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凤靡初怔了一下,说,“我被寨主带上山寨那日,寨主让我滴血立誓,不论什么时候得保护好小姐。看到小姐有危险一时也急了,倒忘了小姐一身好本事,也不需我帮倒忙。”

“还真是随意的理由。”景帝仪也不问了,孩子气的晃着腿道,他要是真的这么看重誓言,也混不到现在的位置,“你要是再不醒,你的侍卫要把我瞪出两个窟窿了,我怕我受不住会一剑杀了他。“

凤靡初笑道,“还请小姐手下留情。”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夜里不能说鬼,景帝仪刚抱怨完曹洛在凤靡初昏迷后就一直无声的抗议,怪她连累了他家主子,曹洛就端着药进来了,见凤靡初醒了,那张像是七日没去茅房的脸终于稍稍柔和些了。

景帝仪给他包扎,“我跟他说坏人都是很长命的,短命的往往都是好人,何况我在呢,你也死不了,可你这个侍卫就是不信。为什么我说实话的时候人家总是不信呢。”

凤靡初低声笑了起来。

景帝仪举例证明,“本来就是,我家里的长辈都很长寿,我觉得我自己至少也能活到一百二十岁。“她今年十六,还有一百多年可以为非作歹。“我看凤哥哥这样的,怎么着也能活到八十。”

凤靡初想起来喝药,景帝仪压住他,他伤口要是裂了,她可不理了。她舀了一小勺药,吹了吹,喂到他嘴边。

凤靡初斯文的喝着,“皇上和陆府那呢?”

将军府的人和禁军公然在城门械斗,这事在早朝时被那些古板的谏议大夫拿到朝堂议论,说此事关系到纲纪之根本,禁军被擅自调动,将士在城内殴斗,都是未得皇令自作主张之举,若不严惩,长此以往恐君不君臣不臣,皇帝的威严荡然无存。

景帝仪又喂了他一口,“凤哥哥还是专心养伤吧,你这一伤重,朝廷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坐立不安,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幸灾乐祸。皇上可关心了,还让年伦域来了,年伦域可是专给皇上医治的,可见你多得圣宠。”

年伦域见她在呢,只默默的走到床边看她怎么处理,药方都不开,坚持由她来开。写完了等小厮拿出去要去抓药了,年伦域才追出去拿着药方研究,弄得那小厮还以为是药方有问题。

凤靡初道,“小姐伤了陆平昭,陆赋怕不会善罢甘休了。”

景帝仪漫不经心,“不善罢甘休就不善罢甘休吧,他儿子三番四次害我,我现在留着他一条残命已经是很慈悲为怀了,他要是想不通,我也没办法。”景帝仪把空碗塞回给曹洛,“我明日再来看凤哥哥,你可要乖乖养病。”

景帝仪摸摸凤靡初的头,曹洛瞪着她那只手,满朝文武还没谁敢这么不规矩的。凤靡初笑了笑,想让人送她出去,她道不必了,来了这么多次,连茅房和厨房的位置在哪她闭着眼都知道走。

崔护和方颖寿来凤府看望凤靡初,在回廊遇上。崔护问起凤靡初的伤势,景帝仪道,“趴几日就好了。”

崔护松了一口气,来禀报的人并不清楚凤靡初现在的情况,只说他被刀子劈了,他真是担心凤靡初那书生身材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方颖寿看着景帝仪道,“天子脚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听说那时你也在,没什么事吧。”

景帝仪笑道,“人不就好好站在你跟前么。”

崔护道,“我先进去看看他。”

方颖寿点头,等崔护走了,才道,“我听说当时是凤大人护着你的。”

景帝仪见她好像有话说,就坐到廊下,“是啊。”

方颖寿坐到她身边,“凤大人生得仪表堂堂,又饱读诗书,他写的文章冠绝当时,虽都说陆家的公子跟他不分伯仲,难分优劣。但在我看来,凤大人的文章意陈于词,老妪能解,是更胜一筹的。”

接下来,方颖寿跟她说了很多凤靡初的优点,样貌家世学问人品都提了,景帝仪打断她,因为怕再不打断她得夸凤靡初夸到晚上,“我怎么觉得你像王婆卖瓜一样。”

方颖寿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有些偏题了,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就捂嘴笑了,“我是想问你,你觉得凤大人他怎么样?”

景帝仪问,“你是想给我做媒?”景帝仪憋着笑,不会是凤靡初给方颖寿找了个相公,方颖寿就要礼尚往来,帮他讨个媳妇吧。

她是喜欢和凤靡初玩,但要嫁给他她还没想过。

方颖寿把她当作妹妹,真心道,“凤大人这些年一直未娶,我原先以为他是忘不了……”方颖寿欲言又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两肋插刀

景帝仪接话道,“以为他是忘不了潘家小姐?”景帝仪比较好奇别的,她兴致勃勃的问,“你见过那个潘家小姐么?”见方颖寿点头,又问,“和陆梦怜比,谁更好?”

方颖寿在心里做了一番比较,“陆姑娘更出挑些。[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景帝仪道,“那还真是没有眼光。”

方颖寿道,“凤大人和潘家小姐是指腹为婚的。如果没发生那件事,再过两年等那位潘小姐及笄也要成亲了。只是有缘无份,如今那位潘小姐已嫁作人妇,也就凤大人,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也挺好的。”不了解他们为什么到了某个岁数就要成亲,到了某个岁数就要生孩子。想成亲就成亲,不想成亲就一个人,不也很无拘无束么。

方颖寿道,“我见你说起凤大人,并不像说起宋少将军那么排斥。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如果遇到了一个愿意舍命护着你的人,那就已经是值得托付终身了。”

景帝仪想如果凤靡初知道方颖寿在撮合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她笑道,“这种事你还是跟凤大人说吧,如果他对我有意,你就让他来下聘。如果无意也总不能逼着人家娶,不是么。”

方颖寿欣喜,想着景帝仪这般说,那肯定对凤靡初也是喜欢了,“我知道,姑娘家面子薄,这事我帮你说。”

方颖寿要去找凤靡初。mht.la [夜夜小说网]

景帝仪叫住她,“假日有一日崔侯爷遇到了危险,要你的性命才能换的他平安,你愿意么?”

方颖寿不假思索道,“当然愿意,他是我相公。”

景帝仪摸着下巴,这种事跟是不是夫妻有关系么?“不知道有一日凤大人有危险时,崔侯爷又愿不愿意用他的命换。”刚才忘了问了。

方颖寿肯定道,“凤大人和侯爷是两肋插刀的交情。”方颖寿想了想,道,“如果你有危险了,我想,元状元也一定奋不顾身的救你的。”

景帝仪又坐了一会儿,风来了,吹得檐上挂的风铃清脆的响着,真是吵啊。

……

景帝仪抿了一口茶,发现今日上的热茶味道很特别。银樱道这是花茶,是寒杏见院里的芍药落了,捡了洗干净以后晒干了泡的。景帝仪道,“你可以多喝些了,对你身体有好处。”

银樱问,“为什么。”

景帝仪道,“这个喝了可以养血敛阴,你上个月天癸不是没来么。”

银樱难得羞红了脸,这种事可是很隐私的,哪怕姑娘家彼此之间都不好意思提,“小姐怎么知道。”

景帝仪道,“我听到寒杏她说的,她来问我,吃些什么可以治,我就告诉她可以试试泡芍药喝,她动作还真快。”原来用花泡出来的茶是这种味道,还挺好喝的,有花的芳香气味,也不苦涩。

丫鬟拿进来一盒东西,说是宋府送过来的。景帝仪打开看,里面放的是上好的伤药。她想起了那日,宋云扬带着手下把陆平昭带来的禁军扭送到衙门那后,傍晚时宋潮有来王府找她。

她知宋潮回皇都述职并不想多事,之所以许两个儿子带着人马来阻拦陆平昭,无非就是想从她这知道当年是不是错杀了陈科。

她问宋潮,“都这么多年了,宋将军现在才想查个清楚,如果我告诉你,是,你是能赔他一个爹,还是能赔他一个娘?”

宋潮道,“我虽杀人无数,但所杀的人不是敌方的将领,就是贼匪流寇,当然,因违反军规而被我下令处死的也有,但我自问都是依照着国法,军法来处理,并无不妥,也没害死过一个无辜的人。”

景帝仪扣着指甲,要真是这样,他现在就不会来找她了,他自己也察觉到陈科是被冤枉的了吧,景帝仪漫不经心道,“我可能会戏弄你故意骗你。”

宋潮回了她几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我若怕,不会来问姑娘。姑娘虽在大是大非方面观念淡薄,却难得是个讲信用的人。”

她从不觉得自己守信用,也不知宋潮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但懒得去纠正,只当是赞美的话来听来了。她只告诉他,陈科是被借刀杀人了,至于罪魁祸首是谁,她让宋潮自己查。

景帝仪把盒子盖好,嘴里喃道,“人家不要的送到我这里干什么,我这又不是收破烂的。”她没病没痛,不用什么伤药外敷内服,反倒陈牧笙之前挨太后宫里的侍卫揍了一顿,听说伤了头。肯定是送元府时吃了人家的闭门羹,送到她这里来让她转送。

宋潮想补偿牧笙。

景帝仪在心里评价起宋潮,这个人外表粗犷,该杀人如麻,冷血残酷才符合他高大的大将军形象,却是人不可貌相的让人意外,很婆妈。还不如陆平昭来得有趣,为了掩盖错误,不停想办法杀人灭口,然后害人不成反害己。

景帝仪发笑。

银樱道,“小姐定是知道厨房做了小姐最喜欢吃的山药糕,才这么高兴了。”银樱估摸着这时辰也应该快蒸好了,便要去厨房取。

跨出门槛时,又来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鬟,差点撞上。银缨训斥了她几句,小丫鬟认了错,在门外说是陆存熙来了,问景帝仪见是不见.

景帝仪睡在摇椅上,蹬着脚,拿起茶几上的书翻了几页,一边摇一边接着上次看到的地方继续看。她让那丫鬟出去这么说,先说债已两清,再反问陆存熙,如果有人三番四次想他死,他会不会那么大肚去救他。

小丫鬟按着她的吩咐去回,陆存熙听了只说明日再来。景帝仪无所谓,反正她铁石心肠肯定是不见的,他想天天到王府门口站着蹲着趴着甚至躺着都随便他。

傍晚时,她过凤府去给凤靡初换药。

年伦域其实早时已经来给凤靡初换过药,也重新包扎过,还私下跟凤靡初求了一点点景帝仪自制的药粉带走。凤靡初知这老御医醉心医术,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便应允了。

结果景帝仪来看了一眼,就一句包得不好,又硬是把布条拆了,要重新给凤靡初弄。她看向曹洛,点了几道菜。曹洛面无表情,怀疑她来看诊是假,骗吃骗喝加戏弄人是真,他这侍卫倒成了馆子里端茶倒水的店小二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虎父生了犬子

景帝仪盯着凤靡初背上的伤口,满意道,“凤哥哥果真听话,让你尽量别动免得扯到伤口,你果然就没动,我最喜欢听话的人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凤靡初只穿了一件单衣,刚想把衣服拉起来,景帝仪一把把他单衣扯了,扔到了屏风上。她道,“我又不会非礼你,况且这种事都是女的吃亏吧。”

说着摸了一下他的腰背,发现他身子僵了一下,这反应真是有趣,她抿着嘴偷笑就怕笑出声被他听见。凤靡初回头,她就装的一本正经给他检查伤口愈合得怎么样。

凤靡初道,“颖寿来给我说亲。”

他凝着她,他该知道的,心虚这个词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出现,景帝仪目不转睛的也盯着他,“是么,说的是哪一家的千金啊。”

凤靡初道,“是小姐。”

“我?”景帝仪装作吃惊,好奇他怎么应付方颖寿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凤哥哥对我就像哥哥对妹妹一样的疼,你有没有跟颖寿说清楚,免得你我尴尬。”

凤靡初笑问,“小姐喜欢我么?”

景帝仪心想,不喜欢当初也不会让干爹把他绑上山。而她也没看错,她的眼光是与生俱来的,一个人有不有趣好不好玩,她一眼就能看透了,凤靡初是她见过的最有趣最好玩的人,和他一块都不会闷,“喜欢呀,我当然喜欢凤哥哥。”

凤靡初轻声道,“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笑道,“我是女的,凤哥哥是男的,这不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么?”喜欢就是喜欢,他指什么,莫非还要像平乐,一日嚷上四五次说喜欢牧笙,找准了机会就像水蛭一样的缠上去掰都掰不下来的才叫喜欢?

凤靡初要起身,景帝仪摁住他要提醒,才说他是听话的病人,怎么却又不听话了,他只能这么趴着。[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凤靡初坚持要起身,她只能扶着他小心翼翼慢慢的坐起来。

她脖子上还挂着他送到新月,凤靡初捧起那轮黄金新月,抚着道,“如果我很想娶小姐,小姐又心甘情愿嫁给我,那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方颖寿说要做媒人时她也是起了玩心才让她去说,却没认真想过要嫁给凤靡初,该说是没想过要嫁人这回事。

凤靡初道,“我说过我一直很想赢小姐一次,我和小姐赌一局如何?”

景帝仪起了兴致,她还没遇到过对手,之前那些人都太好猜,没什么难度,有些难度的才比较刺激,“要赌什么,你先说说赌注。”

凤靡初凝视着她的脸,她的高兴只是单纯因为他要和她赌,跟其他没有关系,也还不识情窦初开的滋味,“如果我赢了,小姐就跟我订下婚约,等小姐十八岁,嫁给我。”

景帝仪考虑片刻,开了一个她之前就开过但被凤靡初拒绝了的条件,“那如果凤哥哥输了,我要你辞官,然后给我做一辈子的仆人。”

凤靡初笑道,“好,一言为定。”他举起手要和她击掌为誓。

景帝仪和他击掌,又找了笔墨纸砚白纸黑字记下,免得她赢了,他耍赖不肯辞官,“凤哥哥要赌什么?”

凤靡初慢声道,“就赌这半个月内,小姐会和元状元和好。”

景帝仪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下句了,没提其他要求,也没提有什么限制,才发现他要赌的真就这么简单,“凤哥哥该不会对官场厌倦了,借这一次故意让我赢吧。”

凤靡初认真道,“如果小姐赢了我会愿赌服输。”

景帝仪想着那还不容易么,哪怕明日牧笙到她门口三跪九叩求她原谅,她也不答应就是了。她狐疑的看着凤靡初,他不像是会出这种赌局的人,主动权还是在她,目前看来他并不占任何优势。

凤靡初笑道,“如果小姐担心其中有诈,不想赌了,我也愿意撤了赌局的。”

景帝仪道,“你不必用激将法。”等她赢了,真的,立马就叫他辞官。

……

陆存熙来了两日后就没再来了,他无非是想她医治陆平昭,若还有其他办法,他也不会来求她。可求她也没用,她那时下手是绝无留有余地的,把陆平昭的手筋脚筋都断了,估计请来的御医看了以后都说华佗再世也没办法,下半辈子,也只能学着怎么改左手写字,撑着拐杖走了。

御书房的气氛有些凝重,皇帝把宋潮和负责皇都禁军布防的几位将军都召进宫了,刻意把她支走。景帝仪到处闲逛,皇宫里除了冷宫,好像也没她没去过了的吧。冤家路窄的见了陆赋,陆赋面上没露出一点憎恨,但在心里,不管自己的儿子多不成材,哪怕杀人放火了,却被人伤得成了废人,不恨是假的。

陆赋见了她也当没见。

她知道他有进宫跟皇帝告过状,但那日那么多双眼睛众目睽睽的看着陆平昭要杀她,皇帝召她进宫问起事情来龙去脉,她只说看到陆平昭砍伤了凤靡初太过害怕,一时拿起刀子自卫,把陆平昭伤成重伤。

景帝仪摘了朵花,打算别在衣服上。陆赋往前走了一段,却又折回来到她跟前道,“景姑娘果真是有湛王妃的风范。”

陆赋给她的印象都是沉着处事,一切以陆家的利益为重。哪怕恨之入骨,她想他也等着时机,遇了好时机再算总账,这种,就是聪明人的做法了。

可他现在却没忍住,看来他其实是很疼陆平昭这个儿子的,她笑道,“陆大人这话是在夸我狠毒么,那不是很好么,最怕虎父生了犬子,凤凰生了山鸡。“

陆平昭重伤卧床的几日,皇帝许陆赋告假,陆赋却还是照常上朝。朝里的老臣说他是心系社稷,为国而忘家,上书请皇帝褒奖。皇帝为了安抚陆赋,赏赐了金银,也升了陆平昭的官职。

陆赋道,“老夫活到这个岁数,在朝中也见过不少人的生死起落,景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这个道理你显然是不明白。”

景帝仪低头闻了闻花香,抬起眸子道,“我看不明白的是陆大人你吧,你自己算一算,陆平昭想害我多少次了?他想要我一条命,我现在只是要了他一只手和一条腿,难道不是他得了便宜么。就许他害人,不许别人害他?”(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赎罪

本来弱肉强食,弱小的兔子见了豺狼虎豹都会躲开,可陆平昭自己笨,连兔子都不如,他自己三番四次挑衅,那败了肯定就要被虎狼吃掉,这种结局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陆赋反问,“凭景姑娘的本事,平昭伤得姑娘分毫么。”

景帝仪皱眉,“伤不了我分毫,我就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么,如果哪一日不小心,哪一日喝糊涂了被他害了性命呢。陆大人,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难道不知道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么,你明明知道还是让他在你眼皮底下胡来,陆大人,你是不是也该负责?不是说养不教父之过么。”

陆赋看着她手上的花,话里有话道,“院里的花开得越好,越容易被人摘去。姑娘不知收敛,望你日后好之为之。”

景帝仪挑挑眉,“陆大人既然在朝廷里见过不少大起大落,那应该也知道朝廷里最以绝后患对办法就是斩草除根。可是我并没有呢。“陆赋以为她又是故弄玄虚,没听完就要走,她道,“等陆平昭醒了,你去问问他为什么急着非杀我不可,我知道了他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捅破,陆家估计要被灭门了吧。”

陆赋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眼神中怀疑着,判断着她是说的是真是假。

景帝仪观察着他的反应,想着陆平昭和皇后的关系真是隐瞒的很好,密不透风,陆家上下包括陆赋估计都是不知道的。她道,“你要是怕我骗你,回去问问陆平昭就知道了,当然,只要他肯跟你说实话。“她把他最后那句还给他,“好自为之的应该是陆家。”

她跑去太后凤殿用了午膳,白淙来请道是皇帝政事商议完了请她过去,她进御书房时瞄到案上摆了皇都的地图,还有调动皇都附近兵力的圣旨。张年把这些收拾好,端上了汤药。

皇帝对景帝仪道,“这几日帝仪住进宫里来吧。”

她问,“为什么?”

皇帝道,“湛王也在宫里头住过,你可以看看他住过的玉钩宫。”

宫里每一处的摆设不都差不多么,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玉钩宫也不例外,高祖是在那住过,可也没人规定,子孙要寻着先人足迹也要在他住过的地方住一阵吧。何况比起皇宫,她更喜欢湛王府。

皇帝留她在宫里住两日。

玉钩宫如今已经是杨昭容的寝宫,听到景帝仪要留宿在此,杨昭容命人换了新的被褥茶具,又用香薰了房间,脸上堆满热情过了头的笑,陪着景帝仪看着,询问她还没有哪不满意的,好及时叫人更换,彰显她主人的气度。(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景帝仪想着,这位杨照容是在琼贵妃遭了殃后,搬到玉钩宫做了一宫之主的吧,晋升得倒是快。

上一次她故意拉琼贵妃下水,杨昭容身边的宫女明明是看到了的,可皇帝太后出现时,这位重要的证人却没出来指证。若换的是别人,可能还能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在宫中惹祸才闭嘴的。

可她看这位杨昭容可不像胆小怕事的主。

景帝仪扫了房内一眼,是做主人的让她挑剔有哪里觉得不满意的,那她就照直说了,“这么热的天,被褥就不用了,撤了吧。换上冰,我要殿内四处摆满冰给我消暑。这枕头,玉枕太硬,睡这个我怕落了脖子,换个软的来个给我。”景帝仪捂着鼻子道,“我讨厌这种味道,窗户都打开,只要通风透气就得了。”

杨昭容的笑脸有些变形,但还是吩咐宫女按照景帝仪道要求改,“景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得了,妾身有些头疼,先下去休息了。”

景帝仪拍着檐上垂下来装饰用的穗子,让宫女把着也拆了,碍地方,她看也不看杨昭容,只是摆摆手,让她要走便走吧,“杨昭容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杨昭容憋着一肚子火气走了,景帝仪想着上次去太后那吃的酥饼味道不错,就让玉钩宫殿宫女去御膳房让御厨做些来。

午后,皇后来了。

杨昭容那时正在午睡,被宫女叫醒,匆匆换来衣服起来迎接。没想到皇后面容冷淡见了她只道是过来看看景帝仪的,让她不必多礼了,一句话把她打发了。杨昭容面色涨红,她这一宫之主,倒是一个两个把她当作宫女来使唤了。

皇后让侍女在门口守着。

景帝仪刚让人去阅卷楼拿了几本书回来,她不知道皇帝为何把她留在宫里,但打算这几日把阅卷楼里的鬼鬼神神的故事都看完,她捧着一卷书,分神的抬起头,笑道,“皇后娘娘来这,不会是为了你的旧识来的吧。”

皇后求道,“老天爷给了姑娘这样高明的医术,姑娘为何不行善救人。有道是医者父母心。”

景帝仪打断她,为什么会医术就一定是医者,好像就该她只要见了病痛,不管好的坏的,男的女的,顺眼的不顺眼的都要救,才不违背她的天职。

她嘲讽的笑,这是什么因果关系,因为会医术,就一定要救人?她道,“我就是在救人啊,废了娘娘的旧识的手脚,他以后就不能做坏事了,我可是救了不知道多少以后会被他残害的无辜的人的性命,都不知道是造了多少级的浮屠。”这么算起来她也是功德无量的。

皇后坐到她对面,见景帝仪又要低头看书,身手把她手里的书合上,她是来求她的,她知道没有谁能勉强景帝仪她做不想做的事,她软了语气,“本宫求求姑娘,归根究底他是因为本宫才会造下这么多杀戮和罪孽,本宫愿意用余生去赎罪。”

景帝仪托着腮,“皇后的赎罪方法就是一辈子敲经念佛,等我救了陆平昭,等下一次他把我杀了,皇后就换成给我念经是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可我不喜欢听木鱼声。”

皇后面容有愧,这些年她一直为因她而死的陈家念经,吃斋念佛在皇宫中避世,以为能避得开,可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最终还是避不开。她祈求老天让陈家死去的人往生极乐,也祈求把罪孽报应在她身上,不要牵连无辜。

本来弱肉强食,弱小的兔子见了豺狼虎豹都会躲开,可陆平昭自己笨,连兔子都不如,他自己三番四次挑衅,那败了肯定就要被虎狼吃掉,这种结局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陆赋反问,“凭景姑娘的本事,平昭伤得姑娘分毫么。”

景帝仪皱眉,“伤不了我分毫,我就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么,如果哪一日不小心,哪一日喝糊涂了被他害了性命呢。陆大人,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难道不知道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么,你明明知道还是让他在你眼皮底下胡来,陆大人,你是不是也该负责?不是说养不教父之过么。”

陆赋看着她手上的花,话里有话道,“院里的花开得越好,越容易被人摘去。姑娘不知收敛,望你日后好之为之。”

景帝仪挑挑眉,“陆大人既然在朝廷里见过不少大起大落,那应该也知道朝廷里最以绝后患对办法就是斩草除根。可是我并没有呢。“陆赋以为她又是故弄玄虚,没听完就要走,她道,“等陆平昭醒了,你去问问他为什么急着非杀我不可,我知道了他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捅破,陆家估计要被灭门了吧。”

陆赋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眼神中怀疑着,判断着她是说的是真是假。

景帝仪观察着他的反应,想着陆平昭和皇后的关系真是隐瞒的很好,密不透风,陆家上下包括陆赋估计都是不知道的。她道,“你要是怕我骗你,回去问问陆平昭就知道了,当然,只要他肯跟你说实话。“她把他最后那句还给他,“好自为之的应该是陆家。”

她跑去太后凤殿用了午膳,白淙来请道是皇帝政事商议完了请她过去,她进御书房时瞄到案上摆了皇都的地图,还有调动皇都附近兵力的圣旨。张年把这些收拾好,端上了汤药。

皇帝对景帝仪道,“这几日帝仪住进宫里来吧。”

她问,“为什么?”

皇帝道,“湛王也在宫里头住过,你可以看看他住过的玉钩宫。”

宫里每一处的摆设不都差不多么,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玉钩宫也不例外,高祖是在那住过,可也没人规定,子孙要寻着先人足迹也要在他住过的地方住一阵吧。何况比起皇宫,她更喜欢湛王府。

皇帝留她在宫里住两日。

玉钩宫如今已经是杨昭容的寝宫,听到景帝仪要留宿在此,杨昭容命人换了新的被褥茶具,又用香薰了房间,脸上堆满热情过了头的笑,陪着景帝仪看着,询问她还没有哪不满意的,好及时叫人更换,彰显她主人的气度。

景帝仪想着,这位杨照容是在琼贵妃遭了殃后,搬到玉钩宫做了一宫之主的吧,晋升得倒是快。

上一次她故意拉琼贵妃下水,杨昭容身边的宫女明明是看到了的,可皇帝太后出现时,这位重要的证人却没出来指证。若换的是别人,可能还能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在宫中惹祸才闭嘴的。

可她看这位杨昭容可不像胆小怕事的主。

景帝仪扫了房内一眼,是做主人的让她挑剔有哪里觉得不满意的,那她就照直说了,“这么热的天,被褥就不用了,撤了吧。换上冰,我要殿内四处摆满冰给我消暑。这枕头,玉枕太硬,睡这个我怕落了脖子,换个软的来个给我。”景帝仪捂着鼻子道,“我讨厌这种味道,窗户都打开,只要通风透气就得了。”

杨昭容的笑脸有些变形,但还是吩咐宫女按照景帝仪道要求改,“景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得了,妾身有些头疼,先下去休息了。”

景帝仪拍着檐上垂下来装饰用的穗子,让宫女把着也拆了,碍地方,她看也不看杨昭容,只是摆摆手,让她要走便走吧,“杨昭容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杨昭容憋着一肚子火气走了,景帝仪想着上次去太后那吃的酥饼味道不错,就让玉钩宫殿宫女去御膳房让御厨做些来。

午后,皇后来了。

杨昭容那时正在午睡,被宫女叫醒,匆匆换来衣服起来迎接。没想到皇后面容冷淡见了她只道是过来看看景帝仪的,让她不必多礼了,一句话把她打发了。杨昭容面色涨红,她这一宫之主,倒是一个两个把她当作宫女来使唤了。

皇后让侍女在门口守着。

景帝仪刚让人去阅卷楼拿了几本书回来,她不知道皇帝为何把她留在宫里,但打算这几日把阅卷楼里的鬼鬼神神的故事都看完,她捧着一卷书,分神的抬起头,笑道,“皇后娘娘来这,不会是为了你的旧识来的吧。”

皇后求道,“老天爷给了姑娘这样高明的医术,姑娘为何不行善救人。有道是医者父母心。”

景帝仪打断她,为什么会医术就一定是医者,好像就该她只要见了病痛,不管好的坏的,男的女的,顺眼的不顺眼的都要救,才不违背她的天职。

她嘲讽的笑,这是什么因果关系,因为会医术,就一定要救人?她道,“我就是在救人啊,废了娘娘的旧识的手脚,他以后就不能做坏事了,我可是救了不知道多少以后会被他残害的无辜的人的性命,都不知道是造了多少级的浮屠。”这么算起来她也是功德无量的。

皇后坐到她对面,见景帝仪又要低头看书,身手把她手里的书合上,她是来求她的,她知道没有谁能勉强景帝仪她做不想做的事,她软了语气,“本宫求求姑娘,归根究底他是因为本宫才会造下这么多杀戮和罪孽,本宫愿意用余生去赎罪。”

景帝仪托着腮,“皇后的赎罪方法就是一辈子敲经念佛,等我救了陆平昭,等下一次他把我杀了,皇后就换成给我念经是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可我不喜欢听木鱼声。”

皇后面容有愧,这些年她一直为因她而死的陈家念经,吃斋念佛在皇宫中避世,以为能避得开,可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最终还是避不开。她祈求老天让陈家死去的人往生极乐,也祈求把罪孽报应在她身上,不要牵连无辜。(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看淡

可陆平昭还是为了她一错再错了。(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景帝仪笑道,“我是不会救他的,除非皇后去请圣旨,皇上下旨让我救谁,我只能遵旨去救谁。”

皇后目光坚定,“好,本宫去请旨。”

景帝仪见她站起来,还真是要去找皇帝的样子。她一个身居后宫的皇后,怎么会跟前朝的大臣有牵扯,皇帝若是这么问起,她该怎么作答。不过是开玩笑,别人倒是当真了。

景帝仪拉住皇后,“后宫里那么多妃嫔梦寐以求的想做你的位置,你现在已经坐着了。却不当一回事,你为了你那旧识什么都不要了,连皇后的位置也不要了,你还要说他只是你一个旧识么?这话,就算我信了吧,你觉得皇上会信么,太后会信么,那些张嘴闭嘴就是女人要贞洁自重的大臣会信么。”

皇后只是问她,“景姑娘怎么才肯救他。”

“你就不想想这件事如果捅破了,你就不能做皇后了。“虽说她现在被太后压着没有实权,可太后年纪都这么大了,迟早要驾鹤西去的。到时候连皇帝都走来,这个皇宫等于她一个人说来算了。

皇后道,“本宫唯一放不下的是太后,无论如何她是我的亲人,本宫也不想叫她失望。可其实这个位置并没有什么值得恋恋不舍的。如果皇上垂怜,愿意赐本宫到冷宫了却残生,本宫感激涕零。如果不愿垂怜,赏赐下三尺白绫,本宫也甘愿领受。”

如果连死都不怕,权利富贵也看淡了,那还真一时想不到用什么逗她,景帝仪坦白跟她道,“我行事狠辣,像是会手下留情的么。[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陆平昭不会死,只是废了一只手一条腿,哪怕皇后娘娘找来神仙的仙丹也是治不好的,皇后说得再多都是浪费唇舌而已。”

皇后还不全然相信,想着会不会是景帝仪不肯救。

景帝仪道,“我确实不肯救他,但我也没骗你,他的手啊脚啊治不好了。我早就警告过他了,他自己不听。如果还不知收敛,还有下次的,那下一次我就把他左手左脚拿了去,让他完完全全的成个废人。”

皇后忍着泪道,“姑娘太过残忍了。”

景帝仪耸耸肩,她自己怎么不觉得,“是么,我还嫌我心肠软呢,上一次太后在,我不是还帮着皇后隐瞒么。这种事可是抄家灭罪的,如果你们真的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句话这么深信不疑,一点不怕的,为什么要隐瞒?”

皇后脸色苍白,她跟在太后身边那么久了,很清楚太后是不会许后宫里有一点不干不净的污点在的,“谢谢姑娘为本宫隐瞒,也希望姑娘日后多行善事。”

景帝仪好笑,这算什么,帮了她就换来这么一句?连句客套的你的大恩大德日后肝脑涂地必当报答都不会说,实在不懂做人。难怪太后担心自己驾鹤西去后,这皇后也在她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

皇后走后,景帝仪也去午睡了,直到听到外头有些吵闹,醒过来,殿内的宫女已经把蜡烛都点上了。玉钩宫的小厨房热着饭菜,宫女来问景帝仪是否现在用膳。

景帝仪问,“谁在外头大喊大叫。”

宫女小声道,“是婉贵妃宫中的桂枝。”

景帝仪穿上鞋子,走到窗口看,喊叫的宫女她认得,确实是跟在婉贵妃身后服侍的,景帝仪问,“婉贵妃宫中的,不跟在主子身边服侍,跑来这里做什么?”杨昭容避而不见,只让人出来打发了那叫桂枝的宫女。

景帝仪听不到有人答她,回头看,一个两个都低着头嘴巴像涂了米糊被粘上了一样。“你们不说,我出去问好了。”

这么一要挟,才有人小声道,“桂枝说婉贵妃被侍卫带走了,侍卫只说是奉皇命要另外关押,却不肯说是要把婉贵妃关押到哪。桂枝人微言轻,见不到皇上太后,就来请杨昭容帮忙。”

景帝仪奇了。

老九干了那些蠢事,都已经被贬了,既然罚了就算事了了。婉贵妃最多也就是被人说不会教儿子,最重的处罚大不了就是降低位份,应该不至于还要把她关押起来。

还要这样隐秘,关哪都不能透露。

她想起皇帝案上的地图,脑子里闪过什么,她道,“宗政王子是不是也进宫了。”殿内的宫女出去帮她打听,回来后道宗政去疾确实在下午时进宫了。

景帝仪想到难怪皇帝要留她在宫里,她一夜没睡,天微亮等宫门开了便出了宫。

宫里的人到王府传了口信,本来景帝仪是要在宫里住三日的,所以见到景帝仪提前回来了,白雪奇怪。景帝仪十万火急道,“去元府,把阳春他们都接过来。”

白雪见她神态凝重,上次景帝仪听到元牧笙中了陆存熙的计,输得一败涂地时都没有这样严肃,白雪片刻不敢耽搁赶紧去处理。

很快元府的人接了过来,因为事出突然,阳春他们也都没来得及收拾东西,还以为景帝仪是原谅陈牧笙了,阳春欢天喜地许久没见景帝仪正要激动的扑上去,撒撒娇。

元府大部分的仆人之前就已经是到王府来干活了,还留在陈牧笙那的也就八九个,景帝仪数了数,“怎么还少了人。”

阳春道,“这时辰胡大李二他们回衙门了,平乐和陆姑娘出去了,少爷则进宫当值。”不过她写了字条压在饭桌上,等他们回去,应该能看到。

景帝仪喃道,“这个蠢货,这时候上什么街。”阳春脖子缩了缩,今天风和日丽,不就该选在这种时候上街么?景帝仪问,“知道她们去哪了么。”

阳春记得昨晚睡时平乐好像跟她说过今日行程,“好像说要去东华寺上香。”

景帝仪交代道,“都待在王府,哪里都不许去。”说完去马厩牵了马。

朝中的谏议大夫不断的上书弹劾豹国公,不用说,这其中定是有陆家在后推波助澜的,老九被贬去了冀州,看着算是断了争夺皇位的资格了。这时候皇帝召豹国公来面圣,不管皇帝是什么心思,反正估计豹国公是往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方面想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叛贼

动了不该有的念头,而皇帝收到了风声。(wwW.mht.la 无弹窗广告)豹国公带来的兵力估计不少,不然皇帝不会让她和宗政去疾入宫躲避战祸。

景奂夺回皇位后,并未把所有兵力收归回来,当年帮过他的老臣如今依旧安居在一方私下有屯兵,另立名目征税,各自为政的弊端。皇帝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因为某些考量,暂时没有动他们而已。

现在豹国公自己送上了门,他肯定不会放过这块飞到嘴巴里的肥肉。豹国公要是谋反,正好名正言顺的连根拔起,也不会有人说皇帝过河拆桥了。

他是打算把人引到皇都等人露出马脚再动手剿灭,所以把附近的兵力都调动了过来了等着人进城了瓮中捉鳖。湛王府虽偏远僻静,但靠近建章营,附近有禁军总归是比其他地方要安全许多。

辰时,皇都城内烟雨微微,太平盛世,天子脚下,香泛金卮,一片笙歌。景奂继位后,也算过了二十多年的太平,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安逸了,战乱离他们不远却也很遥远了,居安思危那是圣贤做为,百姓只负责纸醉金迷。

所以城门被破的时候,眼见守城的兵将被杀,所有人都慌了乱了,争着逃命。景帝仪骑着马反而成了阻碍,景帝仪弃了马。

有人由后边拉住了她,景帝仪回头看发现是陆存熙。陆存熙将她拉到一旁的小巷,景帝仪眯眼警告,示意他松手,“男女授受不亲,我和陆公子没熟到如此地步吧。”

陆存熙对身后的陆家护院使了眼色,让他们分散去找陆梦怜,陆存熙松手道,“我会找到平乐把她送回王府去的,姑娘先回去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景帝仪笑了一声,把什么拍到他手里,他还是先把自己的东西保管好再说吧。陆存熙低头看,发现是他用来防身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被景帝仪偷去了而完全没察觉到,他跟上景帝仪。

城内到处都很混乱,豹国公的人骑着马,自不会顾会不会撞死踩死几个人,大街上横冲直撞,见值钱的就抢,见人就杀。

百姓中,逃命躲灾的有,趁火打劫的有,连佛门清净地都不能避免,这里的人信奉佛祖,光是城内寺庙就有七八间,她说的只是供菩萨的,还不包括供奉其他道教的神仙的庙宇。可大难临头,菩萨连自己的栖身之所都护不住。

供奉香火的大鼎倒了,香灰撒了一地,混着烧剩的香烛和祭品,一片狼籍。人要活命的时候一样是顾不上菩萨的,只能顾自己。

有个士兵冲了过来,陆存熙正要把景帝仪护到身后,景帝仪却已经伸手把那士兵的脖子扭了,这么细嫩的小手,却单手掐住人的脖子稍稍使力,像掰竹条一条轻易,那人还死不瞑目的瞪着。

景帝仪弯身捡起刀子,对微愕的陆存熙笑道,“我看还是分开找吧。”

寺里的和尚把来不及逃走的妇孺藏在菩萨金身前的案桌下,敬桃是跟着平乐出来的,刚才为了保护主子手腕被划了一刀。平乐帮她捂住伤口,可止不住血,血一直往外渗,平乐怕极了,怕敬桃死,怕自己逃不出去,她忍不住哭起来,可又不敢哭出声。

正殿的和尚都被杀了,血流成河,血水蜿蜒着从缝隙中流了进来,陆梦怜抱着丫鬟瑟瑟发抖。士兵把桌布撩了起来,见梦怜和平乐年轻貌美,起了色心,把她们拽了出来扫落桌上的供品摁住她们轻薄。

平乐哭着吼道,“你们要是敢碰我,我诛你九族。”士兵大笑着把她衣服扯破,平乐扭头咬他的手,咬下了一块皮。那人吃痛给了她一巴掌,她感觉压在她身上的人力气大得可怕。耳边是陆梦怜大喊叫,她想救她的,可救不了。

景帝仪拍了拍压在平乐身上的士兵的肩膀,那人回头,景帝仪微微一笑,霎时把他迷惑得神魂颠倒,“菩萨这戒色的。”她一刀削下了那士兵的脑袋,脖子上的血喷了出来喷了平乐一脸。

平乐没反应过来,定睛只见眼前的人没了脑袋,刺耳的尖叫一时间在殿内回荡不绝。景帝仪不悦道,“闭嘴,你要把我喊聋么!”景帝仪把那脑袋踢到了一边,平乐叫得更厉害了,这可是人头,景帝仪却把他当鞠踢了。

其他士兵握着刀子戒备的聚了过来。

陆梦怜已经是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只懂得揪住身上残破的衣裳跌坐在地,她的丫鬟爬了过去抱住主子也是不知所措。

景帝仪把那尸体的肚子划破,道,“我看这人的肾脏不太好,肾脏不好就不要总想****的事了。”那些士兵都杀过人,对死人也算是麻木了,可却头一回遇到有人当场分尸给他们看的,连他们都不敢面不改色的去仔细瞧那些内脏,景帝仪笑道,“这不是你们的朋友么,不过来帮他收尸吗?”

陆存熙找了过来,陆梦怜哭喊道,“哥哥。”

景帝仪让平乐捡起刀子,在南蛮,十岁的小丫头都比这里的大家闺秀有出息,至少不会除了叫,还是叫,“你难道以为什么时候都能靠着别人来救么,还是你以为喊牧笙的名字,他就能从天而降了,那是窝囊废才会做的。”

平乐捡起刀子,她的手在抖,控制不住,她不是想杀人,她只是想自保。

景帝仪对着那几个士兵勾了勾手指头,笑道,“你们不是喜欢美人么,难道我不是美人么,你们这样傻站着做什么,怎么不过来了。”她收敛了笑,“你们不过来,那就换我过去了。”

她把那几个士兵都杀了。

陆存熙猜到她会武功,只是没想到高到取人项上首级如同探囊取物。平乐闭着眼不敢看,那场面太过血腥了。只等景帝仪处理完了,喊了一声走了。平乐才如惊弓之鸟扔了刀子,想起敬桃来。

平乐撩起那桌布,想把敬桃抱出来,只是她不够力气,陆存熙去帮她。

平乐抱着敬桃,哭道,“敬桃,你可不要有事。”她被贬为庶民,只有敬桃跟着她从宫里出来,她承诺过,等她做回公主,她也能跟着回宫里享福,到时候她也安排十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听她使唤。平乐看了看身后的菩萨,又看了看景帝仪,最后还是选择求了景帝仪,“我求你救敬桃,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听话。”(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身骄肉贵

她当着菩萨的面前承诺的,她不会违背。(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

景帝仪不语,只让这里唯一一个男的,陆存熙背起敬桃。

陆存熙思索着,皇上刻意让豹国公误以为城内的兵力不堪一击,城西和城南即便这时候来了人,也不会拼尽全力,而只是装模作样的抵抗后把豹国公的人马引到南宫门。

这时候如果冒险回王府或者陆府,一来路途远,二来不安全,返回去是不切实际的。可一时却也想不到这附近有哪里安全,可以让他们躲到平乱以后。

景帝仪道,“跟着我走,如果丢了,我是不会回去找你们的,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她看了一眼陆梦怜,见她像头无辜的小鹿打着寒颤,她今日受的惊吓不少,想来应该不介意多一件就是被她的表里不一吓到。

景帝仪带着他们出了东华寺,拐了几条小巷,去到一处屋舍。

在这多是穷苦人家居住的城西,这种老旧的木头屋子随处可见,并没什么起眼的,现在挨家挨户都是大门紧闭,景帝仪把戴彦的令牌从门缝里扔了进去,当然,她用身体遮挡着,并没让其他人看到她扔进去的是什么。

踢了三下门。

过了一会儿,一名妇人来开了门,恭敬的把他们迎了进去。那妇人带他们进了卧室,把一张书桌推开,又移了地上的木板,便现出地室的通道。妇人拿了灶上的蜡烛和火折子让他们带下去。[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景帝仪估摸着这场内乱不会太久,最多就是一日,皇帝这一次是有所准备,皇都的禁军加上他一早就调动过来只是暂时暗藏不动的兵力,那豹国公除非有韩信的本领,或者诸葛亮这样的军师,能以少胜多。否则想赢过宋潮那是白日做梦。

敬桃的伤口只能先做些简单的处理,她的伤势有些重,兵荒马乱,找不到药材,能不能活,得靠敬桃她自己。

那妇人拿了几个大饼下和三个装了水的皮袋子来给他们,他们要在这地窖里待到第二日早上,这是唯一的食物了。

景帝仪咬了一口又干又硬的大饼,见到陆梦怜的丫鬟问那妇人还有没有其他食物,显然陆梦怜吃不惯。景帝仪摆摆手,让那妇人不必理会。那妇人一语不发上去把入口遮好。

景帝仪道,“你们可以选择吃,或者选择饿着肚子等回陆府以后再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但这里只有这种食物,她不是你们的下人,没必要迎合你们这么多要求。”

那丫鬟撇了撇嘴低声嘟囔着,“我们家小姐身骄肉贵,哪里能吃得了这种东西。”

景帝仪笑道,“那就不吃,也没人强迫你们吃。陆家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主子不说话倒让下人来开口了。不对,该说陆赋怎么管教人的,也是,他连自己人都教不好,把孙女都教得傻乎乎的也就罢了,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在堂妹饭菜里下药,一个……”

陆存熙打断她,“景姑娘。”

景帝仪看着陆梦怜惊愕的表情,她被瞒得很好,哪怕陆惋幽可能在心里对她百般埋怨,她也还是善良包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能体谅的陆梦怜,“九皇子向陆家逼婚要娶你,你堂姐无可奈何,为了自己就邀你过府在你饭菜里面下药,想让你和九皇子成……”

陆存熙过来拉住她,想让她别说了。

景帝仪眯起眼警告道,“放手。”

陆存熙不放,她就把他的手往后一拧,陆存熙霎时疼得面容都扭曲了的,只是咬牙忍着不喊出声而已。陆梦怜求她道,“景姑娘,你别伤害我哥哥。”

景帝仪耸了耸肩,放了陆存熙,她只是要他们知道,在这里谁强孰弱而已,没人能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这么乱的时候,我要是把你们都杀了,赖给豹国公,说是他那些叛军下的手,估计你们的爷爷也奈何不了我。”

陆存熙看着景帝仪,认真的道,“景姑娘对我们兄妹二人的命没有兴趣。”

平乐还瞠目结舌的,对景帝仪说的话消化不过来,而陆梦怜则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景帝仪笑道,“你妹妹才是正常的反应,怕就对了,最怕的是不会怕,那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景帝仪找了一处坐下靠着墙闭目休息,她听到陆梦怜抽噎着问,“哥哥,景姑娘说的是真的么?”

陆存熙没答,尽管他在朝堂上与凤靡初一般是个下得了狠手的角色,可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却是真心疼爱的,他想把一切丑陋杜绝在她生命之外,让她永远只是单纯的开心的陆家的小姐。

景帝仪觉得他某方面是有些天真的。

陆梦怜止不住泪,她的丫鬟在一旁安慰,但说得嘴皮子破了也没什么效果。平乐想到如今的处境也是悲从中来,干脆两人就抱头痛哭了,景帝仪扫视着四周,这就是随便往地下挖的一个能藏人的地窖,这地方的隔音肯定是不好的,叛贼在这附近晃荡,谁能保证不会闯进老百姓家里抢掠。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躲在这么,景帝仪道,“要哭的话一人拿一个饼塞在嘴巴里再哭,不然我就再把你们都打晕了,更省事。”

陆梦怜和平乐听了,哭声倒是小的了,屈服于她的淫威,捂着嘴哭。

陆存熙目不转睛的看着景帝仪,那样的眼神,好像无声在问,这样的场面难道是她要的么。景帝仪懒得理他,她肯救他们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她又不是什么好人,还得顾着别人心情来琢磨怎么说话么。

何况,真实的痛楚比一无所知的糊涂着的欢喜要好多了。

后半夜敬桃浑身开始发热抽搐,只能是打了水来帮她擦拭身子降温。他们躲在地下也不知道时辰,再没其他的事做,只剩下等,而等的每一刻平乐都觉得是漫长的。

入口的木板响了四声,那四声敲得不长不短,不疾不徐很规律,示意是自己人,是要让地窖里的人不要惊慌的。那妇人把入口打开,告知外头胜负已分了。

街上死了很多人,陆存熙护着妹妹,让她不要看。(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平定

平乐本来也不敢看,像个瞎子一样的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结果踩到了尸体,压在那死尸身上,那尸体已经是僵硬了,死前的恐惧还清楚的留在他脸上,吓得平乐跳起来,这下也不敢闭眼走了。

凤靡初和元牧笙骑着马,带着一小队禁军,一边巡查看城内是否还有躲藏的反贼,一边在找景帝仪他们。

元牧笙见了他们,一时心急忘了之前种种,脱口就喊,“娘!平乐!”

平乐停住,她见了元牧笙才真真正正的定下心来,她扑进元牧笙的怀里。

凤靡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陆存熙,下了马,径直走向景帝仪,景帝仪身上只是脏乱,安然无恙的。众目睽睽治下,他帮她擦掉额头上的灰,抚着她的脸柔声问,“没事吧。”

这样亲昵的举止,她虽不觉得有什么,但放在较为保守的这里,算得上是肌肤之亲了吧。景帝仪疑惑看着,心想自己开的药应该是对症下药的才对,难道他吃了还有反效果了不成。凤靡初之前一直小心的回避着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两的关系,现在倒像是不怕了一样。[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景帝仪问,“你那天是不是撞到头了,没告诉我,或者你吃了药哪里不舒服了?”她没事,可她觉得凤靡初很有事。

凤靡初笑了笑,对陆存熙道,“陆大人应该已回到府里了,不见了你们肯定是心急的,城里还不能说是完全的太平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陆梦怜盯着凤靡初牵着景帝仪的手,黯然神伤。

这样的明显,连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景帝仪道,“我不是让你趴着么,才刚夸你是听话的病人,倒是夸错了。”

凤靡初道,“怕小姐出事,就出来找了。”他上了马要送景帝仪回王府,伸手要拉她共骑一匹,景帝仪想着是不是该摸摸他的头有没有发热。

她还是上了马,她一直就打着凤靡初的马的主意,她想要这匹千里马,可好的马像人一样有脾气,她便想着是不是跟这匹马打好了关系以后再明着霸占了去。她摸了摸马的鬃毛,因为有凤靡初在,它还算温顺。

回到王府后,景帝仪找了药来给敬桃退了热。

凤靡初一直在厅里等她,景帝仪倾城一笑,吩咐白雪不是天塌下来的事不要来打扰她,她领着凤靡初回她的香闺,这里的女子好像都这么称呼自己的房间的,总有各种胭脂水粉把卧室熏得刺鼻,虽说她们把这叫香。

曹洛亦步亦趋的跟着,只是跟到房门口,见景帝仪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挑开凤靡初的领子,摩挲着他细长的脖子。曹洛自觉非礼勿视,转过身去尽量的退后,保持一定距离,务必使自己什么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脱了衣服上床躺着吧。”

经过的丫鬟听得面红耳赤的,低着头端了酒水和香料进去了,当然,出去时帮她掩了门的。景帝仪拿起一根细小的银勺倒了点香料进巴掌大的三足莲花香炉里。

凤靡初没动手,景帝仪帮他把衣服扒了。

他背上的伤口果然又裂开了,景帝仪先用酒淋到他的伤口上帮他清洗,凤靡初倒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手脚也动弹不得,景帝仪只觉得他这样躺着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笑道,“凤哥哥再这样,伤口就不用好了。”

凤靡初笑道,“有小姐在,定能妙手回春的。”

“凤哥哥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看我得给你那忠心耿耿的侍卫配一条绳子,再不听话就把你绑着,否则你伤口一直不好,麻烦的还是我。”帮他重新包扎了伤口,景帝仪躺下,搂着他的脖子道,“刚刚看到陆梦怜的神情了么,真是罪孽,就这么又骗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凤哥哥,你说你现在光着膀子躺在我的床上,我要不要干点什么,免得辜负了他们的胡思乱想。”

她蹭掉了鞋子,把腿搁在他腰上,只是这姿势让她想到了家里爱玩鞠的小狗,就是这么一条狗腿搁在鞠上滚着玩的,她又把腿放了下来。

凤靡初并不慌张,猜到了是那股香味,让他没了痛感和知觉,“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小姐吃下胡蝎粉也能没事了。”

景帝仪笑道,“别说胡蝎粉了,我就算把砒霜当饭来吃都不会有事。”他们家的孩子都是百毒不侵的,所以说如果宫里的老太婆想对她用毒,那最后肯定是大失所望的。“起兵造反,五马分尸都是轻的吧。”

陆存熙原先还用这个来威胁她,现在这个威胁可没了。

凤靡初道,“豹国公被拿下时就自尽了,婉贵妃虽然有给豹国公通风报信,但皇上念着夫妻情分本来是打算赦免了她的,只是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三尺白绫吊死在寝宫里。”

景帝仪想到会是这样了,就算是赦免了她不用死,以后肯定也是要在冷宫度过余生的。婉贵妃已经习惯了尊贵,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忍受得了在冷宫里卑贱的熬成白头,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景帝仪道,“帝王的****能有几斤几两,他事先就准备好了一切,还把婉贵妃扣起来做了人质,皇帝之前是故意让她去通风报信的,亏得婉贵妃还傻乎乎的。”

凤靡初凝着她问,“小姐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么?”

凤靡初现在动不得,可以随便她搓圆捏扁的,她低下头去,四目相对,脚尖蹭着他的脚,无邪的笑,“记得呀,可凤哥哥不会觉得我这么心软,今天牧笙叫了我,我就原谅了他吧,那就太小看我了,凤哥哥有想过你辞官以后么?”

她抓起他的头发放在鼻尖嗅着,这边的人沐浴很讲究,不是简单用水泡过就算了的,有用一种叫澡豆的,是用某种香料磨制的。

凤靡初微微笑道,“没有。”

景帝仪想着他不会以为自己真是稳操胜券了吧。

平乐跌了进来,她本来是打算好好走进来的,要怪该怪湛王府每间房的门槛修得高,平乐拨开珠帘,“景帝仪,我想问你敬桃她什么时……”(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没心情

景帝仪扭过头看她,皱眉道,“你把这里当是你家么,进来敲门都不会。夜夜小说网mht.la

床幔是没有放下的,所以平乐看得很清楚,凤靡初的衣服被扔在地上,他被景帝仪压在身下,虽然看得不是很仔细,但那么瞥一眼,凤靡初应该是****着的。

平乐捂住眼赶紧背过身,感叹凤靡初命运多舛,“你怎么能做这样惨无人道的事。凤大人他没得罪过你,你就这么糟蹋他。”

景帝仪道,“关你什么事,还不出去。”

平乐只觉得一天之内她身边发生了太多不幸的事了,敬桃才活了命,却轮到凤靡初遭受这样非人的折磨,她却一个都保护不了,平乐的眼睛因为昨天哭的太多本来就肿得像核桃,此刻又开始压抑不住悲痛了,“夫子,我真是没用,我救不了你。”

她在宫里时要不是怕苦怕累,肯跟着侍卫学两招,或者还能带着凤靡初逃出景帝仪的魔掌,可芸芸众生都是景帝仪的玩物,她是比之前强抢民女的沮勇还要可恶的。

景帝仪捡起一只鞋子,瞄准了平乐扔,“我记得某人在菩萨面前发过誓的,以后会听我的话,不知道菩萨怎么惩罚那些说话不算的。”

平乐哭得更是伤心了,想着菩萨都不保佑好人的,亏得她昨天还捐了那么多香油钱。凤靡初道,“平乐,景姑娘只是在帮我医治伤口罢了。”

平乐不信,“医治伤口哪里是这样的。(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夫压在病人身上的。

景帝仪懒得跟她费唇舌,反正平乐蠢得无可救药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景帝仪对凤靡初道,“你的侍卫不是在外头守着么,怎么还能放人进来,这可是失职。等回去可要重重的责罚才好。”

曹洛站在门外,他听觉好,刚才是为了以防听到不该听的才站远些的,平乐横冲直撞,冲进去太快了。而在平乐进去后,他则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平乐,我真的没事,你先出去。”凤靡初的声音柔软。

这听在平乐耳朵里,却有几分委曲求全的凄凉,平乐想着她自己一个人是斗不过景帝仪的,只能是去求助,“夫子,你一定要撑住,我去找人来救你。”

平乐像一阵风飞快的跑出去了,撞到了桌上的装饰的瓶子,摔了一地碎片她也来不及理了,事关清白的事都得要争分夺秒的。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凤哥哥能教的出这样的弟子也算是你本事了。难怪都说有教无类,就是要教这么笨的,才算是把这话发扬光大。”

凤靡初笑了,安静的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的手脚才又能动了。

曹洛一直守在门外,见凤靡初整理着衣袖,衣冠楚楚,还算精神的走了出来,曹洛仔细打量,凤靡初有些好笑,没想到他会被平乐影响,往偏的去想,“怎么了?”

曹洛听不出他语气算不算正常,因为就算凤靡初心里未必如面上的平静,通常也是分辨不出来的,曹洛一板一眼的回,“没什么。”

凤靡初关上门,曹洛不知道景帝仪在做什么,房里也没动静,好像是从平乐走了以后,房里就开始没有一点声音了。

凤靡初突然道,“回去后让总管找人来把旧的桌椅都换了,再看看府里哪里需要修葺的。”

曹洛愣了愣,除了皇上封了凤靡初大学士的官位,让他重新把凤家死去的那么多口人的牌位光明正大的迎回府里时,凤靡初让人把破旧的凤府大宅翻修过一次,后面就再没有关心过这些了。

凤靡初只把注意力都放在朝堂上,他虽然见谁都是微笑着的,但其实好像再没遇见什么他认为值得他开心值得他去分神的事。曹洛不知道这样的反常,算不算是他开心的表现,但显而易见的,这是一种变化一种起色。

曹洛问,“现在回府么?”

凤靡初笑道,“回去吧。”

快出到王府的门口,平乐急匆匆的跑过来,她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随便的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通,见凤靡初好像没少一块肉,但只怕他心里上的打击无法估量,平乐道,“我去找他们救夫子,可却没有一个人相信。”

阳春白雪让她不要胡说,阳春不信,还说哪怕是真的,哪怕不是你情我愿,哪怕凤靡初真是被景帝仪强迫了好了。这种事也都是姑娘家这边吃亏的,从没听过男的那边还要人去救的。

阳春未免她乱喊,拿手帕塞了她的嘴。她刚才挣脱了,想去找牧笙。

凤靡初安抚她,“你真的误会了。”平乐想说自己没有误会,这种事她知道是很难启齿,凤靡初见她认定了就不再解释了,而是轻声问,“平乐,你还想嫁给牧笙么?”

平乐自然是想嫁给牧笙的,只是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她见牧笙总是为了他爹的事愁眉苦脸,尤其是在她转交了景帝仪给的信以后,他甚至几乎没笑过,“我不想烦他。”

凤靡初道,“如果当初我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时,有人愿意在我身旁陪着我,即便不能真正帮我分担些什么,我或许也不会觉得那么煎熬。”

平乐道,“我现在就是陪着牧笙。”

“那是不一样的,你们之间虽然有过婚约,可婚约已经解除了。我说的陪伴是指亲人的陪伴,可你们并不是夫妻,比起亲人更像朋友。”

平乐不明白,“有区别么。”

凤靡初微笑,“总有些对你至关重要的事,你愿意对皇上说,对太后说,却未必会对陆姑娘说。何况你遭受打击挫折时,是先想跟皇上他们倾诉,还是先想起陆姑娘。”

平乐想,那自然是父皇他们,亲人?牧笙的遭遇和夫子的倒是像的,也是没有亲人了,她是指有血缘的,没血缘的倒是还有一个的,不过那人小气,“你是指让我求景帝仪回去住?可我已经试过了,是她不肯。”

凤靡初引导道,“你若是和元状元成了亲,你不也是他的家人了么。”

“可敬桃现在这样。”她没什么心情想其他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蒙着眼射箭

“景姑娘没有寸步不离的守着,就表示敬桃没有性命之忧,你若还是不放心,一会儿倒可以再去问问。[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凤靡初停顿了一下,慢条斯理道,“平乐,人生总是会有很多选择的时候,而有的机会是失不再来的。我可以让你在月末之前嫁给元状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当然,愿不愿意还是取决于你的。”

平乐想着,如果敬桃真的没事,而牧笙又真愿意娶她的,那当然是再值得开心不过的事,平乐点头。

凤靡初微笑着把方法告诉了她。

……

经过豹国公的那场混乱,皇都城的繁华像一夜凋零了,街上的店铺几乎都没开门,祭拜死人的纸钱撒得到处都是,从王府到皇宫的这段路上,哭啼声和道士作法时摇的铃声一直没有断过。

景帝仪吃惯的那摊臭豆腐没有摆摊,也不知那小贩是生是死。若是死了,景帝仪觉得是可惜的,因为她没吃过比那小贩做的臭豆腐更臭更外酥里嫩的了,担心以后也再吃不到了。

白雪道,“小姐,不如我让人去春江水暖那看看,或许那开门了。”

景帝仪道,“不用了,进宫吧。”她挑着帘子看着,这种时候也只有棺材铺和那些做法事的生意最好。

比起宫外吗死气沉沉,宫内倒是一切如常,宫女太监该干活的干活,后宫妃嫔该享乐的享乐,不知道民间疾苦也就是这样隔江犹唱后庭花了。(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五皇子定定的望着前面,景帝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前边六皇子和宋云扬正在射箭,她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突然说话,五皇子吓了一跳,景帝仪斜他一眼,他胆子难道只有米粒大么,这么容易一惊一乍。六皇子射出一箭正中中心,他脸上有得意,春狩时也不记得是谁说皇子之中老六箭术最好,有养由基的百步穿杨的本领。

老五的随从捧着果子,这是五皇子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特意拿进宫来给余美人尝鲜,景帝仪随手抓起一个咬了一口,老五也就由着她吃了,不敢吱一声。宋云杨见了她,拿着弓走了过来行礼,“五皇子,景姑娘。”宋云扬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她今日穿了一件蝶怜花的百褶衣裙,发上插戴一支银簪。

景帝仪看着那个靶子道,“就射个死物。”

六皇子听出她口气轻蔑,她在春狩时猎了熊,他倒不是很在意那把被她赢走了的弓,只是后面有听到些闲言碎语,说那头熊并不真的是她猎的,是皇上让身边的侍卫下的手,不过是让她当着那么多大臣前可以名正言顺的取走天祖的弓。“姑娘的骑射我是见识过的。自然是比不过,只能射那些死物。”

宋云扬道,“原来姑娘也懂骑射么。”

六皇子笑道,“可不仅仅是懂,怕是你我都未必是对手。”他说着违心之话,虽然春狩时未曾怀疑,但事后他也觉得奇怪,这么大的熊,景帝仪将它射杀时居然没有一点动静,没任何人看到。

后来听到那些闲话后,倒是觉得是真的。

这种时候换做他人该是虚伪的接上几句自愧不如,谬赞之类的,然后双方相互恭维着结束,但景帝仪却是一脸他很是有自知之明的神情,笑道,“要比比么?”

六皇子不语。

景帝仪抱着手,笑道,“玩玩而已,一场游戏,你们两个比我年长那么多岁,不会反而还怕输给我一个小姑娘吧。”

宋云扬道,“既然姑娘有这个兴致,自当奉陪。”

六皇子见宋云扬答应了,若唯独他不肯,倒才真的让人看轻了,“既然是游戏,那胜负也不必太过计较。”

景帝仪想他是怕她输了发脾气么,“我当然不会在乎输赢。希望六皇子也不要太在乎的好。”她道,“只是射靶太无趣,要玩就玩新鲜的。”

六皇子道,“姑娘莫非是想射活物么?我叫人抓几只兔子来。”

景帝仪摇头,摸着下巴看着五皇子道,“不是说厉害的人教出的人也是厉害的么。我射箭呢百发百中,这绝不会说假的,要真直接这么比,我怕有人输得难堪。我记得皇上曾经说过宋将军有指导过五皇子骑射,可惜他没学到精髓。这次我教他,不用一炷香,我能教他蒙着眼睛射,还能射中。”

宋守方道,“蒙着眼睛?”

宋守方见过一些江湖卖艺的蒙着眼睛射穿好几丈外的酒瓶,但这种是有意识的专门下苦功去练的,日积月累,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更何况一炷香。

把眼睛蒙上,连瞄准的方向都未必能把握得准,宋守方在战场上虽也练得一身骑射的本事,但都不敢大言不惭的说可以蒙着眼射中什么,何况五皇子,他射箭算不得准,并不是宋守方有意看清,而是他见过,五皇子射十支箭里有三支能中靶心就算是不错了。

五皇子讶异,不知道为何景帝仪要把他拉下这趟浑水里。

六皇子笑道,“蒙着眼也能射中。”她未免把这看的太过简单了。

景帝仪扔了手里吃剩的核,又拿了一个果子,把它放到头上,“等我教完老五,我把这果子放头上,你们轮番射这果子,中不中一目了然。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夸大了。”

宋守方道,“这怎么得,要有个差池如何是好。”

景帝仪抿抿嘴,饱满的脸颊露出两个梨涡,“我再贪玩也不会拿自己小命来玩,把箭的箭头拔了,沾上墨,只要箭射中了我,那墨汁肯定会留在我身上。”

六皇子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处理,没拒绝就表示要玩了。

景帝仪喊着老五走到一边,五皇子自然百般不愿意的,他并不想出什么风头,其他兄弟都在皇帝面前争得表现时,他最长做的就是隐在他们之中,但求自己不要太过突出,他对景帝仪道,“我不想玩。”

景帝仪道,“你还真是爱做缩头乌龟,什么都不敢,不过就是叫你玩场游戏,你却连这都怕。”

老五道不解,“姑娘为何要选我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传授了方法

“因为你恰巧在,而我又恰巧想玩。[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想选他的,可这里加上她,宫女太监不算,能玩得起的就四个,宋云扬跟老六一伙的,如果她想要老六丢脸,就不能选他,那剩下这个,她也就没得选了。景帝仪问,“你是怕你自己赢不了丢脸呢,还是怕你赢了自己的弟弟,你那弟弟丢脸。”

五皇子想她也实在看得起他了,他就算再勤加练习,日夜不停的射那靶子,练上三四年都未必比得过六弟的,“我根本比不过六弟,何况还要我蒙着眼。”

景帝仪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我能理解,因为你确实没这个本事。可现在是我操控这个游戏,我要让你赢你就一定会赢。”

五皇子见景帝仪说得肯定,好像还没开始呢她就已经计算好胜负结局了,之所以用计算这个词,是因为其他兄弟或许不知,他却是被她操控过弄得沮勇惨淡收场的,他知道她谋算起别人来不比朝廷里明争暗斗的大臣差,甚至有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五皇子往六皇子那看了过去,见六皇子举着弓自信满满的瞄准着箭靶,“那我更不能玩了。”

因为他的不起眼,其他兄弟不曾把他太过当一回事,虽然春狩和九弟喜宴时,父皇对他的态度稍稍有些不同,其他兄弟倒也紧张过一阵的,后来因他实在不争气,被父皇责骂过几回,父皇对他的态度也恢复得像从前那样不冷不热,这才缓和了的。(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景帝仪道,“你要是赢了,传出去多长脸,可能你自己不在乎,可你就不想给你娘长脸么。人家说母以子贵,按理说你娘生了儿子可不该还是个美人的。可你问问你自己,她含辛茹苦把你养育得这么大,你有帮她争取过什么么。”

五皇子被她说得羞愧,但也清楚,她这么说不过是她善于抓住别人在意的加以利用打成目的罢了,而他在意的就是他娘,“姑娘还是去找别人吧。”

景帝仪背过手去,踢了草地上的一颗小石头,无所谓道,“你真要不肯的我也不会拿刀子架你脖子上逼你,不过你娘的病……”

五皇子紧张道,“姑娘想说什么。”

景帝仪道,“我之前有在太后那见过你娘,气色不错,最近应该不怎么咳了吧,可还没完全好呢。就像除草一样,一把火烧尽,看着是没了,可只要根还在,春风吹又生。”

五皇子想着五日前御医还去给他娘把脉,说是病不要紧了的,还是按照景帝仪的方子开药,说再吃上四五个月,同时注意养生固本培元,到时就能减轻药量,慢慢就好了。

景帝仪道,“御医肯定是说再吃上几个月药就不用吃了吧,那是他们都老眼昏花,看不出问题症结。不然也不会一直治不好你娘,还用我出马了。”

五皇子怀疑的看着她,因为她说的和御医说的截然相反,他被她骗过的,想着这是不是又是什么文字游戏,故意在某些方面误导他。

景帝仪目光坦荡,毫不躲闪,“信不信由你。你不愿意,我就去找别的皇子,爱出风头的大有人在,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她转过身去,心里数着数,料准了数到六,他一定会把她叫住,果然——“景姑娘。”景帝仪回头,五皇子道,“是不是我跟六弟比试了,你就愿意真真正正的医治好我娘。”

景帝仪笑道,“对于听我话的人,我从来不吝啬奖赏的。上一回你照我话去做了,我不就满足了你的愿望了么。你娘身体好了,最近还很讨太后喜欢。”

五皇子知道没有和她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甚至不用说那些废话,什么请她大发慈悲大发善心的,他道,“那你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

景帝仪指着自己头上,当然她头上现在还没顶着果子的,“很容易,你就尽可能的把箭瞄准就好了。”

五皇子奇怪,本来以为她刻意把她拉到这么远,就是有什么诀窍,不想六弟他们偷听到的,“就只是这样?”

景帝仪露出就是这么简单的神情,“难道教你射箭的人没有告诉过你,射箭就是要瞄准目标射,你只要做你力所能及的就可以了。”就算孔老夫子再世,再会教人好了,也没法叫人一步登天的。

这么说不过是故弄玄虚,让他们一会儿把重点放在她“传授了方法”的老五身上。

她又跟老五说了一会儿,反正东扯西扯,宋云扬他们也听不到,她走过去问六皇子,“我已经教好了,老五射箭的本事已经突飞猛进,不可同日而语了。你们需不需要准备准备,比如我再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再练习练习。”

六皇子道,“不必了。”

他的仆人去找了一条黑布,景帝仪夺过来看过后才布递给六皇子,好像胜券在握怕他们要作弊似的。

六皇子有些许不悦,但当宋云扬看向他,他便很快把这股不悦藏得不露痕迹。

景帝仪拿了果子顶到头上走到箭靶处,她把箭靶踢倒,喊道,“一会儿若是觉得远,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走近些的。”

六皇子把眼睛蒙上,手将弦拉开,将弓拉成一个饱满的月。宋云扬是检查过那支拔掉箭头的箭的,怕伤到景帝仪,还让处理的人特意在箭头前绑了碎布,这样即便是被射中,也一点都不痛的。

六皇子手放开,箭射了出去。

景帝仪挑挑眉,看着箭落在了离她脚边两寸的地方,六皇子把布扯下,急着看结果,景帝仪笑道,“真可惜,就差那么一点,要不要再让你试一次?”

六皇子沉默着将弓递给了宋云扬,他的侍从跑了过来捡了箭回去。

景帝仪踩了踩脚下的土,把地踏平了,站定,手指动了动,让宋云扬准备,宋云扬一样的把眼蒙上。宋云扬射箭的本事是真正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不像宫里的皇子还有专门的师傅来教,战场上生死就是一瞬,射不中敌人,被射中的可能就是你,所以他的架势不如六皇子的标准好看,可却比六皇子的实在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立储

宋云扬放手,箭从她肩膀擦了过去蹭到她衣服上了,虽说没有射中,也算是不错了,至少景帝仪觉得比六皇子的花架子好看的。[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宋云扬扯下黑布,歉然道,“对不住,我赔姑娘一件衣裳吧。”

景帝仪扯着黑了一块的衣袖看了看,道,“没关系,反正是上个月做的衣裳,款式我也不喜欢了,也是要扔了的,脏了就脏了。”这是太后赏赐的衣料,算不上喜欢,脏了也不可惜的。

轮到五皇子了,五皇子实在是没有把握,只是碍于景帝仪拿他娘要挟他,才硬着头皮上的,只能说按着景帝仪的要求尽力一试,中与不中就不在于他的保证范围了。

六皇子和宋云扬看着他,五皇子觉得有块布蒙着眼睛也好,什么都看不到至少没那么大的压迫感,他能全神贯注,他要思索的远比景帝仪想的多,无法随心所欲,也就只能安分的做景帝仪嘴里的缩头乌龟了。

他不想争,他娘也一直告诉他不要争,争也是争不过的,干脆平平安安的日后若是能做个悠闲的王爷,也算皇恩浩荡,是不错的归宿。

五皇子凭着感觉稍微调整了箭对着的方向,没人想到他会中的,连五皇子自己都觉得不会中,怎么可能凭着景帝仪一言半语,真就让他一炷香的功夫射箭本事一日千里,可世事偏偏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还真是一次就射中了的。

果子飞了出去。

宋云扬吃惊,五皇子拉下眼睛上的布,看到结果也是目瞪口呆。(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宋云扬问道,“景姑娘到底教了什么方法?”若是把这种方法教给军营里的士兵,个个是百发百中,还何愁什么仗是打不赢的。

景帝仪笑道,“秘密。”她看向老五道,“好了,不玩了。”

她转身走,五皇子赶紧把弓交换还给主人,他是不敢看六弟的脸色的,六弟对他的骑射最为自信,可是却输给了他这个文武都不突出的五哥。

五皇子赶紧追上景帝仪。

景帝仪扭头看他,笑问,“赢了人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扬眉吐气?”她手里要是有根树枝,肯定狠狠抽他的背,哪里有皇子走得像他一样,还低垂着头见不得人似的鬼祟。“你就不能抬头挺胸的大步向前么,走得像个姑娘一样的小家子气。”

五皇子想他并没有觉得高兴,他本来就对输赢不上心,已经习惯了输了,“姑娘能去帮我看看我娘了么。”

景帝仪又问,“你不想知道你怎么赢的么?”

五皇子想到他是想知道,可也不会特意去问,他总觉得是景帝仪动了什么手脚,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景帝仪只说了一句,“箭是死的,我是活的。”老六和宋云扬都盯着老五,反而没发现她其实动了,只是离得远,而她挪动的步子又小,他们没看出来而已。“我不是跟你说么,我想谁赢,谁就能赢。”

就算箭射得再准又如何,她稍稍往左或是往右,就失了准头了。老五射得不准她也可以配合,总能够让他射中的。

五皇子叹道,“景姑娘为何要针对六弟?难道只是你不欢喜,就要用我来挫六弟的威风么。”他并不想得罪谁,赢了六弟虽然是景帝仪暗中操作,非他所愿,可不知六弟会不会这么想,就怕以为他是故意和景帝仪联起手来让他丢了颜面的。

景帝仪学着凤靡初对平乐说话时的语气,就是那种说什么好像都是为了你好,你得听教,才不至于在路漫漫兮中走偏的语气,道,“我只是在教他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难道没听过满招损,谦受益么。若是太过自以为是,也就止步于此了,我是在激励他谦虚上进。”

五皇子想说他从没有见过有这种激励到别人几乎要暴跳如雷方式,可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我按姑娘说的做了,请姑娘去看看我娘。”

景帝仪回他道,“你娘没事,过几个月就好了。”

她说的话前后不一,五皇子意识到他又是挨骗了,“事关人命的事怎么能玩笑。”

景帝仪见他生气反而笑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骗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凤靡初难道没教你什么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么,我是女的。别说骗你了,蛮不讲理都得。”说完把老五的果子给抢了,唯独剩下两个给他,然后抱着边走边吃。

她走到御书房,就听到皇帝在问陆赋和宋潮立储君的意见,她在皇都也待了几个月了,这么一算皇帝的寿命其实没剩多少了,是过一日少一日的。皇帝已经是病入膏肓,就像一棵树,外表可能还是好的,可树根已经坏了。

是该为身后事做打算了。

就某一方面来说,景帝仪倒是佩服他的,皇帝的身体现在定是百般的不适,就算她用药减轻了他的病痛,但减轻,并不是消除,他肯定还是不舒服的。可还是每日风雨无改的上朝,没叫那些大臣看出来。

现在支撑着他的,除了她开的药,还有他的意志,果真是非常人能比的。

陆赋道,“立储之事该是由皇上来决定,微臣不敢过问。”

皇帝道,“这不止是家事,还是国事天下事,既然是天下事,天下人都有过问的资格,你也是天下人,有何不敢。何况朕问你们,也不过是都做一番考量罢了,并不是叫你们代朕做主。”

宋潮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做这样的决定,“兹事体大,臣常年守在边陲,对几位皇子接触不多,如果让臣来评论几位皇子的好坏,未免欠缺公平。何况这些臣也不懂,不如等凤大人伤好,皇上问问他和陆大人的意见吧。”

陆赋道,“皇上正值壮年,此事不必着急,何况皇上之前不是让四皇子和十皇子去了西南招安么,不如等他们回来了再行商议。”

景帝仪站在外头倚着墙听,吃剩的果核随地乱扔,太监见她一直不进去,也不懂得要不要禀报,景帝仪竖起食指压在唇上让他噤声。皇帝要立继承人了,朝中的大臣各有各的心思,她只要等着看他们原形毕露,到时狗咬狗,肯定一嘴毛。(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突然的婚讯

敬桃伤势好转,平乐心情就像久雨初晴,也变好了。[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她在王府待着的这几日,和寒杏银樱她们也混熟了的。几个姑娘待在敬桃房间里,热闹的拿着布料不停在轮流在平乐身上比划,还给平乐试胭脂。

敬桃躺在床上,她虽还不能下床,但见主子高兴,她也高兴。平乐把红色的锦缎披到身上,问敬桃道,“哪一块好看?是这块牡丹花花纹的,还是刚才那块绣着连理枝的?”

敬桃笑道,“公主穿什么都好看的。”

景帝仪大老远就听到她们的声音,想着平乐前几天还哭得鼻涕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的,丑得大晚上出去就算见了鬼都能把鬼再吓死一次,现在又高兴得像走街上捡到了金子一样,她的心情还真是起伏得快。

白雪跟着景帝仪身后进来,对着平乐阳春她们抿抿嘴,让她们安静些。景帝仪扫了一眼,阳春和寒杏赶紧把摆满桌子的胭脂水粉收拾好,这些胭脂都是她们的宝贝,都是忍痛拿过来给平乐试用的。

银樱拿了张凳子来放到床边,景帝仪坐下,给敬桃把了脉,然后对平乐道,“没什么事了,明天你们走吧。“她这话是要赶人了。

元牧笙和平乐虽暂时住在王府里,但也真只是“暂时的”,景帝仪早早就放话,敬桃一好,让他们哪来的回哪。白雪本以为同一屋檐,或许找个机会让这对母子坐下来能好好谈谈,没想到景帝仪根本不乐意见元牧笙他们,这几日倒是往宫里走得勤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阳春高兴道,“小姐,平乐和少爷要成亲了。”

景帝仪怔了怔,这宣布得实在是突然,景帝仪看着平乐,那眼神赤裸裸的分明就是怀疑平乐是不是一直嫁不出去,想嫁人想疯了。

平乐脸发烫,她捧着自己的脸,难得的扭捏状,本来是很羞涩的,待嫁心情就是这么忐忑了的,之前有过一次经验了,这是第二次还是一样紧张。可平乐见了景帝仪的眼神,她都要被打击得千疮百孔了,她可不是妄想的,“牧笙答应了三日后娶我。”

景帝仪想着牧笙的家仇都没有报,他曾经有说过报了仇才会想其他的事,他的目标一直很确定。

虽然之前皇帝赐婚曾经打乱了他的按部就班,但如果去掉了皇命难违这个理由,牧笙应该不会娶平乐的,至少不会选在这时候娶,还是娶得仓促。

景帝仪猜测,“你该不会对他下了药,生米煮成熟饭后逼他就范吧。”

平乐红着脸,她可还是黄花大闺女的,又是在宫里由太后亲自教养的,哪是她说的那么龌龊,“我哪可能用那种下三滥手段。”

景帝仪道,“你若是什么手段都没用,他怎么可能会娶你。”

平乐幸福的笑道,“我们是两情相悦,成亲是理所当然。我第一次见牧笙,就知道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月老肯定早就把红绳绑在我们手指上了,虽说中间有过波折,但戏曲中但凡惊天动地的男女****,也都是这般历经波澜过后才圆满的。”

景帝仪泼下一盆冷水,“也有悲剧收场的,你要听么?”

平乐想着景帝仪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么,就是见不得她好就是了,不过算了,就要成亲了,心情好,可以大度的原谅景帝仪的不会说话。景帝仪见平乐完全沉浸在喜悦里,想起之前凤靡初来过府上,联想道,“跟凤靡初有关是不是?”

平乐照着镜子,她从宫里带出来的首饰,几乎都被景帝仪没收去了,说是赔偿她当时笨手笨脚打碎的碗碟,她现在也没几件首饰能出得了场面的。平乐专心的挑着首饰,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夫子说只要我愿意听……”说到一半才发现说漏了嘴。“跟夫子没有关系。”

“那就是有关系了。”景帝仪道,平乐是做不出威胁这种事来的,牧笙那个蠢货,对女人最是容易心软了,估计平乐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他脑子一热也就答应了。

阳春想起什么道,“平乐现在这个身份,估计皇上和太后是不会来了,少爷那只有小姐一个亲人,拜天地时二拜高堂夫妻得拜爹娘。”

平乐冷静下来,也想起这点了,那时她和牧笙的婚约还在时,太后有专门让人来教过她拜堂的礼仪细节,怕她当日出错。一拜天地后面就是要拜高堂的,也就是牧笙的爹娘,可他爹娘没了,他是景帝仪养大的,也就是该拜景帝仪这个养母。

平乐看向景帝仪。

不知道她会不会出席,她娘家这边,应该是一个都不会到了。如果景帝仪也不肯来,拜堂时应该由父母坐的两个位置会空出来,冷冷清清不说,拜高堂时拜两个空位,多不吉利。

景帝仪笑了,笑得平乐毛骨悚然。她怕景帝仪要棒打鸳鸯,平乐一边往阳春身后缩一边声明,“我是真的喜欢牧笙的,就算你要把我打死了,我也还是要嫁给他的。”

景帝仪瞪她一眼,出去了。

白雪叹气,走到平乐身边时还停下小声道,“你怎么说话的,我看你真是想和少爷劳燕分飞了。小姐和少爷虽然闹脾气,可少爷还是很孝顺的,小姐若是真的不让他娶,你进得了门么。”

平乐怕了,“那怎么办。”

白雪朝门外看,见景帝仪走得快,再不跟上,人就不见了,只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然后追出去。

景帝仪让人准备轿子。

白雪问,“小姐又是要进宫么?”

景帝仪笑道,“去凤府。”

凤靡初正在看书,感觉床边有人坐了下来,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是这样随心所欲的,他把书合上,因为怕牵动背上的伤,所以动作都是缓慢而小心的。他侧着躺,见景帝仪满脸笑容,他问道,“是谁惹得小姐不高兴了?”

景帝仪道,“谁说我不高兴了,我很高兴。凤哥哥也该高兴,毕竟你的学生要成亲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答非所问

曹洛端着煎好的药回来,见到景帝仪,上次她把陆平昭右手右脚废了时,他看得真切,这女子是懂武功的,而且武功不低。[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倒也解释得了她之前几次溜进凤靡初房里为什么都无人察觉了。

凤靡初摆摆手,让他先别进来。曹洛便站在门外,等他们说完,凤靡初微笑,“那我该准备贺礼了。”

景帝仪问,“你教平乐做了什么。”

凤靡初道,“小姐没问元状元么?其实只要你开口问,我想元状元肯定会都告诉你的。”

景帝仪抚着他的脸,指甲轻轻的刮过他的皮肤,这指甲是寒杏帮她打理的,寒杏说她指甲生得好看,若修平了可惜。她留得挺长了,长到用点力就能在他俊俏的脸蛋留下一道痕,“我问凤哥哥也是一样的。”

凤靡初轻声道,“其实平乐和元状元是两情相悦,小姐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元状元是日久生情了。我不过是给平乐出了一个主意,推了元状元一把,让他弄清楚自己的心意。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姐也多了一个儿媳,这不是双喜临门了么。mht.la [夜夜小说网]”

她当然看得出牧笙是喜欢上平乐了,她曾经对牧笙说过,他把一个女人,还是和他有过那么多牵扯的女人留在身边,开始不喜欢,可是留着留着难保不会动心。牧笙当时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对平乐只有同情,会找个时间和平乐说清楚,结果,却是自掌嘴巴了。

景帝仪勾起嘴角,哼笑一声,“你根本就不是成全她,不过是利用平乐的蠢而已。”牧笙和平乐成亲了,她若给他们主持婚事,那就是等于原谅牧笙了,赌,就是他赢了。

凤靡初凝着她道,“小姐是这么想我的么。的确,我为了达到目的,会在背后做很多事,这些事也会牵扯进很多人。但真心对我好的,和我真心想她好的,我不会害他们,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也就只剩这么一点真心实意而已了。”

景帝仪想着这么感性的一番话真不该是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凤大人说的,“人本来就只分聪明和笨,笨的人被利用本来就是活该。平乐她蠢,凤哥哥就算承认了是利用她,我也不会拿你如何。你何必说那么多漂亮话。”

她要走。

凤靡初起身拉住了她。

景帝仪翻了白眼,“凤哥哥还想说什么,若是那些语重心长的人生规劝,还是去跟你的学生说吧。”也就平乐那种蠢货对他的话会信以为真了。

凤靡初道,“我想娶小姐,也想小姐真心愿意嫁给我。”他握住她的手,她只要想,很容易就能甩开,可她怔住了,因为见他说得格外认真,“小姐是性情中人,所谓的承诺其实对你来说并没有意义,即便我和你打了这样的赌,哪怕我赢了,哪怕小姐输了,小姐不愿意,我一样奈何不了你。”

景帝仪道,“那你还和我赌。”耍赖的事她不是没干过,跟祖父跟堂兄们赌输了,她都是不认账的。只是来皇都后,做什么都在她掌控范围里。宋潮说她守信,其实她一点都不守信,只不过是想守信就守信,想反悔就反悔。

凤靡初道,“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我不知道小姐会不会愿赌服输,但没什么是不劳而获的,我愿意尝试,哪怕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景帝仪静默,良久后,只回了一个字,“哦。”

凤靡初好笑,温柔的看着她道,“我说完了。”他松了手,躺了回去。

景帝仪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才走,曹洛一直为凤靡初办事,少不了在外奔波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但这一刻他是嫌自己晒得还不够黑的,因为景帝仪看出他脸红了。

曹洛是一字不差的把凤靡初的心底话都听去了的,因为凤靡初说得很突然,他来不及走远。曹洛很是尴尬,站直了,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掩饰着。

景帝仪对他道,“你还真有意思,我都没脸红,你脸红什么。”

景帝仪回到王府时,元牧笙已经带着平乐他们搬回元府了。白雪见她平静得很,想着这是不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担心景帝仪反对这场婚事,便开口帮平乐求情,“其实少爷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平乐之前虽说是刁蛮,可已经改变了很多了。”白雪观察着,见景帝仪好像没有不悦,又继续道,“她和少爷也算是郎才女貌,缺点是有一箩筐的,可单看之前少爷落了难,她还是不离不弃,这份真情倒也叫人动容的。缺点可以慢慢的改,小姐觉得她哪里不好,慢慢的调教,她也是会听进去的。”

景帝仪刚走神了,想着凤府的事,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白雪舀了一碗汤给她,“奴婢说平乐可以慢慢的教,就像小姐修剪的花草,小姐想让她如何长,她就如何的长,总有一日会成为小姐满意的样子的。”

景帝仪笑道,“就她那棵歪脖子树,我要想把她修剪好,估计得把她所有枝干剪了只剩根树干,那还能看么。”

白雪试探的问,“那小姐对少爷的婚事怎么看?”

景帝仪道,“还能怎么看,他自己选的,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点了,早知这样,当时皇上赐婚他就该痛痛快快的去做他的驸马爷。非要等到平乐成了平民才又说嫁娶,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日后不要被平乐的笨气死就好。”

白雪知道景帝仪是同意这门婚事了,只要是同意了,其他都好办的,白雪道,“这成亲也是人生中一件大事了,可也不知少爷他们为何这样仓促,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喜服也得赶出来,样式只能挑最简单的了。”

白雪想着好在平乐不在意,她已经不是那个对喜服挑剔得非要用上最好的金银珠宝去点缀才肯穿上身的平乐公主了,如今就算叫平乐披着麻袋嫁给少爷,她想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这样赶出来的婚礼,毕竟是有些寒酸了,连一般人家都不如。

景帝仪道,“我也想知道他们怎么这么仓促,你倒可以去问问平乐的。她这张嘴守不住秘密。”

白雪奇怪道,“小姐今日不是去问凤大人了么。”怎么会也什么都不知道。

景帝仪含着勺子道,“是问了,只是答非所问而已。”(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从军

白雪道,“难得看到小姐走神。mht.la [棉花糖小说]”

景帝仪心不在焉,“是么。”她在想她是喜欢凤靡初的,可把这样的喜欢变成朝夕相对,还要对着一辈子,会不会成为一种腻烦。毕竟到现在为止,她喜欢的东西都没有长长久久的。景帝仪问,“你有喜欢过谁么?”

白雪摇头。

景帝仪放下勺子,不吃了。白雪看着这满桌的饭菜,景帝仪也不过吃了两口而已,她服侍景帝仪这么久,还没见她吃得这么少过的。白雪让丫鬟进来收拾,胡大李二躲在门外的那棵梧桐树后踱着步,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也不瞧瞧他们什么身形,树干都不及他们腰粗的,景帝仪挑眉,“进来。”胡大推了李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李二先是来了一段平淡的开场,“扰到小姐吃饭了。”

景帝仪扭头盯着他们两,胡大两手放在身侧搓着衣服,他手心都是汗,太过紧张,景帝仪道,“有话就说。”

“小姐,我们想参军。”两人异口同声。

“参军?”景帝仪奇怪他们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明明不久之前还得过且过,有饱饭吃有酒喝就成,突然就志向远大了。

李二道,“那日我们赶去城门救……”李二打住,他比起胡大的口没遮拦,稍稍会斟酌用词些,“帮小姐的时候,宋家两位少将军不是也在么。他们说现在朝廷是有人之际,问我们愿不愿意跟着他们去边关建功立业。”

胡大道,“其实衙门的活也不是说不好,可是……”他们能在衙门干活,也是对亏小姐和少爷给他们行了方便,不然就凭他们两的出身哪有办法进衙门,结果没干多久就不想干了,总觉得白费了他们二人的好意。[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景帝仪问,“想好了么,上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刀光剑影,随时可能会死。”

尤其他们两,又是只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说不定派去做个前锋,死都要死在别人前头的。

李二也是和胡大商量了两天,才决定跟景帝仪说的。李二道,“我们不怕死,只是都这个岁数了,却还是什么做为都没有,说出去其实也给寨主和小姐丢人的。反正人活这一世,早死晚死都要死了,拼一拼或许以后也能像宋将军他们光宗耀祖。”

胡大抓抓头,“其实也不指望能混成个将军,能做到个副将我也满足了。”

白雪递上锦帕。

景帝仪接过,擦干净嘴,“你们若是跟着宋潮去了边关,宋潮这个人治军严明,不会讲什么情面。不会因为你们是我这边的人就对你们格外照顾。如果你们在军营里犯事,他肯定会军法处置了你们。到时就算找人跟我求救,千里迢迢我也是鞭长莫及,这一点也想好了么?”

胡大和李二点头。

景帝仪道,“和那个姓陈的说了么。”

李二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元牧笙,李二一脸为难,他们都知道元牧笙和宋家之间的恩怨,本来兄弟义气,兄弟的仇人也是他们的仇人不该答应才对,可他们却又真的想出去闯一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说,怕少爷生气。”

景帝仪喃了句真是没用,又道,“既然都下了决定了,连死都不怕的,还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他不答应,你们就不去了么。”

“如果少爷不答应,我们就不去了。”为这事,聂兄弟和他们吵了架,来找景帝仪,除了想告诉她他们的想法之外,也想让景帝仪给他们指个方向,总觉得景帝仪让他们走的路那肯定就是对的。

景帝仪道,“做不到副将不要回来见我。”

胡大李二闻言明白她是同意了,心情一半是高兴一般是担忧,胡大道,“那少爷那边。”

人高马大怎么胆子这么小,“不管他同不同意都是他的事,可这是你们自己的前程,没听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

胡大想着这话好像不是褒义的吧。

第二日,景帝仪让人去把元牧笙喊来。

平乐也跟来了还是一脸防备,她顶撞了景帝仪,白雪的话一直在她脑力挥之不去,谁知道景帝仪会不会一怒在背后动手脚破坏她的婚事,如果嫁两次都嫁不出,那真是很邪门的。

景帝仪开门见山,“胡大李二要跟着宋家去边关。”

元牧笙倒是平静,反而平乐替他生气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

景帝仪阴阳怪气的笑道,“忘恩负义的人还少么,一道雷这么随便劈下来也能劈死好几个吧。有多少人能像平乐你这样俯仰无愧于天地的。你看你这么理直气壮,肯定就没欠过别人的人情债,或者欠了,也当没欠。反正只有天知地知。”

平乐想起景帝仪救过她,稍稍低了头,弱了气势。

景帝仪对元牧笙道,“我让你来,只是知会一声。本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有了别的打算,也没什么好强留的。”胡大李二本来就是她的随从,如何安排也是她来做主。

平乐嘟囔,“朝廷里又不是只有宋潮一个会打仗,他们想从军,难道就不能跟着其他将军么。”都说吃人嘴软,平乐想着其实欠人嘴也是会软的,至少她就不敢再大声了的。

景帝仪歪着头,眼神锐利,她拨着耳垂上的珍珠耳环,“这本来这就是私仇,跟胡大李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愿意同仇敌忾,那时江湖儿女的义气,不愿意,那也是人各有志。这世上没有谁是非帮谁不可的。”

元牧笙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跟他们说的。”

景帝仪淡漠道,“出去吧。”

平乐鼓起了腮帮子,只觉得她家牧笙是挨欺负了,景帝仪分明就是挑软柿子捏,处事太不公平也不公正,肯定还记仇着牧笙之前跟她断绝母子关系的事。她撇嘴,心里骂道,蛮不讲理的女魔头。

景帝仪瞟她一眼。

平乐只觉得自己下半辈子,怎是一个惨字了得。女诫里说得孝敬公婆,与姑嫂融洽,这才是娴熟女子。可景帝仪这种难伺候的婆婆……她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挖了人家祖宗的坟了,这辈子才有此报应。

一旁伺候着沉默寡言的白雪想着最可怜的该是元牧笙,现在这样还不算水深火热的。等久安以后进门了,一边是娘一边是媳妇,尤其她家小姐,又喜欢逗着平乐玩,婆媳冲突一再升级,总有不可收拾的时候,到时最里外不是人的怕就是元牧笙了。

白雪已经提前同情起元牧笙了,真是可怜……(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挑金饰

平乐是不想住在湛王府了,和牧笙商量过后,收拾了衣服打算回元府去,敬桃的伤不要紧了,景帝仪又开口赶她走,其实平乐是巴不得走的,湛王府虽好,但有景帝仪在无疑是龙潭虎穴,不是人能住的。[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景帝仪走了出来,她颈上戴着白玉兰花镶嵌翠珠的黄玛瑙璎珞,耳上是石榴石珥珰,两只手都戴了玛瑙镯子,衣服还是穿她近来喜欢的黑色,平乐叫那做蛮衣,野蛮的人穿的衣裳。

平乐奇怪她为何打扮得如此招摇,当然她平日里也很招摇,从未消停过的。

景帝仪看着平乐道,“我要上街,还缺个拿东西的。”

平乐道,“我们要搬回元府了。”言下之意让她找别人去,王府里那么多下人,为什么偏偏要挑她。

景帝仪斜眼,“我有同意你们回去么。”

平乐提醒道,“你明明说敬桃没事了,让我们搬回去的。”话还言犹在耳呢,阳春寒杏她们都听到的,平乐想叫她们作证,结果一个两个都低了头。平乐心想她们都是景帝仪手底下不敢反抗的奴隶,太没有气节了。

景帝仪不认账,“有么。”她笑道,“我记得有人在菩萨面前发誓说以后会听我的话,不知道跟菩萨食言会有什么下场,会不会罚她永远都嫁不出去。”她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平乐可怜兮兮的看了牧笙一眼,牧笙说道,“如果只是拿东西,还是我跟着去吧。”

景帝仪没得商量,“我就是要平乐跟去。(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她往府门走,回头见平乐没跟上来,她只是稍稍压低嗓门,“还不快点。”

平乐已经寒毛竖起,立马对指令做出反应疾步向前,不敢再叫景帝仪等。

出到门口就见了凤靡初,他送了几匹绸缎来和一些新的器皿之类的,还说午后还会再让人送其他的来。平乐问,“都是给我的?”

凤靡初笑道,“这婚事虽是急了些,但一些必须的东西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如果还有缺的,要记得跟我说。”

平乐感动道,“凤大人,你对我真好。我有你这样的夫子,是平乐的福气。”

景帝仪做着口型无声说着道貌岸然,凤靡初笑问,“是要出去么?”

平乐小声告状,“我被那女魔头逼着上街。”凤靡初提议要送她们去,平乐想起之前景帝仪压在凤靡初身上一幕,就怕真的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景帝仪若是起了色心,估计没人能阻止,平乐摇头,“不用了。”

景帝仪打量凤靡初,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凤大人好得真快。”

凤靡初温和道,“多亏了姑娘的灵药。”

景帝仪笑,“凤大人是这样有恩必报的人,不让你做些什么,实在怕你良心不安,那就走吧。”

景帝仪是去看金饰的。平乐心想已经有那么多首饰了,件件巧夺天工,按理这种小铺子做工略显粗糙的东西是看不上眼的。

老板见景帝仪一直在挑龙凤镯子,又看景帝仪和凤靡初一并站着,两人气质出众样貌也很相衬,倒把店里其他挑选金饰的小姐少爷风头光彩完全盖过去了。

老板过来做生意道,“是二位要成亲了么。”

景帝仪道,“买给我儿媳的。”

老板愣了愣,见她好似也就碧玉年华,倒是平乐高兴道,“你原谅牧笙了。”

张嘴闭嘴就是牧笙牧笙,景帝仪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么烦人的人,对着一辈子,过个四五年就要耳聋了吧,景帝仪道,“你还真是厚脸皮,我有说你么。”

平乐嚷道,“当然是我,不是我还有谁,凤大……”平乐想着在外头,凤大人这称呼不方便,“夫子也听到了的。”

凤靡初笑着拿起一只金镯子让平乐戴上试试,景帝仪拿过掂了掂,对老板道,“直接把你这最重的镯子拿出来。”

老板请他们稍等,让伙计招呼着,进去后堂拿了一对镯子出来,镯子一只雕凤一只雕凰,都是喙和尾相连成一个环。老板见景帝仪瞧着镯子上的雕刻,不怎么满意,笑道,“姑娘若是看不上的,日子订在什么时候,我可以叫伙计赶。”

景帝仪有意无意的看着平乐说,“赶不上了,若不是说什么成亲什么都要用新的,不然我也不会来你这直接买。成个亲都匆匆忙忙的,我本来就不满意,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还是把我不满意的给娶进门了。”

平乐撇嘴。

景帝仪把镯子扣到平乐手上,又去选了一条金链子挂到平乐脖子,还有金戒指,金耳环。重的平乐背都要驼了,“怎么这么重。”

老板笑道,“本店是老店,童叟无欺,都是足的分量自然是重。”景帝仪捂嘴笑,扭头瞧见凤靡初温柔的睨着她。店里的伙计是上了茶的,看他们贵气,想做成买卖,下的本钱也不小,上的是上好的碧螺春。

凤靡初端起茶,杯盖拨了拨,临风玉树,不染风尘。店里的生意突然就门庭若市了,进来看金饰的都是姑娘。门口驻足了一会儿,见了凤靡初就鬼迷心窍的进来了。老板倒希望他们坐久些,即便都不买,把他珍藏的茶叶都拿出来招待也是乐意的。

凤靡初像没察觉,只是静静的喝着他的茶。

平乐想把脖子上勒着的金项链扯下来,无奈手举不起来,“我不想要这些。”戴着这些金光闪闪的首饰,已经不是出不出风头,美丽不美丽的问题了。她都不用拜堂了吧,就这么从头到尾的驮着背就得了,人家还以为牧笙娶的是个老婆子。

景帝仪笑道,“为什么,我对你多好。你问问老板,有没有见过哪个做婆婆的像我这么大方,送儿媳妇这么多嫁妆的。你可要撑住,我还没给你挑簪子,金筷子金碗也要买的。”

老板讶异的看向平乐,平乐刚刚一直跟在景帝仪和凤靡初后头,耷拉着头,他还以为她是丫鬟,“……姑娘好福气。”

平乐有感而发道,“我怎么觉得我像犯人,这些是枷锁。”是谁把镯子做得这么沉的,肯定没成过亲的,没讨过媳妇,才会这么折腾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相敬如宾

景帝仪在平乐耳边小声道,“那你的感觉也还挺敏锐的。(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等你成亲了,就像坐牢一样,还是一辈子不得自由不会放出去的那种。你是犯人,我就是牢头。所以儿媳妇要一辈子孝敬婆婆不得忤逆,知道了吗?”

平乐想着这女魔头真是太会占便宜,还说不想承认她,现在还不是满口婆媳辈分说得顺溜,根本是打算把她踩在脚底,一辈子压着她。

别人家有个恶婆婆,倒还能在心里****诅咒这个婆婆早登极乐,可景帝仪比她小,如没什么意外,说不定是她自己先死的,就算将来她生了儿子,儿子又找了媳妇,她还是要被景帝仪压着,看不到出头日。

景帝仪买了很多金饰,全让平乐拿着,重得平乐走步路都左摇右晃的。

景帝仪道,“你先回府吧,把这些也拿回去。”

平乐嚷嚷道,“我一个人哪里拿得了那么多东西。”当她有三头六臂啊。

凤靡初让人帮平乐分担了一些,平乐想叫凤靡初也一起回去,她就是样板了,这女魔头真的不好伺候。可刚要说,就见他们二人并肩走了。

景帝仪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只是因为我长得漂亮?”

凤靡初睨着她,“是很好看,不过这不是全部。”

她挑眉,“那全部是什么?”

凤靡初反问,“我要小姐嫁给我,小姐觉得排斥吗?”

她背着手,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能让我不讨厌的人很少,你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我不讨厌的人里面最喜欢的。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你。[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凤靡初道,“那就从现在开始想,我们可以试一试。如果小姐到十八岁时还是没办法喜欢上我,小姐可以把亲事退了,我绝无二话。”

这么吃亏的事他也肯干?

他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心血来潮想成亲,完全可以找个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她的性格,凤靡初是知道的,性子野,会不会日久生情,很难说。

有可能等到她十八岁,他发现他也只是徒劳无功。

她道,“看来你是真的挺喜欢我的。也是,这世上除了女人还有我的仇人,想不喜欢我也是很难的。”

他笑了笑,拿出一个同心结给她,“小姐什么时候答应我,就把你羊脂白玉上的红绳换成这个吧。”

她收下了,五丝同心结,百纽鸳鸯囊,抿了抿嘴,“等我考虑考虑吧。”

景帝仪躺在床上,拿着那同心结目不转睛的看。寒杏刚要吹熄蜡烛,景帝仪道,“不用了,下去休息吧。”

寒杏好奇道,“小姐,这是谁送的?”

景帝仪总结道,“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牧笙和平乐成亲,虽没有大肆铺张,但朝里收到风声的官员,一听在湛王府办的喜酒,顾忌着景帝仪这层关系都让府中下人送了礼。

宾客方面,平乐这边请了五皇子,凤靡初和陆梦怜。

平乐叹了口气,她今天很高兴,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皇上和太后不能来送她出嫁了。而其他的兄弟姐妹,除了五哥,其他的如果不是真心的,也和那些大臣一样都是看景帝仪的面子,那宁可他们都不要来。

寒杏歪着身子看了看,觉得平乐的眉描得还不够好,又用青黛又描长了些,阳春给平乐戴上凤冠。“大喜日子叹气不吉利的。你看你今天多漂亮,小姐多疼你,这凤冠重得捧得我手都软了。”

平乐嘟囔,“别人不知情的也就算了,你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哪里是疼她,拿她取乐倒是会有她的份。要不是她真的很喜欢牧笙,就算给她一百万两再把公主的头衔还给她,她都不要和景帝仪做婆媳的。

阳春取笑道,“既然你这么不甘愿给小姐做儿媳,要反悔吗?反正没拜堂。”

平乐呸了一声,这不是诅咒她又成亲不成吗,如果不成,她也不用等事不过三了,直接解了腰带悬梁自尽吧,“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快说几句吉利话冲一冲。”

寒杏,银樱她们皆是捂嘴笑,阳春笑道,“是是是,少夫人,阳春不会说话,这里给你道喜,祝你和少爷白头偕老百子千岁。”

牧笙这边请的人更少,就是他被贬做编修后认识的同僚。送帖子之前,景帝仪看了一下宾客名单,多写了张帖让人送去崔侯府。

胡大,李二吃完这顿喜宴就要去从军了。

平乐本来还生他们的气的,但想着自己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生气了就没那么漂亮了。何况最该生气的牧笙都不气了,就她不放下,那不就跟景帝仪一样小肚鸡肠了。

这么想着,平乐也原谅了胡大李二。

宗政去疾算是不请自来的,但喜庆的日子牧笙不想计较什么,请他入座喝杯水酒。拜堂的时辰是找人算过的,景帝仪坐到了“高堂”要坐的位置。

凤靡初看着她腰间的羊脂玉,绳子还是原来那根红绳。景帝仪真想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一丝失望失落或是失败感,但他们的凤大人的情绪隐藏得太深。

她往另一个空位看了看,然后一脸挑衅的对着凤靡初,无声的问着他有没有胆量坐过来。过了一会儿,他心领神会,众目睽睽下站了起来,儒雅彬彬坐到她旁边。

这样的不言而喻,除了之前说要给他们两做媒的方颖寿,其他人震撼委实不小。

凤靡初和景帝仪这两人毫无预兆。

凤靡初从来没有明着让下人往元府送过礼物,平乐甚至曾经得意的认为如果世上有人能不被景帝仪那张脸孔迷惑,那肯定是凤靡初。

景帝仪提醒,“吉时。”

聂照闱轻咳了一声,陈牧笙这才回神,新娘子被扶了进来。

牧笙和平乐行完礼,在新娘子要被送入洞房之前,景帝仪拿出一条镀金石榴石链挂到平乐脖子上,又给平乐本来就戴满金饰的沉重的脖子增加了负担,平乐有预感,景帝仪这是在暗示她一辈子都不能抬头挺胸的做人。

平乐堵着一口气,硬是把脖子直起来不叫她看笑话。

景帝仪笑道,“陈家就剩牧笙一个人了,你嫁给他,要好好尽到妻子本分,除了孝敬婆婆之外,还要尽快给陈家开枝散叶。”

平乐在心里开骂,这女魔头是故意在宾客面前耍起婆婆威风的吧。最悲哀的是,她以后要改口,和牧笙一起喊她娘。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你就没有什么话送晚辈的?”

凤靡初微笑,“以后要夫妻和顺,相敬如宾。”

平乐愣了愣,要掀起盖头,还好白雪动作快压下她的动作,白雪小声提醒,“你现在掀盖头不吉利。”为防又出什么差错,阳春和寒杏赶快把平乐送回房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婆婆训儿媳

陈牧笙一一跟宾客敬了酒,客人不多,很快这喜酒也就敬完了。mht.la [夜夜小说网]景帝仪让他回房,估计这平乐也是一肚子问题要问,她送了牧笙一句“金玉良言”早被烦死早超生,拜过堂,一切成了定局。以后他就跟带了只铜锣共度一生没区别。

陈牧笙看了凤靡初一眼,他当初喊景帝仪做娘是花了很久的时间去适应,现在是不是又要花更长的时间去适应喊凤靡初做爹。

景帝仪留凤靡初下来帮着送客。

崔护走到门口,胸口堵着一口气,不问真的不痛快,他对凤靡初道,“我们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的?”方颖寿在身边,有些话不太方便大声讲,崔护拉着凤靡初到一边低声道,“你这家伙也太阴险了,难怪之前总跟我说不要接近景姑娘,敢情你这是在为自己扫清障碍。你喜欢景姑娘你就直白的跟我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你直白说了,难道做兄弟的还能不让着你么。”

凤靡初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都成主人家帮着送客了,难道还跟他讲他和景帝仪没关系么。这分明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凤靡初之前对景帝仪的态度虽是奇怪了点,但崔护以为不过是因为他对小时候的事还放不开。还真是不说则以,一说让众人都大吃一惊。“原来你早对人家姑娘图谋不轨了。”

凤靡初道,“改日再跟你说清楚,时候也晚了,先送颖寿回去吧。”

“什么改日,明天就去我府里。(wwW.mht.la 无弹窗广告)我叫人备好午膳,一定得来,不然就没兄弟可做了。”崔护说完,扶着妻子上了轿。

陆梦怜红着眼眶,朝景帝仪和司马鹿鸣福了福身子,就怕失态,在丫鬟的搀扶下也匆忙的上了轿。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这么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可跟我这种你让我站我非要坐着的南蛮女子不同。”

凤靡初笑道,“小姐后悔了吗?”

景帝仪背着手道,“反正你说等我十八岁如果不愿意了,你也不会勉强,我是无所谓的,离我十八岁还久着呢。可有的好姑娘未必等得了你那么久,或许明天就罗敷有夫了。”

凤靡初道,“我向来很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景帝仪抱住他的手,笑容灿烂,“不说这个了,凤哥哥,和我斗酒吧,我就不信,老是我喝不过你。”她非要赢一回的。

“凤大人。”五皇子去而复返叫住凤靡初,有些话想私下说。

景帝仪挑了挑眉,看惯了九皇子的飞扬跋扈野心勃勃,只觉得那种才叫有趣,做为一个皇子连最起码的争名夺利的心思都没有就跟煮鱼不放盐一样淡而无味。

算了,今天就给个方便吧。她先回了厅,就让他们想聊多久聊多久。

平乐做为陈家妇,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名义上的婆婆敬茶,牧笙去上朝了,也就只剩平乐一个应付景帝仪。银樱去倒了温茶给平乐,平乐不甘不愿的跪下,除了皇上和太后,她还没跪过其他人的,真是吃亏。

平乐的视线盯着景帝仪身后的山水画,她可不想看景帝仪得意洋洋的样子,把杯子粗鲁的往前递,只想快点结束,平乐含糊不清的说,“娘,请喝茶。”

景帝仪没接,就让平乐举着杯子听训话,“人家说新媳妇娶进门,就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得从头去教,果不其然。你看你连一句话都说不好,日后要学的还多着呢。”

平乐撇了撇嘴,景帝仪拿走了茶杯,把一本册子放在她手上。平乐问,“这是什么?”

景帝仪翘起二郎腿,“凤大人好歹教过你那么多年,虽不是才高八斗也不该大字不识吧。这字写得这么清楚,你别告诉我你不认得。”

平乐想着就是这字写得太清楚她才要问是什么,家规?她在元府被她当牛做马使唤这么久也没听说有什么家规,突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不是给我的吧?”

景帝仪道,“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也有家规。这可是我花了三日才写出来的,教你怎么为人处事怎么做当家主母的,这一条条你都要给我背清楚。以前你不常跟我说你聪明绝顶么,我看也给你三****应该是能倒背如流了吧。”

平乐瞠目,把那本厚厚的家规打开,足足有三百多条,三日,三十日可能都不够,“你这分明就是欺负我,故意写这些来为难我。”

景帝仪喝了口茶,“你不要以为你目的达到嫁进来了就能这么没大没小了,女诫读过么?”

平乐嘟囔道,“你自己还不是没读过。”

她把茶杯重重搁到桌上,“看来你真是没读过了,还敢跟婆婆顶嘴。我不管太后凤靡初以前怎么教你的,把你教成了这样目无尊长。你嫁给牧笙,以后就是我管教了。你要是行差踏错,别人不会议论太后,不会议论凤靡初,只会议论我这个婆婆不懂教儿媳妇。”

景帝仪伸手,白雪把一条银藤条放进她手心里,“你这样冥顽不灵,都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我看是人不打不识礼。以后我教你什么,你乖乖的听乖乖的做,最好牢牢记到心里,千万别当耳边风,如果你做错了。”

景帝仪举起藤条狠狠的抽了桌子一下,平乐可是亲眼见过她砍下人的脑袋的,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阳春咬着唇就怕笑出声,她家小姐吓着平乐玩的,倒演得入木三分,还真把平乐吓得腿软了。

景帝仪道,“君子一日三省其身,你虽不是君子,多多反省自己言行举止也是好的。女诫给我抄一遍,我可是要检查的,别想着马马虎虎的抄就能应付,如果字迹不工整,我就再罚。”

平乐苦着脸小声道,“那不是比做牛做马还惨,我宁可去挑水洗衣服。”

景帝仪甩着那藤条玩,平乐缩着身子特别怕银藤条甩到她身上。

景帝仪道,“你如今已经是陈少夫人,挑水砍柴自然不用你做,学好怎么为人妻,为人儿媳就可以了。我对你的要求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别让我在帝都其他有儿媳妇的官夫人面前抬不起头就行。”(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景帝仪见她不回应,又抽了桌子一下,“我说的话听到了么。[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平乐缩了缩脖子,简直就是暴政,平乐又给她多安了一个名字,女暴君。她低头回,“听到了。”

景帝仪满意的应了声,“嗯。”吩咐准备轿子,换了件衣裳要进宫,临走时吩咐白雪盯着平乐抄书。平乐皱眉,她是最讨厌书的,以前凤大人给她讲学问时她都盯着凤大人俊俏的脸庞打发时间,现在倒好了。平乐在心里抱怨,她到底是嫁人还是要考科举,又叫她背书又叫她抄书,她又不要做女状元。

景帝仪进了御书房,皇帝正在欣赏陆存熙画的咏梨图,陆存熙一身朝服,容貌谦恭。皇帝笑道,“难怪说帝仪有口福,这是太后刚刚命人送过来的芝麻糕。”

景帝仪道,“我的口福还不是皇上和太后赏赐的。”

皇帝吩咐,“太后近来喜欢梨花,把这画送去。”

陆存熙目不斜视,微微低着头要告退,皇帝赏赐了他一方墨砚,摆摆手让他退下。

景帝仪抓起一块塞进嘴里,一样的步骤,望闻问切,“皇上觉得龙体如何?”

皇帝道,“有些乏力。”殿内服侍的小太监搬来一张椅子放到皇帝身边,景帝仪坐下,张年先让其他人出去,又去拿了金丝软垫来,皇帝伸出左手压在那垫子上,景帝仪给皇帝把脉,突然听到皇帝道,“你和凤靡初订亲了?”

景帝仪面不改色,好像全神贯注在把脉上头,过了一会儿才道,“昨晚的事传得还真快,劳皇上费心了。[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更没有订亲,算是先相处吧,和我成亲的人是要和我对着一辈子的,一辈子那么长,总要相处了才会知道合不合适。”

这边的男女成亲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人到订亲了都不知道对方高矮胖瘦,她认为再普通不过的话,放在这里算是惊世骇俗了吧。

皇帝道,“朕以为凤靡初大你许多岁,你和陆存熙会更有话聊些。”

景帝仪看了皇帝一眼,揣摩着他的意思,“话投不投机跟年纪没关系,凤大人是比我年长好几岁,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缺点。我这么任性,凤大人是教书育人的人性情温和,正好可以包容我的无理取闹。”

皇帝夸赞道,“他的才华确实是万里挑一的,是管仲鲍叔牙这般的人才,乱世可安邦,盛世亦可治国。当初要不是他和陆赋两人辅佐,朕也不可能这么快重拾山河。朕也想过给他指一门亲事,只是见他无意倒也不想勉强他。”

景帝仪道,“皇上请放心,我虽然和他在一起,但我记得自己姓景,什么话可以跟他说,什么不能跟他说,我心里有把尺子度量着呢。皇上的病情,我只字未提。”

“朕知道你很有分寸,没什么不放心的。”景帝仪把完脉,皇帝收回手,扯了扯衣袖,“平乐以后得你多多照顾了。”

景帝仪笑道,“那是当然的。”

皇帝又道,“五皇子今天来跟朕说,想跟着宋潮到边关去历练,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合适么?”

景帝仪想着难怪昨晚老五叫住凤靡初聊了许久,原来是说这事么。

再过几个月皇帝就要驾鹤西去了,到时帝都肯定是要乱的,先不管老五是得了什么小道消息,还是感觉出了什么。

如果这时候能抽身去了边关倒也能避过这劫,等新皇登基再安安稳稳的做个闲散王爷,倒也是平乐曾经说过的他们这些龙子龙女理所应当的归宿了。

景帝仪道,“这事哪里是我能议论的,皇上觉得合适那就是合适的。”

皇帝叹道,“朕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如果是两年前朕没出事前他跟朕这么说,朕毫不犹豫就允了的,让他出外历练对他也是有百益无一害的,说不定还能把他软弱的性子改过来。但现在,朕希望子孙都在身边。”

“那就把五皇子留下,五皇子是个孝子,百善孝为先,他会明白的。”她想起之前皇帝问陆赋和宋潮立储君的事,应该快要定下来了吧。

“宗政王子在湛王府也住了一段日子了,他和康怡成亲的日子也近了,既然公主府已经扩建好了,朕打算叫他提前搬过去。”

“皇上做主就是了。”反正宗政去疾是他女婿,又不是她女婿。就可惜了阿宝丽和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皇帝赏赐了些金银珠宝,景帝仪心里明白,这些是给平乐的,算是嫁妆,不能明着给就让她转交。

张年安排人把赏赐送到湛王府。

回去时,她在宫门口见了陆存熙,她在皇帝那待了一个时辰,他也等了一个时辰,他朝她走过来,先是作揖,然后说道,“朝臣们都在议论姑娘和凤大人的事,虽说姑娘并不看重名节……”

景帝仪没有否认,而是打断道,“随便他们议论吧,我难得也做回好人,让他们茶余饭后有些闲话可说,不至于闷死。”

陆存熙静默着,他看着景帝仪,想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的察觉不出来他的心思。景帝仪笑了笑,笑容纯真像是不谙男女之事的孩子,他收在袖里的手握成了拳,“恭喜姑娘。”

“谢谢。”景帝仪上了马车,车夫问是否回王府,她道,“去春江水暖,带两只鸭子回去。”她掀起车帘看,陆存熙还站着没有上轿,她现在和陆家算是势成水火了吧,喃喃道,“陆家。”最后还是把帘子放了下来。

第二日,胡大李二收拾好了东西,要随军去边关了。

景帝仪让人去买了些干粮,把银子包成一包给他们带上路,平乐先哭的,她一哭,胡大李二两个大男人也跟着掉眼泪,舍不得。

景帝仪皱眉道,“你们两个还是不是男人,难道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么。跟着一个女人瞎哭闹,难道想着到了军营里也是这么混么。记得,做到副将才回来见我。”

阳春也频频拿起手帕擦眼睛,“要写信回来。”

胡大面有难色,他们两大字不识,就算陈牧笙后来有主动教他们认字,但不认真的后果就是教了跟没教一个样。景帝仪又给他们每人一本三字经当临行前送别的“礼物”。

景帝仪道,“下次回来,这书里面每一个字你们都要认得,不然后果,你们知道的。到了军营就算没人监督也不能赌,这叫自律,如果违反了,就自己把手指切下来塞到信里寄回来给我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更棘手

送走了胡大李二后,悠悠闲闲的又过了两日。(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其实平乐很想知道景帝仪和凤靡初是不是真在一起了,她问牧笙,牧笙说不清楚,问阳春寒杏她们,她们也说不懂。

平乐觉得白雪是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因为景帝仪最信任她,很多重要的事都交她办,可她也不用想着能从白雪那问出什么,因为白雪根本不聊这些闲话,尤其还是主子的闲话。

这两天也没见景帝仪去找凤大人,或是凤大人来王府找景帝仪,一点不像在一起的样子。景帝仪依旧在府里奴役她折磨她,几乎都是牧笙去上朝后,她再躺上半个时辰就得起来了。

起来背书,比她要挑水砍柴时起的还早。她做公主时都没这么准时的天天去翻书的,现在一日十二个时辰,除去休息吃饭,都得拿着本破家规和女诫,摇头晃脑的背。

阳春站在窗外朝房里的平乐小小声的喊,这平乐背书背得都要睡着了,“平乐,快醒醒,凤大人来了。”

平乐把书扔一边,赶紧和阳春跑出去看。

景帝仪咬着凤靡初做的冰糖葫芦,笑靥如花,“我果然还是最喜欢凤哥哥做的糖葫芦,以后你来都要给我带,不然我就闭门谢客。”

凤靡初帮她擦了嘴角。

这般亲昵的举止,平乐和阳春半蹲着躲在窗外看,只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平乐嘟囔道,“狐狸精。”

阳春卷起袖子一副要和平乐打架的模样,她可为主人抱不平了,“她是我家小姐,还是少爷的娘,你的婆婆,有你这样说话的么。(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难怪小姐罚你,活该。”

平乐道,“我是为梦怜难过。”如果凤大人喜欢上景帝仪了,那梦怜怎么办,梦怜可是喜欢凤大人很久了。

阳春小声道,“这感情又不是一厢情愿就得的,何况是凤大人喜欢我们家小姐。你怎么能把责任都推我家小姐身上。”

平乐知道阳春说的是对的,可是想到陆梦怜,又忍不住道,“怎么不是了,我说就是。”

只听到头顶上传来咀嚼食物的声音,平乐抬头,见景帝仪趴在窗台上,“你怎么不说了,我还想听下去呢。”

阳春立马说还有活,把平乐自己扔下就跑了。平乐的气焰萎靡了七分,眨了眨眼睛,依旧维持了原本的动作,蹲在。

凤靡初走过来温柔道,“快站起来吧。”

平乐想了想,问道,“凤大人,你真的,真的……”平乐有点不敢问下去,这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她已经跳进火坑里了,她怕她阻止不了凤靡初也跟着跳进来。

景帝仪咬掉一颗涂满甜甜的糖浆的山楂果,“她想问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了。”

凤靡初微微笑了,平乐突然觉得在自己谪仙一般的夫子身上看到了她喜欢上牧笙时从镜中看到的双目炯炯的自己的模样,那时容光焕发,眉眼间都是欢愉的笑。

凤靡初轻声道,“平乐,我是真的喜欢帝仪的。”

话一出,反倒是景帝仪愣了愣,她是想看凤靡初怎么糊弄平乐,可没想到凤靡初说的是这句。

平乐叹气,凤大人亲口承认了。她真是不明白,景帝仪除了脸蛋漂亮,身段好些之外,到底还有哪里好了。她看她得找时间去陆府开导开导梦怜了,平乐失望道,“我回去背书了。”她拖着沉沉的步伐走了。

景帝仪道,“你们这里说话不是很含蓄么。”

凤靡初反问,“我说话不含蓄么?”

含蓄应该不会把喜欢这么直白的说出口吧,她看着他道,“我和你的事怎么会传的这么快,快得有点不太寻常。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散出去的。”

凤靡初面不改色,慢条斯理的道,“你府里这么多人,传出去了也不奇怪。”

景帝仪道,“所以说凤哥哥就是好脾气,又做事稳重。皇上还说你我年纪不太合适,我就觉得挺合适的。”踮起脚揽过他肩膀,小小声道,“要不要去看看你朋友,等他以后搬去公主府了,你们见面说话可就不容易了。”

他在她耳边问,“小姐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她盯着他放大的俊颜,在他腰上摸了一下,比起上一次他僵硬身体的反应,这次算是有进步了,他定力十足。

凤靡初摸到她的手,失笑,她这不是挑逗,只是手上沾了糖,趁机擦到他衣服上而已。

景帝仪道,“他和崔护用的是同一个门派的武功,明明是同门,人前却要装作不认识,怎么看怎么有猫腻。扶戚现在内乱,其实宗政去疾打了什么算盘,稍微想想就知道了,皇上自诩秦皇汉武,既然同意了把康怡许配给他,这笔买卖算是谈成了的。”

扶戚不过是弹丸之地,不论人马粮草还是领兵的将士都远远不如。只要皇帝愿意派兵,要把宗政去疾扶上皇位能有多难,到时候康怡就是皇后。帮助了平乱更是有理由名正言顺在扶戚设立都护甚至是屯兵。

凤靡初笑道,“既然算是谈成了,为何迟迟不见皇上点头答应派兵?”

“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比扶戚更棘手。”皇帝的精力是一日不如一日的,要他同时应付好几件大事,他是心有余力而不足了的。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选储君,扶戚只能先放一边了,“是什么事,我就不能告诉凤哥哥了。我爹说男人要是坏起来很是会花言巧语,所以要是遇上能言善道的男人,不要傻乎乎的什么都跟他说。不过凤哥哥还是能自己猜的,猜对或许会有奖励。”

凤靡初道,“因为皇上的龙体?”

她面上不露一点破绽,“我不是说了我不能告诉凤哥哥了么,只能你自己猜。”那次在皇宫碰见他,明明他手里的药包里有人参这位药材,崔护却硬是说治热症的,她就想到御医院里应该也有他的人。

只是皇帝隐瞒得好,他虽然猜到皇帝身体出现了问题,但具体情况应该是不知道的。

她又咬了一颗山楂果。

凤靡初道,“十皇子回了帝都,崔护在府中设宴,也想邀你。”

她答应道,“有不花银子的山珍海味吃,为什么不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四喜丸子

景帝仪咬完剩下的山楂果,塞得嘴巴满满都是,两腮鼓鼓的,随手扔了竹签,拉起凤靡初往门口去。[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凤靡初握紧她的手,想起那时不甘不愿跟着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身后跑,那时的他从没想到过会有今日。

走到门口遇见了正往里走的老六,老六身边的是宗政去疾。凤靡初和景帝仪的事已在朝里传遍了,再上近来她的举止越发出格,光天化日拉着男子的手好像也不怎么出奇。

六皇子回了神,凤靡初先松开她的手行了礼。

景帝仪笑道,“真是不凑巧,我这刚要出去,府里就来贵客了。”

六皇子道,“宗政王子就要和康怡成婚了,我是过来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的。”

景帝仪想着公主大婚,自然有礼部工部和相关的大臣处理好,哪里需要堂堂皇子来帮忙。“六皇子果真是手足情深,康怡和平乐有六皇子这么好的兄长真是她们的福气,让人羡慕。”

六皇子听到她提起平乐,略微尴尬。

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她闯上大殿当着文武百官要和陈牧笙断绝母子关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和好了,如今陈牧笙和平乐还搬来她这。

景帝仪对宗政去疾道,“皇上虽然说让王子先搬去公主府,但也不用太过着急,全收拾好了再走,也免得落下什么,日后再回来取也麻烦的。”

宗政去疾道,“多谢景姑娘提醒。(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凤靡初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上了马车后一言不发的。景帝仪看了一会儿街景,看腻了就能坐定了,“你是担心宗政去疾么?”

凤靡初笑道,“小姐不能什么都告诉我,为了表示公平,我自然也不能什么都告诉小姐,小姐可以猜猜。”

倒是会拿她的话来堵她了,“这有什么好猜的,我想猜的是更有趣的。最近总是遇到有陌生人拿着刀剑指着我,我兴致使然,又把司马迁所著的史记中那篇刺客列传找出来读了一遍。”

凤靡初问,“可是有什么心得么?”

景帝仪想了想,可惜道,“遇到的都是些武功不济小角色差远了,像曹沫、专诸这般有胆色又有本事的人物可能是百年都难得一遇的,也只能是凭借书中的描述想象当年这些英雄人物的风姿了。”她闭上眼,“到了再叫我,休息一会儿。”

凤靡初像对小孩一般摸了摸她的头,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挨到他这,景帝仪顺势抱着他,还把手上的糖蹭到他衣服上。

方颖寿见到景帝仪凤是和靡初一起来的,先是捂着嘴笑为他们高兴了一会儿,再把景帝仪领到房里,她昨日得了件首饰,总觉得景帝仪戴上会比她戴好看,吩咐丫鬟把那支银质珍珠四蝶步摇拿来。

方颖寿她拉起景帝仪的手,说起悄悄话,“你刚和状元爷吵架的那会儿,凤大人让我多去陪陪你。我整日待在府里,哪知道哪里的生煎包子好吃,还不是凤大人对我说的,还不让我告诉你。那时我就觉得凤大人是喜欢你的。你们是天造地设情投意合,就缺人从中牵线了,我果然没看错,如今都出双入对了。”

景帝仪倒没想到凤靡初有为她做这些,他自己也不说,她笑道,“你是在调侃我么。”

“哪里是调侃,就是觉得你们两真是般配。你知道为什么今年这么多名门子弟办喜事么。”

景帝仪不怎么关心的,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明年是寡妇年,如果明年嫁娶,不吉利。”

景帝仪如何不知道她是话里有话,她和凤靡初的事,好像总是旁人总比她着急些,居然开始关心起他们的嫁娶问题了,景帝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拿过那支步摇看,“这上面的珍珠大是大,但不够圆润。”

方颖寿买的时候还不觉得,被她这么一说,再一看倒也觉得是了,“以前帝都里的千金小姐都喜欢金簪金步摇,可自从见过你总喜欢佩戴银饰,还戴得这么好看,首饰铺的银饰也多了起来。本来还想着送给你的。可这步摇美中不足,又送不出手了。”

景帝仪道,“既然都说送给我了,怎么能收回去。”拨着步摇上的蝴蝶玩,视线扫过方颖寿身边服侍的丫鬟一双手,“这好像不是你之前一直带在身边的丫鬟吧。”

方颖寿让丫鬟去沏茶,“蝶娟病了,吃了大夫开的几副药还是不见好,我就让她休息,先调了峦月来服侍。”

景帝仪奇怪,“服侍你应该不用干粗活吧,可她指甲里怎么都是污垢?”

景帝仪不说,方颖寿还真是没发现,她素来宽待下人,关心道,“这手怎么了。”

峦月低头道,“刚才跑得急,在院里摔了一跤,碰到了地上的污泥,脏了夫人小姐的眼了。”

方颖寿笑道,“又没说你什么,去洗洗就好了。”

侯府的厨子来见,说是崔护让他来把菜单给方颖寿过目,由她做主。方颖寿看了一眼菜单,觉得只有九道菜不如再多一道凑成十全十美。

方颖寿道,“十皇子和侯爷的交情不比一般人,这顿晚宴是为十皇子接风洗尘的,马虎不得。十皇子喜欢吃辣的,这凉拌鸡丝,清炒虾仁换了吧。多加上一道菜。”

厨子道,“凉拌鸡丝,清炒虾仁倒是可以换成挂炉山鸡、盐酥虾,只是要加上一道不知道加什么合适。”

方颖寿想起道,“昨日我嘴有些淡,峦月去做了一道四喜丸子,那个味道就不错,名字又是喜庆,要不就加上四喜丸子吧。”

景帝仪把步摇插戴到发上,走去拿起方颖寿房中的铜镜,照了照,“我也算是吃遍大江南北了,还没听过四喜丸子这道菜。”

峦月道,“只是奴婢家乡的小菜,本是上不了台面的,难得夫人喜欢。”

说了是家乡小吃,也就是说厨子不会做,方颖寿让峦月先去膳房帮忙,峦月欠了欠身跟着厨子走了,景帝仪道,“看来我是来对了,今晚又有口福的。”

方颖寿羡慕道,“你这么喜欢吃,身段还这么窈窕,我近来发现腰带紧了,就怕是胖了侯爷会不喜欢。”

景帝仪道,“多走动走动,别老是坐着,就不容易胖了。何况人家说心宽体胖,说明你近来过得愉快安逸,这也算是好事。”(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傻人有傻福

这时,崔护身边的丫鬟来请,说是崔护心血来潮拉着凤靡初下棋却总在输,便要喊方颖寿去给他帮帮忙。[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方颖寿拉着景帝仪去了后院的亭子,崔护正苦恼着举棋不定,凤靡初则气定神闲的品着茶等他落子。崔护一见方颖寿像见了救星,让她过来帮着看看,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凤靡初笑道,“你跟我下棋,却让颖寿帮你,不觉得丢人么。”

崔护理直气壮道,“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是颖寿又不是男儿,帮自己相公有什么不对的。”他纳闷道,“我和颖寿下棋时明明都是我赢的,我还以为我棋艺长进了,不然也不会拉着你和我下,怎么还是一局都赢不了,不会是你暗中动手脚了吧。”

景帝仪瞄了一眼,看着崔护的白子下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不禁对着方颖寿叹道,“还真是难为你了。”跟棋艺这么差的崔护下棋也就罢了,最难的还是得想方设法的让他赢。

凤靡初和方颖寿都了然的笑了,唯崔护听不明白,“景姑娘如今和凤大人一起了,定是凡事都帮他的,站在我这边的也就颖寿一个了。”

景帝仪回了他一句,“侯爷怎么能这么说的,什么这边那边,叫人生分了。侯爷难道忘了当初你可是三天两头的叫人往我府里送东西,要我一一数你都送了什么么?”

崔护尴尬,小心翼翼的看了方颖寿一眼,好在妻子并不怎么在意,崔护道,“我那是一早就看出了凤大人对你有意,帮他送的。”

“是么,我记得侯爷叫人送过一方帕子来,里面还赋了诗呢,好像是……”景帝仪装作回忆起来了,要大大声的念出来的模样。

崔护急忙扯开话题,“我听说景姑娘的棋艺也很好,要不你和凤大人下一局吧。”他认输了,现在真真信了凤靡初他们说的,这姑娘不好招惹,他赶紧让出位置。(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崔护的棋艺真心是差可显然他自己是不这么觉得的,凤靡初和他下棋时让了子的,他尚且能下成这样,凤靡初下到后面也就渐渐心不在焉了。

凤靡初想起在皇宫时景帝仪下了一子扭转了局面,棋逢对手也是幸事,他问,“要和我下一局么?”

景帝仪拒绝,“不要,下这种棋没什么意思。”她去捡了一颗石头,对着池塘里那一叶枯黄的荷叶扔,石头落进水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凤靡初也不勉强,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开装回棋盒里,看着景帝仪道,“怎么多了支步摇。”

“颖寿送给我的,好看么?”景帝仪孩子气的轻轻摇了摇头,让步摇上的蝴蝶双翅跟着微微颤动,像是停落在她鬓上,想展翅随风而去又不舍得她的容颜贪恋而沉醉的留了下来。

凤靡初笑道,“很漂亮。”

崔护夸张的道,“这话居然是出自凤大人之口,我没有听错吧。”

凤靡初没理会他的取笑,对方颖寿道,“我听说十皇子在回来的路上染了桃花藓,并不十分严重,但要注意吃食里不要有海味。”

方颖寿想起那菜单里就有两道是虾蟹做的,赶紧去了膳房。

景帝仪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这十皇子,明明是皇子却不在帝都待着,招安这种活,随便找个地方官员都能去办,皇上却让自己两个儿子去。莫非这要招安的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崔护道,“景姑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今皇上收复河山后,第二年先皇下葬的晋陵发生了件怪事。”他压低声音道,“听说守灵的太监看到有条玄蛇盘在先帝的陵前,当晚皇上就做了噩梦,梦到伪帝提着头来找他。钦天监说此乃大凶之兆,是伪帝冤魂不散,恐影响到国祚和皇上的气运,得找命里八字和伪帝相克的人到晋陵守陵三年。”

景帝仪想到说得跟真的一样,这里的人就是爱疑神疑鬼。也不想想死前就是手下败将了,要死后就能冤魂索命,这帝都还能活下几个人。景帝仪笑道,“这钦天监的官真是好混,胡诌两句就有高官厚禄了,可比你们舒服多了。”

景帝仪不信,崔护却是信得十足的,毕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钦天监的了四皇子和十皇子的八字,说他们两人合适。这一去就是三年,回来时皇上又派了件招安的差事给他们,这不现在才回来。”

凤靡初道,“皇上让两位皇子去自然有他的考量也是有这个必要。豹国公在地方还有些余孽,未免打草惊蛇,总需要一个理由的。”

崔护还当真以为四皇子和十皇子是去招安的,听到凤靡初说了这么一层,越发觉得皇上的心思也就凤靡初最会揣测了。

崔护的小厮来禀报,“侯爷,十皇子府上的人来说皇上突然召十皇子入宫,所以他夜里过不来了。”

崔护点头表示知道了,“真是不凑巧。”

景帝仪又去捡了两颗石头,就一直扔那一叶残叶,崔护看一次不觉得什么,可多看了几次,是一个扔一个准。虽那片荷叶离他们的距离也不远,可他都不敢说每次都能打中目标。

凤靡初问她,“扔石子这好玩么?”

景帝仪总结道,“也挺无聊的,无聊的人才做无聊的事,只是和下棋比起来,我更不想下棋。”她眼角微微一挑,看向崔护道,“你不会因为你的贵客不来就不招待我了吧。”

崔护道,“哪敢啊,景姑娘是贵客中的贵客,我不招待谁也不敢不招待你。”

崔护问她要不要玩投壶,输了罚酒。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好啊。”

崔护还特意叫仆人把珍藏的陈年美酒拿了出来,想着帮凤靡初一把,要是能把人灌醉了快点玉成好事,倒也不错的。可没想到玩了十次也是十次都是他输,他今日是什么运气,没烧高香菩萨没保佑么,全败在这一对手上了。

所以等方颖寿端着刚蒸好的四喜丸子来时,方颖寿知道景帝仪喜欢吃好吃的,先拿些来给她尝尝鲜的,却看到丈夫已经醉倒。

方颖寿道,“这是怎么了?”

景帝仪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不胜酒力。你们家侯爷这酒量也得练一练了,否则日后有人图谋不轨的,哄他喝下几杯,他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方颖寿把四喜丸子放下,彼此都这般熟悉了也不需说那些什么自便之类的客套话,“我先把侯爷扶回房。”

凤靡初笑道,“小姐的酒量果真是好。”

“我酒量本来就不错,最近又常常和凤哥哥斗酒,酒量就更好了。不过始终比不上凤哥哥,什么时候我能把你灌醉了,再夸我也不迟。”景帝仪夹了肉丸,吹凉了些再放嘴里,她嚼了两下,咽下去后。扔了一根筷子,另一根插起一颗丸子,目不转睛的看。

凤靡初道,“看来小姐是很喜欢这道菜了。”

不,是非常喜欢,所有花了心思在做菜上的厨子,总是值得褒奖的,“我第二个兴趣是吃,所以对吃的也比较挑剔。大江南北很多好吃的我都吃过,包括这道丸子,不过之前吃的时候并不叫四喜丸子。这里面混了辛料,辣味重就把其他一些味道盖过去了。”

人家说傻人有傻福,这么看来,也不能完全说这句话是无稽。

把插着丸子的筷子给他,“要不要试试。”

凤靡初的吃相斯文,细嚼慢咽,景帝仪托着腮,等着他吃完讨论讨论感想,这也等了许久。但显然他并不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些吃吃喝喝上头。

“味道不错。“凤靡初微笑。

“有时由些旁枝末节也能看出许多,别看凤哥哥总是什么歌舞酒宴都出席应酬,但你心思都放在别处。“或许手上动着筷子,却在脑里想着如何步步为营,吃什么也就味同嚼蜡了,“这道菜原叫燕衔枝,菜名听着很是有诗情画意吧。这是琼州菜,说是一个名落孙山的秀才回到家乡后看到屋前燕子衔枝筑巢想到的,这里面有猪肉,牛肉,鹿肉和虾肉,把这些剁碎了揉成肉团,加上琼州特有的一种辛辣的香料。“

凤靡初听到此听出了问题,他面不改色的叫来曹洛。

景帝仪想着要不是崔护运气好,十皇子突然就不来了,这混了虾肉的“四喜丸子“有可能就要进了十皇子肚子里了,因为这丸子辛辣,并不容易吃出其中混了虾肉。

曹洛要去膳房拿人,但回来却道峦月落井死了。

凤靡初淡淡然的道,“去报府尹吧,不管什么原因,总要照国法规矩办事的。“

景帝仪道,“她要是是失足掉下去的倒也是巧。“但如果不是,这就是后续的问题了,意味着把峦月弄死的人能自由出入侯府,那肯定是这里的人,崔护一直是个风流侯爷,只贪图美色不务正业,这层身份倒是给了他很多便利。

如果不把府里里里外外的清理安静,那以后便利也会成不便利。(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景帝仪一边吃着蜜饯一边翻着手里的史记一边听着平乐背女戒,一心三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平乐见她盯着手里的书好似看的入迷的样子,正好家规里有几段她自己背的不熟的,就嗯嗯啊啊的嘴里含糊不清想蒙混过去。

景帝仪头也不抬,抓起罗汉床上的藤条抽了她手臂,平乐见真被打了,嚷嚷道,“你太过分了,有话不能用说的么。“

景帝仪回,“用说的你会听么,不打你,你还以为藤条放这是摆设,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你。我是在督促你早日能成为一个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当家主母。“

平乐翻白眼,进厨房和出厅堂和家规有什么关系,家规是会帮忙做饭,还是会帮忙招待客人啊,她揉着胳膊道,“我不背了,打死我我都不背了。“

景帝仪又翻了一页书,慢条斯理的道,“我当然不会打死你,你是我儿媳妇,我把你打死了外面的人会说我这个婆婆虐待你的。你要是承认自己笨连这么薄的家规都背不下来,那我也不会强迫你。“

平乐气道,“我哪里笨了。“做什么老是说她笨。

景帝仪看到书里好笑的地方,还呵呵笑了出来,笑停后又接着道,“当然,你也可以晚上在你相公耳边吹枕头风,把你委屈跟他说说让他给你出头。反正又笨又没出息的我也不是头一次见了。“

平乐咬牙,抓过那本该死的景帝仪编写的家规,“我再回去背熟,行了吧!“她才不会和牧笙告状,因为那就表示她抗不住女魔头的压迫,认输了。夜夜小说网mht.la

景帝仪抬起头笑道,“你会这么上进,婆婆我也倍感兴味。你放心,虽然我一定不会比你早死,但我跟你家抓着权利不肯放的太后不同,不会一直压在皇后头上。“

阳春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慌慌张张的道,“小姐。“

这种情况肯定又是出什么事了,景帝仪道,“是火烧眉毛了还是火烧大厅了。“

阳春道,“康怡公主带着人来要教训阿宝丽。“

闻言,景帝仪还没出声,倒是平乐先激动了。她虽然也讨厌宗政去疾,“恨“屋及乌连着宗政去疾的仆人也讨厌,但比起他们,果然还是更讨厌康怡多些的,康怡带着人来湛王府教训人,分明是不给她面子。

平乐气势汹汹的去了宗政去疾的院落。

康怡的人正压着阿宝丽在教训,这场景白雪真是觉得似曾相识,平乐也曾这样,带着人来府里吵闹,但平乐估计是不记得了。

白雪冷静的说道,“康怡公主,这毕竟是湛王府。“言下之意是请不要在此闹事。

康怡轻视道,“你不过是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白雪叹气,这一句,曾几何时平乐也这么和她说过,血缘这种东西,委实是可怕的。

平乐提着裙子跑了过来,她现在觉得景帝仪的蛮衣有一点好处,至少跑起来不会绊脚,不用提着,平乐大声吼道,“康怡,你什么意思!这是湛王府,你以为是你的公主府啊!你要摆你公主架子滚回你府里去摆,这里没人欢迎你来!“

康怡气道,“我要教训这个贱人,关你什么事。“

平乐卷起袖子,“什么贱人,你以为我听不出你指桑骂槐么,你一直不服气父皇和太后更疼我,不服气我先比你嫁人。你就是嫉妒,以为我看不出你这点伎俩,你故意教训湛王府的人实则是要打我的脸面。这种低三下四的招数你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了。“

康怡就曾经故意去掌掴其他姐妹的宫女,明着是教训宫女,实则就是耍威风。

康怡挑起细长的眉毛道,“你嫁的不过就是个九品芝麻官,我嫁的是一国的王子,我嫉妒你什么,我不和你这傻子说话。“

平乐气急败坏,她被景帝仪说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被康怡这样说,她指着康怡的鼻子骂,“你骂谁傻,你连女戒都不会背,你才是傻子。我告诉你,要不你就带着你的宫女滚,要不,反正上次在九哥那也什么脸面都丢了,我是不怕的,今日我非把你髻拆了不可。“

康怡想起上次差点被平乐抓破脸毁容,连她留的指甲都给弄断了,好不容易才又养长了的,把身后的宫女拉到身前挡着,就怕平乐又发疯。

争执不下,终于见了动着腮帮子明显是在吃东西的景帝仪出现了。

景帝仪含着嘴里的食物道,“康怡公主大驾光临,也是我府里的人不懂事了,都没有通传一声,看我这蓬头垢面的,也没有好好装扮就出来见贵客,真是失礼。“

平乐心想失礼的不是她没上脂粉,反正她上不上脂粉都是那么不顺眼的,失礼的是都什么关头了,她还在吃东西。

景帝仪看着阿宝丽一脸的倔强,哪怕在这位即将与她主子成亲身份尊贵的公主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但也是这样的不卑不亢把康怡惹怒了的。康怡并不喜欢宗政去疾身边这个年轻貌美的女仆,她容不下。知道宗政去疾入宫了,她才过来的。

康怡不得不给景帝仪几分面子,赔了不是,虽说不是真心的,“一时情急就进来了,没得让人通传,请景姑娘见谅。“

景帝仪道,“既然都进来了,就没什么见不见谅的了,不知道阿宝丽怎么得罪公主了。“

康怡道,“她得罪我的地方多了,边陲小国来的,果真就是野蛮不懂礼数的。原本想把她带回去教的,竟然把我的宫女抓伤了,还用那双讨厌的眼睛瞪着我。“

阿宝丽并不全都能听懂她们的话,但从康怡的鄙夷中隐隐明白对方是在侮辱她的,瞪着康怡的视线更是锐利。

景帝仪让阳春去找了张椅子来,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坐下。康怡等了许久,以为景帝仪也会识礼数的请她坐,然后并没有。

在场的人除了景帝仪自己坐没坐相的身子倾向一边,舒服的挨着椅子扶手之外,其他人都跟罚站似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笼子里的鸟

阿宝丽身后还站了几个扶戚人,手已经放在腰间的弯刀上了。[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异国他乡这些人总是格外团结的,要是康怡硬是要把阿宝丽拉走,怕就是要在她府上动手了。

景帝仪道,“后日宗政王子就要搬去公主府了,等王子和康怡公主你成亲后,他的仆人还不是你的仆人,到时候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是你一句话。可现在人还在我府上呢,你把湛王府弄得血溅当场血流成河。敢问,公主是不是会亲自留下帮我清理干净了?”

“既是这样人我带回府去教训总可以吧。”康怡忍着心中的不痛苦,要叫侍卫把阿宝丽拖走。阿宝丽懂武功,方才制服她,也是非了好大的功夫。

平乐插着腰道,“你是没听清还是听不懂,你家驸马爷还没进你门呢,他的仆人还不是你的仆人,你有什么权利处置。”

康怡把身份摆了出来,“我为什么没权利处置,我是公主。”

平乐不以为然,嗤之以鼻,“还真以为自己大过天了,她跟着你回去还能活么,至少被你拔层皮。什么不懂礼数,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人家比你漂亮。一无所有的人才处处容不得别人比她好,都没成亲,就真把自己当王妃了。”

平乐在景帝仪背后骂她骂多了,又跟着府里的丫鬟嘴学刁钻了,别的没见怎么长进,骂人的口才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康怡脸蛋先是微微抽搐,但想到什么又舒展开来,笑道,“我就是把自己当王妃了,我婚事是父皇所赐,出阁那日还有太后送我出阁。也不知谁才是一无所有,连成亲都是偷偷摸摸冷冷清清的见不得人。”

康怡踩了平乐软肋,平乐随即还击,“你才见不得人,你排场大又如何,九哥的娶妻的排场难道不比你大,还不是劳燕分飞了,能长长久久再来耀武扬威吧。”

平乐说完有些后悔,哪怕她再不喜欢康怡,骂她丑骂她矮骂别的也就算了。女子出嫁从夫丈夫是天,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拿这骂好像过分了些。

康怡动怒,她忍着景帝仪也就罢了,凭什么连平乐也要忍,康怡大声道,“给我掌嘴。”

景帝仪慢悠悠的回头看了平乐一眼,并不是什么凌厉的眼神,但平乐感觉到了她要传达的意思,那是无声在道,说够了么。[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平乐噤声,站直了,眼睛看天。

康怡的宫女要上来掌掴平乐,景帝仪摆了摆手,府里的护院上前,把那宫女拦下。

景帝仪道,“吵够了就说回正题吧,我今天对姐妹相残的戏码并不感兴趣,我书看到正精彩的地方跑出来,不是为了听你们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句骂的。如果你们还意犹未尽的,一会儿我叫白雪腾间空房出来,你们去那吵。”

阳春端了茶来,怕主子对付这个刁蛮公主,嘴巴会干。景帝仪饮了一口茶水,又等了一会儿,见平乐和康怡都安静了,才又继续说。

“本来阿宝丽不是我的丫鬟,公主要拿她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可现在宗政王子不在,等他回来了,发现人在我府里出事,追究起来我也是要担责任的。要不,我给公主出个主意,你去直接跟王子要了这丫头去,宗政王子同意了,人你就尽管领走好了。”

康怡道,“姑娘意思是要包庇这个贱婢了。”

景帝仪翘起二郎腿,姿态慵懒的笑着提醒她用词,“怎么能说包庇呢,康怡公主,我现在看到你,就想到曾经平乐也还是公主的时候,有一回也是像你这般怒气冲冲的在‘我府里’教训人。平乐,你还记得么?”

说到这平乐就想到被景帝仪强迫吃下的生兔肉,她杀了景帝仪的兔子,景帝仪就让她吞生肉,她报复的手法比谁都凶残。平乐捂着嘴不禁反胃,脸色惨白。

景帝仪又问了康怡一句,“你喜欢吃兔肉么?”

这下平乐就真是忍不住了,要去找地方吐。

那次的事太后没让走漏风声,但平乐回去大病了一场,又被皇帝禁足,康怡倒是有让人去打听,但也只是知道平乐是得罪了景帝仪。

景帝仪捂着胸口道,“我体弱。那次还多亏了太后带着平乐来看我,太后还给我开了一副药到病除的良药。为了这副药,平乐可吃了不少苦头呢。”

康怡哼笑,她是在炫耀太后对她的疼爱么。

景帝仪扭头对白雪道,我现在又觉得不舒服了,这两ri不进宫了。若是太后派苏锦来请,你就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说一说吧。也是我体弱福薄,未免皇上和太后传染上我的病气,以后还是少进宫的好。”

白雪点头道是。

康怡冷静下来,调整了情绪,她清楚,论在太后皇上面前的荣宠她是比不上当时的平乐的,可当时的平乐都被景帝仪给整治了。惹怒景帝仪,她也占不了便宜。

康怡道,“我不知道景姑娘身子不舒服这才打扰了,若是惹得姑娘不高兴,我给姑娘赔不是,这点小事实在不需要小事化大。”康怡看向阿宝丽,“姑娘说得对,反正等我成亲了,也是来日方长的。”

景帝仪满意的点头,“康怡公主会这么想,说明你不但冰雪聪明还很识大体,这才是一国公主该有的风范,平乐该跟你多学学。”

康怡带着她的人走了。

阿宝丽的同伴急忙将她扶起来,要扶回房上药。

景帝仪道,“你家主人很快就要成亲了,但我看康怡她是容不下你的,你要是跟去公主府,只有死路一条。你还不如换一个主人,你可以留下来给我做丫鬟。”

阿宝丽看着景帝仪一双明亮的眼睛,她做过奴隶,被人押到市集买卖时,想买她的人都是这样的眼神,把她当成玩物,她用扶戚话回道,“我不是笼子里的鸟。”

景帝仪也用扶戚话回,“我从来不养鸟的,我也没把你当鸟。你是狼,狼既忠诚又服从命令。阿宝丽,做玩物可比做棋子好多了,哪怕有一ri腻了,说不定我还能放了你让你自由自在的,可是做人的棋子就不同了,不但伤心还可能连命都没了。”

阿宝丽微微讶异,猜测着景帝仪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景帝仪的眼睛看着久了,会生出一种难以抗拒的魅惑,像是扶戚那传说里引诱沙漠里的商队去吃掉的女妖,阿宝丽不敢再多看,“我不会背叛我主人的。”

景帝仪觉得可惜,阿宝丽就像凤靡初身边的曹洛,“好吧,谁让强扭的瓜不甜呢,如果你后悔了,就来找我。”

凤靡初戌时才回到府里,走到房门口时护卫曹洛察觉不对,他感觉到房里有人。

起初以为是景帝仪在里面,但一想景帝仪在凤靡初房里是从来不老实的,会翻凤靡初的书,吃凤靡初每天让人准备的以防她来时会饿肚子摆在房里的果子。知道是他们回来了就回故意发出响动,三番几次想惹他出手,但此刻他什么都没听到。

曹洛拔剑,正准备踢门。

宗政去疾道,“是我。”

曹洛去点了蜡烛,然后到门外守着。

凤靡初解了披风,问,“有什么事么?”

宗政去疾道,“我想把阿宝丽送到你这里。”他简单说了句康怡容不下她,凤靡初也就明白了。凤靡初见他面上有稍纵即逝的担心与关怀,也不去问宗政去疾和阿宝丽是不是真的只是主仆,他想宗政去疾是明白的,他选了康怡。

凤靡初道,“送到崔护府上比较合适,我会让人去崔护那知会一声,正好他府上缺个精明的丫头。颖寿你也是见过的,不会亏待了你的人。”帝都的人都知道崔护风流成性,就算阿宝丽住了进去,也只当崔护安分了一阵子又故态复萌多添了一笔风流债。“你明日叫阿宝丽往春江水暖那走,我会叫崔护安排人去,只装作是在那遇上。”

宗政去疾道了谢要走。

凤靡初提醒,“不要和其它皇子走得太近了。”

宗政去疾以为他是担心他日他们的立场会成敌对,“我知道陆府在拉拢六皇子,但你放心,我如何也不会与你为敌的,若能得偿所愿,说不定还能离间了六皇子和陆家,对你也是有好处。”

凤靡初徐徐道,“你确定陆家真是在拉拢六皇子么?陆赋在九皇子那已经吃了亏,往下他只会更小心。六皇子和九皇子一样,生母出自地方名门,人也有野心,这样的人不好控制。即便是联盟了,也只是重蹈覆辙。”

“但我听闻陆赋有意将陆梦怜许配给六皇子。”

朝廷里总是眼见未必为真,何况还是听来的小道消息。凤靡初劝说,“你何必急于一时,过了明日就已成定局了。皇上迟早是会派兵的,你只要安心的做你的驸马爷,根本没必要搅和进这摊浑水里。”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不是说君心难测么,我不过是为自己多准备些筹码。”

凤靡初见他已经决定了,他与宗政不如崔护与宗政两人一起拜师学艺长大的交情深厚,或许崔护劝比他劝会有效,这么想着凤靡初也不再多说了,“我还是那句,不要和其它皇子走得太近了。皇上还是皇上。”(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难看得挺特别的

宗政去疾搬走后,景帝仪便让白雪安排人去收拾,让陈牧笙和平乐他们住过去。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平乐心里是高兴的,住得离景帝仪远些,压力没那么大。

白雪问景帝仪康怡的喜宴要去么?景帝仪拍了拍肩膀,平乐歪着嘴上前给她捏肩,景帝仪道,“不想去,老是在吃喜宴,也是会腻烦的,让牧笙和平乐去吧。”

平乐对这个安排很是有意见,她也很不想去好么,她宁可留在府里和阳春她们嗑瓜子聊闲话,还舒坦些,只是她没有说不去的权利。

景帝仪叫了霓裳居的人来给府里的人量体裁衣要做冬衣了。这冬衣要暖和就得慢工出细活,赶不得,所以现在裁剪刚好,入冬就都能换上了。

平乐帮陈牧笙挑选这衣料,虽说牧笙总说节俭是美德,节俭是美德。但入朝为官也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不能穿得太寒碜。

景帝仪摸到一块藏青色的绸缎,脑海里想起凤靡初来,“多裁一件冬衣吧。”她报了凤靡初的尺寸,平乐见阳春抿嘴笑,才反应过来。

平乐问,“这不会是给凤大人的吧?”

平乐已经在努力的去适应凤靡初和景帝仪未来的关系了,但也要循循渐进吧,牧笙是她相公,她都不知道自己相公身高尺寸,景帝仪一个黄花大闺女。

又想起景帝仪把凤靡初压在身下的一幕,她怀疑是不是景帝仪用了不正当的强硬手段才让守着世俗礼教的凤大人屈服了。

景帝仪斜眼,阴阳怪气的道,“我让人给他裁衣服很奇怪么?”

阳春笑道,“怎么会呢,小姐这是在心疼未来姑爷。”

陈牧笙邀了五皇子回府谈论文章,这两人都崇拜嵇康,算是气味相投,加上平乐这层关系,近来倒是走得近了。

平乐正为挑什么颜色的布烦恼,见了五皇子高兴道,“五哥,正好,你觉得哪个颜色穿在牧笙身上好看。”

陈牧笙笑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喜欢哪个颜色,衣服是要做给我的吧。”

平乐是看不起自家相公的品味的,觉得他是不难看的不捡,“问你你肯定挑些暗沉沉的颜色。”

景帝仪的声音极为温柔的飘了过来,“他以前穿的衣服,颜色都是我这个做娘的帮他挑的,在朝为官总要穿得沉稳一些,颜色挑深些总是比穿得像是纨绔子弟光鲜的好,儿媳妇,你说对不对?”

平乐有气无力,口不对心的道,“对,婆婆说什么都是对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景帝仪点头,“你知道就好,不过现在牧笙成亲了,以后他的饮食起居就是你照顾了。”景帝仪嫌弃的盯着平乐手里那块橙色的布料,“哪怕你让他穿得像是皱巴巴扔到街上都没人捡的橘子,我也不好说什么。”

平乐赌气的又拿起一块深色的布料,“牧笙,哪个颜色好看。”

陈牧笙只觉得回来的时机不对,早知道是这样就该在外面用过膳再回来,他两边都不想得罪,“两个颜色都好看,我能不能做两件衣服?”

景帝仪道,“今年成亲的人多,我们送礼也多,你不持家不知道府里开销大,得节省些了。”

陈牧笙头疼,他不管选哪一个颜色,总是要得罪其中一个的。他现在已经不是在选颜色了,而是在选晚上睡书房,还是晚饭吃米糠。

陈牧笙干脆指了一块藏青色的布料,想两边都不选置身事外,“我还是选这块吧,我觉得这块挺好看的。”

平乐脸色发黑,凶神恶煞的瞪着相公,这是景帝仪选给凤靡初的。

景帝仪笑道,“所以说好眼光真是与生俱来的,平乐,你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景帝仪看向傻站在一旁的五皇子,“不必太拘束了,自便吧。”

进宫的路上听到有人喊她,景帝仪撩起轿帘,见府尹下了他的官轿,匆匆避开路上的行人跑了过来,对她作揖。

景帝仪笑道,“府尹大人,有什么事么?”

府尹被她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定了心神忙道,“小的还怕景姑娘身份尊贵不记得区区在下了。”

“大人说的是哪里话,自从你上任后,可比之前几任府尹都有做为得多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我能这么放心的连护院都不带。都是大人的功劳,你实在不必太过妄自菲薄了。”她顿了顿,“何况之前胡大李二还多得大人照顾,他们两能进衙门本来就是我用了点关系,牧笙贬官后,多谢大人还愿意收留他们两,这份恩情我还记着呢,想着有合适的时机一定要报答大人的。”

府尹低着头道,“小的官职低微,本来是不敢厚着脸皮和姑娘搭话的。但想起在衙门时时常听胡大李二他们说姑娘是菩萨心肠乐于助人。下官遇到了些问题,又苦无应对之策,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叫住姑娘。”

“我听说大人的哥哥是右屯卫将军,遇到问题不是应该先求助于亲朋好友么。”太后只当他是棋子,自然也不会关心一个小小的府尹的死活,看来他遇到的事是连他那做将军的哥哥都处理不了的了。

府尹低声道,这事我只能求姑娘帮忙。”

景帝仪眉慈目善的笑,“那大人先说说是什么事,如果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府尹听到这,先是又道了她许多的好话,才进正题,“崔侯爷府中死了个丫鬟,这事姑娘知道么?”

景帝仪点头,“知道,那****正好在他府上做客,有一个丫鬟失足掉进了井里。”

府尹愁眉苦脸道,“那丫鬟并不是失足掉进去的,是被人先打晕了推进井里的。这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命下官七日之内查清此案。只是这七日实在是太短了。这什么物证都没留下,侯府上下都问了遍也没人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景帝仪笑道,“我能帮大人什么?大人总不会叫我去查案吧,我可是一窍不通的。”

府尹求道,“姑娘这般得皇上和太后的喜欢,可否在皇上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哪怕多宽限几日。”

景帝仪面露难色,“大人怕是求错人了。大人的事是朝廷正事,皇上再喜欢我,又怎么会听我一个女流之辈的话呢。”

府尹只当她是推诿,朝中谁人不知皇上对她纵容,连她在宫中行走的规矩都免了,“下官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景姑娘你菩萨心肠,胡大曾说,若有一日遇到了困难,普天之下能救我的也就姑娘一人了。你就帮下官说几句好话吧。”

府尹要下跪。

景帝仪让白雪把人扶起,“大人这是做什么,街上这么多人,你要是下跪了这不是折煞了我么。朝政的事轮不到我一届女流置喙,只是大人怎么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府尹不解,“请恕下官愚钝,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景帝仪道,“皇上向来是赏罚分明,既然让大人七日内查清楚此事,若是大人办到了,这就证明了大人的能力,日后定是得皇上器重委以重任步步高升。若是办不到,皇上怪罪下来,估计是要乌纱不保了。”

“乌纱不保倒是不怕,只是怕人头落地。”

“大人倒是坦白。皇上杀伐果断又是一言九鼎。既然说了让大人查清楚,那大人只能是查清楚了。”景帝仪见他要打断,竖起手让他稍安勿躁,“大人知道三十六计中第十一计么?”

府尹愣住。

景帝仪道,“回去看一看吧,或许大人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白雪吩咐轿夫起轿。

走了几步,白雪回头看了一眼,道,“小姐,他走了。”

景帝仪低头抠着指甲问,“我刚才有说什么么?”

白雪回道,“奴婢只听到府尹求小姐在皇上面前美言,但小姐拒绝了。”

景帝仪笑道,“是啊,我拒绝了,所以后面他做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树上的叶子微微泛黄了,天帝都的天气终于没那么热了。

两天后,景帝仪入宫还是按照往常一样,先去给太后请安,再去见皇帝。殿内陆赋和凤靡初都在,商讨什么她没听清,皇帝见了她就让陆赋他们退下了。

她从皇帝书房出来,就见凤靡初伫立在含苞待放的黄菊前。

她道,“在等我么?”

凤靡初微笑,“到我府里坐坐么?”

……

景帝仪蹭掉鞋子坐到罗汉床上。

凤靡初斟了杯酒,注视着她道,“府尹被革职查办了,崔护府里的事,他抓了一个无辜去顶罪,被人给揭发了。”

景帝仪托着腮,轻轻的吹蜡烛上的火焰,火光微弱了下去,但并没有熄灭,一会儿又明亮起来。“是么,那还真是不走运。”

她想着他把她叫来不会就是要训话吧,她可不想听。凤靡初把一只镯子戴到她手上,景帝仪看着,玉质既不够翠绿也不够通透,“这镯子真难看,凤哥哥,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凤靡初执着她的手道,“这是我娘留下来的。订亲了,总该有件信物。”

闻言,她又看了看镯子,“虽然难看,但看仔细了,也难看得挺特别挺漂亮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他笑了笑,没松开手,景帝仪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暖意,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视线落在前方,但她知道其实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景帝仪握紧了他的手,“我也很会安慰人的。(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他轻声道,“小姐知道了?”景帝仪想着他的事在帝都本来就不算秘密,今日是他爹的祭日,凤靡初道,“今日格外不想一个人过。”

景帝仪站起身来,跨过罗汉床上的小茶几,把那张茶几踢远些,挨着他的肩坐下,掰着他的手指玩,“那就两个人过吧,反正以前我睡不着时,也是这样拉着你陪我聊天的,有没有觉得此时此刻我很善解人意?”

凤靡初笑道,“小姐向来是善解人意的,不止此时此刻。”将她搂进怀里,他再不说话了。

……

平乐垮着脸,进门就喊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想动了,陈牧笙坐下帮她捏肩,平乐理所当然的让他用点力,什么以夫为天出嫁从夫,她累得没闲工夫想这些了,只知道她伺候景帝仪,牧笙伺候她也是应该的。

景帝仪一边吃着芝麻糕一边看书。

平乐想着景帝仪做什么都是一心几用的,有时她会想着景帝仪是不是真能知道书里的内容,不会装着好学的样子给她看的吧。但后来又想她也没有装给她看的必要,显然这女魔头的脑子构造跟他们真的是不一样的。

景帝仪道,“让你们去喝喜酒,你倒像是做了苦力回来。是搬搬抬抬了,还是又跟你亲姐姐打了一架。”

平乐伸手要抓点心,景帝仪瞟了她的手一眼,银樱端来一盆清水,平乐撇撇嘴,把手洗干净了才敢拿。

平乐抱怨道,“一直在应付那些点头哈腰的官员,一桌子饭菜都没吃几口。”饿死她了,哪里是去参加什么喜宴,是去活受罪的。“我下次一定不去了。”

景帝仪笑道,“还有下次,你是想康怡嫁几次?”

平乐自知说错了话闭上嘴。陈牧笙道,“我们那份贺礼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

其他官员送了什么他不是很有印象,只记得六皇子送了一只镶着珍珠和红宝石的酒樽算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一和景帝仪送的巧夺天工蓝玉髓雕花摆件一比,那也成了不值一提的了。

景帝仪漫不经心的道,“招摇不好么,我也是为皇上太后着想。(wwW.mht.la 无弹窗广告)我招摇些,他们也能省事些,免得他们还得想方设法的让人来打听我做了什么。”

平乐心想皇上和太后才不像她说的那样呢,嘟囔道,“总看些不正经的书。”

平乐说得很小声,但并没有逃过景帝仪的耳朵,景帝仪轻笑,“能让连三字经都背不熟的平乐公主评价这是本不正经的书,这本书也算是三生有幸的。”

平乐面红耳赤的道,“谁说我背不熟三字经,我现在连女诫都能倒背如流。”不要把她说得像目不识丁大字不识的好么。“凤大人和牧笙都夸我很有读书天分,只是我之前没把心思用在上头而已。我要心思放上去,我也是能做个才女的。”

景帝仪把书合起来,指着封面的书名风丣传,问,“这怎么念?”

这是考她么,简单得很,平乐念道,“风卯传。”

陈牧笙小声提醒道,“这念丣,跟有无的有是一样的念法。”

景帝仪道,“能把丣念成卯,我也是大开眼界了。以后看清楚些,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想办法糊弄过去吧,别大大声还这么肯定的念出来,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平乐辩驳道,“这个字又不常见,念错有什么奇怪。每个人总有一两个不认识的字的。”她想景帝仪也不能什么字都认得吧,怎么能把这做为嘲笑她的依据。

景帝仪脸上难得出现认同的表情,“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答对了,我以后都不说你笨了。”

她本来就不笨,平乐豪气万千的拍案道,“你问吧。”

景帝仪想了一会儿,“就问你简单的吧,太难的你也猜不出来,为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

平乐瞪眼,“你指桑骂槐。”她这是挖苦她和牧笙,讽刺牧笙第一次没娶她,后来又和她成亲了。

景帝仪只拿你想多了的眼神睨她,笑道,“我骂你用得着指桑骂槐么,即便我指着你鼻子骂你你又能如何。”

她这么一说,平乐心想好像也对,“那马觉得眼前的草比较好吃。”

景帝仪摇摇头,“你慢慢想吧,我给你三日,你想到再告诉我。”

平乐看向丈夫,陈牧笙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答案,平乐把手上的芝麻糕全塞嘴里,要回房翻书查典故。

陈牧笙见平乐回房了,才道,“六皇子送这么厚的礼,应该是想拉拢宗政去疾了,我听说陆家最近有意把陆梦怜……”

景帝仪翻开刚看到的那页继续看,“别听风就是雨的,听来的,有几句能当真的。牧笙,你还想报仇么?如果已经不想了,就安安分分的做个编修,俸禄虽微薄,也能平平淡淡安安乐乐的了。”

陈牧笙握紧拳头,“我当然想报仇。”陈家的血案他还是要和陆平昭讨回来的,时刻不敢忘记,“娘不是常说吃一堑长一智么,我现在是真的懂了,如果还不到时候硬碰硬只是以卵击石,我要耐心的等,总会等到合适的时候直切要害。”

景帝仪抬头看他,他是真的记住上次的教训了,“都说成家了为人处事就是变得沉稳了,或许平乐也不是一无是处。”

陈牧笙关心道,“娘你和凤大人是真的在一块了么?”

景帝仪道,“你现在才来问,怎么不等我和他拜堂了再问我是不是真的。”她是喜欢凤靡初的,虽然目前应该还没到山盟海誓那样炙热的地步,但细水长流的培养也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就像做冬衣一样得慢慢做,“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比跟你认识还早,我是喜欢他的。”

陈牧笙脸红了,即便成亲了,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景帝仪想着别人也就算了,但牧笙是她带大的,做这扭捏状,她看着不舒服,“你脸红什么,还不如你媳妇整日追在你身后像张狗皮膏药巴着你强。”

陈牧笙想着这算是夸奖么?只是这样的夸奖估计平乐就算听见了也开心不起来,“似乎陆存熙也喜欢你。”

她波澜不兴的问,“所以呢?”

陈牧笙见她如此,知道她对陆存熙是无意的,见过了她之前怎么戏弄人,比较起来她对凤靡初确实是挺特别的,只是他们后知后觉,“所以我下次见到凤大人是不是得喊他……”这个词还真是难以启齿,“爹了。”

“我和他有没有成亲,即便是成亲了,也不过是个称呼,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她提醒道,“你和五皇子走得近也就罢了,和其他的皇子最好保持距离,最近会有些事情发生,置身事外的好。”

陈牧笙点头,“我知道。”

……

平乐一直想着景帝仪出的题目,她想了很多答案,比如那匹马没有饿,比如那匹马不会回头,再比如那匹马死要面子就不肯吃后面的草。能想到的她都说了自己都被自己弄得烦躁不安不思饮食,可景帝仪都说不对。

牧笙让她别再猜了,把自己弄疯了才是得不偿失的,但她不听,这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较量,也是婆媳之间的较量,她让牧笙别管了。

平乐在花园里琢磨着答案,见到凤靡初来了,笑着跑上前,“凤大人。”

凤靡初微笑道,“在赏花?”

平乐在心里赞美着果真什么时候见到凤夫子都是温文尔雅像是兰花一样的高洁美好,可惜移植到了叫景帝仪这块污秽的田地里,他肯定是来找景帝仪的,“赏什么花呀,景……我是说婆婆给我出了道题,我在思考。”

凤靡初听出了兴味,“什么样的题目?四书五经还是诗词歌赋?”

平乐想着景帝仪哪里会出这么有文学素养的题目,都是不刁钻的不出,她道,“好马为什么不吃回头草。”

凤靡初思考片刻,景帝仪出题目考平乐,多半的目的只是为了戏弄,答案定是不太遵循常理说出来却又让人觉得合情合理的,他笑道,“会不会是因为后面的草吃完了。”

平乐拍手,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出来呢,一定是这样。谢谢凤大人。”平乐要去跟景帝仪说,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她要是现在去,景帝仪一定会猜到是凤大人告诉她答案的,还是晚些吧。

平乐让领路的小厮回去干活,自己给凤靡初带路。

凤靡初关心道,“和牧笙要好好相处。”

凤靡初之前一直称呼牧笙状元爷的,但他和景帝仪的关系公开以后就改称呼了。平乐有些害羞,但知道凤靡初关心她就和关心家人一样,她道,“我还记得夫子跟我说过《后汉书·梁鸿传》举案齐眉的典故,我会好好尽到做妻子的本分的。”

凤靡初夸道,“你真的懂事多了。”

平乐道,“都成亲了,总不能还跟以前的小丫头一样。”(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香包

“少夫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府里的丫鬟端着景帝仪要用的茶水点心,走到长廊见了平乐正好相告,那丫鬟先是朝着凤靡初行了礼,然后道,“陆府的人来传话,说是陆姑娘想邀您到府上做客。”

平乐想着成亲后为了应付景帝仪已经是焦头烂额,还真是很久没见到梦怜了,“凤大人,一会儿你见了我婆婆,麻烦帮我跟她说一声我去找梦怜了。”

凤靡初温柔的笑道,“去吧。”平乐走了两步,凤靡初把她叫住,她回头,他则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后,只是交代她路上要小心些。

平乐见到陆梦怜真是吃惊得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一阵子不见而已陆梦怜清瘦许多,形销骨立郁郁不乐。

平乐看着陆梦怜苍白的脸色,关心的问“梦怜,你是哪不舒服?有请大夫么?”

陆梦怜摇摇头,“我没事。”

平乐让陆梦怜的丫鬟把房间里的帐幔束上,打开窗子,再点些香。这屋里暗沉沉的,感觉让人打不起精神,不病恹恹的才怪。

丫鬟不敢动作,只说是陆梦怜不许。

平乐道,“让你们开窗就开窗。”她使唤不动陆府的丫鬟,总能使唤敬桃,敬桃身子刚好些能下床了,就回到平乐身边服侍了,她动作还不是很利索,去把窗户推开,飘进很好闻的菊花香气。

陆梦怜咳嗽了两声,琢磨着怎么开口,良久后,低着头很小声的问,“凤大人和景姑娘是真的么?”

平乐终于知道她为何会人比黄花瘦了,染了一身相思,个中滋味她也是过来人也是明白的,相思病没药能治。平乐劝道,“梦怜,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我看你还是把凤大人忘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陆梦怜低下头,泪珠子滴落到被子上,“谈何容易。”

平乐拉过陆梦怜的手,她知道,凤大人真的很好很好,换他看上的是别家的姑娘,她一定帮梦怜的,鼓励梦怜去争去抢,可最大的问题是凤大人和景帝仪在一起了。

平乐道,“你要是跟景帝仪抢心上人,就算不会被千刀万剐也要被五马分尸,最后连小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何况我看凤大人是动真情了,两情相悦又哪里还有其他人立足之地,你这么漂亮又知书达理,只要你愿意,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你就不要为了一个对你无心的人委屈自己了。”

“凤大人真的那么喜欢景姑娘么?”

“是他亲口承认的。(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这么说梦怜可能会难过,但平乐想着要是能叫她早点死心了,或许也是好的,“凤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啊,饱读诗书又严守礼教,可最近他常来王府,跟景帝仪又是出双入对,如果不是很喜欢哪会做这样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凤大人对景帝仪真的是很好的,又给景帝仪做糖葫芦,又送她新月链子,只是因为他对谁都文质彬彬,也就不是很凸显了。

但这对凤大人而言已经是开了很多先例了,君子远庖厨,可他为了景帝仪进了厨房,是她太迟钝才对这些种种视而不见。

丫鬟端了肉粥进来,陆梦怜吃了一口就说没胃口了。

平乐劝她再多吃点,“你这样身体怎么能好呢,我看你这样真担心刮来一阵风就会把你吹到天上去。”

陆梦怜红着眼道,“我真的没胃口。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原来相思苦,想忘了更苦。平乐,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

陆梦怜说不下去了,平乐知道她喜欢凤大人喜欢很久了,要一时半会把藏在心里这么久的人从心里赶出去,真是不容易,平乐宽慰道,“慢慢来吧。”

陆梦怜从床头拿出一个香包,“我也清楚凤大人对我无意,无非是我自作多情,不过是在宫里见过一面,凤大人许连我的样子都没仔细看过。这个香包是我很久之前做的,想送给凤大人却一直不敢给他,现在更是没有给他的必要了。”她吩咐丫鬟道,“把这扔了吧。”

平乐抢了过来,香包上绣着遗世**空谷幽兰,针线十分细致。自从景帝仪逼她绣花后,她知道绣花哪怕绣片叶子都是不容易的,一直盯着绣布,还要老低着脖子,又伤眼脖子又酸。

平乐道,“这香包肯定花了你很多心思。”

陆梦怜抹了眼泪,“花再多心思又有什么用,终究是徒劳无功。我本来还奢望着凤大人若是能收下,于我,也不全然是遗憾。至少他能收下我全心全意做出来的东西,但这也是奢望的,凤大人若知道这是我做的,这样的贴身之物,他定不会收的。”

平乐只觉得梦怜可怜,陆赋捧在手心里的陆家小姐,却让自己低微到如此了,平乐捏着那香包道,“只要给凤大人,你就能死心了么?”

陆梦怜点头,“如你说的感情是勉强不来的,我会努力忘了的。”

平乐道,“我想想办法吧。”

陆梦怜眼神闪烁,尤其不敢看平乐坦荡的眼睛,“我不想凤大人和景姑娘因我闹出什么误会。如果景姑娘知道香包是我绣的,只怕她会多想我还存了什么不该存的心思。”

“这事我不告诉景帝仪就是了。”平乐又说了许多,无非就是劝陆梦怜想开些,多吃些,睡好些,把从前的陆美人给养回来,别叫景帝仪真以为整个帝都就她自己最美了。

平乐又坐了半个时辰才走。

陆梦怜惴惴不安,这是她第一次欺骗了平乐。平乐是真的关心她,一心来探望她,陆梦怜后悔了,想叫丫鬟把平乐叫回来。

这时陆夫人走了进来,把房里的丫鬟都打发走了,陆夫人坐到床边看着女儿消瘦成这副模样也是心疼。

陆梦怜还是不放心,“娘,为什么爷爷和哥哥要我说那些话,那个香包真的不会害到凤大人么?”

陆夫人安抚道,“梦怜,你要记得你是陆家的女儿,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把陆家放在首位,才不枉费你爷爷和你哥哥这样的疼你。凤靡初和景帝仪把你叔叔害成那样,这不过是对他们小惩大诫,这些年皇上对凤靡初也是恩宠有加,总不会要了他们性命。”

“真的?”

陆夫人看着自小就跟着她吃斋念佛的女儿,知道她心善,今日叫她说的这番话也是十分艰难才说完的,好在平乐也没什么心眼,并未察觉到什么,“娘和你哥哥总不会骗你。”

……

平乐回到湛王府时凤靡初已经走了,平乐还在苦恼着怎么叫凤靡初收下这个香包,如果直白说是陆梦怜做的,凤靡初肯定是不会收的。

她叮嘱敬桃,“千万不能让景帝仪知道。”

敬桃点头。

陈牧笙让小厮来传话说要编写什么经文,平乐心不在焉也没听清楚,只知道他今晚要睡在书房。

想了许久也没相处方法来,思考得多了真是特别疲惫,平乐脱鞋**,打算明早起来继续想,她抱着被子没一会儿就打起呼噜了。

敬桃先是帮主子掖了掖被子,才走到梳妆台前小心翼翼的从平乐的首饰盒里拿了香包。

去到景帝仪的院落。

景帝仪正沐浴更衣,敬桃在屏风外等了一会儿,便见景帝仪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敬桃将今日平乐和陆梦怜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转述。

景帝仪道,“我要你盯着平乐,就是因为平乐容易犯傻犯浑犯痴,也容易让人有机可乘。”她曾经借由平乐的笨,把想让陆家知道的事借着她的嘴透露给陆家听,她总要防备着别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相同的招数对付她,“阳春白雪都是我的丫鬟,有些事做起来总是不太方便,但你自小就跟着平乐又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对你,他们不会太防备。”

敬桃道,“奴婢和公主的命都是小姐救的,公主又是嫁给了状元爷,再如何吵吵闹闹公主和小姐都是一家人,所以奴婢才会答应小姐。”

她并不是想出卖主子,只是觉得比起陆家,信外人不如信自己人。平乐嫁进湛王府和景帝仪就是一家人了,景帝仪陈牧笙有事,平乐也会受到牵连。

银樱拿了干净的布帮景帝仪擦拭头发,景帝仪一直知道这丫头的思维比她养尊处优糊里糊涂的主子要清楚明白,“这就是陆梦怜给平乐的香包?”

敬桃递上,“是。”

景帝仪拿过来仔细看着,白雪道,“平乐也是心肠好,估计是可怜陆家的姑娘,奴婢看那陆姑娘倒也不像心思歹毒的人,即便凤大人和小姐在一起了,应该也不至于因妒成恨。”

景帝仪道,“这兰花绣得倒是很仔细,可是旁边封口的地方绣歪了。要送给心上人的,恨不得东西是尽善尽美的,换了是你会留下这样的瑕疵么。当然,像平乐这种能把鸳鸯绣成水鸭的除外。”

白雪一看,果真如景帝仪说的,陆梦怜的绣工出了名的好。听闻有一年太后的寿辰,陆梦怜亲手绣了一百个不同写法的寿字来给太后祝寿,太后还当众夸赞了她的绣工是连宫里的绣娘都望尘莫及的。

景帝仪将香包放到鼻前嗅了嗅,“芍药的香味,这放了‘很久’的香包倒是比我买了一个月的香包还要香。我可不会女红,把寒杏喊来,这里也就她手最巧了。”

今夜不是寒杏当值,银樱去喊了寒杏来,寒杏还是睡眼惺忪的。

准备好剪刀针线。

寒杏先把香包的线剪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有一些风干的花瓣,混合的香料还有一张折好的纸条。寒杏不敢随便打开看,把纸给了景帝仪。

景帝仪看着纸条,仿若看到什么笑话哈哈笑了良久,才把纸条给烧了,然后叫白雪拿来纸笔写写画画,再让寒杏把纸条花瓣塞回香包缝好。

景帝仪对敬桃道,“把这个放回平乐房里,别让她知道我看过了。不给她当头棒喝,她是不会记得带脑子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王八

平乐手里抓着鸭腿吃得津津有味,陈牧笙看到她吃得满嘴是油眉开眼笑,两人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恨不得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时候。陈牧笙拿出手帕给平乐擦嘴,平乐也羞答答的凑过脸去。

没想到三丈之外见到景帝仪穿着窄袖衫,肩加披帛,扶着发上的簪子身姿曼妙的走了过来。平乐扔了鸭腿,立马站了起来抬头挺胸两手贴腰站得像松柏一般的直,看得陈牧笙傻了眼。

平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偏她就是这样的反应了,现在看到景帝仪就会想到家规,想到家规又会想到银藤条。顿时心里再次涌起一股无边无际的悲凉。

陈牧笙道,“娘,这是春江水暖的鸭子。”他一早叫人去买的,两只鸭腿,一只留给景帝仪一只留给平乐,他以后都打算这般在娘和娘子之间做到平衡,不管买什么一式两份肯定没错。

景帝仪道,“不吃了,我要出去。”

陈牧笙问,“去找凤大人?”自从景帝仪和凤靡初在一起后,要不就是凤靡初三天两头的来,要不就是景帝仪隔三差五的往凤府跑。近来连宫里都很少去,皇上和太后那也宣召得少。

景帝仪嗯了一声,弹了弹袖子,“晚膳你和平乐吃就好了,让膳房不用准备我的了。”

平乐见机不可失,大声道,“娘,我陪你去吧。”

陈牧笙奇怪,那日他选错了布匹,平乐和他发了好大的脾气,非让他空出一日陪她去听戏才肯罢休,他还准备一会儿带她上街,“你不是说……”

平乐打断他道,“我说相公你公务繁重,我很识大体的,就算你没空陪我也没关系,你去处理公事吧,我和娘出去。要是买东西了,也有人帮忙拿。”

景帝仪挑眉,看了看天,用讽刺的口吻道,“天要下红雨了么,你不是不喜欢被我当丫鬟使的么。”

平乐唯心的笑道,“娘哪有把我当丫鬟使,之前是我不懂事,但我这几日一直在读家规,我想通了很多,娘让我拿东西也是为我好,我现在身强体健,可比过去羸弱的样子强多了。”

景帝仪反问,“你真这么想?”

平乐重重的点头,装作发自肺腑,“真的。”

景帝仪道,“看来家规真是让你获益良多,以后就每日早上诵读一遍吧。”

平乐脸上的笑容僵了,想着这算不算挖坑给自己跳,算了,先处理香包的事,“娘,你等等我,我换身衣服和你出去。”平乐急急忙忙跑回房,拿了香包,她见陈牧笙有话要说,把刚才她咬了一口的鸭腿塞进他嘴里,“相公,这个你自己吃吧,别浪费了。”

陈牧笙心想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的,变起来真是一时一样。

凤靡初见到平乐跟着景帝仪一块出现,让人多加了一个位置。

平乐亦步亦趋的跟着,这是她上次来闹了一场的那间茶馆。茶馆的老板还记得她们两,见她们两一起进来,生怕又是要砸他铺子,虽装作若无其事的打着算盘,其实是紧张兮兮的盯着他们。

景帝仪坐下。

凤靡初推了一碟点心到景帝仪面前,景帝仪起筷。

平乐瞄了一眼,桌上的都是这女魔头喜欢吃的,不是她想把这女魔头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而是湛王府上上下下都要以景帝仪的喜好为主。一日三餐厨娘做的也都是景帝仪喜欢吃的,一直做一直做做到景帝仪吃腻了为止。

凤靡初递了双筷子给平乐,“我记得你也很喜欢吃枣香饼。”

平乐摇摇手,她之前是挺喜欢的,但被迫跟着景帝仪一连吃了四天枣香饼后,现在见了枣香饼都怕了,“谢谢夫子,我有点饱。”

景帝仪在凤靡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平乐怀疑会不会是有关她的坏话,凤靡初忍俊不禁,也低头轻声回了几句。动作也不算是过分亲昵,但平乐不知怎么的就是看出几分旖旎暧昧,害的她脸都红了。

她把香包拿了出来,想着说完了还是先回去吧,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多余了。“夫子,你帮过我那么多,我总是口头上谢你,却没送过你什么东西。昨日我买了个香包,送给你。”

凤靡初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夫子你收下吧,你不收我心不安。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是我的心意。”平乐想着这是她能想到最合情合理又不会惹人怀疑的理由了,如果凤靡初不收,她也不知道还能找其他什么理由。

景帝仪拿过香包看了看,别到凤靡初腰上,“难得平乐这么孝心,连我都没收过她的礼物。这香包挺好看的,她眼光最好就是这回了。”

平乐没想到这么顺利,又坐了一会儿。凤靡初倒还会和她搭两句话不至于叫她这么坐着尴尬,但景帝仪是压根当她不在了,平乐想着谈情说爱也没必要这么旁若无人吧,于是推说膳房炖的补汤忘记撒盐了,要赶回去撒盐,先走了。

等平乐走后,凤靡初似专心致志品起茶来,实则桌下,左手却在捏着香包。

景帝仪原先想着陆家是不是要借刀杀人,可现在又疑惑,陆赋那么老奸巨猾,肯定也知道凤靡初不好骗,怎么会找平乐这种脑子里装草的,总不会真以为平乐能骗过凤靡初吧,她抓住他的手,让他不必捏了,“里面的是王八。”

凤靡初轻笑,“王八?”

景帝仪俏皮眨眨眼,“王八。”

本来已经把手松开,没想到凤靡初反拉住了她。她好笑,想着难怪这里人要把衣袖做得这么宽大,有时藏在衣袖底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

她用指甲轻轻刮了他手心,知道他怕痒,“这阵子我记起小时候许多事情来,那时凤哥哥照顾我总是无微不至,虽说七分是迫不得已,两分是小心翼翼,但总归有一分是真心实意的吧。”

凤靡初想松手了,却到她不许了,继续刮着他的略微冰凉的手。他手上有道伤痕是流放时被虐打留下来的,她抚着那道伤痕,她就喜欢看他这样无可奈何,这样忍着,想看他能忍到什么地步。

凤靡初神态自若,“分不清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病殁

是全都是虚情假意还是尚且掺有几分真已经分不清了,那时他的心思都被报仇雪恨占据,想着把家破人亡的苦楚千倍万倍加诸回仇人的身上。

照顾一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丫头,去费力的讨好她,只是活下去的手段,他不会分神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其中有没有一分是真心的。

景帝仪道,“都说以小明大;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我记得当时师父还跟我说你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很舍得花心思下本钱的人。只是毕竟年纪还轻,稍稍沉不住气,再过几年,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凤靡初微讶,他和她师父未曾蒙面,竟不知她师父是这样评价他的。

“我时常在师父跟前提起你,虽说师父没有见过你,但对你也不算是陌生。”景帝仪吃够了,把筷子放下,“你现在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如果到最后我不肯嫁给你,你不觉得亏本么?”

他笑道,“不会。”

她又感兴趣的追问,“是不会觉得亏本,还是觉得我不会不嫁给你?”

他岔开了话,“十皇子的生母早逝,得太后怜惜,日后便是由皇后来抚养十皇子了。小姐一会儿得闲陪我去挑份贺礼吧。”

景帝仪想着她只是好几日没进宫,形势倒是又如风云变幻了。皇后虽是嫡母,但皇帝的儿子没一个是她亲生的,血缘上终究吃亏。太后倒是为她设想周到,把十皇子过给了皇后。她笑,“这十皇子也比老九小不了几岁吧,这么大了,还用‘抚养’么?”

凤靡初抿了口茶,这种小茶馆的茶叶定是比不上他府里的茶叶好,茶水略微苦涩,凤靡初意味深长道,“听闻太后原本属意的是五皇子,五皇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惜了。”

“老五确实挺孝顺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因为余美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戏弄。只是与生母关系太过深厚,与嫡母就不容易同心同力了。“如果没有那个野心,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角落里吧。”

曹洛走出茶馆,景帝仪朝窗外瞟了一眼,见是凤府的小厮,估计是一路跑来,边大口喘气边说着什么。曹洛点头让那小厮离开,走进来时下意识的看了景帝仪一眼。景帝仪笑道,“是我听不得的么?”

曹洛见她没有要起身的样子,此女性情恶劣之至,果然也就是意思意思的问问,就算真和她说她听不得,她也没想过回避吧。

凤靡初问,“什么事?”

皇帝要召见凤靡初,凤靡初正好不在府上,凤府的人知道自家主子常去的几处找了来。曹洛压低声音简洁的禀报道,“皇上召大人入宫,还有,昨夜余美人病殁。”

景帝仪错愕,病殁?她上次在太后宫里见到余美人,余美人按时服用她开的药,又是注意饮食休息,已经不咳嗽,人也圆润了些。她还想着下次再进宫再给她把一次脉,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减少用药的次数了。怎么会这么突然的病殁?

景帝仪是坐凤靡初的马车进宫的。

凤靡初下了马车伸手要扶她,但景帝仪右手一撑,动作利落且漂亮,身手敏捷的就下来了。他收回了手,温和道,“若是见了五皇子,帮我说声节哀,我见过皇上就去找你。”

景帝仪没答,她现在只是想弄清楚余美人的死因。

这余美人的住处一如她上次来时那般冷冷清清,之前因余美人和皇后交好,又是得太后常常召唤去给太后诵读佛经,后宫不少妃嫔以为她是翻了身,倒是开始往余美人这走动曲意逢迎。

只是人走茶凉,走得这样安安静静,除了她的儿子无人来送,皆是怕沾染晦气。

景帝仪见寝殿内收拾得干净,问,“余美人的尸首呢?”

五皇子回头,淡淡的扫了一眼,眼睛微红却隐忍着,对一切的安排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姑娘是明知故问么。我娘身份卑微,虽按祖制不能入皇陵,但父皇恩德,赐了棺木允破例以妃的规格下葬,已将尸首抬走了。”

皇帝的女人太多,除了皇后贵妃还有那些受宠的妃子,其余的不过是同样的命运在宫里寂寞数宫花,白头闲坐说玄宗。死了通常是烧成灰洒进枯井里,能赏赐一口棺材算是皇恩浩荡了。

景帝仪见他情绪不稳定。

余美人卑微,死后并不能大肆的祭拜,因为名义上皇后是嫡母才是他的母亲,而皇上皇后尚在。太后那,因为皇帝半只脚已经进棺材里了,她现在只会想着怎么冲喜祈福,估计更不愿意让五皇子设灵堂披麻戴孝触霉头。

所以,连白绫都没许挂。

景帝仪问,“余美人死的时候是谁在身边伺候?”她想去问其他人。

五皇子一把扫落案上的木鱼和经书,对皇帝而言只是死了一个美人。太监宫女已经开始打扫,过几日会有新的美人住进来,宫里永远不会缺那么一个美人,“不是吃了你的药,我娘就会平安无事么,不是吃了你的药,我娘就会得享天年么,你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她目光坦然淡定,“我为什么不敢出现,我开的药方是没有问题的。”

五皇子瞪着她,满脸都是愤恨,吼道,“御医说我娘是旧疾发作以至药石无灵。我只是想和我娘安安分分在宫里过日子,为什么要把我们卷进来。”

“那日我把你带到刑场上,我问你你日后想成为什么。你自小长在宫廷里,宫廷是什么地方难道你会不知道?你既然选择忍,是你选的日后发生什么就该自己承担,本来就在漩涡里,试问我怎么把你卷进来?”

五皇子进了内殿,出来时手里多了把剑。有个宫女进来要把余美人用过的被褥拿去烧,见五皇子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模样,吓得连滚带爬的出去找侍卫。

景帝仪道,“你平日像只鹌鹑,今日倒是有胆子了,难不成你还想把我杀了么。”景帝仪往前一步,指着自己胸口道,“你倒往这刺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旧识

五皇子抖着手,经不住她三言两语刺激,眼里翻涌起的杀气越来越强烈,还真是对她动手了。她往老五膝盖踢了一脚,摁住他虎口让他吃痛松手。

剑一下就从他手上换到景帝仪手上了,她把剑架到老五的脖子上。剑是好剑,无奈,被一个不懂剑的人当菜刀胡乱的使,“你这样可杀不了人,连剑都拿不稳,你以为乱砍就可以了?如果这么容易的,秦始皇早就被荆轲刺死了。”

刚才跑出去的宫女领了人来,走在最前的武将看着不过三十出头,腰间的腰牌显示此人官职是护军参领。宫中守卫森严由左右屯卫将军负责,领着侍卫层层把守,屯卫将军下又设护军参领。

只是这人她看着眼生。

对方显然也不认得她,见她手持利器,还以为是刺客,拔了腰间的佩刀,还是他下属提醒,“大人,这位是景姑娘,是皇上允景姑娘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

景帝仪道,“皇上让我闲暇来教导五皇子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我和他只是在切磋,没想到引来了误会。”她扔了剑,把剑踢到那护军参领跟前,“大人守卫皇宫攸关皇上安危,马虎不得,这里没什么事,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巡视吧。”

众人听出她的话里话,就是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侍卫们都知道皇帝对景帝仪的宠信,并不太愿意为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开罪她。

唯那护军参领动也不动只道,“我领的是朝廷俸禄,只听命于皇上,五皇子,需不需要……”

景帝仪揪住老五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打断道,“这么多人看到我在这,五皇子要出什么事皇上还不是唯我是问,大人担心什么?我传道授业时间是很宝贵的,若是耽误了,皇上那,怕大人担当不起。”

五皇子心中悲愤交加,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咬牙切齿的道,“你们先出去。”

那群侍卫道是,都退了出去。

老五挣扎着甩开她的手,事已至此并不怕她还会到皇上那说些什么,他继续跪着,连想尽最后的孝道安安静静送他娘走都做不到,他果然是皇子里最无用的一个。

景帝仪道,“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娘才死的,你恨得倒是有道理,但如果不是呢?你想这样糊里糊涂的我也管不着,但你娘的药方是我开的,我有权利知道是因为你们没有听我的嘱咐让她吃了不该吃的,还是她是被人害死的。我再问你一次,余美人死的时候是谁在她身边伺候?”

五皇子不答,景帝仪不信是撬不开他的嘴了,又是揪住他衣领。

躲在门外偷看的宫女就怕景帝仪真对五皇子不利,又是担忧又是着急,脱口而出,“那日是奴婢当值,是奴婢服侍余美人的。”那宫女进来跪下道,“姑娘想问什么,奴婢一定答,求姑娘不要伤害五皇子。”

景帝仪认得她,那次余美人和琼贵妃起了冲突,是这个小宫女将余美人护在身后,要不是平乐突然出现,这小宫女就要挨巴掌了。景帝仪松了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丘茴。”

景帝仪打量着,见她脸色暗黄,因是哭过许久的缘故眼睛红肿,虽还是穿着粉绿的宫装,但也算是有心,不能穿白衣就在手腕上绑了一条白布,“我问你的只要你知无不言没有半句假话,这个就是你的。”景帝仪把发上的簪子拿了下来,丘茴眼里并无贪念,只是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五皇子一眼,景帝仪问,“那日余美人吃过什么?”

丘茴想了想,“如往常一样早膳用了一碗清粥,到太后那为太后诵读佛经时用了一碗豆羹,午后去了皇后处吃了些糕点,回来喝了药以后余美人就说疲惫要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再没醒过来。”

景帝仪问得细致,“什么样的糕点?”

“奴婢记得那点心上有个福字。”

五皇子瞪向景帝仪,“你问的御医早就问过了。药渣检查了,煎药的药材分量就跟方子上的丝毫不差,我娘吃过的食物。但凡你说过会相克的,她也没有碰过。”

景帝仪说的他信以为真,她写下的哪些可以多吃的,哪些应该忌讳的,他熟记于心,更是叫服侍他娘起居饮食的几个近身的宫女太监也跟着背。又怎么可能是他娘吃了不该吃的。

就不该把御医的方子换了,是他太愚笨了,三番五次的上当却不警觉。

景帝仪没理会他,又继续问,“余美人死的时候,定也有宫女帮她整理遗容吧,面色指甲或是头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些有没有留意?”

丘茴红着眼,梗咽道,“平日里都是奴婢给余美人梳妆,所以最后……最后也是奴婢给余美人装扮的。”丘茴细细的想,“余美人不喜欢涂丹蔻,奴婢看到余美人的指甲是偏紫的颜色。御医说这是因为余美人旧疾发作,难以喘息猝死所致。奴婢好像还闻到了一些香味,不是娘娘平日里抹的香粉,但后来问起其他服侍的宫女,她们都说没有闻到,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弄错了。”

景帝仪把簪子递给丘茴,但丘茴不敢收。她蹲下把簪子插到丘茴发髻上,道,“如果想活命,我问你的这些就不能再和其他人泄露半句了。”

丘茴自然也明白在宫里谨言慎行才能活得长久,便点头道是。

回头看了老五一眼,他的恨在她看来不过是可笑的,她的话在旁人听来有些刻薄了吧,但她觉得那是实话再适合他不过了,“你还是在角落里待着吧,糊糊涂涂浑浑噩噩的待一辈子。”

景帝仪离开,经过窗口时往里瞧了一眼,见老五头抵着冰冷的地面痛哭流涕。丘茴想上前安慰,但碍于身份,只得依旧跪在原地。

那护军参领并未走远,估计是担心她真会对老五做什么。所以尽忠职守的站在离余美人宫苑不远处。凤靡初迎面走来,与那护军参领打了照面。

景帝仪分明看到凤靡初怔了怔,虽是非常短暂,他很快恢复了他的温良恭俭让,作揖。他们并未交谈一句,只是擦身而过。

景帝仪问凤靡初,“你们认识?”

凤靡初淡淡的道,“旧识。”

她看着护军参领好似沉浸在意外和震惊里似乎还恢复不过来,“不像普通的旧识。皇上召见你政事说完了?倒是比我这边还快。”(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叶香根和刺伽藤

皇帝的薄凉在婉贵妃死的时候就已经展露无遗了,同床共枕几十载也曾荣宠一时一枝独秀,最后也不过是这样的结尾了。更别说余美人,估计这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就让人抬去埋了。若是皇帝再能多活几年,怕且连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人都要忘了。

凤靡初往余美人宫苑看了一眼,问,“五皇子怎么样了?”

景帝仪不语,静默片刻后道,“我知道御医院的规矩,但凡御医从宫里的药房拿取药材都要登记在簿方便每月的十五核对清点药材数目。我需要查看这个月御医领取药材的记录。”

这并不是谁想看都能随意看的,但她知道御医院里有他的人,凤靡初点头,“我来想办法。”

晚膳时,景帝仪扒了两口饭就扔了筷子不吃了。寒杏问,“可是饭菜不合小姐口味?奴婢去让厨娘做些小姐喜欢吃的来。”

景帝仪瞟了一眼哭哭啼啼,鼻涕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的平乐,平乐用手背一抹,脸上胭脂化开变得五颜六色,景帝仪道,“怎么吃得下,没食欲了。”

陈牧笙递上干净的帕子,平乐接过用力擤了鼻涕,“五哥的娘死了,我哭一哭都不得么。我和五哥从前在宫里时虽没说过几句话,但自出宫后他是唯一没有嫌弃我身份的兄长,又是多为照拂……”

平乐哭得更大声,余美人不争不抢吃斋念佛,这好人怎么都不长命。

景帝仪道,“我没说你不得哭,我还不至于这么霸道,连你要哭要笑都要管我也没这么无聊。你就哭吧,就算把眼睛哭瞎反正要照顾你下半辈子的又不是我。”

白雪进了厅里轻唤了声,“小姐。”

她让白雪在后门等着,凤靡初若让人送了御医院的药材记录来就送到书房去,应该是办妥了,景帝仪对陈牧笙道,“跟我进书房。”

陈牧笙安慰平乐几句,没想到平乐硬是抓住他的衣服不让走,软言软语磨磨蹭蹭,半炷香后陈牧笙才出现在书房,这时景帝仪已经翻完三本记录了。

陈牧笙本来以为还要被景帝仪说一通,就因为他在该震夫冈的时候中气不足才会被平乐牵着鼻子走。

没想到景帝仪没抬头,借着烛光,视线在簿子上快速的游走,只是道,“把领了叶香根和刺伽藤的记录找出来。”

白雪不得不提醒,“小姐,凤府的人有说明日傍晚前得把这些送回宫里,不然会被发现的。”

景帝仪点头,其实不必等到明日傍晚,多了牧笙帮忙,明早应该就能把这些送回去了。

后宫三宫六院,妃嫔宫女太监,哪怕这个月生病看诊的只有一千人,耗损的药材数目就已经很大了,更何况还不可能只有这一千人。要不是送来的记录太多,一个人找起来太慢,也不会叫牧笙来。景帝仪催道,“快点。”

陈牧笙赶紧坐下,翻找那些记录。

忙碌到半夜,才终于一本一本的都翻完了。景帝仪见白雪脸上浮现出疲倦之色,让她先去休息。

陈牧笙考取功名前就常常悬梁刺股彻夜的读书,得了功名做了官为了处理公务也常忙到深夜,人还年轻倒是吃得消的,并不觉得很累。

陈牧笙佩服起凤靡初的手段,“凤大人居然连宫中用药的记录都能弄出来。”

景帝仪问他,“你还记得刺伽藤的药性么?”

“活血脉畅经络,敛肺止咳,治肺气亏虚。”

“那叶香根呢?”

“止血消肿……”后面就不太记得,但他记得这两种药材都是有毒的,用药时分量一定要拿捏准确,否则非但不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还会置人于死地。

景帝仪接道,“止血消肿,散寒去湿。”斜了他一眼,好在当初见他无心学医就没再继续教了,不然,教了也是白费功夫,所学的他已经还给她七七八八了,“这两种药材都是有毒的,如果一次领的分量太多容易惹人怀疑。”

陈牧笙猜测道,“这莫非和余美人的死有关系?”

“我不确定,毕竟没有看到余美人的尸首,只是推测。”所以现在是在求证。“我给余美人开的方子里有刺伽藤,丘茴说余美人死的时候指甲的颜色偏紫且有异香,应该是中毒。但我方子里刺伽藤所用的分量很少,她应该还中了其他的毒。”

陈牧笙知道她口中的丘茴是余美人贴身的宫婢,“所以娘怀疑是叶香根?”

“余美人体内本来就有刺伽藤的毒,但分量轻微不足以让人死去。这时候如果又服用了叶香根,两种毒相冲就会有丘茴说的症状。但服下的叶香根的分量应该也是轻微的,所以异香很快就散了。只是余美人的底子天生就差,她的身体虽是好转见了起色,但病去如抽丝,根治顽疾后还要把原本羸弱的身子调理好只花一年半载可不行,如果又中毒,她是熬不住的。”

陈牧笙想不通,害人总要有动机,“余美人又不受宠。”现在书房就两人,他也就有话直说不必忌讳,“皇上众多皇子中五皇子的背景条件是最差的,和皇位估计是离得最远的,就算是因为皇位之争,要害也该是十皇子是众矢之的,谁会害余美人母子。”

这个月领了叶香根的只有年伦域,领了刺伽藤的则是一名姓谢的御医。

陈牧笙倒是知道这位谢御医,余美人得的是陈年旧疾,之前一直是由这位谢御医医治的。虽说后面是改用了景帝仪的药方,但五皇子觉得这位谢御医多年来给余美人诊治还算尽心尽力,所以煎药号脉的事还是交给谢御医来做。

景帝仪道,“叶香根和刺伽藤都是产自南蛮,虽说两国通商也有好几年了,但这里的人骨子里总透着一股高高在上,觉得南蛮是荒蛮之地,草药布匹之类的也比不得这里的好。我看过这里的人著的几本医志,提到南蛮的这些药材的不过寥寥数字。”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娘的意思是?”

“我给皇帝开的方子里有叶香根,皇帝嘴上说信任我,其实是把方子给年伦域看过。除此之外,我知道我给余美人凤靡初开的方子年伦域也都拿去看研究过。”(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毒

皇帝多猜疑,由古至今没一个例外。湛王的后人消失了多年突然又出现了,加上怀疑她手里还留着那样东西吧,只是叫了平乐和那么多人来打探也探不出什么。

陈牧笙讶异,景帝仪时常入宫是去给皇帝诊治么?若不是御医速手无策,极为棘手的病估计也不必依赖于景帝仪的医术,“皇上他……”

“每日早朝高呼万岁万岁你就忘了他也是人么,他也会生老病死。皇帝熬不过今年,你自己尽早做打算吧。”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他还想报仇就不能安于现状一直在编修这个位置上待着,既然跌下来了就重新往上爬。

陈牧笙比较担心平乐,“我能把这事告诉平乐么?”平乐最想的就是皇上原谅她,恢复她的身份让她能光明正大的入宫与皇上太后序天伦之乐事,但现在,皇上时日不多了。

景帝仪皱眉,这种小事不要问她了,他连一点决断的能力都没有了么。“把说和不说两种可能会发生的结果都想一遍,当然,是最坏的结果。然后你觉得哪种选择是最好的就选哪种。”

陈牧笙想到皇帝命不久矣,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帝都又会再起风波。先前豹国公造反,尸骸蔽野,血流成河,才过去不久,人人都还心有余悸。

景帝仪从笔架上取了狼毫笔在纸上写下年伦域三个字。

陈牧笙帮着把桌面上散乱的簿子整理叠好,“你觉得是年伦域下的毒?”陈牧笙想着余美人平易近人深居简出,排除了宫闱里那些拈酸吃醋的争宠,也没听五皇子说她有得罪过谁,更别说年伦域只给皇上看诊,与余美人没什么交集。

景帝仪道,“这事不管如何都跟御医院脱不了关系,而整个御医院里对叶香根药性最熟悉的应该就是年伦域了。”很难不去怀疑他。

“哪怕年伦域真对叶香根药性熟悉,这也当不成证据。有可能他也对其他的御医说了叶香根的药性,其他御医也有下毒的可能。包括这个谢御医,他要真是另有居心,余美人的药是他熬的,他不是更容易下手么。”

笔冠轻轻敲着下巴,景帝仪盯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抿着嘴若有所思,“毒不一定非要下在药里,还能下在其他食物里。丘茴说过余美人死之前还去过太后和皇后那。”

陈牧笙知道她现在不过是假设,只是这假设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总不会是太后想要余美人的命,指使年伦域下手吧。”

这也没必要,余美人身份卑微没有家世背景可仰仗,太后若是想处置赐下毒酒或是白绫让其自行了断就是了,不必用这么迂回的办法。

陈牧笙还是觉得不对,有些地方说不通,“年伦域的医术比不上你,但也是佼佼不群,否则皇上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这般信任他。余美人因病卧床多年,宫里人都知她羸弱如风中之烛,她要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如果是之前就结下私怨伺机报复,他要在余美人的药里动手,自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完全没有必要等这么久。”

景帝仪想着之前几次见面她对年伦域印象,“年伦域对医术痴迷,就跟这里的老学究差不多,迂腐为人不会变通,对皇帝的命令唯命是从。”

陈牧笙吃惊,“你认为是皇上……那可是太后,子弑母有违天伦大逆不道。”

景帝仪抓起一本册子拍他的脑袋,她教出来的,怎么想的就差这么远,“谁说是太后了,你听话只听一半的么,余美人还吃过皇后宫里的福源酥。老五至孝,余美人的饮食他应该是吩咐过小心谨慎,吃的喝的都有细细检查,他才会一口咬定问题是出在我的方子上。但太后和皇后赐羹汤和点心,再有胆子,丘茴也不会敢验吧。”

“这样不怕皇后吃下去么?”若是把毒下在福源酥上,怎么能确定余美人拿的是哪块,皇后拿的又是哪块。

“若一开始就是想让皇后吃下去的呢?余美人只是误食了。我说了那叶香根的分量下得应该很少,所以余美人没有立即就死,而是回到自己的宫苑多活了几个时辰,两种毒药相冲余美人就熬不住了。”

陈牧笙顺着她的思路道,“若每次服用的分量少不会立即暴毙,只是久而久之,毒越积越多,身体会开始衰竭,面色枯黄头发掉落、损伤肝脾油尽灯枯。到时就会以为皇后是得了什么怪病药石不灵以至回天乏术。”他低声道,“这被发现了是要诛九族的,年伦域只是对医术痴迷,不至于拿身家性命取乐吧。”

景帝仪做了个口型,皇上。

陈牧笙不说话了,若是皇帝吩咐的,年伦域就是奉命行事。这谢御医有可能真没从余美人尸首看出什么,也有可能看明白了三缄其口自保,所以余美人刚死,第二日急忙就葬了,“你明日还要进宫么?”

“我不进宫去见皇后怎么能弄清楚我猜的对不对。”如果真是把毒下在福源酥里,皇后也有可能中毒了,她只要去看看,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陈牧笙担忧道,“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皇上叫年伦域下毒肯定时有什么不能声张的事,我先不管皇上因为什么原因连夫妻情分都不顾。但真走到这步他是非要皇后死不可了,你要是去了,他就会猜到你可能知道了。”

“我当然不会那么傻乎乎大摇大摆的去皇后那,你忘了我除了下毒,要有其它本事么。”

陈牧笙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

她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我行我素听不得意见,“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我会接受。”

陈牧笙想到除了叫她小心些,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她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却是头一回吃了闭门羹,苏锦说太后昨夜没休息好,吃了点东西后又睡下了。景帝仪笑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景帝仪先去御花园赏花,接着到处闲晃。(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外姓人

她去了陈牧笙任职的万卷楼,走出来时变了副模样。但偷偷跟着她的几个侍卫浑然不觉,依然守在万卷楼外头等她出来。景帝仪记得宫中各处侍卫交班的时辰包括皇后宫里的,很轻易就避开那的侍卫。

她穿着太监服,低头躬背,见多了倒是模仿得入木三分。皇后立在萧瑟风中哀戚的看着草木,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再过不久草木也要凋零了。

近身侍婢要服侍皇后用药,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太监未经通传就冒失的进来,正要呵斥是哪个宫的人,这样没有规矩。

景帝仪特意压低了声调开口道,“皇后娘娘落了东西,奴才特意送过来。”她递上一枚太后之前赏赐的戒指,当时皇后也在。

皇后认得此物,看了看她会意道,“本宫还想着是把它放到哪了到处都找不着,原来是掉了。难得你拾到了却没有贪心据为己有。本宫该赏你,随本宫进去领赏吧。”

皇后把身边的宫女支开。往香炉里添了些檀香,还未入冬,天气微凉,景帝仪觉得这样的天时刚好,不冷不热,可皇后却已经把狐裘披上了。

景帝仪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皇后道,“姑娘怎么这样进宫了。”

景帝仪拉过皇后的手把脉,断定了推测,“你中毒了。”

皇后先是诧异,随后淡漠,只是拿了案上的佛珠,又开始一颗一颗的拨弄,“一直如履薄冰步步挂碍,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景帝仪还等着她问中了什么毒,可有办法医治,但皇后答的果真都是意料之外的,“你知道是谁给你下毒?”

皇后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模样,仿若所有的生气都被这座冰冷的宫殿消磨殆尽了,“从皇上一口咬定本宫让人毒害宗政去疾,想废了本宫的后位开始,就隐隐约约觉得不祥了,总是惶惶不可终日。皇上是个好颜面的人,这么难以启齿的事他并不想太后和天下臣民知道。虽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还是让本宫活了这许久,但这几个月也算是赚来的了。”

景帝仪问,“你和陆平昭真是清白的?”

皇后坦荡如砥,“不管姑娘问几次本宫都是一样的回答,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宫和他是有过一段过往,但绝无苟且。这样也好,既保住了天家的颜面,我死了皇上解了恨,不迁怒他人也算是两全其美。”

景帝仪道,“你就这么确定皇上不会迁怒陆家?”哪怕真是发乎情止乎礼好了,但这种事说得清道得明么,在皇帝看来这就是红杏出墙。

皇后将那祖母绿佛珠戴到景帝仪手上,那佛珠有一百零八颗,表示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她手腕太细,皇后便将佛珠绕了好几圈,“余美人是我连累了她,宫中是是非之地,姑娘既然还有机会走就走的远远的,不要把自己葬送在这里。”

景帝仪听出了弦外之音,“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见皇后神色犹豫,似在说与不说中徘徊不定,“你若真不想说,我自己查就是了。”

皇后摇头,“姑娘这样只会让你自己置于险地。本宫的事你没有对太后说,本宫欠了姑娘一条命,同样,本宫也欠状元爷的,只是看来是还不清了。”她垂眸道,“其实本宫知道皇上没剩下多少日子了,皇上和太后商量过,一旦皇上驾崩,会是十皇子继承皇位。”

景帝仪想着,果然,之前斗得要死要活却叫一个守灵回来的十皇子捡去了便宜。她没见过十皇子,不知他有何独特之处叫皇帝属意他继承大位。在继承人这方面,太后的意见有很重分量,当她听到太后把十皇子过给皇后,她就猜到了。

“皇后没有想过么,太后再强势也是日薄西山了,你为什么求死而不是求生呢,你都知道皇上没多久能活了,将来不管哪个皇子做了皇帝,你都会是太后是执掌后宫的人。只要你熬过去了,权势唾手可得。”

皇后笑了笑,当今天子要她死,还如何能活,“我从前一直以为皇上对凤大人可谓是推心置腹,终究是想得肤浅了。他不过是让凤大人与陆家相互牵制罢了。十皇子那虽是得了太后的支持,但日后朝政上的事始终是要仰仗凤靡初和陆赋的。”

景帝仪道,“十皇子回来不久没来得及培养心腹,羽翼都未丰满,他若做了皇上,没有凤靡初和陆赋,独木难支还不被生吞活剥了么。”但这能怪谁,还不是皇帝自己挑来拣去,挑到没有时间了才最终下了主意,许多还来不及准备。

“本宫也是那日去给太后请安无意中听到太后和苏锦说的,皇上担心十皇子太年轻压不住凤靡初和陆赋,若有一日他们起了不臣之心为了各自的利益联起手来,那这江山社稷就要毁于一旦。”

景帝仪并不觉得这江山社稷若是换个人坐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这个十皇子这么没本事,叫人抢了皇位,那也是能者居之。”

皇后意外道,“我以为姑娘姓景,绝不会允外姓人夺了天下。”

景帝仪理所应当的道,“当今天子能坐上现在的位置不也是抢回来的么,想得到就是要抢,抢不过那就是成王败寇,多说无谓。总不能像诸葛亮那样迂腐扶个阿斗做皇帝。”

何况皇上哪里是不许外姓人夺天下,是只许他这一脉坐拥天下罢了。处处提防着,就怕她南蛮的堂兄弟跑回来和他的子孙争皇位。

景帝仪这话大逆不道,但皇后也不在乎了,如果连生死都看淡,又更何况权位,“姑娘倒是看得通透明白,所以姑娘更应该走了。皇上留了一道诏书,一旦他驾崩,十皇子登上帝位,就会给你赐婚。”

食指卷起一缕长发玩着,赐个婚都要这么鬼鬼祟祟,死后才能公布,那定不是给她和凤靡初赐婚了,“他怕凤靡初和陆家联手,是打算把特别会折腾的我当成棋子,是要把我嫁去陆家么?”

她若是嫁去陆家,那就是夺妻之恨,她想只要是个男人,这口气应该怎么都咽不下去的吧。

皇后见她平静得很,没有半点恼怒,“你愿意?”

景帝仪笑道,“总不能让我掀桌子吧,皇上知道我喜欢玩,都快要死了还要跟我玩这出,我怎么能不奉陪呢。”她喂了颗丹药进皇后嘴里。

第五十五章 大让小

皇后下意识要吐出来,景帝仪捂住她的嘴,“不管是谁伺候你的饮食,倒是不必先打草惊蛇,端上来的食物你照样的吃,好应付来请脉的御医。再每日服用一粒我给你的药。反正皇后你都不怕死了,为什么不和皇上斗斗看谁的命更长。”

皇后干咳了几声,没有水服咽,只感觉药丸卡在喉咙里十分难受,好一会儿才完全咽下去,“姑娘这又是何苦要引火烧身。”

火是皇上引过来的,可不是她,景帝仪笑道,“皇后常年吃斋念佛,难道佛法无边的意思就是叫人以死逃避么。皇后一死倒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但你最关心的陆平昭呢?你就这么肯定皇上没有查到他,而我不会去告密?我似乎没有必须永远为你保守秘密吧。”

“景姑娘,你听我说……”

景帝仪摇摇头,还是不要彼此浪费唇舌吧,她打断道,“我和皇后行事作风不同,我说服不了皇后,皇后也说服不了我。就目前看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点,我和皇上是最像的。”

景帝仪把人皮面具贴回脸上,皇后见她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变了一副样貌,方才若不是故意露的破绽,她是如何都认不出来的。

精通易容和下毒,若是想杀一个人,那是多轻而易举,“皇上是万民之主,不管如何,希望姑娘不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她轻轻拍了拍脸,让面具更贴合,“诚心礼佛的人还真是不一样,皇上都要要皇后的命了,皇后还在为皇上着想。我是个恶人,自然走时要再提醒皇后一次,今日的话若是传出去,牧笙和平乐就要跟着我遭殃了,如果皇后认为亏欠了他们,不想看着他们受我连累和沮勇一样的下场,要帮我保密才好。”说完把帽子压低了些,“奴才告退。”一样低头弓背退了出去。

……

坐在秋千上望着天上皎洁的月,星星稀稀落落,东一颗西一颗,月明星稀,果然月太明亮了,星星就少了。身后有人轻轻推了秋千,清风送来他身上清爽的皂角味。

景帝仪懒洋洋的回头瞥了一眼,“阳春她们真是越发懒散了,你如今出入我府里都没人通传了。”都把他当了未来姑爷,就差没改口了。

凤靡初笑道,“在想什么?”

她用力的晃,星星忽远忽近,远的时候遥不可及,近的时候好像一伸手就能把它们都摘下来,“我在想凤哥哥应该已经选好了吧,如果你选的是十皇子,在尘埃落定的之前,就不要再来了。”

凤靡初抓住绳子,让她停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景帝仪道,“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知道她的心性,答应了两年之约却未必就明白了男女之情,所以他愿意等,愿意在她身上花费心力,可他连可信任之人都算不上么,他慢声道,“这话小姐也会对牧笙他们说么,我以为我把镯子戴到小姐手腕上时,很多话是心照不宣了。还是小姐需要我把话明着说一遍。”

她很是新奇的看着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玩意,笑道,“凤哥哥生气了?”是因为她的话很见外么?她小时候就把逗他生气当作挑战,尽管他隐藏得好,现如今又隐藏得更好,语调依旧柔软,眉目依旧柔和,跟天上的月一样柔和。

凤靡初道,“我没有生气。”

“你就是生气了。”她笑得更开心,更贴近了他些,像要更近的观察他面上细微变化,“我喜欢看凤哥哥生气,你要是表情更凶神恶煞些就更好了。哪一日我要是能把你惹得七窍生烟,那一定相当有趣。”

凤靡初十分无奈,“我听着并不觉得有趣。”他很清楚她若是要把这样的乐趣延续,就会像小时候那般故意不断的去试探他的底线能退让到什么程度,“小姐不愿说就算了。”

景帝仪道,“我去见了皇后,皇后告诉我,皇帝都快要死了还放心不下我的婚事,所以打算给我做主。”

之前她并不打算去插手皇帝立储的事,不管皇帝传位给谁都好,她就在一旁看戏就行。但现在皇帝既然做了初一,她也该做十五才应了那句来而不往非礼也。

没必要再为皇帝瞒什么,何况凤靡初也察觉了,上次才会问皇帝是不是病了。

凤靡初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抄家灭族兔死狗烹都见过了,想着到底还是他疏忽了,皇上的手段向来是蓄而不发,待其势也,藏得很深。他冷静的问,“口谕还是圣旨?”

她继续荡秋千,“不知道。”

凤靡初道,“六皇子举荐了一个道士,听闻那道士修炼的仙丹可以医治百病延年益寿。所以近来皇上估计不会有空闲见小姐了。”

景帝仪想到这就叫病急乱投医。涉及到性命,听着再无稽的都会去尝试,史书上想长生不老,永远都不死都霸占着景秀山河的皇帝多了去了,吃过所谓仙丹的也多,但最后都是死了的。

只是这样*裸的结果,全都是一叶障目看不见。

景帝仪道,“六皇子一片孝心,我阻挠了倒里外不是人了,反正出事了也不需我担责任。不必三天两头的入宫,我还乐得清闲。”她站起来,扯着他的衣角让他坐到秋千上,“我没把凤哥哥当外人,你比我年长这么多,怎么心眼还这么小。”

凤靡初笑道,“我年长倒让我处在劣势了。”

景帝仪点头,理应如此的口吻道,“孔融让梨大的就该让着小的。”绕到他身后轻轻推了一下,抱着他的脖子笑道,“长辈都说我特别会哄人,讨人喜欢,就是我师父冷若冰霜也时常说拿我没办法。曾祖父说我虽八分似高祖奶奶的脾性,但气质更像高祖不食烟火与世无争,靠着这张脸蛋自小就占尽了便宜。”抱紧了些,柳眉垮下,“别人也就罢了,凤哥哥可不能和我置气。”

几不可闻的叹气,她对付人的方法是因人而异的,相处下来倒摸索出对付他的门道,换了对策撒娇使性。“小姐可愿意告诉我,为何之前皇上和太后对你的态度与众不同?”

第五十六章 选择

告诉他也没什么,身子往前倾,重量全压他身上。凤靡初怕她摔了,只得搂着她的腰,听到她小声道,“皇上和太后以为天祖皇帝的密诏在我手上。有人是要江山不要美人,高祖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凤靡初听懂了,天祖皇帝当年对湛王爷本就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只看着湛王府修建得美轮美奂可见一斑,哪怕是留有诏书要传位于他,也不出奇。“所以太后才让平乐住进元府,想让平乐打探天祖皇帝的遗诏?”

景帝仪轻笑,平乐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后自然不会完全指望她,也有安排其他人。只是我没发现就算了,发现了就会像处理老鼠一样处理掉。反正不管我做什么,皇上和太后都会一忍再忍,直到忍不下去。”

“东西不在小姐这?”

“我也没说在,皇上和太后自个揣测的而已。”怕在她身上,怕在王府某个角落里,怕她知道密诏下落,总之各种怕吧。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自然像惊弓之鸟。

凤靡初问,“余美人的死和皇上有关系,是么?”

“宫里本来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太干净了是活不成的,用这里的话来讲是红颜薄命,皇上的‘赏赐’一般的人无福消受。余美人体弱更是受不起的。”余美人这么一走,好似把最后仅剩余的那点干净也一并带走了。“凤哥哥问了我这么多,我都告诉你了,为表公平,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秘密。”

凤靡初凝视着她,一副她问他必答的模样,“小姐想问什么?”

她撇撇嘴,真奇怪,他一旦这样了她就不想问了。

皇帝老谋深算又小心谨慎,疏远她却也不把事情做到毫无转圜的余地,不确定六皇子举荐的道士是否真有本事,炼制的丹药能叫他福寿延绵,有个万一还不是要把她请进宫给他医治。

就算已经写了赐婚的诏书也是秘而不宣,要公开也是在他撒手归西以后。她可不会像太后,只是问样东西放在哪花了那么多心力,都能拖延得了这么久毫无进展。

凤靡初想起流放时誓志有朝一日得了权势,再不会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轻声告诉她,“我选的不是十皇子,而是五皇子。”

……

凤靡初下朝回来,才刚换下朝服,小厮就来禀告五皇子来了。凤靡初点了点头,示意将人请进来,并叫人备了茶具,亲自沏了壶热茶。

他双手将热茶奉上,五皇子想起上次在湛王府凤靡初对他说过的话,这样的礼数,是万万不敢领受的,便迟迟不敢接过。

五皇子问,“景姑娘有说什么么?”

凤靡初清楚他的来意,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杯子,“五皇子若当真认为是景姑娘害死了余美人,今日也不会来找凤某。争权夺利也未必是坏事,至少权势能守住你想守住的人,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五皇子嗤笑,他想要的只是和他娘能够在波诡云谲的宫里平安的活下去,“权势能让我娘死而复生么?”

凤靡初沉吟,“即便状元只有一个,榜眼探花只有一个,还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寄希望于科举,有人甚至从风华正茂等到了垂垂老矣,每一次都名落孙山却尚且不死心拄着拐杖也要参加秋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做学问么?他们是想鱼跃龙门,借着科举入朝为官,得见天颜平步青云。但这些五皇子都不需要,因为五皇子生来就是皇孙贵胄,他们需要争需要抢的,对你而言是唾手可得。”

五皇子自嘲,“我算什么皇子,难道还有像我这样窝囊的皇子么。大人挑错人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窝囊,所以每次景帝仪说起他时,他无话反驳,从懂事起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守本分。

凤靡初知晓他自卑的根源,但若有朝一日身份变了,地位变了,眼界也变了,他所计较的也许就微不足道了,“五皇子有想过你日后的前程么,有什么想做的?”

袖下手握成了拳,这话景帝仪也问过他,他还有什么前程,还能想些什么,“根本不敢痴心妄想,能做个王爷就已经是福分了。凤大人,我来只是想问我娘的死。”

凤靡初反问,“知道了以后呢?报仇?”

五皇子觉得他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为人子女,母亲被人害死,难道不该报仇么,“自小见惯了见利忘义前倨后恭的嘴脸,只有凤大人对我与他人不无不同。我只求大人告诉我实话,如果我娘的死和景帝仪没有关系,那是谁下的手?”

凤靡初不语。

五皇子起身,作势要跪下。凤靡初托着他的手,不叫他膝盖碰地,这样的矮人一截最先折损的会是一个人的自尊,“臣所知的会如实相告,日后万万不能再对一个臣子如此了。”

……

平乐抱着一堆东西,有阳春托她买的杏脯,寒杏托她买的香粉,厨娘要的萝卜猪肉,还有上次叫霓裳居的人来裁的一件冬衣,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春江水暖,终于能把东西放下歇一歇了。

平乐忍不住捶着发酸的腿,抱怨连连,“明明就能等都做好了让伙计一次送到王府去,为什么还要分开拿。又不是缺衣服穿。”

那日霓裳居的掌柜都说了,他们订的冬衣全裁好得过年后,偏今日景帝仪心血来潮逛街时特意去了霓裳居,一问她那件紫色的绒毛滚边的披风做好了,她就要取。

景帝仪道,“我喜欢呀。”

这理由叫平乐无言以对,心里打算着一会儿一定要吃两只肥鸭腿,以形补形补补她的腿。景帝仪拿起那件披风细细的看,平乐见她好似不太满意,一副凑合吧的表情把披风放了回去。

平乐心想,她要真不喜欢就送她好了,连霓裳居的衣服都嫌,也不知还有谁裁剪的手艺能入得了她的眼,挑三拣四。

景帝仪道,“这披风给你吧。”

平乐想着不会这么心想事成吧,“真的给我?”这可是新的。

景帝仪挑眉,“不想要就算了,给阳春好了。”

谁说不要,平乐立马把披风抢过来,送她的那就不一样了,这次轮到平乐细细的看,从针线面料,看到花纹颜色,她之前就觉得这颜色好看,衬得她皮肤白。

平乐把凳子挪了一下,方便店小二上菜。结果见到门口走进来的一男一女,脸上喜色顿时就没了,换上了怒目瞪视。

景帝仪回头看,正是那日在余美人宫里见过的护军参领。绉浮觞说抱歉,断了许久。上一年的总结,发生了高兴的事,也发生了各种不高兴的事,而且是不高兴的比高兴的事情要多许多,希望已经熬过去了。

第五十七章 示好失败

景帝仪笑,“你仇人?”

平乐愤愤不平,“那姓潘的女人居然回来了。”她是见过潘家小姐一次的,六年前,也不知这潘小姐是因什么原因进了宫,反正因凤靡初的事,她格外讨厌那女人,也就见过一次就把对方的样貌记住了,“她居然还有脸面回来。”

“潘?”景帝仪每每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姓氏,都是因为凤靡初那有缘无份的未婚妻,她很自然就把这两者联想在一起了,又见平乐这样咬牙切齿,印证了几分猜测。

景帝仪一直好奇这位潘家小姐,转过脸目不转睛的看,只是隔得有些远,春江水暖里食客又是来来回回的走动,总有阻碍她的视线的,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景帝仪对平乐道,“把人家请过来吧,这种时候要找张空桌也挺难的。”

平乐讶异,她没有听错吧。这潘小姐虽如今是罗敷有夫,但曾经和凤大人有过婚约最后又背信弃义了,景帝仪和她应该算是情敌,不打架还要请吃饭么,平乐确认道,“你是要我去请他们过来坐?”

景帝仪一脸她又问了废话的神情,“难道你认为我是要你去请他们过来站吗?”

平乐端正了态度,拒绝道,“我不要。”她是帮凤大人的,对不起凤大人的人统统是她仇人。

店小二上了锅芋艿枸杞鸭子汤,景帝仪打赏了赏钱,让店小二去请,且交代,“如果人家不愿过来的,你就说是不是还记恨着那日的事,若是,我也只能改日备厚礼登门赔罪了。”

店小二去将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转告,那护军参领朝她这看了一眼,带着妻子走了过来。

平乐重重哼了一声,把凳子挪得离他们越远越好的,她打算划清界限,一会儿她吃她的,绝不和那姓潘的女人搭一句话。

景帝仪道,“小孩子就是这样不懂事,请二位见谅。坐吧,伍大人。”

伍崇焕听见她唤她姓氏,以为她是记仇在宫里时他与她作对,私下叫人调查过他好日后寻了机会报仇,“姑娘有什么话大可直说的。”

景帝仪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伍大人想哪去了,我不过就是一番好意想请大人好好享用美食,大人刚由外地调回帝都,不知道这春江水暖生意火红,除非是像我这样的老主顾,否则不等上半个时辰,是等不到位置的。大人是要这样惹人注目的站着和我说话么?”

伍崇焕想了想,坐下了。

景帝仪继续道,“伍大人放心,我真没什么恶意。只是难得见到像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一时好奇就问了一些关于大人的事。”

也真的只是打听了几句而已,问了姓名,知道他是皇帝提拔,指了名换掉了之前那位与凤靡初私下往来密切的护军参领。这种时候撤换人,皇帝对皇宫的守卫是有多不放心。

她若是往深了去打听,也不会现在才知道这姓伍的娶的就是凤靡初曾经的未婚妻潘琴。

景帝仪盯着潘琴,见她微微低着头,容貌虽不算特别出众,但气质端庄成熟。身上也就戴了两件首饰一支珠花簪,一条翡翠链子,看得出是和陆梦怜那般出自书香门第受过良好教养,却又不过分招摇。

景帝仪道,“这位是伍夫人吧,真是秀外慧中。我叫景帝仪,就住在湛王府,也不知离这伍府远不远,若是挨得近的,两家倒可以常串串门多走动走动。”

潘琴怔住,抬头看她。

平乐想起之前凤靡初和景帝仪的事也不知怎么的,一夕间就在帝都传的沸沸扬扬,牧笙和她说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的,她见牧笙似知道什么内情,便连着三四日追问。

最后牧笙受不了她的纠缠,稍稍提示了些,叫她仔细想,这传出去对谁最有好处,那便是谁传的了。

可惜她百思不得其解,再问牧笙,牧笙只说无凭无据,即便说了她也不会信的,始终不肯告诉她他怀疑的人是谁。

但平乐今日却觉得该是好好谢谢这个有心人了,能气一气这潘琴也是好的,免得潘琴当真以为天底下真的只剩她这么一个女人可以娶了,她虽不喜欢景帝仪,但更不喜欢潘琴。

平乐道,“是啊,日后多来王府走动吧,凤大人也常来,不对,几乎日日来。说是王府风景怡人,叫人流连忘返。”

景帝仪夹了两只鸭腿给她,“不是嚷嚷着肚子饿么,那就多吃些少说话。”

伍崇焕和潘琴几乎没怎么吃,平乐吃是吃了,却感觉憋着一口闷气,为了景帝仪的不知好歹,她为凤大人出气,还不相当于为景帝仪出气,也算是在帮她骂情敌的,景帝仪却还嫌她话多。

景帝仪看着潘琴笑道,“夫人吃得这么少,是不是不合口味,可以再点。”

潘琴心不在焉,一时慌张打翻了汤碗,热汤淋到她衣裙上,伍崇焕紧张的帮她拍掉裙上的汤水,查看她有没有被烫伤。

景帝仪站起身道,“我看看。”

伍崇焕也站起身,挡着妻子,显然是防备着景帝仪,伍崇焕道,“不必劳烦姑娘了,我府中还有公务要回去处理,告辞。”

景帝仪看着这两夫妻急匆匆的走,这是怕她因为凤靡初去找潘琴麻烦么,“长得不错。”

平乐不以为然,“哪不错了,不及梦怜千分之一。”

景帝仪道,“是不及陆姑娘,不过比你长得好就是了。”

平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原想把对景帝仪的不满化作食欲,吃着吃着,想起牧笙曾语重心长,说是一生中于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景帝仪和她,希望她们婆媳能好好相处。

平乐想着既然成亲了,就得做贤内助,她也不想牧笙烦完公事还要为家里琐事烦,“你能不能说话不要带刺,我们就不能和和睦睦的么。”

景帝仪哈哈笑道,“我说话向来刻薄,你又不是这一两日才知道的,既然还是选择嫁进来,当然就要受我的气。婆婆和儿媳妇,就像猫和耗子,你见过猫和耗子和和睦睦的?皇后都是太后的亲戚了,她们尚且做不到,何况你我。”

“太后和皇后本来就是和和睦睦。”她都主动示好了,景帝仪不肯也就算了,干么又扯到太后。

景帝仪懒得说了,“快吃吧,我还有很多东西要买的,儿媳妇。”

平乐吃饱有了力气,又继续被奴役了,继续左手抱几盒,右手提一堆,平乐心想她居然想和景帝仪讲和,果真太天真了。

景帝仪停在一摊贩前买扇子,左手拿着一把绘山水画的,右手拿着一把绘仕女图的,她比较着似随口问,“皇后要收十皇子做儿子了,你相公官再小也是个朝廷命官,礼数还是要讲究的,十皇子平日喜欢什么?”

第六十七章 人质

皇帝道,“你要说什么?”

“五弟荐了一道士入宫给父皇炼制丹药,原也是一片孝心,但父皇的龙体攸关江山社稷,兹事体大不可有一丝疏忽。儿臣忧虑曾去找凤大人商议过此事,凤大人便叫人去查了那道士底细,发现不过是一江湖术士妖言惑众而已,所炼的丹药更没有所谓长生不老的功效,怕是把父皇和六弟都蒙在了鼓里。儿臣思忖着,要与凤大人上书弹劾此事,没想到又生出了今日的事端来。”

六皇子皱眉,那道士是他荐入宫中不假,但也不至于糊涂到被一神棍蒙蔽,他也是查过那道士底细的,来历清白一直在耀州的道观中修道,显过不少神迹,“五哥这话意指我怕你们弹劾崔道人,才有意陷害凤大人么。”

五皇子不见丝毫怯弱,仰着脸与六皇子对视,倒有了些皇子该有的气度,五皇子问那小厮,“你是何时离开凤府的?”

等了好一会儿,小厮才抖着嗓子道,“两月前。”

“那你是何时看到凤大人偷了布防图藏在香囊里?”

“小的离开凤府那夜。”

凤靡初道,“你说得越多越是错漏百出,想必事先没有想好就到朝堂上来了。我虽平时不记府里那些琐碎小事,却正巧你走那日工部侍郎添丁,我去了赴宴。差不多子时才回到府里,你如何看到?”

小厮慌张的抹了满头的汗。

凤靡初正色,一股魄力压下几乎令那小厮喘不过气,“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已是拆开香包看了,并没有你所谓的布防图。不知你是受人指使还是有意报复,只是当着皇上的面都是假话连篇,欺君之罪难逃一死了。”

小厮被这么一吓,顿时腿软,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拉住六皇子的衣角,“求六皇子救救小的,您之前说过会保小的一家老小平安无事。”

六皇子一脚将人踢开,这话一出口,倒像落实了他诬陷忠良了。这罪证是陆赋告诉他的,人证则是他派人去寻来的,明明在府中,这小厮说话条理分明,并无什么漏洞。

说是入了凤府三年,见过凤靡初结党营私,与朝中好几位权贵往来密切,还将边关的布防图藏在腰间香袋,又是多疑便日日带在身上。

怎么会上到朝堂就语无伦次经不住吓。

六皇子看向陆赋,陆赋开口道,“皇上,想来是这恶仆被凤大人逐出了府,心有不甘,便胡编了故事来骗了六皇子。六皇子素来仁孝,也是担心皇上遭蒙蔽,这才一时没辨真伪就将此事提到了殿上说。”

皇帝面色苍白,记着之前几日吃了丹药,精神的确比服用景帝仪所开的药要足,才将景帝仪的药全停了,今早起来他也服用了两粒仙丹,皇帝尝试大口喘息,胸闷气短的症状越发严重。

最终一口气续不上,身子一歪,倒在了龙椅上,冕冠落地,十二旒五彩玉珠散落一地。

张年大喊,“快招年御医来。”

文臣武将已乱成了一锅粥,众人簇拥上前。

五皇子神色复杂,多年的父子之情,哪怕有了准备始终是不忍的,凤靡初由后轻轻的推了他一把,五皇子往前踏了一步,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原来只在几步之遥。他挤进那些臣子里头,哀戚的喊了声,父皇。

……

曹洛将景帝仪点的花枝羹送来,因凤靡初的看重,曹洛不敢怠慢。但若可以选他是宁可守在凤靡初身边,也好过留在府里专给景帝仪跑腿去买吃的。

曹洛一板一眼的禀报,“大人要留在宫中,已让人回来传话,午膳是赶不回来和姑娘一道吃了,姑娘想吃什么吩咐曹洛就得了?”

景帝仪把盖在脸上的书扯下来,凤靡初房里的书一半她看过了,还有一半是那些由古至今忠臣良将警示之道,治国之策,看着就昏昏欲睡。她接过花枝羹,舀了一勺,“我还想着要躲五六日,那献丹药的道士被处置了么?”

曹洛讶异,想着景帝仪没出凤府大门,如何知道的,“听闻是被侍卫带走了。”如何处置暂且不知,跟着凤靡初入宫的小厮回来也没说得详细,大致说了些又匆匆赶回宫里了。

景帝仪想着那道士估计是不会死得痛快了,但太后也不会许他死在众目睽睽下,当一般的杀人犯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的,朝臣若是知道了实情,江山社稷还不风雨飘摇,只是眼下也是瞒不住了。

老六也是倒霉,道士是他举荐的,皇帝的龙体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脱不了关系,若有大臣扣下一顶子不孝,意图某朝篡位弑君杀父的帽子,他的下场只会比老九更凄惨。

“曹洛,你真没想过换差事么?湛王府的活又轻松,工钱只会比这里多,绝不会少。”景帝仪又提了一次,闲暇就松松土,挖挖人家墙角。

不管景帝仪开什么优厚的条件,曹洛都是那句,“属下没有这个打算。”

景帝仪嘴里喃了句可惜啊,便想事想出了神,曹洛也不出声扰她,只等景帝仪将那本无聊透顶的书用来垫了碗,“这时候估计陆家的几位也在宫里吧。帮我送封信去给白雪。之前陆姑娘说身体不适,平乐就掏心掏肺傻啦吧唧跑到陆府又是探病又是宽慰。现在皇上身体不适,平乐入不了宫,也要急出病来了吧,也该轮到陆姑娘到湛王府探回病,住上三四日了。”

……

虽已是下了朝,但大臣们聚在殿内,无一人离去。心里担心着皇帝的身体却又不敢在宫中议论。一直等到了午时,有几个体弱的臣子因早膳午膳一粒米未进,一滴水未喝,熬不住晕了过去,被侍卫们抬去了御医院。太后才命人来道皇帝是染了风寒,无大碍,让他们都散了。

只是太后让传的这番说辞,众人嘴上信了,心里却不信的。真是风寒怎么会扣下了六皇子,还立马叫侍卫将炼丹的道士拖走了,太后铁腕手段,只怕有去无回,宫里有多添一缕幽魂了。

陆赋和陆存熙回到府中,这随后的布局,不需陆赋多言,陆存熙已是明了做了安排。六皇子也不是傻子,仔细一想可能就会猜到自己是被摆了一道,只是他的处境也无人可以仰仗了。

陆存熙道,“消息已经透露出去,说是六皇子被扣押在宫中,他府中的谋士定会想方设法与主子联系,到时行个方便,让他们见上一面。只要六皇子野心不消,最后也唯有豹国公的老路能走。”

陆赋道,“看皇上太后的态度,显然是想十皇子登太子位的,但毕竟未来得及行大典,非名正言顺。六皇子养的那些谋臣,有贪图钱财的,便塞给金银,叫其多说些话,让六皇子深信若想顺利坐上皇位,第一个要除一定是十皇子。”

陆存熙点头,“之前就已经买通六皇子的下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明白的。”

陆赋暗示道,“若是做得不够妥当,就帮一帮。”

六皇子不似豹国公有兵权,又是厉兵秣马早早露了反意。

府里就几百护院,根本斗不过宫中几万禁军,只能由禁军的左右屯卫将军方下手,而左屯卫将军是他这边的人,所以平昭之前才能擅自调了禁军,到时让左屯卫将军稍稍撺掇,六皇子便以为是水到渠成,再有恃无恐。

要对付的不止是六皇子,趁着这次将十皇子一并拉下来。

陆存熙担忧道,“五皇子那是否需要提防?”看今日朝堂上的情形,凤靡初是与五皇子站做一道了。

陆赋道,“先不用。”他站到窗前,看着庭院花开正好,想起那日在宫中与景帝仪一番话,陆家是不能有把柄落在外人手上的,他眼中浮现杀意,“到时趁乱,叫人装作六皇子的人到湛王府放把火。”

陆存熙怔了怔,“太后派人去了湛王府,听闻她不在府上。”

陆赋注视着这个最为器重的孙子,想看他是否因儿女私情还割舍不下,“她既然和凤靡初一块了,与你便是敌非友。即便你曾祖有过两家联姻的念头,也是陈年旧事,湛王毕竟没有答应。就算当初答应了,她害得你叔叔前程尽毁,我也不会同意的。”

“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若伤到平乐……”

“皇上已经倒下,太后一心只会想着怎么稳定朝政,顾不上她。她如今只是平民百姓,就算真的死了,这事也只会归到六皇子身上,与陆家毫无关系。”不论平昭再如何不争气,也是他的儿子,如今成了废人,他是断然不会轻易息事宁人的,“即便景帝仪不在府上,陈牧笙和平乐若因此丧命,也能叫她尝一尝失了亲人的锥心之痛。”

陆存熙沉声道,“明白了。”

陆赋拍了拍孙儿的肩,“日后陆家的重担是要交托到你的手上的,爷爷想你在朝中专心多磨砺几年,反倒耽搁了你的婚姻大事。是时候该叫你娘为你留意了。”

陆存熙不语,他还能说什么,他和梦怜的婚事并不能自己做主,说再多也无用。

陆赋叫来总管,让传话下去,近几日若是无事,府里的人尽量不要外出。管家请示道,“小姐方才去了湛王府,需要叫人去把小姐接回来么?”

陆赋皱了眉,方才才说要对付湛王府,梦怜却偏偏在这时候往那跑,“她去湛王府做什么!”

总管见陆赋生气,小心回话,“湛王府的人来传话,说陈夫人病了,希望小姐能去探望,半个时辰前走的。”

陆赋呵斥,“已经告诉过她不要再和平乐往来,为什么不听,去把人接回来。”

陆府派了好几个家丁去接人,湛王府应门的下人皆是同一句,说进去通传,便将人拒之门外,任凭如何再外面敲门就是不开。陆府的家丁又不敢擅作主张硬闯,只好回来如实禀报。

总管询问,“需要硬闯么?”

陆赋摆摆手,让总管先出去。硬闯,如何硬闯。且不说这种紧要关头不该兴师动众惹人议论。再且他不过就是臣子,即便是当朝的皇子,天祖皇帝下令修建的府邸,岂是能说闯就闯,“这丫头,果真是心腹大患。”

陆存熙道,“夜里再让人去吧。”

“她诡计多端,怎知是不是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不可节外生枝。”这是明着告诉他,她要梦怜留在湛王府当人质,除非他不在乎这个孙女了,否则这几日便要保住湛王府上上下下的太平。陆赋坐到椅上,良久才道了一句,“暂且作罢吧。”便让陆存熙也出去了。

……

曹洛心想,虽凤靡初让他这一日里听从景帝仪差遣,也就是让她任意使唤去跑腿,又似并没有叫他监视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凤靡初不在时府里发生的事,尤其景帝仪一举一动,他是很有必要一一禀报的。

曹洛又想了想,凤靡初公务繁忙,今日被景帝仪使唤去买了数十种小吃这等小事也就省略了,曹洛挑了件他觉得奇怪的事来说,“景姑娘早上叫我去湛王府送了信,随后那叫白雪的丫鬟便去陆府将陆梦怜接了过去。”

凤靡初笑了笑,“叫厨子晚上烧道糖醋鲤鱼吧,再告诉厨子这几日一日三餐不可烧重复的菜色。”

曹洛想着往日凤靡初哪有这般讲究,只要求菜烧得清淡就好,跟景帝仪口味正正是相反的,景帝仪是味道淡的不碰,这是今日反复被折腾才明白过来的。

景帝仪要吃点心,他便去叫厨房做,但厨子向来依着凤靡初口味,蒸的芋糕都是淡的,景帝仪吃了一口,便叫他到街上买了。

凤靡初扭头看了眼曹洛,想来他今日也是辛苦了,若是有半分不情愿被看出来,便会被叫着反复去做同一件事,“今日怕是跑了很多地方吧。”

曹洛素来不爱说人闲话,尤其还是日后有可能成为这凤府半个主人的人的闲话,“没有。”

凤靡初笑道,“夜里早些休息吧。”

第六十八章 图谋

凤靡初进了房,见景帝仪坐在那张罗汉床上,盘着腿,抓着笔不知道在画什么,他走到屏风后边换下官服,又从桌上拿了剪刀剪了烛芯,烛光霎时明亮许多,“只怕太后此后会记恨小姐。”

“有没有这件事太后都会记恨我,我进过宫请安的,是他们自己不见我,何况也没说不许我离府。”太后本来就不喜欢她,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和颜悦色是装出来的,一旦皇帝归天,第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肯定就是那老太婆,“朝廷里是没有永远的敌人的,你和陆家也算势不两立,但这一次有共同的目标,不也相互利用得很好。”

他知道香囊是陆家给的,便日日配合的佩戴在身上,故意叫人人都瞧见,就是想谁顺推舟。都不想十皇子登上帝位,都打算利用老六,倒天衣无缝唱起了双簧。六皇子哪里斗得过他们两的老谋深算,也只能像扯线的木偶任由摆布了。

“小姐如何猜到陆家并不打算依附六皇子?”

“难道你们在众皇子里面里挑挑拣拣,不是在选对自己最有利的?别可和我说什么忧国忧民,不是为一己之私而是为天下大道,为国泰民安。”景帝仪说着,都觉得这种虚伪的忠言听着叫人发笑。

陆赋原先选的是老九,老九出身好,母妃家世显赫,外公豹国公手上又有兵权,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就是太好了,所以不好控制。这陆家肯定背后出谋划策不少,老九若是乖乖听话,何至于就因一个计卿澄早早断了皇帝梦。

显然不怎么拿陆家当回事,就因为手上筹码太多太好,除了陆家还有其他靠山,也就不会一心只仰仗陆赋一人,即便真是由陆赋亲手送上皇位,日后也是过河拆桥的。

陆赋谨慎,吃过一次亏后,定不会挑条件差不多的老六,反而会选些条件不好,但会听话的皇子辅佐,若是成了大事,才能凸显陆家的重要。

凤靡初走近,发现她在画皇宫四扇宫门,画完后便搁了笔,食指敲着桌面,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是皇宫第一道屏障,卯时开,戌时关,景帝仪喃道,“皇帝估计已经留了传位的诏书,若不依他的意思行事,那就是大逆不道。但若十皇子在登基之前就死于非命,那就另当别论了。”

到时皇帝已经归了西,继位的人选只能由太后和大臣们重新商定,其他的皇子就又有了翻身的机会。

凤靡初笑,“十皇子回到帝都也有些日子了,可惜近来发生事情太多,小姐一直未得见过他,十皇子的才情秉性倒颇有湛王遗风。”

遗风?他又没见过她高祖,怎么会知道十皇子和高祖像不像,“不会一会儿又告诉我十皇子是高祖转世的吧。”

凤靡初也坐到罗汉床上,“小姐若是见过就会知道我没有半分夸大。”

景帝仪心想如若真像他所说,那她倒真想见一见,前提是老十能活过明晚。她想起之前崔护设宴为十皇子接风洗尘,崔护这个人做不来虚以为蛇那套,可见真心结交,方颖寿也说过,凤靡初崔护十皇子,这三人关系不错。

十皇子没去守陵之前,也常穿着便服和他们去茶馆喝茶听书,算是臭味相投。

她问,“你要见死不救?”十皇子是众矢之的,她虽也还看不出陆赋打算将谁送上皇位,但箭头定是对准了老十的。

曹洛端了晚膳进来,都是厨房备好的,鸡丝银耳,红烧赤贝,那道糖醋鲤鱼厨子在做了,凤靡初起了兴味,反问,“小姐猜呢?”

她都没见过十皇子,不知道凤靡初是真诚相交,还是把他当另一个沮诵,“即便是十皇子死了,或者诏书丢了,各怀鬼胎都想各自选定的人坐上皇位,这一吵也是要吵很久吧,凤哥哥,我和你玩个游戏吧。”

曹洛摆好碗筷,想着景帝仪说的游戏怕且不会是男女之间打情骂俏追逐打闹之类的,都说娶妻求贤,只是这女子完全跟贤惠沾不上边的。

凤靡初笑问,“什么游戏?”

她将画纸烧了,若真动了作乱的念头,肯定会选禁军交班的时候,“禁军的职责就是保护皇帝,如果宫里出事了,一拨调去平乱,一拨肯定留在皇帝寝殿寸步不离。你若是有办法让你的‘故人’把守在皇帝寝宫前的禁军调走。我就帮老五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不需你们再吵吵闹闹,也算帮你们免去一场干戈。”

若是要名正言顺,那就是要在诏书上动手脚,“哪怕皇上寝宫前的禁军被调走,殿内总还是会有宫女太监服侍。”

景帝仪拿起一根筷子,先沾点菜汁尝了尝,要还是像中午吃的那些那么寡淡,她想她在凤府真住不了太久,“凤哥哥若有办法调走那些禁军,我就有办法调走殿内的宫女太监。”

……

皇后跪在蒲团上,手里拨着佛珠诵读着往生咒。她礼佛时,宫女都是守在殿外。当今圣上自登基为帝二十余载,夙兴夜寐,勤政爱民,从未有一日不临朝听政,可就在今日,太后命人传话,皇帝需卧床静心修养,这几日的早朝撤了。

皇后心里惴惴不安,佛珠越拨越快,线终于是断了。

景帝仪踩住一颗滚动的珠子,捡起来,可惜了这上好的绿松石,有了裂痕,“这算不算不祥之兆?”

皇后对于她的闯入,较上回显得平静多了,宫中守卫森严,但上回见过景帝仪易容,要逃是侍卫的眼睛是轻而易举,皇后将佛珠一颗颗捡起来,“姑娘怎么就不肯放过本宫。”

景帝仪将手里的珠子递给她,“不是我不放过你,是皇帝不放过你,他想要你的命,就算是他死了,他还是能吩咐其他人去办。我开门见山吧,我有个法子,能叫我们大家都活下来。”

皇后将珠子都放到香案上,双手合十朝观音像拜了拜。她并不像太后参与前朝的朝政,对权利政治也毫无野心。但这不表示她就是毫无才智见地的深闺妇人,“姑娘的法子是大逆不道的吧,本宫不会做的。”

景帝仪背着手,在殿内踱着步,“是不是大逆不道,要看皇后怎么想。你以为我要在皇帝身上动手,他只剩一口气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我不是对付他,我是要对付太后。”

皇后不想搅和进来,世间所有皆是梦幻泡影,她看清了,“姑娘忘了么,本宫是太后的侄女,你找错人了。”

“我是在和皇后推心置腹,何况当着菩萨的面,我倒不信佛的,可皇后信,所以不要说假话。你对太后一丝埋怨责怪都没有么?她也算拆散了你的姻缘,害得你困死在这深宫里,你虽是皇后,可有名无实。所有权利都握在太后手里,太后只会为自己想为皇帝想,如果她知道你和陆平昭的事,你以为她还会顾念你是她侄女么。”

皇后敲起了木鱼,“都是命数,跟太后有什么关系。”

景帝仪轻轻的叹了声气,任她在巧舌如簧,对皇后也算是甘拜下风了,一口一个命数,“太后对我笑里藏刀,皇后应该看得明白的。一旦十皇子真的继位,他感念太后的恩德,对太后肯定是有求必应,到时一定帮着太后对付我。最可怜的就是牧笙和平乐,他们才刚成亲,连孩子都没有。可你觉得太后会因为平乐放过牧笙吗?”

皇后停住了手,她很清楚景帝仪又是在拿陈牧笙,拿平乐要挟她,她欠陈家满门的人命,一辈子念多少往生咒都是偿还不清的,“本宫不想插手这些事,只想这么了却残生,与青灯古佛相伴。”

“你很清楚太后的为人,也清楚她真的是做得出来的。皇后,我也算是救过你几次性命吧。今世的债不在今世了还要留到你所谓的来世么?”

皇后摇头,“本宫与皇上有夫妻情分,哪怕皇上要杀了本宫,也是理应受的,可是为妻为臣都不能做危害江山社稷的事。”

危害江山社稷,她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总不会把她当妲己了吧,她是挺能祸害人的,但还未弄死哪个忠臣良将吧,陆平昭也算不上啊,“朝中那群人,各有各的心思,除非十皇子有皇上的才智谋略,否则你觉得他压得住么。背后即便是有太后撑腰,太后在朝中确实有几个心腹,只是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官职,权利不大,能起什么作用?”

皇后道,“太后既是当初能帮助皇上稳定朝政社稷,自然日后也能再帮助新君开创太平盛世。”

景帝仪笑她想得太过天真,“太后老了,眼花耳聋,或许心思还清明吧,可你觉得她难道还能像年轻时,学那汉朝的吕后在朝堂上听政吗,即便她想也力不从心了。十皇子在外守陵,还未来得及在朝中培养势力,如若他坐上龙椅,那就要一个人孤军奋战。还记得豹国公犯上作乱的事么?”

皇后想起豹国公造反,她虽没出宫亲眼见到那惨况,但听闻帝都城血流成河,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就是不想再出现豹国公这等事,本宫才不能助纣为虐。”

“我说了这么多皇后还是不明白么,要坐上龙椅不算难事,要坐得安稳高枕无忧才叫难。朝中党羽势力太过复杂,不是十皇子这种才刚回到帝都无党无派的人控制得了的。你真当朝里那些老臣子是良善之辈么,处理不好,帝都怕就要三日一小乱,五日一大乱。”

皇后面色苍白,知景帝仪不是危言耸听,自古争夺帝位都是如此这般惨烈,远的不说,伪帝那场动乱还历历在目,“如若十皇子控制不了,本宫一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皇后没有办法,我有啊。一个皆大欢喜的办法。”她凑近皇后耳边,轻声道,“对外既能安定朝政,对内于我于皇后于众人都无威胁。我继续吃喝玩乐,皇后也能继续吃斋念佛。”

皇后想知她的目的,“姑娘想本宫怎么做?”

她要她做的简单得很,太后是不会对她设防的,“只是想请皇后在适当的时候把皇上寝殿内所有服侍的人都支开就得了,其他的都不需要皇后去做。”

“姑娘如若不是要对付皇上,为何要将殿内服侍的人支开?”

景帝仪突然问,“五皇子性情温和又广纳善言,皇后觉得他有没有帝王之相?”

皇后吃惊,“你要偷天换日。”

“我既然请皇后帮忙,也没有瞒着你的道理,开诚布公。一是信你不会忍心看着众皇子因为帝位兄弟相争骨肉相残,二你对余美人也是心中有愧吧,你帮了这回,欠我的欠五皇子当是还清了。就连陆平昭的事我也会为你守口如瓶。”

“五皇子难担大任。”并不是看轻了谁,也没有厚此薄彼,只是五皇子太过懦弱,做个闲散的王爷足够了,要做天子号令群臣,缺了主见魄力只怕会反过来,被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皇子里有谁是能担大任的?条件都差不多。皇上这些年既放任陆家势力做大,又重用凤靡初孙明这些人,无非就是让他们制衡。只是这格局隐隐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才在快死的时候又想到用我这招美人计。”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可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皇后怀疑道,“以姑娘和凤大人的关系,姑娘是为凤大人做说客么?”

景帝仪抚着花瓶里装饰用的今晨才采摘的鲜花,颜色艳丽娇艳欲滴,花瓣已经是完全打开了,透着真真沁人心脾的香气,“太后陆家和我的恩怨,皇后也是清楚的,就算不是五皇子,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挑的人坐上皇位的。”

她有她自己的考虑,并不会因为凤靡初,就盲目的跟着选了。

景帝仪停了停,慈悲的面容,嘴角溢出一缕阴鸷的笑,“像我这等自私自利的人,总要防患于未然。若是威胁到我了,我总要先想着顾着自己的命,就再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命了。到时候他们也就只能如皇后这般,自己叹一句命数吧。”

第六十九章 多疑



景帝仪停了停,慈悲的面容,嘴角溢出一缕阴鸷的笑,“像我这等自私自利的人,总要防患于未然。@樂@文@小@说|【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若是威胁到我了,我总要先想着顾着自己的命,就再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命了。到时候他们也就只能如皇后这般,自己叹一句命数吧。”

皇后想了想,“本宫可以答应你,但姑娘先要答应本宫,太后纵然有千般不对万般不是,念在她年迈,宽恕了她吧。姑娘说到底也是景家人,即便是不顾皇上,也请看在天祖皇帝的面上,不要为难几位皇子。”

景帝仪抿了抿嘴,这样的口头承诺有什么意思,她大可假意答应,等大局已定再反悔皇后也无可奈何。景帝仪没有一口答应,只是道,“往日的恩怨我倒是能忘了,别人能不能忘我就不知道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

亥时,南宫门起了骚乱,皇后听她殿中去打听消息的宫女回来禀报,说是六皇子府邸区区几百奴才不知怎么的如有神助竟然能抵挡住南门的上千禁军,还手持兵器一路杀到御书房去了。

太后坐镇凤殿指挥若定,已经调了侍卫去支援,让各宫的妃嫔切莫慌乱,更不能乱走动。皇后压下心中恐惧和不安,往易了容的景帝仪那瞧了一眼,“本宫放心不下皇上,要去看看皇上。”

殿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劝皇后不要在这时候离开寝宫。只是皇后坚持,又叫人取了另一串紫檀佛珠,将佛珠一圈圈绕到纤细的手腕上,领着景帝仪和身边一个叫砚芍的宫女就走了。

今夜的月色甚是明亮,风来了,带走了些许闷热。枝叶轻轻摆动着,树影婆娑似无数的黑色的手朝她们伸来。皇后不知是不是心虚所致,脚下每一步总是叫她心惊肉跳,凉风中甚至能听到厮杀哀嚎的声响。

景帝仪笑道,“皇后想多了,御书房离这远着呢。”那些人是去御书房找诏书的,以为皇帝平日在那处理政务,诏书也留在那。

皇帝殿前的禁军还真的都被调走了,景帝仪想着这禁军本该只是皇帝的禁军,听令于皇命,可现在呢,日防夜防,到最后还不是叫人私用了去。

皇后让张年去找左屯卫将军,调度人手来。张年略微有疑惑,但还是领了命令出了。接着,又把年伦域几名御医和白淙他们支到室外。

景帝仪走到床头,撩起厚重的绣着飞龙祥云的帐幔。

皇帝原本是昏迷的,此时居然醒来,只是视线游移了许久才慢慢凝聚到皇后身上,神智有些不太清楚了的,气若游丝,“你是来看朕死了没有的是么?”

景帝仪观他气色,知他是回光返照,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皇上,都到这种时候了,何必还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呢。对别人也就算了,皇后可是你共过患难又共过富贵的结妻子,连她都不信了,你还能信谁呢?”

皇帝见到景帝仪,一把扯住了帐幔,想借力却还是怎么都坐不起来,皇后想扶他,却被他挣开了,他眼里带着希冀,拉住了景帝仪的衣袖,像抓住了最后救命的稻草,“你能帮朕续命的吧。”

景帝仪淡淡的道,“我已经帮皇上续命了,皇上忘了么。”

皇帝不甘心道,“你还有办法的,哪怕再延半月。这江山是朕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朕还有很多事没有交代清楚。”

景帝仪微微低下身子,耳上的牡丹赤珠珥珰摇晃着,“皇上要交代什么,我和皇后都在这,你告诉我们,我们代你转达也是一样的。”

皇帝不语。

她笑道,“看来皇上是不信我和皇后了,那你怎么还敢叫我帮你续命。我每回进宫,皇上都在批阅奏章,你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生老病死都是常事,都这种时候了,你不妨学皇后看开些,放手吧。”

皇帝咳嗽了两声,对生的执念,使他抓着景帝仪衣袖一直没有放开,“朕让你给朕医治。”

皇后跪在他床前,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说得真是不错,她和皇帝这么多年一直是同床异梦做不到坦然相待,如今她倒能说几句心里话了,“臣妾未有一日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和6平昭,那已是旧事,绝无私情。”

皇帝目光锋利,像刀子恨不得一刀刀割下她的肉,对于这等丑事,哪怕他早就对皇后和6平昭起了杀意好掩盖过去,却也一直克制压抑没人叫看出端倪,在史册上留下一个天大的笑话。

景帝仪道,“皇上要做千古名君,不能留下任何污点让人诟病。又加上6赋这层关系,原先是想借我的手处置了6平昭吧。只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我把他弄死。你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这才叫人在皇后食物里下毒,皇上是不是也叫人在6平昭那下了毒?”

皇后讶异,随即求情道,“皇上,我和6大人真是清白的,求皇上放他生路吧。如若真要人以死谢罪,皇上才能消了心头之恨,我愿意一死。”

皇帝冷笑,“好个生死相许,朕的皇后,却愿意代其他男人去死,你还说与他没有私情。”

景帝仪将他的手掰开,“那些拈酸吃醋的事我现在是没兴趣听的。皇上,你事事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毅力,还有你的英明果断。换做其他人,撑着这样的病体,一定撑不了这么久,可你还是熬到了现在。”她扫视殿内,“你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连太后都不是全心全意的信吧,传位的诏书应该是放在身边才安心。”

皇帝激动道,“你想做什么!”

景帝仪道,“听说皇上和太后帮我订了门亲事,可是我不太满意呢。我说过,我是南蛮人,南蛮人是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皇帝瞪着眼,不知怎么走漏的风声,先想到的是身边是否有人背叛了他,“你买通了谁?张年还是白淙?”

“皇上,皇后和你掏心掏肺的说了心里话,我也和皇上说说心里话吧,再不说也没机会了,如果我是男的,你肯定要杀了我以绝后患吧。”

第七十章 驾崩

“皇后和你掏心掏肺的说了心里话,我也和皇上说说心里话吧,再不说也没机会了,如果我是男的,你肯定要杀了我以绝后患吧。 ”他能对自己的儿子,对这些给他生儿育女的女人狠得下心肠,对她当然也是下得了手的,“如果稀罕这个位置的,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年才回来,皇上还未问过我我几位堂兄的名字吧。”

景帝仪轻声报了两个名字,这南蛮人的名字,听着有些许别扭,皇后见皇帝很是震惊的模样,恐惧和忧虑一下在他苍老的面庞上蔓延开,比他预感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还要惊恐,“这江山是朕辛苦打下来的。”

景帝仪挑眉,“没人否认皇上的功绩,千秋万世后,后人从青史上看到皇上的名字,定都会夸你是圣君的。你想江山传于你的子嗣,这想法我能明白,不过皇上的子嗣也不止十皇子一个不是么。”

皇帝捶打着龙床想弄出些声响引人进来,只是手掌落在铺了柔软被褥上,声响十分微弱。隔着层层的宫门,没有皇后的传唤,外头跪着的人都不敢进来,也都无人能听得到,

皇帝面露厉色,只是再威风凛凛的老鹰,即便曾经遨游九霄,已经是一病垂死,苟延残喘,雄风不在了,“你要假传圣旨,你要造反么!”

景帝仪又问了一次,“皇上写的传位诏书放在哪里?”

他不肯说,她便观察起房中的物件,视线扫过金漆点翠折屏,青釉花器,绢纱宫灯,最后落到他的玉枕,皇帝脸色大变,看着皇后后悔道,“朕若一早处置了你,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竟让你和景帝仪谋夺了朕的江山。”

景帝仪托着他的头,把枕头抽走,“我又不是自己要做女皇帝,一样也是要传位给皇上的骨肉,怎能叫谋夺。”那玉枕中间是空心的,景帝仪把手探了进去,摸出一块黄布来。

景帝仪打开了看,确定真是传位的诏书,上头盖了玉玺。她走去将宫灯的纱罩取下,将诏书置于蜡烛上。

这时,皇后摁住她的手,犹豫不决。

景帝仪道,“都到这个地步了,皇后才要来后悔么。其实说到底你也没什么对不起皇上的,反而你也听到了,你一心一意维护的夫君由始至终都没信过你,还要取你的性命,是他对不住你。”

“非如此不可么?”她学的是三从四德是三纲五常,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当是天下妇人的表率,可她做了什么?她帮景帝仪是不想看着那么多人因为争夺帝位而惨死,但这样对付皇上……

景帝仪认真道,“非如此不可,该说的我都和皇后说过了,皇后再想一想后果。一旦失败了,不是只有皇后一个人有事,参与的还有被牵扯进来的,不知有没有上百条性命,统统都要陪葬。”

皇后松了手,诏书很快被火焰吞噬化成了灰烬。

“你……你们……”皇帝气急攻心,皇后见他嘴唇白,喘不上气,去倒了水想喂他。皇帝吐了口血,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寝衣,帐幔顶上绣的五爪金龙,象征着这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利,渐渐模糊了。

景帝仪将藏在身上事先写好的诏书取出。

之前只所以能拿到所谓6惋幽写的字条,那是因为她懂得仿别人的字迹。每次进宫给皇帝诊治,总看到他在批改奏章,看过两三次,也就记住他的笔迹了。

只要盖上玉玺,以假乱真,哪怕太后都未必能分辨得出哪份是假的。

景帝仪找出了玉玺,在左下角印了印,同样塞回了玉枕里。

皇后哀求道,“景姑娘,你快看看皇上。”

景帝仪见皇帝躺在皇后怀里动也不动,探了他的鼻息,又摸了他的颈侧,“他走了。”被伪帝夺去了帝位,却能卧薪尝胆奋图强把属于自己的一切又夺了回来,他这一生也算轰烈不曾虚度了。

皇后哀痛,“是本宫害死皇上的。”

“皇上本来就病入膏肓,关你什么事。”景帝仪将皇帝的尸放平,被子盖回他的身上,只当他是平静的走的。反正御医都能作证,他是回天乏术,大限到了,“皇后要记得,你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夫妻情深担心皇帝,把那些人支出去,是皇帝吩咐的,因为有话要私下交代。”

至于有人问起交代什么,只说是皇帝临死前不放心,告诉皇后,他将传位的诏书藏在玉枕里,让她在他死后再将诏书取出诏告天下。

这听着也算是合情合理。

即便太后日后追问这诏书上内容为何变了,皇后也能推脱得干净,一问三不知就得了。太后从不怀疑她,因她素来不介入这些权谋争斗里,只会百思不得其解,是哪里出了错。

皇后泪流满面,帮皇帝稍稍整理了易容,将他头拨平顺了,“本宫不想再说谎了。”

“太后肯定会问,你不按我说的做,她定会看出来,到时她不会放过你。”

皇后已是开化,“无所谓了,姑娘要本宫做的,本宫已经做了。你大可放心,他日被查出来,我也不会供出姑娘的,只希望你记得我说的那些话,不要再害人,多行善积福。”

景帝仪将人皮面具贴回脸上,她真的以为人人都能被渡化成佛么,坏人的心都跟铁石一样硬,“皇后该出去和他们说一声了。”

皇后起身,摇摇晃晃去开了门通知年伦域他们,御医进来检查,确定皇帝真是驾崩了,摘下官帽跪在床前放声哭了起来。

到了寅时,宫里的骚乱才平复。

太后拄着拐杖匆匆赶到皇帝寝殿,因眼疾已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宫女将她扶到皇帝床边,太后抖着手,抚上儿子冰冷的脸,即便心里悲痛,却也不肯哭出声来。

年伦域劝道,“太后节哀。”

太后冷着声道,“你们只会劝哀家节哀,有谁真的明白这丧子之痛。你们哭,不过是为自己的仕途前程,身为御医,却不能医治皇上,哀家留你们这些人来做什么。”

第一章 交易

太后沉浸在丧子的哀恸中,无暇再顾其他人,还是苏锦代为开口,“先扶皇后回去,好生照料。”

景帝仪扶着皇后步出寝殿,凤靡初和陆存熙身后跟着一群文武大臣赶到了殿外,时机掐得刚好。只等着人出来宣布已是山陵崩塌皇帝驾鹤西去,估计就要唱作俱佳跪成一片,哀嚎声不绝了。

平乐哭得声音都哭沙哑了,白雪有些担心,真怕平乐继续这么哭真会成哑巴。早上和景帝仪提起这事,景帝仪正逛着花园,园里那盆娇容三变,是皇帝所赐,从花开到花谢会呈三种样貌。只是现在还不到花季,所以只见叶不见花。

景帝仪让下人去打了桶水来,她想浇浇花,舀了小瓢水便停住了,盯着短枝上的叶子,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抚了抚微微发黄的叶面。这花喜阴,却是被搬到这烈日当头底下晒太阳。

她把水瓢扔回水桶里。

白雪左右看了看,那花匠也不知是躲到哪一处偷懒了,开口便是追责的口吻,“小姐从不苛待下人,府里上下吃好的住好的,倒养出他们的惰性了。”

“身边少了危险,一直沉浸在安逸里,是会容易犯懒的。”所以养在笼子里的兔子总是比山林里随时可能会被狼吃掉,不得不保持警惕四处逃跑的兔子要胖,“谁照顾这些花的,把他辞了。”

白雪记下了,想着午后就把这杀鸡儆猴的差事办了。

白雪叫人抬了张摇椅到树荫下,景帝仪躺下,无聊的看着天上的千变万化的白云,时而似奔腾的骏马,时而又似汹涌的海浪。

百善孝为先,这登基大典肯定是要放在皇帝出殡后才能堵悠悠众口。这时候钦天监就发挥作用了,什么时候入皇陵,这日子得钦天监的人说了算。

这段时间里,只要有心未必不能又横生出枝节。

“陆姑娘不是陪着她么,等她伤心完了自然就不哭了,你要怕她哑,等牧笙回来叫他开张清嗓的方子。”陆梦怜住在湛王府的这几日一直躲着她,她往东,陆梦怜就往西,也就没碰上面。

白雪还担心陆家日后会来找麻烦,之前上门的那些,都按着景帝仪的吩咐,堵在门外了,陆梦怜甚至不知道陆家有派人来过,“陆家那边?”

“现在估计忙得焦头烂额呢,哪顾得上许多。”何况陆赋也清楚,她把人请来,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陆家不动歪心思,陆梦怜一根头发都不会少,怎么请来的怎么送回去。

阳春提着个有些破旧的食篮走了过来。

景帝仪之前帮过的那个老妇,制的豆酱专供应给春江水暖。

春江水暖现在的生意可是日进斗金,那妇人的日子倒也从捉襟见肘变得宽松起来,有了银子能给女儿治病,母女两搬到了城西还开了铺子。

那家的女儿煮甜汤手艺不错,老妇也不知从哪打听到景帝仪的身份,隔个五六日就送甜汤和豆酱来。

阳春嘀咕着没想到做豆酱甜汤的也能赚那么多银子,鼻子凑近食篮闻了闻,确实挺香的。

阳春把甜汤搁到花园的石桌上,揭开了盅盖,红枣银耳那些混着甜腻腻就是让姑娘抗拒不了的味道扑着鼻就上来了。舀了小半碗递给景帝仪,甜汤送过来时已经凉了,她又拿去厨房热过的,“小姐陆家的公子来了,见么。”

景帝仪搅了搅碗里的银耳,真是白天不能说人,夜里不能说鬼,“去把陆梦怜叫来。”

那就是要见了,白雪会意,去叫人领陆存熙进来。

景帝仪很快就喝完了甜汤,白雪拿走她手里的空碗,见她闭起眼,两手平放在扶手上,脚轻轻蹬了一下,椅子摇晃起来,享受起自然造化,花香环绕,以及风声带来的天籁,放松惬意,这可比那些吵死人的丝竹声叫人舒服。

一直到听到了脚步声,才又懒洋洋的睁开眼,先映入眼中的是双黑色的靴子。

为了老五的事,朝廷里多少人这几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陆存熙也是其中一个,即便他把自己弄得依旧衣饰光鲜整洁,眼下的乌青却骗不了人,“我也知道我把陆姑娘请到府里做客数日,陆家上下应该是挂念了。还想着等陆姑娘用过午膳就让人把她送回去,陆公子要是事先派人来知会一声多好,也不用你多走这一趟。”

陆存熙有多宝贝他妹妹,豹国公造反,外头兵荒马乱,他单枪匹马依旧跑出去找,这次她把陆梦怜当成了人质,说他没有一点不高兴,那也是假的。

陆存熙第一句话便隐隐有怪责的意思,只是不至于表态得太明显,“我原以为姑娘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听闻湛王妃是从不对无辜的老弱妇孺下手的,我便也理所当然的这般以为了。”

他是不是弄错什么事了,她家的人不是不对老弱妇孺下手,只是不对不感兴趣的人下手,何况他妹妹也不算是老弱妇孺中的一列吧,“这几日湛王府可是尽心尽力的招待,陆姑娘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千里迢迢运来玉山山泉,就连房里让她踏脚用的浮光锦那也是一百二十两一尺的。想必就是你们陆府对待你们自己小姐都未必有我这般舍得,怎么倒是弄得好像我虐待了你妹妹一般。”

“我们两家的事景姑娘一定要将她牵扯进来么。”

她摆了摆手让阳春白雪她们退下,水波不兴的反问了一句,“你们将牧笙平乐牵扯进来时你见我有去陆府和你们兴师问罪么?”

如若平乐没有将香囊送出去,那个里边藏了布防图的香囊又会不会成为陆赋对付湛王府的工具?

她抚了抚袖口上银线绣成灵芝,漫不经心的道,“我从前一直教导牧笙,笨的人就是被利用的,如若不想被人随意的搓圆捏扁,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变聪明。平乐她的蠢是无可救药了,可陆姑娘不同,她蕙质兰心,难道就一点没察觉香包有问题?”

敬桃说过,陆梦怜把香包给平乐时,表情很是犹豫。只是平乐以为这份犹豫来自陆梦怜的良善,她不想给任何人增添麻烦。于是平乐二话不说拍了胸口打包票一定会把香包送到凤靡初手上。

平乐那丫头,之前和胡大李二待久了,听他们说多了为兄弟两肋插刀之类的胡话,也真把自己当江湖儿女义字当先了。就算是要得罪她这个婆婆,也要帮陆梦怜。

陆存熙道,“香包并没有给姑娘带来任何伤害损失。”

景帝仪点点头,“所以陆姑娘一根头发都没少。陆公子放心,香包里面放了什么我是一句都没和平乐说。我还记得平乐有回跑到陆外大闹,当时陆夫人说过些话,原话记不得了,意思大抵是与平乐结交的无非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趋炎附势之辈,若没了这层身份,没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其实这话用在陆姑娘身上何尝不是。陆姑娘也只有平乐这么个朋友吧,这么多年的情谊破坏了也可惜的。”

她见陆存熙站了许久,他旁边就是张石椅,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陆存熙不坐,她也就随他,出去别说她缺了什么待客之道就好。

他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眼透出些清冷。景帝仪将他妹妹拿来做挡箭的盾牌,即便明白易地而处他也会用这样的法子,但那是他妹妹,怒气削弱了他几分平静,如景帝仪说的,他确实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姑娘行事从不给自己多留条路么?”

她含笑,“多留条退路让你们堵么,陆赋明摆着要报复了,若是给他逮到机会,肯定也是要赶尽杀绝的,换了你,你会怎么处理?”

“我会以和为贵。”

“楼外楼是怎么回事?我府里遭刺客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叔叔带着一群人到城门口安我一个欺君犯上的罪名又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的。你现在来和我说以和为贵。”

陆存熙见她这般不当一回事,上前拽住她纤细的手腕。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只觉得刺目,他知道这只镯子是谁送她的,“我爷爷已经动了杀意。”

她反问,“他难道不是一早就对我动杀意了么?”景帝仪挣开他的手,徐徐道,“陆公子,我想你得弄清楚一件事。我会怎么做,取决于你爷爷。之前种种陆赋若是愿意一笔勾销,我答应。他若是不肯就这么算了,我也奉陪。斗谋略,我未必敢自负的说能斗得过他这位长辈,可是比狠毒,他老人家是一定比不过我这位晚辈。”

陆存熙压着嗓子,声音低沉而压迫,“姑娘这样难道不觉得自私么,你有为陈牧笙和平乐设想么。”

她耸耸肩,对他的威胁并不在乎,“他要对谁动手就动手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湛王府上下,哪怕你脚下踩的一块石头都是我的东西。我自己怎么处置折磨虐待都得,但别人插只手进来我就不乐意了。你回去转告陆赋,我最喜欢就是加倍奉还,他要是夺走我一样东西,我就抢走两样,看看最后谁更吃亏。”

第二章 难以理解

眼角瞥见白雪又领了人来,仔细一瞧,并不是陆梦怜,而是老五。景帝仪想着要不就不来,要来就挑了同一个时辰来,她话都没能说完。白雪做事谨慎,知道老五如今鱼跃龙门身价百倍,他来到府上,自然没有叫未来天子等人的道理,这才会陆存熙没走,又把客人带过来了。

景帝仪将话打住。

陆存熙转过身,五皇子如今已经不再仅仅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还是即将的天子,即便他对那份诏书起疑,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景帝仪慢吞吞的要从椅子上起来。

五皇子道,“姑娘不必多礼,先皇在时既然许了姑娘不必守那些繁缛节,以后也会是如此。”

五皇子看了陆存熙一眼。

景帝仪轻叹,换上忧心忡忡的神情,“平乐心情不好,我请了陆姑娘到府里和她做个伴劝慰劝慰,也是我疏忽了,陆姑娘是陆府的掌上明珠,在我这住了这么多日,陆大人他们怎么能不记挂呢,陆公子是特意来接陆姑娘回去的。”

老五坐下,一言不发。有些话不能当着陆存熙的面前说,而那些可以说的,无关紧要的话题,他素来和陆存熙没什么交集,若是突然说又怕不自然。

陆存熙也沉默,一直到下人带了陆梦怜来。

景帝仪让人送这对兄妹出去。

临走时陆梦怜还怯弱弱的瞧了景帝仪,景帝仪对陆梦怜笑道,“下次再到府里来玩,这一回招待不周,下一回再来我定会好好招待陆姑娘的。”

陆梦怜欠了欠身。

五皇子在宫里也见过陆梦怜几回,陆梦怜年轻貌美,又是嫡出,他知宫中好几位皇子对她有意,他并不想惹来什么麻烦,对陆梦怜也不抱什么非分的想法,所以总是远远的看,只觉得她与书中只可远观不可近渎的荷花一般清丽。

头一次离得这样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景帝仪珠玉在前,倒是觉得陆梦怜的容貌并不如之前想的惊艳。身上有股娴静气质,应该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只等陆家兄妹走了,景帝仪这才话里带刺道,“还好五皇子今日没带着剑来,不然我可不敢靠近你一丈之内。这花花世界我还没看够,还不想死。”

五皇子想起当日曾持剑,口口声声要她偿命,好在没铸成大错,他道歉,“是我误会了姑娘,凤大人已经和我解释过。今日来,一是赔罪,二是多谢姑娘。”

景帝仪先是道了句受不起,然后提醒,“我哪有什么需要你道谢的,先皇对你寄予厚望,将江山的重担交托给你。你要道谢也是要和先皇道谢。”

老五听懂了她的意思,他不知她怎么动的手脚,让那份诏书上面留了他的名字,他问凤大人,凤大人也只是告诉他,已经过去的事没有追问的必要,他该着眼的是怎么坐稳那位置,因为这个中或许还存着变数,“姑娘说得是,我是该好好谢谢先皇。”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皇位他得来并不光彩,和当年伪帝乱政抢夺皇位不择手段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从未想过同室操戈血洗皇庭,就算他做了皇帝,也不会以防万一对自己兄弟下手。

“我想恢复平乐的身份,牧笙,让他做个编修实在是屈才了,我想让他……”他说着他的打算,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尤其牧笙又是信得过且有能力的人,六部之中户部和兵部现在都有陆赋的人,他想让牧笙也入兵部与之抗衡。

景帝仪抬起手来,制止他继续说,“凤靡初才是你的军师,我不是,之后你们要怎么安排,没必要告诉我。至于牧笙,入仕途是他自己选的,后面要怎么走也还是他自己选。”不过他今日来了,倒是有件事要他做的,“太后现在沉浸在丧子之痛里,有很多事她还不曾仔细想。可一旦她回过神来叫人开始调查,这事,皇后也牵涉其中。你觉得皇后瞒得住么?”

自然是瞒不住,五皇子没有接话,思忖着她下一句是不是要怂恿他灭人伦杀了嫡母,这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景帝仪笑了,不是她看轻他,只是叫他割轮轴这样的小事他都做不好,“你现在还做不来杀人的事。皇后一心向佛,虔诚之心叫人动容,只是她是皇后,历朝历代从未有过一国之母出家为尼的先例,她自然也不能。但在宫里建佛堂,叫皇后为驾鹤西去的先皇诵经,为国运祈福,不叫宫里那些琐碎事扰了她,这样的小事,你应该还是能办得到的吧。”

五皇子吃惊,“你是要我软禁皇后?”

怎么会是软禁,她说得有那么叫人难以理解么,“皇后在宫里想去哪就去哪,没人能夺了她的自由。我不过多增一重保障,也是为了皇后设想,她老应付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应付那些无谓的人,那会影响到她修行的。所以那些无谓的人,能不见就不见吧。”

这次他听懂了,她是要他下旨意,不许皇后和太后再见。可是皇后是太后的侄女,他拦得住么。

景帝仪道,“以后你说的每一句,别人只有听的份,没反驳的余地。哪怕太后,太后年纪大了,退居凤殿就该安心的养老。”

景帝仪观察着老五的反应,他经历了那些变故,处事是比之前好些,但也仅此是好些。他得过且过被他浪费掉的那些日子,韬武略才智手段没一样是学得好,本来就比其他人落后太多了。

只是变好些是不够的,她把他捧上这个位置,他就要在最短时间里适应这个新身份,才能应对那些射向后背的暗箭。

她道,“你以后坐上那个座位,高高在上,以前看不起你的,得罪过你的,有求于你的,他们全都站在底下听你的命令,你让他们说话他们就说话,让他们闭嘴他们就闭嘴。你是打算以后上朝或者议事都像刚才那样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五皇子已经习惯景帝仪说话方式,不同于其他人对他态度骤变,她若也像那些人说话轻声细语诚惶诚恐,他估计就会像刚刚,不懂怎么接话,“我已经在和凤大人学习治国之道。”

第三章

临时抱佛脚,这治国哪是一时三刻能入木三分融会贯通的学得来的,“我曾经问过你将来你想做什么,那时你答不出来,现在能答出来么?”

五皇子低头想了一会儿,那些原先只能压在心里的话,如今他能毫无顾忌的说了,他郑重道,“我会做一代明君。”

她话里有话,“好好记住你现在的样子吧。”五皇子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景帝仪只道现在不明白不打紧,总有一日他是会明白的。

……

今年入冬得早,未到十二月,帝都就下了第一场雪,一夜间银装素裹,百花凋零,唯有顾影自怜的梅花香气清幽姿态冷傲。

寒杏从柜里取出冬衣服侍景帝仪换上,搭配绒毛滚边的褂子,给景帝仪梳了垂头髻插戴景帝仪最喜欢的黑木檀梨花簪子。

阳春捧着铜雕锦鲤手炉过来,景帝仪道,“不用。”她嫌那东西里头燃着碳,味道呛,何况她也还没体虚到手脚发寒需要这个。

阳春把手炉放到桌上,离先皇登基已经过了四个月,这四个月里陈牧笙官阶连跳几级,升至了兵部侍郎。

阳春道,“奴婢经过少爷的房间时,听到少夫人在房里唉声叹气,都要把树上的积雪叹下来了。少爷连着三日没回府了,总是皇宫官府两头跑,就是不沾家。”

景帝仪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以后还有得她叹,当是提前适应吧。”

寒杏拿了铜镜来,让景帝仪看看妆容是否满意,寒杏道,“如今除了凤大人就属少爷最得皇上宠信了,男儿当以事业为重。为了社稷而忘小家,这也是造福黎明百姓。再说了,忙于公事也总比其他那些官员周旋在红粉堆中的好。”

阳春点点头,倒颇为认同寒杏这番话,“那倒是,也是小姐教导得好。少爷仁义孝道,对少夫人又是一心一意,光是不拈花惹草这点,少夫人能嫁给少爷真是很有福气了。”

景帝仪扫了一眼铜镜,她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是浓妆艳抹就得,“真是我教导得好?我还以为牧笙不敢三妻四妾,是怕了平乐这只母老虎。”

阳春道,“少爷怕少夫人,少夫人还不是怕小姐。”

景帝仪挑了枚银戒戴上,“谁让她命坏做了我儿媳妇。”

凤府的马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曹洛见大门开了,景帝仪走了出来,便提醒,“大人。”

凤靡初挑起帘子,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来,他的手刚抱着手炉暖着,十分暖和。景帝仪握住,凤靡初将她拉上马车。

“凤哥哥,你这身子骨真是要练练了,穿得比我这姑娘家还严实。”见他一脸倦容,“又通宵达旦了?不是十来岁的小伙子了,这把年纪了还真不怕操劳而死。”

凤靡初道,“听闻陆平昭出殡时,从小姐府外过了。”

景帝仪并不气恼,平心静气的说道,“是啊,冥钱撒得满地都是,阳春一整日撅着嘴,说晦气,扫了很久呢。”皇帝才驾崩不久,陆家遇白事不敢大肆操办,一大早偷偷摸摸的,这帝都那么多条街,就偏挑她府外过了,“他们以为是我害死陆平昭的,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撒撒气了,我倒是百无禁忌。”

皇帝下的毒,陆平昭也没能熬过这个冬日。听闻陆赋悲痛,已和朝廷告了假,留在府里修养。

凤靡初看着她,“前几日夜里不知是谁在陆府外泼了猪血。”

景帝仪宛若才刚得知,略微意外,“是么。”

那牧笙私下叫人做的,还以为能瞒得住她,他是觉得陆平昭这么死法便宜他了。

凤靡初笑了,躺下头枕到她膝上,闭起眼。

这是道貌岸然的占她便宜啊,景帝仪抓起袖子搔他的鼻子,凤靡初抓住她的手,焐进宽大的衣袖里,语气也是乏倦的,“扶戚派了使节来。”

“扶戚?”说到扶戚便是想到那位可怜的驸马爷,老五做皇帝后也封了宗政去疾官职,好像是从属工部,俸禄高官阶高但没什么实权,是个闲差。“听闻前一阵子内乱,扶戚皇室中为了争权死了不少人,元气大伤,为宗政去疾来的?”

他徐徐道,“扶戚只是小国,国力并不强盛。也有可能是祸起萧墙,民生凋敝,想到无力抵御外敌,有心示好依附。”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凤哥哥那位野心勃勃的朋友来说都不会是好事。新皇和先皇做派大不一样,先皇有秦皇汉武的雄韬伟略雄心壮志,把女儿嫁给宗政去疾就表示他也有意染指扶戚,可惜,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而新皇,叫他拿刀子杀鸡他都未必敢。”

如今朝中内患未消,自己的内政尚且顾不过来,若还要去顾其他小国的家事那就欠缺理智了。

宗政去疾想借兵夺权,目前的形式不太可能。

凤靡初不发表意见,只是笑道,“小姐说得是。”

景帝仪抽回手,这次用袖子搔他的眼角,“若扶戚真是有心依附,只是图得以保全那弹丸之地。那条件还不是任由你们开。名义上结成兄弟之邦,实则并入属国,以后年年上供岁岁来朝,不费一兵一卒。凤哥哥觉得朝中大臣是支持的多,还是反对的多?”

朝中大臣大多图的是安逸,能不打仗最好不打仗。

凤靡初睁开清亮的凤目,对她的骚扰很是无奈,“小姐是想问我是支持还是反对?”他并不正面答,只道,“朝中人人敬畏陆赋三分,就唯独小姐由始至终不失真性本色。”

她又不是朝廷的人,“司马懿和诸葛亮都是临危受命,扶持幼主,论两人才智谋略也算旗鼓相当,可最后是司马懿赢了,他赢在比诸葛亮命长。我还这么年轻,我怕什么。”

凤靡初笑道,“此后一定好好听小姐的话,作息规律,注重饮食养生之道。”

景帝仪满意,抚抚他的头,表示他可以安心的小憩了,“这至晓不眠也是病症,听我的话才能好得快。”

凤靡初再次闭上眼,“小姐可知是谁接待那位扶戚使臣。”

“谁啊?”这等小事不值得猜。

凤靡初也不卖关子,“牧笙。”

她闻言,哈哈笑了,笑得不怀好意,才刚说牧笙畏妻如虎,“该不会那位使臣是女的吧?”

“小姐聪慧。”

“年轻貌美?”

凤靡初引经据典,“君子目不邪视,耳不妄听,倒是没注意样貌。不过听闻是扶戚皇室宗亲的女儿,貌美待字闺中。”

说得自己倒像正人君子,景帝仪道,“这种事不瞒,平乐吃味,瞒了又显得心里有鬼。平乐要是知道了,不知道牧笙是要跪算盘,还是顶夜壶。”

凤靡初提醒,“牧笙可是你儿子。”

“是啊。”所以坑害起来更要不遗余力,“我在教他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才能恩爱不移。”回去后要不要在府里设盘赌局,“你觉得他是会跪算盘还是会顶夜壶?”

凤靡初好笑,不再言语了。他睡了一会儿,到了崔护府邸景帝仪把他喊醒。

方颖寿已经有七个月身孕,身子笨重了,走步路都得有人扶。她见到景帝仪,吩咐人备茶果,想拉景帝仪进房里有些悄悄话要说。

崔护很紧张这第一个孩儿,知道景帝仪过来肯定要给方颖寿看诊,“我不能听吗?”

方颖寿笑道,“我和帝仪聊姑娘家的体己话,侯爷就和凤大人聊国家大事吧。”

景帝仪和方颖寿回房给方颖寿把脉,方颖寿抚着肚子,慈爱关切又有些许紧张担忧,直到景帝仪告诉她脉象很平稳,她才松了口气,“近来这孩子动得有些频繁,我还怕是不是没注意到什么,吃了或者用了对孩子不好的东西。”

景帝仪道,“没事,你也不要太紧张了,紧张过头反而才是影响身体。”叮嘱她什么能多吃,什么要少吃。

方颖寿点头,记下了。其实起初她也没多想,只是看到侯爷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一惊一乍,她也才跟着紧张。

方颖寿让服侍的丫鬟退下,小声问,“帝仪,把脉可以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么?”

还以为她想问什么,神秘兮兮的,景帝仪笑道,“怎么,难道你也像帝都里其他的官家夫人重男轻女?”

方颖寿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都是我和侯爷的孩儿,我是一样疼爱的。只是侯爷是独子,我嫁给侯爷这么多年才有身孕,若又是独苗,更希望是男孩,能继后香灯。”

“崔护也这么想?”

“侯爷说生男生女是注定的。他倒希望是女儿,只是又怕生了女儿要提心吊胆。我也不知王爷说的提心吊胆是指什么,我问他也不说,可能是因为认为我帮不上忙。”

景帝仪忍俊不禁,是该提心吊胆,之前祸害了这么多良家妇女,当然怕日后若生女儿会被像他这样自诩风流的人拐跑,“你家侯爷之前那么多妻妾,可她们也一样无所出,所以即便你这胎真是独苗,也不关你的事,是你相公的问题。既然他都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你在意什么,难道不是平安是福么?”

方颖寿想了想,觉得景帝仪说的不无道理,孩子平平安安才是最要紧,“怎么同样的话怎么你说出来就格外的叫人信服,真是不可思议。”

景帝仪坐得歪歪扭扭的,挨着桌子托着腮,冲着方颖寿眨了眨眼,“我是南蛮的妖女,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方颖寿抚了抚胸口,心跳得飞快,只觉得好在景帝仪是个姑娘,否则要叫帝都的男儿都娶不上媳妇了。

黎双端着茶果进来。

她变化颇大,脸上涂脂抹粉了,学会画现在帝都最流行的妆容,习惯了穿这边华而不实的衣裙,拖着略长的裙摆,走路不像湛王府那时的大步流星,而是规规矩矩了。

景帝仪唤道,“阿宝丽。”她还是更喜欢这个名字。

黎双行礼。

景帝仪起身,绕着黎双转了一圈,皮肤白皙了,身段也窈窕了,“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

黎双放下茶果,给景帝仪倒了茶,方颖寿夹起一颗青梅含进嘴里,有身孕后,胃口完全变了,她喜欢吃酸的,越酸越好,“黎双现在在我身边伺候,她既细心手脚又利索,我都离不开她了。”

黎双低着头,一副谦卑的姿态,“是夫人不嫌弃奴婢粗鄙。”

连这里的话都说得比之前的流畅,咬字要清楚了,景帝仪道,“看来你是入乡随俗随得彻底了。”

“奴婢跟着王爷从扶戚来,王爷娶了康怡公主,把这当成他第二的故乡,奴婢当然也把这里当成故乡。”黎双欠了乔身,“奴婢再去给夫人拿些点心来。”

方颖寿道,“一会儿十皇子要来,你去厨房帮忙吧。”

“是。”黎双退了出去,偷偷抬起眸子,见景帝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景帝仪顺手抓起一颗梅子尝,酸得掉牙,边皱眉把梅子吐出来,眼睛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

黎双即刻把门关上,挡去了景帝仪的视线。

崔护除了凤靡初和景帝仪还请了十皇子来府里饮酒,十皇子回帝都后就和四皇子在康怡的公主府旁也置了府。

景帝仪对他的好奇是源自凤靡初说过十皇子颇有她高祖的风范。她没见过高祖,其实这无从比较。

但她对自家人的维护近乎于极致的扭曲,这一点凤靡初应该是知的。高祖在她心里份量与别不同,拿个黄毛小儿和她先人比。

至少看得出凤靡初对十皇子评价不低。

崔护一番简单的介绍后,十皇子先作揖,景帝仪道,“久仰大名。”

崔护两杯黄酒下肚,说起十皇子未离开帝都去守陵之前那段年少轻狂,他拉着凤靡初和十皇子去过赌场,也逛过青楼,“我们三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刚踏进那……”

方颖寿认为浪子回头金不换,对崔护那段荒唐浪荡自是不计较,但还是扯了扯崔护的袖子。

崔护反应过来,他声名狼藉倒无所谓,凤靡初十皇子他们名声却不得不顾。何况凤靡初还没成亲,“我是去寻花问柳,但他们两真是正经八百,去青楼也就是叫了两个姑娘听听曲,行行酒令。其他的都没干。”

景帝仪道,“能和当朝凤大学士行酒令,不知是哪一家青楼的姑娘这般色艺双绝?烟翠楼,蓬莱阁还是凝香院?”

这三家是帝都最大的妓院,达官贵人去得最多,崔护愣了愣,这方面如数家珍的通常是男人,“姑娘怎么也知道这些?”

下人们开始上菜,景帝仪瞟着崔府的菜色,看有没有没尝过的,“以崔侯爷的身份,您看上的肯定不是一般花街柳巷里的那些,也就这三家青楼里的花魁最知情识趣,又懂琴棋书画善解人意。”

凤靡初倒了杯酒,崔护宴客从不小气,宴客的酒是上等的桑落酒,十皇子玩笑,“姑娘说得倒像是去过那般。”

景帝仪回,“我是去过啊,不止去过还包了场。”

凤靡初手抖了一下,一想她惊世骇俗的事也做得多了,好像逛这青楼楚馆反倒是这些里头最不值一提的,凤靡初又淡定的饮酒。

方颖寿看了看那些上菜的丫鬟,一会儿得吩咐不许他们乱嚼舌根才得了,她轻声道,“好姑娘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谁说去不得,门口又没写着姑娘不能逛青楼,景帝仪笑道,“那时候刚来帝都,想见识见识这所谓的销金窝是如何个销金法,便男扮女装带了银两去了。那三家青楼我都去过,只是带去的银子我都没使,又原封不动带回去了。”

崔护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为什么?”

那三家青楼他也是都去过,也就是他这等富家官宦子弟,家底丰厚一掷千金才花销得起的,一般的平民百姓连门槛都不敢跨进去。

景帝仪回想道,“那些姑娘争着抢着来服侍我,说即便我分文不给,她们都心甘情愿。还有几个为了给我倒酒,打破了头。”

崔护后悔不该多问的,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太伤他这真男儿的自尊了。他以为鸨姐都是讲金不讲心,原来她们也有讲心不讲金的的时候,只是对象不是对英俊潇洒的他。

景帝仪又补了一句,“这很奇怪么?在南蛮还有姑娘明知我是女的都非要嫁给我。”

崔护的心隐隐作疼,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内伤。

黎双端上羹汤,鬓上戴着一朵梅花。

她跪于十皇子身侧,低着眉眼摆弄矮桌上的酒菜。十皇子闻见淡淡的梅香,低头见到黎双,面上是惊喜的神色。

景帝仪转着手里的筷子,轻声念道,“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凤靡初笑道,“这几句并不太应景。”

她道,“随口念的,我才疏学浅,还讲什么应景。”

凤靡初夹起面前精致的菜肴,细嚼慢咽。

酒宴过后,景帝仪和方颖寿约定七日后再来帮她把脉。

第四章 夫妻打架

方颖寿依依不舍,崔护知她深闺中没什么朋友,也就和景帝仪投缘,“你真这么喜欢景姑娘,日后两家结成亲家好了。”

凤靡初的年纪也该娶妻生子了,拖拖拉拉,崔护半开玩笑,顺道催催。

景帝仪道,“好啊,我回去就让牧笙和平乐加把劲,日后让你们的孩子订亲,我就又升辈分了,就让他们叫我祖母吧。”

崔护闭嘴,因为不知该接什么话。

凤靡初笑了,吩咐先送景帝仪回湛王府。

马车绕道城南,到了湛王府已经夜深。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要不要进我府里再喝两杯?”

坐在辕座上的曹洛提醒,“大人,明日还要上朝。”

她柔若无骨挨了过去抱住凤靡初的胳膊晃了晃,妖妖娆娆,撒娇使性,“我府里客房多的是,大不了就歇我这,明早让人送官服来就是了。凤哥哥,陪我再喝两杯吧,就两杯。”

凤靡初低头,凝着她微醺而红润的面容,知是难以自控还是放纵了,一放纵,惯着让着,便越发难以收拾,他妥协道,“真的就喝两杯。”

景帝仪达到目的,立马拉着凤靡初进府要叫人准备葡萄酒。

刚进大门,就有一只杯子飞了过来,景帝仪伸手接住,想着不至于哪个刺客闯了进来改用这个来做暗器。

耳旁飘来平乐的狮子吼,“陈牧笙,我叫你给我站住,你听到了吗?”

牧笙跑在前,平乐追在后,平乐手里抓着十几只碗,边追边砸。阳春白雪她们急得在一旁劝,就怕府里出血案,可没用,平乐一句也听不进。

陈牧笙见到景帝仪回来,下意识躲到她和凤靡初背后找庇佑,景帝仪看着平乐杀气腾腾,要把人剁碎做成人肉包子的凶狠样,笑道,“我才走了一会儿,闺中怨妇就变谋杀亲夫了?”

平乐气得把手里还剩下的几个碗砸到地上,气急败坏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要找人给她做主,给她评理。

平乐看向凤靡初,毕竟凤靡初是她最信任的人,她委屈的哭道,“凤大人,陈牧笙他对不起我,他在外面勾三搭四。”

陈牧笙捂着右眼,成亲后,平乐虽偶尔也还会使使小性子,但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他差点都要忘了,平乐从前还是公主时,那股泼辣劲是名不虚传的。

平乐委屈,陈牧笙也委屈,“我不是和你解释了么,是皇上让我去接待那位扶戚使臣的,我也不愿意,可是圣命不可违。”

平乐吼道,“圣命让你们卿卿我我了,让你们搂搂抱抱了。”

平乐抡起拳头,两夫妻像玩起躲猫猫,以景帝仪和凤靡初为中心,就绕着他们两你追我跑。

陈牧笙急得跺脚,他怎么就和她说不通,“哪有卿卿我我,我都说误会了。街上人多,她没站稳,我扶了她一下而已。那时聂兄弟也在,他能给我作证,我们光明正大,绝不是你想的那般有什么苟且。”

聂照闱还没开口作证,就被平乐截了话了,“他是你兄弟,他不帮你帮谁。”

景帝仪叹气,颇为可惜道,“这么快她就知道了,我都还没开赌呢。”

平乐骂,“还说没什么苟且,你连你娘都说了,就是不告诉我。”

陈牧笙不知该哭该笑,这是什么逻辑,若是真有苟且该谁都不说才对吧,“不是我和娘说的。”

凤靡初道,“是我和景姑娘说的。”

平乐是越想越伤心,“你好几天不回府,我挂着你想着你,还是忍了,以为你在处理朝政大事,也不去吵你。要不是我今日炖了鸡汤想拿去给你补身体,我都不知道你这几日就忙着陪那狐媚子,又陪她去看戏,又陪她买首饰,你都没这样陪过我。陈牧笙,你没良心!”

陈牧笙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了,明明没有的事,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平乐能想歪一边去,还把假的当成真,真的反倒不信,陈牧笙求助于景帝仪,“娘,你帮我说几句吧。”

景帝仪耸耸肩,两手一摊,“我不说话已经是在帮你了,你看不出来么?”

“……”

凤靡初为陈牧笙担保,开口劝道,“陈大人真是奉旨招待扶戚使臣的。平乐,夫妻间贵乎信任,你和陈大人能结为夫妻,这个中也是经历困难波折的,更该好好珍惜,不要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就伤了夫妻情分。”

平乐嚷道,“才不是捕风捉影呢,你们都不帮我!”她瞪像陈牧笙,“你!今晚不许回房睡,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平乐的哭功还是没什么长进,比起楚楚可怜,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小颗落玉盘的美态,她那哭就跟个小孩糖被抢走了差不多,一边嚎着,一边扯过袖子擦鼻涕,走回房。

阳春和敬桃赶紧追上去,只能等平乐哭完再劝劝。

景帝仪盯着陈牧笙的鼻青脸肿,故意戳了一下他受伤的额头,幸灾乐祸,“平乐这武功长进了,能把你的脸揍得这么左右对称的不容易。”

陈牧笙龇牙咧嘴,让白雪帮他去取药。

陈牧笙重申,“我是冤枉的。那位扶戚使臣说想看看帝都繁华,想了解帝都百姓生活百态,我才带会她上街去的。没想到这么巧,撞见平乐了,又那么巧,那位使臣没站稳,我扶了她一下。”

景帝仪道,“我信你啊,问题我信你没用。和你搭伙过日子的又不是我,平乐是个醋坛子,你现在把整坛醋都打翻了,你要是不想办法,我看你不止今晚,可能这一年半载的都要睡书房了。”

景帝仪又戳了一下陈牧笙的额头,痛得陈牧笙往后缩。

景帝仪哈哈笑,陈牧笙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做娘的把儿子的痛楚化成她高兴的源头,竟狠心到这般田地了。景帝仪道,“别说我不帮你,我明日就叫白雪把全帝都的伤药都买回来,足够你用上好几年了,还是日日都擦。”

陈牧笙瞥了眼凤靡初,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好今夜没有外人在。

凤靡初柔声道,“等平乐明日气消了些,我帮你劝劝她。”

第五章 婆婆的教诲

景帝仪抱着手道,“别说为娘不帮你这个儿子,我给你出三个主意,总有一个能解决你眼前困境。你要听么?”

陈牧笙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想着景帝仪的提议可能未必靠谱,但听听无妨,“什么主意?”

景帝仪道,“第一,你把她休了,再娶个温柔贤淑对你千依百顺的。”

陈牧笙摇头,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他和平乐成亲之前就知道她是什么性情,既然还和她订下白首之约,那就是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怎么能因为挨揍了就休妻,“娘,你知道我不可能休平乐的。”

景帝仪拍拍他的肩,让他不要着急,“第二,你振夫冈,回房把她揍一顿,把她揍到听话为止,以后她就不敢揍你。”

陈牧笙还是摇头,他从不打妇孺,何况还是自己的妻子。

景帝仪明明知道他的性子,前面提的两点他万万不会做的,陈牧笙突然觉得可能第三点才是重点,“那第三呢?”

景帝仪笑道,“第三就更容易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先示好。顶个夜壶在房外求上一夜,这是苦肉计,她一心软还不就原谅你了。”

陈牧笙抚着脸,这算是什么馊主意,分明是她自己想看这个热闹。

还是凤靡初给了他良心的建议,“先去上药吧,否则明日上朝你少不了被人背后议论。到底是你自己的家务事,能不张扬就不要张扬,被人添油加醋胡乱说一通总是不好。”

陈牧笙想着只能如此了,陈牧笙朝凤靡初作揖,带着伤痕累累拖着疲累无力的步子往书房去,今夜,真是比他三日三夜不睡处理公务还要累。

凤靡初在湛王府留宿一夜,第二日一早和陈牧笙去上朝了。

平乐没睡好,她一夜翻来覆去生闷气,把陈牧笙的枕头和被子都给砸了,还是不解气。按照景帝仪制定的家规,她日日用早膳之前得先请安,平乐气得没胃口,本想脱了身体不适不去的。

敬桃打了水来给主子洗脸,用装病这招?不太妥吧,“您真的不去?”

平乐发火,捶了两下床板,自然,床板比她手硬,捶疼了。敬桃放下铜盆,帮主子搓揉,平乐埋怨,“陈牧笙那个混账,我让他睡书房他就真睡书房了,哄哄我都不会。不去不去,我被欺负成这样了,干嘛还要给那女魔头请安。”

敬桃道,“您还记得么,您之前也曾托病没有去景姑娘那背书,后来景姑娘让白雪来监督您喝了五日的苦药。”

平乐打了个哆嗦,她想起来了,那药特别苦,苦得她黄疸水都要吐了。平乐跳了起来,赶紧穿上鞋子,催促道,“快,敬桃,快给我梳头。”

平乐简单的装扮了一下,用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景帝仪卧房。阳春刚伺候完景帝仪洗簌,端着景帝仪洗脸用的撒了花瓣的温水走出房差点撞上,好在平乐及时停住。

阳春吓了一跳,小声道,“快进去吧,你要是再迟一会儿,估计就不是抄女诫了,四书五经都得抄。”

平乐撇撇嘴,进房请安,“婆婆。”景帝仪抹了一些自己调制的润肤的膏药到手上,回头看着平乐,不说话。平乐心里毛毛的,想着她应该没迟吧,没理由找借口折磨她才对,“婆婆怎么这么看着儿媳妇。”

景帝仪道,“没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大白日见了鬼。”

景帝仪继续涂涂抹抹,她喜欢这里的冬季,觉得这样冷飕飕的天气对她而言刚刚好,就是干燥了些。

平乐小声嘟囔,“你才大白日见鬼呢。”

景帝仪让寒杏把铜镜拿去给平乐自己照照,平乐认为景帝仪找茬,应付的扫了一眼铜镜,乍一眼看,也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她终于知道刚才阳春怎么是那反应,她一夜没睡好,脸上冒出许多小疙瘩,皮肤暗沉粗糙,眼睛还肿成两颗核桃。

到底也是个爱美的姑娘,平乐紧张,“我的脸。”

当然,她把这笔帐也算到陈牧笙头上,她要买很多胭脂水粉遮脸上的疙瘩。

陈牧笙的俸禄,一半是孝敬景帝仪的,一半是孝敬了平乐,自己几乎没留什么银子,有需要只能跟账房支或者跟平乐赊。平乐想着,她要把这个月陈牧笙给她的银子都拿去买胭脂。

景帝仪道,“平乐,女子善妒是天性,你把牧笙看老些,要霸占他也无可厚非。本来你们小两口关起门来怎么吵架怎么打闹,我是不想管的,可你昨晚那样是有些不应该了,你知道哪不应该么?”

平乐嘟着嘴,“他是你儿子,你当然帮他。”

“他是我儿子不错,可是他也是你相公。你们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点我不想说什么。可是你也得顾着他是朝廷命官的脸面,你打他,至少要打在有衣服遮,别人瞧不见的地方,直接就打他脸上算什么事。”

白雪听着,觉得这教育的方向不太对吧。

不是应该劝平乐不要对自己相公动粗才对么,她昨夜看少爷很是可怜。朝廷里那么威风凛凛,也是炙手可热,却被揍得抱头鼠窜。

平乐也意外,景帝仪不是要怪责她揍了牧笙么,“我可是打了牧笙的。”

景帝仪腹黑,平乐担心这会不会是旁敲侧击某种试探,毕竟景帝仪的想法九曲十八弯,都不太直接。

下人端来蜜水,景帝仪空腹喝下,“我眼睛没瞎,我当然知道你打了牧笙。他一意孤行娶了你,现在这一切都是他要受的。”

平乐腹诽,说得她像牧笙作了什么孽得的报应一样,平乐赌气道,“婆婆的教诲我记住了,下次一定打在牧笙衣服能遮得到的地方。”

景帝仪笑问,“那位扶戚的使臣漂亮么?”

平乐皱眉,知道她肯定是故意这么问的,“难看死了,塌鼻子歪眼。”

景帝仪总结,“那就是比你好看了,你该警觉些。即便样貌不如人家也不该自暴自弃,我说你像闺中怨妇,你不高兴,你自己照照哪一分不像。”

平乐拨了拨头发,她赶着过来请安,头发也没能梳平顺了,“你以貌取人。”

景帝仪道,“怎么会,我从来不以貌取人,否则怎么还能一日三餐的对着你。”

第六章 给小孩玩的藤球

什么意思,这是在说她的长相让人难以下咽么,嘴巴怎么这么毒,真想下药把她毒哑巴了,平乐心里想着,听到景帝仪又道,“我说你是为你好,你不会口服心不服,给我下砒霜吧。”

平乐僵住,笑容也是僵硬的,“怎么会呢,婆婆。”

“不会就好,用早膳吧。”景帝仪想起还有事没有交代,“对了,我请了个女师傅来府里教拳,明天开始,所有的女眷包括你,早上都要跟着学。”

平乐想推了,学拳法?学拳法做什么?她一不打算考武状元,二不打算闯荡江湖做女侠,“婆婆,你不是让我背书么?”

景帝仪道,“背书和练拳有冲突?”

平乐琢磨着要不要反抗,为什么她明明是府里的少夫人,她这个少夫人却没有权利。她也是很有骨气的,铁骨铮铮,怎么能一直屈服于景帝仪的淫威。

只是反抗失败后的镇压甚是残酷凄凉,平乐参考了近来被折磨的几个例子,弱弱的答了句,“……没冲突。”

“没有冲突就好,从明天开始,别忘了。”景帝仪咧嘴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贝齿,说话轻声细语,抑扬顿挫的,“要是忘了没去是要挨罚的,记住了么?”

平乐声音更低了,“记住了。”

景帝仪吃完了早膳,闲闲无事,便去了兵部。兵部的守卫一听她是陈牧笙的娘,就殷勤巴结的放她和白雪进去了。

她把兵部像逛市集那般逛了一遍,畅通无阻。走着走着就听到有姑娘温婉的说话声。

景帝仪顺着声音,走到了窗边。

这时辰,陈牧笙该在处理公事。可他身侧坐着年轻的女子,一身湖绿色的短襦,面如满月,眉若远山,那女子正执笔书写请教。

两人坐得近了,陈牧笙尴尬想拉开距离,那女子却又不动声色往他那挪。

白雪想着好在平乐没跟来,不然得把兵部的瓦片都揭了,她轻轻咳了声。

陈牧笙抬头,看到景帝仪和白雪,忙从位置上起来,好似椅子会咬人,“娘。”

景帝仪笑道,“我突然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这说的什么话,他刻意开着窗就是要避嫌,陈牧笙解释,“清芩姑娘想学这里的字让我教她。”

景帝仪道,“好学不倦很好啊,既然人家姑娘不嫌弃你才识浅薄,牧笙你得用心教了。只是,现在教完了么,没教完我就先回府,我刚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想回去和平乐说。”

说完他还有命么,皮得被平乐扒了,陈牧笙正愁没有理由把这位扶戚使臣请走,理由来了,“清芩姑娘,我娘来了,您看……”

清芩道,“既是这样,我今日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和陈大人请教。”她指着桌案上的小瓷瓶,“这个记得一日外敷两次,很快淤血就能散了。”

清芩拿了陈牧笙两幅字画说要回去临摹,她经过景帝仪旁边时停下笑道,“我几次听陈大人提起姑娘,想去拜访您,又怕唐突。”

景帝仪道,“我认识的几个扶戚人他们说话或多或少会带些异族的口音,清芩姑娘却没有。难怪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只身离开故土出使帝都。”

“听闻景姑娘是南蛮人,姑娘说话不也没带异族口音。我娘是冀州人,所以我自小就懂这边的话。”

“冀州?”景帝仪夸道,“冀州好啊,人杰地灵,冀州的米最香了,我特别喜欢吃。”

为什么又扯到了冀州的米,陈牧笙打断道,“娘,你来找我是不是府里发生什么要紧事了?”

清芩笑了笑抱着字画走了,景帝仪啧啧戏谑道,“还真是没发现,牧笙,原来你挺得那些名门千金的青睐。”

经过刚才陈牧笙确定,这位扶戚使臣似是真的对他有些动机不纯,并非他多想,“我生得并不英俊,也没有惊世才华,都不知……”不知人家看上他什么。

景帝仪坐下,拿了清芩赠的药,拔了塞子闻了闻,“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她能看上你说明你身上是有吸引她的优点的。亦或者……”

景帝仪说了一半不说,陈牧笙问,“或者什么?”

她笑道,“或者她和平乐的眼神一样不好使。下回再见她我给她看看眼睛好了。”

陈牧笙眨了一下,淤青还没完全消完的眼,同僚问起他都说摔的,实则没几个人信。陈牧笙求道,“娘,你笑完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天寒地冻的,他真的不想一直睡书房或是客房。

景帝仪换上同情的表情,“这种事于我轻而易举的,别说平乐,帮你一道摆平了那扶戚使臣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帮你做这些可有什么好处么?”

陈牧笙沉默,良久后道,“没有。”

景帝仪用力戳了他脑门,“那你就自个儿想办法。我养你这么大,教你各种本事,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怕媳妇怕女人的。”她把药扔回桌上,“还有这兵部,我和白雪进来了,扶戚的使臣进来了,倒是什么闲杂人都能进。”

陈牧笙道,“你是我娘,他们自然不敢拦着。”原本规定除了兵部官员,其他的是不能随意出入的,但清芩姑娘的身份也特别。

陈牧笙桌面东西摆放倒是整齐,官印就摆在印泥旁,“等我走后,兵部的防卫布置巡逻时辰重新调一调。”

一语点醒,陈牧笙点头,“我知道了,我也会交代下面的人不能再任人随意进出。”他为难的拿起那瓶药,“这个不能拿回去吧。”拿回去,平乐那交代不了,不拿回去,那位扶戚使臣那他也交代不了。

“有这么难处理么。”瞧他这优柔寡断的样,景帝仪夺了过来,砸到地上,哐啷,瓶子碎了,“自个儿捡干净,人家不问就罢了,问起你就说是平乐砸了,想来她也不好意思去问你夫人,是不是真的吧。”

果真是英明果断,陈牧笙把碎片捡起来,毁尸灭迹了。

陈牧笙偷了闲,陪着景帝仪上街。景帝仪东逛逛西逛逛,还记得陈牧笙刚中状元那会儿,她最喜欢和他大街小巷寻各种美食,“自从你成了亲又升了官,我们母子俩很久没有上街玩了。”

陈牧笙道,“我倒觉得是多了凤大人,你不需要我陪了。”

景帝仪看着两旁林立的商铺,吆喝的小贩,“成家立业了,就是生了根了,你的根是在这的。”

陈牧笙心里涌起一股预感,他并不喜欢这样的预感。

他是被景帝仪一时兴起捡回去养的,虽然没有血缘,可他把她当成亲人,他甚至觉得他们的关系是比有血缘的亲人更亲厚的。

家人就该永远陪伴在一起,“娘,我和平乐会一辈子好好孝顺你的。”

景帝仪略微嫌弃的看着他的脸,“瞧你这熊样,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儿子。”她走到一摊位前,挑选起小孩玩的藤球。

陈牧笙心想她什么时候喜欢玩这个了,她素来喜好的都是杀人放火,勾心斗角那些,就算转换了喜好,落差也不至于太大。

景帝仪拿起两个藤球问他,“哪个好看?”

陈牧笙对比着,不是一样么,不过是一个挂着的流苏是红色的,一个挂着的流苏是绿色的,他指了绿色流苏的,“这个好看些。”

景帝仪把挂着绿色流苏的藤球放下,要了红色的。

敢情问他意见就是用来这么参考的?好在陈牧笙也习惯了,“买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送给孩子玩了。”总不至于送给自己。

陈牧笙原本想问哪来的孩子,他医术是不佳,可喜脉还是能把得出来,他确定平乐还未有身孕。视线落到景帝仪身上,他记起她常夜不归宿,好几次就歇在凤府里,“你和凤大人……”

景帝仪抛着藤球,边走边玩了起来,“我和凤靡初什么?”

“凤大人知道么?”

“我买个藤球干么要他知道。我买我的,他买他的,难道还那么小气,一个藤球还要两个人一块送。”

白雪跟在他们身后,见陈牧笙愣住,景帝仪已经往前走了老远,陈牧笙却还是愣在原地,白雪轻声唤道,“大人。”

陈牧笙扭头问白雪,“娘近来是不是总吃酸的。”

白雪道,“是啊。”

景帝仪喜欢吃凤靡初做的糖葫芦,近来天天嚷着吃,凤靡初就做好了命人天天送来。

陈牧笙又问,“那是不是嗜睡。”

白雪心想她家小姐向来喜欢睡到日上三竿,少爷也该知道才对,“是啊。”

陈牧笙追了上去,他要提醒景帝仪人多,小心别撞着了。

伍府的人赶着马车疾驰而过,陈牧笙是有听到一点风声,尤其那伍夫人和凤靡初的关系,他也就格外的关心,“入冬后伍夫人就染了风寒,迟迟不见好,那伍大人倒是很疼妻子,一听夫人说想吃源州的点心,就花重金命人到源州去买。”

景帝仪道,“看得出来。”

陈牧笙道,“我记得有一次下朝,伍大人在殿外把凤大人拦下来了,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她和你再无相欠之类的。”太远了他听得不是很清楚,“皇上驾崩那夜,伍大人突然擅离职守,原本是要重罚的,但伍大人的叔叔是陈平侯,也是立过赫赫战功的,皇上就罚了他一百棍。”

第七章 历历在目

那日在春江水暖便看出潘琴是伍崇焕的软肋了,景帝仪道,“果真是生离死别多,团圆安乐少,痴男怨女多,珍惜眼前少。 ”

陈牧笙隐隐察觉到什么,但不想捅破,伍崇焕不像玩忽职守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当值那晚出了宫,想必是凤靡初暗中动了什么手脚,“你不介意?这青梅竹马的情谊最是难忘怀了。”

“或许过去也有过一段美好,但憎恨是会让美好褪色的。”即便潘琴真的怀念什么,那也未必是凤靡初愿意记起的了。

景帝仪玩到黄昏才回府。

凤靡初坐在厅里安静的享用着茶水,而平乐则母夜叉般的叉着腰在骂人,陈牧笙赶紧把手里的大包小包交给下人,可迟了,还是被平乐瞧见了。

好啊,惹她生气了也不来哄她,倒是跟着他娘撇下她跑去玩了。

平乐想去揪陈牧笙的耳朵,可是景帝仪和凤靡初在,她不敢,也想人前稍微给自己相公留些颜面,便粗声粗气道,“陈牧笙,我有话和你说。”

景帝仪看到凤靡初嘴角有伤,笑道,“不会是平乐没打够,拿你来练手吧。”

平乐撇嘴,她这么尊师重道的人怎么会打凤大人,“那是伍崇焕那混蛋揍的,就在我们府门前,他还真有胆子,分明是不给湛王府面子,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殴打朝廷命官。”

景帝仪道,“伍崇焕也是朝廷命官。”

平乐愤愤不平,“他官阶比凤大人低,那是以下犯上。我都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当初是那姓潘的悔婚在先,既然都嫁人了就该安分些,凭什么生病了还要凤大人去探望,还有那伍崇焕也好意思开口,摆明了他夫人不守妇道,不去就打人,他倒是有理了。”

陈牧笙道,“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他知道平乐崇拜凤靡初,崇拜得都有些盲目,自然是全力维护。可是凤靡初和伍大人夫妻过去的纠葛,他们也不完全清楚,不过是事外人,说话不要太难听了,什么不守妇道。

平乐嚷道,“为什么不说,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胡编造谣。”

陈牧笙和她讲理,“我没有说你造谣,我只是说你说话也可以稍稍顾忌一下,这事关女子名节。”

这一边平乐和陈牧笙争论起来,那一边,景帝仪瞧着凤靡初,他是心不在焉。

平乐蛮横,牧笙则素来秉持好男不与女斗的处事方式,不争不吵不急不躁,但有些为人处事原则性的问题,他固执起来也是很坚持的。

景帝仪道,“回你们房里去吵。”

一声令下,平乐和陈牧笙都噤声。平乐瞪了陈牧笙,脸上是回房有你好看的神情,她先走,陈牧笙跟上去,他认为有些道理真的要和平乐好好说,不管平乐听不听的进。

景帝仪兴味道,“我瞧瞧,到底伤成什么样了?”她走去捏住凤靡初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嘴角裂了,细长的凤眼注视着她,像幽幽深潭,“当时曹洛不在?破相了,好在伤的不是这对眼睛,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眼睛。”

凤靡初扬唇,扯下她描着他眉眼的手,握着,“有买到什么喜欢的?”

景帝仪道,“买之前都觉得挺好的,买了以后也就那样,到底是因为喜欢得不够吧。无所谓,反正不想要了就给人。”

她是叫牧笙拿去发了,刚才买的布料首饰,谁有看上的谁就拿。

凤靡初问,“用完晚膳去听戏么?”

她是逛够了才回来的,不想上街了,“听戏免了,到院里暖壶酒,吃着下酒菜,赏赏雪景,吹吹凉风还是可以的。”

下人将晚膳送到花园的凉亭里,暖酒的小炉十分精致,绘着兰草白瓷烧制而成的,炉底点着一小截蜡烛,小火烤着。

阳春捧了一件狐裘来,景帝仪对凤靡初道,“披着吧。”

凤靡初道,“我没那么羸弱。”

就他这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文弱体格,景帝仪动手取了狐裘披到他身上,狐裘上有两根细细的锦绳,她系了个活结,娇声娇气的说,“凤哥哥要是病了,谁给我做冰糖葫芦吃,谁陪我喝酒,谁哄我开心呢。”

阳春忍着笑,欠了欠身,退下。平乐要是学得她们家小姐两分撒娇的功力,就该少爷千依百顺了。

凤靡初轻笑,“我是不是成了寨主送给小姐的那只兔子?”

他倒还记得,他下山后就那只兔子代替他给她取乐了,被她养得特别胖,胖到打来笼子它都跑不动了,最后被山里的狼叼走了。

“我又没捆着凤哥哥的手脚,你是自由的。”

他拉过她的手压在他心跳的地方,“这里的绳子可以解开么?”

她爱莫能助的道,“系的是活结还是死结?活结嘛就凤哥哥就自个想办法,若是死结,估计就得把心挖出来,太疼了,我可舍不得。”小手摸进暖和的狐裘里捏了一下。

凤靡初无奈把她的手抓了出来,景帝仪弯着眼捧腹大笑。

她想倒酒,壶嘴里出来的不是酒味是浓浓的鸡汤味,景帝仪揭开壶盖,里头还放了红枣枸杞人参这些补身的食材。

是她说得不清楚还是有人捉弄她,她明明说要喝酒,这是欺她分辨不出来么。

这府里也就一个人敢这么干。

凤靡初帮陈牧笙说了好话,“边赏雪景边喝鸡汤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

景帝仪皮笑肉不笑的接着反话,“尤其拿酒杯来盛鸡汤,还真是特别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许是怕你饮酒多伤身。”凤靡初抬头,一轮明月高悬,谁没过年少轻狂,帝都的王孙公子什么附庸风雅的事没有干过,多年前,他也曾在大雪初霁,在府中赏着雪饮酒赋诗。

景帝仪见他出神,“怎么了。”

凤靡初淡淡的道,“只是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罢了。”

“似曾相识?”景帝仪喝了杯鸡汤,材料足火候够味道是美味,可拿酒杯盛,实在别扭,“那你这似曾相识,当时是一个人举杯邀月,对影三人,还是和两三个知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那时的凤府还未覆巢倾卵,父母健在,幼弟稚气天真,一家其乐融融。

伍崇焕和潘琴常往来凤府,常也是这般暖了一壶酒,配上几碟小菜,吟诗作对。

他含糊道,“记不太清楚了。”

记得最清楚的是他获罪下狱,潘大人带着潘琴来牢狱中苦苦求他,求他写下退婚书。伪帝刳胎焚夭,人人都以为凤家无翻身之日了。

潘大人道何苦再牵连多几十条无辜的性命。潘琴泪流不止,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那句对不住。

他在退婚书上写下从此男婚女嫁,各生欢喜。

有些事即便过得再久还是历历在目。

“你有恨过潘琴么?”景帝仪歪着头问。

凤靡初淡笑,埋怨过,只是这些年在朝中见惯了明哲保身,倒也觉得稀松平常了。在他从云端跌入泥泞,最需要帮助扶持时,潘家选择了置身事外,所谓故交抵不过殃及池鱼祸及满门的人情惶惶,能怪谁,终究是他没看明白世事变故人心难测而已。

到底是心冷了,硬了,所以伍崇焕来找他,他才会无动于衷。

他平静道,“不恨,不过是形同陌路。我少时也曾恃才傲物,若是心性能再沉稳些,有些事也不至于后知后觉。”

伍崇焕质问他为何利用潘琴达成目的,他只是冷漠的笑。

“凤哥哥指什么?”是指伍崇焕也爱慕着他的未婚妻还趁虚而入,在他被流放后娶了潘琴,景帝仪抚着他软软的发,“是他们先背弃你的。”

“有些事或许如小姐之前说的,是喜欢得不够吧。不过哪一日,小姐若是也背弃我而去,我不会怨恨小姐。”

这软软的头发摸着摸着还上瘾了,“凤哥哥说的是什么话。只要你永远都对帝仪这么好,帝仪便也永远这么护着你。若有一日凤哥哥又遇到当年那般的困境,即便屠尽九州三十二郡的人我都会把凤哥哥救出来,绝不舍你的。”

她翘起尾指。

凤靡初低声笑着,眼眸里多了什么,亮闪闪的,像他送她的黄金月亮,只是他自个瞧不见,“小姐的话说得好生霸气。”

他也伸出尾指和她拉勾。

景帝仪道,“那是。我这南蛮妖女,不视人命如草芥实在辜负歹毒二字。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了,高兴便见,不高兴便不见。”

……

平乐偷偷瞄着景帝仪的肚子,丫鬟端了碗绿豆糖水上来,平乐问,“给谁吃的?”

丫鬟道,“小姐的。”

平乐猛的站起来,瞪着大眼凶巴巴的道,“怎么能吃绿豆糖水,出问题你负责么!”

丫鬟吓得手抖了一下,明明是小姐要吃的,何况吃绿豆糖水能吃出什么问题,弄得她好像下毒了一般。

景帝仪道,“我不能吃绿豆糖水么?”

“你自己不清楚自己的情况么,怎么能……”平乐想起陈牧笙的交代,这种事传出去不好,景帝仪不说,他们就干脆装不知,或许她早有其它安排了,“我是说绿豆不是性凉么,大冷天吃这个不太好,不如喝鸡汤吧。”

第八章 鄙夷的笑

又是鸡汤,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喝鸡汤了,连着两日叫厨房炖鸡了还喝不腻,景帝仪道,“你居然还知道绿豆性凉。”

“我见牧笙书房里放了医书,婆婆你不是说多学些总是好的么,我近来勤奋好学,翻过几页,知道一些。这大冬天的,得多多进补,要是婆婆你不喜欢鸡汤,那就改喝鸭汤吧。春江水暖不是出了新的菜品,人参玉竹炖鸭子,你肯定喜欢的。”

景帝仪见平乐奇奇怪怪的,该说不只平乐,连牧笙都有些不同平日。小两口倒是不吵架了,就是爱交头接耳,总鬼鬼祟祟的偷瞄她,“你们两夫妻没毛病吧,是不是闯了什么祸?”

平乐嘟囔道,“我们哪有闯祸。”她真想回一句闯祸的是你自个儿吧,纸是包不住火的。

银樱进屋道,“小姐,扶戚的使臣求见,要见么?”

平乐不悦,“她来干什么!”难道这般猖狂跑到正主府上勾引有妇之夫,“找牧笙的?”

景帝仪道,“你能不能说话之前先想了再说。这时辰牧笙在兵部,她找牧笙会找到这来么。”

平乐拍案,她明白了,“那就是趁着牧笙不在,上门挑衅来了,她是要找我麻烦。来就来,我怕她么。”平乐一脚踩上凳子,卷袖子,开始做准备,说不准一会儿要动手的。

景帝仪微微点头,让银樱领人进来,“平乐。”她露出甜甜的笑来,“一会儿我不让你说话,你一句话都不要说。”

“为什么?”想和她抢丈夫,她是不可能忍气吞声的。

景帝仪回,“你傻,自家人知道也就算了,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平乐翻白眼。

银樱领着清芩进来,平乐自然没给好脸色她,哼了一声,换了个很是有气势的坐姿。

清芩落落大方打过招呼,笑道,“今日是特意来归还从陈大人那借来的字画。”

清芩的婢女捧着字画上前,银樱接过,景帝仪道,“姑娘也实在多礼,区区几幅画让下人送过来就得了,驿馆离我这湛王府不怎么近吧。”

清芩夸赞道,“我最佩服的就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陈大人的字画意境高远,如何能说是区区。”

平乐从银樱那拿过一副画打来看,不就一只黑乎乎的鸟站在雪地上,留了一堆脚印,有什么意境。

清芩停顿了一下,又道,“听闻陈大人所学都是景姑娘所教,景姑娘是湛王后人,湛王才华盖世声名远播,即便是远至扶戚也有许多人听闻过湛王的美名,当年的阅卷楼藏书万卷,湛王博学强记,听闻每一本都倒背如流。”

景帝仪笑,“姑娘听闻的真是不少。先祖的名声果然传得远,说不准清芩姑娘对先祖的了解比我还多。”

清芩道,“姑娘说笑了,此次来除了还画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自小喜欢书画,可惜未曾得名师指点,画艺多年不见增进。湛王府中的藏书似有不少湛王那时留下的指点书法画技的书籍。”

景帝仪问,“清芩姑娘是想借阅?”

清芩点头,“确实是想借阅,只是我根基打得不好,向陈大人讨教了几日,又借他的字画临摹,却还是觉得画里欠缺什么,绘不出神髓。若是只靠着从书中摸索,怕还是不知要领,所以我想能不能在湛王府住几日。有不懂的向姑娘请教。”

平乐还是没忍住,借住,“我不答应。”还想住进来近水楼台,门都没有。

“指教说不上,我哪里会作画,不懂的你还是问牧笙吧,姑娘想住几日,三四日够了么?”景帝仪似十分好客的模样,简单就答应了。

“够了。”清芩道回去驿馆收拾第二日住进来,她又坐了会儿才告辞。

平乐觉得景帝仪是不是看她不顺眼想给牧笙纳妾,这是要分化他们夫妻,“我说我不答应,你还要许她住进来。”

景帝仪慢条斯理道,“她要是总去兵部找牧笙,你管的住看得住么,可是她要是住进来就在你眼皮底下就不同了,她翘起狐狸尾巴你就能知道她想做什么你就好做防范了。这几日你和牧笙在她跟前恩爱些,她见插足不了说不准就知难而退了。”

平乐想想好似是有点道理,反应倒不再那么激烈了,甚至琢磨着要不要让清芩住近她和牧笙那,让那女人认清牧笙只对她一条心。

还真是一如以往的好骗啊,景帝仪道,“去换身衣裳,我要出门。”

平乐问,“去哪?”

还用问么,当然是春江水暖了。

阳春和寒杏跟着出门服侍。

经过卖首饰的宝翠楼时,阳春咬了咬下唇,朝店里看了一眼后,堆起谄媚的笑对景帝仪道,“小姐,奴婢前几日看上了一支簪子,那时银子不够,昨日不是发工钱了么。”

话里话就是,能不能先进宝翠楼再去春江水暖,怕再不买,就要被别人买去了。

平乐道,“前日你不是拿了一支簪子了么。”就是景帝仪和牧笙撇下她上街玩买回的那些首饰布料,阳春和寒杏抢走里面最好看的金簪子。等她驯完夫再挑,已经不剩什么好货了。

阳春伶牙俐齿的辩道,“姑娘家哪里有嫌簪子多的,少夫人柜里的衣裳会嫌多么。衣裳永远少一件,鞋子永远少一双,簪子自然也是永远少一支。”

平乐毕竟也是姑娘,阳春说的倒是能感同身受的。

景帝仪道,“我只在里头待半炷香。”

半炷香就够了。

阳春和寒杏互看一眼,提起裙子用跑的。

平乐想着若是清芩搬进来,她日日都要打扮得美若天仙才能镇住对方风头,姑娘家,三分天生的容貌,七分得靠打扮来锦上添花,簪子是必不可少的。于是也跑进了店里,也就冤家路窄的见了她的皇姐。

康怡正当着店里的伙计教训黎双。

“宝翠楼不是你一个贱婢能来的,靠着有几分姿色,就想攀上十弟么。他贪着新鲜,是一时着了你的道被你迷惑,可周围的人都是清醒的,别说你现在的主子崔护不同意,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黎双低着头,沉默着,康怡的话再尖酸刻薄,她的身份也只能受着。她暗暗咬着牙,脸上闪过的几分倔强,在苦苦坚持的压抑中消失了。

只是像是麻木的人偶,麻木的听着康怡侮辱的话。

就因为这位康怡公主纡尊降贵,大驾光临,老板把其他女客都赶出去了,见平乐她们进来,边过来也要把她们请出去。

平乐偏不走,“怎么,她是客人,我就不是客人了,有生意都不做。”

康怡斜眼睨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平乐。”

平乐刻意学康怡的语气说话,“我当是谁嗓门这么大,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得到,原来是康怡公主。”

景帝仪后脚进来,康怡可以不理会平乐,但却要给景帝仪几分颜面,先皇驾鹤西去,新皇登基,却没想到依旧对湛王府恩典不减,景帝仪虽入宫不似过去勤了,但隔一阵皇上便有赏赐命人送到湛王府上。

康怡和颜悦色,“景姑娘。”

景帝仪先是看了看呆若木鸡,不敢动弹的阳春和寒杏,提醒,“我只待半炷香,若是买不到的也不必再买了。”

阳春推了一下寒杏,两人去挑簪子了。

景帝仪拨了拨耳坠,装作弄不清楚情况,“康怡公主这是?”

康怡看着黎双鄙夷道,“就是在教那些不知礼义廉耻,妄想攀富贵的,教她们认清楚自个儿的身份,生来就是为奴为婢的那就安分些,不要以为年轻貌美就随意勾搭人。”

景帝仪对黎双道,“颖寿那需要人服侍,你跑出来了,谁服侍她。”

康怡捂着嘴轻笑,“崔夫人身怀六甲,需要的是奴婢一心一意的服侍,把心思动到了别处,这等三心二意留在身边也是服侍不好的,这丫头已经被调去厨房干粗活了。”

这点景帝仪还真是不知,之前去侯府,方颖寿还夸黎双细心。

不过她也不太关心,对黎双的兴趣没之前大了,因为相比起来,她更喜欢过去那个像狼一般见了不喜欢的人好似随时会跳上去咬断对方脖子的阿宝丽。

黎双脚边放着一袋米,平乐也在厨房干过活,也抬过米,这活不容易干,尤其还是对姑娘家来说,平乐同情道,“崔府的人说不定就等着你这袋米回去洗米煮饭,你先走吧。”

康怡道,“我还没教训完,谁许她走了。”

平乐顶道,“她又不是你府里的奴婢,宗政去疾把她赶走了,你都会说了她是崔府的人,要教训你让崔护教训。”平乐摆摆手,让黎双快些走,再留下来,还有更难听的话。

黎双道,“奴婢告退。”她抬起地上的米走了。

景帝仪无聊的拿起柜上的首饰看,没再瞧黎双一眼,好似打算就打发完这半炷香的时间就走人,其他闲事她也不想管,该说没管的兴趣。

第九章 猫精石瑶簪

康怡瞪着黎双匆匆离开的背影心直口快的骂了句,“异族蛮荒的女人就是下作。”她回头,看到景帝仪挨在柜台上,手里抓着一串链子甩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康怡忙解释,“我不是在说姑娘。”

景帝仪把那串链子放回原处,笑道,“没关系,我自然知道公主在说谁。”

康怡本是打算好好治一治黎双的,被平乐一搅和,积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她怒极反笑,挖苦道,“这店里的首饰虽算不得名贵,也就是那些市井百姓喜欢的二流货色,不过工匠的手艺还算不错。之前驸马送我一颗猫精石,我是寻了许久才寻到了这么一个工匠,能把这猫精石嵌在这瑶簪上。”

康怡使了一个眼色,铺里的伙计立马献上一木盒。

康怡翘着兰花把木盒打开,炫耀道,“我不过说了一句我首饰盒里什么珍珠玛瑙宝石玉器都有,唯独缺了猫精石制的首饰,驸马就寻遍帝都大大小小的珍宝铺子找了这么颗石头来,小是小了些,不过胜在心意。对了,听闻陈大人公事繁重,好几日留在兵部处理公务。”

“康怡公主还真关心我们夫妻两。”平乐堆起虚伪的笑,她得装作不在乎,不能让人看笑话,“有什么法子呢,谁让皇上看重我相公。他要是也担个清闲光领俸禄不干活的差事,倒也能日日陪着我了,可惜他是劳碌命,不似驸马命好。”

康怡咬牙切齿。

平乐瞥了眼木盒里的簪子,一时没忍住笑,“难怪你说这话倒是不假。你也不看看我婆婆头上戴的,龙眼干那么大你也好意思在我这显摆。这匠人工艺确实巧夺天工,这么小的猫精石都能雕出花来。”

康怡手里的猫精石也算是难得一见,只是平乐跟着景帝仪久了,比这些更好的见多了,没比较倒好,有了比较,好的反倒成次品了。

康怡看到景帝仪头上戴的发簪,面色发黑。

景帝仪轻斥,“平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驸马的心意千金难换,你却拿这等俗物来比较,俗不可耐。”景帝仪把头上戴着的嵌着海蓝宝的瑶簪取下,簪上的宝石蓝得似雨后无垢的天空,没有杂质,“这簪子是我在南蛮时兄长送的,康怡公主觉得好看么?”

康怡半是羡慕,半是妒忌,她一个公主穿戴还不如一个没有封号的景帝仪,“自然好看。”

景帝仪道,“我见到投缘的人就想送她东西,和康怡公主也见过好几回了,只是之前身边恰巧都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的。你若是觉得这支簪子好看,不如就送给你吧。”

平乐眼巴巴的看着,她也喜欢这支簪子,也觉得这支簪子好看,怎么不见景帝仪主动说要送她。

质地这么干净的海蓝宝石,宫中也难找,康怡目不转睛的看着,嘴上还是客气的推脱,“这我怎么能收呢。”

“怎么不能,还是康怡公主嫌弃我戴过这支簪子?”

“怎么会,既然景姑娘这么说,我却之不恭。”康怡把猫精石瑶簪随手给了身旁的侍女,接过海蓝宝簪子,抚着簪上的宝石,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欢。

平乐心想,说得那情谊分量多重,比天高比海深的,还不是抵不过一块石头。

侍女提醒,“公主,该回府了,您还约了陆姑娘赏梅。”

康怡对景帝仪笑道,“下个月我在府中办了诗会,不知姑娘是否赏脸。”

景帝仪道,“自然要去。”

康怡回府,公主府的侍女跟在其后,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景帝仪伸手扶住她,侍女道谢后赶紧跟上康怡。

阳春和寒杏挑好了簪子,付了银子,喜滋滋的。

景帝仪道,“走了。”

平乐想起,“我还没挑簪子呢。”

“我说过只待半炷香,已经半炷香了。”景帝仪转身,把袖子里的东西藏到了腰带里。

下了朝,凤靡初和崔护一块走出大殿。

刚才朝上大臣议的政事,崔护一件没听进去,想着别的事了,他小声道,“昨日十皇子又来了,我看他对黎双是真心的,一个小丫头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要真是两情相悦要不就成全了吧,否则他日日往我府上跑,也不太好。”

凤靡初道,“若还是初初来帝都,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倒是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

崔护想着哪不一样了,也就比过去漂亮了些,漂亮的小姑娘容易惹人怜惜,让人心生爱慕也属正常,“当初她到我府上,他就交代若是有好的归宿,我就帮安排了。我答应好好照顾黎双的,现在却把她调去干粗活。”

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宗政交代,把黎双从方颖寿身边调走完全是凤靡初的主意,只是调走了也不能断了十皇子的心思,十皇子还不是找理由往厨房跑。

不远处,陆存熙扶着陆赋上了轿,陆赋身体抱恙,面容枯槁,精神略显萎靡,皇上特允他的官轿破例停在殿外。

崔护道,“快为人父了,有些心情方能粗浅的体会一二分。再怎么无能,都是亲生骨头,陆平昭这一走,叫陆赋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年事已高,一伤心,身体就不好了。”

陆存熙放下轿帘,见凤靡初和崔护站在白玉石阶上。凤靡初缓缓朝他作揖,陆存熙回礼。

崔护抓了抓脸,他还真是做不到像凤靡初这般,不管是对喜欢的,不喜欢的,朋友,政敌,全都文质彬彬,至少这番表面功夫做得算是尽美矣,又尽善也。

“宫里那群御医也就年伦域医术最高,只是他被太后撤了官,下狱了。剩下的,倒是轮番去陆府给陆赋诊治过,但看来也没什么成效。不过整个帝都医术最好的,应该是你家那位小姐,就是这两家纠葛,陆家应该拉不下这脸面。”

凤靡初喃道,“这份伤痛确实是大些,诸葛亮和司马懿”

崔护听得不是很清楚,“什么?”

凤靡初若有所思,笑道,“年岁大了确实该好好养生了。”

崔护不解,为何说着说着扯到养生上,“我听说第一胎有可能会早产,帮我问问你家小姐,还有没有什么是我要注意的?”

第十章 这可是她自己要的

凤靡初见崔护紧张兮兮的,过去总是一副玩世不恭,浪荡子的模样,如今快当爹果真是收心了,凤靡初笑而不语。手机访问 m.

崔护道,“你今日笑话我,等你日后娶妻生子就明白我心情了,到时换我笑话你。”这叫一报还一报,他也记仇的。

两人出了宫门,侯府的仆人着急的等在宫外,见了主子的官轿,上前拦下,崔护见是府里管事,问,“怎么了。”

“夫人在院里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见了血。”方颖寿又惊又怕,不停嚷着要见崔护,侯府的仆人赶到宫外却进不了宫门,只能在外等了一个时辰。

崔护甚少发火,闻言,不禁又急又气,“你们怎么伺候的!”

凤靡初冷静的问,“去请景姑娘了么?”

仆人答,“已经差人去了。”

凤靡初和崔护让轿夫加紧往侯府赶,崔护担心到手心冒汗,主要是仆人那句见血,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是这么期待这个孩子,颖寿也是,都已经把孩子鞋袜缝制好了,翻了好几本书想好了名字,甚至规划好了孩子的前程,说日后定要把他栽培成文武双全。要是有什么意外,他怕她会接受不了。

崔护赶回了府,进了房。房里的窗户都关着,密不透风,炉里烧着艾草,只是那股重重的艾草味还是没能完全盖住那股血腥味。

方颖寿裹着厚重的棉被,面色有些发白,崔护坐到床边一时不知该怎么问,若是……他该怎么安慰?

方颖寿先开了口,“让侯爷担心了,我和孩子都没事。”方才她慌了,下人也跟着慌,好在是有惊无险。“多亏了帝仪,她给我施了针,立马就不疼了,血也止住了。”

崔护松了口气,不忍心责备方颖寿,毕竟她也受到莫大惊吓,但还是后怕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屋里闷得慌,想到院里走走,一时没仔细,脚下一滑就摔了。要不是黎双不顾自己给我做了垫,孩子就危险了。”方颖寿抚着肚子,得这样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她才能平复恐惧。

凤靡初道,“既然月份近了,以后想走动还是在屋里走吧。屋里也暖和些。”

仆人端了景帝仪开的安胎药上来,崔护体贴的扶着妻子起身喝药,“听到靡初的话了吧。”

方颖寿点头,经过这次,她也不敢再出外走动,宁可这么躺着直到孩子出生。

凤靡初问,“帝仪呢?”

方颖寿道,“黎双为了救我扭伤了手,我请帝仪去看看她。”

侯府的丫鬟一般是睡在下人房,通常是三四个挤在一屋的。但黎双很受照顾,吃穿显然较其他丫鬟要好,也不必和其他人挤,而是有自个儿的房。

多半是因为宗政去疾的关系。

景帝仪提着药箱,这药箱和一般医馆里大夫背着的那种不同,是黄花梨提式的,“好不容易把皮肤养得这么娇嫩,要是处理不好,留下伤疤怎么办?”黎双要行礼,景帝仪摆摆手,示意她免去这些繁文缛节了,“坐吧,颖寿让我来瞧瞧你的手。”

“奴婢没事。”

景帝仪把药箱放到桌上,慢慢的打开,慢慢的取出伤药,干净的包扎用的白布,还有剪子,“其实我也觉得你应该没事,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娇气。可颖寿觉得你是因为她受的伤,我不过来瞧瞧你,她不安心。”

景帝仪拉过黎双受伤的手,瞧着她手腕红肿处,黎双道,“夫人对奴婢一直很好,奴婢感恩戴德。”

“他们把你调到厨房干粗活,你还感恩戴德。”

“是奴婢服侍不周,侯爷怕奴婢粗手粗脚,这才把奴婢调去厨房的。”

景帝仪拔了药瓶的塞子,倒了一点伤药到黎双的手上,“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懂知恩图报的人不多了。黎双,在厨房干粗活很辛苦吧,我以前看谁不喜欢就把她调去厨房干粗活。厨房的活很多的,像什么挑水劈柴洗碗买米,总之一件干完了还会有下一件,忙得她晕头转向,上吊的功夫都没有。你厨房的活应该也很多吧,怎么突然会去院里?”

伤处有些刺痛,黎双心想着之前用的跌打伤药都不是这股味道,她想把手抽回来,但景帝仪牢牢抓着,“才刚说你是习武之人,一点点痛而已,忍着吧。你这样乱动,要是伤加重,我不负责。”

黎双露出委屈的神色,“景姑娘是怀疑奴婢偷懒么,夫人的补汤炖好了,奴婢只是给夫人送去。”

“你在厨房干活,那些糖啊醋啊油什么的,应该很容易拿到吧。”敷了一会儿,不知是适应了疼痛,还是因为药的缘故,疼痛有所缓解,总之黎双觉得没那么疼了,景帝仪开始揉捏伤处的淤血,“我刚才到颖寿摔倒的地方看了,地上有水,很奇怪吧,这种天时,昨夜又才下雪了,即便太阳出来晒了,也不会融化得这么快。”

她觉得奇怪,沾了一些融了的雪水尝,咸的。

“奴婢没有注意,只是看到夫人摔倒,便想上去扶住夫人。”

景帝仪加了几分手劲,黎双忍着没喊。

“所以我才说知恩图报的人少啊,我忘了听谁说了,在雪上撒某样东西,雪会溶得特别快,你知道是什么么?”

黎双摇头,“奴婢不知。”

“不知?”景帝仪低下头,嗅了嗅,“我刚才去厨房问了,你碰过那些装调味的瓶瓶罐罐了吧。”

黎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极力掩饰,“奴婢在厨房帮忙,碰过那些不稀奇。”

“是不稀奇,那我就把厨房的人都招来,我看看今日都有谁碰过那些调味料,我让你们相互对质,是不是冤枉很快就知道。”景帝仪胸有成竹的笑,好像已看透她,心里有**分把握,“就像醋有股酸味,糖有股甜味,你不闻闻自己的手?”

黎双眼神躲闪,“侯爷和夫人收留我,我若是害他们岂不是连这最后的容身之所都要没了么。厨房又不是官衙,府里谁人都能进出,景姑娘怎么能一口咬定是我。厨房里的厨娘他们做菜都要下盐,她们要偷盐不是更容易么,难道她们不比我更有嫌疑?”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什么撒在雪上雪容易化么。”盐怎么会有味道,到底是乱了方寸,不打自招了。

景帝仪上好了药,把东西收拾好。

黎双等着她的下文,是要去拆穿她,还是要要挟她。

可偏偏景帝仪不说了,这种安静是更折磨人的,黎双心乱如麻,“姑娘想怎么样?”

“这话不是该我来问么?”该是她想怎么样才对,“莫不是因为崔护拦着你,不想你和十皇子有牵扯,你故意施恩,想让他允你入十皇子府?”

黎双摇头否认,“不是。”

景帝仪把凳子拉近了些,两人的距离缩进,黎双只感觉一股慑人的魄力压逼了过来,黎双想把凳子往后挪,景帝仪一脚踩在凳腿上,“你自然是不会和我说实话,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了,狼这一生只会认一个主,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你这见异思迁的速度也快了些,你不是喜欢宗政去疾的么?”

“我与王子只有主仆之情,并非姑娘所想。”

真是主仆之情也好,真有私情也罢,“你这么处心积虑,总不至于像康怡说的为了荣华富贵。我之前还挺喜欢你的。黎双,狼是要在草原山林里自由的活的,帝都是只笼子,一只狼困在笼子里会死的。”

黎双讽刺的笑,“我不过是低贱的奴婢,劳姑娘费心了。十皇子身份尊贵,他看上了奴婢,奴婢能有拒绝的权利么。”

“即便你入了十皇子府,你也坐不上正妃的位置,你的利爪难道是用在和一堆女人抢男人这上边么。”她也不像喜欢干这种事的。

黎双反问,“异族人就一定成不了正妻么?湛王妃不也是来历不明的异族女子么。”

景帝仪眯起了眼,很不喜欢她用这样的语气拿她先祖做例,带着攻击性和嘲讽,她的先祖也轮得到她品头论足么,“宗政去疾让你把刺客引到我院落,我没和你们算这笔账,不表示我忘了。我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之前还挺喜欢你,倒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景帝仪阴阳怪气的扔下一句,“自求多福吧。”

黎双琢磨着若是景帝仪到崔护那揭穿她,即便是没有真凭实据,崔护和方颖寿定还是会选择相信景帝仪。“景姑娘。”

“还有什么要说的?”景帝仪没了耐心,和她玩阴谋诡计的人多了,玩的好的,能称得上对手,玩不好的,连给她取乐的资格都没有。

“景姑娘的话,奴婢听明白了。奴婢得罪了康怡公主,如今因十皇子更是成了箭靶,奴婢不想连姑娘也得罪了。”她示弱,“奴婢也想离开帝都,只是没有盘缠。”

景帝仪提起药箱,“所以呢,你是想和我讨银子?”

黎双道,“姑娘若是愿意送佛送到西,那我自然是感激涕零。”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顺着她期望的演下去,“你想要多少?”

黎双说了一个数目。

景帝仪道,“那容易,你要银两,我叫人给你送来就是。”

“白日走太引人注目,只能等到夜里。我收拾好细软,戌时在南城门等,姑娘叫人把银两送来,我便出城,再不回帝都了。”

她右手扶了扶头上的猫精石瑶簪,“银两不止给你双倍,我还会安排马车送你出城,你满意了么?”

“十皇子曾说一定要纳奴婢入府,若他知道奴婢要离开……违背十皇子的意思,奴婢也是要担风险的。若是姑娘出尔反尔……”黎双提了个要求,“姑娘能不能给我一件信物,夜里等姑娘的人送来银子,我再把信物交还。”

景帝仪警告,“你想要什么就一并说了,不要再拐弯抹角磨磨蹭蹭,趁着我的耐心没完全消失之前。”

黎双看向她腰间的羊脂玉,景帝仪每时每刻都戴着这块玉。

景帝仪邪笑,坐回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黎双竟是忍不住颤栗了,摁住自己的手臂,才没使手剧烈的抖动。

她陪在宗政去疾身边,为他挡去不少暗杀,生死斗置之度外,即便是见了再凶残的敌人都未恐惧过,可居然觉得眼前十来岁的小姑娘可怖。

景帝仪轻声道,“宗政去疾没有教你和别人谈条件之前得先看清楚自个儿的处境么?说到底你是走是留,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利害关系?我要送走你,你口口声声感激涕零,倒还敢向我讨东西。我景家的传家之物,你何来的自信我会把它给一个非亲非故,现在我已经不喜欢的丫头。真是会得寸进尺。”

黎双赔不是道,“姑娘莫生气,是奴婢忘了自个身份了。奴婢也不过是想求个心安,若知道这玉是姑娘的传家之物,定是不敢讨要的。”

黎双看向她发上的猫精石瑶簪。

景帝仪取了下来,把发簪扔到桌上。黎双紧紧的握到手里,“谢姑娘。”

“不必谢。”这可是她自己要的,“好好休息吧。”

景帝仪提着药箱离开,走到廊柱,就见凤靡初站在檐下赏梅。

这是玉叠梅,崔护命人从外地移植来的。一株栽种在方寿颖房外,靠窗就能瞧见,一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栽种在院里。凤靡初走来帮她拿过药箱,“聊完了?”

“聊完了,以后估计也没什么好聊了。”

凤靡初笑道,“小姐的喜恶还是毫不掩饰。崔护说要好好谢谢你。”

她理所当然道,“他是该好好谢谢我,我昨夜子时才睡,一大清早就被吵醒了。崔护这个人也就风花雪月的事拿手,不过既然凤哥哥把他当弟弟,他没设想周全的,凤哥哥应该已经帮他设想好了。我只想问一句,如果十皇子执意要纳黎双入府,你允么?”

宗政去疾把黎双赶走,黎双如今在侯府为婢,看似决定权在现在的主子崔护手上,其实崔护是听他的。

凤靡初见崔护紧张兮兮的,过去总是一副玩世不恭,浪荡子的模样,如今快当爹果真是收心了,凤靡初笑而不语。手机访问 m.

崔护道,“你今日笑话我,等你日后娶妻生子就明白我心情了,到时换我笑话你。”这叫一报还一报,他也记仇的。

两人出了宫门,侯府的仆人着急的等在宫外,见了主子的官轿,上前拦下,崔护见是府里管事,问,“怎么了。”

“夫人在院里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见了血。”方颖寿又惊又怕,不停嚷着要见崔护,侯府的仆人赶到宫外却进不了宫门,只能在外等了一个时辰。

崔护甚少发火,闻言,不禁又急又气,“你们怎么伺候的!”

凤靡初冷静的问,“去请景姑娘了么?”

仆人答,“已经差人去了。”

凤靡初和崔护让轿夫加紧往侯府赶,崔护担心到手心冒汗,主要是仆人那句见血,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是这么期待这个孩子,颖寿也是,都已经把孩子鞋袜缝制好了,翻了好几本书想好了名字,甚至规划好了孩子的前程,说日后定要把他栽培成文武双全。要是有什么意外,他怕她会接受不了。

崔护赶回了府,进了房。房里的窗户都关着,密不透风,炉里烧着艾草,只是那股重重的艾草味还是没能完全盖住那股血腥味。

方颖寿裹着厚重的棉被,面色有些发白,崔护坐到床边一时不知该怎么问,若是……他该怎么安慰?

方颖寿先开了口,“让侯爷担心了,我和孩子都没事。”方才她慌了,下人也跟着慌,好在是有惊无险。“多亏了帝仪,她给我施了针,立马就不疼了,血也止住了。”

崔护松了口气,不忍心责备方颖寿,毕竟她也受到莫大惊吓,但还是后怕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屋里闷得慌,想到院里走走,一时没仔细,脚下一滑就摔了。要不是黎双不顾自己给我做了垫,孩子就危险了。”方颖寿抚着肚子,得这样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她才能平复恐惧。

凤靡初道,“既然月份近了,以后想走动还是在屋里走吧。屋里也暖和些。”

仆人端了景帝仪开的安胎药上来,崔护体贴的扶着妻子起身喝药,“听到靡初的话了吧。”

方颖寿点头,经过这次,她也不敢再出外走动,宁可这么躺着直到孩子出生。

凤靡初问,“帝仪呢?”

方颖寿道,“黎双为了救我扭伤了手,我请帝仪去看看她。”

侯府的丫鬟一般是睡在下人房,通常是三四个挤在一屋的。但黎双很受照顾,吃穿显然较其他丫鬟要好,也不必和其他人挤,而是有自个儿的房。

多半是因为宗政去疾的关系。

景帝仪提着药箱,这药箱和一般医馆里大夫背着的那种不同,是黄花梨提式的,“好不容易把皮肤养得这么娇嫩,要是处理不好,留下伤疤怎么办?”黎双要行礼,景帝仪摆摆手,示意她免去这些繁文缛节了,“坐吧,颖寿让我来瞧瞧你的手。”

“奴婢没事。”

景帝仪把药箱放到桌上,慢慢的打开,慢慢的取出伤药,干净的包扎用的白布,还有剪子,“其实我也觉得你应该没事,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娇气。可颖寿觉得你是因为她受的伤,我不过来瞧瞧你,她不安心。”

景帝仪拉过黎双受伤的手,瞧着她手腕红肿处,黎双道,“夫人对奴婢一直很好,奴婢感恩戴德。”

“他们把你调到厨房干粗活,你还感恩戴德。”

“是奴婢服侍不周,侯爷怕奴婢粗手粗脚,这才把奴婢调去厨房的。”

景帝仪拔了药瓶的塞子,倒了一点伤药到黎双的手上,“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懂知恩图报的人不多了。黎双,在厨房干粗活很辛苦吧,我以前看谁不喜欢就把她调去厨房干粗活。厨房的活很多的,像什么挑水劈柴洗碗买米,总之一件干完了还会有下一件,忙得她晕头转向,上吊的功夫都没有。你厨房的活应该也很多吧,怎么突然会去院里?”

伤处有些刺痛,黎双心想着之前用的跌打伤药都不是这股味道,她想把手抽回来,但景帝仪牢牢抓着,“才刚说你是习武之人,一点点痛而已,忍着吧。你这样乱动,要是伤加重,我不负责。”

黎双露出委屈的神色,“景姑娘是怀疑奴婢偷懒么,夫人的补汤炖好了,奴婢只是给夫人送去。”

“你在厨房干活,那些糖啊醋啊油什么的,应该很容易拿到吧。”敷了一会儿,不知是适应了疼痛,还是因为药的缘故,疼痛有所缓解,总之黎双觉得没那么疼了,景帝仪开始揉捏伤处的淤血,“我刚才到颖寿摔倒的地方看了,地上有水,很奇怪吧,这种天时,昨夜又才下雪了,即便太阳出来晒了,也不会融化得这么快。”

她觉得奇怪,沾了一些融了的雪水尝,咸的。

“奴婢没有注意,只是看到夫人摔倒,便想上去扶住夫人。”

景帝仪加了几分手劲,黎双忍着没喊。

“所以我才说知恩图报的人少啊,我忘了听谁说了,在雪上撒某样东西,雪会溶得特别快,你知道是什么么?”

黎双摇头,“奴婢不知。”

“不知?”景帝仪低下头,嗅了嗅,“我刚才去厨房问了,你碰过那些装调味的瓶瓶罐罐了吧。”

黎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极力掩饰,“奴婢在厨房帮忙,碰过那些不稀奇。”

“是不稀奇,那我就把厨房的人都招来,我看看今日都有谁碰过那些调味料,我让你们相互对质,是不是冤枉很快就知道。”景帝仪胸有成竹的笑,好像已看透她,心里有**分把握,“就像醋有股酸味,糖有股甜味,你不闻闻自己的手?”

黎双眼神躲闪,“侯爷和夫人收留我,我若是害他们岂不是连这最后的容身之所都要没了么。厨房又不是官衙,府里谁人都能进出,景姑娘怎么能一口咬定是我。厨房里的厨娘他们做菜都要下盐,她们要偷盐不是更容易么,难道她们不比我更有嫌疑?”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什么撒在雪上雪容易化么。”盐怎么会有味道,到底是乱了方寸,不打自招了。

景帝仪上好了药,把东西收拾好。

黎双等着她的下文,是要去拆穿她,还是要要挟她。

可偏偏景帝仪不说了,这种安静是更折磨人的,黎双心乱如麻,“姑娘想怎么样?”

“这话不是该我来问么?”该是她想怎么样才对,“莫不是因为崔护拦着你,不想你和十皇子有牵扯,你故意施恩,想让他允你入十皇子府?”

黎双摇头否认,“不是。”

景帝仪把凳子拉近了些,两人的距离缩进,黎双只感觉一股慑人的魄力压逼了过来,黎双想把凳子往后挪,景帝仪一脚踩在凳腿上,“你自然是不会和我说实话,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了,狼这一生只会认一个主,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你这见异思迁的速度也快了些,你不是喜欢宗政去疾的么?”

“我与王子只有主仆之情,并非姑娘所想。”

真是主仆之情也好,真有私情也罢,“你这么处心积虑,总不至于像康怡说的为了荣华富贵。我之前还挺喜欢你的。黎双,狼是要在草原山林里自由的活的,帝都是只笼子,一只狼困在笼子里会死的。”

黎双讽刺的笑,“我不过是低贱的奴婢,劳姑娘费心了。十皇子身份尊贵,他看上了奴婢,奴婢能有拒绝的权利么。”

“即便你入了十皇子府,你也坐不上正妃的位置,你的利爪难道是用在和一堆女人抢男人这上边么。”她也不像喜欢干这种事的。

黎双反问,“异族人就一定成不了正妻么?湛王妃不也是来历不明的异族女子么。”

景帝仪眯起了眼,很不喜欢她用这样的语气拿她先祖做例,带着攻击性和嘲讽,她的先祖也轮得到她品头论足么,“宗政去疾让你把刺客引到我院落,我没和你们算这笔账,不表示我忘了。我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之前还挺喜欢你,倒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景帝仪阴阳怪气的扔下一句,“自求多福吧。”

黎双琢磨着若是景帝仪到崔护那揭穿她,即便是没有真凭实据,崔护和方颖寿定还是会选择相信景帝仪。“景姑娘。”

“还有什么要说的?”景帝仪没了耐心,和她玩阴谋诡计的人多了,玩的好的,能称得上对手,玩不好的,连给她取乐的资格都没有。

“景姑娘的话,奴婢听明白了。奴婢得罪了康怡公主,如今因十皇子更是成了箭靶,奴婢不想连姑娘也得罪了。”她示弱,“奴婢也想离开帝都,只是没有盘缠。”

景帝仪提起药箱,“所以呢,你是想和我讨银子?”

黎双道,“姑娘若是愿意送佛送到西,那我自然是感激涕零。”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顺着她期望的演下去,“你想要多少?”

黎双说了一个数目。

景帝仪道,“那容易,你要银两,我叫人给你送来就是。”

“白日走太引人注目,只能等到夜里。我收拾好细软,戌时在南城门等,姑娘叫人把银两送来,我便出城,再不回帝都了。”

她右手扶了扶头上的猫精石瑶簪,“银两不止给你双倍,我还会安排马车送你出城,你满意了么?”

“十皇子曾说一定要纳奴婢入府,若他知道奴婢要离开……违背十皇子的意思,奴婢也是要担风险的。若是姑娘出尔反尔……”黎双提了个要求,“姑娘能不能给我一件信物,夜里等姑娘的人送来银子,我再把信物交还。”

景帝仪警告,“你想要什么就一并说了,不要再拐弯抹角磨磨蹭蹭,趁着我的耐心没完全消失之前。”

黎双看向她腰间的羊脂玉,景帝仪每时每刻都戴着这块玉。

景帝仪邪笑,坐回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黎双竟是忍不住颤栗了,摁住自己的手臂,才没使手剧烈的抖动。

她陪在宗政去疾身边,为他挡去不少暗杀,生死斗置之度外,即便是见了再凶残的敌人都未恐惧过,可居然觉得眼前十来岁的小姑娘可怖。

景帝仪轻声道,“宗政去疾没有教你和别人谈条件之前得先看清楚自个儿的处境么?说到底你是走是留,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利害关系?我要送走你,你口口声声感激涕零,倒还敢向我讨东西。我景家的传家之物,你何来的自信我会把它给一个非亲非故,现在我已经不喜欢的丫头。真是会得寸进尺。”

黎双赔不是道,“姑娘莫生气,是奴婢忘了自个身份了。奴婢也不过是想求个心安,若知道这玉是姑娘的传家之物,定是不敢讨要的。”

黎双看向她发上的猫精石瑶簪。

景帝仪取了下来,把发簪扔到桌上。黎双紧紧的握到手里,“谢姑娘。”

“不必谢。”这可是她自己要的,“好好休息吧。”

景帝仪提着药箱离开,走到廊柱,就见凤靡初站在檐下赏梅。

这是玉叠梅,崔护命人从外地移植来的。一株栽种在方寿颖房外,靠窗就能瞧见,一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栽种在院里。凤靡初走来帮她拿过药箱,“聊完了?”

“聊完了,以后估计也没什么好聊了。”

凤靡初笑道,“小姐的喜恶还是毫不掩饰。崔护说要好好谢谢你。”

她理所当然道,“他是该好好谢谢我,我昨夜子时才睡,一大清早就被吵醒了。崔护这个人也就风花雪月的事拿手,不过既然凤哥哥把他当弟弟,他没设想周全的,凤哥哥应该已经帮他设想好了。我只想问一句,如果十皇子执意要纳黎双入府,你允么?”

宗政去疾把黎双赶走,黎双如今在侯府为婢,看似决定权在现在的主子崔护手上,其实崔护是听他的。

第十一章 阳春面

凤靡初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到深处,连生死都阻隔不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景帝仪原本想诊治完就走人,出门前她突然想吃红烧肘子,已经叫厨房备了。可崔护罗里吧嗦的硬是不放人,问了她一堆的问题,方寿颖吃喝上得忌讳的,今日摔了一跤可有什么影响,孩子会不会提早生。

该注意的她都已经和方寿颖说了,该交代的她也叫方寿颖贴身丫鬟用纸笔记下了,可崔护嫌她们说的不够清楚,又非缠着她说了一遍。

结果她中午也没得休息,连晚膳都在侯府吃了。崔护倒是叫厨房备了山珍海味,上了两坛玉白露,好吃好喝的招待,问题他连吃饭的时候都不给她安宁,依旧在问问问,她也食不知味了。

用完晚膳,凤靡初送她回府,景帝仪板着一张脸,饭只吃了半碗,肚子饿着,凤靡初不禁笑道,“这是他第一个孩子,难免有些紧张过头,还请小姐体谅了。”

她是体谅了,可谁体谅她的红烧肘子。

又下雪了,景帝仪伸手接住天上落下的一片雪花,侯府的管事追了出来,递给他们伞,顺便转达崔护方才忘记说的话,“姑娘什么时候再过来,侯爷说还有些问题,他怕问得不齐全,打算先用笔记下,等姑娘过来再一并问。”

景帝仪瞪眼,做得管事的基本都会看人脸色,不敢再说,溜回府了。

凤靡初撑开伞,望着这被黑夜笼罩,只有沿途几户人家门前昏暗的灯笼,照得这青石街道朦朦胧胧,他半是怀念半是感慨,感慨物是人非,“往前走不远,我记得有个姓刘的老翁在那摆摊卖阳春面。”

景帝仪摸了摸肚子,拉住凤靡初二话不说往前走。

曹洛提着灯笼跟上。

凤靡初道,“十几年了,那摊子不一定在了。”

“过去就知道在不在了。”她肚子现在饿得很,一桌鸭子全宴,她都吃得下。

凤靡初说的摊子还在,不过老板不是他说的老翁,是个少年。摊子很简陋,一辆木头车子,烧着一锅热腾腾的汤汁,少年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大铁勺在煮面条。

木头车旁搭了一个简单的棚,随意的摆了几张破破烂烂的桌椅,也就成一个摊位了。景帝仪也不挑剔,说道,“有什么吃的都拿上来吧。”

还以为下雪夜是不会有客人了,那少年见景帝仪和凤靡初衣饰光鲜,来他这吃面的通常是贫苦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少年煮了两碗面配上一碟炒青菜,给景帝仪他们端过去,景帝仪抓起筷子,试了一口,面倒是很有嚼劲。凤靡初尝到熟悉的味道,“我以前来这吃过面,当时的老板还请我喝过酒。那次出来得匆忙,钱银也没带够,老板还少收了我几文钱。”

“您说的应该是我爷爷,他两年前过世了。”少年道。

凤靡初放下筷子,“那真是遗憾。”味道是一样的,只是吃起来,终究还是有什么不同了。

少年也送了凤靡初一小壶酒,比不得侯府的玉白露,就是便宜的酒,这么冷的天,喝一些能暖身。

景帝仪一边吃,一边聊,“你来这吃面的时候应该还是凤府的大少爷吧,想吃东西不是应该上酒楼茶楼么?”

凤靡初道,“偷偷溜出来的。”

“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块溜出来?”

他扯开话题,“可还合小姐的口味?”

“挺好吃的。”要不是凤靡初带她来,估计她也找不到这样的小摊子,“我最认同你们这的一句话,就是民以食为天。这帝都,别的先不说,吃的各种各样倒是很丰富,好吃的也多。”

“小姐说起吃的来,总是特别起劲。”

“你是有所不知。”她边嚼着嘴里的面,边想着从何说起,好像是从最初带着妻儿归隐的老祖宗那辈起吧,“我们家的人都有一个缺点。你说学文学武吧,家中的兄弟和我都是一学就会一点就明,唯有这个缺点,就是怎么都克服不了,翻遍多少古籍就是学不会。”

凤靡初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不会烧饭做菜?”

她纠正道,“是不会做好吃的饭菜。”好吃二字是画龙点睛之笔,最最关键的,炒菜做饭谁不会,做得好吃的少罢了。“老祖宗立过规矩,是不许把外人带回本家的,所以家里的饭菜各房轮流着做,味道,只能说一言难尽吧。我小的时候甚至以为饭菜就是这个味道了,特别讨厌吃饭。”

凤靡初轻笑,但她觉得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自小穿的用的,你们甚至平乐康怡她们这些做公主的,都未必有我穿的用的好,唯独这吃,我是比你们少享受了好多年的。”

因为少享受了,她又从不肯委屈自己,所以下山后她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吃很多好吃的美味珍馐来补偿。

“听闻高祖的厨艺算不错,可惜我没吃过。”这样的雪夜还真是容易勾起愁思啊,凤靡初有凤靡初的遗憾,她也有她的,他是对人,她是对吃。

凤靡初略微意外,像听到什么宫廷秘辛,“湛王会做饭?”只听说过湛王诗书画三绝,倒不知他还精通厨艺。

景帝仪道,“我曾经想过未来的夫婿不能太笨,若是又懂些厨艺就更好了。”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凤哥哥糖葫芦做得好吃,做别的应该也颇为有天分吧。”

凤靡初想了想,“可能吧。其实我倒是想吃一次小姐做的饭菜。”难得碰上她有不擅长的。

她是真心的劝他,“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她怕把他吃死了。

景帝仪举杯和他碰了碰杯子,凤靡初道,“在凤府大鱼大肉吃多了,当初头一次吃到这面,觉得味道很特别。”

那时还想着凤府的厨子怎么都不会做这种清淡口味的汤面,其实不是厨子不会做,只是认为这种是穷人吃的粗糙食物,他是官宦人家的少爷,不敢做给他吃而已。

“东西好不好吃,除了本身的味道,还和其他有关系。比如是不是肚子饿了,饥不择食吃什么都好吃,或是当时吃的时候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又有谁陪着你吃。”像方才,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都没用,崔护那家伙,影响食欲。“可见当时坐在你身旁的定是和你关系很要好的。”

她努努嘴,让他瞧瞧风雪中走来的一对男女。

凤靡初看去,是伍崇焕和一脸病容的潘琴。

伍崇焕怔住,没想到会如此遇上。潘琴情绪上有了细微的变化,比较她卧床养病时的郁郁寡欢,即便他日夜陪伴依旧不能开解宽慰。

伍崇焕只觉得自尊受伤,但还是扶着妻子在凤靡初旁边的桌子坐下。

景帝仪故意小声道,“需不需要我吃快点,快些走?我年纪轻,这种爱恨纠葛体会得还不够深切,你要是尴尬……”

凤靡初道,“小姐不是说养生么,细嚼慢咽好些。”

他说的,可别后悔,“那我就慢慢吃。”

伍崇焕点了一样的阳春面和小菜,潘琴没怎么吃,总是偷偷看凤靡初。

第十二章 虚岁

凤靡初背对着他们,直至景帝仪吃完面要走,未打一声招呼,未睇去一个眼神,就如陌生人,潘琴触目伤情,泪眼朦胧。

伍崇焕起身大步朝着结账的二人走去,他一把拽住凤靡初的衣领,责怪他的狠心,一个人的心怎么能变得这么硬,这么冷,“你真的这么绝情么,她因为你这几日茶饭不进,你看到她这副模样,就不能想想往日……”

曹洛想要上前护主,却见凤靡初对他打了个手势。凤靡初对景帝仪道,“小姐可否先上轿。”

景帝仪递给少年一锭银子,少年紧张的接过,担心他们发生口角继而升级成动武会砸他的摊子。手中的银两沉甸甸的,小本买卖找不开。

景帝仪先是道不必找了,记着账,下次再来吃直接扣就得,然后问凤靡初,“我不能听么?”女人争风吃醋她见得多,男人为情发狂到了面目狰狞好似要杀人的地步,比较少见,她还想接着看的。

凤靡初摇摇头。

她挑眉,瞧了瞧伍崇焕死死拽住凤靡初领子的手,转身朝凤靡初的官轿走。她钻进轿子里,拨着手上的戒指数着数等人。没数到一百,凤靡初就弯着腰进来了,她往右挪了挪,凤靡初坐到她左侧。

“小姐什么时候下的药?”他问。

景帝仪装作不解,“下药?我下什么药了,对谁下药了?”

凤靡初把轿窗上的布帘掀开,伍崇焕右手红肿,突然动不了。景帝仪乐了,当是她填饱肚子后的娱乐,在侯府被崔护烦了一整日的气,全消了。

……

十皇子拿了支簪子来,说是景帝仪丢失的。景帝仪瞄了一眼,是那支猫精石瑶簪。

怕她和崔护方颖寿说些什么,倒想先发制人了。

景帝仪装作仔细辨认,“这不是我的。”

十皇子似料定她不会承认,婉转道,“姑娘是通情达理冰雪聪明之人,我原以为你断不会似一般俗人以人的身份地位来评价他人。”

“我越发听不懂十皇子的话了,你这样话里有话,我并不似你说的聪明,听不懂,所以你还是有话直说吧。这簪子真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说这是我的,莫非这是遗落在什么杀人放火案发现场,你认为和我有关系?我为了逃避罪责才会抵死不认?”

“姑娘误会了。”

景帝仪笑道,“那既然不是,如若是我丢的难道我还怕承认么?”平乐听到十皇子来了,想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进到屋里察觉气氛不太对,景帝仪朝平乐勾勾手指头,“你来得正好,我房里的首饰匣子你收拾过,我的簪子你都见过,你过来认一认这是不是我的。比起我说的,想来十皇子更信你的话。”

平乐心想认簪子?认来干什么?何况她自己的东西她自己认不得么,平乐拿起那支簪子看了看,“不是。”

十皇子了解平乐的性子,她不擅说谎,何况他来得突然,事先该没时间串通,“景姑娘的首饰应该不少,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平乐嘀咕当然肯定了,景帝仪戴的首饰比从前父皇赏赐她的还好,“但凡镶了宝石的簪子,哪支宝石不是鸽子蛋那么大的。”可是叫她认的这只也就龙眼干大小,龙眼……平乐想难怪她眼熟,“这是康怡的。”

景帝仪似被平乐这么一提醒,也记起来了,“上回在宝翠楼好像是见康怡公主手里拿过。她还说簪子上的猫精石是驸马千辛万苦寻来的,应该很珍贵,独一无二才是。”

平乐撇嘴,“康怡这人本来就爱炫耀,什么独一无二,说得这石头有多稀罕,还不就是块石。”眼光还不好,一点都没有翡翠玛瑙好看,平乐奇怪道,“不过这簪子怎么会在十哥手上?”

十皇子想不通为何前后听到的相差这么大,他问平乐,“你确定这真是康怡的?”

平乐点头,“肯定没认错。”平乐心里酸溜溜的,琢磨着也得让牧笙给她买件首饰,不要求最贵的,但一定要特别不能满大街都是的那种,下一回再见康怡就到她显摆了,不然康怡真以为这天底下就她嫁得好。

景帝仪道,“十皇子到底是听谁说这簪子是我的,也不知那人是何居心,若我真是心里糊涂收下了,岂不是让人以为府里出了偷窃的贼。”

十皇子郑重的作揖赔了礼,“误会一场,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景帝仪道,“我也不至于这么小气,既然知道了簪子的主人是谁,还请十皇子物归原主吧。”

十皇子道,“应该的。”

景帝仪意思意思的要留十皇子用膳,当然,她也知道他不会留,十皇子推脱后,她便让阳春送客了。

平乐纳闷,“十哥上门就为了问支簪子?”他什么时候对这种姑娘家的东西上心了,她还以为十哥是来找她的,结果椅子都没坐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景帝仪伸手拿了一颗腌过的梅子吃,似闲聊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估摸着是康怡的簪子丢了,不知怎么的到了你十哥手上,这么宝贝珍贵的东西,她也实在不小心。”

平乐翻了翻白眼,想着景帝仪没有眼力劲,宝贝什么,还不如见了景帝仪送她的那支镶着海蓝宝的簪子眼珠子瞪得大。

不过,那猫精石瑶簪虽相比之下是逊色了些,好歹也是康怡炫耀她相公对她疼爱有加的资本,就算康怡不喜欢,应该也不至于随手扔了。何况她的首饰也有专门的人负责保管打理。

景帝仪道,“按理说康怡不论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群人,那么多双眼睛,有东西掉了,总不至于一个都没看到,难不成是被偷的,连康怡自己也没察觉。”

平乐觉得不可能,“她眼高于顶,身份稍低的她都不肯和人家挨近,哪那么容易近她的身,何况谁敢偷她东西,不怕被她拖出去乱棍打死。你不会是指我吧。”暗指上次在宝翠楼,“我再讨厌她也不至于盗窃。盗窃是犯七出之条的。”她品格高尚,才不会干这种不入流的事。

景帝仪又拿了颗梅子往嘴里扔,看的平乐觉得牙都酸了,景帝仪道,“我又没说你,现在世道不好,偷蒙拐骗的什么没有。有些人就是有那么些门路有那个本事,偷了你的都神不知鬼不觉。”

平乐想道,“真偷了康怡的簪子那应该拿去换银子吧,卖了,或者拿去当铺当了都得,怎么又会到十哥手里。”她一来景帝仪就让她认簪子,连簪子十哥怎么得来的她也不清楚。

“我也好奇,他还拿着那簪子上门非说是我的。”

平乐不太懂了,“硬说是你的?”平乐摸着下巴思考着,既然牧笙曾是府尹断案入神,近朱者赤,平乐想着凭她的才智或许也能分析出什么,“会不会簪子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她应该去把十哥追回来,再拿那支簪子仔细检查一次,“会不会那簪子其实能掰开,放了要害你或者要害我和牧笙的东西。”

景帝仪笑道,“戏班该请你去写戏才对,让你留在府里背女诫真是屈才了。说不准真是被偷了,那个贼后怕了,想赶着在康怡发现追究前找个替死鬼,好在没收,不然百口莫辩,康怡一定认为东西是你拿的。”

怎么扯上她了,关她什么事,平乐不满,难道她头上刻了贼子么,“我偷她的干什么,我自己没首饰么。”她还缺那一件两件的么。

“你想啊,康怡的簪子应该是掉在府外吧,若是掉在公主府里,她的下人谁那么大胆敢私藏她的东西。可是康怡出府估计也没几回。上回就这么巧和我们遇上了,又这么巧给我们看过簪子,你又是素来和她互看不对眼的,簪子不见康怡不第一个怀疑你怀疑谁,一定认为你报复存心偷她东西。”

平乐想着康怡那么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人许真如景帝仪说的这么想,把她当贼看,“遇上就一定是我嫌疑大了,那她还遇上你遇上阳春寒杏遇上候府那个丫鬟呢,叫什么双的……”平乐想了想,“康怡不是第一次找那个丫鬟麻烦了。”

之前宗政去疾还住湛王府时,康怡还带人上门闹为难那丫头。

平乐道,“那丫头之前跟着宗政去疾,康怡肯定见人家年轻貌美,心生妒忌怕威胁到她,三番四次想弄死人家,要说看不顺眼,那丫鬟肯定比我更看康怡不顺眼。”

景帝仪微讶,“你怀疑黎双?可是黎双走的时候簪子还在。她走了康怡才把簪子给我们看的,你忘了?”

“当然不可能当时就动手,这不惹人怀疑么。说不定那日那丫鬟被康怡刁难了一番,心生怨气。就躲在店外伺机盗窃报复。”

“康怡带着侍卫,东西若是黎双偷的侍卫会不发现?”

这就更好解释了,“你不说有的人有自己的门路自己的本事么。那丫鬟懂武的,上次我听阳春她们说,她揍起康怡的侍卫以一敌五不在话下,说不准她还懂你们南蛮那种妖……法术。”

景帝仪笑了,这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分析,偏平乐自认为分析得头头是道,十分缜密毫无破绽,“说得很是有道理。平乐,我想吃合意饼,一会儿你带上阳春和寒杏到公主府附近那间铺子帮我买吧,顺道可以在那附近逛逛,逛够再回府。”

平乐走后,景帝仪也换了衣裳要出门。

清芩在花园中摆了张桌子绘雪景,见到景帝仪搁下手中的笔,笑着走过去,“姑娘是要出门么,清芩还想请姑娘指教。”

景帝仪扫了一眼她的画作,雪中苍松坚韧挺拔,“清芩姑娘好兴致,不过这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回屋里画吧,免得染上风寒。你住进来第二日了吧。”

“是。”

“姑娘说要借住三日,那么明日该走了。这几日忙碌,也没得好好招待。住得还习惯么?若是有招呼不周的,不要客气,尽管直说。”

“景姑娘客气了。”清芩赞叹道,“湛王府的景致美不胜收,叫人流连忘返。这亭台楼阁晴日里有晴日的美,雪后又有雪后的美,短短三日只是遗憾目不暇接不能够看全。”

这是拐弯抹角想多留几日么,“那容易,牧笙之前有画几幅湛王府春景图,我做主都送给姑娘,这雨景雪景再美也留不住,画下来的才是永久的。”

清芩没料想到她会这么说,左右看了看,“平日总见少夫人跟在姑娘身后,今日怎么不见。”

“说了也不怕姑娘笑话,平乐从前当公主挥霍惯了,三天两头就爱上街乱买东西。这不又上街去了。”

清芩犹豫着,“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帝仪帮清芩拍了拍肩上的雪,她在树下作画,沾上的,“既然不知当不当讲,那就不讲了吧。我赶着出门,不扰姑娘的闲情雅致了。”清芩愣在原地,景帝仪边走边吩咐白雪,“让人把园子里的雪清了,免得滑了脚。”

……

凤靡初走进书房看到景帝仪在翻他书架上的书,“小姐想找什么书,我帮小姐找吧。”

景帝仪踮起脚,抽了最上边的几本书翻了翻又放回去了,“就想看看平日里看着正正经经的凤大人书房里会不会藏了什么不正经的书,比如说春宫图之类的。”

凤靡初笑道,“那找到了么?”

景帝仪失望,没抓到什么把柄,“凤哥哥你这生活实在苦闷。”凤靡初走到她身后,从书柜第二层那拿了昨日才先买那本西京杂事递给她,他将她环在怀里,藏青色的袍子上带有梅花清雅的香气,景帝仪侧着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这几日让崔护不要上朝,告假吧。反正他担的也是闲差,皇上肯定是允的。”

凤靡初也不问为什么,“好,我定转告他,让他留在府里多陪陪颖寿。”

她亲了亲他的脸,他显然是意外的,定定的注视着她,她笑容里带着淘气和调皮,见他露出和平日不同的表情,她是得意的,“过完年,小姐虚岁十七了吧。”

“凤哥哥是提醒我又老了一岁了是么。”

第十三章 该处理的一并处理了(一)

“小姐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右手一抬,像使了那些江湖卖艺的耍的那些障眼法,手里多了只笼子。景帝仪把手里的书扔了,把笼子抢了过来,笼子里关了两只兔子,才巴掌大小,景帝仪抓出其中一只,兔子胆小的在她手心里缩成一团,毛茸茸的浑身雪白颜色,像团雪球。凤靡初道,“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在卖,便买下了。两只没那么孤单。”

景帝仪摸着那柔软的皮毛,喜欢道,“凤哥哥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小姐喜欢叫它们什么便叫它们什么吧。”本就是买来讨她欢喜的,“扶戚那位使臣,若是牧笙对她无意,还是不要再留她在湛王府了。我虽提醒过牧笙,但有些事他可能不太好意思开口。”

“凤哥哥何必说得那么客气,直言他优柔寡断不懂拒绝姑娘就得了,这也是大实话。”都说烈女怕缠郎,这话原来倒过来也是成立的,平乐就是死缠烂打把牧笙摆平了,“国与国之间的联盟,手段来来去去无非几种,变不出什么新花样,我也司空见惯看腻了。怎么,宗政去疾和康怡都成了亲,又想换筹码想要牧笙‘和亲’?”

凤靡初笑了,“即便是要和亲,也是在朝中贵女中挑选嫁过去。应该还不至于让牧笙效仿王昭君舍己离了故土换取两邦安定。但若是那位姑娘自己开了口想入湛王府……”

“皇上还未下决定,你们自然不想惹那位女使臣让她有什么不痛快。再说即便是下了决定,估计你们也觉得男子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凤靡初凝视着认真道,“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一对,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景帝仪笑了笑,低头专心逗起兔子。

第二日,崔护就告了假,也好在是告了假,康怡带着人到他府里说要抓黎双到官府治罪,告她盗窃。要不是他这么恰巧的在侯府,方颖寿应付不来指不定又要动胎气。

崔护是好不容易才把康怡请走的。

景帝仪到了侯府给方颖寿诊脉时,方颖寿聊道,“康怡公主说黎双是明知道簪子是驸马送她的才要故意偷的,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可我觉得黎双不像是那样的人,平日里我赏赐她首饰,她都不敢收,并不是贪心的人,怎么会做出盗窃的事来。”

方颖寿自从上次在院里滑了一跤,还真打算在床上躺着,一直到孩子落地,她在房里闷得慌,景帝仪来了正好多聊聊解解闷。

景帝仪告诉她也不能真一直在床上躺着,扶着方颖寿下床在房里走了几圈,“不是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你是觉得黎双真有偷东西?”

“黎双是不是有偷东西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点,要是她还留在侯府,你可麻烦了。康怡公主也曾为了黎双到我府上闹过,那些刁蛮公主什么样的脾性我见识过,要是三天两头的闹这么一出,你现在在安胎呢,经得住她闹么。”

闻言,方颖寿也不禁忧虑起来,“有侯爷在应该没什么事。”

“她可是公主,要是回去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下回带了人来,你们会和她动手么?”景帝仪往严重了说。

方颖寿想着到也不是没有可能,“动手是万万不可的,可是康怡公主要得是黎双,又不能把黎双交出去,人要是到了康怡公主手里,我怕她连命都保不住。”

景帝仪道,“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这个孩子,你自己不也说说不准就是你家侯爷的独苗了,凡事也该先为孩子设想。我看留黎双在侯府不太合适。”

方颖寿摇摇头,她的意思是要把黎双赶走么,这不得,“若是连我们都不收留她,帝都里怕是更没有谁敢和康怡公主做对收留她。”

景帝仪笑道,“又不是让你把她赶出去流落街头,只是说暂且先避一避,至少等你生完了孩子,再把她接回来。对外就说她自个儿走了不知所踪,这样康怡也不会再来府上闹了。”

方颖寿想了想,这倒也是个主意,“可是能送到哪?”

景帝仪提议,“城郊有间庵堂,那清清静静鲜少有人去。可以把她送到哪,等你生了孩子再把黎双接回来不就行了么。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就由我来办。”

方颖寿拉着她的手道,“怎么会信不过你,只是总麻烦你过意不去。”

景帝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的哪里话,这不是和我见外了么,只是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免得走漏风声就白忙活了。她生活上需要的,我会叫人送去,你就不必费心了。要不下午我就把她送去。”

方颖寿讶异,“这么快,是不是急了些。”

“一点都不快,谁知道康怡明天会不会就过来了。”

方颖寿让丫鬟去请崔护,和崔护商量后,差人去把黎双叫来。黎双听到自己要被送去庵堂,开口想拒绝,但景帝仪走到她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你若是想让他们知道那日你动了什么手脚,你大可拒绝。”

黎双低头道,“奴婢听侯爷安排。”

黎双回房简单的收拾了,府外景帝仪的马车在等着,她就明了景帝仪本就预谋今日将她送走,“姑娘为何要这样盯着我不放。”

景帝仪笑道,“假意说什么要离开帝都,拿着我给你的东西跑到十皇子那以退为进。不过你放心,我向来大度,不会和你计较,庵堂那清静,你就进去好好修身养性,也可以顺道想一想我为什么盯着你不放。”

黎双委屈道,“平乐公主被贬做了庶民,姑娘也许了她和陈大人的婚事,可见不是有门户之见的,我不过是想和十皇子在一块,若不是姑娘你们百般的阻挠,我何至于要使那些手段。”

“下回想骗我,记得,得先把自己骗了。”她可把诀窍教她了,明明到现在她看宗政去疾和看老十眼神还是不一样,“你应该看到了,我和你崔护他们更信谁更听谁的,所以不要想着偷偷跑回来求他们。我也会叫人盯着十皇子那,你要是傻乎乎的跑回来找他,我保证,还没跑到他府门外,你就会被人捆了送到公主府去。康怡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将黎双送到城外的水月庵,景帝仪在马车里盯着,一直到黎双走进庵堂。

得把黎双逼到死路,又黔驴技穷了,黎双才会找身后的人出来帮忙摆脱困境。她就是想知道主使她的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后边的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右脚才跨进大厅的门槛,又是一只碟子那么恰好砸在景帝仪脚边,当场粉身碎骨,景帝仪想着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叫白雪把能顺手操起来当兵器使砸人的花瓶盘子,就她喜欢的那些,全换成了普通街边小摊小贩卖的货色。

陈牧笙皱着眉头看着发脾气的平乐,“你就不能讲讲道理么。”

平乐嚷道,“我就是不讲道理,你要讲道理和那女人去讲好了。”

景帝仪掏掏耳朵,习惯这样的场面了,近来他们是吵得越发的勤,平乐看到景帝仪回来,把手里的‘凶器’藏到身后。

景帝仪阴阳怪气的道,“你们知道这个月府里买了多少只盘子么?这么喜欢砸东西,怎么不到街上摆个摊子干脆卖艺得了,还能挣银子。把我这屋拆了,败了银子,还得让人给你们收拾,这么能打怎么不报名上战场杀敌。”

陈牧笙和平乐不敢回嘴。

阳春她们见这对“夫妻战事”终于止戈,这才敢拿着扫帚进去收拾。

景帝仪问,“又是怎么回事了?”

陈牧笙和平乐不说,阳春拖着扫帚,走到景帝仪身侧,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说了起因——陈牧笙回来时看到平乐推了清芩一把,害得这位扶戚使臣脚崴了。

景帝仪问平乐,“真推了人?”

平乐敢作敢当,“是我推的,怎么样!”

不同之前的忍着,这回陈牧笙也是动气了,“你伤了人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打我就算了,清芩姑娘是谁,她是扶戚派来出使的使臣,她代表的一国的颜面,你伤了她你有想过后果么!”

“她先用话讥讽我的!”

陈牧笙训斥道,“不管她说了什么,你动手了你就是理亏的,她要是拿这件事到皇上跟前去说,你认为皇上该怎么处置才妥当?若是传召,你也要用这样的口气说人是你推的,要怎么样么!”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闹大了,吃亏的是她,“去和清芩姑娘赔不是。”

平乐拒绝,“我不要!”

景帝仪懒得听了,对阳春道,“等他们吵完了再收拾吧,吩咐账房把这个月和下个月支给他们的家用钱停了。”她虽不在乎这点钱银,但也该给他们些教训。

景帝仪并不打算劝架,而是回房睡了一个时辰,醒来,阳春便和她禀报陈牧笙回了兵部,走时提着包袱,似乎收拾了好几日换洗的衣裳,估计这几日不打算回府了。

景帝仪问,“清芩在房里是么?”

第十四章 该处理的一并处理了(二)

阳春点头,想为平乐说几句,平乐虽是动了手也有不对,但依她看那扶戚的使臣在府上的三日,做人做事都太八面玲珑,好得没话说,反倒感觉假的,装的。那女子对少爷存了什么歪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平乐也不过怕自己的相公被抢了去。

“少爷他们这才成亲多久啊,没有那清芩姑娘之前还如胶似漆。”阳春想探一探景帝仪的口风,看看她对清芩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底下有人议论,说什么天下男子皆薄幸,可我说我们家少爷是小姐教出来的,不是那样的人。”

景帝仪慢悠悠的开了口,“阳春。”她稍稍停顿,阳春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内幕,住了嘴,没想到景帝仪接着道,“去厨房吩咐一下,晚上我想喝山药薏仁粥。”

阳春心想还真是摸不清她家小姐心思。

景帝仪去了清芩住的客房,清芩褪了鞋袜,受伤的脚就搁在她带进府里服侍的婢女的膝上,由婢女帮着上药。见景帝仪进来了,刻意让景帝仪瞧清她的脚伤,这才装模作样捡起袜子穿上。

景帝仪道,“一回来就听说姑娘受伤了,我来看看。”

清芩让那仆人下去,大方得体的道,“多谢姑娘关心,没什么大碍。本想着今日就要离开湛王府了,实在舍不得,就想到花园里再看看风景,却遇上少夫人,也怪我自己笨嘴笨舌,可能言语上冒犯了少夫人,起了些误会,争执间我笨手笨脚自己摔了。”

平乐推她的事当时不少下人瞧见了,清芩想着景帝仪应该是听说了的,便装作大度的给平乐遮掩。

景帝仪见桌上摆满了牧笙的字画,有几幅还颇为珍视的装裱了起来,换成其他男子看到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对他这般费尽心思投其所好,不知是不是飘飘然的感动。只是牧笙是她教的,秉性她还算了解,不至于定性差成那样。

景帝仪开门见山,“你喜欢牧笙?”

清芩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还以为景帝仪来是要为平乐的事赔礼道歉,先前陈牧笙来过,默许了她能待到脚伤好了为止。清芩先是羞涩,“陈大人他年轻有为,乃是国之栋梁……”

景帝仪摆摆手,有些话她听得耳朵起茧了,比方说她教养得好,牧笙不但一表人才,还能文能武,“他会什么不会什么有几斤几两我清楚。文嘛识得几个字,武嘛懂些花拳绣腿,帝都里比他优秀的大有人在,清芩姑娘貌美聪慧,家世也好,如果牧笙没成亲,我或许会撮合撮合你们。可是,他成亲了。”

景帝仪加重了最后那句的语气。

清芩想着既是把话说开,景帝仪是聪明人,她也不必把心思藏着掖着。清芩不介意道,“在帝都,且不说皇亲国戚,哪怕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商贾也是有三妻四妾。”

“别人家的事我懒得管,可牧笙是我儿子。”她强调,“我的儿子只能娶一个妻子。”

景帝仪和平乐虽人前装得婆媳和睦,但平乐不懂伪装,清芩看得出这二人关系并不太好,“我以为景姑娘并不太喜欢平乐。”

“我不喜欢她和牧笙娶不娶她有关系么?”

清芩笑道,“姑娘的想法还真是特别。若换作是我,必不能忍受不喜欢的人在同一屋檐下。”

话题还是不要扯得太远吧,在晚膳之前把该处理的处理完,才能专心致志享用美食,“宗政去疾还住在我府里时,曾经有扶戚的刺客进府行刺。你们扶戚人都会在身上刺上刺青,但刺青的图案好像又不太一样。”景帝仪取出一张图纸,“这是我之前从刺客身上描下来的,清芩姑娘看看,有印象么。”

清芩不露痕迹轻轻扯了扯衣袖,算是明白为何景帝仪答应让她住进湛王府,是要找机会让人查看她身上的刺青,“这样的刺青要冒充并不难。”

景帝仪让她不必紧张,“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刺客真是和你有关系,你要杀的是宗政去疾不是我,这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不过是偶尔会好奇心重,有些问题总想求得答案罢了。”

清芩问道,“姑娘觉得陈大人和陈夫人相衬么?”

景帝仪反问,“你想我怎么接下去?我若说相衬,你就会死心?我若说不相衬,你难道要告诉我比起平乐,陈夫人的位置你坐更合适?牧笙的眼光和他清雅的画技不同,庸俗浅薄得很。清芩姑娘是珍珠,可他就是喜欢鱼眼,你机关算尽你这颗珍珠也不会变成鱼眼,还是去找个识货人。”

清芩犹不死心,“景姑娘是想我今日搬回驿馆?我的脚毕竟是因少夫人才受的伤,我只是担心若就这么回去,其他人知道了……”

景帝仪截了她的话,“你怎么看诚信二字?”

清芩不解她为何突然这般问,但知景帝仪定是有下文,还是答,“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

“解释得好。”景帝仪话锋一转,“那不知道扶戚一边派你出使,一边向南蛮书信示好,算是诚信之举么?”

清芩的手微微颤了颤,“姑娘哪里听来的谣言。”

景帝仪道,“我自然有我消息来源的渠道,宗政去疾是驸马,你们比不得他和皇室亲近,定不敢孤注一掷。”扶戚现在不过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也不过是还占着地利这一优势,还有谈谈条件的筹码,“经过先前那场内乱,扶戚想必财匮力尽,民不聊生。别说御敌,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偏还占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咽喉之地,除了依附大国,也没其他办法了吧。只是你们像墙头草那般两边的倒,换做是谁,听了都不会高兴吧。”

清芩拨着心里的算盘,她知道朝中大臣对于她的出使态度分成两种,“姑娘也想干涉扶戚的内政?”

景帝仪摇头,“这倒暂且没什么兴趣,我和宗政去疾并没有交情,和现在在扶戚自称为王的那位更是连面都没见过。日后谁能在扶戚的王位上坐稳坐长我真是不关心,我只关心眼前是不是有人不听我善意的劝告。”

景帝仪这也算是扼住她的软肋,清芩并不打算此刻就和她硬碰硬,“清芩今日便搬回驿馆,这几日多谢姑娘的照顾。”

……

平乐筷子老是夹空,偏她自己又没察觉,还以为是夹上菜了,放进嘴里咬着,其实咬的是筷子,阳春实在看不下去了,轻轻拍了平乐一下,“要是想着少爷,就别倔了,赌什么气。”

平乐嘴硬道,“谁想他了,下午那么凶的骂我,我恨死他了。”

阳春道,“你们吵架是因为那位使臣,她都搬走了。你就软声认个错,先把少爷哄回来再说。”

阳春提了个建议,她们家少爷算是府里最没地位的一个了,没成亲之前听惯小姐的话,成亲后还要听媳妇的话。被欺负惯了,所以闹矛盾了总是少爷先低头,可也不能总是他低头,偶尔,也是要给给他面子的。

平乐讶异,“那女的走了,她不是要死皮赖脸的赖着的么。”

阳春崇拜道,“湛王府是小姐的,小姐让谁走,谁能留呢。”到底是小姐手段高明些。

景帝仪一边理着衣襟,一边走进来。阳春端上景帝仪指明要喝的山药薏仁粥,平乐好奇的问,“那女的真的走了?你用了什么法子把她赶走的。”

景帝仪先扫了一眼菜色,还算满意,厨娘还做了酸甜乳瓜,“就告诉她三日到了,她便走了。”

平乐道,“怎么可能。”那只狐狸精哪有那么容易请走。

“你不信你就自己去问她,问我干什么。”景帝仪舀了一勺粥,吹凉要吃。

平乐用筷子夹住她的勺子,制止道,“你怎么能吃薏米呢。”

景帝仪道,“我为什么不能吃薏米,我吃什么还要经过你们同意么。”

牧笙列了张单子,上面写了禁止入口的食物,她也有份记的,平乐情急道,“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就为了满足你这口腹之欲,就算不顾你自己好了,你也要顾着腹中的孩子,顾着我夫子的骨肉。”

阳春震惊的看着景帝仪的小腹,景帝仪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顾着大的,也该顾着小的。都要当娘了,怎么能这么不注意。”

难怪他们两奇奇怪怪的,“谁跟你说我有身孕的?”景帝仪问。

“牧笙啊。”平乐答。

景帝仪没好气的道,“我葵水前两日才来,你就算不懂医术好了,身为女子这点常识应该还是有的吧,我若是有身孕了,还会来葵水么?”

平乐想了一会儿,搞错了?“你没身孕?”那为什么牧笙说得那么确定,还操心着景帝仪和凤靡初连孩子都有了,怎么成亲的事还不见提,连着她都操心得好几夜睡不好,那是白操心了么?“真没有?”

这是要她说几次,景帝仪不理了,喝起山药薏仁粥来。

第十五章 皇后殁

茶馆中,众人皆是聚精会神,台上说书的正讲到精彩之处,手里的醒木重重一拍,绘声绘色惹得台下一片叫好。宗政去疾走了进来,坐到凤靡初身侧,“人呢?”

凤靡初给他沏了杯茶,知道他定是去问过崔护,在崔护那得不到答案才来问他,是他叫崔护不要透露只字片语,“她不适合留在侯府了。”

“她挡了你的路?”

凤靡初平和道,“她和十皇子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她为了达到目的,背后使了些手段,那些手段我没有和崔护说,否则,即便是你的人,她也没法活着走出侯府。寿颖在院里摔倒动了胎气,那时候黎双也在场……”

宗政去疾不信,黎双知道他与崔护的关系,也知他漂泊异乡如今无亲无故,世上还值得他真心以待的人不多,崔护是其中一个,“你想说是她做的,你亲眼所见,还是有人告诉你?我听闻你近来被湛王府的那位迷得神魂颠倒。”

凤靡初笑了笑,确实是神魂颠倒,“侯府里有人瞧见的。只是我用银子塞了那人的嘴,所以即便景姑娘不动手,我也会动手。你成亲后为了避嫌就没再见过她,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你也不知道了吧。”

宗政去疾沉默了片刻,不论怎么变,在他看来还是阿宝丽,千里迢迢离乡背井陪着他来到帝都的阿宝丽,“你若觉得她不合适留在侯府,大可和我说一声。我如今只想知道她在哪?余下的事不必再劳烦你。”

“我答应你的事并没有忘,我不会害她性命。过完年吧,过完年我会叫人把她接回来,毫发无损。”凤靡初承诺道。

宗政去疾道,“好,我再信你一次。”

景帝仪和凤靡初约好了在茶馆见,来到时正好见宗政去疾离去,她在凤靡初旁边的位置坐下,椅子还是热的,便又站起来,换了张椅子坐,景帝仪抓起桌上的炒花生,扔了一颗进嘴里,“找你麻烦了?”

凤靡初笑道,“没有。”

景帝仪听了一会儿评书,她中途才来,没听开头,不明所以,也就没听出什么趣味,“凤哥哥,我若是无处可去了,你会收留我的吧。”

凤靡初问,“怎么了?”

景帝仪唉声叹气,这两日她也算是活在水深火热里了,“平乐和牧笙吵架后越发不正常,现在我虐待她,她居然没有丝毫反应,我对那些逆来顺受的人向来提不起折磨的兴趣,都把她晨昏定省的课业给免了,让她不必到我院里来碍我的眼了,可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反过来来缠着我。”

她看书的时候平乐像个游魂似的在她窗前晃,她吃零嘴的时候平乐也在她窗前晃,还有她沐浴更衣。骂,骂不走,罚平乐做苦力吧,平乐失魂落魄,一句反抗的怨言都没,像行尸走肉。

洗盘子打烂,洗衣服洗烂,浇花则把院里的花花草草给弄死了。倒像罚的不是平乐,是那帮帮忙收拾烂摊子的下人。

那些下人挨着一个个来给平乐求情,实则就是不想平乐给他们增添麻烦。等她收回了命令,平乐又像冤死鬼缠着她。

牧笙和平乐的事凤靡初也有所耳闻,“她是扯不下脸去求牧笙,他们夫妻二人,向来平乐是霸道的一方,牧笙一味的让,平乐习惯了。她是想请小姐出面,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景帝仪摁了摁太阳穴,她擅长挑拨人打架,可不擅长劝架,“那位扶戚使臣我已经帮他们处理了,难道还要我来给他们砌台阶?帮了一次,又周而复始,那我得帮多少次。我的聪明才智可不是花在这种鸡毛蒜皮夫妻吵架的小事上的。”

“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

“当初要死要活的在一块的是他们,我成全了,若是因一个小小的女子感情就有了裂痕,那这样不堪一击的姻缘还是早断早好。合离了吧。”反正她是不会插手的,“你到底收不收留我,不收留,我就去住客栈。”

凤靡初笑,“小姐想在凤府住多久,便住多久。”

景帝仪招来小二想再点些吃的,守在茶馆外头的白雪却进来和她道宫里来了人要请她进宫,景帝仪皱眉,她才刚坐下,皇帝驾崩,那位升了辈分当了太皇太后的那位,留在后宫“颐养天年”后,皇宫对她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你就说我身体不适。”

白雪道,”好像说是太后想见您。“

……

先皇驾崩后,老五按她说的原是想在宫中辟出一处清幽之地,修建佛堂让先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搬进去,但太后道先皇生前勤俭又是刚走不久,不宜在宫中大兴土木,坏了规矩,便主动要求搬进原来余美人住的宫苑。

宫娥在前领路。

景帝仪停下站了一会儿,这地方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份冷清萧条,门可罗雀,像落光了叶子的枯树死气沉沉。宫女见了皇帝,下跪叩拜,老五已是龙袍加身,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景帝仪想着穿上了龙袍,气质还真多少有些不同。

他身旁的丘茴一身鹅黄色宫装,发髻上插戴着华丽的金丝花冠,已不不再是服侍人的宫女了,而是成了老五后宫嫔妃。

丘茴朝景帝仪行礼,她位份不高,因为出身低,封了良人。

皇帝先景帝仪去见过太后,难掩感伤,“姑娘快进去吧。”

只等景帝仪入了殿内,服侍太后的贴身宫女才将门掩上,殿内只剩下景帝仪,还有撑着最后一口气,她几乎要认不出的太后,不过数月,太后一头青丝已经成了白发,苍老得似七老八十的妇人。

景帝仪愣了愣,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把脉,脉位低沉,景帝仪诧异,“我不是已经把解药给你了么。”

太后脂粉未施,面无血色,“后面的,扔了。”

景帝仪将她冰凉的手放回温暖的被子里,她是一心求死,那解药需连着服用半个月,而太后只服用了一部分,余毒未清,不过是多撑了些时日,无力回天了。

案上的梅好几日没换,谢了,太后看着看着出了神,“到了这个时候,在姑娘面前,倒不想再自称本宫了。这称谓是道枷锁,每回听到姑娘无拘无束说着这个我字,好生的羡慕。”

景帝仪轻声回了句,“是么。”无拘无束的是心,和用什么称谓没有关系。

太后道,“我害了皇上,害了平昭,害了陈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无颜苟活于世,是时候到地府亲自和他们赔罪了。”

景帝仪不明白,明明可以活,明明可以活得很好,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权倾朝野,就像当初的太皇太后,成为宫里最尊贵的女人牢牢将握住权势,可她却选择死,“是因为陆平昭死了,你才不想活么?”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是她活够了,活腻了,“我这辈子都是被人操控的傀儡,姨母想我嫁给先皇,我明明心有所属却还是听话的嫁了,姨母要立我做皇后,我即便并不喜欢这雕栏玉砌却冷冰冰的宫殿,也一样听话的当了这个皇后。我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姑娘说得对吃斋念佛是赎罪,也是逃避。”

“你被人操控被主宰,是因为没有权势,可是你明明已经离权势那么近了,你可以反过来去操控别人了,你可以操控他们的姻缘,生死,操控他们的命运,就像当初的太后操纵你一样,你自己放弃了。”

太后笑了,知道自己快死了,不必再受那些负累,这一刻她轻松了。景帝仪从未见她这样笑过的,苍白无力却又是明亮的,“姑娘太看得起我了,我当不成吕后武后那般的人物,自先皇走后。我夜夜都梦到先皇,先皇怨我假传圣诏,问我是不是想染指他的江山。”

景帝仪道,“不过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不见先皇托梦来找她,“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是立储一事直至他死都未定下来。他是不甘心,临死都不甘心就这么把江山拱手相让,他想长生不死,他也以为自己能长生不死。”

先皇临死时不还是喊着让她救他,给他续命,他是怕死的,并没有如他表面上表现的对生死之事那般无惧坦然。何况这场夺嫡的游戏规则本来就是你死我亡,大家不过都是在遵守游戏规则罢了,何必心怀愧疚。

“偷换圣旨后,姑娘大可以杀了我灭口。此事事关重大,没谁能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何况以姑娘的本事,要我无声无息的死了,并不难。可是姑娘还是冒着风险留了我一条性命。”太后感激的笑。

景帝仪不是没见过傻的,之前死的余美人也是其中一个,终究也是昙花一现,只能短暂的绽放,“你对我构不成威胁,杀你没意思,何况我留你一条性命又如何,显然你并不领情,也并不珍惜这条命。你日日诵经的菩萨也没能叫你若离苦海。”

“我想求姑娘一件事。”

“你先说说看。”相识一场,是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她可以给她一个承诺让她走得了无牵挂。

“日后即便太皇太后冒犯了姑娘,也求姑娘饶她性命。”

景帝仪反问,“若是今日你的请求换成是对太皇太后说,你想太皇太后会答应么?”

“太皇太后斗不过姑娘的。”她太了解姨母了,此次五皇子登基为帝,姨母绝不会甘心认命,宫里的女人一直在斗,即便斗到眼瞎耳聋,只要不死还会继续斗下去。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为什么你们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斗不过我,我就得原谅宽恕?这是什么道理?她的心和我一样的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陆平昭就是下手没有干净,留下了牧笙,才有了后边许多事。前车之鉴,我是不会重蹈覆辙的。”

只因为年伦域没救得了先皇,就被太皇太后下令断了一双手,此后再不能行医救人,发配边关。一旦知道遗照是被她篡改的,下手定是更狠辣千倍万倍。暂时不动太皇太后,只是因为是先皇刚过世,前朝还不怎么稳。

太后哀求道,“我父母早逝,明知道兄长行了伤天害理之事,可是因为是骨肉血亲,还是包庇了他。太皇太后是我在这世上剩下唯一的亲人了,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对我,终归有养育的恩情。”

“她对你有养育的恩情,你求了皇上,又来求我。你护着自己的亲人,应该的,可我也有我想护的人。”她成全别人的前提是这不会伤害到她切身的利益,“你包庇了你的兄长,害了陈家。我若是一时心软答应了你,日后太皇太后做什么都肆无忌惮的,下一个受害的可能是我身边的人。那他们呢?到时候又有谁来求太皇太后放过他们?”

太后沉默片刻,她是修佛之人,无法违背良心说出谎言保证太后不会伤害无辜,“我不知该如何反驳姑娘的话,能做的便是在临终之前哀求姑娘。姑娘若是不愿意,便当我没有说过吧。”

景帝仪想起过往,太后倒也真心实意帮过她几回,毒入五脏是非常痛苦的,常人难以想象和忍受,她忍着痛苦不肯咽气,就为了她那个满心是权力欲望的姨母。

“我放她一次,只要她安分守己过完余下的日子,不动什么歪念头,我便让她得享天年。我只能答应你到这个份上。”她是不可能无休止的去容忍害她的人的。

太后笑道,“多谢。”她又看向案上的梅花,“能帮我拿过来么?我想最后闻一闻梅花的香味。”

景帝仪道,“都谢了,我去帮再你折一支来吧。”

“不用,那支就可以了。”

景帝仪去帮她拿。

这些花离了枝,活不过数日,花瓣都蔫了,哪里还有什么香气。

景帝仪回头,太后已合上了眼,面目安详入睡那般。将那梅花放到太后的枕边,告别道,“一路走好。”

第十六章 长久住下

景帝仪怀里抱着兔子,静静的躺在美人榻上,看着那四四方方窗框外满天的星星。这张美人榻本是摆在凤靡初书房里,供他看书看累了休憩所用,但景帝仪住进来后瞧见了霸占了去,凤靡初便让人挪到她入住的南小楼里,就摆在靠窗的位置。

凤靡初处理完公事,过来瞧瞧她。太后过世,这几日她格外的安静。凤靡初拿起被她随手扔在一旁的披风盖到她身上,她靠着窗,寒风刺骨,“还难过?”

景帝仪坐起来挨着软枕,把兔子关回笼子里,抓了一把草来喂它们,“难过什么,她觉得宫里难熬,唯有一死能解脱,现在死了,也是成全她自己了,反倒是该为她高兴才对吧。我只是这几日休息得不好,认床吧。”

凤靡初知她口不对心,“我叫人去通知牧笙,就说太后过世,平乐悲伤过度,数次昏厥,他已经回王府了。”

“凤哥哥是要赶我回王府?”

“小姐要在我这住一辈子都得。”

景帝仪捧着他的脸,他的脸冰凉冰凉的,本来就体寒,夜里过来还不懂得多添一件衣裳。这几日除了处理公事,余下的时间都用来陪着她,揉了揉他的脸,捏了捏他的耳垂,“暖和么?

凤靡初笑,“暖和。”漫漫寒冬,唯这么一点暖和而已了。

“我娘也喜欢这么揉我爹的脸。”不过她娘下手比较“凶残”些,尤其喜欢将她爹的脸揉成奇形怪状喊她去看,再问一句你瞧你爹的脸好笑么。

景帝仪想着想着笑出声来,捏着凤靡初的脸皮,想着能不能捏出方脸来。

凤靡初问,“想家了?”

“嗯。”她出门这么久了,确实想家了。

“你收牧笙做养子,有带他回过你南蛮的家么?”

“没有。”她家里的事,若牧笙知道了,对他未必是好事。

凤靡初抓牢她的手,除了知道她是湛王的后人,其余的一无所知,她在南蛮的背景,家在何处成迷一般,如若她哪一日在这里待腻了,走了,怕也没有人能知晓她的行踪,就像湛王夫妇。

他食指上有伤口,不自觉一用力,便渗出血来。

景帝仪低头看着,“怎么伤了?”

凤靡初笑道,“想学着做牛肉丸子,但是刀子不听使唤。”

她想起她的心血来潮让他学厨,他这双手是拿笔的,哪习惯拿刀子,入朝为官后,三餐有人服侍照料,更不会去碰厨房那些刀具,自然笨手笨脚,她一时戏言,他倒上心了。

景帝仪喊来曹洛去拿药,她使唤起凤府的人也越发得心应手了,主客不分,偏偏……曹洛看向凤靡初,认命的被使唤,拿了药后就识相的出外守门了。

景帝仪帮凤靡初上药。

他柔声道,“在山寨时也是小姐为我包扎的。”

“山寨里就我一个会医术。”要是她不治,可没人懂得医治他了。“那时凤哥哥的脸肿的眼睛鼻子好像挤成一堆,特别难看,没想到伤养好后,变好看了,害得寨里的姑娘都春心荡漾。”

“我在山寨时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小姐的眼吧。”

“你指哪件,是你想用美色勾引我身边的丫鬟偷钥匙那件?”她那时还想要是那丫鬟真受不住诱惑答应了,她要怎么引他们相互背叛。只是那丫鬟胆子太小,而她最终也决定放了他,“为达目的用些手段是可以的,不过凤哥哥既然说喜欢我,以后再使美男计的时候可要注意对谁使,拿捏好度。”

掩藏在皮囊下的不堪,怎么她说出来就成了另一个样。他曾经为了报仇想连自己都出卖了。凤靡初轻笑,他只在乎她的看法,他的惴惴不安倒显多余了,是他一时忘了他家小姐想法从来不依寻常正道。

怎么他想她染上离不开他的习惯,反倒自己着了魔,“小姐到底是对我用了什么邪术?”

她眨眨眼,“那邪术太恶毒,我怕说出来吓着你。”

凤靡初抱住景帝仪,汲取她身上的暖。他的性情在凤家满门抄斩时就扭曲了,终还是跟在山寨时那自私自利,只是藏得比从前深。

“我年少时拥有很多,失去的也多,从一无所有到今日,花了七年。”

景帝仪轻轻拍拍他后背,“步履维艰,凤哥哥也走到今日了。牧笙说他很佩服你。”

佩服?有什么好值得佩服,他不过是想亲眼看着那些仇人的下场比他凄惨,“我最想要的都回不来了。”他的语调一改温和,带了些薄凉,这才是真实的。

即使陈牧笙和他一样身负血海深仇,但可他的手比他干净,还未泯灭纯良。

他沉默许久。

景帝仪看不见他的神情,任由他越搂越紧,“凤哥哥想什么?”

“在想怎么能让小姐也牢牢被绑住?”

景帝仪问,“如果我十八岁时没有答应嫁给你,凤哥哥真能放手么?”

他知道景帝仪能分辨得出真话假话,为了得到,他可以编出无数个谎言,就像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接近沮诵,去博取他的信任。

他能放手么?

他放不了手,他真真正正渴求的,其实寥寥无几,除了她还是真实的在他怀里,其他的追不回,也求不得。

唯有她而已了,他怎么放手。

他吻着她的头发,轻柔细碎的吻落到她耳边颊边,动情的呢喃,“小姐就不能再更多喜欢我些么。”

“这是在对我施美男计么?”

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凤靡初霎时清醒了,他深吸一口气,粗糙的掌心,纵横交错的伤疤摩挲着她的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他轻声道,“夜深了,小姐休息吧。”

景帝仪拉住他,“怎么突然这样患得患失,是见了什么人了?”

他认真的问她,“牧笙的根在帝都,小姐的根在哪?”

景帝仪笑道,“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无话不谈了?我只是随口一句。”

只是随口么,他了解她,就像她了解他一般。算了,是他乱了方寸,她像风无拘无束,他要留,不能急在一时,“小姐休息吧。”

景帝仪用力拽,将凤靡初带到榻上。

她仪翻身压住他身子,四目相对,“凤哥哥,有话就该在当下说,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放在心里久了反而越放会越复杂,到时候你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了。”她笑眯眯的道,“今夜要留下来么?秉烛夜谈。”

柔软的身体紧密的贴着,凤靡初抱着她纤细的腰身,一使力在那狭窄的榻上转了一圈,两人位置颠倒过来。

他不懂武,若是她不情愿的,他也用不了强。可她只是抱着他的脖子呵呵笑着。他凡事惯着她顺着她,倒自食恶果,惯得她没心没肺。

他克制道,“小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凤靡初辨不出她是认真,还是又起了玩心存心戏弄,就像那时在山寨,她亲手打开他的铐锁说要放了他,他也分不清她是真心是假意。

她道,“看到宫里的女人都活成了那样,及时行乐果真才是最痛快的活法。南蛮民风开化,只要郎有情妻有意,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凤哥哥……”

凤靡初吻住她的唇,呼吸乱了,他将理智抛到了九霄,啃咬着她每一寸肌肤,只剩占据的念头。

……

景帝仪用指腹刮着凤靡初身上的伤疤,他是被痒醒的,见他睁开眼,她便在他身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像小时候玩猜字那样让他猜,“知道我在写什么么?”说是让他猜,却自己问完又自己答了,“我在写凤哥哥是傻子。”

凤靡初笑了,鼻尖蹭了蹭她脸颊,“这些伤疤不觉得难看么?”

景帝仪数着他身上的狰狞的疤痕,看是有几条,“又不是头一回看了。”

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因为肌肤雪白,显得那密密麻麻的淤青更触目惊心,像是被蹂躏过,无一处是幸免。

“是我失控了。”他表情和语气都十分诚恳,行为上却是凑过来又轻轻啃咬她的颈项,这狭窄的美人塌,她被他夹在他与墙之间,那么狭窄的禁锢,他困着她安心又安稳。

景帝仪摸到他的脸,烫的,“凤哥哥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已经习惯他道貌岸然,可别回答是。

她摘下脖子上的火珀戒指,戴到凤靡初手上,将戒指上的琥珀拨开,让他看到戒指暗藏玄机,“高祖之物。”她晃了晃手里的镯子,这是交换,“不要摘下来。”

曹洛站在门外,哼了哼,又怕里边的人耳鬓厮磨听不到,于是又多咳了两声,倒不像往日早晨,端着洗漱的温水就进去,“大人,该准备上朝了。”

景帝仪坐起身,抓起凤靡初的手覆在她心口处,“我这不舒服,原还想叫凤哥哥帮我揉一揉,不过算了......”将他的手挪开,颇为可惜的道,“凤哥哥得上朝,国事为重。”

她抓起衣物要下榻,凤靡初伸手将她搂了回来,在她耳旁轻喃,“妖精。”

景帝仪笑道,“那凤哥哥是要上朝还是陪我这妖精?”

那一日凤靡初告了假。

景帝仪叫人从湛王府取了换洗的冬衣首饰来,好似要长久的住下,白雪和阳春也跟到凤府来伺候,景帝仪问起府里情况,白雪稳妥道,“银樱性子比较沉稳,我已经交代过了,府里那些杂事,轻微的她全权处理就好,若是要紧的事,就到凤府里禀报过小姐再决定。小姐不在的这段时日,府里的女眷必须照常在早晨时习武强身。”

第十七章 戏弄

景帝仪交代道,“告诉银樱,我不在府里更要盯紧平乐,让她安分些。”

阳春正在将景帝仪的衣物分类,头疼着是不是要和凤府的管家说再抬两个柜子来否则装不完,阳春见到凤靡初挑了帘子进来,和白雪使了眼色后低着头偷笑知情识趣的出去了。

凤靡初扫了一眼屋中的凌乱,桌上椅上全是景帝仪的衣物,已记不得这间房原本是什么样的了,“需不需要再多调几个丫鬟过来服侍?”

景帝仪慵懒的挨着镜台,脚搭在凳子上,“阳春白雪伺候我惯了,换其他人来伺候我不习惯。”

她还住在客房,说懒得搬去他的卧房,凤靡初闻言当时也没说什么,就是第二日取了几件便服放在她这,就夜夜歇在这,主卧倒成了空置。

凤靡初道,“昨日颖寿生了个儿子。”

景帝仪微讶,倒比她预期的日子提前许多,“怎么没叫人来通知我。”

“半夜时分疼的,你一直有为她调养身子,生孩子时也还算顺利,便没叫人来喊你。”

那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她总担心你那兄弟风流债多,坏了身子外强中干不好有子嗣,若肚子里的是独苗,生下来是个女儿会愧对列祖列宗什么的。是个男孩,她估计很高兴吧。你什么时候去崔府?”

“过两日吧。”他笑道,“夜里有庙会,要去么?”

“庙会?没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烧香拜佛不感兴趣。

“那有一家铺子专卖莲花枣饼,倒是很有名气。”

景帝仪来了精神,眨了眨眼,面上神情他的话很是怀疑,“有名气?那我怎么没听过,好吃么?”

凤靡初笑,“我也没尝过,所以才想约小姐一块去试试,不过既然小姐不想,那便不出门吧。”

还和她来这套了,以退为进?“那就在外用晚膳,既然是凤哥哥提起的,我就当是你打包票了,等我先尝过,若是不好吃,我再找凤哥哥算账。”

这庙会人还真是多,景帝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吃,但想着既然是来了,就随意看看,尽管是没什么新鲜玩意。

那些江湖卖艺杂耍的,什么吞剑碎石戏猴,她都看过,瞅一眼就走了。货物玲琳满目,可也无非是售卖那些姑娘用的胭脂水粉的多,和一般的集市没什么差。就是逛的人比一般集市的多,挤。

景帝仪看看哪没这么堵的,见前边不远一摊子比较空,便走过去了。她从货架上拿下一张凶神恶煞绘得五官极为狰狞扭曲的夜叉面谱戴到脸上,“好看么?”

有男子因在人群中惊鸿一瞥,被景帝仪容貌吸引,一路跟随。凤靡初将她面谱上的绳子系好,若无其事的还是一味宠溺的语调,“好看,小姐喜欢就戴着吧。”

阳春心想着这未来姑爷什么审美,这面谱丑陋得能把孩子吓哭,阳春道,“难怪没什么人靠近,大晚上的,好吓人,小姐还是快摘下来吧,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景帝仪但是觉得这张面谱挺有意思,戴着,别人一见可怕说不定就自觉让路了,“你没听过面恶心善,人面兽心么?皮相好的,本质说不准里比这面谱还可怕。面谱怎么卖?”

卖面谱的老板手里捧着一卷诗书,借着庙会灯如昼,争分夺秒的读着,有客人上门也不搭理。

曹洛刚要大大声的喊那老板,他旁边的阳春已拿出了气势,大力的拍了拍桌子,“你想不想做生意的,我们家小姐问你怎么卖?”

书生读书读得入迷,被阳春那嗓门一震,吓了一跳,“几位,请随便看看。”

阳春道,“都在你这站了许久了,要是贼早把你银子摸走了,我家小姐问你这面谱几钱?”

书生看着景帝仪脸上的面谱,这还是今夜第一个和他问价的,“这些都是小生亲手所绘,每张都是十文。”

景帝仪道,“别人都是画那些英雄美人,画好看的,你倒是特别,你画这个不怕卖不出去?”

书生憨笑道,“小生就喜欢画这些,罗刹夜叉面目虽是可怖,但都是辩忠奸抓恶鬼的。岂不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可见不能只看表面。”

凤靡初笑道,“今夜来上香的未必都念过金刚经,即便念过也不一定有公子这般的悟性。”

书生见凤靡初谈吐不俗,似也是读书人,作揖道,“今夜不正是遇见几位知音人,既是有缘,若几位喜欢,我给几位算便宜些。”

凤靡初多问了一句,“公子是要参加科举么?”

书生点头,“是,只是参加科举的饱学之士那么多,怕也是名落孙山。但怎么也要试试,才不枉费寒窗苦读数十载。”

凤靡初又多拿了六张面谱叫曹洛一并结了钱,他牵起景帝仪的手,绝了跟随的人的心思。

“凤哥哥有心给他银子直接给就好。你买了那么多面谱,难道还想着送人?”她没见过人画这么狰狞的面谱,觉得新鲜,不过玩一日估计也就腻了。倒是可以留着,去吓那些心有鬼的。

凤靡初道,“总要顾及读书人的气节。”

讲气节的都是自讨苦吃,所以才说这边的读书人脑筋死,温饱都成问题了,却不懂能屈能伸顺应环境,“你说要是他真的高中,他日在朝堂上见到你,会是什么反应?”

凤靡初回,“我也不知。”

进了酒肆,景帝仪点了莲花馅饼,如意卷和金丝酥还有一壶酒,店小二领他们去了二楼的隔间。

菜很快齐了,景帝仪摘下面谱,抓起筷子夹了那莲花馅饼先尝了。

“味道如何?”凤靡初问。

“马马虎虎吧。”不是很好吃,也不难吃,略微平庸的味道。

“小姐。”阳春小声唤,下巴朝楼梯那努了努。景帝仪回头,见到了潘琴,潘琴右手提着一食盒,一身淡粉色的冬衣,因畏寒,穿得厚重,显得十分臃肿。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凤靡初朝潘琴点了点头,就如泛泛之交偶然遇见那般打招呼,他夹了金丝酥到景帝仪碗里,“小姐不妨尝尝这个。”

景帝仪吃了半碟点心,放下筷子,忽的起身,对凤靡初做了口型,茅房,“再帮我多点一道桂花酥。”

凤靡初笑,“好。”

景帝仪借用酒肆的茅房解决完人有三急,正要回去,那潘琴挑了她必经的楼道前等着她。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手背在后,做了个手势,阳春意会。

景帝仪微微一笑,她的眉目生得良善,只要敛去精光,那便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模样,“真是巧,没想到又遇上了,夫人有事?”

阳春趁着潘琴主仆不注意偷偷溜上楼了。

潘琴欠了欠身,“冒昧了,只是……”她欲言又止。

景帝仪道,“夫人有话就直说吧。”

潘琴吸了口气,似因羞愧说的停停顿顿,很是艰难“……我与凤大人的过去,想必姑娘是清楚的。我也不敢奢望凤大人原谅,只是希望老天保佑凤大人平顺安康。”

潘琴的丫鬟上前一步,递上一道黄符。

景帝仪问,“这是?”

潘琴低着头,声如蚊呐,“今日有庙会,我听得这里的菩萨灵验,特意赶来的,许能遇上二位也是菩萨指引。符是从庙里求来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弥补过去,姑娘能否帮我转交给凤大人,不必提我的名字也行。”

潘琴说得真诚又且委屈,景帝仪想起那次吃阳春面遇上,伍崇焕对凤靡初动手。这位伍夫人倒是楚楚可怜由始至终双目含泪站着,一句都没有说。

景帝仪嗅了嗅,闻见那丫鬟身上有香烛气味,再看小丫鬟的举着黄符的双手,指间上沾了黄色的粉末,衣裙上也有好几个被烫坏的小孔。

景帝仪接过黄符,符上用朱砂写了平安二字,“这人山人海的,摩肩接踵真是寸步难行,想来那庙里也是很拥挤吧,是夫人亲自去求的?”

潘琴轻轻的点头,“嗯。”

景帝仪挨近潘琴,只嗅到女子的脂粉香,视线再落到潘琴身上完好的上等绸缎短袄和干净的手指。

景帝仪面上动容,似为她这一片真心打动,“夫人怎么不亲自给凤哥哥?”

“若是我给怕是凤大人不肯收。”

景帝仪问,“夫人知道我和凤大人的关系不是么,你不怕我不肯帮你?”

“我与姑娘虽只是见过两面,却觉得姑娘是深明大义之人。”

景帝仪轻笑,那若是不帮,就是不深明大义了?景帝仪指着食盒问,“这些呢?”

潘琴柔柔弱弱的回,“凤大人以前最喜欢吃张家铺的核桃粘。”

“我都不知原来凤哥哥喜欢吃核桃粘。”能把一个男人的喜好这么牢牢记在心上,这个男人还不是自己的丈夫,难怪伍崇焕迁怒,“夫人,我能尝尝么。”

潘琴打开食盒,景帝仪捻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真好吃。”

话音才落,她便忽的皱了眉头,手中的糕点掉落,景帝仪捂住肚子,一副难受的样子。

潘琴慌了,“景姑娘。”

景帝仪嚷嚷着疼。阳春带着凤靡初下楼来,凤靡初看也不看潘琴一眼,只奔着景帝仪去。

景帝仪难受得已站不住,凤靡初抱起她,她依偎在凤靡初怀里,蹙着眉抿着唇,好不可怜,“凤哥哥,我肚子疼。”

阳春看了看地上碎掉的点心,再看看潘琴手里的食盒,指着潘琴的鼻子道,“好啊,你是不是下毒了,我家小姐是皇亲国戚,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等着皇上降罪吧。”

潘琴急忙要辩解,事情发生得突然,她六神无主下开始语无伦次,“不是,我没有,这不是我买……”她想抓住凤靡初的衣袖,却被他避开了。

凤靡初抱着景帝仪匆匆离开,景帝仪把脸埋在他怀里,把手里的黄符抓成团,扔到了地上。

那黄符滚啊滚啊滚到潘琴脚边。

曹洛不知拿弄来了顶轿子等在酒肆外,凤靡初将景帝仪抱上轿,景帝仪揪住他的衣服,肩膀微微抖动,他道,“再装下去,我就真把小姐带到医馆去了。”

曹洛怔了怔,再看阳春,也正捂着嘴笑,这才反应过来景帝仪是装的,想着这装得也实在太像,他真是以为景帝仪是身体不适。

景帝仪哈哈笑出声来,“你方才有看到她的表情么?真有趣。”

凤靡初放下轿帘,曹洛吩咐轿夫起轿。

“她的眼睛,瞪得那么大。”景帝仪笑得停不下,明明不是潘琴自己去求的符,可是这么拙劣的谎,她还是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说了,“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她这连番的动作,是想和凤哥哥你重修旧好么。老实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和我也并没什么关系。”他淡淡的说着,在乎的重要的,才是该关心的。

“你之前不是用她引伍崇焕出宫的么?”

凤靡初没答,帮她顺了顺头发,“还有什么想吃的?”

景帝仪想了想,“凤哥哥你真的喜欢吃那什么张家核桃粘?”

“儿时尝过,是挺喜欢。”

景帝仪同情的叹气,捏捏他的脸,好似可怜他童年也没吃过啥好东西,“我看还是先把我府里的厨娘调过来吧。”

凤靡初好笑。

……

凤靡初换好了朝服,翻整衣袖时看到还在睡着的景帝仪一脚踢开了被子,露出修长白嫩的小腿。

她睡觉不怎么安分,得牢牢抱着,否则醒来便会发现人还在,被子却不翼而飞了。

房里虽燃着炉子,十分温暖,但凤靡初还是担心她会着凉,他坐到床边帮她拉了拉锦被。

凝着她的睡颜,轻抚她的秀发,也就睡着的这一刻,她像只柔顺的猫,“等我回来,就去崔府。”

景帝仪皱了皱鼻子,凤靡初知道她这是睡觉中被吵,要生气的先兆了。

她是有听到他说什么的,只是不想应,凤靡初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哄着。她这才舒展开精致的五官,翻了身,后背对着他。

凤靡初在她肩上眷眷的落了吻,这才去上朝了。

第十八章 自作自受

崔护披着狐裘,一阵子没上早朝,恢复那卯时就得起的日子不太习惯,他在大殿外等着宣早朝入殿议政,见了凤靡初便疾步上前要和他炫耀儿子。凤靡初见到他略微讶异,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多告几日假。”

崔护小声抱怨,“寿颖的姨母带着她两个刚及笄的女儿到我府上来了。明着说是探望,实则想把女儿送进宫,昨日一日都缠着我。”这不,他想避,于是便避到宫里来了,否则在家抱儿子不比在这吹冷风强,“那后位可是虚位以待,如今满朝文武但凡有及笄的闺女,哪个心里没盘算着的。”

凤靡初教道,“你若是嫌烦,便应下来,按着宫中规矩走。后边的得与不得,就不在你了。”

崔护不是没想过凤靡初的提议,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声音放得更低,不想其他人听到,“其实那两个丫头,样貌品性都不错,只是我觉得入宫就未必一定是好归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打破头都非要挤进来。”

凤靡初只道,“你所想的未必是其他人所想的。”

崔护提醒,“你也得防一防,指不定陆家也这么打算。陆家不是还有一个陆梦怜,论样貌气质才学家世背景,还找不到良配么,却也是拖到今时今日还是待字闺中,定是陆赋不愿就这么随便把她许给凡夫俗子,这天下还有比嫁给天子更尊贵的?”

凤靡初笑道,“当了爹了,想得倒是长远周全了。”

崔护撇嘴,他好心为他担忧,他却笑话起他了,得了,这话题到此,他换另一个话题,“你和景姑娘怎么样了?”

“挺好的。”

崔护这折子在府里照顾妻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也不知凤靡初和景帝仪的情况,“你不用碍于面子就和我说什么挺好,要真是挺好,婚期怎么迟迟不订。只要一日未订亲,就怕迟则生变,之前城里那些公子哥对景姑娘有多殷勤,不用我说了吧,要不要我在后边帮你们两推推。”

凤靡初轻声谢绝他的好意,“不必了。”

“你我又不是外人,别看你朝廷大事上运筹帷幄,情爱之事却是欠缺经验。不过不必担心,我给你做军师,正好我府上那两个小丫头,用来刺激刺激景姑娘,她一吃味,许就催着你快点成亲了。”

凤靡初笑了笑,知道说再多,崔护也只当他是客气,一味坚持要帮,凤靡初道,“若是陆家党派中有人提及要与现今的扶戚结兄弟之邦互通有无,你不要反对。”

“为什么?”崔护不明白凤靡初是何用意,他要是不出声,让那些人得逞了,宗政的处境不就危险了么。

凤靡初叮嘱,“你若是想他早一日名正言顺的回去,就不要反对。”

凤靡初下了朝回到府上,进到房中景帝仪正低头挑着耳饰,她听到脚步声回头,那海蓝宝牡丹镶珠银篦贴着乌黑的云鬓,身上一袭淡蓝色的水纹罩衣,用银线绣了一双展翅的大雁,一身偏冷孤清的颜色,却是反衬出她面若桃李,唇如蔷薇娇艳欲滴的妩媚,她嘴角上扬,顾盼生姿,“我哥哥叫人送来的衣裳,好看么?”

他温柔的回应,“好看。”

她嫌弃道,“这话说的实在没有诚意。”

凤靡初想了想,应她的要求再来一遍,向前微微倾了身,脸贴着她的鬓边,没叫她瞧见他的神色,只是在她耳旁似真似假的说道,“好看得我想把小姐一辈子禁锢在这,不叫别人瞧见了。”他直起了身子,笑得春意融融的和煦,“小姐可满意?”

她点点头,孺子可教的摸摸他的脸,他这张脸生得年轻,看不出实际岁数,在她的调理下,越发皮光肉滑了,摸着手感不错,“凑合吧。”

他从首饰盒中挑出一对银耳环帮她戴上,“我答应了宗政过了年,让黎双回来。”

她无所谓,回来就回来吧,原来日子过得这么快,一数,快过年了。

“看来小姐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了。这身衣料看着倒像是比进贡的湘缎好,能送得起的怕不是寻常人。”

“都说明察秋毫,聪明的人往往一些旁枝末节都能推敲出所有,要不凤哥哥你也推敲推敲我哥哥是谁,说对了,我就送凤哥哥一份大礼。”

凤靡初刮了刮她的鼻梁,“下次再猜吧,崔护说他府里的厨子学了新菜,保准是小姐没吃过的。”

“新菜?他府里换厨子了?”

“倒没听说,应该没换吧。”

“都说见字如见人,我呢,是见菜如见人。”上回在崔府吃的那些菜毫无新意,估计那厨子也是因循守旧,糖醋油盐分量全然按着菜谱,不愿推陈出新的,“那种懒散的厨子,也会肯钻研新菜么。”

不会是唬她,去了就随便招呼些大街小巷酒楼茶肆都能吃到的普通菜色吧。

凤靡初看着她桌上的玉箫,她方才拿出来擦拭,没放回锦盒里,“小姐可愿为我吹奏一曲?”

“我今日没那等闲情逸致。”她见他久久不搭话,只是拿起玉箫,指间抚过吹孔。他的城府深那是儿时经历所至,她虽觉得这性子挺可爱的,但有时也麻烦,板过他的脸来,“若是不高兴,那就皱眉,这样不声不响,我若没注意,不是就有根刺一直扎在这了么?没听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觉得男女之事也差不多。”伸出食指不停戳他心的位置。

他笑,“小姐说得是,日后定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凤靡初摆出虚心受教的样子,说话语调不急不慢,这貌似是反省的话脱口而出却像背诵诗词那样一股子风雅味,这是反省么?

“凤哥哥,你是不是吃味我之前吹过一首曲子给陆存熙听?”

他慢悠悠说道,“嗯。吃味了。”

“凤哥哥。”她深情款款的唤了一声,闭上眼睛似要索吻。手却偷偷拉开镜台放胭脂的柜子,沾了些胭脂,趁着凤靡初低头要亲她,出其不意把胭脂摸到他脸上,画了他个大花脸,坏笑,“酸的吃多了可不好。”

凤靡初照了铜镜,她这样恶劣的喜好是他惯的,他只能自作自受了。

第十九章 埋伏

天色暗得早,街上的铺子也打烊得早。

曹洛抽了一下马鞭,倒是多才多艺赶马车都赶得十分平稳,平稳得车内的景帝仪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对崔府一会儿招待的菜色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之前答应了要和凤靡初去崔府道贺,不食言罢了。

她把头靠到凤靡初肩上,手环到他腰间,听到他轻声道,“睡吧,到了我再喊小姐。”

景帝仪懒懒的应了,“嗯。”

凤靡初歪过头去轻轻咳了两声,怕她听到还刻意想压低了声。

她闭着眼,抓过他的手腕探了一会儿脉,“我说过外出要多添件衣裳的,凤哥哥若是感染风寒,我就开最苦的药,还要你日日喝两碗姜汤。”

凤靡初虽不似她嘴刁,也不挑食,但也有喜欢吃的和不喜欢吃的,他不喜欢姜蒜味,所以他府里的厨子能不用姜蒜的就不用姜蒜,遇到需要姜蒜调味的,菜烧好后就一一挑出来。

凤靡初没想到她有留心,笑着才要回她。

忽的马车剧烈的晃动,伴着马匹慌乱的嘶鸣,凤靡初一手抓住窗框,一手抱紧景帝仪,只等马车停稳。

外头传来打斗声,凤靡初撩开布帘子,看到曹洛正以一抵五,曹洛的武功已算是上乘,这些年,凤靡初不是没有遇到过暗杀,但都被曹洛一一挡了下来,那五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武功明显在曹洛之上,皆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曹洛孤身抵挡,很快受伤败了下来。

“大人快走。”曹洛腹部受了一击,他握紧了手里的剑想再抵挡一阵,至少争取时间让凤靡初逃脱。

景帝仪本以为得用顿无趣的晚膳,倒没想到路上会生出这样的事来。

她看向面不改色的凤靡初,什么样的场合他没见过的,生死一线的事他也亲身经历过,再没什么叫他惧怕,“凤哥哥,你要不要闭上眼数二十,免得接下来的,会叫你做噩梦。”

凤靡初道,“我跟着先帝上过战场,见过尸横遍野。”

她倒是想多说几句,只是那些杀手想着速战速决,毕竟是在天子脚下还是大街上对朝廷重臣下手,自然不敢拖延。

既是赶着去投胎,她也不好拦着。

景帝仪也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刀,瞄着其中一人的脑门射了出去。她出手极快又是射得精准,对方未来得及察觉,已是被小刀贯穿了脑袋,当场毙命。

她从马车上跳下,拍了一个杀手的肩膀,身姿轻盈借力翻身到了他身后,先是踢断杀手的腿骨,在那人跪下后掐住对方脖子,使劲一拧,只听到了一声清脆,拧断了颈骨。

再来足尖勾起地上的剑,一个旋转矮下身子避过背后的暗算,将剑刺入身后之人的心脏,再将剑抽出割了另外一个的脑袋。

景帝仪下手毫无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又是招招瞄准了要害,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杀了四个。

曹洛虽知景帝仪会武,也曾见过她暗中对陆平昭动手,却未真真正正见过她的身手。这样年纪轻轻武学已是登峰造极,与他的武艺显然也不是一个层次,身形步法极为鬼魅,看不出门派,出手快且狠辣,哪怕训练有素的杀手都比不上。

还活着一个。

对方一剑挥来,景帝仪袖里乾坤掷出暗器划伤对方右臂,原以为不过区区皮外伤,对方走了两步却感觉右臂麻痹,剑几乎要拿不稳,低头一看,被划破的伤口流出血是黑的。

景帝仪踢开脚边的尸体,死的这几个和活着的这个武功路数可不同。她扔了剑,拿出手帕,边擦着手上黏糊糊的血边笑眯眯的道,“我方才瞧着,这些人里就你武功最高,杀了你可惜。你中的毒只有我有解药,三日内没有解药你就只能等着肠穿肚烂。要不这样,谁指使你来的,你就把指使的人脑袋砍下来,悬在城门上,我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把解药给你留你一条命。”

那杀手缓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勉强施展轻功逃了。

景帝仪也不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杀手逃掉。

曹洛不认同,即使如今景帝仪也跟他半个主子差不多了,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几句,“姑娘这不是放虎归山么。他暗杀大人,即便不杀留下活口,那杀手无反抗之力,就当擒了送大理寺顺藤摸瓜揪出主使才对。”

景帝仪把指缝都擦干净了,手帕扔了,白色的帕子似蝶,翩翩飘落到被割掉的脑袋上,盖住那双凸出的眼珠子,“抓人那是官府的事,我干了衙役干什么。”她溅了一身血,可惜这新衣裳了,“还去崔府么?我倒不介意这么出现。”就怕吓坏崔府的人。

凤靡初看着不远处朝他们跑来的巡城衙役,他慢条斯理道,“还是改日吧,曹洛的伤势也要处理。”

曹洛收了剑,惭愧自己身为护卫却不能护主人安全,竟置主人于险境,“属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凤靡初道,“皮外伤也要处理的。”

景帝仪朝凤靡初伸出手来,凤靡初将她拉上马车,听到她小声道,“刚那人用的武功与崔护宗政去疾是一路的。”

之前景帝仪就和他说过,她是从崔护和宗政去疾使的招式一样,推断出他们两是同门,当时他没问,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小姐怎么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功?”

景帝仪只是调皮的笑道,“我若说我踢过崔护屁股,你信么?”

……

凤靡初还真是得了风寒了,咳个不停高热不退。景帝仪照顾了他一整晚,当真的灌了他两碗特别苦的药。苦得就像把整个帝都的黄莲都买了一起熬了那般,她就想看他喝苦药苦得他皱眉的模样。

只是未能如愿,他从容的把药喝了,若不是方子是她写的,药熬好后,她抿了一点试过,还真当他喝的是蜜水了。

到了早上凤靡初退了热,也叫人到宫里传话告了假。

厨房熬了白粥,一丫鬟端了进来,头微微低着,眼睛瞟了一眼空了的药碗后站到床边。凤靡初正要伸手拿,景帝仪却先拿了,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嘴边,“凤哥哥可是第三个享受这般待遇的。”

凤靡初不见妒意,能被她放心里的无非那几个,只要不是男女之爱,其他的情谊都可包容,她的亲人也会是他的亲人。大病了一场,他气力还未完全恢复,说话有些欠中气,声音也有些沙哑,“头两个是谁呢?”

“我祖父和我爹。”又喂了他一口,“凤哥哥,这粥好喝么?”

他实话道,“没什么味道。”这粥里就放了些盐,本来味道就清淡,刚才喝了苦药,更尝不出其他味道了。

景帝仪笑道,“没关系,一会儿再喝碗姜汤,就有味道了,我叫厨房也备好了。”她看向丫鬟,吩咐道,“去端姜汤来。”

凤靡初叹息,温柔的和她商量,“能只喝半碗么?”

景帝仪摇摇头,拒绝他的讨价还价。

她扁嘴,一双柳眉和一对眸子可怜兮兮的垮下,我见犹怜,叫人见了为她上刀山下火海赴死也甘愿,即便知道是装的,凤靡初还是道,“喝完了粥再喝姜汤。”

景帝仪摸摸他的头夸奖道,“这才乖。”

账房先生捧着记着这几个月凤府花销的账册进来,凤靡初叫他放到案上,账房将账册整齐的放好,退下了,景帝仪提醒道,“凤哥哥,你现在可是病人。”

“是啊,我是病人,得好好休息。只是这账目还是得要有人看,我虽也信得过那账房,但那些账册还是要过目一遍。尤其快过年了,有些府里的收纳支出,他毕竟是不敢做主。”他停顿了一下,很自然而然的顺着着话题继续,柔着声调提议,“要不,小姐替我看。”

他说这么多就是为最后这句铺垫吧,要她管账,只有主人才能管账,他是想潜移默化的要她适应这个身份?“我花银子就像流水,你就不怕之前得来的被我挥霍一空?”

凤靡初笑道,“可我看小姐这般花银子,也没叫牧笙吃不饱穿不暖,流落街头。”

她其实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处着也挺好的,没必要刻意的去改变什么,包括他们的关系。

她从小大到算是顺风顺水,长辈们疼着,兄长们宠着,有求必应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他呢,他们生长的环境不一样,境遇不一样,他得的少失的多,他嘴上不讲,却是缺些安全感的。

她想了想,凤靡初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他知道她的性子,也有足够的耐性等。

“先帮凤哥哥你看着吧,只是我自己府里的账我也是向来交由信任的人管的,我没那耐心。所以我得事先说,我要是看烦了,随时撒手不管的。”

凤靡初抱住她,他头发搔得她鼻子痒痒的,她沐浴用的皂角是特别订制的,混了首乌和茶籽的味道,他身上也有一样的味道,“小姐烦了,就跟我说。”凤靡初笑,关心的问,“曹洛的伤无大碍吧?”

“他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你好。我让阳春送药过去了。”

他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的病好慢些?”

这话问的,还要用什么方法,装病不就好了,“凤哥哥是想要多慢?总不会想要慢上一年半载吧。”

“四五日。”

“好吧。”拍了拍他的软枕,之前都是他拿她当小孩哄,这回能反过来了,“那凤哥哥得好好听话,才能称心如意,现在要好好休息。”

“小姐不问我原因么?”

“比起问,我更喜欢自个琢磨。”

凤靡初正要躺下,却听到门外下人来禀报说是平乐来了。

第二十章 药

凤靡初让那下人传话道,“说我在休息,请她过两日再来吧。”

……

凤靡初坐在床头靠着软枕,手中捧着一卷书认真的读着。他看到景帝仪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调跑进房里,拿起桌上的钱袋别到腰间,他合上书,“小姐要出去?”

景帝仪心情颇好,她坐到床边,瞄了一眼他看的书,确定不感兴趣后视线快速的挪开,只盯着他那双恢复了精神的凤眸,“做戏要做得真,我去城北最大的药铺给凤哥哥买药,别人见了,定认为你这场病真的病得不轻。”

“城北好像有间卖杏仁酥的铺子,听说味道不错。”凤靡初戳穿她买药是幌子,嘴馋了才是真,只是要她陪他闷在屋里他也舍不得,“回来早些。”

“我多买些凤哥哥喜欢吃的杏仁酥回来,和你一块吃。”

凤靡初笑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吃杏仁酥了?”

这喜欢的口味,也是能调教培养的嘛,“从今天开始啊,我喜欢吃的你也会喜欢吃,反正总比核桃粘好吃。你继续看书,我出门了。”

那卖杏仁酥的店铺就在帝都最大的药铺回春堂旁边。先去药铺,回去时再顺路绕过去,叫下人去买,就说是凤靡初生病后嘴巴淡想吃甜的。

她进了药铺,白雪从她手里接过方子上前递给药铺伙计按单抓药。

景帝仪琢磨起午膳想吃什么。

“景姑娘。”

景帝仪听到叫唤,回头看是穿着一身粉色忍冬纹褂子的清芩。

清芩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去买药材,朝景帝仪走来关心道,“听闻前日凤大人遭了行刺,姑娘当时也在车里,我还担心姑娘有没有受伤,现在见姑娘安然无恙倒放心了。”

景帝仪笑道,“清芩姑娘是我出事后,第一个来关心我有没有伤着的人。这消息传得真快。”

景帝仪那语气不阴不阳的,但上回在湛王府见过她真面目,清芩倒也不觉得怪了,比起没什么心机的平乐,她算是明了景帝仪才是湛王府做主且最难应付的人。

清芩道,“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凤大人又是朝中中流砥柱,自然倍受关注。皇上为此事震怒下令官府半月内要将凶手缉拿归案,悬赏的公文都贴满大街小巷了,有知情者但凡能提供线索赏银三百两。”

景帝仪挑眉,难以置信道,“原来我才值那么点银子。”

清芩怔了怔,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还是她关注的地方真是这么奇怪,总之叫人猜不透,“说是还逃了一个是吧,不知道景姑娘有没有看清对方样貌?”

“你这话问得怪,若是看清了,肯定会告诉官府,还会任那杀手逍遥法外么。”她话锋一转,换了满不在乎的语调耸了耸肩,“不过算了,抓不抓得到都无所谓。我难道还要和死人计较不成么。”

清芩问,“姑娘此话何解?”

清芩的丫鬟捧着用锦盒装好重金购置的灵芝来,清芩道,“这里的药材是帝都最好的,原想买一些给陈大人进补,可又突然想到这进补的药材不是人人适合服用。陈大人是姑娘带大的,姑娘又懂些药理,能不能帮看看,我送灵芝合适么?”

“牧笙?”

清芩双颊绯红,难掩女儿家娇羞,“这帝都是人杰地灵的地方,清芩已是待嫁的年纪,便开口向皇上求门亲事。”

景帝仪想着难怪牧笙那傻子没来凤府看她,他是孝顺儿子,即便知道她在凤府肯定也是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不会叫自己过得有半点不如意,但她这么久没回王府,按理也该到凤府看看她,结果没有,那就是又遇到什么让他焦头烂额的事了。

景帝仪道,“皇上赐婚了?那一定是金玉良缘,恭喜了。”

清芩跟不上景帝仪的反应,上一回景帝仪还警告她不要介入陈牧笙和平乐,说她的儿子只能娶一个妻子,“我与皇上说我心仪之人是陈大人。”

“清芩姑娘担心什么?我就算不喜欢你,可如若皇上赐婚,我还能抗旨不成。何况牧笙都成家立业了,儿大不由娘,他是不是再娶终归是他自己做主。我不喜欢平乐不也由着他娶了么。”

景帝仪说得好似只要她有本事嫁过来,一定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对待她和平乐似的。

清芩琢磨着牧笙终究还是她养子,她是有了情郎一心腻在谈情说爱里不想理会旁的事还是……

景帝仪道,“这联盟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联姻。宗政去疾娶了一位公主。看来姑娘是真的很喜欢牧笙,否则嫁一位皇亲贵族不比嫁牧笙强么。”

“姑娘家谁不想觅得如意郎君,情投意合两心相知。”她出使帝都原是有她的任务,以美色诱惑朝中权贵,想办法除去宗政去疾,可是她遇见了陈牧笙,她想给自己做主一回。“凤大人卧病在床,景姑娘忙于照料,朝中的形势那也是日日变局局新,当今天子独具慧眼,似乎是觉得我国国君比宗政去疾更仁义兼爱,清芩已大胆向皇上请求在朝中挑选一位贵女嫁到扶戚,这样两国情谊必能久远。”

景帝仪笑着指着自己,“不会是叫我和亲吧。”

“扶戚不过是偏远小国。姑娘的身份怕比我所知的还要尊贵,只怕姑娘瞧不上。”她连扶戚送往南蛮的秘信内容都知道,只怕和南蛮的朝廷也有什么瓜葛,只是她的探子没查出什么做不成要挟景帝仪的把柄。

景帝仪点点头,“你说的倒是大实话。”

清芩眼中窜出火来,扶戚国君的尊贵在景帝仪那贬得一文不值,她与景帝仪客气,她却半点不领情,这般轻视他国,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景帝仪笑道,“你是觉得我狂妄自大?若是清芩姑娘日后能嫁给牧笙,你我就是婆媳,你就得忍受我这样的狂妄自大,毕竟平乐也是这么忍过来的。”

白雪买好了药材,走到景帝仪身后,静静等着主子聊完。

清芩压下火气,笑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景帝仪朝她迈了一小步,低声道,“我刚刚说那杀手抓不抓到都没关系,你不是问我何解么?”

景帝仪顿了顿,稍稍卖个关子。她的感觉向来敏锐,那几个杀手不是冲着凤靡初,而是冲着她来的。

“逃掉的那个杀手中了毒,我告诉他,三日之内他如果把背后主使之人的首级取了悬挂在城墙上就能活命。既然皇上快赐婚了,你我快是一家人了,告诉你也无妨,你可别说出去。”

她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开始期待起明日,日落西山之前,是城墙上多一颗人头,还是这帝都城里多一具肠穿肚烂的死尸。

凤靡初放下帐幔准备就寝。

景帝仪临睡前还舍不得美食,含了一块杏仁酥在嘴里,她脱掉鞋子,钻进暖和的被窝。凤靡初道,“真这么好吃?”她回来后便一直是嘴不停,两大包杏仁酥,也就吃剩两块了,他是一块都没尝过。

凤靡初上了床,习惯的把她连人带被捞进怀里。景帝仪吻住他软软的唇,把嘴里的糖喂给他,“好吃么?”

凤靡初嘴角溢出笑来,这样的笑近来是不自觉的,怀里这个姑娘是他的克星,从小到大都是,“小姐不是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么,那定是好吃的。”

脚丫子蹭了蹭他的小腿,孩子气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分享她今日遇到的最好玩的一件事,“我在药铺里见到清芩了,我和她说那杀手明日就要毒发了。”

景帝仪踢了一脚被子,凤靡初帮她把被子拉回来把她裹成粽,她撇嘴,有点热,“小姐怀疑她?”

“那杀手定和扶戚有什么关联,我认识的扶戚人就几个。反正是不是都无所谓,若和她没关系,她自然高枕无忧一觉睡到天明,若和她有关系,那就该想想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

凤靡初刮了刮她的鼻梁,顺着她的喜好去想,倒也不难猜她所想的,“小姐就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吧。”

她咧开一口贝齿,笑的灿烂,爬到他身上压着,两只手摸到他腰侧,倒像是要瘙他的痒逼供的架势,“她和我说皇帝已经选定了现在这位扶戚国君,你是为这个不去上朝的。”

凤靡初答非所问,“牧笙那不会有事的。”

“我可没和你说牧笙,他没来找我,说明他打算自己去处理。”他明知她要说的不是这个,景帝仪开始挠痒痒攻击,凤靡初躲闪,无奈她的“魔爪”太厉害,难以招架。

凤靡初笑道,“我认输,不论小姐问什么我都招供。”

景帝仪躺回他身侧,她把她的枕头挪开,和他枕一个枕头,“凤哥哥生病的时候一直喊着还没有,还没有,应该是做噩梦了。那晚我就这么拉着你的手。”

她握住他的大手,凤靡初握紧,与她十指相扣,他也附到她耳边,交换秘密,“还有些账我没讨。”

他说的隐晦,将心底的恨意完美的掩藏,但她听得懂。他家小姐是个聪慧的姑娘。

第二十一章 解药

“过年的时候还得辛苦小姐,府里劳烦小姐操持了。”

这种琐碎的事她是最不喜欢做的,往年也是扔给白雪张罗。因为她会回南蛮的家,跟祖父他们守岁。家里的长辈对孩子虽说向来是放养,任由着爱去哪去哪,爱做什么做什么,但年关将至时不论身处何地都要赶回家中团聚,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她道,“我本来答应了要回家的。结果今年写信说不回了,我爹肯定很生气。”她烦恼着,想着等到见面了,该怎么哄她爷爷,她爹和那些叔伯。

“是我害得小姐食言了。”他是一脸的愧疚。

景帝仪头枕在他胸口处,听着规律的心跳声。正如他摸清她的喜好,他的表一不一她何尝不是摸得透透的,有时都不需言语的交流,睇来一个眼神,她就知他想什么,“再说一遍,我要听听看你有没有昧着良心。”

他的“愧疚”没能坚持多久就破功了,笑了好一会儿,道,“我自然高兴小姐能留下陪我守岁。但若因此令小姐挨长辈责怪,我心里也是不舍得的。这样好了,小姐不妨将责任归咎到我身上,明年我陪小姐回去,不论打骂,由我来领受。”

她看他是琢磨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探知她家里底细,哪一日她一不顺心跑了,他还有寻的去处吧,“他们对我倒是舍不得打骂,对你却真的是下得去狠手的。你当真要担这个责任?”

“小姐的长辈们都有什么喜好?”他问。

喜好?“最大的喜好和我一样,喜欢看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这可不容易投其所好,“小姐的爹娘……”

她截了他的话,“你想问我爹娘什么样的?我娘倒没什么,我爹比较难应付。”她一时也找不到贴切的词形容,只是自豪道,“若哪一日你们在大街上遇上了,即便未曾见过,人潮中你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我爹。不过……凤哥哥还是期望他不要出现在帝都吧,否则那才真是要翻天了。”

……

凤靡初执着一枚白子,在思索如何在棋盘上落子,破解棋盘上的残局,他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无聊的逗着兔子的景帝仪。

那两只兔子他送给她也没多久,原来不过巴掌大,可是在景帝仪喂养下,像发酵的面粉团,涨大了好几倍,笼子也显得拥挤了。

凤靡初道,“还是给它们换笼子吧,挤在一块看着怪可怜的。”

景帝仪唉声叹气,“好无聊。”凤靡初笑了笑没回应,注意力又拉回棋局上,她扔了手里的萝卜,走去趴到凤靡初背上,整个身子重量全压他身上,在他耳边又重复道,“好无聊。”

她已经叫人去打听城门上有没有悬挂人头,可打听的人还没回来。

见他自己和自己下棋好似也乐在其中,她便进行骚扰,她无聊自然也不许他一个人找乐子。凤靡初放下棋子,忽的背起她转了两圈,景帝仪抱着凤靡初的脖子,笑声就和她脚链上装饰的银铃铛那般清脆。

因这玩闹,起来时丫鬟那一双巧手给她梳的堕马髻也乱了,玉兰簪子歪了,缠在她头发上要掉不掉的样子。

梳妆台上的铜镜映照出两人孩子气的笑靥,她孩子气是正常的,却是难得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倒也像退回了七八岁年少无知,无忧无虑的时候。

偷得这闲暇,装病这几日离了那些繁忙的政务,有她陪着,也算是轻松自在,“小姐若是觉得无聊和我对弈一局,如何?”

下棋就不无聊了,一样无聊,“凤哥哥你就这么想和我下一局?”

“棋逢对手也是一件乐事。”

“乐事?我赢了不会因此得到什么,输了也不会因此失了什么,就是普普通通的下棋,没有那份惊心动魄的刺激有什么乐趣。”她把头上的簪子取下,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纯真中带着几分魅态。景帝仪恶作剧的把簪子插到凤靡初头发上,凤靡初想把她放下,她不肯,硬赖在他背上。

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赌注了,他问,“那小姐觉得怎么下棋才有趣?”

她想了想,“凤哥哥要真想我和你下一局也得,我赢了,你给我做一日的人肉轿子,就像现在这样。你要是赢了,下一回,凤哥哥再染上风寒的时候,我就不开那么苦的方子,也不逼你喝姜汤。”

他笑道,“这样的赌注似乎不太公平吧。”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你情我愿就是公平了。何况是你想和我下棋,有求于人,你多给些甜头那也是应该的。”

这歪理她也说的振振有词,好似他邀她下棋,还一点点吃亏都不肯那就是他的小气了,“好啊,就依小姐说的赌注下一局。”

凤靡初将她放到椅子上,拿下头上的玉兰簪子,两人摆好棋子,她执黑子,他执白子。皆是开始专注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他设下陷阱,她一一拆解,她步步紧逼,他就以退为进。一局棋下了半个时辰,却也没有分出输赢。

曹洛站在门外唤,“大人。”

凤靡初并未因为曹洛的声音打乱思路而是谨慎的落了子,才道,“我一会儿回来。”

凤靡初离开,景帝仪托着腮在研究着棋局走势,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等他回来,她鼓着腮帮子,“用膳前若还分不出胜负的,我就不玩了。”

凤靡初坐下,“小姐能把解药给我么?”

景帝仪想着他原来对那杀手是死是活并不在意,任由她玩弄人命,出去一趟却改主意了,定是他刚刚见了什么人,她打了个比方,“眼前有道美味佳肴,结果才吃到一半就被抢了,换你你乐意么,到嘴的美食又让我吐出来,凤哥哥,你得给我个理由吧。”

他不急不慢的道,“方才宗政和崔护来找我,说那夜刺杀我们的是他们的师父。他是为了黎双出头,误会一场。”

那还真是好大的一场误会,出动了那么多顶尖的杀手要置她于死地,“我一直想和扶戚第一高手过招,倒没想到原来已经圆了这个愿了。崔护这个人,你和他说什么他都信,宗政我就不评论了,最重要的是凤哥哥信了么?”

凤靡初拿起一个橘子慢慢的剥开,喂了她一片橘肉,“小姐是惜才之人,那晚你不也说杀了可惜么。”

景帝仪嚼了两下,还挺甜的,咽下去后张嘴,凤靡初又剥了一片喂她,“那毒发作起来生不如死,痛苦得恨不得抹脖子就此了断。我可以把解药给凤哥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笑,“小姐的要求我哪一次没有答应的,即便不把解药给我。只要是小姐真心若想的,我自当倾尽所以去满足。”

“即便是我爹娘数十年如一日那般好的感情也还有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若是有一日我想做的和你想做的,起了冲突,生了矛盾,那凤哥哥还会让着我么?”她反问。

他要说话,却被她捂住了嘴,她可还没说完,“我知道凤哥哥想我开心,只要我想做的,你都由着我不过问。我也想凤哥哥开心,所以你做的事我也不过问。可如若真有一日,发生了我说的情况,那么只要我在你手上写了这个字。”

她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诺,“凤哥哥就得听我的,你能答应么?”

凤靡初拉下她的手,知道她要的是一个承诺,他可以不答应,但答应了就不能不作数,若是反悔她会很生气,他认真道,“我答应小姐。”

景帝仪和他拉过勾,走去打开角落的木箱,拿出一瓶药,她将服用的方法告诉他,“将药丸和水化开了服用,痛处立马可缓解,每日一粒,服用一个月后毒就全解了。”

凤靡初接过瓷瓶,倒出一小粒解药,这么小小的一粒,却是救命的仙丹,“连着服用一个月?那如若不足一个月呢?”

她说明道,“那残余的毒会积累在体内,起初没什么,慢慢的毒就会复发,且痛楚变本加厉,会比没有服用过解药前还要难受,似万蚁钻心。”

凤靡初不语,看着桌上的棋局深思起来,可她知道,他看的是棋又不是棋,今日这局棋他估计是没心思下了,当打和收场吧。

那日她戏弄了潘琴后,第二日凤府门外边便有可疑的人探头探脑。府里的小厮发现了,有禀报过凤靡初,凤靡初却吩咐不用理会。

景帝仪猜着估计是伍府的人,怕她当真因吃了潘琴的糕点,身体出什么问题担待不起,想打听消息,只是凤府的人嘴巴紧,凤靡初装病时,她虽贪玩嘴馋也出府过一次,但都是从后门溜出去的,加上小心谨慎,伍府愣是没打听出什么。

景帝仪想着要不要叫阳春去找些鸡血滴到衣服上再扔到府外,就说是她吐血,吓一吓潘琴,“她这样的性格还真是讨人喜欢。”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凤靡初淡淡的回了句,“从前不是的。只是我都变了,又有什么权利让别人不变。”

第二十二章 明德惟馨

不变如何有今时今日?既然世事多变,若想保全自然也要随机应变,不变,死路一条。凤哥哥若还是当初朱门酒肉臭的贵公子,想报仇恐怕得等到来世。我只问一句,为了报仇变成这样,后悔么?”她问。

凤靡初将景帝仪抱到膝上。他终是不能如他父亲所愿明德惟馨怀瑾握瑜,不与世合污冰清玉粹隐姓埋名只为能苟且而活。路是他自己选的,并不后悔,“近日总想起些往事。从前过年府里总是格外热闹,爆竹声声,笑脸盈盈。今年过年也办得热闹些吧,把崔护,牧笙他们都叫到府里过年。”

“凤哥哥想做什么就做吧。”他就算想把潘琴请来过年,她都没意见。

他低头看着她平坦的小腹,粗糙的掌心贴上她柔软的腹部摩挲着。

她故作讶异,“光天化日这是在和我调情么,可是凤哥哥,你这种不痛不痒的调情算怎么回事呢?”

她含住他耳垂,轻轻咬了一下。凤靡初将她压到罗汉床上,指间在她领口的衣扣处徘徊,他想起那日早朝崔护眉飞色舞的谈起他的孩子,“小姐若是有身孕了,孩子总需要名分。”

景帝仪伸手搂住他脖子,“这些不是应该在做坏事之前想的么?可是凤哥哥,你都把坏事干了现在才来担心这个。何况若真有孩子孩子的爹是你,娘是我,这不就是名分么?”

“小姐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啊,我又没有不许你说。”脚尖**的撩着他的小腿,来来回回的磨蹭,“我听着呢,凤哥哥说吧。”

凤靡初挑开她扣子,要在她肩上咬上一口以示惩罚,与其说是在撩拨他的定力,不如说她是压根没要和他好好谈。阳春在外喊,“小姐,平乐要见凤大人,要打发走么!”

凤靡初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慢悠悠的起身整理衣服。景帝仪半支起身子,外衣滑到了腰间露出里边湖绿色的兜衣,“是为陆梦怜来的吧。看来你告假这几日,陆家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贪婪的注视着眼前的春光,“小姐如何肯定平乐前来是为了陆姑娘,而不是为了牧笙。”

那日平乐来求见他分明是故意不见的,他清楚平乐的来意还和她装糊涂么,“平乐上回吃醋,把牧笙揍得连着四日不敢抬头见人,性情这方面,三岁定八十,若这次知道清芩向皇上请求赐婚,她肯定是要闹出更大的动静,不会这么悄无声息。阳春虽在凤府,消息却是灵光,她没收到什么风声,那一定是平乐现在还不知情。”

平乐在意的就那么几个人,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不是为了牧笙那就是陆梦怜了。

凤靡初笑道,“小姐若是男儿身,朝堂中许就没有我立足之地了。”

“我若是想弄权,又怎么会被这男女之别局限,女儿身一样能把持朝政,一样能把这朝野玩转得天翻地覆。”从古至今那青史上口诛笔伐祸国殃民的不都是女人么,她若想祸乱朝纲,自认为手段也定会比那些乱臣贼子高明,单是看她想不想罢了,“不过若是男儿身,有一点我倒是想尝试。”她颇为期待又颇为遗憾的说着,这生是没法实现了。

“是什么?”凤靡初站起身来重新系好腰带。

景帝仪拍了拍他的臀,像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上下其手到处乱摸,“我若是以男儿身对你**勾引,凤哥哥,你说你会不会像汉哀帝一样断袖?”

凤靡初顿了顿,不知怎么接话,只能保持沉默,去见平乐了。

平乐见到凤靡初时先是下意识的探测了他周围,发现景帝仪没有跟着,吁了口气,凤靡初好笑,坐下后发现平乐面前的茶有些凉了,又让丫鬟重新去沏了一杯。平乐关心道,“凤大人,你身体好些了吧。”

凤靡初道,“好多了。前几日你来时,我还在病中,没得见你。”

平乐摇摇手,表示没有关系,自然是身体最要紧。凤靡初见她面前的点心一块都没动过,估计方才一直在烦恼着怎么开口,他微笑着递给平乐一块花生酥,让她尝尝。

平乐道谢,接过花生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倒被那滋味惊艳到了。她不是没吃过凤府的茶点,之前的可没这么好吃。

八成是景帝仪那女魔头住进来,吃食都升了一个档次了。就跟景帝仪走后调走了王府的厨娘,王府的伙食降了水准,那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平乐意思意思的问,“婆婆她也还好么?”

“你若想见景姑娘,我叫人将她请来。”凤靡初说完,似要唤人来。

平乐急忙摇头阻止,斟酌着用词,“就不必惊扰到婆婆了。”

凤靡初笑道,“平乐,你是景姑娘的儿媳,我也把你当作是我的儿媳了,何况我还有一重身份,是教导你学问和处事的夫子。你在我这说话不必这么过于小心,我不会和你婆婆说的。”

平乐抿抿嘴,要不是她心急,也不会凤大人还在养病,她就登门,“凤大人,这几日你没上朝,可能不清楚朝里发生了什么,太史令说什么夜观星象,陆府将出贵女。”

凤靡初道,“太史令精通星象占卜,若是他说的,那一定是了,当恭喜陆府了。”

平乐扁嘴,“有什么好恭喜的。”又不是什么喜事,平乐急道,“就因为太史令那句该死的话,我听说有大臣上书要让梦怜和亲,做那什么扶戚国主的皇后,还有人提议要五哥纳她入后宫……”

凤靡初见她越说越急,安抚道,“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吧,平乐,你不必把这些风言风语当真了。”

平乐没说这些是她躲在书房外偷听来湛王府找牧笙议事那两个朝廷官员说的,他们在商量该附议哪一方,“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真的等到有了定论,那就迟了,扶戚那地方我听说比南蛮还荒凉。”

凤靡初简单直白的问,“那你是想陆姑娘入宫?”

平乐看着他道,“梦怜心里有人,不管是让她嫁入宫还是嫁到扶戚她都不会高兴的。”

凤靡初委婉道,“我感谢陆姑娘一番厚爱,只是这份厚爱我回报不了。平乐,你与陆姑娘自小认识,感情深厚,所以她的事你当成了自己的事,为她委屈为她不值为她抱不平,这其实没有不对。但是,有些事,陆姑娘做不了主,你我更做不了主。”

“怎么会呢,只要凤大人你和皇兄说几句。皇兄是最信任你的。”

他耐心的和她解释,“不管是和亲还是入宫,都不止是私事还涉及国事。即便陆姑娘不同意,那也是她父兄出面才是,而不该我出面。再者,陆姑娘已过及笈,皇上和扶戚国君都是人中龙凤,你觉得不合适,那什么样的良配你才觉得合适?莫非是叫陆姑娘一直小姑独处么。”

平乐沮丧的低下头,“我只是觉得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这么长,若是嫁给不喜欢的人,那下半辈子要怎么过。”

他语重心长,“并不是所有的姻缘都是由两情相悦促成的。成亲前未曾见过,婚后细水长流举案齐眉的夫妻也是有的。你怎知皇上或是扶戚国君就不是良配?”

“五哥是好,可是……”平乐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半截身子挨着椅背,那特有的慵懒语调旁人可无法轻易学来,配合着似从十八层地府吹上来的阴风森森,那声音轻飘飘的吹过平乐耳朵。

平乐蹦了起来,真是见鬼了,景帝仪走路没声音的么。

平乐被吓得花容失色,景帝仪边笑边捻起一块花生酥,平乐站得笔直,家规第三十二条,婆婆入座,儿媳妇才能坐,景帝仪又问了一遍,“可是什么呀?”

平乐见她好似没听全,也庆幸她没听全,梦怜和景帝仪算起来是情敌,她怕景帝仪说她吃里扒外,“婆婆,我突然想起我出门时给牧笙炖了一盅补汤,我忘了交代厨子,这汤只能熬半个时辰,要是过了,味道就不好了。”

“是么。”景帝仪像没骨头似的,整个人贴到了凤靡初的背上。平乐看得面红耳赤,当着她的面,行为不该收敛收敛么,这样轻佻跟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景帝仪道,“多炖些汤给牧笙喝是对的,总好过他在外头不小心喝了迷魂汤。”

平乐虽算不上聪慧,女儿家那点敏感心思还是有的,“什么迷魂汤?”

景帝仪挑眉,“你自己回去问牧笙吧。平乐,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凤哥哥身体没好,得静养,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来打扰了。牧笙是你相公,有什么事也该先找自己的相公不是么。”

平乐看了凤靡初一眼,凤靡初对她微微笑了,平乐心想这凤府短短时日已是沦陷,喧宾夺主的由景帝仪做主了,“我知道了,婆婆,那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完,听完了再走。”

第二十三章 入狱(一)

平乐站住脚,低头聆听“教诲”。

景帝仪道,“牧笙和陆家的瓜葛你是清楚的,血海深仇,他没阻止你和陆家往来,是不想你也背负这样的深仇大恨让你不开心。可是你既然嫁给了他,也该设身处地替他想想,日后能少和陆家往来,就少些往来吧。”

平乐反驳,“害死牧笙父母的是陆平昭,和梦怜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能一概而论。

“你分得倒是清楚,其他人也能和你这般分得清楚么。罢了,该说的我说了,听不进的就跟以往那般当耳旁风吧。”

平乐偷偷翻了白眼,这算是说完了吧,说完了她可就走了,“不打扰婆婆休息了,儿媳妇先告退。”马虎敷衍的行了告退的礼数,平乐心里琢磨着别的法子,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见白少卿领着一群官兵进来。

平乐看这阵仗不对,呆愣愣的眼看着白少卿走到凤靡初跟前,作揖后,一副公事公办先礼后兵的口吻说道,“请凤大人和下官走一趟大理丞。”

凤靡初问,“何事?”

因在场有闲杂人等,白少卿也不愿透露太多,“罪臣沮诵的案子。”

平乐感觉不好,大理丞那是什么地方,罪臣重犯待的。这门外站了这么多官兵,像是押人抄家的,“沮诵都伏法了,案子也结了。你们还要凤大人去大理丞做什么?”

白少卿皮笑肉不笑,“下官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请凤大人回去问几句话,把一些细节彻底弄明白了。毕竟当初凤大人也牵扯其中,下官虽信您高风亮节定是清白,可也少不得一些爱捕风捉影的乱嚼舌根,事情弄清楚了,才能让那些多嘴的无话可说。”

凤靡初先是吩咐下人去房中给他取件披风,再对景帝仪言,“我去去就回。”

凤靡初跟着白少卿走了,平乐如今身份卑微拦不住,可见景帝仪一语不发,气得跺脚,“你怎么能就这么让凤大人被打走。”连她都不信请凤大人回去只是问话,请去问话用不着派这么多人来,生怕逃跑反抗似的。

景帝仪扭过头去看她,并非横眉怒目,而是面无表情。平乐咽下口水,方才准备要脱口而出的一连串指责也一并咽下去了。只因想起某一年文字狱,父皇龙颜大怒朱砂笔一勾下旨斩杀了一干人等上千条性命。

当时先皇后心生不忍,曾下跪求过情,父皇就是这样的眼神,杀气腾腾的。

景帝仪道,“回去看好你的汤,别让它洒出来了。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听清楚了么?”

平乐点点头,知道这一句可不能当耳旁风了。

……

白淙进殿通传,皇帝一听景帝仪来了,立马让宣进来。

景帝仪进了大殿不出意料,看到三个年迈的老臣,包括陆赋在内,跪在御案前,白淙命小太监搬来椅子。

先皇在时她所受到的礼遇都保留下来了,宫内随意行走,见到皇帝太后也不必行跪礼,他人的官轿只能停在宫门外,她的,可一直抬到宫内的崇文道。

景帝仪笑道,“皇上,这几位大人年纪老迈,都白发苍苍了,尤其陆大人,听闻近来身体不好。他们都跪着呢,我也不太好意思坐。”

这几个大臣是在倚老卖老,跪着逼皇帝下决断,陆赋怎么也是三朝元老,皇帝正是为难,见景帝仪搭了台阶,便朝陆赋他们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再说。

却没想到陆赋依旧顽固的跪着。

皇帝毕竟年轻,执政时日尚短,不论是治理朝政还是应对这几位老臣都缺乏经验,竟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挫败感。

景帝仪拍了拍衣裙,坐下了,“尊老敬贤,皇上都做到了,既然这几位选择跪着,皇上也不好强人所难的,便由他们跪着吧。不过我看陆大人这气色……”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太好,不如把御医叫到殿外,若有万一,也好及时医治。”

皇帝以为她是挖苦讽刺,就连陆赋身后跪着的中书令典抗也是这般想,哼了一声,仗着自己也是先皇时曾立过赫赫功劳的,吹胡子瞪眼,“陆大人乃国之基石,先皇在位时,常把之比作孔明魏征这般的忠良贤臣,若无陆大人的辅佐,伪帝乱政,民生离散,天下宗庙复兴,哪是这短短数年可以办到的。”

景帝仪道,“我自然知道陆大人劳苦功高,所以对陆大人尤为是敬佩。这朝中少了谁都可以,唯独是不能少了陆大人。又知皇上向来礼贤您这几位贤臣,这才这么说的。真心实意,倒惹得几位猜疑我的用心了。陆大人,您自己的身体您自己清楚,您说,我是不是一番好意?”

陆赋年纪大了,身体本就有病痛,陆平昭一死,他心痛悲愤,这种情绪郁结在心,只怕是寝食都少了。观之气色,面色暗沉,眼睑下垂,估计是病痛加重。

陆府若是有请过大夫,应该有提醒过他,切不能忧思伤神了。

陆赋动作笨拙而缓慢,磕了头道,“多谢皇上,多谢姑娘体恤,不敢说是劳苦功高,微臣只是尽为人臣的本分,不想辜负了先皇辜负了皇上的托付。”

皇帝顺着也说了一番客套话,“朕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陆大人的,陆大人要保重自身。”

陆赋抬起头来,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景帝仪,“先皇圣明,亲贤臣远小人,惩治贪官污吏,奖赏清廉正直官员,朝中文武大臣居其位,安其职,这是宗庙社稷短短数年复兴之根源,而非微臣一人之力,臣不敢贪功。”

景帝仪道,“陆大人这番说辞,传扬出去不知要让多少贪功冒进之辈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是您这样看着我说,不会是暗示我是您口中的小人吧。”

“姑娘误会了。”

景帝仪笑道,“我和陆大人说笑的。我既无功名在身,也不像几位追随先皇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无非就是个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得沐恩宠无非就是沾了景这个姓氏的便宜。”

第二十四章 入狱(二)

她看向皇帝,“帝仪今日入宫,是想和皇上求一个恩赐。”

皇帝想着这唇枪舌战,终于是入正题了,“可是为了凤大人?”

典抗大声道,“不可。沮诵一案草草了结,本就是有诸多疑点。如今好不容易将在逃的账房逮捕归案,眼看就要真相大白。更应该命大理丞抓紧审理,哪怕是稍稍用些手段,若是徇私枉法,又是像先前那般弄得不了了之,只怕此后那些贪官污吏会心存侥幸,助长朝中歪风。”

什么叫稍稍用些手段,动刑么?景帝仪拨着手腕上的镯子,“我还没说完,典大人如何知道我求的是什么?”

典抗不屑道,“姑娘和凤大人的关系,帝都谁人不知。不是夫妻却也同进同出与夫妻没有两样了,姑娘入宫不是求皇上放了凤靡初么。”未出阁的姑娘做出如此淫荡有损门风之事,早就是惹人非议了,不过是碍于她是皇室宗室的贵女,未搬上明面来说。

景帝仪道,“典大人说错了,我并非求皇上放了凤大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未做过的,律法严明公正自会还他清白。我若是求皇上放了他,反倒陷他于不义,好像他真做了一样。”

皇帝讶异,他也以为景帝仪入宫是要设法救出凤靡初,亦师亦友,他根基不稳,若不是凤靡初一直扶持,他也压不住朝廷里这些老臣,“姑娘是想求什么?”

“这大理丞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出,我想请皇上准许能让我给凤大人送饭。”

她话音才落,又是激起典抗等人齐声反对,“姑娘也说这大理丞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进出的,姑娘并无官职,以什么样的身份去?什么样的理由去?”

景帝仪笑,“我又不是叫皇上徇私枉法放人,只是想去送饭。凤大人大病初愈,大理丞那地方阴湿之气重,人待久了,不注意保养,容易滋生病气。到时候就是证明了凤大人的无辜,放出来又是病恹恹的,那怎么给皇上效力?”

皇帝点头,“姑娘说得有理。”

陆赋道,“姑娘是把大理丞想得太过脏乱不堪,把凤大人想得太过羸弱了吧,凤大人也曾随先帝出生入死上过沙场,并不全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的书生。何况大理丞是审查断案的地方,凤大人是嫌犯,该和其他犯人一视同仁,若是特别对待,其他人如何想?”

她拨了拨头发,话里有话,“官字两个口,其他人怎么想还不是看各位大人怎么说。”

典抗嗤笑,这景帝仪难道是真看不出,他们今日的意图,是要求皇帝给凤靡初定罪的么,不论这回证据是否充足,都不能叫凤靡初走出大理丞了,“姑娘是要老臣几个说什么?你要去给凤靡初送饭,于礼于法都不合适。”

景帝仪对皇帝道,“皇上,您说过欠我人情,可还记得?君无戏言。”

皇帝知她指的是医治他生母余美人的事,是啊,君无戏言,这是最好的理由,“朕答应了,凤大人在大理丞一日,他的饮食由姑娘打理。”

典抗磕了个响头,“请皇上收回成命,忠言逆耳,即便皇上不愿听,微臣几人还是要说。据那账房所说,沮诵贪污的钱财,何止是收归国库的那点银两。那可是几乎等于三年赋税的钱银。这些钱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皇帝的手暗暗握紧,想着今日若是坐在御案前的是先皇,先皇下了决定的事,他们是否还会有这样不依不饶。

景帝仪听着这几个老臣轮流长篇大论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烦了,面上的笑容一下就垮了,给他们些颜面,好声好气的说了几句,就蹬鼻子上脸了,“皇上既然开了口,为人臣子遵旨就可以了,典大人,你话是不是多了点。”

这一句,惹得典抗更是唾沫横飞,“看到皇上做得有不对之处,加以指证,甚至死谏,这是良臣的本职。臣不比那些口蜜腹剑只会用好话哄骗皇上的佞臣。”

景帝仪掏了掏耳朵,已经不再像方才那么客气了,散漫的坐姿,歪着头斜着眼睨他们,似在等他们说够了,说累了,说消停了。陆赋一直低着头,倒是典抗觉得景帝仪一个借着祖上福荫的女娃娃这般不尊重他们,轻视他们,很是不悦。

景帝仪道,“几位的话能不能不要再在忠臣,佞臣,贪官,良将这些词上做文章了,重重复复多少回了?并不是一味的提忠臣就真是忠臣。要不我给几位说件事,你们听了,再决定是赞成还是反对。”

陆赋典抗等人均不语,等着她要说什么。

“有一回我去宝翠楼,几位大人应该不知道宝翠楼是哪吧,帝都那些千金小姐富家夫人最爱去买首饰的地方,我在宝翠楼见到了康怡公主,公主说要在府里举办诗会,邀了我。”

康怡也并不是只是说说,为了显摆出阁后,她这位嫁给扶戚王子的公主依旧过得尊贵享乐,还叫人送了帖子来给她。只是她没去,听闻康怡那日命人将她送的蓝玉髓雕花摆件抬到花园里赏玩了。

她意有所指道,“听闻那日有几位官家夫人去了诗会。先皇驾崩还不满一年,正是举国哀悼。康怡公主也是年轻,所以许多事想得不周全。可那几位官家夫人,难道也是年轻,才想得不周全么?”眼神一一扫过典抗他们几人,“这样大不敬的罪,若凡事都太过不近人情,只是死板的讲那些法律纲常,追究起来,不知该治那些官家夫人什么2样的罪责?会不会牵扯到她们的家人?”

皇帝和她唱起了双簧,“还有这样的事,朕竟是不知道。”

“皇上操劳国家大事,操心民生,这种事若是无人上报,甚至有意隐瞒,您自然就不知了。别说您了,这些官家夫人的相公忙着朝政,估计无暇陪伴夫人,他们的夫人才会聚集在一块聊些诗词打发日子。说不定他们的丈夫也不知情。”

第二十五章 入狱(三)

皇帝看着眼底下忽的全成了哑巴的老臣,暗示道,“朕初登帝位,又是在给先皇守丧,念初犯,有些事得饶人处且饶人,便当作是积德放生吧。景姑娘要给凤大人送饭,于法虽是没有先例也不太合乎规矩,但法不外乎人情,特殊情况下便该破例为止,是朕欠了景姑娘这个人情,她提了,朕便允了,各位也不想朕成为言而无信之人。”

景帝仪语带要挟,“皇上英明,我想典大人他们是聪明人,应该想明白了的。”

……

凤靡初闭着眼睛面朝着墙坐着,听到有开锁的声音,慢慢的回过头,睁开双目便看到景帝仪提着三层高的食盒披着鹅黄色的披风站在牢笼外笑盈盈的看他。凤靡初略微意外,并不是质疑她的能力进出不了这大理丞,而是意外她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景帝仪弯身进了牢房,对那开锁的狱卒道,“你若是担心我动什么手脚要监视也无所谓,不过走远些许,我看着碍眼。”

狱卒点头哈腰,将铁锁象征式的绕到木门上几圈,便走了。

凤靡初笑道,“他们怎么会答应?”

景帝仪放下食盒,揭开盖子,便是一股白果炖老鸭的香味扑鼻而来,她用了什么手段懒得再说一回,总之是进来了,“我让他们答应,他们就得答应。”对先皇不敬这样的大罪,功劳再大,他们也担不起,总不至于为了害人,把自己三族也搭进去。

凤靡初道,“本是不想姑娘你过来的,这地方脏乱。”他不想她来这阴暗肮脏之地,也不太想她瞧见他身上的狼狈,虽说这狼狈是他预料到的。比起那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现在算是好了。

景帝仪扫了一眼,她也不是头一回来了,上一回还是为了计卿澄,对这大理丞也不算陌生了吧,她用鞋子踢了踢地上的草,就地就坐下了,“是挺脏的。”

景帝仪轻轻抚过凤靡初脸上的伤,心疼,也生气,她都没舍得打过。

凤靡初握住她的手,“白大人是聪慧之人,不疼。”白少卿为了给陆赋交代,自然得做些什么,可又不忘给自己留条后路,案子没判死,不敢下狠手,做做样子给了一鞭子而已。

白少卿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走近,想要偷听,看这圣意偏向哪方,他好决定接下来是要严刑拷打,还是敷衍了事。

白少卿偷偷瞄了一眼,瞧见景帝仪从怀里摸出帕子,倒是有别那些见到心上人落难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她在给凤靡初清理伤口。

“说什么傻话,皮肉之苦有不疼的?也没什么,无非是日后加倍奉还罢了。谁打的你,抽你一鞭,我便还他两鞭。”

白少卿抹了抹额上的冒出来的汗,想着上一回见那景姑娘还是我见犹怜,柔柔弱弱的模样,这回再见怎么变化如此大,出口便是这般恶毒。

凤靡初道,“白大人是公事公办,真的不疼,姑娘不用担心。”

她娇嗔道,“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你叫我小姐,我其实还挺喜欢这称呼的,当一种情趣吧。可是人前你还是一样叫我姑娘,我听着生疏,你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凤靡初笑了笑,含情脉脉。

他知道外边有人偷听,她是故意说得这般大声的。先前她答应与他一起,他命人暗中散布这消息出去,无非是想她身上贴上他的名字,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可如今他又有些后悔,怜惜她的名声,尽管她并不在乎,可他舍不得她背后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他轻声的唤,“帝仪。”

景帝仪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有白果炖老鸭,海参烩猪筋,蒸驼峰和鸡笋粥,“皇上准许以后这一日三餐,我来给你送。”把筷子给他,“凤哥哥放心,我来之前进宫见过皇上,皇上也信你是清白的,说不会叫无辜的人受冤枉的。”

凤靡初接过筷子,“我自然信皇上会还我公道。”

景帝仪盘起腿,看着他吃饭,时不时拿起手帕给他擦擦嘴,那白少卿看着,有些分不清凤靡初现在算是戴罪之身,还是换了一处地方享温柔乡的。

景帝仪举筷,她也没吃午膳,自己一边吃,一边夹白果喂他,白果又叫银杏,能敛肺气,保护肝脏,“凤哥哥,你说你要在牢里待多久呢?你不在,没人会特意下了朝还绕远路去给我买好吃的,也没有人为了哄我开心傻乎乎的跑到厨房去学做菜,没有人夜里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也不会有人怕我鞋湿背着我到院里赏梅。”

“白大人他清廉正直,断案入神,定是很快能还我公道。”凤靡初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六字。

“你这些年在朝里,虽是行得正坐得端,可难免是会得罪一些小人。他们逮着机会就暗害于你。唯一庆幸的是当今圣上圣明睿智,没有被蒙蔽听信小人谣言。”景帝仪拉过他的手贴在脸颊上蹭了蹭,外人看来就像男女小情人之间的亲昵举止,毫无异常,就是甜腻得太过,让人看着有些牙酸,“你答应过我的事,从没有食言过。若哪一次食言,我是要罚的。”

凤靡初笑道,“罚什么?”

她抿嘴想了想,俏皮道,“罚你干丫鬟干的活,可是我也舍不得你去做粗活,罚你给我洗衣裳吧。”景帝仪在他手心里写下曹洛二字。

凤靡初点头,“我若做不到就给小姐洗衣裳,洗一辈子。”

一顿午膳,吃了一个时辰,白少卿生怕听漏什么,也足足站了一个时辰。站得腿都酸了,白受了一番罪,只是白站着也就罢了,问题还要看着这小情人卿卿我我,耳鬓厮磨,说些甜腻的情话。

景帝仪等凤靡初吃完,慢悠悠的把杯子碗筷收拾好,约定了晚上什么时候过来。

走时,景帝仪帮凤靡初整理了衣裳,“凤哥哥,我还记得我当日说过的话,如果到时你没出来,我用我的法子。”

第二十六章 入狱(四)

景帝仪回到凤府,见檐下站着两个丫鬟交头接耳,在为凤靡初出事不知是否会牵连到自己的处境担忧,一见到景帝仪回来她们便不敢再多说了。白雪怕景帝仪不高兴,道,“奴婢这就将她们两赶出凤府。”

景帝仪道,“看着白白净净,以后就挑些担水劈柴风吹日晒的活给她们干吧,这毕竟不是我们的地方,处置她们之前,先和老总管说一声。”

白雪回是。

景帝仪又吩咐,“快过年了,一会儿你去问问总管府里若缺人手就从王府调。你也帮忙清点,看凤府缺什么,及时去采办,别等到了年关才发现还少这少那。今年过年要喜庆些,我不想这显得这太冷清了。”

白雪心想着真不用等凤大人出来再操办么,若是案子一拖就是数月,恐怕这年,凤大人得在大理丞过,而小姐是不会一个人待在凤府的,再张灯结彩,若没了主人,还不一样是冷冷清清……

景帝仪语带玄机,“我是真打算过个热闹的年,这里的人不总说什么意头意头的讨个吉利。布置好了我看着舒服,别人也才会看着舒服,照我说的做吧。还有——曹洛护主不力,让他领五十板子,关柴房去,就关个五日吧。”

那天数像是随口一说,白雪一时摸不透她是否真的要处罚曹洛,又想着曹洛跟着凤靡初日久,也算是忠心,都是忠于主人虽说往日没什么交情,倒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不由说情道,“小姐,曹护卫身手不凡,凤大人落难,小姐少不得要用人,与其重罚,不如让他将功折罪。”

景帝仪笑道,“你平日沉默寡言,难得见你为谁说过这么多好话。这事挑我从王府带过来的人去做,把寒杏也带去,我要他看着像没了半条命。”

看着?白雪反应过来,那确实是需要寒杏一双巧手。

景帝仪吩咐膳房申时前烧好三菜一汤,点的都是凤靡初平日里喜欢吃的菜肴,又回房给凤靡初挑了两件厚衣裳,让丫鬟整理好。在美人塌睡了半个时辰,一如平日作息,不见忧色,睡醒就去大理丞。

轿子行至霓裳居附近,白雪警觉,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正要禀报景帝仪看是否要甩开跟踪的人,却见前方走来一男一女,男的是陈牧笙,女的却不是平乐,而是清芩,白雪愣了愣,唤道,“小姐。”

景帝仪从轿子里探出头来。

陈牧笙停住脚,见到景帝仪朝他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邪笑仿若抓到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清芩让丫鬟接过牧笙手里的丝绸,她朝景帝仪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陈牧笙才走。

陈牧笙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身旁的茶馆。

景帝仪吩咐落轿,然后对白雪道,“在这等我。”

景帝仪进了茶馆,陈牧笙跟在她身后,让伙计开了二楼一小包间。陈牧笙关上门后,像个小老头子一样背着手,不知该先说什么。

景帝仪瞄了他一眼,“我教导过你做了亏心事,不能露出一点心虚样来,你要表现得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哪怕是被捉奸成双,都要表现得像被冤枉的。”

陈牧笙惯性的不管是否占理,打算辩解之前先认错。尤其娶了平乐在两个女人之间夹缝生存,他先低头用有利于维护家庭和谐。

“娘,是我不……”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不对,“我哪有做什么亏心事,我和那位清芩姑娘什么事也没有,没有私情,更没有什么奸情。”奸情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景帝仪揭开桌上的茶壶茶盖闻了闻,凤靡初喜欢喝茶,府中备的茶叶都是好的,一般茶馆里的粗茶,她还真看不上了,“你一个有了家室的人,逛街玩乐不是带着你的妻子,而是带一个你明知道她对你有意,对你心怀不轨的女人。这种场面被撞破难免是想入非非的吧。”

陈牧笙有种跳入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力感,“我真是清白的。”

景帝仪拍了拍身边的空凳子,陈牧笙头疼的坐下,她又拍了拍他的肩,脸上是诚意十足的信任,“牧笙,我是很相信你知道自己的斤两,你应付一个平乐已经耗尽你所有的精神了,估计你也腾不出什么精力去金屋藏娇的。可是就为娘一个信你不够啊,你得平乐信你。否则我怕她明日就要挥着刀子追在你身后砍了,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她真做得出的。”

陈牧笙突然认真道,“娘,如果平乐搬出湛王府,你能不能收留她几日。你也知道除了湛王府,她没有其他地方能去。除了我们,她也没谁能依靠。”

景帝仪收起了玩笑,“你和清芩走这么近,是有什么共同的利益么?”

“各为其主,能有什么共同利益。”

“那就是要利用她了。”利用清芩对他的感情,那姑娘虽也精明,但涉及到男女之情理智总容易被蒙蔽。

陈牧笙苦笑,算是间接的承认了,愧疚道,“我这么做实在欠缺磊落,也自觉对不起清芩姑娘。”

“你想听我对你说什么?是想听我说你利用感情确实卑鄙,劝你停手。还是想听这世上都是相互利用,不是我利用你就是你利用我,想成事就不要在意?”

陈牧笙沉默,过了一会儿又担心道,“不知若是平乐知道了,是否会原谅我。”他顿了顿,抬起眸子看她,迷茫时总觉得景帝仪会给他指路,“凤大人和伍夫人的事,你心里真是一点疙瘩也没有吗?”

她托着腮道,“我教过你治病下方得根据病者的体质,哪怕都是头疼发热,病症根源不同方也不同。我不是平乐,你确定拿我做例子参考,能药到病除?”

陈牧笙笑了笑,也是,想他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娘,你不用担心凤大人,他很快会没事的。”

“我从未担心过,他答应会和我守岁。牧笙,我不问你和凤哥哥打算做什么,但是过年时我要吃团圆饭,他和你都得在。”

第二十七章 声东击西

景帝仪转着桌上的杯子玩,她看向牧笙,初入仕途时他还是个固执的书呆子,心机权谋是懂但不擅也不想学,感情之事懵懵懂懂拖拖拉拉不知也不会应付……

“权势财富都是死物,利用了也就利用了。可是情债不同,人是活的。你利用之前得先问问自己是否硬得下心肠。潘琴那笔,有欠有还,我当她还了凤哥哥,此后他们两人算是无拖无欠毫不相干了。可是你,若是清芩有一日向你讨债,你还是不还?她若是到平乐那闹你又怎么处理?”

陈牧笙默然,景帝仪一看就知他是未曾考虑到这一层。

景帝仪又道,“你不是问我会不会计较么?我和他约法三章过,既然选择和我一起,自当要避讳些,世上估计没哪个女的真心大度到容得下心上人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他若是背着我去陪别的女人,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我虽不像平乐会拿刀砍,但一样不会让他好过。”

陈牧笙自己斟了杯茶,他就不用再问凤大人若是行差踏错,景帝仪会使什么手段叫人不好过了,也不知该不该同情凤大人,还是该同情自己,“清芩姑娘和皇上提出两国联姻。”

景帝仪倒像是一早知晓的样子,“你是不是怂恿她从6府挑人?”

陈牧笙诧异,“娘怎么知道?”

“平乐说了一点,清芩说了一点,我又猜了一点。”这么多一点加起来,就隐隐觉得好像是这样了,“不管做什么,想清楚三点,一是什么对你最重要,二是你这么做了可能会舍弃什么,三是这样的代价你受不受得起。如果受不起就不要做。”

陈牧笙左手握成拳,拇指的指甲在食指的指腹上压出一个半月形的印子。他是她养大的,太了解他的那些小动作了。他犹豫了,但也仅仅是犹豫。

已是箭在弦上,这时候功亏一篑的话,之前他所做的都是徒劳。

景帝仪放下手里的杯子,“算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免得哪一日你又说我操纵你的人生。”

陈牧笙见她搬出之前母子吵架时他说的浑话堵他,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知景帝仪并未记恨那日的话,她的脾气气过了就气过了,只是偶尔小性子起来了,会故意捡几句来使坏,因她也清楚他一直懊恼那日的口不择言,“娘……”

景帝仪起身,“我要去看凤哥哥了,过年记得来串门。”

她走出茶馆,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景帝仪无意中扫了一眼,定住,眼睛直直盯着前方。

“小姐怎么了?”白雪顺着她的视线看,想知道她是看什么看的这么的入神。

一个小贩担着货从景帝仪眼前经过,目标人物宛若只是她眼花看错,那么一瞬就没了,可景帝仪知道她可不是眼花,她叹气,“看到了一个特别麻烦的人。”

白雪好奇了,就连平乐这等三天闯一小祸,五天闯一大祸的,都未曾见景帝仪这般感慨过,“小姐说的是谁?”

景帝仪道,“看来这帝都今年也是流年不利了。”

……

同一间牢房,倒比她早上来时干净许多,那难闻的霉味也没了。她早上走后,白少卿便让人来把牢房打扫了一遍,明着不好徇私得罪6家,背地里施些无关紧要,不影响大局的小甜头给凤靡初,也是将两面三刀玩得顺溜的人物。

凤靡初依旧靠墙坐着,看着像无所事事的呆,这阶下之囚不是颓废沮丧,不是大吼大叫,却是平静得不同寻常。白少卿有嘱咐仔细留意凤靡初举动,所以那狱卒记得好像也是早上景帝仪走后,凤靡初就这么待着,就像老僧入定成了石头动都不动。

只是光是这么坐着,倒是也比其他囚犯坐的安分,坐的好看,这阴暗潮湿的一角像照入月色皎皎明亮不少,真是挡都挡不住这气宇。

狱卒瞧见凤靡初缓缓转过头来,见到景帝仪时笑得暖意融融,暖得都要叫这枝上的花违背时令提前盛开了。

景帝仪问,“要检查食盒么?”

狱卒道,“不敢。”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等到景帝仪进了牢房,揭开食盒的盖子,偷偷瞄了一眼,见都是食物,那狱卒才走开。

凤靡初笑道,“李家烧饼。”

“说对了。”她从食盒里取出佳肴,一样的三菜一汤,烧饼则是刚才绕路买的,拿出一罐豆酱,“沾一点这个更好吃。”景帝仪拿根筷子挑了点豆酱抹到烧饼上。

她拿起烧饼晃了晃,递到他嘴边,他对美食不像她那么热衷,可看她这下了饵要愿者上钩的俏皮样。凤靡初笑了,张口刚想尝一口,她就把饼收回来送进自己的嘴巴里了,“我刚才遇见牧笙了。”

凤靡初眨了眨眼,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起初是想着若牧笙答应行事会方便许多,若不答应他也不会勉强,到底是他把牧笙牵扯进来。

他是在判断她有没有生气吧,景帝仪嚼了两口美味的烧饼,口齿有些含糊,“我若是生气,我会掀桌子砸碗打人。总要找个口径宣泄,不会憋心里。”

她虽然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可终归是有迹可循的,高兴就笑,不高兴就给脸色,连平乐这种心思简单的后来都能精准的捕捉到她情绪就是因为她从来不让自己委屈。

可不像他,喜怒哀乐都只有一副面貌,也就她猜得懂。

隔墙有耳凤靡初是知的。

他面朝的方向,透过隔离的木栏,正对着一堵遮挡视线的高墙,阴影处露出一截衣料。

他记性素来好,太皇太后在宫中设宴款待景帝仪和陈牧笙那日,他见过这件袍子。

凤靡初抱住景帝仪,冰凉的双手接触到她身上的暖和自觉的收紧,在她看不到的身后,眼睛幽深的看着暗处,“不生气就好,等出去了你让我如何便如何。”

这情意绵绵,落在旁人耳肌只当是情话。

“凤哥哥你可是一日没沐浴更衣了。”抓烧饼的左手在他背上擦着,擦干净了,摸到她一并带来的包袱,推开他取了裘衣给他披上。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八章 连环计(一)

她嗅了嗅,嫌弃,“脏兮兮还臭烘烘的。”

“阶下之囚,自然不能如平日讲究,还请帝仪包涵了。”说着又主动粘腻的抱了上来,“那件事出去了再和帝仪赔罪。漫漫长日,你来了倒也过得快了。牢中无事可打发,也就等着你来这一件事可做而已。”

说得好不可怜,也不知他方才魂游太虚的模样,是否心机深沉纵观全局步步紧扣的想着何处落子,“怕是凤哥哥进来了很多人不想你再出去。”

“我还是得回去。总不能对你食言。你先前叫人给我裁的那件袍子我最为喜欢。好像是搁在你房中梨花木柜里头,明日一块拿来吧。”

牢里昏暗,只靠着墙上几盏油灯照明,凤靡初目不转睛,墙后藏匿之人侧过身露出半张阴沉的脸来,陆存熙瞧了一眼牢中相拥的男女,面无表情。

景帝仪扯了扯凤靡初后背的衣服,见他好似没松开她的打算,由着他了,“你不是说在牢里不讲究么。”

“思之如狂,当睹物思人也好。”陆存熙转身离开,凤靡初松开怀抱,脸上还是挂着招牌式如沐春风般微笑,景帝仪伸手掐住他的脸,只觉得他此刻笑得十足像只黄鼠狼。

……

四日后。

寒杏正伺候景帝仪梳妆,白雪进屋,带着些许无奈道,“小姐,少爷让人来传话,说平乐住进福源客栈了。听说吵了一架,离家出走。”

景帝仪按摩着自己的脖子,这委实是种不良的习惯,凤靡初在时她习惯了他这个肉枕头,现在得枕回硬邦邦的玉枕,不舒服,“一个人?”

“带着敬桃和阳春。”住进了福源客栈最好的房,点了最贵的酒菜,还让人家客栈把给她们用的杯碗被褥换成最好的,账单则让掌柜的记陈牧笙头上。

景帝仪道,“让总管帮她们安排客房吧。”

这个……景帝仪在凤府,平乐未必愿意住进来,白雪道,“即便知会了福源客栈的掌柜,让他把平乐她们赶走,但平乐带了银子出门,可以去住别的客栈,若是一家家客栈知会,怕闹大了动静,会被平乐知道。”

寒杏打开胭脂盒,景帝仪摇头,不想抹这些,脸蛋素净便得了,“她与我不对眼又不是一两日了,我在湛王府时她还不是住进来了。你找个手脚灵活的,把她身上值钱的拿了,她无权无势无钱,不住进来就流落街头吧。”

那就是找人偷,白雪心里琢磨着带来的人手中谁可以担此“重任”,她想到一事,犹豫再三后觉得还是告诉景帝仪的好,“奴婢在外头听到些风言风语。”

白雪不好打听那些八卦,要是那些捕风捉影的也不值她一提,景帝仪问,“关于我的?”

白雪是景帝仪的丫鬟,自然心向着她,不会像府里其他人,明明也在外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却为自家主子瞒着,在景帝仪面前闭口不提,“说是有人看见数月前,凤大人和伍夫人在郊外的道观孤男寡女过了一夜。也不知这话何处起的,何人传的,还传得甚为厉害,如今外头不少人嘲笑伍府出了一位红杏出墙的夫人。”

景帝仪哈哈笑,偷情这种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隐晦之事,他若有心自然做得滴水不露,哪这么容易被人撞破,“午后过去我和他说说。”看看他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寒杏是不信凤大人会做这种有失理教伤风败俗之事的,即便是假的,听到这么难听的话,换成其他姑娘早就七窍生烟了,“也就小姐不气反笑。”

景帝仪道,“觉得好笑就笑了。何况凤哥哥出门都带着曹洛,若偷情,定是曹洛给把风,曹洛武功就算不是绝顶,百步之内闲杂人靠近还是能察觉的,又怎么会被偷看了……”景帝仪停了一下,捕捉到一丝不对头,“白雪,这些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白雪道,“早上。”

“谣言是这几日突然传开的么?”

“这个奴婢不太清楚。”她也是经过厨房时偶然听到两个奴婢在偷偷说着才知晓,府里的老总管维护主子声誉,又碍于景帝仪的缘故,下令府里的人不能私下议论,这才没传到小姐院里。

寒杏帮景帝仪梳了垂挂髻,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凤头钗要为景帝仪戴上,搭上这只钗这妆容就完美了。

景帝仪将寒杏的手推开,想起之前伍崇焕对凤靡初动手的事,那个男人,只要牵扯到潘琴,便是冲动行事的莽夫,“备马。”

……

“你早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还要与我抢!”伍崇焕将手里的酒壶掷到墙上,玉壶碎裂细小的碎片飞起划破凤靡初的右脸。这样大的响动,竟是没有惊动大理丞的狱卒。

凤靡初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如何拿到了牢房的钥匙,进来后便似一头吼叫的疯兽,面目狰狞的要将人撕扯成粉碎一般,“你酒醉了。”他语气淡淡然。

伍崇焕最厌恶的就是他这份淡然,朝中大臣皆是称赞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超乎凡俗,实则是他压根不把他们放眼中。

“你向来是瞧不起我的吧,不过是没有说出口罢了。儿时与我走的近,也只是因为我毫不起眼,正好能衬托出你的惊才绝艳。”

是人都有弱项,可凤靡初自小便样样强过他,家世比他好,学问比他好,样貌也是,就连潘琴生来便属于他的。

他不想承认,他其实一直妒忌着。

凤靡初道,“我从前并未这么想过。”

时移势易,往时的交情不复在,只是他原以为幼年时情谊也算是出自真诚,原来连那段情谊也是虚假的。

凤靡初冷笑。

笑的却是他得知事实,却已没了遗憾惆怅,到底是道不同的陌路人了。

伍崇焕揪住凤靡初的衣服,“琴儿和你是有过婚约,可她如今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是太傅么,你不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么。书中的礼义廉耻你学到哪里了?她原已打算和我厮守了,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们。”

凤靡初面不改色,从容说道,“我并未招惹她,反倒是她频频出现在我跟前。你也并非全然不懂她是什么样的人,不想承认罢了。”

“我不许你这样说她。”伍崇焕失了控,朝凤靡初脸上揍了一拳,他想看凤靡初哀求恐慌,想看他卑躬屈膝,至少不会让他自卑到在凤靡初面前总觉得事事不如他。

第二十九章 连环计(二)

凤靡初似笑非笑,即使脸上带伤,即使身穿囚服一身落魄,却风姿秀丽礼度雍容。

“你笑什么!”是在嘲笑他么,自卑和屈辱交叠冲击着,凤靡初和潘琴的事传遍了帝都城,谁人不在背后耻笑他,伍崇焕抡起拳头,重重落下,只是这一拳未伤到凤靡初,伍崇焕被两个侍卫押下了。

孙明弯腰进了牢房,白少卿跟在孙明身后,眼看伍崇焕醉酒闯入大理丞行凶被抓个正着,他身为大理丞主事的官员恐怕推脱不了责任。

孙明扶起凤靡初,凤靡初抹去嘴角的血迹,低头冷眼看着伍崇焕被摁押在地上动弹不得,满面的愤恨,“若非孙大人,怕我是要命丧于此了。”

孙明追究道,“白大人,如果不是我出宫传旨,都不知道原来大理丞竟是由闲杂人来去自如的地方。伍大人担的是宫中的官职,莫非也是领旨前来的?”

白少卿满头大汗,这般多的人证一时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说法,干脆把事都推到伍崇焕身上,“下官……下官不知伍大人是如何进来的,怕是他喝得熏醉,硬闯的。”

孙明质问,“硬闯?狱卒呢?”

“下官不知,许方便去了。”

孙明呵道,“白大人当我是傻子么,还是是觉得皇上是你这样模棱两可的说辞能蒙混过去的么。这大理丞差一些就成了阎王殿,白大人你这位大理丞真是当的称职。你还是随我一同入宫面圣吧。”

白少卿闻言,无边的恐惧漫了上来,孙明是凤靡初那边的人,他若求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怕也是白费心机。

孙明与凤靡初对了眼色,命侍卫押着伍崇焕入宫。白少卿大步追了出去,又惊又恐,连锁都忘锁了。

凤靡初走到门边,慢慢捧起那把铁锁将锁锁好,一双嵌花小蛮靴映入眼帘,他抬起凤目,隔着栅栏,景帝仪背着手在看他。

风雨欲来花满楼,倒是她平白担了一份担忧了。

……

伍崇焕擅闯大理丞欲杀害朝廷命官,皇帝命孙明彻查为何没有手谕皇命竟也能入大理丞牢狱如入无人之地,没想到此案竟因此牵扯出白少卿行贿受贿,朝中三品以上朝臣中竟有五位与白少卿私下有钱银权色往来,这里头顺藤摸瓜又牵扯出已故的陆平昭。

陆平昭生前极隐蔽的用了个假名字在钱庄里存了一笔银子,与沮诵贪污却不翼而飞那笔赃银数目一样。景帝仪让白雪去打听,一个时辰后便从宫里得了消息。景帝仪知这一切推到死人头上不止是为了死无对证金蝉脱壳,只是开始,是个引子,他此后定还会有布排。

景帝仪摆摆手,不必再听下去了。

白雪道,“凤大人应该很快便能放出来。”

“嗯。”景帝仪心不在焉的应了声,面无喜色,“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了,吩咐膳房不必做我的膳食了。”她拿了钱袋,去马厩牵了马。

出到门口正好遇见银子被偷,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来投靠的平乐。

平乐已经做好被奚落被嘲讽被讥笑的准备了,再怎么总好过带着敬桃她们乞讨睡大街,平乐见到景帝仪,小声道,“能不能借我住几日?”

景帝仪回了一句,“随便你。”便上马离开了。

这样容易就赖了下来,不用过刀山闯火海,也没任何条件,平乐反而傻了,问阳春道,“你说她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良心发现了?”可是景帝仪有良心么?

阳春摇摇头,她也觉得自家小姐很反常。

平乐结论,“果真是吃错药了。”

景帝仪骑马去了郊外,她到河边去扔石头,还在南蛮时,那里可不似这四季分明,而是一年里好似都活在温暖的春季,她最喜欢和阿爹去河边扔石子,看谁扔得远,看谁的石头荡起的涟漪大。

她没想到有一日这样的涟漪也会在心里荡起,还久久恢复不得平静。

她是喜欢凤靡初的,毋庸置疑,总觉得情爱之事就是享一日的欢愉就享一日欢愉,花开折时,就不要辜负了,及时行乐。

可是她突然发现好像比原来想的喜欢还要更喜欢他些。她要是能冷静的想,如何看不出是个局,可昨日,关心多过冷静。

她是不是也该检讨一下了,她可不想做兔子。

景帝仪生了火,抓了鱼烤了吃,就这么悠闲的看着白云飘飘,流水潺潺,待到了黄昏,赏了夕阳西下才骑马回城。

她并没有回凤府,而是去了湛王府讨玉白露。陈牧笙见到她松了口气,“娘你去哪了?为了找你,凤府的人几乎都要把帝都翻过来了。”

找什么,她又不是小孩子,景帝仪朝他摆手,嫌陈牧笙烦人,“我记得留了两坛酒在王府没有带走的。我想一个人喝两杯,你去处理公事吧,不必陪我。”

景帝仪扔下陈牧笙进了酒窖,她是单纯想喝酒,有的事一直想不通时就暂且放下,别想了,干别的事,或许反倒自己通明了。

景帝仪喝了一坛,今日没午睡,倦意泛起,她想着眯一会儿再起来喝一坛,便抱着酒坛靠着墙睡了。

没过多久,景帝仪便感觉被人背起,不用睁眼,光是闻到干爽的皂角味就知是谁,那皂角中她加了一味茶籽,香味特别。

凤靡初背着她走出大门,正要上马车,景帝仪趴在他背上,闭着眼嘟囔道,“我不要坐马车,闷。”

凤靡初知她没喝醉,顺着她的意背着她走,马车则跟在他们后边。

凤靡初道,“牧笙和清芩的事对不起。”她没反应,他又道,“伍崇焕的事事先瞒着你,对不起。”

“谣言是你命人传的?”她问。

他诚实的答,“不是。”有心人要借刀杀人,他顺水推舟而已,“小姐也说许多人不想我走出大理丞,没有伍崇焕也有其他人。”他只是需要一个火引子,这个火印谁做都得。

“不是你你道什么歉?”

凤靡初笑道,“牧笙说不管如何先道歉总是对的。”

第三十章 海底针

“牧笙被你收买了。”吃里扒外的叛徒。

凤靡初笑道,“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吧。”

“我没生气,不过是想一个人想些事情。”想怎么不让自己变兔子。

“下一回若还想一个人出门,就算不愿说去哪,至少告诉什么时候回来好么。”他无法强迫她去做任何事,知道她喜欢和人对着干,不如以柔克刚用带着请求的口吻,她反而可能愿意答应。

她之前觉得有个人摸透她的想法挺有趣的,很新鲜,因为遇到的多是牛头不对马嘴对牛弹琴不知她心里想的。

凤靡初这般了解她多省事,眨眨眼他就把她想吃的想要的送来,但没想过这样的知己知彼是不是有一日会成弱点。

“小姐能答应我么?”他又问了一遍。

她不做正面答复,“凤哥哥,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了,你怕什么?难道怕我一个人出门遇险,别忘了我杀人如麻。”

“我怕小姐一去不回。即便知道你就算走也不会一字不留……”即便这样,他还是命凤府里所有人大海捞针那般去找,只因为她昨日明明来了大理丞,却一言不发的走了,后来还叫了府里的下人代替她来送饭,“小姐不是说有些事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就不要摆在心里么。”

“姑娘家还是有些秘密不想被人知道的。”景帝仪抱紧他的脖子,晃了一下脚,她喜欢他背着她,厚实的肩给她挡着风,“我从前遇到问题,总不会苦恼太久,很快就知道怎么做才对才有利才好玩。今儿遇到的算苦恼得最久的了。”

“解决了?”

景帝仪摇摇头,“并没有。”

“或者小姐与我说说,我与小姐一块想。”

她轻轻扭了他耳朵一下,又想旁敲侧击了,“都说是姑娘家的秘密了,怎么能说与凤哥哥你听。不过以我的聪明总能想到办法的。我只要知道现在想要什么顺心而为就好了。”

趴在他背上很舒服,这种舒服很真实,烦恼是一回事,可也没必要因为烦恼杞人忧天影响到她细细品味这样的真实。

她是最实际的。

她轻轻抚着他脸上的伤,“怎么不上药?”

“小姐不在,没人给我上药。”

景帝仪亲亲那道伤口,曹洛站住,觉得他们和凤靡初的距离离得似乎还不够远,便又和车夫说了几句,车赶得更慢些许。

景帝仪道,“我这么喜欢这张皮相,破相了怎么办?要不我把伍崇焕的眼珠子挖出来,把他鼻子割了,也让他破相,以牙还牙。”

听到她又恢复以往的调调,凤靡初倒心安了,她若还是反常,他反不知应对,“就不劳烦小姐了。”

她撒娇,提出了她的要求,他说过什么都会答应她,不管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凤哥哥,你得喜欢我比我喜欢你多,这样我心里才会平衡。”

有时和她说话觉得好似和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讨价还价,他笑,“可我也想小姐喜欢我多些。”

“你比我年长,得让着我。”她若不说,他是不是真打算背她走回去,“再走一会儿就坐马车吧,我睡一会儿,到府了叫我。”

“好。”他应道。

……

平乐一宿没睡,怎么睡得着。她气恼陈牧笙绝情绝义,当初成亲时明明说过一定会对她好,可她都离家出走了,又不是不知她去向,他却狠得下心肠不闻不问,也不说低声下气来求她。

平乐踢着院里的花草出气。

阳春去膳房拿了些糕点,知道平乐这几日睡没睡好,吃没吃好,想劝她多少吃些,“你若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少爷先低头不可做长期抗战的,总要照顾好身体。别踢了,这些花草也是无辜,又没招你惹你。”

平乐斜眼,看到凤靡初坐在不远处品茗下棋,景帝仪由他背后靠近双手蒙上他的眼,平乐虽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估摸着玩那猜人的游戏。

平乐如今看什么都不顺眼,“幼稚。”也不想想几岁了,还玩这个。

凤靡初握住景帝仪的手,景帝仪就顺势勾住凤靡初的脖子跌进他怀里这么光天化日下亲热,平乐脸红了,“真……真是不知羞。”

阳春蒙住眼,却又忍不住指缝打开偷看,“你又不是不知我们家小姐是性情中人,白雪交代过,凤大人在府里又和小姐处一块时,我们自觉的回避。要不我们走吧。”

阳春扯了扯平乐的袖子。

平乐扫了一眼,院里好像真就她们两在,若被发现了,指不定说她们两在偷看,平乐想着往一旁的树干躲了躲,继续看,这一看便看见景帝仪抱着凤靡初在亲,亲得火热。

南蛮女子果真就是放荡的,平乐道,“世风日下,凤大人以前是多规矩的人,都被她给带坏了。”

阳春偷看得很欢愉,干脆连意思意思的遮挡都不做了,手放了下来,自然脸蛋也是红彤彤的,“小姐她生得那么美,只要勾勾手指,哪个男子不成她裙下之臣,凤大人会喜欢上小姐,也是自然的。”

“玩弄感情,辣手摧花。”平乐想到了陈牧笙,也不知她不在时,他和那扶戚来的妖女是不是也干过这种出格的事,她捡起脚下的石头。

阳春紧张道,“你要干什么?不会你自个姻缘不顺遂,就眼红别人柔情蜜意,要用石头伤人吧。那是我家小姐,你婆婆,你要是敢伤她,我和你就没有姐妹做了。”

“谁要伤人了。”景帝仪身后是个池子,她把石头扔到池里溅起水花吓吓她,免得她继续伤风败俗。她一直被景帝仪欺压,与牧笙成亲后,成了景帝仪的儿媳更是忍气吞声,都不知自己为何过得那么凄凉。

这景帝仪生的就是招蜂引蝶的面貌,想来上梁不正下梁歪,牧笙会成这样也是近朱者赤,吓唬她一下,一来给自己出气,二来还是给自己出气,反正周遭没人,扔了石头躲好,不会有人知道的。

平乐想着还真把石头扔出去了。

景帝仪一掌拍飞了石桌上的茶杯,杯子在空中和平乐扔的那颗石子撞上,把石子反弹了回去,石子打在遮挡平乐那棵大树的树枝上,震落了枝上干掉了的虫蛹。

平乐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脚扭了,疼得她立马眼泪就流了,然后她便听到了景帝仪毫无同情心的大笑,她的疼痛被人拿来取乐了。

第三十一章 迟迟归(一)

而阳春溜得比兔子还快,平乐才想说叫阳春扶扶她,一转头影儿都没了,还说什么姐妹,平乐嚷道,“没义气!”

凤靡初过来扶着平乐到石椅坐下,平乐单腿跳着,一边忍着疼,还要一边忍着景帝仪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嘴脸,真是叫人怒火中烧。景帝仪道,“这叫害人终害己,你每一回都是自作自受,也该习惯了。不过你偷看人亲热,只是扭伤了脚没长针眼,该谢天谢地了。”

凤靡初笑道,“平乐许只是恰巧经过,帝仪帮看看吧。”说得泰然得很,仿若方才无视于理教,放浪形骸的并非他本人一般。

景帝仪托着腮,没有闻问切,只是瞅一眼,这一眼还瞅得十分儿戏的样子,“扭伤了脚,回房里拿那瓶蓝色瓷瓶的药给她抹上,过两日就好了。”

凤靡初道,“我去拿吧。”

景帝仪十分顺口的使唤道,“顺道把玉容膏拿来。”

凤靡初微笑,走了。

平乐奇怪,“你房里的东西,凤大人知道放哪么?”她知道玉容膏是景帝仪自己炼制的养颜的膏药,外头的药铺是没得卖的,冬季身上干痒,抹在肤上可使肌肤滋润光滑。还有那扭伤药,凤大人应该不识药理,拿错怎么办?

景帝仪道,“他歇在我那,我东西放哪他怎么会不知。”

平乐张大了嘴,景帝仪的意思是她理解的意思么?平乐昨日才住进凤府,昨日为了找吃错了药上街迟迟不回的景帝仪,凤府乱成一锅粥,很多事白雪阳春都没来得及和她说。

景帝仪笑道,“我和他睡一块有那么吃惊么?你和牧笙先前不是还怀疑我有了他的孩子,那如今成了事实,也算先前有过铺垫吧。”

这两样是能混作一块的么,“先前那是误会,可既然弄清楚了,你和凤大人未成亲,那也应该发乎情止乎礼吧。”

“那你应该问问你那崇拜敬仰的夫子,怎么就一时没受住诱惑,乱了礼呢?不过未成亲也已经睡过了,既是这样,睡一次和睡两次三次也没什么区别。”

涉及到女子贞洁,怎么能这么轻佻,“你怎么能把自己说得像是青楼女子一样,你都还未嫁人,你什么时候和夫子成亲,既然米已成炊,总要有名分。”

这口气倒有几分像牧笙,景帝仪挑挑眉,“你是在担心我嫁不出去?”

平乐脸红了,“谁担心你,我是担心凤大人担上始乱终弃的罪名。”她奇怪道,“凤大人那么喜欢你,既然你们也有了肌肤之亲,为什么他都没提要迎娶的事。”若是要嫁娶,三书六礼那么多东西要准备,牧笙是养子,不可能不知道。

景帝仪心情不错,不介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几句,“是我还不想嫁。”

“为什么?你知道帝都城里多少人想嫁给凤大人么。”想嫁的人能从春江水暖排到凤府门口,若换作以前她还喜欢凤大人时,只要凤大人能答应娶她,她肯定立马点头择日拜堂。

景帝仪道,“太麻烦了,等我习惯了那样的麻烦再说吧。你与其好奇别人的事,不如担心自己吧,小心不到一年就成了下堂妇。”

“他敢!”平乐想拍桌子,可是突然想起眼前的是石桌,“他要是对不起我,我一定会把他剁成肉酱的。”

景帝仪问,“你觉得男女之间喊打喊杀就行得通了么?喜欢你的时候刁蛮任性他当是天真可爱,不喜欢的时候便是野蛮泼辣不识礼数。”

“你想说什么?”就不能直接些么,拐来拐去的。

“你看崔护,之前那么花心,终日流连花街柳巷,可是我教了他夫人管教的方法后,他现在可安分多了。还有你的凤夫子对我如何你也是看得到的,可见男女相处也得需要些手段,要不要我给你支几招?”景帝仪眨眨眼,轻声引诱道。

平乐一听手段二字就觉得不是什么正经的词,男女相处不是应该坦诚么,说得好似朝廷里要勾心斗角一般。

可是她看凤大人确实对她神魂颠倒,千依百顺,平乐心思动了,“要不你说说,我且听听。”

景帝仪笑道,“一你想办法让清芩消失,你怎么说也是宫里出来的,那些妃嫔用什么手段争宠,你没见过也听过吧,这是最一劳永逸的。”

平乐脑海里闪过在宫里时听到的肮脏时,比如下毒,推人下井,背后捅刀子,平乐摇头,大声道,“我不杀人的。”她下不去手。

景帝仪压低声音,神秘的道,“那就第二种方法了,南蛮有种咒术,只要是对喜欢的人下了这种咒,这辈子他的心都是你的,再不会多瞧别的女人一眼。”

平乐想道,“是不是和巫蛊术一样?”

“当然不一样,巫蛊术是害人的,我说的咒术是帮有情人白头偕老,那是助人的,怎么会一样。”

平乐想着牧笙是景帝仪的儿子,她再蛇蝎心肠害谁也不会害他,“那这个咒怎么下?”

“你真想对牧笙下咒?”

“我不会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我就听听,好奇听听。”平乐反复强调,她只是好奇,并不打算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景帝仪道,“咒不难下,就是材料不好找,你得找到三只出生一百日的小老鼠,两只百足的母蜈蚣,一只断尾的蝎子,还有……”

“还有?”怎么都是些恶心的东西,什么叫百足的母蜈蚣,蜈蚣怎么分公母?平乐看到景帝仪的坏笑,“你戏弄我!”

景帝仪哈哈笑道,“还不错嘛,还分辨的出我在戏弄你,有长进了。”

平乐涨紫了脸,她居然会信景帝仪的话,她真是刚才摔倒时把脑子摔傻了,平乐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想等药了,单着脚跳走了。

凤靡初回来不见平乐,就景帝仪拿着他方才用过的茶杯在喝茶,“平乐呢?”

景帝仪道,“跳走了。”

凤靡初把玉容膏给她,“我今夜会回来得晚些,小姐不必等我了。”

景帝仪道,“那陆平昭在钱庄用假姓名存了银子,凤哥哥说陆家其他人知道么?若是知道怎么不把银子分散了放,分散了危险也会小些不是么?若是不知道,那凤哥哥怎么知道的?”

第三十二章 墙(一)

凤靡初不语。

要入罪,只凭一个假名字,一张钱庄的存票尚不足以吧,总需要陆平昭个人才持有的某个物件将这些串联起来才能证实,景帝仪道,“我还没猜到是谁,猜出了三四分,本来再给我两日捋一捋,应该能猜得出七八分,可是看来凤哥哥是要有所行动了,我也就没有两日了。你下狱之前交代了曹洛,我这个行事招摇的人便出面使了障眼法,让他们把注意力都转移到我身上好方便曹洛行事,想来你就是让他去处理那笔银子了吧。”

凤靡初一语带过轻笑着,“我真的得走了,夜里回来再和小姐聊。”

景帝仪道,“他已经没多少时日了,即便不做那么多,光是等他也耗不起了,等他一走也是树倒猢狲散的。”

凤靡初亲了景帝仪的额头,显然她的话没动摇他接下来要做的。凤靡初出了院子,对曹洛道,“你去给陆赋传句话。”

……

茶馆今日已经被包下来的,出银子的人不仅大手笔,还十分神秘,戴着纱帽并吩咐茶馆的老板和伙计皆不许上二楼来。凤靡初吩咐跟来的小厮留在一楼,便上了二楼约好的包间。

他关上门后,坐到那人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却发现是空的,想着此来志不在茶,也就把茶壶放回原处了,他笑道,“姑娘不必太过小心,小心过了头反倒惹人起疑,只需如平日一般即可。”

“你说的自然轻巧,我此次冒了多大的危险,一旦被发现,陆家的人不会放过我。”陆宛幽把纱帽取下,反正凤靡初知道她身份,她不需要多做遮掩,陆宛幽提醒道,“你要我做的,我做了,你应该记得你答应我的吧。”

凤靡初点头,“自然记得,姑娘放心,绝不会让姑娘离乡背井,到扶戚这种战火连绵,萧条荒凉随时可能客死异乡的地方去和亲的。这扶戚可还不如冀州。”

陆宛幽皱眉,“你是在讽刺我?”

他慢条斯理道,“姑娘多心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为自己打算人之常情。再说了,这世道谁人不是在为自己打算,陆大人难道不是如此,他一方面在为陆家着想,一方面又想讨好如今的扶戚国主,这才一面想着将一个孙女送进宫中,一面将另外一个孙女送去和亲,两全其美。”

陆宛幽讽刺道,“确实是两全其美,亏得我之前还以为爷爷帮我是因为我是他孙女,原来他不过是要把我留下,日后继续利用。”

她原以为和亲之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嫁过人了,嫁的还是皇室,皇上怎么会许她改嫁有损皇室颜面,可她却没有想到,九皇子已经把她休了,在她全然不知情的时候。

她假借身染恶疾留在帝都修养躲过冀州这一劫,却也因为此事,九皇子以七出之条中的无子,有恶疾为由修了妻,休书却在爷爷手上。

这样的秘而不宣,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分明另有打算。

若不是凤靡初告诉她……

凤靡初道,“姑娘曾经是九皇妃,你是入不了宫了,陆大人的格局远大,野心绝不止步于今日,也只好牺牲姑娘。”

“当然是要牺牲我的,他也舍不得牺牲梦怜。”当初是爷爷自己要和九皇子结盟的,押错了注后果却要她来承担,她身败名裂,连最后这一点利用价值都要榨干么,“真是多得太史令那句陆府出贵女。”

此话一出,梦怜可名正言顺的入宫,她这位已非完璧之身的陆府女也可再嫁,反正南蛮扶戚那等野蛮之地的风俗与他们不同,听闻现在这位扶戚国主其中一位夫人就是前国主的宠妾,根本就是纲常混乱不知羞耻的地方。

她宁死也不要去的。

凤靡初道,“陆府如今受到沮诵的案子牵连,陆大人焦头烂额加之抱病在身,和亲之事不会提了,我明日会上书皇上,和亲之事就此作罢。这还得多亏了姑娘将陆平昭陆大人生前在外购置的田产,所留的财物一一相告。”

“在陆府只有我爹是疼我的,九皇子被贬,我没有相公又没有儿子,恐是晚景凄凉。爷爷、存熙他们一个个也只会为梦怜打算,谁会真正为我着想。我爹自然要留下财物给我傍身。”

反正她爹原存在钱庄里的银子她早已取出来了,对她也并未有什么损失。

“只是我没有想到,梦怜一直朝思暮想的正人君子,原来真的将沮诵生前贪污所得尽数贪去。”陆宛幽笑道,“梦怜若是知道凤大人居然是这等沽名钓誉之輩,不知做何感想。”

她妒恨爷爷将她当作棋子,也妒恨府中众人将梦怜当成掌上珠,却将她视作脚底泥,连存熙也不过是假惺惺因为梦怜多施舍她一份关爱。

凤靡初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看着陆宛幽,似是知道她想用此去伤陆梦怜的心去换取心中的痛快。

陆宛幽道,“凤大人果真是绝情绝义,难为梦怜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因为你,她甚至不想入宫,可惜你视若无睹。若非你这次找我联手,我还瞧不清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底不止梦怜,他们个个都被这副皮囊,被这副伪善蒙骗了,这个人城府之深超出了她的想象,谁能一装便装了这么多年滴水不漏。

凤靡初笑道,“姑娘不想远嫁异乡,我则不想陆府权势更盛,也算是各得所愿。我不想节外生枝,姑娘估计也不想被人知道我们私下做的这笔交易,应该不会再见了。”

陆宛幽想了想,她也算是握了凤靡初的把柄,她得寸进尺道,“其实我还想凤大人再帮我一个忙。”

凤靡初知她想要做什么,贪婪自私,睚眦必报,她为了自己可以出卖陆府,也能为了自己报复那些她觉得对不起她的人。本质上他们倒也相似。他拒绝道,“我和姑娘的交易已经完了,姑娘想要的不如自己想办法,所谓求人不如求己。”

陆宛幽威胁道,“你不怕我将你的事说出去?”

凤靡初笑道,“陆姑娘,请谨言慎行。若是有证据,姑娘可到衙门状告我,若是没有,便是诬告。”

第三十三章 墙(二)

陆宛幽算是明白了,她就算握着凤靡初的秘密,可是这样的秘密对他构不成威胁,她没有实证,若只是凭着她一人之言根本动摇不了凤靡初这些年对外经营的好形象,没人会相信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德行有亏的妇人之言。更何况她比谁都要害怕此事被揭发,到时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怕就是陆家人。

凤靡初道,“其实陆平昭大人给姑娘留下的钱财,足够姑娘的花销了。你若实在不喜欢留在陆家,为何不带着这些钱财到别处落地生根?”

陆宛幽想着他是何意思,劝她离开帝都么?可是她为何要离开,她是陆府的长女,生下来吃穿用度就是最好的,那些钱银是不少,可是够她用到几时?“凤大人是男儿身说得轻巧,我一女人,纵使有银子无生财之道不过是等着坐吃山空,我如今还是陆府的小姐,离了陆府,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倒是清楚自己的处境。”她需要陆府带给她的富贵荣耀权势,而一旦自身利益受到损害,却也会毫不犹豫的割舍牺牲掉陆府的利益来保全自己,“可是,若是凤某借此机会扳倒了陆府,你背靠的大树倒下你也一样是要走的,就没有担心过么?”

陆宛幽道,“谁人不知我爷爷向来不怎么重视我爹这个儿子,何况我爹已经病故,不管这笔来历不明的银子是不是真是他存放的,爷爷只要都推说不知就好。这些年来你与陆家表面上是分庭抗礼,实则,支持你的不过是那些年轻不成气候的世家子弟多,哪及得上我们陆家往来的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老臣。”

这就是为何一开始九皇子选择拉拢的是他们陆家而不是凤靡初。

凤靡初笑,“分析得十分有理。”

“我自然想过才与你做这笔买卖的。”爷爷联合朝中的重臣就是要向皇帝施压置凤靡初死地,虽说因为她功亏一篑,又与沮诵贪污一案牵扯上,声誉有些受损,但对陆家的根本并无影响。她不用嫁去扶戚,日后也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陆家小姐。

“你用你父亲的声誉与我做交易他若泉下有知不知是何感想。”

“我爹这样疼我,即便活着定也是愿意的。”何况她爹已身故,生前的一切一切,钱财名誉也不重要了。

凤靡初道,“其实,凤某倒也不是不可以帮你。”

陆宛幽奇怪他为何突然改口,方才还一口回绝,说他们的买卖完了,“凤大人你这般机关算尽,总不会是平白的帮我吧,莫非又想到了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凤靡初指着紧闭的窗户,“你在此坐上一个时辰,若是听到有人吆喝生意,便开窗探头出去望上一眼,只一眼,我便帮你。”

“为什么要我这么做?”她不解他的目的。

“要姑娘这么做,自然是有需要你这么做的理由。我提了我的要求,答不答应在你。”

他动机不明,陆宛幽防心极重,“要是一会儿我开窗,有个刺客朝我放冷箭什么的。”

“我想杀人的话,方才姑娘一个人在茶馆里我就能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这里是二楼,下边是人来人往的闹市,总不至于有人背着弓箭醒目的在人前走来走去。当然,你若还是觉得不妥,可以不答应。”他似并不勉强,话尽于此,要走的模样。

陆宛幽想了想,她不想看着梦怜入宫为后母仪天下,这些原本应该是她拥有的,梦怜越是富贵,她日后在陆家便越是抬不起头。

她已经包下茶馆不许外人进来,再在这多坐一个时辰,也不至于一个时辰后,下边便有洪水猛兽等她,这里是闹市,她呼喊一声就会惹来注意,“好,这笔交易我也应下了。”

凤靡初轻笑,“好,你若做成了,三日后一样约在此处见面。绝不食言。”

曹洛早已办妥凤靡初交代之事,坐在辕座前等着。凤靡初下了楼上了马车,曹洛挥鞭赶马看似是离开了,实则是把马驱到离茶馆不远的一处面馆前,这个位置可令凤靡初清楚的看到茶馆那边的情形。

曹洛道,“信已经带到,只是陆赋会来么?”陆赋认得曹洛,自然不是曹洛本人亲自出面,而是花了锭银子买通了街边一个乞丐趁着陆赋要去典府找典抗商量对策时传的信。

凤靡初道,“他一定会来的。”

陆赋一直认为所有都在他掌控中,此次却出了家贼。他自己清楚即将不久于人世,才会急着在离世前为陆存熙铺一条没有阻碍的康庄大道,唯恐陆存熙对付不了他,日后埋下门楣衰败的祸端。

可是这个计划却因一个家贼而落空,怎么会不气恼。

凤靡初静着心等着,陆赋的一生都在为了他陆家一门盘算,临死也放不下,也正是因为他这放不下才给了他机会。

人在病中思虑的总不如身体康健之时的清明,所顾虑的也有所不同,陆赋的病若是没有加重,定不会这么容易的咬住他放下的钩子。

陆赋或许也心存怀疑,可是他没有时间了。

曹洛道,“其实陆赋未必过得了年,大人又何必……”

御医里有凤靡初的人,年伦域被撤官后,凤靡初便扶他栽培的那位姓刘的御医上了位。这段时间里为陆赋诊断开方的也是那位姓刘的御医。

是以陆赋的病情,凤靡初是很清楚的,不必他多嘴。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凤靡初还要做这些。

凤靡初不语,曹洛也不再问了。

一个时辰后,陆赋的官轿到了,陆宛幽听到凤靡初安排的人喊的吆喝声,开窗探出头来瞧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陆赋不太清明却依然锐利的目光。陆宛幽心虚了,下意识的慌乱的又将窗户掩上。

陆赋是何许人,一下便将前后想明白了,陆府的下人看着陆赋先是莫名其妙的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接着吐了血昏阙了过去,陆府的老管家急得唤人去寻大夫,街上乱成了一团。

凤靡初冷冷看着,放下帘子后道,“走吧。”

第三十四章 借曹洛

凤靡初亥时才归,一进屋,即便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景帝仪还是醒了,“一身的酒气。”她道。

凤靡初脱去外衣,和她爱随手乱扔衣物的习惯不同,他是整整齐齐的将衣服叠好摆放在床边,再把她乱踢的绣鞋和他的鞋一并放好,他掀起被子的一角,躺进暖和的被窝里,景帝仪自觉的朝他这个肉枕头挨了过来。

凤靡初保证道,“去了崔护那,下回不会再喝那么多了。”

“错。”景帝仪纠正,“下回要把我一块带去,崔护府里的菜不怎么样,酒还行。”

他笑道,“我告两日假在府里陪着小姐,这两日不理政事就专心陪着小姐吃喝玩乐。”

景帝仪掐住他的脸,“什么叫陪我吃喝玩乐,凤哥哥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那是韶华不为少年留,莫虚度了。”

“小姐。”白雪在门外轻声唤,想看看景帝仪是否已经入睡。她方才收到了消息,许关系到朝中未来局势势力重新的划分,实在是重要,这才不得已过来打扰。

景帝仪从凤靡初身上翻过去,披上外衣,去开门,“怎么了?”

白雪轻声道,“陆赋死了。”

景帝仪往屋里看了一眼,“死于心疾?”

白雪点头,“午后经过集市时突然病发,听说当时陆宛幽也在,因亲眼目睹陆赋吐血身亡,大受刺激,送回陆府时神志不清了。”

景帝仪道,“知道了,你去休息吧。”她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凤靡初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可她知道,装的,哪里会入睡这么快,她话里有话,“陆赋那病受不得劳累,也受不得刺激。凤哥哥,你说陆宛幽怎么就这么疯了呢?”

凤靡初不应。

景帝仪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知道陆府的内鬼是谁了,他行事向来缜密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想来即便陆宛幽不疯,下场也不会好到哪的。

第二日崔护带着妻儿上门做客。

崔护抱着儿子当着大伙又开始显摆了,笑的嘴巴几乎咧到耳朵那,“像我吧,瞧瞧这眼耳口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不是和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众人都围着那白嫩嫩胖乎乎裹在喜庆的红色襁褓的小婴儿,平乐看了一眼崔护那长得四处留情惹人厌的登徒子嘴脸,再看看小婴儿的,嘀咕道,“还好长得像娘,真是烧高香了。”

崔护没听清,“陈夫人说什么呢。”

平乐搓着手,越看那婴孩越可爱,“我是说我能抱抱么。”

“当然可以。”崔护见儿子这般讨人喜欢,高兴得很,想着他的儿子生来就像他,人缘极好,他小心的把孩子放到平乐臂弯里。

小婴孩黑溜溜的大眼看过平乐阳春,又从左至右看过方颖寿崔护,凤靡初,最后停在景帝仪脸上,眼珠子动也不动的,景帝仪觉得挺有趣的,食指轻轻刮了刮他的小脸蛋。

孩子赏脸的笑了,口水哗啦啦的流。

平乐撅着嘴道,“不是说小孩子最会分辨善恶么。”这话到底谁说的,根本是骗人的,才刚出生不久,就已经有美丑之分了,这种观念要不得。

方颖寿道,“帝仪和凤大人日后若有了孩子,定是生得十分好看。要不要也抱一抱,当为日后练练也好。”

景帝仪看着那婴孩软绵绵的样子,再看平乐抱得僵硬,像捧着块石头,“若真是有孩子,十月怀胎已经是很辛苦了,哄孩子抱孩子这等苦差也该换人才对。”她还是就逗一逗得了。

凤靡初笑道,“我抱抱吧。”

平乐看方颖寿抱孩子好似挺容易的,可是到了她这,怎么抱好像感觉都不对,怀里的孩子显然并不舒服,眼看就要哭了。一听凤靡初要抱,平乐是巴不得赶紧换人。

凤靡初抱得似模似样,他逗弄着怀里还不识疾苦的婴孩,笑容格外温柔。

平乐赞道,“凤大人好厉害。”还真是什么都擅长,连抱孩子都抱得这么好。

崔护道,“靡初的二弟刚出生时也是他……”话说一半住了嘴,凤靡初的二弟死时不过十岁,还是稚子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时候。崔护心想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厅里的气氛有些重,平乐想着这凤府的灭门惨事,换做是发生在她身上,她都不知道眼巴巴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自己跟前,是她的话,经不经受得住。

还是景帝仪先开口打破了气氛,“孩子叫什么?”

崔护道,“说到名字,原先想了十个,然后挑剩三个,最终的还没决定。靡初,你书房不是有很多先贤的古籍么,借我翻阅翻阅,再做决定。”

崔护从凤靡初那接过孩子,把孩子转给方颖寿,推着凤靡初出了厅。

跨出了门槛,走了十来步,凤靡初开口,“什么事?直说吧。”

“还真是瞒不过你。”说翻古籍就是个借口,实则崔护有事和凤靡初说,又不想方颖寿她们听到,“你把曹洛借我一日吧。”

凤靡初问,“做什么?”

崔护叹气,也算是之前欠下的一笔笔风流债了,“那个凝香院的翠翠不是和我好过一阵子么,我曾答应过她把她带进府里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只想当个好丈夫好父亲,之前那些都不想有瓜葛。我叫人带了笔银子给她,想说把她赎出那风月场也算是弥补了,可是她没收银子,倒叫我府里的下人带了话给我,求我帮她个忙。”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容易的忙了,否则你也不用和我借曹洛。”

确实棘手,“翠翠看上了一个人,那人始乱终弃,她想让我把人抓到她跟前,她要亲口问那男人要个交代。我派了六个侯府的护院去抓那男的,可那男的是个高手,听说一招就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崔护知道他府里的那些护院武功也就那样,甚至都不是他这主子的对手,可是一招打趴六个,那一定是个拔尖的高手了,连他都做不到。他若亲自出马也未必有胜算,得再另外带个高手。

“这么厉害,我倒想见识了。”景帝仪突然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神出鬼没的,“带我去吧。”

崔护吓了一跳,吃惊她离他们这么近,他居然毫无察觉。他知景帝仪武功高深莫测,能把他师父打败的,江湖上念得出名号的已是屈指可数,而景帝仪的年纪还那样的轻,“那地方姑娘家去不好。”

第三十五章 泰山(一)

景帝仪道,“不就是青楼么,你们不带我我也能自己去。”

崔护看向凤靡初,希望他管管,他记得景帝仪说过帝都出名的妓馆她都去过,他自己也不是正经人,没立场讲那些大道理,可姑娘家去妓馆离经叛道终究传出去难听。

凤靡初道,“帝仪就这么去?”

景帝仪进眨眨眼,“当然不是,我会乔装,之前去也没人瞧的出我是女的。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去吧。就和颖寿她们说临时有急事处理,得出府。”她连理由都给他们想好了,“我去换件男装,你们等等。”

崔护头一回见姑娘家去青楼表现得这样兴致高昂,急不可耐,等景帝仪进走后,他对凤靡初的欠缺默契表示失望透顶,“你怎么也不拦拦?我都拼命使眼色了。”

该他用他那舌战群儒的好口才时,偏偏惜字如金了。

凤靡初道,“我拦不住,往好处想至少我跟着去,不会有什么事的。”

崔护幸灾乐祸,“我还以为天底下没有你凤大人处理不了的事,没有你治不了的人。没想到你是栽了大跟斗了。”

凤靡初无奈一笑,崔护想着这般也好,多了个弱点多了几分人味,他往时总沉浸在过去的血海深仇里,如今终于有要向前看安定过日子的感觉了。

崔护拍拍凤靡初的肩,“至少你不会对我说除了报仇没其他事可做。”人这一生如若都只活在仇恨里就太可怕了,“陆赋死了,陆家现在就是一盘散沙。朝上再没你对手,你赶紧娶妻生子才是正经。”

凤靡初道,“往日是因为陆赋在,不到陆存熙做主话事,他行事缚手缚脚,若成了陆府的当家……”

崔护只觉得他杞人忧天,照他这么想,这对手岂不是源源不断没片刻消停,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陆府家大业大人多,谁不想做话事的那个,虽说陆赋生前看好了陆存熙接他的位置,但陆存熙年轻,谁服他,必定要内斗一番的,这斗到最后若陆存熙还能坐稳当家位置你再烦吧。”

凤靡初若有所思。

崔护道,“那些就暂时放一旁吧,你现在应该赶紧成亲,生个大胖儿子。”

凤靡初笑。

崔护板起脸,“我和你说认真的有什么好笑。”凤府就剩他一个,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玩笑不得。

凤靡初想起景帝仪曾被崔护的啰嗦烦得如坐针毡,他笑着应付,“我知道。”

崔护等了好一会,发现凤靡初还真就只回他三个字,他说了这么多他到底有没听进,“你是不是没办法,风花雪月和阴谋诡计不同,你不懂可以请教我。这样吧,明日我叫人送两本书来,你仔细读一读,读完了若是融会贯通了,也就成了。”

崔护讨姑娘欢心的那些经验并不是人人合适的,凤靡初谢过崔护的好意,“还是让我先自己琢磨琢磨吧。”

……

“那混账是个滥情坯子,帝都出名的妓馆全逛了遍,听闻相貌不错,所以惹了不少风流债,圈里也是传遍了的。”

崔护所谓的圈子是他从前活的风流混账时认识的那些酒肉朋友。

景帝仪听崔护这么说,取笑道,“我怎么听出几分五十步笑百步的味道。”景帝仪披着藏青色的大氅抬头看,凝香院的姑娘搔首弄姿的招揽客人,楼上有姑娘不过是瞧了景帝仪一眼,便是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了。

“是元公子。”有人这么大声喊到,接着便是楼里众姑娘喜出望外此起彼伏的尖叫。元,那是景帝仪之前逛青楼时用过的假姓氏。

崔护问,“景姑娘当真只来过一回?”

景帝仪纠正,“叫我公子,这地方没什么好玩的,来了一次没兴趣了。”

崔护想着自己来过数回还不如景帝仪来一回叫人印象深刻牵肠挂肚,他低声对凤靡初道,“好在是个姑娘,否则帝都一半男儿估计得打光棍。”

凤靡初笑道,“你是怕遇上敌手吧。”

景帝仪先进去。

凤靡初他们跟上,只是一眨眼,没她的影儿了,崔护调侃道,“凤公子,不是说你在,不会出什么问题么。”可见日后定是管不住媳妇的。

这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男男女女搂搂抱抱乌烟瘴气,有姑娘上前搭讪,都被曹洛一一拦下了。

崔护笑道,“曹洛,你家凤大人有了主不敢造次,你不是还孤家寡人么,若有对得上眼的可以和我说一声。”

曹洛不搭话,看到有人拿着酒壶跌跌撞撞朝凤靡初走来,他原想要将那醉汉拦下,却没想那醉汉身子往左一偏竟避过他还是撞到了凤靡初。

凤靡初下意识扶了一下,醉汉微微抬起脸半眯着眼看他——凤靡初还记得第一次见景帝仪她不过八岁,小小的人儿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聪明漂亮,他曾想过怎么样的爹娘才能教养出这样独一无二的小丫头。

凤靡初将那人扶好,郑重的作揖。

醉汉站直身,洒脱不羁的往嘴里倒酒,咽下去后打了个酒咳,不可一世姿态倨傲,“你谁啊。”

崔护纳闷凤靡初为何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行这般大礼,直到他瞧见那醉汉的相貌,倒吸了一口气。

那长相恐怕只有妖孽一词能贴切的形容一二,跟书里描写的那些祸国殃民的妖女估计不差几分了,只是这颠倒众生叫人心猿意马相貌偏又矛盾的生在一个男人脸上。

崔护确定自己在此之前未见过这人,可又觉得这长相似曾相识,脑海里搜寻好一会儿,发现这男的与景帝仪生得相似,最大的不同就是景帝仪一身谪仙的气质,这男的则是一身邪魅。

“在下凤靡初。”

景胤听到那名字,皱了皱眉,原本的不屑一顾改成了细细打量,“凤靡初?”

凤靡初恭恭敬敬的回,“是。”

景胤恶狠狠的瞪,看凤靡初那文质彬彬书生样十分不顺眼。

门外一阵喧闹,冲进来一群持刀的大汉,看样子是来滋事寻仇的,惊得烟翠楼里的男女落荒而逃。

崔护想着今日什么日子,他带着曹洛来想过许会在妓馆里有一番打斗,只要不伤人,最后赔银子了事也就得了。没想到惹事的都撞一块了。

崔护认得这带头的,这附近的地痞流氓,帝都虽是天子脚下,但不管哪都有藏污纳垢见不得光的脏事,这条花街柳巷又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有,乱得很。这地痞曾从外地掳过清白人家女子卖进窑子,崔护曾出手教训过,狠揍了一顿交了官府,没想到居然放出来了。

地痞指着景胤的鼻子道,“你倒是有种,昨日坏了老子买卖,老子说过还会再回来找你的。你若是自己砍断自己右手,再跪地喊三声爷爷,老子或许可以饶你狗命。”

景胤瞥了一眼,看他们就像看一群作呕的虫子,“趁我还不想脏了手之前滚。”

那几个流氓怒了,动了手。

凤靡初吩咐曹洛帮忙,可哪里还轮到曹洛动手,景胤一脚踢烂了一张凳子,脚尖勾起凳腿的木条,武学路数看不出门道,但曹洛察觉和景帝仪使的招数似乎一样,都讲求快且狠毒至极,那数十名大汉右手尽数被打断,痛苦的在地上哀嚎打滚。

景胤看着那几个人面目扭曲痛苦,哈哈大笑,凤靡初感叹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的,言行举止也是如出一撤。

景胤道,“丫头,还不出来。不出来我把这姓凤的右手也打断。”

曹洛闻言,拔了剑一脸戒备。

景帝仪鼓着腮帮子从柱子后走出来,“我想和爹开个玩笑,吓吓你,可爹你从不让让女儿。”

崔护听到称呼,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景帝仪的父亲?看着好似才三十出头,保养得也好得过了头,简直是要将宫里日日珍珠末敷面的妃嫔赶尽杀绝。

景胤见到女儿,原本郁闷的心情舒展不少,无视眼下的混乱狼藉,扔了手里的木条和酒壶,“过来让爹瞧瞧是不是瘦了。”

景帝仪乖乖的走过去,抱着景胤的手臂撒娇,“你那日明明见到女儿了,怎么也不喊女儿,亏得女儿挂念你和娘。”

景胤捏捏她的鼻子,看了看凤靡初似笑非笑,“我瞧你乐不思蜀,过年都不回本家了,原来你还知挂念。”

“我在哪爹会不知道么。”今日听崔护提起出现了个武功在他之上的高手,景帝仪便隐约觉得会是景胤,果真血浓于水,父女之间总有些感应。她那日在街上见过景胤后,便叫人把饭菜不错的酒楼饭馆客栈都找了一遍,却漏了这,凝香院的屠苏酒和红枣糯米糕还算不错,“这地方不好玩,还是跟女儿走吧。”

“好啊,反正这里的酒我也喝腻了。”景胤扔下银票当是赔偿。

景帝仪拉着景胤,避开地上躺着的人往外走,“爹,你认识翠翠么?”

景胤毫无印象,“翠什么?”

“既是连名字都不知,那定又是个自作多情的,也不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了,女儿会处理的。”景帝仪回头往楼上看去,崔护顺着她的视线也往楼上看,他曾经的红颜知己凝香院的花魁翠翠躲在帘子后边偷看,接触到景帝仪不怀好意的目光,又心虚的躲了回去。

崔护终于反应过来,他这个侯爷是被人揪住以前的交情利用了。只是景帝仪说的似乎不是父女间该有的对话吧。

崔护同情道,“靡初,你未来泰山摆明了不喜欢你。”

泰山这典故出自酉阳杂俎,泰山是五岳之首,又称“岳父”。

凤靡初笑道,“学问长进了。”

“你也不看我为了给儿子取个好名字读了多少本书。”学问突飞猛进是应该的,“闹的这么大,估计有人报官了,我声名狼藉不在乎名声,你可不同,这我处理得了,你先走吧。”

凤靡初交代,“完了让人到我府上告诉一声。”

“得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你的泰山吧。”景帝仪的爹看着就难对付,别被他说中了,只怕凤靡初是要被百般刁难的。

景帝仪回到凤府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湛王府传话,让陈牧笙第二天过来,拜见外公。

“外……”平乐大吃一惊,她已经喊一个比她小的姑娘做婆婆了,也开始接受以后要喊凤靡初做公公,现在又来一个看着比她五哥好像就大十来岁的男子做外公,这辈分实在是“不正常”。

景帝仪介绍道,“爹,平乐是我儿媳,也就是你孙媳。”

景胤嗯了声,“帝仪,许久没见你,爹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被人无视的凤靡初吩咐下人清理景帝仪小院旁的墨斋让景胤住下。

景胤两手空空,没带包袱行囊,走了两步,回头第二次正眼瞧凤靡初,“我若想在府上四处走走可以么?”

凤靡初道,“当然可以。”

景胤道,“既是住在别人府上,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主人寝室在哪?免得我去错了地方。”

“……”凤靡初面不改色道,“听雨轩。”

景胤点头,“帝仪,墨斋怎么走?领路吧。”

景帝仪忍笑,尚未成亲,凤靡初当着她爹的面说不出口,我与你女儿睡在一处了这样的话。她爹住进来这段时日,他是不敢留宿客房了,“好。”她知爹是故意的,他在帝都不可能没听到她和凤靡初的“闲言碎语”,她不说话是想看凤靡初怎么见招拆招,景帝仪小声道,“爹,稍稍欺负就好了。”

景胤明着道,“我看他不顺眼。”

“起初不喜欢,后面一定会喜欢的。”她好奇道,“爹,快过年了,你却一个人来了帝都,你是不是和娘吵架了?若是,你和我说说,女儿给你评评理。”

景胤置气道,“你尽管写信去和你娘说,这些日子我都歇在妓馆里。”

景帝仪点点头,知父莫若女,“好啊,我一定写,让娘着着急进而知道爹对她有多重要。爹是知道的,你和娘,我更偏向你的。”

景胤笑,明知道这鬼灵精的丫头,若换了现在是在她娘跟前,怕且又要说他和她娘,她更心疼她娘多些。

可明知道是这样的套路他还是开心,没办法,谁让这番话是他宝贝女儿说的,假的都是悦耳动听的。

第三十六章 一条生路

陈牧笙一早来拜见景胤,他虽自小被景帝仪收养,但还是头一回见她的亲人。景胤先是打量,看得陈牧笙心里一阵忐忑。景胤拍了拍陈牧笙后背,掐住这个孙儿的脸,体格还算不错。这举动看得平乐心疼,都掐红了。

景胤没夸赞也没批评,而是扔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三个字,“还可以。”

陈牧笙偷偷看平乐,平乐想起陈牧笙和清芩那些不清不楚的混账事,哼了一声拂袖跑回房了。

景胤对女儿道,“我今日想上街走走,你陪爹逛逛,就你一个得了,其他那些闲杂人就不必了。”他看着凤靡初话里有话。

景帝仪笑道,“好。”背后的手往一直没机会插上话的凤靡初臀上调戏的捏了下,感觉到凤靡初轻微的战栗,人前却还要故作自然。

曹洛心里默念,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

景胤不喜欢人跟着,景帝仪便也遣开了要跟出门的下人,“爹你难得来帝都,女儿带你吃遍这里最好吃的如何?”

景胤突然问,“你接了你师父的令牌了?”

这是迟早的事不是么,毕竟师父就她一个弟子,“我若是不接,师父怕是不能和干爹逍遥的游山玩水的,她心里总会有牵挂。”

“那你呢?”景胤揉了揉女儿的头,玩得心都疯了,家也不回,不知爹娘挂念。

“我?”景帝仪想了想,牵挂嘛……张年穿着斗篷,鬼祟的出现在巷口。

五皇子登了帝位后,她听说张年以老迈无力再侍奉御前为由恳请新帝放他回家乡,但皇帝未允,好像把他调去了其他宫苑只做些轻松的活,让他在宫中养老,而白淙接替了他的位置。

景胤道,“看来是特意找你的。”景胤下巴朝街边的豆腐脑摊子那努了努,“完了过来找我。”

景帝仪走进小巷,张年把帽子摘掉对着她下跪。

“你这是做什么?”景帝仪问。

张年叩了两个响头,“实在是走投无路,想请姑娘看在我曾帮过姑娘那不足挂齿的小忙,救奴一命。”

他指的是之前曾私下和她透露过宋云扬向皇帝求亲的事,她记得,她还说日后他需要帮忙,这个人情她会还上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便有事相求了。

景帝仪倒也爽快,“说吧,你想我怎么帮?”

张年道,“奴这把年纪其实也没几年活了,可但凡能生谁人会求死。奴在宫中看过了高低兴衰,权位交替。许多都看破了,唯还有一个心愿放不下,奴如今只想活着回乡苟延残喘再和家人多生活几年。”

景帝仪想着他说的倒也是实在,他自己应该也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先帝的心腹,人生在先帝活着时就走到了巅峰,先帝走了,他也要开始走下坡了。“谁人想你死?”

张年犹豫不说,显然对她有所保留。

景帝仪道,“你来求我救你,又不完全能信我,那你想我怎么帮?”

张年咬一咬牙,他来找景帝仪前也是百般思虑过,迟迟拿不定主意,直到昨日夜里他当值时差点被推进池里溺死,这才打算孤注一掷。

朝中除了景帝仪,他也不知还能求谁了,“奴为先皇办了很多事,也知道许多秘密,还记得太后生前喜欢吃的点心,还是皇上命奴送去的。”

“猜到了。”先帝对他推心置腹,有许多不方便明着来的定是让张年去做的。

“那姑娘是否猜得到先皇如何得知太后和陆平昭的旧事?”太后清心寡欲深居简出,对后宫那些妃嫔的争宠不喜参和,这些年先帝与她的情分日渐淡薄,许久不曾临幸。

不过是碍于太皇太后才让太后还有名无实的占着正宫的位置。她就不奇怪先皇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太后的旧事?

景帝仪道,“你直说吧。”

“姑娘让先帝每日抽出些时候在宫里散步,先帝若是政务不忙,多爱是辰时在御花园走动,那一日他经过御花园时听到宫娥在议论那些闲言碎语,有关陆平昭逼死过人的传言。这传言从前在宫里传过,许连平乐公主都曾听过,但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不知为何无缘无故又被提起了。”

想来那时便是开始,只是他也没想到,以为不过是宫娥碎嘴,说了些闲话,便叫来掌事的姑姑罚了那说闲话的宫娥掌嘴。

“其实先皇自从知道姑娘身份后安排了探子各方面的打听,对于姑娘,虽然没有探听出更多,但对于状元爷的身份,先皇可能比姑娘想的要更早知道。”

景帝仪道,“这我也猜到了。”牧笙和她不同,他被她收养之前,父亲是幕僚,家中虽不算大富大贵也算小有积蓄,一两个仆人还是有的,稳婆奶娘,左邻右舍,儿时玩伴,教书先生,和他接触过的人太多。完全擦掉他的痕迹太麻烦,她也觉得没必要。

想着反正皇帝即便知道了牧笙的身世,又如何,她在呢。

张年继续道,“先皇知道状元爷的身份后,先是牵扯出当初开州一案。当时其实也还未察觉太后与陆平昭一事,一直到平乐公主要给扶戚王子的马喂巴豆那次,太后贴身的太监偷偷出宫进了一间酒肆,而随后陆平昭的仆人也去了那,这才又扯出他们的事情。”

景帝仪笑,太后即便心里割舍不下旧情,但她把夫妻纲常看得太重,绝不会轻易就让人去找陆平昭的,“那太监后来不是咬舌自尽了么。”

张年点头,“姑娘是局外人,当然看得通透,可是先皇不是。”先皇当时既要承受病痛,承受死的恐惧,还有一个男人被发妻背叛的愤怒。这么多情绪交织哪里还会细想,这样的丑闻有损天威,先皇只想着怎么将这事秘而不宣的处理了,“布局的人心思缜密,若是有人直接告发太后和陆平昭有奸情,先皇反而会疑这背后有人操纵,可是这一环扣着一环,布置得都像偶然被撞破……”

景帝仪问,“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先皇驾崩那日,奴无意中看到了凤大人和白淙……”那时他才反应过来,白淙是他教出来的,带在身边原想着调教出一个机灵的帮手,皇帝的饮食、习惯、作息,除了他,也就只有白淙知道得最多。

景帝仪垂眸,是他做的,她该意外么。

景帝仪朝张年走近一步,阴影将他笼罩住,“你是先皇身边最信任的人,那先皇身前写的传位诏书,你应该知道放在哪,内容是什么吧?”

张年哆嗦起来,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奴只是一个太监。”

景帝仪看他这模样,印证了猜测,他确实是知道诏书的内容,知道让五皇子登基的诏书是假的,事实上,她用的招和他们所谓的伪帝用的诏差不多的,不过她的手段更高明,她仿的字以假乱真。

张年是聪明人,虽不知道诏书是她伪造的,但估计猜到她有参合在里面,对她的态度才那么犹豫。

景帝仪道,“是啊,你只是个太监。想来在太皇太后那你应该也没有乱说话,否则今日也站不了在我跟前。以我和凤靡初的关系,你不怕么?”

张年实话道,“怕。”

景帝仪想着他确实知道得太多了,估计他在宫里遇过了几次“意外”,若非小心谨慎,已经死在某个角落了。张年的身份今非昔比,死了也就是死了,不用指望有人会为他追究,他只会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如今朝中再无人能和凤靡初抗衡,他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求她。景帝仪道,“我可以救你,不过我也有条件,既让我能安心,也可让你如愿。”

……

凤靡初听到有人在敲窗户,起身去开窗。夜色寂静,窗外空无一人,他把窗合上,站着并不走开,数到三再一次开窗。景帝仪恶作剧的戴着面具从暗处出来吓唬他。

“我若是被吓死了,以后就没人给小姐做冰糖葫芦了。”他道。

景帝仪摘下面具,“凤哥哥可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再说若真是被吓死了,我就渡两口仙气给你,你就会活过来了。”她说的是之前与他去看的那出妖精与书生相恋的戏曲里的情节。她往房里看,他正挑灯写奏章,“是谁说这两日不会理政事的。”

两心相知,灵犀一点,他只含情脉脉的凝着,半响后一本正经的叹,“孤枕难眠。”

说得好似闺中怨妇,哀怨缠绵得很,“那凤哥哥是想我进去?”

他以退为进,“小姐若是进来了,我怕我舍不得小姐离开。”

“那我还是不要让凤哥哥难做了。”她故作为难的转身要走。

凤靡初伸手将她拉住,“小姐真是铁石心肠的人。”

景帝仪发笑,从窗口跳进房里,凤靡初抱住她想亲热,景帝仪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今日遇见张年了。”

他神色如常,“他来找小姐做什么?”

她反问,“你会不知道他来找我做什么?”停顿了一下,“他来求我给他一条生路的,我答应了。明日我会让牧笙去求皇上,让皇上放他回乡,过完最后的几年。”

第三十七章 脾气(一)

凤靡初沉默。

“你不答应?”

凤靡初笑道,“怎么会,就依小姐的意吧。”

景帝仪等着,可她想听的,他始终没和她说,“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到时我雇辆马车送他回乡。”

凤靡初道,“小姐之前不是一直想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叫戏楼的老板排了一出,过几日我们去看吧。”

她答应了,“好啊。”

……

还有六日就是正月初一了。

因为今年要在凤府宴客,总管命厨子写了二十来个菜名,当然,先送去景帝仪那让她过目,筛了一遍后才送到凤靡初那。

凤靡初道,“按着她喜欢的准备就行了。”

他走进书房,景胤正坐在他平日办公的那张黄花梨木椅上,啃着一个果子翘着二郎腿盯着墙上挂着的凤靡初绘的百花图。

曹洛算是知道景帝仪的没有规矩怎么来的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估计娘胎里出来就带了劣根,又缺后天教养,就那样了。

景胤指着画道,“你画的吧。”

凤靡初站着回道,“是。”

景胤简短的评价,只有四个字,“野心不小。”

凤靡初笑道,“同样的话帝仪也说过。”见过他画的人除了景帝仪和景胤无不是赞他才华横溢,诗画双绝,只有这对父女透过这画纸上的姹紫嫣红看到了别的。

景胤宠溺的夸道,“她是我女儿,自小乖巧又聪明,自然看得出。”

凤靡初笑意更盛。

聪明确实,乖巧一说则见仁见智。

景胤挑眉,护短意味极重,可容不得别人说他女儿一点不好,“你对我的话可是有什么意见。”

凤靡初道,“没有。”

“你和帝仪怎么认识的?”景胤开始“审问”,他起身看着书桌,公文一律摆放在右上角,狼毫笔由粗到细挂在笔架上井然有序,砚用的是上好的洮砚,文倒是讲究,不过,武看着一窍不通。

凤靡初实话实道,“流放的时候帝仪救了我。”

景胤翻了桌上叠放的书,最上边两本分别是《春秋决事》和《古文尚书》,至于这最后一本,景胤抽出来,“你还真是博览群书。”

凤靡初感觉景胤口气怪异,仔细看,才发现景胤手里的是本春宫。

曹洛尴尬,小声道,“大人,这是侯爷叫人送来的,说是珍藏的,让你研究过后记得还他。”曹洛想着这样的书放在显眼处总不太好,就压在最下了,一忙就忘了。

凤靡初想到崔护那日说要借给他书好好的参详,只是他没想到是这样的书,他解释,“这不是我的。”

景胤拎着书甩了两下,啃光了果子,手黏糊糊的,便翻了两页春宫,拿书来擦手,“在你书房里找到的,当然是你的,就算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他以为他和帝仪夜里偷偷摸摸的,他就不知了么,没把他吊起来抽算不错了。

景胤耳朵动了动,书房的门敞着,景胤看到女儿过来,随手把那本崔护珍藏的春宫扔到书桌底下垫桌脚了。

景帝仪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白茧糕,“爹,刚出锅的,女儿特意拿过来孝敬你。”

景胤朝凤靡初睇去一眼,面上尽是得意之色,女儿有好吃的,第一个喊的是他这个爹,而不是凤靡初。

景帝仪道,“还有芋头糕,在蒸着。”

景胤从女儿手里接过糕点,也是没规矩的喜欢用手抓着吃,抬眼瞧见景帝仪身后的阳春白雪,一人抱着一个花瓶。

景胤高深的笑了声,出了书房。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我之前经过古玩铺时见到两只花瓶,都喜欢就都买下来了,想着我留一只放在房里,另一只送给凤哥哥,凤哥哥看看,哪一只更合你眼缘。”

凤靡初看了一会儿,笑道,“那只白瓷的吧。”

“这只么?”景帝仪拿走阳春手里的花瓶,“凤哥哥眼光果真是不俗,这瓶子洁白无瑕,质地细腻,你平时总送东西逗我开心,我却没怎么送你礼物。你喜欢就好。”

景帝仪说完,把白瓷花瓶狠狠砸到了地上。

阳春白雪吓了一跳,花瓶是古玩铺的老板方才亲自送上门的,银子给过了。阳春还和白雪嘀咕,她们家小姐近来应该心情不错,可能因为未来姑爷如今在朝中是炙手可热,小姐的爹今年又是留在帝都和小姐过年……

可现在看景帝仪阴森森的脸,这才反应她们见的不过是表象。面上平静,心里可能正惊涛骇浪。

凤靡初让曹洛和阳春白雪他们都出去。

“怎么了?”他柔声问,指间才碰触到她,便被她甩开了。

“我太了解凤哥哥你了,就和你了解我一样。我想着自己和自己赌一次,看这一次是否能例外。结果……”她冷笑,“你不答应可以直白的和我说,可是不该一边答应我一边安排人在半路劫杀张年。”

这若是换成别人和她玩这样的伎俩她不过当跳梁小丑一笑置之罢了,可偏是他。她最讨厌就是亲近之人骗她。

他向来巧舌如簧,若是其他人,他可以编出无数个合理解释瞒天过海,可对景帝仪他知道没用,“张年知道先帝的遗照。”

景帝仪补充道,“他也知道太后的事,我分得清她是自己寻的短。你怕我生气倒是不动声色什么都顺着我,可这一次却不是真心实意的。你以为这几日你把曹洛都留在府里,我就不会怀疑了么。”

机密的事他确实喜欢交由曹洛去办,一来是信任,二来是认为稳妥,可她还不至于傻到以为所有的事只有曹洛能办。

“你安排的人是之前陆府买通去刺杀我的那个活口吧,收买人心倒也是你的强项。”

凤靡初微讶,她是如何知道的?

景帝仪道,“你从没有打算放过张年,宫里虽然也暗中下了几次手,却不敢太大动作,怕惹得太后他们怀疑。几次‘意外’张年侥幸的逃脱。我和你说他求到了我这,你就干脆顺水推舟。”

他冷静的问,“我若和小姐说,小姐又是否答应?”张年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是素来不管外人死活的,张年能求到她这,她又应下,显然之前有过什么承诺。

第三十八章 脾气(二)

“我要他生你要他死,各凭本事。我对你说我见过他,你若也实话和我说,最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生你的气,可你却骗我。”

若是能骗一辈子也就算了,可是他觉得能骗她一辈子么。

“我已经叫人给张年服了毒,他以后每年都需要我的解药来续命。你若不放心可以继续叫人去杀他。可是逆我意的人,来一个我叫人杀一个。”

摔一个花瓶尚不够解气,她干脆把他书房里的小茶里也掀了,哐啷一声,茶几上的紫砂壶和紫砂杯同归于尽,一地的碎片。

……

府里的人都知道景帝仪和凤靡初大吵了一架,都过了三日了,还不见景帝仪气消,连凤靡初的面都不肯见,日日和景胤上街玩,不到戌时不回来。

凤靡初叫人给景帝仪送糖葫芦也都被她给扔了,她日日扔凤靡初就日日做。

到了第四日,许是街上玩腻了,景帝仪倒是安分待在府里,白雪又送来凤靡初做的糖葫芦。

这回,景帝仪没喊扔了,景胤道,“这么快就心软了。”

景帝仪让白雪去找个靶子来,“我要把他的画像粘在靶子上,拿那些糖葫芦扔他。”

景胤笑,“扔画像有什么好玩的,该扔人。”

她扁嘴,“爹不疼女儿了,我正生气,你却笑我。”

“爹怎么不疼你,他惹得你不高兴,我原本应该把他扔到水里喂鱼。只是他的过去我也有耳闻,这人心志坚韧,皮肉之苦他估计是不怕的,得剐他的心,你现在不就在干这件事么,爹就不必再做多余的了。”

景胤以过来人的身份教道,“你别太快原谅他了,否则他以为你好哄。以前我和你娘吵架她说两句我就心软吃了不少亏。”

景帝仪抓过一把瓜子磕,“爹不是不喜欢凤哥哥么,不是应该叫我别理他么。”

叫她不理她就不理了,他女儿是这么听话的人么,景胤道,“我现在还是看他不顺眼。可是我女儿喜欢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当不了那种会棒打鸳鸯的老古板父亲,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心里疼的。她喜欢的我不喜欢也忍了。”

景帝仪想起自己很小就跟着师父在外大江南北的去,每年回家一次,在家中能待的时间有限,爹总是把每年收集来的珍贵的新奇的有趣的玩意送给她,还会背着她漫山遍野的跑,带她爬树掏鸟窝带她打猎捞鱼。

“世上果真是爹对我最好的。”她道。

景胤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才知道么,情人的心可能会变,爹娘却是一辈子对你好的。”景胤提议,“你心里若还是不痛快,要不要买下昨日经过的那间瓷器铺,由着你砸。”

“都是死物,砸了也不开心。”至少她砸了凤靡初心爱的茶具,现在也还是气。

景胤道,“活的也容易,帝都这么多面目可憎的,你随意挑一个。看是断手断脚还是剜眼割耳,只要能让我女儿开心就好。”

景帝仪拍手道,“好啊,不如就先把躲着偷听的人耳朵割了。”

吓得树干后的平乐捂住耳朵赶紧现身,“我没有偷听。”她有事来找景帝仪,结果就听到了那两父女刚才那段没人性的谈话,都是冷血的。

景帝仪道,“不是偷听干嘛偷偷摸摸的。”

平乐想着她哪里偷偷摸摸了,凤府里如今一个大魔头,一个小魔头,本就十分可怕了。她又听说景帝仪和凤大人闹了脾气,想来景帝仪心里不太痛快,她是想观察观察再决定要不要上前。

“这个……”平乐把帖子递给景帝仪。

景帝仪瞟了一眼帖子,喜庆的红色,“又是哪家娶妻嫁女,或是寿酒满月酒啊?”也不知这里的人为何这么麻烦,总自认是礼仪人,做什么之前都爱派帖子。

就连去别人家里做客都得先送拜帖。

平乐道,“才不是呢,康怡叫人送来的。听说五哥决定派兵帮宗政去疾夺回帝位,她估计觉得自己这个扶戚皇后十拿九稳了,就找名目设宴,和人炫耀。”

这不,康怡给帝都所有名门贵女都送了帖子,除了景帝仪,她也得了一张,以她和康怡的关系康怡怎么可能真心请她,鸿门宴,一定是鸿门宴。

景帝仪意味深长道,“陆赋死了,对扶戚的态度自然也因为他的死有所变化。”

原来和凤靡初对着干的那些大臣没了领头人成了一盘散沙,那些人里可不乏见利忘义,改投阵营的。

平乐嘀咕道,“我怎么看康怡也不像有皇后样。”就康怡那刻薄记仇小心眼也承不起母仪天下的大气,“最惨的是为了把她捧上那个位置,还得死不少人。”

景帝仪问,“你知道扶戚有多大么?”

平乐道,“我又没去过怎么知道。”

景帝仪笑了笑,也就和一个郡差不多大,这个扶戚皇后能享受的估计也就和这里的郡主享受的等级差不多,许还未必比郡主好,毕竟扶戚没有这里富庶。

景帝仪道,“扶戚重要的是它的地理位置,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国却不大,数万的人口经过之前那场皇位之争,死的死伤的伤,还没算逃离故土的,只要皇帝愿意派兵,估计一两万的兵力粮草也是稳操胜券了。”

当然领兵的将领也要适合,若派个庸才,就算稳操胜券的战役,也可能被人以少胜多,或是战役僵持久攻不下,增加财力物力。

平乐道,“不管死一万还是死十万,那也是要死人的。我就是觉得为了康怡的皇后梦死就是不值得。”

景帝仪笑道,“他们不是因为康怡死的。”哪个朝代不打仗,“你所谓扶戚的皇后位也不过是件战利品。”

平乐听不懂,也没兴趣听这些,她问,“那婆婆去么?”

景帝仪拿过帖子,“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好日子,去呗。”

平乐意外,康怡之前邀过她几次,她从未赏脸去的,她以为这次也不例外,那她就可以有理由也不去,免得得看康怡洋洋得意。

景帝仪问景胤,“爹要不要也和我们去?”

我们?平乐想着看来景帝仪帮她做了主,由不得她找理由不去了。

景胤兴然应允,“好啊,反正也无聊。”

景帝仪对平乐道,“你让人去公主府传话,说十五那日我们会去的。”

“知道了婆婆,儿媳这就去办。”平乐说完耷拉着脑袋走了。

“扶戚确实是块肥肉。”景胤也抓了把瓜子,悠闲的磕起来。

景帝仪道,“如今这块肥肉就要进别人的肚子里了。”

“虽是易守难攻,却不表示攻不下。谁想吃便吃呗,反正又不是南蛮耗损人力物力。”景胤揭开杯盖,食指沾了点茶水在摇椅的扶手上画下扶戚以及周边地势图,“不费一兵一卒的才是上策。”

景帝仪笑道,“爹的意思是若是这边攻打扶戚,扶戚周边的小国定是惶恐,可浑水摸鱼。真是老奸巨猾。”

有这么夸自己爹的么,“爹不老奸巨猾怎么生出你这个小滑头。说说罢了,朝廷的事我已经不折腾了,让你哥哥们去折腾吧,我现在只干一件事。”

景帝仪接道,“女儿知道,就是等娘写信来先和你认错,那爹你可要很有耐心才得了。”慢慢,慢慢的等吧。

她回到房里关上门就被人由后边抱住了,“小姐要气到什么时候。”凤靡初在她耳边呢喃。

第三十九章 脾气(三)

景帝仪绷着脸。

凤靡初将一盏四角花灯送到她眼前,花灯以绢布做面共四面,每一面都画有她的画像,高兴的生气的沉思的娇嗔的,每一面神态都不同却都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不仅画得是形似,连神髓气韵笔下也拿捏得分毫不差。

景帝仪抢过来玩,凤靡初见她喜欢,“收下就是不气了。”

她斜眼,“想得美。”谁规定收了礼就不能生气的,礼物她照收,气她也照生。

她拍开凤靡初放在她腰的手,察觉到他的体温偏高,手心贴上他的额头,果然,他正发着烧,“你故意的是不是。”和她耍苦肉计。

凤靡初笑了笑,弯身头搁在她肩上,这么突然的把重量压过来,她差点没站稳。他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头疼,小姐借我靠一靠吧。”

“凤靡初。”她高兴时就喊凤哥哥,不高兴时那就是连名带姓的喊。

凤靡初闭着眼皱着眉似强忍着病痛,任她怎么叫都不应,景帝仪把灯笼放到一旁,把他扶上床,喂他吃了药,又去弄湿了布给他敷头降热,就这么坐在床边照看他,直到听到更夫敲了两下梆子她才倚着床柱子打盹。

他缓缓的睁开眼,侧过身去凝着她如青莲般丰姿卓越的柔美,若是醒来时也如现在这般看着温顺他也不必那么头疼。

凤靡初起身动作轻柔的把她抱上床。

景帝仪是真的困了,困得不想开眼却还是能准确的一下就摸到凤靡初额头的位置,探他的体温。

确定他是退烧了,手便改揪住他耳朵用力拧,他不喊疼虽说减了几分乐趣,可手感不错,且她好像也有几分明白为何她娘以前也爱揪人耳朵,尤其爱揪她爹耳朵。

生病是真的,可是装模作样的成分也有,用她爹的话,她的凤哥哥心志坚韧,就算身上扎上几个窟窿都能若无其事谈笑风生,怎么可能小小的发热就露出这么虚弱难受的样子。

分明是博同情。

“等我睡醒了,这笔帐一块算。”她嘀咕着,听着像梦话,可实际,醒着。她的小心眼绝非他能想象,别以为施个苦肉计示示弱,她就心软。

凤靡初闷声笑,听着这么凶狠的话,心却是暖的,她再气,也不会弃了生病的他不理。

“是我的不是。”

景帝仪将鞋子踢出床外,“本来就是你的不是,别说的你好像委曲求全。”

他哄道,“和好好不好,再过几日就是大年夜了。”

“不好。”大年夜和和好有什么关系,牵强,她强势道,“如果又不舒服把我叫醒,不要说话了,我要睡了。”

他达到了目的,安静的将她拥进怀里也跟着入睡。

醒来时凤靡初已经去上朝了,送她的花灯挂在床头,她抬手拨了拨灯笼上的流苏。

阳春白雪进来伺候景帝仪梳洗,景帝仪见到阳春偷笑,倒想起来了还没杀鸡儆猴。

“昨晚我院里居然一个服侍的丫鬟都不见,真是奇了。阳春,你应该没忘记自己是谁的丫鬟,谁支月钱给你吧。”景帝仪道,“罚你半个月工钱。”

阳春哀嚎,“别啊小姐,奴婢这不是听说凤大人为了做灯熬了三夜不睡,感动他对小姐的一片真心,才自作主张了一次。阳春平日都最听小姐的话的,这次就饶了我吧。”

景帝仪道,“人家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我就是平日惯着你,你才胆子大了的。”

白雪往前一步请罪,小姐定是猜到她也有份的,她总不能让阳春一个人都担下所有处罚,“是奴婢遣走了院里的丫鬟。”

景帝仪问,“凤靡初是给了你们两什么好处?把你们两都收买了。”她平日从未对她们两摆过脸色,难得严肃正经一回,果然把阳春白雪吓得不轻。

阳春端着那盆沉甸甸的洗脸水,手酸了也不敢放下,“没收凤大人的东西,真的。小姐,你就饶了我们吧,下次我们不敢了。”

景帝仪掏了掏耳朵,“本来只想罚你们半个月工钱,现在我改主意了,罚一个月。”

阳春闻言,再忍不住了,哭道,“奴婢才在宝翠楼订了链子,定金已经给了,小姐要是罚了奴婢工钱,买不成链子连定金都要拿不回来了。”

阳春越想越难过,定金是她三个月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要是链子买不成,银子也拿不回,她就白白苦了自己三个月了,她越难过哭得越厉害,眼泪哗啦哗啦的流把两颊的胭脂冲出两道清晰的泪痕,既滑稽又可笑。

景帝仪哈哈笑出了声。

还是白雪反应快,提醒道,“小姐笑了。”

阳春抽了抽鼻子,“小姐笑了那是不生阳春和白雪的气了么。”

景帝仪笑得肚子疼,念着她们两初犯,警告道,“没有下次了。”

阳春拼命的点头,和她做保证,“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以后也不敢擅自做主。”

景帝仪道,“去重新打一盆水来,总不能让我用混着你眼泪鼻涕还有胭脂的水来洗脸。”

阳春低头看,她今日抹的胭脂确实有些多了,落了不少进铜盆里,漂浮在水面上,把水都映红了。阳春端着铜盆出了房。

景帝仪抓了抓头发,把发上的簪子取下,昨晚闹了那么一出,她也没来得及把发髻松开就睡了一晚,难为她戴着簪子睡居然也睡着了,可见真是很累,“前几日让你去办的事办好了么?”

白雪回,“办好了。”白雪从袖里取出一方罗帕,“这是那边叫人送过来的。”景帝仪让她去的是城西一间不起眼的卖手帕的铺子,铺子的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妇,那妇人听到她报了来历,说是来自湛王府的,便说以后每半月会送新进的货物来供景帝仪挑选。

景帝仪拿过手帕,见手帕右下角绣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你也下去吧。”

“是。”白雪退下。

景帝仪坐到梳妆台前,从梳妆的木盒里取出黄褐色的香料,捏碎了一小块后,把它涂抹在手帕上,过了一会儿,手帕上的空白处竟现出字来,记录了张年现在到了哪,吃过什么喝过什么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十分详尽。

第四十章 撒盐

平乐带着敬桃去陆府探望陆梦怜,应门的小厮让平乐她们在外等着入内通传,平乐等了许久,久到失了耐心正要敲第二次门时,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陆梦怜,是一身白衣的陆夫人。

陆夫人挥了挥手,她身后的丫鬟将平乐她们团团围住,朝她们身上撒盐,敬桃抱住平乐用身体护着主人。

陆夫人咬牙切齿道,“你还敢来。”

平乐气得嚷道,“我是来见梦怜的,也想祭拜一下陆大人,你们这样对我,太过分了。”就算不当她们是客,也不至于这般,朝她们撒盐是当她们晦气么。

陆夫人冷笑,“不必惺惺作态了,凤靡初和陈牧笙联手分明要置陆家于死地,你会这么好心。”

平乐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什么联手,什么置于死地,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陆夫人道,“还和我装傻,继续扔。”

下人去禀报了陆存熙门口发生的事,陆存熙赶来制止,大呵,“住手。”

丫鬟们停下了动作。

敬桃取出手帕帮平乐擦拭,陆存熙作揖陪了不是,他也是披麻戴孝,身形清减,“梦怜她身体不适,正卧床休息,府中又有白事,不适合招待姑娘,姑娘请回吧。”

平乐担心陆梦怜,可人家主人明着说今日不接待了,她又不好厚脸皮非要进,平乐道,“好吧,那麻烦你和梦怜说一声我改日再来看她。”

平乐把带来的东西给了陆存熙希望他帮转交,那是她前几日去庙里求的平安符和刚才来时路上买的一些蜜饯。

她身后走来一群官兵,敬桃扯了扯主子的袖子,机灵的将平乐拉到一旁。

陆存熙看着领头的官兵问,“这是什么意思。”

官兵回道,“我等奉命缉拿扶戚使臣清芩,一路追赶到此便不见了她的踪影。小的怀疑她躲进了陆府,不知大人是否允许在下带着手下进府搜查。”

陆夫人不悦,“你一个小小的差役,连个官阶品价都没有,还想来搜一品大臣的官邸。如今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欺到我们头上。”

陆存熙想了想,道,“你们可以进去搜,但府中长辈刚过世,棺木还停放在灵堂,希望不要太过吵闹以免惊扰到他老人家安息。”

陆夫人不同意,“存熙,你怎么能放他们进去。”

“娘,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何况清芩是在附近不见的,未免传出什么谣言,不如放他们进去。”

陆存熙让管家领着那群官兵进府搜查,与平乐又作揖后,回到灵堂继续守灵。

陆赋的棺木停在正厅,已请过高僧来做过法事,等三日后封棺下葬,棺前供着香烛,陆存熙发现垫膝的蒲团挪动了位置。

他扫了一眼,厅里唯那张用来放置香炉的供桌可以藏人,他走去掀开桌布,清芩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扮做不显眼的贩子抱着腿缩着身子躲在里头。

清芩惊慌的抽出防身的匕首打算在陆存熙唤人前将他捅死。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灵堂外传来了官差的说话声。陆存熙没叫喊,在清芩惊讶的目光中将桌布放下出去了。

陆存熙去将官兵打发走,回到灵堂清芩已经不见了。陆存熙唤来总管吩咐道,“让人盯着陈牧笙和平乐,一旦发现清芩先不必打草惊蛇,等她动了手再去报官。”

……

平乐回到凤府还是不停的拍头发,总觉得头发上的盐巴怎么都拍不干净。

景帝仪手里抓着糖葫芦无所事事的晃到她面前,见她摇头晃脑还打自己,“发什么疯。”

敬桃道,“奴婢刚才和少夫人去陆府,结果被陆夫人撒了一身盐巴。”敬桃见平乐浑身不舒服的样子,“奴婢还是去膳堂烧煮热水,让少夫人沐浴更衣吧。”

敬桃匆匆往膳堂去。

景帝仪咬了一颗山楂果,难怪一大早不见了人,原来去了陆府,她道,“我让你少和陆家人往来,你不听,也是你自找的。陆夫人也算有涵养了,只是撒你盐,没撒你潲水泼你夜香。”

陆府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估计就是和凤靡初陈牧笙相关的人,她还自己送上门讨骂,没把她打得不成人形的送回来,运气很好了。

平乐问,“陆夫人说牧笙和凤大人联手害陆家是什么意思?”

“陆夫人说的那你就去问陆夫人,或者问你相公,问你夫子,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平乐想景帝仪定是知道什么的,不过嫌她笨,不想和她说罢了,平乐问,“你和凤大人和好了?”凤府里就凤大人会给景帝仪做糖葫芦,先不说味道,这份用心平乐可是羡慕了很久。

景帝仪道,“关你什么事。”她就算吃糖葫芦了也不表示什么,就是想吃而已。“这是什么?”景帝仪指了指平乐手里的画像。

平乐把画像递上,“清芩。”回来的路上看到官府的人在贴这个悬赏,有一张贴得不太牢从榜上掉下来了她就捡起来了。

平乐奇怪,“怎么突然就被官府缉拿。”纸上也没写她犯了什么事,只说能给官府提供消息帮助捉拿到清芩的,奖励一百金,若有藏匿知情不报者严惩。

景帝仪瞧着清芩的画像,真是一点不像,能按着图抓到人才怪,“既然你五哥决定出兵帮宗政去疾夺回帝位,清琴的存在也就多余了。”清芩倒也敏锐,逃得算快。

平乐又问,“她若是被抓到会怎么样?”

景帝仪不答反问,“你之前不是恨透了她么,你是想她被千刀万剐呢?还是五马分尸?”

平乐想她是恨透了清芩,恨得想撕掉她那张狐狸精的嘴脸,但也没想过要她不得好死,平乐道,“城里的官兵都在找她,刚还去陆府搜过。天罗地网,她就算逃怕是也逃不了多久。”

景帝仪看着平乐道,“一个人走投无路,最容易生出鱼死网破的心思了。就是所谓的死也要找人给她垫背,那些对不起她的人得小心了。”

干么对她说这种话,“我又没害她。”相反是清芩害她才对吧,明明知道牧笙有妻房了还想勾引他。

第四十一章 十天半个月

景帝仪坏笑,“你说她会像你这么想么,还是心里巴不得你被千刀万剐或者五马分尸。”

怎么又是这两个词,她怎么尽挑些骇人的词反反复复说,平乐并不把景帝仪的话放心上,感觉景帝仪无非又是想吓她,她若显露出半分惧色,那是又着她的道了,“婆婆,若没其他事,我先回房沐浴更衣了。”

景帝仪难得大发慈悲一次,没再硬是留着她,继续那些有关刀剐分尸,折磨用刑的话题,放她回房了,“去吧。”

平乐庆幸,她可不想再说免得晚上做噩梦。

凤靡初朝她们走来。

平乐心里通透,凤靡初是来哄景帝仪的,“凤大人。”平乐唤了人要走。

凤靡初叫住她,“平乐,大年夜那晚我请了崔护他们过来用膳,要准备的有些多,你能不能帮帮手?”

平乐想着自己在凤府白吃白喝许久,帮点忙也是应该,“凤大人不必客气,若是有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凤靡初笑道,“谢谢。”

平乐走后,景帝仪道,“你直白的说清芩被抓之前不要出去不就好了。”拐弯抹角说要她帮忙,还不是找理由把她留下。

凤靡初笑,“好吃么?”

景帝仪边吃边嫌,“不好吃,果子酸。”并非和他置气故意说,是真的酸涩。

“明日我挑熟一些的果子做。小姐不是想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么,我让戏楼的老板写了一出。”

凤府许久未找人来检查修葺,近来雨雪又是频繁,檐上落下一片瓦片,景帝仪眼明手快抓住凤靡初的衣襟拉了他一下,他倒深谙顺势而为之道将她抱进怀里,瓦片就砸在他方才站的地方,差一点就把他砸得头破血流。

凤靡初搂着她的腰,景帝仪推了推,“我可没和你讲和。”昨夜让他留下不过是因为他病了。

他道,“小姐把我的茶具砸了,连着几日不肯见我,我魂不守舍,饮食不思,夜里睡得也不好,又病了一场,还不够解气么。”

几个丫鬟拿着扫帚原本是听吩咐来打扫长廊的,结果见到凤靡初和景帝仪搂抱,便低头想从原路返回。

没想到景帝仪朝其中一个丫鬟勾了勾食指让她过来。

那丫鬟目不斜视走上前,景帝仪把手里木签给她,木签是串糖葫芦的,糖葫芦她吃光了,垃圾没随手扔也算减轻她们的工作了吧。

丫鬟双手接过木签抬头看了看他们。凤靡初也没不好意思,只是轻声让她们下去,丫鬟这才匆忙走了。

景帝仪倒无所谓的,反正为人师表的凤大人都不在乎体统了,她更不在乎,“你若是吃得好睡得好,我和你吵架做什么。”

“没下回了,好么。”他保证。

景帝仪摇头,她虽然也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被哄得晕头转向,心花怒放的,“我爹说不能太快原谅你,不然以后是要吃亏的,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我自小就听我爹的话,所以,不好。”

凤靡初叹气,缓缓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是还要气多久?夜里孤灯挑尽,辗转难眠,小姐还倒不如罚我喝十碗姜汤,还痛快些。”

景帝仪踢着地上的碎瓦,“再气十天半个月吧。”

凤靡初怕她伤到脚,拉住她道,“别玩了,过完年,我会去一趟扶戚。”

她再一次揪住他的衣领,手劲更大了些,景帝仪盯着他的眼睛,霸气道,“不许去。”

“为什么?”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刻意流露出十里烟波,半含春色媚态,半带赌气要挟,“我不想说,凤哥哥你若是去了,我不只气你十天半个月。你心里掂量一番,哪一边重要,如若我在你心里是最最重要的,你就不要去。”

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若还是去了,她保准明日起来他的凤府定会被夷为平地。

他一个文官又没领兵打仗过,去了无非戴个监军的头衔坐镇后方罢了。

凤靡初想了一会儿,妥协,“我明日和皇上举荐他人,行了吧。”他忽的笑了。

景帝仪抬起脸来,“笑什么。”

“我还是喜欢小姐从前那样喊我,这几日你生气,要不就连名带姓喊,要不就是连姓名都不肯喊。”

生气就是这样了,若还整日甜甜蜜蜜的喊他那就不是吵架了,“你有没有一刻觉得我刁蛮任性不讲道理。我要听实话。”

她这般要求他也就实话了,真是实话毫不修饰,“我见过的姑娘里找不出第二个比小姐更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

她奇怪道,“那你还喜欢我。”

她就算一把火把他书房烧了,她觉得他也不会和她吵架。她虽然让他口头答应过要一直让着她,可是忍一时很容易,难的是忍一辈子。

他低头抵住她的额,认真道,“因为我见过的姑娘里找不出第二个比小姐更叫我刻骨铭心的。”

这话倒比浇在山楂外的糖浆甜,“论说情话,你没我说得动听。”其实她也没发过几次脾气,来到帝都真真正正吵过一回的,除了了牧笙那次,就是这一次了。

往时给她气受的,不是给她弄死就是被折磨自尽,也就是心里在乎的她才会大吵大闹。牧笙那次她吃了一碟饺子心情就好了,这一次气得算久的。

她想起她爹娘往时恩爱,可吵起架时也是天崩地裂闹个天翻地覆,只是大吵过后又会较之前更恩爱。

每对男女相处模式皆是不同。

她娘说她爹别看阴谋诡计都玩得顺手聪明非常,可内在极其的幼稚,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稍不顺心如意就不乐意。

越在乎的越计较越小气,所以爹和娘吵架,娘总是一边生气一边乐,背后乐的自然是爹的在乎紧张。

她和爹她爹十足的像,也包括脾气,“凤哥哥,要是最后我没有嫁给你而是嫁给了别人,你是会对我念念不忘,还是会另娶他人?”

“不要拿这来说。”她说什么气话都无所谓,唯独这点……他想着相处愈久,感情也是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她玩心重他可以等,总有一日她定下心了会愿意当这个凤府的女主人。

景帝仪拉过他的手孩子气的晃着。

方才还说要气上十天半个月,对他也不怎么搭理,一转眼又主动和他亲近了,凤靡初道,“小姐的心思真是难琢磨。”

难捉摸就对了,她理所当然的道,“世上多变难测的是人心,而那么多颗人心里女人的心又是最多变难测的,时而如冬雪冰冷,时而如春风扑面,转换间毫无前兆叫人猝不及防。”

凤靡初笑道,“那现在是阴是晴?讲和了么?”

她斜眼,拉长了脸道,“不是说十天半个月了么。”

凤靡初对她反复的喜怒已不知说什么好了,“那还看戏么?”

第四十二章 躲哪(一)

景帝仪摇头,其实她并不喜欢那种咿咿呀呀的腔调,她想到个更有趣的,“我要听你唱。”

这是在为难他了,“术业有专攻,我真是不懂唱戏,小姐听了,耳朵就要遭罪了。”

这里的人虚伪,明明精通于某项技艺却要说自己不擅长,还把这叫做谦虚,景帝仪想着他是不是也是如此,“没事啊,你就唱给我一个人听,我也不要你唱什么名曲,你挑你会的唱的,哼哼一两句总会吧。”

“让我做别的,吟诗作对画画写字,得么。”

说的都是他平日里会做的那些,太过普通了,她要新鲜的,“我只想听你唱戏。”

景帝仪一旦起了念就非要如愿,否则会纠缠着不肯罢休,凤靡初无奈的由着她拉回房去。她备了水果瓜子,还有浓浓的热茶,把松软的垫子拿起来拍了拍塞到腰后,舒舒服服的靠着斜坐在榻上,她抓起瓜子边嗑边等着凤靡初开始。

凤靡初问,“真的要唱?”

景帝仪点头,学着那些出手阔绰的败家子不正经的语气,“给爷来一段,唱得好的话重重有赏。”闪闪发亮的双眸显示她现在兴致高昂,他若是不唱,等于浇下一盆凉水,她定是又要变脸的。

“唱得不好小姐不要笑话。”

她答应道,“放心,绝不笑话你的。”

凤靡初想了想,开口唱了南柯记中的一段。

人无完人金无赤金,这她是知道的。

他画画得极好不表示他音律也一样的出色。虽说之前他们看戏时他品过一两句倒是在点上,但会品评不一定精通,就和她懂分辨刺绣的好坏,却不懂刺绣一样。

她饮了口茶,正儿八经听他唱了一段,腔调奇怪,调该高的地方低了,该低的地方高了,咬字也不清,颇有群魔乱舞的意境。

既像夜里停在枝丫上整夜呀呀叫不停的乌鸦,又像田地里呱呱叫的癞蛤蟆,总之就是既吵闹又刺耳,让人忍不住想捡起地上石子扔。景帝仪终是装不下去了,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捧腹大笑。

凤靡初停下,“我说过我唱得不好的。”

她笑得止不住,“凤哥哥,你自谦了。”这岂止是唱得不好啊。

“小姐说过不笑话的。”

她睁眼说瞎话道,“我哪笑了,就算眼睛弯弯,嘴角弯弯也不表示我笑了,看着像笑罢了。”

他不和她辩,只是问,“是不是很难听?”

若是没听过戏台上的受过训练的戏子绕梁三日的嗓子,没比较,也不会觉得那么难入耳。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她就不用想那些虚词昧着良心来吹捧他的唱功了,“特别难听,不过也能说难听得挺特别的。凤哥哥,你不用气馁,这世上肯定有比你唱得更难听的,至少你不会是唱得最难听的那个。”

一口一个难听,凤靡初笑道,“这算是安慰么?”

“当然算了,你得谢谢我把你拉回房里。”她原先是想着他若是唱得好,那也该是她独享的,不能叫别人白白享了耳福。现在是想着还好把他拉回房里了,没叫他在大庭广众下出糗,而是只糗给她一个人看,也算保全了他的颜面,“还有没有其他人听过你唱曲?”

“以前和崔护喝酒时他起哄让我唱过两句,那是我第一次唱。”

“那他有没有让你以后不要再唱了。”或者让他对着那些看不顺眼的唱,他那唱功倒颇具杀伤力的,说不准比暗器还好使。

凤靡初道,“他没说,只是一副想捂耳朵却又怕伤我自尊的模样。我便知道自己唱得不好了。

那崔护还真是颇有义气,忍下来了,“以后就唱给我听吧,就唱给我一个人听。”

凤靡初轻笑,“不是说难听么。”

“是啊,很难听。”她拉开身旁的小柜,拿出一小巧之物,“见你唱得认真,勉为其难赏了吧。”她和爹上街玩时买的,本来想着再冷他几日再给,不过现在高兴就给了。

凤靡初见是一紫砂壶,明知故问,“给我的?”

景帝仪在手里掂了掂又抛了抛,“你下次再惹我不痛快我还是要砸的,所以挑了个顺手的,要砸起来的话也顺手。”

凤靡初将她手里的紫砂壶放到小柜顶上,挨着她坐下,“小姐不是说不舒服就告诉你么,头又疼了,是不是该休息一会儿?”

床上的被褥叠放得齐整,被子上绣的芙蓉花红艳似火。她知道他装的,别有用心,她算不算引狼入室,“那凤哥哥就回房休息吧,也快晌午了。”

他低头印上她的唇温柔的碾压,他被冷淡了那么多日,想要些许的补偿。

某人的手开始不规矩了。

景帝仪狠狠咬了他的唇,咬得出了血,他吃疼,景帝仪道,“凤哥哥还是回自个儿的房,我们各自休息吧。”

“可是我头疼,特别疼。”他动情的凝着,轻声说完又纠缠了上来,景帝仪好笑,她说过十天半个月的,他是故意忘了么,往日都是她耍无赖,今日换成他了。

拧他大腿他也没停下,他的手摸进她亵衣里游走着像带了火,他记得她身子所有敏感点。她不甘示弱的吻了回去,唇舌相争,攻城掠地谁也不让谁。

凤靡初将她抱起,往床榻走去。

一番云雨后,他睡得香沉,景帝仪赤着脚下床,拉开梳妆台上的小木盒,这里边放的是避子的药丸。

她倒出一粒,却没有像往时送水服下,她犹豫了,回头瞧了凤靡初一眼,那日他抱着崔护的儿子倒是比崔护还像模像样,一脸慈爱就像是为人父了。

她把药放回木盒里,回到床上抓起他的右手咬,她的在乎增多了,他疼,她心里才平衡,凤靡初疼醒。

景帝仪没好气道,“头不疼了吧,头不疼了就快回去,免得别人知道凤哥哥你这个大学士大白日在做这等淫秽之事,这正人君子就装不下去了。”

凤靡初看着手上带血的牙印,她咬得用力,牙印也就特别清楚,他坐起身,“怎么了?”

“就是想咬人了。”

凤靡初笑,“我长得像吃的么。”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被她咬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却又添了一处新伤。

她道,“在我爹面前装得和我清清白白的,大白日睡在我房里,怎么这会儿又不怕我爹了。”

话音才落,便听到景胤在门外喊,“帝仪。”

第四十三章 躲哪(二)

凤靡初拿起床尾的衣服要穿上,此情景倒像男女偷情要被捉奸在床一般,她故意扯住他一只袖子,反正就是不让他穿好。她给他两个选择,低声道,“要不钻床底,要不钻柜子里,你想躲哪?”

他也低声,“要不,我去开门?我取走了他人的掌上珠,倘不问,即为偷。我教导皇子弟子规,若是自己没有做到,妄为师。”

这般不配合可就玩不下去了,她还想着他若选择躲床底她就能看他五体投地像乌龟趴地上,日后拿这笑话他,景帝仪瞪他,喊道,“爹,我在午睡,有事么?”

景胤道,“自然是有事。”

景帝仪快快穿好了衣服,拿起簪子随意绾了头发,扭头看凤靡初也是穿戴好了,衣冠楚楚,她踢了他一下,“躲屏风后边。”

凤靡初苦笑,至少比让他躲床底或缩在柜子里要舒服。

景帝仪等他藏好,又把杯子收起来才去开门。景胤走进房里,瞧见桌上的瓜子抓起几颗磕,关心道,“他们说你没用午膳,不舒服?”

景帝仪道,“昨夜没睡好,觉得困。想着睡够了再吃。爹,找我什么事。”

“你三哥托我帮个忙,我要离开两日,先和你说一声,免得到时你这丫头说我不和你讲,又不高兴。”

她好奇,“什么忙得劳爹亲自出马,你答应陪我守岁的,不讲信用。”

“自小答应你的哪一次不是说到做到的。只是两日,赶得及回来。”景胤摸摸女儿的头,要她帮他做件事,“帮爹找个人。”

“找人?姓什么名什么何许人模样如何?”

景胤道,“姓名不知道,是个扶戚人,方脸鹰鼻獐头鼠目。”总之惹人厌的长相,“脖子后侧有个刺青,好像是只鹰。”

景帝仪听他形容,脑子里搜寻了一下,倒认得一个人和景胤说的特征是符合的,“他得罪你了?”

“我和你娘吵架后是先去了扶戚,路上看到那男人在杀人,被追杀的女人向我求救,许是以为我们是一伙的,那男人便想连我一并杀了。”

景帝仪笑道,“不用说肯定是被爹狠狠教训了,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那还用说,那时他正好一肚子气无处发,他将那男人的左手打得脱臼,想着戏耍一番再拧掉他的头颅,谁知——“他杀了我的马趁机逃了,那马是你大伯送的,我养了一年多了。”

什么东西养久了总是有感情的,若让他再见到那男人,必定把他胳膊卸掉让他受尽苦楚再杀。

景帝仪道,“这点事爹就不必挂在心上了,爹不想他活的,女儿就不让他活。”本来那人的是死是活她是不在意,不过她爹不喜欢,他们家的人向来同仇敌忾,她自然也不喜欢,“爹知道死的女人是什么人么?”扶戚第一勇士,普通人应该不必他亲自动手。

“看服饰应该不是平民。对了,她临死时塞给我一包东西,说要交给一个叫宗政的人。”只是说完宗政二字就断气了,未来得及说完全名,他联想道,“那个娶了公主的扶戚驸马是叫宗政去疾吧?”

景帝仪点头,心想那可就有趣了,“东西呢?”

“扔房里了。”见她似乎想要看,“你去我房里拿吧。”那女人是知道自己活不成,身边又没有人能托付才硬是塞给他的。

他本来想随手扔了,他可不是良善之辈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大海捞针般去找一个不知相貌的人。

但想了想,或许那男人追杀这女的是为了这包东西,若猜想得对,说不定那男人养好伤还会主动找他,所以他又把东西留下了。

景胤道,“我对那东西并不在意就没有拆开,你好奇便拆开看。若是好玩的,记得等爹回来再说,不好玩的直接扔了吧。”他也没有保管的义务。

景帝仪笑道,“好,爹有事就去处理,不过不必急着赶回来和我守岁,路上注意安全,天黑就不要赶路了。”

景胤故作讶异,“我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这么说她就不爱听了,“我向来懂事好么。”

景胤扫了一眼,他们父女都是不拘小节不爱收拾,房里乱七八糟倒也正常,不正常的是——大红的锦被下横放着一条鎏金镂空球形香囊,男子佩戴的。

景帝仪随机应变的拿起香囊,“我买来送给爹的,爹看看喜欢么。若是不合心意,我再送别的。”

难怪方才喊她许久才应,“你知道我从来不爱挂这些的。”景胤视线一一看过房里能藏人的角落物件,床底,衣柜,屏风,真是女大不中留,“我记得你以前在山上救过一只狼崽,带回家中养了一阵,那只狼崽除了你谁人都不亲近,给它堆了个窝它也不爱住,就喜欢钻你床上。”

他是不是该把人揪出来打一顿。

景帝仪失笑,还是没瞒过,“爹——”

“你好像说过不会这么容易原谅他的。”

“我现在也没原谅他,等十天半个月吧。”她小声分享了秘密,“一鞭子一粒糖,娘教的。”也就是该闹的时候闹,闹过了给些许甜头哄一哄。

景胤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些年你娘也是用这套对付我的。算了,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吧。”

景胤走了。

凤靡初从屏风后边出来,景帝仪把香囊扔回给他,“东西爹给我了就是我的,除非我不要了,否则你不能拿。”

凤靡初把香囊别回腰上,笑道,“我什么都没说。”

“那就当是我在你想说之前先说了吧。”她坐到椅子上继续嗑瓜子。

“小姐怎么懂扶戚文的?”

“师父是扶戚人。”

“我那时在山上住了那么久却从未见过小姐的师父。”那时他想过是不是对方觉得他这无名小辈不值当见。

她道,“我师父年轻时是个杀手,除了我、我的家人还有干爹,其他见过师父庐山面目的人都死了。那时不见你,于凤哥哥,是件好事。”

那时他在山寨也很守规矩,即便那样的守规矩出于刻意演出的温顺听话,说不让他进师父住的小屋,他便从未因好奇想方设法的进去或是窥探。

不像干爹那些兄弟,曾经有几个大胆想溜进去看的,最后都被师父踢出去了。

第四十四章 开门揖盗

“还有要问的么?没有我就要去看看那东西是什么。”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言语,景帝仪抓起一把瓜子,起身指着他道,“不许跟过来。”

……

晚膳时,平乐问,“凤大人,你嘴怎么了?”

伤在脸上想遮掩也遮掩不住,还不知道明日上朝他又怎么应对其他大臣好奇的眼光。心情好连带食欲也好了,景帝仪添了饭,故意跟着问,“是啊,凤哥哥,嘴怎么了?和我们说说。”

凤靡初温润的道,“饮茶的时候杯子裂开了没注意,就把嘴割伤了。”

景帝仪“好意”道,“节俭是好,可坏杯子还是不要用了,你看,这不就伤到自己了么。”

一小厮进来通传,说是陈牧笙在外求见。

平乐闻言,饭碗重重一放,以为陈牧笙是来求她的,摆起架子道,“我不见他,你让他回去。”

小厮为难,“陈大人是想见凤大人。”

这下尴尬了,平乐低下头去,后悔话说得太快了。

景帝仪咬着筷子嘲笑。

凤靡初道,“把陈大人请到书房。”他放下碗筷,又和景帝仪她们说了句,“你们慢慢吃。”便离了位置。

平乐也不想吃了,“我饱了。”她带了一肚子气站起来,撞到上菜的丫鬟,溅了几滴菜汁到身上。平乐骂道,“你怎么做事的。”

那端菜的丫鬟委屈,面对平乐沸腾的火气却不敢分辩半句,景帝仪道,“你要分清楚,是你撞她不是她撞你,我还没说你让我少吃一道菜呢,你倒先发火了。你就算发火吧你也该找对人,气撒在别人身上做什么。”

平乐腹诽,景帝仪生气时还不是迁怒他人,就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

景帝仪道,“怎么,有意见?有意见你直白说啊,我心胸宽广最喜欢听人批评的。”

才怪呢,若真老实把不满说出来,估计不用等到明早就会遭到报复,“我就算去对他撒气,他如今怕也不在乎了。”平乐失落的说着。

牧笙是不是已经不喜欢她了,就像她还在宫里时见到的那些妃嫔。刚进宫时万千宠爱一身,父皇喜欢时总是各种赏赐不断,稍稍头疼发热就嘘寒问暖。

一旦不喜欢了,就打进冷宫,明明年轻漂亮的脸蛋却连看一眼都生厌,反正就是一无是处了。

景帝仪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按以往的惯例,你该去膳房拿把菜刀,追在牧笙背后挥,你现在像只打输了的斗鸡,我很不习惯。”

平乐感伤,竟生出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感慨,“再好强的女人面对感情也会像我这样脆弱敏感没了自信,不过都是感情的奴隶罢了。”

景帝仪笑道,“你若非要把自己和一个强字扯上关系,那也是外强中干,不会是什么褒义词。牧笙稍微冷落冷落你,你就伤春悲秋像个怨妇,那他若是真变心了,你又要将他拱手让人双手奉上?”

“他如若真的变心,我能怎么样。”吵也吵过了,闹也闹过了,她也无计可施了。

景帝仪问,“你要把吵闹当成一种手段,而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上次我和你说过宫里的女人争宠的手段你应该司空见惯,你就没有悟出些什么么?”

上次?平乐想起来了,就是景帝仪戏弄她说南蛮有种咒术能叫心上人对你一心一意那次,“我不杀人。”

“谁让你杀人了,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即便是盛气凌人的琼贵妃,对着你父皇时也有千娇百媚,撒娇装柔弱,想办法勾起你父皇怜香惜玉的一面,不是么?”

“你让我学琼贵妃?”平乐回想起琼贵妃的浓妆艳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在父皇面前装贤淑大度,对其他妃嫔却是极尽的刻薄毫无容人之量,“我学不来。”

景帝仪纠正她的说辞,“不是让你邯郸学步,而是让你取长补短。”

平乐想了想,“你是让我学琼贵妃她们那样,父皇喜欢红色,她们就穿红色的衣裳,喜欢牡丹,她们就摘牡丹簪在头发上?”平乐其实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谄媚,这样的逢迎,“夫妻之间有必要这样刻意讨好么。”

景帝仪道,“你当初喜欢牧笙的时候难道就没做过这些事情?就没打听过他喜欢什么,刻意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没嫁他之前你做得出来,嫁他之后目的达到了就觉得没必要了,你倒是实在。”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是讽刺,“难道你会做么?”

景帝仪拨了拨头发,颠倒众生的一笑,平乐只觉得眼前云蒸霞蔚,光彩照人,明亮得都要睁不开眼了,“你们不都说我是南蛮的妖女,天生就是会勾引男人么,你拿宫里那些女人还有你自个和我比,你觉得我们用的手段能是一个等级的么。何况一味的讨好也不是我要和你说的,这样的肤浅,即便得一时欢心也不长久。”

平乐问,“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帝仪歪着头问,“你是在向我请教?”

阳春用胳膊顶了顶平乐,用下巴努了努鸡汤,平乐咬了咬下唇,去拿了一个空碗,舀了鸡汤亲自端到景帝仪面前,“婆婆请用。”

景帝仪看向桌上的绣球乾贝,平乐又抓起筷子夹了菜放到景帝仪碗里,景帝仪道,“对付男人有很多种手段,整日吵吵吵,那是最笨的一种。清芩现在不是被通缉么,你大可利用这个来做文章,有个词叫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平乐细细咀嚼着这个词,突然有所悟,笑道,“我先回房了。”

白雪看着平乐欢欢喜喜的离开,她明明也知道小姐的性子,却还总是会上当,卖了还给人数银子,“小姐,少爷是不是怕清芩姑娘因妒成恨,也会寻他的麻烦才没来接平乐?”毕竟凤府有景帝仪在,这里是安全的。

景帝仪夹起碗里的乾贝吃,“连你都能看出来,可平乐却完全没有往这上边去想。不是心有灵犀就少胡思乱想瞎琢磨,可一个连问都不会,一个连说都不会,当给他们两一个教训吧。”

白雪不解,“那小姐方才为什么还要教平乐那些?”

“当然也是教训,不过更多是我无聊,无聊就得找些事让自己不无聊。开门揖盗听过么?”景帝仪问。

第四十五章 曹操

城里到处都贴着清芩的画像,四个城门这几日是许进不许出的。城东城南是王孙官员富贾府邸聚集所在,官差巡逻、搜查也最为严密,不好躲藏。最可能藏匿的应该是西市,因为那里集中了外来讨生活的商人,南蛮人扶戚人还有其他小国的异族商人都汇集在此,龙蛇混杂容易蒙混过关。

景帝仪吩咐,“白雪,我想看些与众不同的表演,明日你让人去西市看看,有没有新奇好玩的,若有,初六把人请回府里演一场,银子不是问题。”

白雪道是。

景帝仪让膳堂备了碧粳粥,等她用完晚膳,粥也正好熬好,她让丫鬟带上,去了书房。

书房里就凤靡初在,景帝仪问,“牧笙呢?”

丫鬟放下食盒,取出碗勺,装了小半碗碧粳粥,又拿出一碟核桃枸杞糕。凤靡初看着景帝仪笑了,他晚膳只吃了两口米饭,原本打算这么饿着处理公事了,“他回去了。”

景帝仪道,“还真是翅膀硬了,来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凤靡初小口小口喝起粥来,“他忙着扶戚的战事,怕是今夜要挑灯夜战了,他说大年夜那晚再和你赔罪。”

“是么。”和她赔罪可不是自罚一杯或是说几句好听的就算了,“宗政去疾是留在帝都等,还是请缨跟着去征伐?”

“这毕竟也算是他的家事。”

那就是要跟着去了,“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等决定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我去送送。对了,之前不是说把黎双接回来了么。”

“人在崔府了。”凤靡初看了身边丫鬟一眼,丫鬟会意欠了欠身后出了书房,“我答应过宗政让黎双安安稳稳的在崔府过日子。”

景帝仪进反问,“你觉得她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么?只怕你们的好意她未必领受。”

“至少她现在表面看起来还算安分守己。”等人马和粮草筹备好,征伐的大军就要出发了,他不想之中横生枝节。

黎双即便有她自己的目的,但对宗政的忠心从没有变过,这段时间应该是不会惹出什么事端。

“凤哥哥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有要对她下手。”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我是想着他们主仆一场,要不宗政走的那日也让她送送。”

凤靡初叹气,他只有一个要求,“别玩过头了。”

景帝仪走去看了看他桌上的奏章,堆得老高,她非朝中官员,原无过目的权利,但还是拿起几本,随意的翻阅。凤靡初也不阻拦。

一本是反对这次对扶戚的征伐,说是劳民伤财,一本是弹劾凤靡初僭越职权包藏祸心,说是恐其日后学那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危害江山社稷。

景帝仪挑眉,“这些不是应该在御书房么。”

“皇上刚刚登基,政务还不是很熟悉便让我帮忙批改。”

景帝仪看了署名,是从前陆赋一派顽固老臣,“也不知道这两本奏章还能不能上达天听。”

凤靡初微笑,“原封不动的呈上,贤明的君王是要广纳谏言。”

“也是,皇上如今对你言听计从,依赖得很,你根本不必忌惮那几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凤哥哥,你想做曹操么?”

他是先皇一手栽培的,他的能力先皇很清楚,恐他不甘于人下,恋栈权位生出不臣之心。

凤靡初道,“我并非曹操,皇上也并非汉献帝。”

景帝仪夸道,“曹操挺好的,一代枭雄。本就是弱肉强食,汉朝四百多年的国运是断送在汉献帝的弱小无能上,没有曹操董卓,还是会有其他人把他玩弄于鼓掌。他就是傀儡皇帝的命,怨不得别人。”

“小姐也是姓景。”

“虽都是姓景的却又不是一条心的,你不也知道先皇如何防备我,利用我,到死都在算计我,我可是睚眦必报的。他们从未把我当亲人,我也不必和他们说什么亲情”

凤靡初笑道,“小姐不必试探,我确实没想过做曹操。”

那她就想不明白了,“那你为何选老五?难道不是看中他懦弱没主见好控制?”

他问,“那小姐当初为何选五皇子?”

他若不想说就算何必转移话题,“那时候老五是最合适的选择,只是……”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将来他会不会也是最合适的。”

凤靡初将她拉到膝上,纳闷她那么喜欢吃,只要醒着嘴巴几乎未停过,怎么却都不胖,“小姐想得远了。”

“这里不是有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么。论深谋远虑谁人比得上凤哥哥。”

“我现在只想知道夜里能歇在哪。”他暗示道。

她爹不在,他就想着作怪了,得寸进尺,“当然睡你自己房里,或是你喜欢睡书房睡柴房也都随你。”

“我……”

景帝仪打断道,“凤哥哥若再说你头疼,我就真让你头疼到十天半月出不了门。”

凤靡初笑,“我是说之前生病多亏了小姐照料,我想送小姐一份礼物,小姐喜欢什么?”

景帝仪不假思索,“我要凤哥哥的马。”

“那匹马送人了。”

景帝仪拉下脸来,他明知道她喜欢他的马,一直想着要弄到手,之前她开口和他要过几次,被他糊弄过去了。

“给谁了?”谁比她重要?

“你爹。”

“我爹?”

“伯父的马不是被杀了么。”他赶去马厩时景胤还没走,他们父女的喜好确实相近的,景胤见到那匹马时显然是钟意,嘴上不说,却很爽快的收下了他这份显而易见的“贿赂”。

景帝仪可惜,她真的很喜欢他的马,只是送的人是她爹,她讨不回了,“就这么送出去了,你不心疼?”

“有失才能有得,我终归是希望小姐的家人都能喜欢我满意我接受我。”

“凤哥哥还不明白么,我喜欢的人哪怕是十全十美,我爹看着也还是不顺眼的。你我若是换过来,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可能又不是这样的情况了。”谁让她是家里唯一的姑娘呢。

四十六章 愿不愿意

“那匹马原是要拿来做聘礼的。”他揉捏着她的手背,这双手,生气时砸过他的东西,揪过他的耳朵,也在他病痛时紧紧牵着他彻夜不放。凤靡初发笑,他好似从认识她起就为她绞尽脑汁,只是从前是有目的的刻意讨好,而今是真心想她欢喜博她一笑,儿女情长不像他会做得,可他却偏偏万劫不复的做了,“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景帝仪笑道,“你是不是颠倒了顺序,该先问我愿不愿意……怎么,这么简单的一句堂堂凤大人都不敢问么。”

上回问她时,她三言两语的带过,她不想明确的答,他逼不了,也不过是一次次失望收场,“那小姐愿意么?”

这一次倒是没答得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了,景帝仪想也不想,“不愿意。”

他怔了怔,压下心中泛起的苦涩,面上微微笑了。

景帝仪扯住他的脸皮,这样的假笑比哭还难看,她才说牧笙和平乐一个不会问,一个不会说,他这么聪明也难得糊涂了,因为怕受伤就怯步不可取。

他经历苦难,原以为也是铁石心肠没什么再能伤到他,原来伤他也挺容易的,不过就是她一句话,“凤哥哥,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嫁你?”

过了良久,他才凝着她,“为什么?”他也想知道答案。

她用额头撞了他的额头,里面是成石头了么,不开窍,“你把马送给我爹了,也就没有聘礼了,没聘礼你还想娶我,你想空手套白狼啊。”

他又怔住,琢磨了一遍她的话,惊讶过后是不加掩饰的欢喜,像涟漪一圈圈在他脸上荡漾开,最后都汇成了眼底的柔情蜜意,哪里还有一点沉着淡定,“小姐想如何?”

“听闻高祖夫妇当初是因为打赌缔结良缘,我今日也学一学。我提三件事,你若是都能办成,虽说你我约定的时间未到,我也提前嫁你了。”

“小姐若不是真心喜欢的,哪怕只是对着一时半会都不愿的吧,更不论是一辈子,我所想的是如愿以偿了么?”他握紧她的手,即是握住了机会,便不会许她逃,不许她反悔了。

“我以为我搬进凤府你就应该知道答案的,原来你不知道啊。可是这么笨的问题,你说我是答还是不答呢。”她意思意思的甩了甩他的手,像粘牙的糍粑,就勉为其难让他抓着吧,“就这么有把握我出的题你都能解得开?解不开可得继续等。”

“请小姐出题。”

景帝仪想了一会儿,“你把马给了我爹如今两手空空,第一道就跟聘礼有关,由简入难吧。凤哥哥还记得么,我说过希望日后的相公精通烹饪,这样吧,你给我做一道点心,要你亲手做,不可假手他人。”

“帝都的点心没有成千也有上百,由我随意选?”

由他随意选,他估计会选糖葫芦了,景帝仪摇头,“给你两个提示,一我要的是南蛮的点心,二西楚霸王困于垓下。年三十之前你得做好,否则当你输。”

凤靡初沉思,半响后道,“第二道呢?”

景帝仪摸着脖子上他送的那枚金月亮链子,“我是最讨厌墨守成规的,尤其你们这边迂腐文人定的迂腐规矩,第二道就打破常规定律,我要青天白日,日月当空,且都由西边升东边落。”

凤靡初笑道,“小姐的题果真一个比一个刁钻。”

她耸耸肩,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样,“凤哥哥,我也是为你好,你也说了我爹对你不太满意,我刁难刁难你,他心里舒服了,看你也就不会那么不顺眼了。”

能把婚嫁之事也拿来玩乐的估计也就她了,“那第三道呢?”

“前两道你都解了,我再说第三道。”她打了个哈欠,“凤哥哥你慢慢想吧,我要睡了。”

……

大年三十这日也算老天爷赏脸,前两日都是阴天,今日早早就出了太阳,照得众人的心里也似这阳光明媚得很。

景帝仪让账房提前算好了下人的月钱,又补贴了银子让白雪分发下去就当是提前发了红包了。

她从不苛待下人,出手又大方,人人领到银子无不是眉开眼笑,府里的事务已全权她来做主,凤靡初不过问了的,众人也早当她是女主人了。

不过施了些恩惠,住进凤府短短时日就几乎把府里上下的人心都给收买了。

景帝仪摘了几朵海棠要装饰房间,她心情愉悦的哼着南柯记里的一段,寒杏拿着木盘接,听得入了迷。

寒杏是头一回听到她的嗓音,婉转清亮,一点不比戏班里的红角唱得差。

“小姐唱得真好。”

“是么。”她就听过两遍,景帝仪想起凤靡初唱的怪异腔调,笑道,“应该比某人唱得好。”

寒杏才想问这个某人是谁,阳春就兴奋的跑了过来,打断了她,“小姐,凤大人让你去膳堂。”

景帝仪去了膳堂,见平乐她们都堵在门口往里张望,便哼了哼。平乐赶紧让路先让她进去。

凤靡初一脸的面粉,灶台上放了十来颗绿色的小面团皆是他的“杰作”,他手里还搓着一颗,“已经蒸着一锅了。”他道。

景帝仪看着他这身狼狈哈哈笑了,扯过衣袖帮他擦干净脸,他这捏的不知是方是圆,捏成这样估计蒸出来也是奇形怪状,色香味,光看在外不合格,“西楚霸王困于垓下解开了?”

凤靡初解道,“西楚霸王为项羽,取羽字,困于垓下乌江自刎,取卒字,合起来便是翠。也就是这样点心是绿颜色的。我命人去西市问过,南蛮有一道点心,因为往面团里加了茶叶,所以蒸出来是绿色的。做法也和西市南蛮小贩讨来了,小姐可以看看。”

平乐偷听着,虽不知凤靡初何故入的膳堂,但想起之前和景帝仪去西市玩,确实见过凤靡初说的点心,当时景帝仪还说那个类似于发糕。

那菜谱就放在灶台上,纸上也是沾满面粉。景帝仪看了一眼,道,“对了。”第一道她也想到难不住他的,她也说了由简到难,第一道当是送的。

凤靡初搓好了手里的面团,厨娘教了他一早上了,上回他给她做过一道牛肉,手艺也就比那次稍稍好一些。

第四十七章 只可意会

凤靡初揭开锅,蒸汽腾腾的。景帝仪抓起筷子夹了一块品尝,她咀嚼了两下,见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等着她的评价,便也夹起一块喂他,这味道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凤靡初把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对她道,“别吃了。”

景帝仪咽下,她有些想恶作剧,是不是该叫门外偷看的那群丫头排队进来一人吞下一块。也说不得特别难吃,毕竟她爹做得比这还难吃,但比起厨娘们做得,那是没法比。

“凤哥哥,好在我没苛刻的在这味道上提要求。否则哪怕你猜出来了,这道题也是过不了关的。”

凤靡初眉目含笑,春意融融,“所以小姐是希望我赢么。”

她可没有一般姑娘家的羞涩忸怩状,也笑,“我未来的相公可不能是笨蛋,你若解不了就不能娶我。所以,第二道解了么?”

凤靡初去舀了一瓢水洗了手,慢悠悠的擦拭干净后拉着她去了花园。

家丁早已放好了纸鸢,两只纸鸢乘虚御风高挂九霄之上,引得众人抬头仰望,一只纸鸢上绘日一只纸鸢上绘月,后面也不必他多做解释,日月当空,不论她是想它们东升西落,还是西升东落都成。

景帝仪道,“果真是会投机取巧。”

是取巧不错,若不取巧,这等有违自然的事非人力可扭转,凤靡初成竹在胸的笑,“算过了么?”

这过与不过是她说了算,她可不想他太得意了,她抱着手反问,“你觉得呢?”

他在她耳边不急不慢的轻声道,“我这个年岁了还未成家,可见入不了其他姑娘的眼,是遭人嫌弃了。小姐若是不要我,怕我这一辈子都是孤孤单单的了。”

景帝仪眨眨眼,俏皮道,“那我算不算是在日行一善,可我从不做好事的。”

他道,“哪里算是做好事,小姐若是点头答应了,我这辈子都要被小姐玩弄于鼓掌必是百般依从,这不就是作恶了么。”

换个说法好听多了,景帝仪斜眼,平乐她们几个从膳堂跟到花园,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她们的份,“看够听够了么?”

平乐摸摸鼻子,和阳春她们散了。

景帝仪道,“当年在山寨,你心里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讨厌的小丫头?”看到他张嘴,她又快快补充了一句,“实话实说。”

凤靡初笑,“只想过怎么有这么难伺候的小丫头,那会儿年轻气盛难免骄傲自满还以为同辈里也就我最是出类拔萃,没曾想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这个小丫头还只到我腰这么高,我还是头一回尝到挫败的滋味。”

倒是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触,那份挫败感他一直牢记在心,时刻提醒自己谦虚谨慎,此后倒也未再走错过一步一帆风顺。

其实这何尝不也是将她牢记在心了,记挂了这么久,种下了情根都不自知。

景帝仪道,“我若是能未卜先知。当初一定加倍的虐待你。”

“为什么?”他打趣道,“我应该也没有那样的面目可憎吧。”

“不为什么,我高兴。”她望着天上两只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纸鸢,被绳子紧紧拽着,即便一心向往晴天白云,却摆脱不了束缚,“放了吧。”

凤靡初心一紧,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放纸鸢的家丁面面相觑,最后也还是松开手里的绳子,退下了。

景帝仪踢了凤靡初一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心思比她这小姑娘还敏感纤细,“我说过的,我虽也有说话不算的时候,但对亲近的人,却不似某人,从未有食言的。既然和凤哥哥打赌,若是输了我也会愿赌服输。凤哥哥,你可比我大九岁。”

凤靡初道,“怎么提这个。”

她订下霸道且不公的规矩,“大的永远得让小的,所以你永远得让着我,除了我的亲人,没有谁比凤哥哥更了解我喜欢的讨厌的,以后不能骗我,也不能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他自然是答应,应该说她提的他都不会拒绝,“好。”

“第三题我说过是最难的,看看我和你谁会先抓到清芩。”

“就这样?”他心里疑惑。

景帝仪点头,“就这样。对了,凤哥哥,我请了几个人初六来府里表演。”

凤靡初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凝着她娇艳欲滴柔软得似花瓣的唇,边慢慢低下头边呢喃,“小姐做主就好。”

“不会是胸口碎大石那些吧。”凤靡初听到景胤简直与景帝仪如出一辙阴阳怪气的调调,回头,见未来岳父正瞪着他放在景帝仪脸蛋上的那只手,恨不得剁下来的凶恶模样,凤靡初把手收了回来。

景帝仪上前笑道,“爹回来了。”

景胤对女儿换上宠爱的面容,“比预计的好处理,也就回来得快了。我说过陪我女儿守岁的,爹言出必行,倒是你,我依稀记得有人说过要气上十天半个月,现在也才过了两日吧。”

景胤盯着凤靡初那张缺少阳刚之气的小白脸,越看越不顺眼。

景帝仪道,“爹此言差矣,我也没说原谅他了呀,出了几道题为难为难他,就算他最后赢了,也要十天半月后我再兑现,也算是罚吧。”

“你这也叫罚啊。”生女儿唯一不好的,就是得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另外一个臭小子拐跑,心都向着他了。

凤靡初微笑着,承受着景胤不假辞色的厌恶依旧是恭恭敬敬,这种恭敬在景胤看来不过是一种虚伪的骗取他好感以达到诱拐她女儿芳心的手段,“帝仪,爹带了礼物回来给你,和爹去拿礼物吧。”

景帝仪看了眼凤靡初,跟着景胤走了,“爹买了什么给我?”

景胤道,“你猜猜。”

她走到长廊那转身看,见凤靡初往书房的方向走,应该是去吩咐曹洛了。景胤意味深长道,“出那样的题目,你是想他输还是想他赢啊?”

“爹怎么能偷听。”

景胤想到凤靡初日后得叫他岳父,这称呼令他不太痛快,“我哪偷听了,若不想被人听去就不要站在院子里说,帝仪,你的警觉低了。”

她嘴甜道,“哪是我警觉低,是爹的武功太高,近了身我都察觉不到。想来我就是想和爹打成平手也要再过十年二十年。”

第四十八章 晕在门外

“真的决定了?”景胤问,他这是做最后的确认,她是不是拿定主意就认定这个人了,虽说他不太满意凤靡初,总觉得他的女儿值得配个最好的……

景帝仪道,“我曾想过有一日若是嫁人得找像爹这样的男儿,哪怕娘曾经中毒,一头白发异于常人,可是在爹眼里,她却比世间千万的女子都要好看,这样的喜欢是独一无二的,我知道我在凤哥哥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可惜爹是我爹,这天底下最好的十全十美的男儿已经让给娘了,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选凤哥哥了。”

景胤轻叹,难为他年轻时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如今却也不过是拿自己女儿没辙的傻爹爹。这丫头哄人的本事与生俱来,真是无师自通自成一派。她若是直接说喜欢凤靡初,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要他拱手让人除了舍不得,还有不痛快。可她这么一哄,那不痛快都烟消云散了,谁让他就吃这套,景胤道,“礼物在房里,自己去拿吧。”

景帝仪见他转身,“爹要去哪?”

景胤磨着牙道,“去找你的凤哥哥聊一聊,你可不许跟来偷听,不然爹会生气。”

“我不能听么?”

“撒娇也没用,不能。”他不稀罕什么聘礼,要他把女儿让出去,他总得找那男的好好谈一谈怎么降低他的损失,“夜里不是要守岁么,让膳堂备上好酒好菜。”景胤说完折回去找凤靡初去了。

景帝仪对景胤和凤靡初的谈话内容十分好奇,只是不管她怎么问景胤都不肯说。

夜里守岁,景胤虽还是没给凤靡初好脸,但凤靡初给他敬酒时他也喝了,两人同坐一桌,气氛虽不热络却也改善许多。

熬过了子时回房的路上,景帝仪改主意去逼凤靡初的“口供”,“我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天寒地冻的,凤靡初伸手将她斗篷的帽子给她戴上,“秘密。”

她脸小,帽子一放下,便遮住了脸面路都看不清了,景帝仪又把帽子拿下,“你们两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还对我有秘密了,这关系转折快得有些匪夷所思。”她抱住凤靡初的胳膊摇晃,娇声娇气的道,“凤哥哥,你我之间该坦诚相对才是,你对我说了,我不和我爹说就是了。”

她很是懂得怎么对他善用她的美丽,真是少一点定力都不得,凤靡初笑,“我答应过,现在还不能说,小姐也不想我这么快就对未来岳父食言吧。”

她放开了他的胳膊,娇滴滴的声音变成了冷冰冰硬梆梆,“不说就算了。”

凤靡初好笑,这份温柔维持得实在短暂如昙花一现,“平乐似乎傍晚时出去了。”

景帝仪并不关心的样子,“出去就出去呗,又不是我媳妇。我又没锁着她关着她,她长着腿想去哪就去哪。”

为了防备清芩来寻平乐麻烦,凤靡初特意命人留意着平乐,所以傍晚平乐出府时立马就有人发现了,只是还发现了一件事,就是一路都有高手跟随,对方并无恶意,否则平乐刚踏出凤府那刻便能下手,“小姐的身份似乎远不止我想的那样。”

“你想哪样了?我以为在你心里我就只是景帝仪,就像是在我心里你就只是凤靡初而已。”

凤靡初本还想旁敲侧击,闻言,倒也不再说什么了,既然不管是王孙公子还是贩夫走卒,他都只是凤靡初。那不论她还有多少重身份,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也只是景帝仪。

她问,“清芩那有线索了?”

他分析道,“她躲在西市的可能性大些。”

倒是英雄所见略同,“那你是叫人去搜查了?”

凤靡初笑而不语。

今夜当值的小厮提着灯笼走来,见到凤靡初后道,“大人,伍夫人晕在门外,她的丫鬟在外呼救,这……”

小厮偷偷看了看景帝仪,其实就是想问是不是要让人家进来。

府里的人是知道凤靡初曾经有过婚约,但这潘琴毕竟是嫁去外地多年,又是陈年旧事,他们本是不知道这潘家小姐就是如今的伍夫人,只是平乐大嘴巴,和阳春说起潘琴当年如何背信弃义,阳春又去和厨娘说,一传十,很快府里的就都知道了。

凤靡初道,“送回伍府吧。”

景帝仪笑眯眯的道,“别呀,都过子时了,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人家还在街上溜达,现在也算是大年初一了吧,多喜庆吉祥的一个日子,她一个有夫之妇不在府里陪着被降了职的相公过年,却晕在离伍府不远的凤府外,许有什么隐情,难道你要见死不救?这可有损凤大人的声誉。”

她吩咐,“让人进来吧。”这可是到嘴让她取乐的肥肉。

小厮看看凤靡初又看看景帝仪,这凤府的主人虽是凤大人,但凤大人好像是听景姑娘的,小厮审时度势了一番,见凤靡初没出声,他便按景帝仪说的办,回去开门。

凤靡初无奈的看着她。

景帝仪食指戳着他胸口,“怎么了?我都不介意凤哥哥你们之前有过的旧情,这般大方的对她出手援助。你怎么这样看我,难道你心里对她还有什么念想?”

“我还能说什么?”

“不懂说什么就什么都别说。”她捧着他的脸揉捏了一下,一高兴守岁的疲累都没消失了,“我去看看,你先回房吧。”

景帝仪让将潘琴安置到客房,她进到客房时,潘琴正坐在床头,闭着眼蹙着眉一脸难受的模样由着丫鬟帮她按摩着两侧的太阳穴。

景帝仪唤道,“伍夫人。”

丫鬟扶着潘琴是似要起身,景帝仪换上关切的神色,很是情真意切的道,“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起来了。”

潘琴朝她身后看,没见到凤靡初,“给凤大人和姑娘添麻烦了。”

景帝仪道,“我和凤哥哥才守完岁,回房时就听到下人来说伍夫人你晕倒在门外。这么晚了,天还这么冷,你怎么有家不归?要不我叫人去通知伍大人来接你。”

第四十九章 肉包子(一)

潘琴低头,蹙着柳眉似有口难言,她的丫鬟道,“我家夫人与大人发生了口角,大人动怒不仅打了夫人,还将夫人赶出了门。”

潘琴出声制止,“宝儿。”她扯过衣袖擦着眼泪,哽咽道,“他也是近来心烦,饮了酒乱了心性才动了手,也怪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原是想先去亲戚家落脚,才走了几步便头晕目眩,惊动了凤大人”。

“夫人就别瞒着了,您在帝都哪里还有亲人,老爷远在千里,大人怕就是认准帝都无人为你出头,才会这样对您。”那丫鬟边说边偷偷观察景帝仪的表情,见她无动于衷,又继续道,“我们身上没带银两,投不了栈,您身体不好,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大夫不是说需要小心的养着么。天气这么冷,再走下去只怕您旧病又是要发作了。”

这般,景帝仪还是没有回应,说得这样走投无路山穷水尽换作别人该是同情的开口挽留才是,那丫鬟词穷,一时间,房内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景帝仪道,“真看不出伍大人是这种人,之前见他处处对你关怀,以为必定是十分爱惜你,没想到啊。这样吧,今晚你先在这住下吧。”

潘琴道,“怎好打搅姑娘。”

景帝仪愧疚道,“别这么说,上一回是我自己吃错了东西,闹了肚子,却害得你被凤哥哥误会。这一次正好给我机会补偿夫人。”她拍了拍潘琴的手,天真无邪乐于助人的笑道,“就这么定吧。”

今夜是银樱随侍在侧服侍,在宫中见多了妃嫔装娇弱使手段,一看潘琴这对主仆心里已有数了。

景帝仪看完了潘琴回房,银樱提着灯笼,平日里沉默寡言却也忍不住问,“小姐真要把她留下来么。”

在她看来这无疑是引狼入室。

景帝仪笑道,“赶出去很容易,叫几个护院抬着她手脚扔出去就得了。可我突然想看看她自己跑出去是什么样的?”

“自己跑?”可能么,一个有夫之妇不安分守己,想方设法的住进之前的未婚夫府里,总不会是在盘算什么好事,“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难才有意思,“你刚才留意潘琴的丫鬟了么?右手上戴了枚戒指,虽也算不得很名贵,但不像是一个丫鬟戴得起的。有可能是潘琴给的。”

银樱想着她在宫里也见过主子打赏首饰什么的给心腹,并不稀奇。景帝仪不也常送她们几个丫鬟首饰布料么。

景帝仪道,“你和那丫头打好关系,把她戒指拿到手。”银樱疑惑,那看着就是一枚嵌着琥珀的银戒而已。景帝仪呵呵笑,“我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行了。”

景帝仪赖在床上赖到了巳时,本还不打算起的,昨晚睡得太晚,她总觉得没睡够。可是阳春道方颖寿来了。

她这才爬起来,抓了抓头,披头散发盘腿坐床上不说话,睡眼惺忪。

阳春不敢再催了,凡是和吃和睡有关的都得景帝仪自己缓过来,若扰到她吵到她,她可能会发脾气。

凤靡初坐在罗汉床上读书饮茶,大过年的,皇帝免了朝臣三日早朝,他看到阳春等着,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对阳春笑道,“你先出去吧。”

等阳春离开,凤靡初走去把景帝仪抱到镜台前,他觉得有趣,这时候的景帝仪懒洋洋的,由他摆弄服帖听话。

一直到他给她梳好了头,其实也就是将头发简单的盘起,这种女儿家的细致活,他自然做不来。

景帝仪回过神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嫌弃万分,“你梳的什么头,好难看。”

他居然还点头,摸着她柔软的长发道,“平日里总见寒杏给你梳头就想试试,看来姑娘家的头发要梳得好看也不容易。”

“你以为。”她把头发解开要重新弄过。

凤靡初坐到一旁看她梳妆,“过完年,皇上会下旨将伍崇焕外放。”

“你要网开一面?上回他对你动了杀机,有些事有的人是不是永绝后患为好?”遇到打了结的头发,她实在没耐性像寒杏平日那般慢慢的梳顺来,扔了梳子,只想把打结的地方扯断。

凤靡初压下她的手,拿起梳子温柔的帮她梳着,“出征扶戚的粮草还有所短缺,他也是出身一方的望族。”

伍崇焕酒醉到牢中闹事对朝廷大臣下手,被撤了职困在府中等着发落,前程尽毁了。

伍家的人写信来求他,愿意花银子赎人,不求伍崇焕官复原职,只求外放做个九品的官吏,重要的是保住一条命。

景帝仪道,“我是记得你说过他家世不错,你算好的吧。”

凤靡初微笑。

他帮她把头发梳顺,景帝仪随手拿了根簪子把头发绾好,她故意问,“那潘琴呢。”

他语气平淡,“让她跟着走吧。她是伍崇焕的命,不这样,他是不会离开的。”儿时的情分就留在儿时,如今他们都变得面目全非了,见的次数越多反而彼此厌恶更深,过去美好流逝的更快。

“我会放了她的。”但不是叫人找轿子把她舒舒服服抬回去这种方式,“这世上有的人,不管之前吃过多少次亏,还是你说什么她都信,比如平乐。还有的是比较聪明一些的,别人的话半信半疑吧,你说的她会自己用脑子想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最后一种是多疑是谁都不信。凤哥哥,你说潘琴是哪种?”

凤靡初叹气,反问,“小姐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她凑近,蹭蹭他的鼻子,“我?我是女魔头,会吸人精气让你乖乖听话那种。”

景帝仪换好衣服和凤靡初去大厅,厅里崔护夫妻在,陈牧笙在,潘琴也在。

氛围有些尴尬,潘琴不知是真看不懂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不过是敷衍应付,还是装作不知,反正见到凤靡初,她微微低了身子行礼,“正月初一,想给大人拜……”

凤靡初温和的打断,“伍夫人身体不适,还是回房休息,无事就不必出来了。”

崔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凤靡初何许人?温润如玉礼数周全,他还几乎没见他打断过谁的话。

第五十章 肉包子(二)

“凤哥哥,你这么说不太好,伤人。”景帝仪亲昵却不显刻意,当着潘琴的面扯住凤靡初的衣袖让他说话注意些。陈牧笙淡定的饮茶,也不是头一回见他娘这副不识人心险恶的模样,这模样宛如养在温室里洁白无瑕不经风雨的小花,骗过多少人啊,只等人靠近再扎人一手的血。

潘琴并不想惹得凤靡初不高兴,她也没想到凤靡初会当着他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只得扯出一抹难看的笑,“那我回房去休息了。”

方颖寿把景帝仪拉到一旁要说几句体己话,她方才看潘琴妆容精致淡雅,这样精心的收拾自己,却不是为了给自己的相公看,实在是不该,方颖寿小声道,“你怎么能让她住进来呢。”

景帝仪道,“她昨夜倒在门外,那么冷的天,我总不能任由她冻死在外边。”

方颖寿觉得她这做法欠思虑了,换做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救的人是潘琴,方颖寿不由的提醒,“伍府和凤府隔得也不是很远,大可以叫伍府的人来把她接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凤大人曾经有过婚约。”

“你也说是曾经了,如今罗敷有夫,难道我还要和一个有夫之妇争风吃醋么,再说了这凤府破破烂烂的,我看伍夫人她身娇肉贵,估计也住不了两日。”

方颖寿担忧道,“你还让我要看好自己的相公,怎么换成你自己心就这么宽了。这位伍夫人行事不太规矩,有损妇德。”

景帝仪笑道,“你今日是来拜年的,开开心心的才好,就不用为我担心了。以往我说的话哪一句没有成真,说不准她还住不上两日呢。”景帝仪把话题岔开,道了几句拜年的吉祥话后,吩咐下人上酒菜。

陈牧笙不见平乐,原想着她是不是还气恼他,气到知道他会来就躲着不见,景帝仪道,“你在找平乐?她带着敬桃出去了。”

陈牧笙急了,他都已经千叮咛万嘱托的,求景帝仪一定要帮他看牢平乐,她怎么能就这么由着平乐离府,“娘,你明知道清芩有可能会来找她麻烦。”

景帝仪反问,“你觉得她是那种我叫她往东她就往东,叫她坐她就坐的人么?她若是这么听话,她就不是平乐了。你若是想找人十二个时辰的盯着,那还不如把她送监牢里安全,何必送来凤府。”

“她现在在哪?”

景帝仪耸耸肩,“你问我?你自己的媳妇你问我她在哪?”

陈牧笙明了,景帝仪故意的,她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说,还不如他自己找的快,“我先走了。”

景帝仪瞧见陈牧笙跑得飞快,估计是回湛王府调人手,她摸出怀里准备好的红包,以往年年都有按着这里的风俗给他的,她喃道,“今年省了。”

崔护问凤靡初,“不会出什么事吧。”

凤靡初轻松的笑,“母子之间的玩笑罢了。”

玩笑?崔护如今渐渐觉得景帝仪的玩笑不太一般,他想起了凝香院的翠翠,那时候他也以为景帝仪的那句处理是玩笑。

可后来听那些狐朋狗友提起才知道翠翠出家了,说是某日突然看破了红尘情爱,四大皆空大彻大悟,觉今是而昨非,就去郊外的尼姑庵落了发了。

这可应该不是玩笑了吧……

初二这日的早晨,景帝仪让厨房蒸了两笼包子,配着滚烫的豆浆在花园里边赏花边吃。

潘琴裹着一身厚重的衣裳,即便是包得密不透风了,却依旧是觉得花园里北风凛冽,叫人发抖。若不是她要找景帝仪,当真是宁可留在温暖的房里,也不愿受这番罪。

潘琴见凤靡初不在,便放心的走近。景帝仪余光瞅见潘琴含胸驼背像个老太婆一般的走来,这边的女人身子骨大多羸弱,怕冷是正常的。

景帝仪穿着一件大红的短袄,搭着一条粉色的裙子,美丽的脸庞不用脂粉装扮,乌黑的秀发上也不用首饰点缀,这样的青春逼人,那是潘琴日渐逝去,追不回的碧玉年华。

潘琴眼中闪过妒恨,景帝仪装作没看到,笑了笑,“伍夫人也是出来赏花的么?怎么不见你的丫鬟?”

潘琴见景帝仪穿得单薄,那名贵的衣料勾勒着她婀娜的身段,这样的女子确实有把男人迷惑的晕头转向的资本,可她认识的凤靡初并不是看重相貌的人,哪怕是一时被迷惑,以色事人,不会长久,“醒来便不见她了,姑娘不冷么?”

“我年轻,不怕冷的。”

潘琴嘴角抽了抽,若不是见景帝仪单纯天真,当真要以为她是在出言讥讽了。

“夫人有事找我?”景帝仪咬了一口香喷喷的包子。

潘琴突然间朝她下跪,“我想求姑娘一件事,还望姑娘成全。”本以为景帝仪见她行这般大礼,会客客气气的将她扶起。潘琴卑微的低着头等着,却没想到景帝仪只是扫了一眼,然后端起豆浆来咕噜咕噜的喝,就任由她这么跪。

潘琴虽故意穿得厚实出来,那刺骨的冰凉还是透过地面钻进她的膝盖,十分难受,但景帝仪不叫起,潘琴既要装得诚意,这戏自然也得咬牙演下去。

“怎么回事?”潘琴听到男子低沉的嗓音,抬起头,便见一个五官与景帝仪相似的男子气宇轩昂,不可一世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潘琴移不开眼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景胤。

景胤最是讨厌人这样看他,刚要大发雷霆。便听到景帝仪道,“没什么,可能是她喜欢跪着说话吧,爹这是要去哪?”

景胤道,“上街逛逛。”

“大过年的,外边的人不是走访亲戚,就是留在家里一家团圆其乐融融,街上还有什么好逛的。还不如我叫厨娘准备好美酒佳肴,我叫上凤哥哥和爹你喝几杯,凤哥哥酒量很好的,我们斗斗酒。”

景胤吃味了,“你从前最爱粘着我,现在张口闭口就是你的凤哥哥。爹就出去走一会儿就回了。”他瞪向潘琴,直白的说,“这女人快赶出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五十一章 肉包子(三)

景帝仪推着景胤后背,“爹不是说出去逛么,快去吧,说这么多。”景帝仪回头看到潘琴因言语上受辱面色发黑,她住进这凤府不过一日,却感觉人人都不把她当回事,都能轻贱她。景帝仪笑,这么快就受不住了?景帝仪扶起潘琴,“我爹说的话,夫人不要在意。”

潘琴强颜欢笑,同时心里也不平起来,话语里带了微微的酸涩,“我真羡慕姑娘。”

景帝仪反问,“羡慕我什么?羡慕我年轻貌美还是羡慕我有个好爹爹羡慕凤哥哥喜欢我?可是当初不是你自己放弃的么?”

潘琴愣了愣,但见景帝仪神色如常和颜悦色,想着是不是她多心了,似这种自小集万般宠爱一身的千金小姐,说话自然想到什么说什么,没其他意思,“我当初也是身不由己。”

景帝仪点点头,“身不由己,这个词用得好,可以怨天怨地怨命运多舛怨前路坎坷。毕竟怪责其他的总比怪责自己要好受些。你是想说身不由己什么?身不由己的悔了婚,还是身不由己的嫁给了伍崇焕?”

潘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这一句句,云淡风轻的就像是好奇,像闲聊,闲聊着不相干的人,不想干的事,当初是潘家有违道义明哲保身,“我也是因为我爹他做主……我,没得选择。”

“我明白,父母之命嘛。不过伍夫人,我真的很好奇,你说你们这边的姑娘都是这么听话,是不是父母要你们死,你们也不会反抗。”

“……”

潘琴不答,景帝仪笑道,“伍夫人你莫见怪,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特别喜欢问人问题,就是凤哥哥也时常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你不懂答就不答吧。对了,伍夫人你父亲喜欢什么?我想送他一份厚礼好好谢谢他。”

潘琴不解,“姑娘何意?”

“我自小看上的东西只能独占,不喜欢和人分享。多亏伍夫人的父亲当初棒打鸳鸯,不然若你们成了亲,我又看上凤哥哥,我还得叫他休妻再娶,这不是麻烦么。”

潘琴傻了,她知道凤靡初排斥她,想着是因为当年悔婚的事他心里有刺才会拒人于千里。本想着利用景帝仪的纯良,接近景帝仪与她打好关系,让她在凤靡初那为她说话。

她来之前甚至想好如何哭诉她这些年过得其实也并不美满幸福,反而日日饱受良心的折磨寝食不安。

可景帝仪这一句句,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完全将她打乱了。

景帝仪呵呵笑道,“夫人怎么了,我和你开玩笑的。我这个人除了爱问问题,就是爱开玩笑。身边的人总是被我逗乐,你不会当真吧。”

潘琴闻言,配合的干笑了两声,只是这笑笑得十分难看就是了。

“对了,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潘琴想着终于轮到她说了,按着她计划好的进行,“我……”

景帝仪扫过石桌上的肉包子,“啊。”这突然一惊一乍吓得潘琴把话又吞回去了,“伍夫人,你喜欢吃肉包子么?要不我们吃了包子再说吧,我只要没吃饱就没办法集中精神去听别人说什么。”她拉过潘琴坐到石椅上,“包子一冷,里面的肉馅没这么好吃了。”

景帝仪抓过一个肉包塞进潘琴手里,热情的道,“你尝尝。”

潘琴看着手里的肉包,她出身富贵,这种平民百姓吃的东西,她根本不想下口,但见景帝仪盯着她。只能勉强的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吃。

“好吃么?”

潘琴只觉得一般,但还是违心的点头。

景帝仪别有深意的道,“吃东西就是要讲个鲜字,这肉可是刚割下来不久,剁碎了立即包好立即蒸的。”

潘琴问,“这是什么肉?”不像猪肉牛肉也不像鸡肉鸭肉。

“我之前看了一本书,书上说伪帝乱政的几年,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为了活命只能易子而食,我一直很好奇人肉是什么味的。这里的人不是常说南蛮人茹毛饮血么,夫人,你猜猜这是什么肉?”

景帝仪眨眨眼,阴冷的声音就像这院里的冷风刮过潘琴每一寸肌肤,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潘琴喉咙里泛起酸水,将方才咽下肚的全呕了出来。

“夫人怎么了?”景帝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潘琴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挥开,身体恐惧的抖着,已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景帝仪。

景帝仪笑,“夫人不会以为这是人肉吧。我说过我喜欢开玩笑的,这是鲟龙鱼肉,贡品。普通人家有银子也吃不上的,夫人没有吃过也正常。”

“鲟龙鱼?”

“是啊,皇上赐的,厨房里还养着两条。我怎么可能真吃人肉,你若不信可以去厨房看看。”景帝仪又伸手抓了一只肉包子咬。

潘琴见景帝仪吃得津津有味,可她自己却没了胃口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她看到面皮里的肉馅汤汁还是想作呕,又不能当着景帝仪的面扔了这包子。

肉馅里露出一小截指环,环上全是油,泛着暗沉的金属的光泽。潘琴把戒指拿了出来。

景帝仪道,“这厨娘实在是不仔细,怎么会把这东西揉到肉馅里了,若吃了下去,岂不是要噎死。”

潘琴辨认道,“这是宝儿的。”

“宝儿?是夫人的丫鬟吧。这就奇了,你丫鬟的戒指怎么会在这包子里。”

潘琴看了景帝仪一眼,“我突然身体不适,先回房了。”不等景帝仪开口,她便急急忙忙的跑了。

潘琴回到房里,想着宝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这丫鬟是她的陪嫁丫鬟,一直贴身服侍,就算有事走开,也不会没有半句留话。

毕竟这次从伍府出来,她只带了宝儿一个。潘琴喊了几个凤府的丫鬟来问,皆是道昨夜起就没见过宝儿了。

潘琴心急如焚的等到了晚上,只等打更的敲过两下,夜深人静。她才提着灯笼,偷偷的摸进厨房,她在厨房里翻找,并未见景帝仪说的什么鲟龙鱼。

第五十二章 疯子(一)

潘琴的视线最后落在灶台的那口大锅上,她举高了灯笼,慢慢的走了过去抖着手将锅盖揭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了出来,潘琴不禁屏住了呼吸,这件被血染红已认不出原本颜色的血衣是宝儿的。

景帝仪魔魅阴森的声音在潘琴耳边响起,“厨房又脏又乱,夫人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莫不是肚子饿了?”

潘琴惊吓的扔掉了手里的灯笼,景帝仪何时进来的她全然不知,没有脚步声,也没听到开门声,周围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

景帝仪笑道,“怎么花容失色了,我知道了,你一定觉得我早上给你吃的包子好吃,想进来看看还有没有对么?”

潘琴身后挨着灶台,若不是灶台支撑着,她早就两腿发软的跌在地上了,“不用了,我不饿。”

景帝仪把门合上,“怎么会不饿,我听凤府的丫鬟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伍夫人,你身子骨弱,得好好的保养才得,你若离开时比住进这凤府时还清瘦,外面的人会说我没有招待好你的。”

“我真的不饿。”

“你不要和我客气。你看——”景帝仪也不知从哪抓来一盘包子,“我特意叫厨娘留出来的,夫人你胃不好,不能吃凉的,没关系我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潘琴摇头。

景帝仪把手里那碟包子放回原位,“不想吃包子?没关系,要不我给你热一碗枸杞山药骨头汤吧,很是滋补。这骨头也很新鲜,炖了好几个时辰,骨头上粘的碎肉都给炖烂入了汤。”

潘琴想冲出门外呼救,被景帝仪推了一下,跌到角落堆放的干柴上,因为穿得厚倒未伤到分毫,只是身上的披风被勾破了,潘琴抱着身子哭道,“你放我出入吧。”

“你这么费尽心机的进来,怎么这会儿又要出去呢。还出去做什么,你是觉得我照顾的还不够好么。”景帝仪一语双关,她将插在砧板上切猪肉用的大刀抽出来,拿在手里玩着,“你知道今天你吃的包子肉馅,得怎么切,又得切多少下咬下去才这么有弹性么?”

潘琴要喊救命,还没发出声,就被景帝仪用包子塞住了嘴。

“夜深了,夫人,就别扰人清梦了。其实我根本不怕你喊,你也见了这凤府如今我话事,我傍晚时就让总管吩咐下去了,不管谁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必起来。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的。”

景帝仪瞄了一眼那件血衣,走去用刀尖将血衣挑起来,啧啧道,“居然被夫人发现了,所以说这些人做事真是马虎,这种东西就应该毁尸灭迹处理掉,还留着做什么。这是宝儿的,要不还给夫人留作纪念吧。”

她故意把衣服扔到潘琴身上。

潘琴把包子吐了出来,激动的甩着手,想要把兜头罩下的衣服扯掉,可是慌了手脚怎么扯就是扯不下来。

景帝仪乐得哈哈笑,过去做件好事把衣服拿走,潘琴那梳得一丝不苟的盘桓髻已经垮了,“宝儿不是你的丫鬟么,这可是她的东西,夫人怕什么。怕她忠心耿耿,做鬼都要回来服侍你么?”

她一把衣服拿近潘琴,潘琴就往后缩。景帝仪就像猫戏弄老鼠那般,坏心眼的不停拿那衣服逗弄她,“夫人怎么能这么哭呢,该是梨花带雨的才对,你瞧瞧你现在,涕泪纵横眼耳口鼻挤一块,毫无美态。凤哥哥若是见了,激不起半分怜香惜玉不说,夜里还会噩梦的。”

潘琴哭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没想怎么样啊,这句话由我问是不是贴切些,夫人想怎么样?”她举起刀子刀子锋利的刀尖勾勒着潘琴的脸部轮廓,“别动,不然要是不小心划破这张脸就可惜了。”

潘琴果然僵着身子,动也不动,“你要杀我?”

“我之前没这么想过,不过你现在这么说,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你的提议。戏里都是这么唱的吧,杀了人被撞破,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知情的也给杀了。”

潘琴斜着眼盯着在她脸上流连的刀子,很怕刀子再往下压几分会把她的皮肤割开,“你若伤我他们不会放过你。”

景帝仪蹲了下来,一手抱着膝一手抓着刀子在地上画,“你所谓的他们是指你那家道中落的娘家人,还是你那位没了前程的夫君?你这样的住进凤府来,可是公然的红杏出墙。”

潘琴怕到了极点,反而生出点些许胆量朝她吼,“那又如何,即便这样,你若伤我一根头发,他也还是会为我出头的。”

“你就是知道无论你怎么样,你那傻夫君都会对你不离不弃视你如珠似宝才会这样的不知死活吧。其实你也挺有本事的,能叫伍崇焕这么死心塌地的对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吃着自己碗里的还要打别人碗里的菜的主意。”还是她景帝仪碗里的。

潘琴拍着胸口激动道,“最先和他有婚约的是我。”她有什么错,原本她才是名正言顺的,若不是凤家遭逢大劫,她已经是凤夫人了,如今在凤府里做主的也该是她才对。

“所以你觉得你扔掉了再想重新拿回来他也理所应当是你的是吗?”景帝仪讽刺的笑,“我是不是该双手奉上?这么自私自利的想法不是不能有,但也得看人来,就你这样的无非是死缠烂打的惹人厌烦,最可笑的还是你自以为做得高明。”

连颖寿这样没心机的都看得出她是装的,可见她装得低劣。景帝仪问,“你这样装贤惠可怜的,有意思么?”

潘琴反问,“你难道不也是装么,凤大人知道你这一面么,这么恶毒,伪善。”

景帝仪笑,“这一点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和凤哥哥认识时他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装善良和你装善良不一样,你装善良是为了赢回他的心,这辈子是没可能了。我装善良是为了看像你这样自以为聪明的人的笑话,我今夜不就看到了么。”刀子又回到潘琴脸上,“告诉我你想怎么死法?要不也把你做成包子。”

第五十三章 疯子(二)

潘琴用力将她推开。

这种羸弱秀气的女子,即便用尽全力也不过像给她挠痒。景帝仪歪了身子故意留出一条路来给潘琴逃跑。

潘琴用力将她推开。

这种羸弱秀气的女子,即便用尽全力也不过像给她挠痒。景帝仪歪了身子故意留出一条路来给潘琴逃跑。

潘琴冲出厨房,白雪捧着景帝仪最喜欢的那把天祖皇帝的宝弓和几支改过箭头的短箭走了出来。

景帝仪慢悠悠的挽弓搭箭,瞄准潘琴的小腿射,铁制箭头已经换成的包着朱砂的纱布,打在身上会有些疼,但伤不了人。

潘琴小腿被射中,摔了一跤,她感觉裙子冰凉冰凉的,用手摸了一下掌心一片殷红色,便以为自己受了伤出了血,发了狂的大喊大叫,爬起来继续跑。

景帝仪又射了两箭,故意射偏放她走了。白雪道,“她今夜受了教训,应该不会敢再来招惹小姐和凤大人了。”

景帝仪笑,潘琴这么想改嫁做凤夫人,想着和凤靡初破镜重圆,自以为抓到她害了人命的把柄,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算了。哪怕方才才恐惧万分,以为自己是死里逃生,一旦她觉得安全了,就会重新被贪婪欲望支配,人心不就是如此么,“你觉得她出了这个门,会往哪去?”

白雪想着,这里离伍府近,受了惊自然是回家,“伍府吧。”

景帝仪似已经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肯定道,“她会跑去衙门击鼓鸣冤,为宝儿‘申冤’。”

“小姐可是皇亲国戚。”这位伍夫人不会愚蠢到这般田地吧。

“皇上若是依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律法来惩治,我下了牢狱这颗眼中钉就除了,到时候她再想办法趁虚而入。若皇上真的包庇,她也能将这事散播出去,抓住机会大做文章,凤哥哥如今可是朝廷重臣若是娶了一名草菅人命心思歹毒的女人,会有多少人在背后非议。不论是哪一种于她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景帝仪问,“宝儿呢?”

“已经按小姐的吩咐喂了解药,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宝儿饮了被下了药的茶水,安置在其他院落里,“等她醒来,只说是除夕那晚,她和伍夫人一道受了寒凉,染了急症。”她家小姐亲手调制的药,想来一般大夫也检查不出什么。

白雪去捡起地上那几支短箭,进厨房里生了火,连着宝儿那件染了鸡血的衣服一并扔进灶里烧掉。

夜里光线暗影响了视觉,潘琴又是惊慌过度,也就没有分辨得出那件血衣不过就是样式相似的旧衣服而已。

景帝仪拿起烧火棍子拨弄着灶里的衣服,火光熊熊烧得更旺盛,将她的脸映得明亮,“伍夫人之前大病一场,除夕那晚又和丈夫吵了一架,被赶出家门,连番的刺激,怕是得了什么癔症。”

白雪道,“小姐说的有理,若是有人问起,奴婢定会如实的说。”

卯时一刻,潘琴还真是领着衙役来了。接着,这伍府夫人得了疯病,爱把幻想的当真,诬告皇室宗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帝都,成为百姓开年的第一个笑话津津乐道的谈资……

景帝仪拉着凤靡初上街游玩,她停驻时间最长的就是卖各种吃食的小摊,从街头吃到街尾,从包子铺吃到烤肉铺,可以说吃得尽兴吃得欢愉,一直在外玩到了傍晚才回凤府。

伍府的马车停在门前,马车后绑了很多行礼,伍崇焕外放的圣旨已下,今日便要赶赴偏远的郡县上任,估计以后是没有机会再回帝都了。

凤靡初原是打算视而不见的,可潘琴从马车上下来,提着衣裙跑了过来拦住了凤靡初的去路。景帝仪手里抓着几串烤肉,边吃边笑着看着潘琴道,“夫人腿好了么?”

潘琴想起景帝仪把她当猎物一般涉猎,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对凤靡初道,“我没有疯,我是被景帝仪设计了,凤大人,你知道你日夜相对的是什么样的人么?”

她被害得声誉扫地,如今也无颜再留在帝都了,只是她走前要当着凤靡初的面拆穿景帝仪的真面目。

景帝仪开口想说出那晚是如何戏弄潘琴的,潘琴若是知道凤靡初明知她是恶毒心肠的蛇蝎女子,还选择和她一块,不知会不会当场吐出几两血来。

凤靡初牵起景帝仪的手先一步截了她的话,“她是住在我心里的人,我知道这点就足够了。伍夫人,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覆水难收,既是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吧。你的眼前人在马车上,不是我。”

这么温柔的语调一如从前,可是从前的凤靡初是不会说出这么绝情绝义的话的,潘琴轻声问,“她是你心里的人,那我呢?当初也不是我自愿的。”

“从今往后男女婚嫁各不相干。”这是他写下的退婚书上的最后一句,他记得,潘琴也记得,“此后不复相见,到死也不相往来,或许对我们才是最好的,伍夫人,你我各自珍重吧。”

伍崇焕由始至终都没有下马车,只是挑着帘子看着,即便脸上写满忧心,写满焦急,他知道凤靡初是不会回头的人,可他却怕潘琴不死心不肯放手,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等着。

一直等到潘琴自己行尸走肉一般的回到车里,伍崇焕才吩咐继续前行,他和凤靡初对视了一眼,往后便是真真正正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景帝仪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我说了这么多句远不及凤哥哥你说一句伤人,到死也不相往来。这伍崇焕也是傻子,明知道潘琴心里装了其他男人,他这个正牌的夫婿不敢争不敢抢也就算了,还不敢吭声。”

凤靡初道,“我不也是个傻子,被小姐牵着鼻子走,没资格五十步笑百步。”

景帝仪摸摸他的头,怎可这般自我贬低呢,“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我的凤哥哥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你说话绝情,也算是叫潘琴断了念,虽不能保证以后她会彻底的忘了你和伍崇焕白头偕老,但她一辈子都会是伍夫人,能绑在身边一辈子我想伍崇焕也心满意足了,这点倒是和凤哥哥挺像的。”

“小姐看着很高兴。”

她这样的坏人,心思歹毒,见到别人伤心欲绝,她自然高兴,“我现在确实挺高兴的,高兴到我允凤哥哥一个愿望吧。平日是我想要什么你送我什么,今日你我角色调一调。”()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十四章 什么都得

“要什么都得么?”凤靡初问。

“当然,凤哥哥想要我摘星星还是摘月亮?”她打趣的说着,她之前出过难题刁难他,他也可以出难题,她最喜欢动脑筋了。

凤靡初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小声道,“我想要个孩子。”

景帝仪愣了愣,歪过头看他,发现他是说认真的,“你不觉得他们麻烦么?”她想起了崔护的儿子,“高兴了哭,不高兴也哭,饿了哭,饱了还是会哭。”

凤靡初笑道,“小姐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么。”

“谁说的,我爹说我从出生就比其他婴孩漂亮乖巧才不像那些小东西整天有事没事就哭哭闹闹……凤哥哥你笑什么?你是觉得我不漂亮不乖巧?”景帝仪斜眼,让他说话三思。

他只是觉得她说话的口气和她父亲也是特别像,是因为血浓于水么,“将来若是也有个女儿不知是不是也会特别像我。”

还真是三句不离孩子,照顾孩子最麻烦了,他们行事没有章法,完全出于本能,还比她不讲道理比她霸道,“吃喝拉撒都得人照顾,一天要喂好几次,拉也拉好几次,谁换尿布?”

凤靡初道,“我。”

她的凤哥哥还真贤惠,“哭闹了谁来哄?”

他还是道,“我。”

景帝仪问,“你都哄他了,那谁来哄我?”凤靡初失笑,他本是要正经的和她说的,可与她说不到几句便会破功。他从不知道自己原也是这么容易哄笑的,只是在她这百计千谋也无计可施,这还不叫被她牵着鼻子走么。景帝仪又道,“你得先抓到清芩,才有这之后啊。”

凤靡初反问,“小姐真的想我先抓到清芩么?听闻小姐自小就喜欢给人挖陷阱,前面两道不过是幌子吧,这第三道才是真正的题目,只是不是抓到人这么简单。”

一听便知道有人指点了,“你自己想的,还是我爹教了你什么?”

“小姐虽说过你愿赌服输,可你也不喜欢输。所以你之前说让我永远要让着你。你想看看我是更顾着你些,还是为了娶你不管你高兴与否硬是赢你。”

景帝仪摸着下巴分析道,“看来你肯定是答应了我爹什么,而且答应的事对我爹有很大很大的好处他才会这样帮你。我爹可不轻易指点人的。”

“如果我真的先抓到了清芩,小姐还会嫁我么?”他想知道答案。

“会嫁啊。”反正最后还是会和他成亲的,早、晚都一样了,这一纸婚书她虽不在乎,但却是他的定心丸,“不过你若选的不合我心意,我会罚你睡两个月书房。”

凤靡初笑道,“这个惩罚未免残忍了些。”

“我最喜欢做残忍的事情了,越残忍的越好。”她吃完最后一块烤肉,扔掉手里的竹签,见六名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女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朝他们走来,“我本想说不论如何凤哥哥你还是得要抓住清芩我才嫁你,不过看来老天爷对你还是不错的。”

凤靡初知道她命人去西市请了几名异族人回来表演。

那几名异族人停在凤靡初跟前,用怪异的语调说明来意。

景帝仪道,“不是让初六才来么,提前呢,……算了,反正我今天无聊,今天来了就今天表演吧。”

景帝仪看向那些箱子,只要想到清芩不知道平乐已不在凤府,可能正躲藏在箱子里,身怀利器打算进府后伺机溜出来找人寻仇就兴奋。

“进去吧,只要你们表演得好,让我看得开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丰厚的打赏的。”景帝仪蹦蹦跳跳先进了门,朝着凤靡初招招手让他快点,她已经挑好了绝佳的位置看这出“表演”。

凤靡初轻笑看着那些人抬起箱子进门,最后一只木箱特别的重,需要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提着箱子两侧的铜环才搬得动。

其中一人进门时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没留神被大门的门槛绊了一下。

箱子脱了手,落了地,翻了——木箱是两层的,第一层放了鲜花鞭子飞镖这些表演时要用上的道具,第二层则塞了人。

清芩从箱里滚了出来,七孔流血,模样十分恐怖。在场的丫鬟吓得高声尖叫,胆小的更是直接晕过去了。

景帝仪走过去探了探鼻息,死了。

凤靡初吩咐道,“去报官。”

……

夜里景胤把女儿叫来,十分突然的道,“过两日我就回南蛮了。”

景帝仪还在想着清芩的死,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爹不是答应我陪我十五去公主府的么,不是说娘不和你低头你不回去的么。”她就料到结局会这样,只是她以为这一次她爹会坚持得久些,却没想到也是这么短暂。

景胤道,“你娘写信来说她头疼了。”

景帝仪好笑,她娘曾经因为中毒落下过头疼的毛病,但后来经过调养已经断了病根了。家中的叔伯哪个不是医术高明,即便是这老毛病又发作了,也有叔伯们诊治,哪用得着千里迢迢写信来。

不过是个台阶。

她爹也明白,可还不是看到寥寥数字就自打嘴巴的心软了,当初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说要让她娘先低头认错,“爹,我买了点东西给娘还有各位婶婶,你帮我带回去吧。”

“太麻烦了,明年你自个带回去吧,把那姓凤的也带回去让大伙见见。”景胤交代道,“你娘一直想着有一日要送你出嫁,连嫁衣都给你备好了,你若嫁得孤孤单单偷偷摸摸的,成亲时没有半个娘家人在,你娘和你那些婶娘定都不会答应。你可以先成亲,但明年回到南蛮得再办一次。”

“好麻烦。”那她是要成两次亲么,“凤哥哥到底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你怎么还在问这个。”

“你们两谁都不说,我好奇就一直问呗。”

景胤想着也算那姓凤的讲信用,没因为帝仪撒撒娇就什么都说了,“五年以后你再问他吧,”

“爹,你有没有想过见见当今的皇帝?”景帝仪问。

景胤道,“有什么好见的,在我看来除了我们都姓景之外,再没有其他关联了。我来帝都也不是为了讨奉赏或是要回什么,没有见的必要了。”

第五十五章 小婿明白

景帝仪失望道,“我还以为爹会把帝都搅得风云变色才回去。”

他的女儿尽得他真传颇有他年轻时的风范巴不得日日天下大乱,“这边的朝廷如今是凤靡初一人独大,你真想我搅乱朝纲么?对我而言那也就是打发时间的一场游戏,玩腻了大可拍拍屁股走人。可对于凤靡初,他后面收拾起烂摊子估计会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就未必有时间陪你了,到时候你说不准就要埋怨起爹了。”

“怎么会,在我心里凤哥哥是排在爹后边的,爹才是最重要的,我埋怨谁都不会埋怨爹。”

就她会说话,“我从扶戚得来的东西你给凤靡初吧。”

“为什么?给了我就是我的。”清芩死了,她另想了一个游戏。她可以拿那东西做饵,再引一次那个扶戚第一勇士来,做贼心虚的人就算明知道是陷阱也会因为想遮掩毫不犹豫的踩上去……

景胤道,“凤靡初是个懂得物尽其用的人,东西在你手里和在他手里发挥的价值不同。若是别的东西能博我女儿一笑,给你了也就给你了。可是这个说不定会影响到扶戚内战的长短,你交给凤靡初,他用在该用的地方,将来对你们或许有好处。”

她虽自认不笨,但年岁浅,并非自谦,而是智谋当真还还比不上她爹,她对平乐说人得有自知之明,这点放她身上也适用。她爹定是看到了更长远的,说这一番话必然为她将来打算的,“好吧,我听爹的。”

景胤摸摸她的头,“这就乖了,好了,你去把凤靡初叫来,爹有话和他讲。”

“又是我不能听的?”她扁着嘴道,“我都要吃味了,你们两这么多秘密。我不管,我也要听。”

才刚说她乖,景胤弹了女儿的额头一下。有些事景帝仪觉得自己隐藏得挺好,可还是没能逃过景胤的火眼金睛,景胤忽的眯着眼盯着女儿红润而饱满的脸,拉过她的手来探脉。

景帝仪吐了吐舌头,本还想再开一会儿玩笑的,瞬间就乖巧了,“爹,我去喊凤哥哥来。”

景帝仪去喊凤靡初,凤靡初进门行礼,抬头却发现景胤在凶狠的瞪他,似有什么深仇大恨那般。

就这么瞪了良久,不解恨,却也不能真的把他千刀万剐了,景胤叹气,“帝仪没和你说过我最讨厌这种麻烦的礼数么,等你行完礼,我都不知能讲完多少句了,坐吧。”

凤靡初坐下。

景胤道,“扶戚那场战会打多久死伤多少我不在乎,但你想帮那个皇子,我可以做这个顺水人情。我已经叫帝仪把东西给你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用。”

“谢谢。”

这声谢凤靡初说的自然,景胤却听的极不舒服,他从他手上接收的可不止这一包东西,还有他如花似玉的女儿。

他精心的栽培,从那么小的花骨朵呕心沥血的守到她终于要盛开结果就这么被眼前的男人不劳而获的摘去了。

景胤虽说为了女儿去接受凤靡初,心中还是免不去多少有些怨念,当着凤靡初的面直接捏破了一只茶杯。

凤靡初面不改色。

景胤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他若这么容易就吓破胆,这么没用的男人还是不要要了,“我知道我想杀的那个扶戚人中了帝仪的毒,而解药在你手上,你应该留了后手吧。等余毒反噬那人生不如死,他定是要求解药的,只要利用得好,即便只是一个人发挥的作用也胜过千军万马。”

凤靡初暗暗吃惊,景胤居然摸清了他想做什么。

自从上回遇刺,帝仪告知他刺客的身份他便开始对宗政的师父起疑,只是那时还没有证据,凤靡初佩服的笑道,“我终于知道为何帝仪这般聪慧了。”

景胤哼了哼,这点不必他拍马屁,他的女儿当然聪明,他冷着声音道,“那个人杀了我的马,等利用完了,就让他给我的马填命吧。”

“小婿明白。”

景胤听到這個称呼抽了抽嘴角,估计着还得再花一些时间适应,这个姓凤的脸皮倒厚,也很会借机占便宜,“你应该还记得你我约定的期限吧。”

凤靡初道,“记得。”

景胤提醒,“我助你顺风顺水全是基于你对我守信的前提下,你若失信,我给的会连本带利的全拿回来。你家中的事我知道,走到今日实属不易,你如今位高权重可说是能只手遮天了,可人从高处跌到泥巴里也往往不过须臾。”

“小婿明白。”这样的事他见的不少,也亲身经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句想必你是深有体会的。你不是个笨人,有的话其实不用我多说,我也最讨厌罗里吧嗦了,可是身为人父,这种复杂心思怕是你日后也做了父亲才能将心比心。”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他也不免如此。

景胤见凤靡初要开口,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压下去的火又窜起来了,他瞪眼道,“别再说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当爹了么,你有女儿了么,即便日后能明白那也是日后,你现在什么都不明白。”

凤靡初正经危坐不作声了,心里却发笑只觉得果真是父女,脾气心性都难以琢磨,一时是风一时是雨。

景胤吸了口气,稍稍平缓了情绪,“现在龙椅上坐的那个皇帝对你百般宠信即便旁的有什么风言风语传进他耳朵里,暂时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只是三年五载后难保他对你还能一如既往。若是他动了旁的心思,你有想过要怎么做么?”

凤靡初笑了笑。

景胤想到算他没有迂腐的说那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只要你不犯傻,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以你和帝仪的才智要全身而退不是难事。”他可不会将女儿嫁给会犯傻的人,“过两日我就要回南蛮了,我和帝仪说了你们在帝都先成亲,明年……”景胤停了一下,之前计划好的却是措手不及的被打乱,又得重新计划了,“后年你和帝仪回一趟本家吧,我会给你们再办一场婚事。”

凤靡初道,“我已经在筹备,半年后……”

景胤打断道,“太久了,一切从简,四个月之内办了吧。”

“四个月?”凤靡初知道南蛮的婚俗不似他们这的繁琐,他也知道景帝仪怕麻烦,已将能简化的简化了,“四个月是不是仓促了些。”话才说完,他倒是自己想明白了。

凤靡初开心了,景胤却开心不起来,他想遇到这种事估计也没哪个做父亲的能开心得起来,他板着脸道,“有什么好笑的。”

凤靡初轻咳了一声,笑容却无法收放自如,而是抑制不住由心而发,他向来把笑当作掩饰的工具,连嘴角扬起的弧度,笑时都分毫不差。可这一次笑容里带了点傻,景胤窝火的道,“我说的你听明白了么。”

凤靡初笑道,“小婿明白。”真的明白了。

宗政去疾领兵出征那日,凤靡初和景帝仪去城门送他。

第五十六章 可悲可叹

凤靡初敬了宗政去疾一杯送行酒,祝他旗开得胜。景帝仪回头看了一眼城墙,果真是见到熟悉的身影,她就知道这一别,再见是遥遥无期,她不可能不来,景帝仪道,“我上去一会儿。”

凤靡初拉住她,用比往时还要轻柔的语调道,“太高了。”

她又不是要飞檐走壁,这几日凤靡初一直在她耳边叽叽歪歪的,像只嗡嗡嗡嗡的蚊子,不胜其烦,“你有完没完啊。”

他是遭人嫌了,凤靡初松手。

凤靡初不放心的看着她走上城墙。

宗政去疾笑道,“我说过她是个危险的女人,让你小心。当时你还说与她不是那样的关系。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大人却得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行事,真是可悲可叹。”

凤靡初对他的取笑置若罔闻,“你应该让公主来送行,即便只是一场政治联姻,有些场合还是要做给臣民看的。”

“她在准备十五的宴会,城门风沙大,又何必硬是勉强她来。”

“康怡对你并非无半点情谊。为了你,她也曾多次进宫面圣,费心为你打点。”

宗政去疾平淡的道,“我知道。女人对于所爱的人会倾尽所有,即便康怡蛮横,也终究是个女人。等一切平定,我会命人来接她,让她风风光光做扶戚的大妃。这是我答应她的。”

“后悔么?”凤靡初问。

后悔什么?后悔娶了一个不爱的妻子?“你是因为和景帝仪在一块了,才会问我这么儿女情长的问题么?路是我选的,不悔。”

凤靡初拿出那包东西交给他,“带上吧,会事半功倍。”

“是什么?”宗政去疾打开,一份血书,染血的兵符,还有代代扶戚国主大妃传承的琥珀戒。

宗政读过已故大妃自尽前留下的遗书,双眼被欺骗和背叛烧得赤红,他自嘲道,“我还真是个傻子,原来我最信任的师父多年前就已经背叛我了,那场内乱他帮着我哥哥杀了不少反对他们的宗亲,可我还对他的忠诚深信不疑,帮他找你求取解药。”

凤靡初道,“你现在知道了并不算迟。”

宗政去疾道,“不要告诉崔护。”

“我并没有打算告诉他。”他不想崔护知道他的师父原来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人心的丑陋他和宗政知道就好,崔护只要不涉足得太深,那依然会是个脑子不太好使但开心简单的世家子弟。凤靡初话里有话道,“这场战你是胜券在握,只是你大哥若是负隅顽抗或许会拖上一年半载甚至更久。这时候若是有人能靠近他,擒贼先擒王,或许你所愿的能提前达成。”

宗政去疾思索了片刻,“你是说让师父去刺杀他?”宗政去疾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我已经没有办法再信任他了,怎知他会不会又是两面三刀。”

“你不必信任他。”凤靡初拿出一瓷瓶,里面的两粒解药是当初他留出来的,“你信任这个就可以了。”

他不必再多说什么了,那个扶戚人刀上染了宗政血亲的血,到了最后他是不会叫他活着的,哪怕他们两有师徒的情分,在这场阴谋背叛里也耗尽了。

宗政去疾收下了解药。

凤靡初道,“不抬头看一眼么。”他们都知道“她”在城墙上。

“我是在贩奴隶的地方捡到她的,那时她约莫四五岁,却还不会说话。我将她带回宫里,教她扶戚语教她写字教她武功,还教她没有结果的事就不要去做。”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阿宝丽也清楚。他有他的志向有他的理想抱负,而非是做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有的东西给不了,就不要抬头,连一个眼神都不要给予,就这样的分道扬镳,往后才能各自无所牵挂朝着各自的道路走。

“她不是扶戚人?”凤靡初问。

宗政去疾摇头,“我刚见到她时她身上并没有刺青,现在的刺青是我后来让宫人刺上去的。我能再和你求个人情么?”

凤靡初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为了黎双,他笑道,“你不是也说我如今得要看人脸色行事,我怕我答应不了。你该启程了。”

宗政去疾回头看了一眼随行的兵马,他期盼了多年的东西已在不远的将来等着他。他翻身上马,如他所说的由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城墙上的人一眼。

……

黎双望着出发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西北方向前行。

景帝仪走到她身边跟着她眺望,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根本看不清宗政去疾,“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跟着一块走?”

黎双朝她福了福身,“往日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姑娘,还希望景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我计较。我并非姑娘想的那么与众不同,自小活的卑贱屈辱如今只是想过安逸富贵的生活,不用再遭人白眼再被呼来唤去,我想嫁给十皇子,还请姑娘不要阻拦我。”

景帝仪笑道,“你可真是坦白,那你干嘛还来这里?”

“不管我曾经怎么想,王子的妻子只能是康怡公主。我现在只是想为自己打算,我是真心想和姑娘交好,清芩便是我的诚意。”

景帝仪微讶,“清芩是你杀的?”

“留着她对陈大人和陈夫人是个威胁不是么。”

说得好像全然是为了帮她,景帝仪反问,“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抓到她?她若是逃走,泄露什么风声传回扶戚,让现在这位国主做了提防来个鱼死网破,说不定最后宗政去疾就算拿回王位也损失惨重。”

说到底她为的是宗政去疾。

黎双颔首低眉,“不管如何我是诚心想和姑娘交好。”

“诚心?”如若诚心她要说的应该不止这么多吧,“何必说那些违心的假话,你不必怕我会阻碍你做皇妃,你背后的靠山如此神通广大,反而我还得怕她三分不是么。”

“姑娘想多了,我背后若真有人能为我撑腰,我也不会三番四次被康怡公主当众羞辱。”

景帝仪朝她伸出手,黎双忌惮的后退了一步。

“你怕我?你不是说诚心想和我交好么?”景帝仪笑着,抚过她的眼,“你的眼睛好像没当初那样明亮了,真是可惜。”

景帝仪说完,走下了城墙,城墙下还有只嗡嗡嗡的蚊子在等着她。

第一章 萝卜糕

四年后——

简陋的茶肆座无虚席,一样的角落,一样的位置,一样的茶,崔护剥着花生,听着说书的在讲上个月陆存熙迎娶夏尚书之女,女方光是嫁妆便拉了五车,喜宴如何如何奢华,酒菜如何如何,宾客又如何如何,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也是座上宾一般。

这说书的老头喜欢拿帝都城中的名门富户的大事小事来说,自然二分听来的八分靠编的,就因为胡说八道挨打过几回。

只是百姓就喜欢听这些名人隐私,要是说其他的估计也就不来了,没法子,为了讨生活,这老头挨打、养伤、伤好继续偷偷说。

虽说知道是编的,但崔护还是听得聚精会神直到茶肆伙计送上打包好新鲜出锅的萝卜糕,凤靡初结了账,拍了拍崔护的肩,“走了。”

崔护的屁股还粘着凳子,不太想起来,“再听一会儿嘛。”要不是他的马车坏了,下朝后他也不用坐凤府的马车回去,还绕了这么一大段路就为了买这萝卜糕。

“凉了就不好吃了。”凤靡初扔下一句,走出了茶肆。

崔护真的不舍得走,早朝站了好几个时辰他腿酸,想再坐会儿,可是往窗外眺看到凤靡初已经上马车了,只好抓了一把花生追出去了。崔护上了马车,听到凤靡初吩咐小厮,“再去前面买份莲花枣饼。”

“不是吧。”崔护怀疑这种速度,他得下午才能回到侯府,“你还有多少要买?”

凤靡初道,“买完莲花枣饼就得了,我答应了音音要给她带回去的。”

“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你亲力亲为。颖寿还说我宠孩子,真该让她看看你,看看什么才叫宠孩子。”

凤靡初并未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这是我昨天答应的,定身以行事谓之信,总要言传身教,不过是以身作则罢了。”

得了吧,溺爱就是溺爱,他直接承认也没什么,谁让他家的小丫头就是人见人爱,可他还非要掰出这么一大段正当理由来,“陆存熙成亲了,你是忧大一些还是喜大一些?”

“说什么,没头没脑的。”

崔护调侃道,“难道不是么,曾经有段时间陆存熙三天两头往湛王府送礼物,你心里就没酸过?”他不信凤靡初不知道。

凤靡初笑道,“你不也曾经三天两头往湛王府送礼物么,我是不是该让你下马车走回去。”

他和陆存熙存的心思可不一样,“我承认我起初对你媳妇是有些许欣赏,可那也是出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后来知道你喜欢不是让给你了么。”

凤靡初好笑,“那还真是谢谢你相让了。”

崔护不客气的应,“那是。”他始终认为论男女情爱,这方面凤靡初可不如他,他当初若是卯足劲去追求景帝仪,凤靡初估计也没法顺利抱得美人归,“不过你这张脸也算是造孽,祸害了人家陆姑娘了。”

凤靡初道,“别再胡说八道。”

他哪胡说了,“多少人上门提亲这陆梦怜都没有答应,都蹉跎成老姑娘了。”

“我和陆姑娘只是说过几句话,你别坏了人家声誉。”

得了吧,就会装傻,崔护小声道,“你有听说么,皇上好像打算让太皇太后搬去鸾章殿。”

先皇驾崩后,太皇太后便搬出了凤殿,对外说是要带发修行,潜心礼佛。在皇宫最偏僻的和仪殿一住就是四年,这四年来她没再过问过政事,宫中庆典宴会大小祭祀也没见太皇太后出席过,他都渐渐忘了这位了。

没想到今日就突然听到这小道消息,说是皇上觉得和仪殿阴寒潮湿不利于太皇太后的凤体,打算给太皇太后迁殿。

凤靡初道,“皇上仁孝,不是没有可能。”

“你就不担心么?”还是这样的老神在在。

凤靡初笑道,“若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不必杞人忧天。”

凤靡初回到凤府并没有见小丫头一如往常跑出来迎接,“小姐呢?”凤靡初问。

开门的小厮无声的看了大厅一眼。

景帝仪抓着又粗又长的藤条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吓得刚刚调皮捣蛋被抓个正着的小丫头马上扁嘴,眼眶里积蓄着泪花想哭又不敢哭,景帝仪让她二选一,“你想阿娘打你的手,还是打你的屁股?”

凤韶音,小名音音,一把扑上前抱住景帝仪的腿扬起红扑扑的小脸,红着鼻子红着眼奶声奶气的求饶,“阿娘,音音知错了,不要打音音。”

景帝仪忍住笑,她板起脸时在女儿看来估计就跟故事里会吃人的妖怪差不多,“我是不是交代过不能随便乱画,得画在纸上,你是不是也答应过。”

音音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的点头。

“你答应了阿娘你却没做到,你就是撒谎骗阿娘。你要是不选,阿娘就帮你选了,打手好了。”景帝仪拉过女儿的手,音音拼命握住拳头,因为怕一张开手心她就要挨打了。

小身子挣扎的扭了两下,这时余光瞄见了凤靡初,鬼灵精的知道能庇护自己的人回来了,大喊道,“我要阿爹,我要阿爹!”

小丫头抽回自己的手,改去抱刚跨进门槛的父亲的大腿,凤靡初把女儿抱起,音音抱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上放声大哭。

“这是怎么了?”凤靡初问。

景帝仪踢了一下脚边的花灯,这是曾经她生气,凤靡初为了哄她做的,每一面都有她的画像。

小丫头淘气趁着她不在房里拿笔在花灯上乱涂乱画。

虽只是简单几笔线条,倒也能辩得出小丫头画的是花,凤靡初想着半月前他见音音趴在他书桌上看他画画颇为感兴趣的样子,也就教了她几日,没想到她倒是有天分。

换作画在别的东西上他一定夸赞女儿画得好,可这时候不能再火上浇油,凤靡初抚着女儿的背,边安慰边教,“爹不是买了纸笔给你么。这是娘喜欢的,你在上面乱画花灯就毁了,娘会难过。就像爹若是在你最喜欢的衣服上乱画,你也会难过是不是?”

音音指着花灯上她添上去的几笔,“阿娘漂亮,我想画花送给阿娘。”

凤靡初看着景帝仪笑,小丫头有点特别像景帝仪的,就是嘴巴甜,能说会道会哄人,“阿娘是很漂亮,但你也不能这样。”凤靡初帮女儿擦去鼻涕眼泪,“和阿娘道歉了么。”

音音点头。

凤靡初把孩子交给阳春带去午睡。

第二章 推秋千

景帝仪看到他手上挂着的点心,勾了勾手指,凤靡初坐到她身侧,把包装的黄纸打开,这是她点名要的萝卜糕。景帝仪抓起一块香喷喷的萝卜糕,“女儿使坏,做爹的就得给她还债,这叫监管不力,凤哥哥,你说说你打算怎么赔我?”她指的是那花灯。

凤靡初道,“我再做一盏给你。”景帝仪摇摇头,哪有这么便宜,她比了两根手指,凤靡初点头,“好,两盏。”

应得这么快,她还有要求的,“每一面的画还是得要不一样,一样的我不收。”

凤靡初笑,“好。”

景帝仪也笑了,尝过凤靡初买过来的萝卜糕,有萝卜的清甜味又有腊肉的咸味,甜咸适中。她吃过那么多家的铺子做的萝卜糕,就这间的味道最合她意。

她拿起一块喂到凤靡初嘴边让他也尝尝,凤靡初咬了一口,“挺好吃的。”

她都调教了这么多年了,他对吃这方面的词汇还是匮乏得很,不热衷就不上心,往往觉得味道可以的通通说挺好吃,觉得味道一般就说还好,“我还记得曾经某个人对我说过为了我会钻研厨艺,结果成了亲有了孩子,某人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是知道男人的话信不得,也算是切身体会一次了。我都已经不要求他精于下厨了,可连这品评都显得十分没有诚意。”

凤靡初又咬了一口她手上的萝卜糕,道,“这盐下得恰到好处,油也毫厘不爽……”

景帝仪道,“再说下去是不是还有糖啊醋啊辣椒什么的。”逗他的,还真容易上当,“早上贤妃让人来请,说是过两日宫中有场赏菊宴,让我带音音入宫。”

贤妃就是当初余美人身边伺候的丘茴,这些年她很得圣宠,从最初小小的良人封赏到了妃位,若不是出身太低,说不准后位都会是她囊中物。

凤靡初伸手想帮她擦嘴,景帝仪避开了,嫌弃的盯着他的手,才刚刚抹过音音的鼻涕眼泪,还没洗就想碰她,凤靡初轻笑,“许除了赏花还有别的事吧。”贤妃虽得宠但膝下还无一子半女,没有子嗣终究心里不踏实,“小姐医术有多高明帝都无人不知,连御医都要甘拜下风。”

她自然猜到贤妃是找了个理由想请她入宫看诊,怕独请她她不去,还请了平乐和寿颖母子。

“那小姐去么?”凤靡初问。

景帝仪想了想,现在还说不准,说不定那日她有别的感兴趣的事那自然就不去了,又或许那日她闷得慌,会进宫找乐子,“看那日心情吧。”

……

景帝仪拉着凤靡初到花园散步消食,看到院里冷清的秋千架子,突然来了兴致,走去坐到秋千上,喊,“凤哥哥,过来帮我推一下。”

凤靡初笑,他时常觉得府里养了两个孩子,一大一小。音音抓着凤靡初白日给她买的莲花枣饼跑到景帝仪跟前蹦着跳着,“阿娘,音音也要坐。”

“不给你坐。”景帝仪抓住秋千绳,把位置占满,故意逗她。

小丫头以为景帝仪还在气她早上调皮,不舍的举起手里的饼,实行贿赂,“音音的饼给阿娘吃,阿娘不要气了。”

景帝仪摇头,“那可不够,除非你让阿娘咬一口。”音音把胖胖的左脸颊凑上前,景帝仪把女儿抱到怀里,轻轻咬了她脸颊一下,逗得小丫头呵呵笑。

景帝仪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音音皱着脸像看她最讨厌吃的青菜,很是勉强的把药丸含到嘴里。

这个小丫头,她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么,想着一会儿等她不注意再吐出来,景帝仪瘙女儿的痒,音音大笑不由的就把药吞了。

“阿娘欺负我。”音音委屈的看向凤靡初,她撅着嘴说着,大口大口把饼吃完,要盖过嘴里的苦味。这是小丫头不喜欢吃这个的原因,比黄连还苦的味道。

景帝仪捏着她的脸蛋道,“阿娘小时候也不喜欢吃,可是吃了这个,以后你就什么都能吃了,就不怕坏人欺负你了。”

她之所以能百毒不侵,就是因为自小服用自家炼制的抗毒的药物,定时定量的一直服用到五岁。

“那阿爹为什么不吃。”音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一个吃。

景帝仪回头看了凤靡初一眼,“阿爹太老,吃了也没用了。”

凤靡初苦笑,他倒是希望妻子能换个说法以保存他在女儿心里美好的形象。

小丫头问题特别多,“除了阿娘,还会有别人欺负我么?”

景帝仪道,“当然会有,不过等过两年,阿娘教你武功用毒,谁欺负你的你就欺负回他。”

凤靡初安静的听着她们母女的对话,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样的教育方式似乎是违背正途,违背了仁义礼智信的初衷。

可是他自小那样的经历,那样的苦和痛他一个人尝过就够了,他私心的只想音音日后也能像帝仪那般随心所欲,有足够的本事自保,一生都平安且快乐。

所以帝仪这样教时他也并未制止。

音音扬起脸道,“我现在也能欺负哥哥嫂嫂还有德懿哥哥。”

哥哥嫂嫂指的是陈牧笙和平乐,至于德懿那是崔护和寿颖的儿子,凤靡初温柔的教导,“那是因为哥哥嫂嫂还有德懿哥哥都让着你,音音,不能欺负那些对你好疼你的人,那是不对的。”

“可是阿娘也经常欺负阿爹,还有嫂嫂也欺负哥哥。”她觉得哥哥可怜,才帮哥哥欺负回嫂嫂的,只是她不敢欺负阿娘,就只能看着阿爹被欺负了。

景帝仪忍笑要看看凤大学士如何循循善诱。

这位大学士却不做声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凤靡初疼女儿疼到心坎里,威胁的话,语气稍稍重点他都舍不得说,还得她出马。

景帝仪道,“阿娘欺负阿爹是因为你阿爹喜欢被我欺负,现在你还小,等大点就明白了。现在阿爹阿娘教你什么你就得听话做,你要是不听话,爹娘就不疼你了,以后也不带你去听戏,不带你去庙会,不给你买臭豆腐了。”

这般一说小丫头果真怕了,“音音会听话,会乖乖的。”

“还坐不坐秋千?”景帝仪问。

音音兴奋上下摆手,“阿爹快推,阿爹快推。”

凤靡初慢慢的推,推得矮矮的,景帝仪回头嫌弃的看着,就不该叫他推的,一时忘了,某的时候他会紧张过头,小心过度……

第三章 醉翁之意(一)

平乐刚从宫里出来就直奔凤府了,今天贤妃在宫中办赏花宴,虽也邀了她,可她知道自己就是个顺带的,自她成了景帝仪的儿媳,这种陪衬她都当得娴熟了。只是进了宫左等右等,只等到去凤府请人的小太监回来回了一句,“凤夫人身体不适。”这贤妃的脸色当时就黑了。

后院的鱼池那,景帝仪抱着女儿悠闲的坐在池边的石头上喂鱼。平乐就知道景帝仪是装病,她的反复无常也不是头一回放人鸽子了,某方面来说景帝仪倒也是一视同仁,不管谁的邀约,康怡也好贤妃也好,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谁都不给面子。

景帝仪抓起碗里鱼食投进池里,惹得池中的鲤鱼全游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景帝仪问,“知道它们为什么要抢么?”

那些鱼扑腾着,一甩尾溅起一朵朵水花来,音音觉得好玩,也学景帝仪往池里投鱼食,“因为它们肚子饿。”

景帝仪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它们都想吃好吃的,可是好吃的就这么多,不能每一条都吃到,它们只能抢,只能争。这虽然只是一个鱼池,但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倒也折射出这大千世界弱肉强食。”

音音听不太懂,仰着头看着景帝仪,那双细长的和凤靡初生得相似的凤眼映出茫然。这年岁要她全理解了,是有些困难,景帝仪笑道,“阿娘的话你听得懂多少就听多少。”

平乐眼角抽了抽,音音才多大,教这些合适么,她自己心肠恶毒还要把天真无知的孩子也教成她那样,这不是祸害下一代么,她得找时间私下和凤大人说说。

景帝仪转头,看见平乐傻呆呆的站着,“今日是吹了什么风把儿媳妇吹来了。

音音离开景帝仪的怀抱朝平乐跑了过去,盯着平乐身后,没见到陈牧笙,便扯着平乐的裙摆问,“嫂嫂,哥哥呢?”

平乐特别喜欢这孩子,虽说音音在景帝仪的调教下,渐渐有了“长歪”的趋势,亏她还盼着这孩子在凤大人的影响下,能聪慧正直的长大,结果上回来居然坑她爬树去拿纸鸢,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喜欢这小丫头,“哥哥没来。”

音音失望极了,因为每回陈牧笙来总会给她带好吃好玩的。

景帝仪唤来寒杏把孩子带回房,把碗里的鱼食都倒进池里,走到凉亭里,拿起桌上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长发轻轻的被吹起,又轻轻的落回光滑细腻曲线优美的颈项。景帝仪的头发梳得很是随意,可就是这样的随意别具一番美态,哪怕别人有意模仿也是画虎成狗。

平乐就奇怪了,明明景帝仪都生养孩子了,该是越长越老才对,怎么反而越长越年轻了。

景帝仪道,“你来找我就是打算一直这么盯着我看?”

平乐也走进凉亭里,她可不想晒到太阳,她最近照镜子,发现脸颊那长斑了,皮肤也黑了些,虽然牧笙对她说这容颜无论美丑百年之后都是一副骷髅,可她还是在意,现在见到景帝仪保养得这般好,更在意了,“贤妃娘娘不是也请了婆婆进宫赏花么,婆婆既然开始答应了,怎么又能临时反悔不去了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她去了,是她底下的人硬把帖子塞给我的。我又不喜欢赏花,这种场合还是要志同道合聚在一块才有话聊。”

平乐嘀咕道,“连我都看得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婆婆怎么会看不出。”哪里是赏花,那贤妃分明是想求子,把景帝仪当送子观音了。平乐推己及人,唉声叹气道,“其实我挺能明白贤妃娘娘的,她也不过是想要个孩子。”

景帝仪坐得歪斜没个正姿,平乐没有发现当年在凤府受尽虐待,潜移默化的,以前在宫里学的规矩礼仪也被景帝仪影响了。

偶尔,不自觉时,她某些举止倒也和景帝仪相似,比如此刻,她耷拉着头,也是坐得歪斜,这姿势能让她放松,景帝仪问,“你这声叹息是为她还是为你自己?”

平乐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叹得叶子都要落了,“我都嫁给牧笙这么多年了,音音都快四岁了。”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个像音音一样活泼可爱的孩子,跟在她屁股后边奶声奶气的喊她娘。

景帝仪见她一脸的羡慕,“可是牧笙说什么了?”

“他只说顺其自然。”说有子无子天注定的不用太在意了,可她怎么能不在意,她要是一直无子,陈家的香火要断了,“我前夜还梦到牧笙的爹娘追问我要孙子,吓得我立马就醒了。”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景帝仪说这些,可她现在是迫切想找人吐吐苦水。

景帝仪笑,“你又没见过他爹娘,你怎么能确定你梦到的真是她爹娘?”

“他们在梦里自己说的。婆婆,我是不是,是不是……”平乐想问,可又怕问出来的答案如她想的那般,那该如何是好?

景帝仪向前倾过身,捏住平乐这些年吃得好喝得好近来又缺乏运动略微发胖了些的脸,“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平乐听话的伸了舌头。

景帝仪道,“你是痰热扰神,才会郁郁多梦,回去叫牧笙给你开方子清热泄火,你就不会梦到他爹娘了。”

“我又不是想看这个,我是想问……我会不会无子?”

景帝仪侧着头,眼角微微一挑,反问,“如果是,你是要贤惠的给牧笙纳妾么?”

平乐不语,有哪个女人会想和人分享相公的,光是想她都嫉妒得不行。可她若真的无所出,她又不忍心百年之后,等他们都老了死了,生辰死祭连个扫墓磕头的都没有。

景帝仪拿扇柄戳了她脑门一下,“牧笙没说什么你倒是为他设想得‘周全’,以你这比池里的鲤鱼高不到哪的才智,我劝你还是不要犯傻的好。你这脑子里的水流光估计能浇灌千里良田滋润万里河山,要真纳个妾侍进门,三日还没被玩死也算我低看了你了。”

平乐撇嘴,要不是习惯了景帝仪损她,自尊稍强些,听到这番话都要寻短了。

第四章 醉翁之意(二)

景帝仪道,“难道你不知道越想要得到什么,越在意的就越不来。牧笙让你顺其自然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好歹也是我教出来的,医术再不精,勉强也算是懂些医理吧,等你不把这件后继香火的事看得看得那么重要,或许就如愿了。至于贤妃,她的事我现在并不想管。”

平乐知道景帝仪不是菩萨心肠,不是那种赠医施药悬壶救世的圣人,她杀的人说不定比救的人还多,可她不是帮过五哥几次么。“就不能看在五哥的份上?”

“平乐,你知道我开张方子,从抓药到煎药再到药送到贤妃那会经过多少人的手么?”景帝仪慢悠悠的问,“又快到中秋了,你是觉得我很清闲么?”

平乐心想景帝仪的日子不是绕着捉弄人转就是绕着美食佳肴转,无事就上街闲逛,逛腻了就在府里躺着,难道这不叫清闲?“这很中秋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一个人管着凤府的大小事,还要连同管着湛王府的大小事和你们陈府的大小事一起管很容易?按理说你和牧笙成亲后,你就是陈府的当家主母,你们夫妻的开支用度应该是你好好管着才是,可是呢?我是不指望你点石成金生财有道,只要求你把你相公那点微薄的俸禄用对地方就得了,你在湛王府干活那段日子也该明白这财米油盐可不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结果这账你怎么管的,银子月月入不敷出,用光了就问我这边的账房要。”

平乐低头,她怎么知道这银子怎么这么不禁花,牧笙才把俸禄给她,才过了十来天她也不知道买了什么就没了。只好每月都问景帝仪这边的账房“借着”。

“我倒不是和你计较那点银子,只是担心将来有一日牧笙想回乡,连马车你们都坐不起。“景帝仪摇着扇,看到平乐头越来越低,都要贴到桌上了。此时丫鬟送上透花糍和热茶,平乐知道这是东市刚出的点心,听闻内馅是豆沙,外皮半透明状掐住花形,很受帝都名门富户的欢迎,供不应求似使得这道点心价格高昂。

平乐盯着透花糍,她一直想尝尝是什么味道来着,只是几日让人去买都买不到。

景帝仪显然看出她的垂涎三尺,捻起一块先闻了闻,再小口小口的尝。

平乐偷偷翻了白眼,明白自己只有看的份,她嘀咕,“那就再请个账房呗。”

其实之前景帝仪有把陈府的账扔给她管,只是她哪里会看账,账册上的字每个她都认得,可是那些字合起来居然匪夷所思的她一句都看不明白。她有请过一个账房先生回来管账,哪知那个账房不老实,见她不懂,这里添一点,那里少一点,私下吞了不少银子,最后还是景帝仪让白雪过来帮着查账发现的。

“你想请人当然可以,但你自己是不是也要学一学,基础的看账总要会吧。牧笙忙着政事,他就算想管也生不出三头六臂,这一块只能你来把关。你若是又想像之前请了人回来就以为万事大吉,什么都扔给对方做,最后也只是再被骗一次。”

“婆婆的话媳妇听明白了,回去后定会好好学怎么管账。”

景帝仪点点头,“这一次进宫,你定是有去探望太皇太后吧,听闻她老人家这几年来苦心钻研佛法,不见外人了,可有见你?”

“当然见了。”她现在虽然不是公主,进宫不再那么便利,但她和皇上兄妹感情深厚,皇上召她进过宫几次,她都有去想拜见皇祖母请安,前几次确实都没得见,不过这一次见了,“皇祖母精神不错和我说了很多话。”

景帝仪笑了,“她自然是精神不错的。太皇太后养尊处优,让她在那么偏僻冷清又远离政治权利的宫殿里住了那么多年,常年吃斋衣饰朴素也是难为她了。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也快到头了的,再忍忍就好。”

“婆婆怎么能这么说。”她听得出景帝仪话里的阴阳怪气。

“为什么不能,你皇祖母年轻时的丰功伟绩我可是耳熟能详,她扶持先帝建功立业,帮助先帝巩固江山社稷,夺回权势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初伪帝的余孽株连十族斩草除根,这大殿上每一块砖可都是染过血的。何等的杀伐果断,一点都不输男子,你会没听过?”

平乐道,“我是有听过,但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有,皇祖母她这么做是为了稳定江山稳定人心,后来她退居后宫也没再过问前朝的事了,不过就是一位慈爱的老人家。”

慈爱这个词用得当真是好,“慈爱的老人家会让你到湛王府做贼么?”

平乐结巴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景帝仪岛,“过去的事,我也懒得和你翻旧账。平乐,你要庆幸当初牧笙有看住你,没让你进我房里乱翻。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没经过我同意动我的东西,一旦我发现了,只是砍掉你的手脚,这样的处罚都是轻的,你说我真要砍你手脚的话,你那位慈爱的祖母会出来阻止么?”

平乐不假思索,“当然会,皇祖母是最疼我的。”

“这么疼你,当初先皇要废掉你身份时,她怎么不以死阻止,先皇以仁孝治天下,你皇祖母若是以死相逼,先皇定会有所顾忌的。承认吧,她是很疼你,只是你在她心里绝不是第一第二的位置。”

“后宫不能干政,皇祖母就算再疼爱我,父皇下的圣旨,她也不会去违背的。再说,皇祖母已经说了,过一阵子她会劝说皇兄恢复我的身份的。”景帝仪要挑拨她和皇祖母的关系,她才不上当。其实她对公主的头衔已经不在乎了,现在这个官家夫人她已经做得很知足了,她是受不了景帝仪这样说她的亲人。

“皇上自小就不受先皇重视,兄弟姐妹之中也就是你在他还龙潜深渊郁郁不得志时与他真心相待,他对你这个妹妹与对其他兄妹自然是不同。只是当初你的身份是先皇废的,如若立马恢复难免落人话柄。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有人牵头,要让你当回公主不是难事。”

“婆婆到底想说什么?”刚刚还在说皇祖母,怎么突然又说到五哥。

景帝仪问,“皇上召见你时,你有没有在皇上面前说我如何虐待折磨你?你我关系如何恶劣,你有多不喜欢我?”

“……”

景帝仪看她眼神躲闪,平乐属于心直口快,口没遮拦,肯定是有抱怨的,“怎么,敢做不敢认么,你不喜欢我,正好我也不喜欢你相看两厌,下次皇上再召见,你可以继续说。”

平乐奇怪,正常人知道自己被说坏话,不是应该翻脸吵架掀桌子么,景帝仪却让她继续说,是当真无所谓,还是某种试探。

景帝仪笑,“我与你说话时已经很是照顾你的理解力了,哪一回损你骂你是拐弯抹角的?连讽刺挖苦都尽量说得通俗易懂,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是试探。你就照做吧,当是个皇上闲话家常,以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哦。”平乐当做听明白了,不明白也要装明白,不然景帝仪又会说她笨。

“这点心味道不错,一会儿你带一些回去。”平乐闻言还来不及高兴,景帝仪又补了一句,“是让你带回去给牧笙的,不是给你的。”

平乐磨着牙假笑,“是的,婆婆。”

……

凤靡初搁了笔,看了一遍奏章,确定无误后将奏章合上放好。抬起眼就见景帝仪正爱惜的擦拭着玉箫。他的书房,也就这一位敢在此吃零食,看闲书,做任何她想做的,“不知什么时候小姐能只为我一人吹奏一曲?”

景帝仪头也不抬,“我不是说过么,乐和画一样得讲灵感讲心情。”

凤靡初轻声道,“倒可惜我没有陆公子那般的运气。”

如若她没听错,这是一句牢骚吧,还是一句带着酸味的牢骚。她曾给陆存熙吹奏过一曲,都多久的事了。

景帝仪停下动作,回头看他一眼,这个人连吃味都吃得十分深沉,面上是看不出的,“凤哥哥,你闻到么,好酸啊?”

凤靡初从容的回应,“可能是夜里吃了糖醋鱼的缘故。”

只有糖醋鱼?明日让厨娘做道酸豆角,估计都不用加醋了。景帝仪擦好了玉箫,放回盒子里,“公务忙完了?”

“忙完了。”

她拍拍自己的肩,娇滴滴的道,“凤哥哥,给我捏捏吧。”

夫人的命令不敢不从,凤靡初过去给她按摩肩膀,“听说今日平乐有来过。”

景帝仪闭起眼,享受他不重不轻正好合适的力道,“是来过,婆媳间推心置腹的交谈了一番,不过没坐到半个时辰她便回去了。”

凤靡初笑,估计是被景帝仪气走的,“平乐也算难得了,宫中长大却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所以她才总说凤哥哥你是好人。你会用华丽动听的词赋包装她的傻里傻气。”

第五章 底线(一)

凤靡初提醒,“当初可是小姐把平乐骗出府去,令牧笙担惊受怕,怕平乐会遭清芩的毒手到处的找,给两人搭了桥重归于好的。”

所以呢?她做这些难道跟她说平乐笨有什么关系么,“难道你还想把她一直留在凤府白吃白喝碍手碍脚?当初我是答应牧笙照顾她几日,结果呢,牧笙把她像件不穿的旧衣裳扔在凤府一扔就是十天半个月。我照顾牧笙照顾了那么多年,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该享儿女清福的时候还要帮他连媳妇一并照顾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凤靡初也不和她继续争,只是勾着嘴角点点头,“夫人说得很是有理。”

景帝仪回头瞪他,他以为她不知道么,他只有当着外人的面或是心里笑话她时才会唤她夫人,“凤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房里的床铺太硬想睡几日书修身养性?若是,我叫丫鬟来帮你整理整理。”

凤靡初自是识时务,神态自若的转了话题,“宋潮要回帝都述职,胡大李二也在随行之列。”

“上个月他们就寄信来说了,去了边关几年,写的字还是一样难看。”字倒是比从前认得多,至少不会再像刚到边关时给她写的信,错别字就不说了,还有一堆他们不认识的字就用画画代替,原本一封简短的报平安的信倒是图文并茂写了整整五页纸,“我让他们混到副将的位置才准回来见我,倒还真是给他们混出了名堂。”

“宋潮为人刚正,带兵从来论功行赏不讲出身贵贱,短短的几年他们能从无名小卒升到副将,可见确实是将才。”

“是将才不过不是帅才。”山寨里出来的,他们几斤几两什么德行她怎会不知么,论逞凶斗狠本事一等一,让他们上战场也是奋勇杀敌冲在最前,听命行事可以,但让他们调兵遣将那就只能吃败仗了。

这副将估计也是做到顶头了。

……

平乐听说苏锦来了,以为是来接她入宫的,昨日她入宫参加贤妃的花宴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多年不见,祖孙两闲话家常,有说不完的话,临走时太皇太后说过会再派人来接她入宫请安的。

平乐急忙的梳妆打扮,想着皇祖母可能会留她留到夜里,还让敬桃备了披风,没想到去到前厅见了苏锦,苏锦却是说,“太皇太后早起时突然觉得身子不舒服,让陈夫人不必入宫了,本来只是传句话,随便差个宫人来说就得了,但陈夫人是知道的,太皇太后向来最疼爱的就是你,故让我走一趟。这些赏赐都是太皇太后叫我带出来给夫人的。”

敬桃低着头躬着身上前接过太皇太后赏赐给平乐的首饰,平乐担心的问,“皇祖母哪里不舒服?”

苏锦微笑,“没什么事的,宫里有御医,陈夫人就不必忧心了。”

她怎么可能不忧心,皇祖母年事已高,苏锦又没有和她说皇祖母是哪里不舒服,平乐拉过苏锦的手道,“嬷嬷,我是皇祖母照看大的,也等于是你照看大的了,难道对我还有什么话说不得的么。我从前犯错都是皇祖母护着我,我被赶出宫以后心里就一直挂念皇祖母,祈求老天爷保佑她老人家身体康健,好不容易祖孙又能见面了,我都未尽完孝,你有事可不要瞒我,是不是她老人家……”

平乐想到先皇驾崩那时了,心里不禁有些害怕。

苏锦笑道,“只是头疼犯了,太皇太后年轻时为国事为先皇操心,后来是为陈夫人为其他几个孙儿操心,如今是为皇上为后宫操心。奴婢也劝过了,可惜宽不了太皇太后的心,昨夜一宿未睡,今日便犯头疼了。”

“真的?”

“真的。奴婢也不敢骗你。”

平乐松了一口气,“那皇祖母是烦心什么?”

苏锦叹气,“还不是贤妃想请凤夫人入宫,凤夫人没去的事。皇上有多宠爱贤妃,贤妃不高兴,自然影响到皇上。太皇太后其实是为皇上担心,也为凤夫人为陈夫人你担心。”

原来是为这事么,“我也劝过婆婆入宫,可是她不听我的。”

“凤夫人是有些目中无人的,当初对先皇对太皇太后都算不得恭敬,只是太皇太后宽和待人见她年轻不与她计较罢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脾性依旧不改。若是惹得皇上雷霆动怒,先不说凤大人陈大人,还有你都会被牵连。”

“五哥没这么小气吧。”外人会被景帝仪的外貌迷惑,可是周遭的人都是知道她的任性的,包括五哥,包括她,她都习以为常了。

“至高无上的皇权怎容得人一再的挑衅,换了旁人似凤夫人这般早就被治大不敬之罪了,可是太皇太后,先皇,皇上一再的包容,凤夫人不知感恩倒是更嚣张了,这人也总有忍不下去的时候。”苏锦语重心长道,“你与凤夫人是婆媳,好好劝劝她吧,贤妃若求的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为的是皇嗣,这是大事。都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了,凤姑娘却是拒不入宫,其他人会怎么想。”

平乐道,“我也觉得她该入宫为贤妃诊治,哪怕是看在五哥的面上,就算治不好,五哥仁善也不会怪责她的,可我婆婆现在这样的态度确实是叫人生气,只是我也拿她无可奈何,她不会听我劝的,就会说我笨。”

苏锦道,“若你真想帮凤夫人,奴婢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苏锦出了个主意,“凤夫人不是有个女儿么,若是孩子在宫里,想来再请她,她定是会入宫的。”

敬桃在一旁听着,偷偷抬头看了平乐一眼,见主子面上犹豫,显然平乐也觉得苏锦说的虽也是个办法,但不太好,敬桃一直忍到了苏锦离开才敢出声,“奴婢觉得还是不要听苏嬷嬷的话的好。”

平乐心乱得很,“你让我自己想想吧。”让她自己想想该怎么做。

平乐还是去了凤府了,长廊那音音一个人蹲在地上玩抛石子,小丫头今日穿了件红色的绣杜鹃花的小褂,头上梳两条辫子,用红色的绳子绑着,抛一下石头,小辫就晃两下。音音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平乐一眼,叫人,“嫂嫂。”

平乐走过去蹲在她跟前,“怎么就你一个?”

音音边玩边道,“阿娘在睡觉,阳春姨去拿包子了,音音想吃包子。”

平乐心里两股思想在剧烈的斗争着,她若是一声不吭就把孩子带走,那感觉就像抓了孩子做人质一样,可若说了,凤府的人一定不让她把孩子带进宫,一定会去和景帝仪说。

这么高明的医术偏偏给了一个没有仁心仁术的女人,打起算盘来,大伙也是亲戚一场,却一点情面也不讲,害的皇祖母为此忧心伤身。

其实,她只是把孩子带进宫玩一日罢了,宫里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有,她再看紧音音些,不让她磕着碰着。等景帝仪进了宫给贤妃看完诊,再抱回来,估计也就是再挨一顿骂而已。

平乐苦恼良久后道,“音音,嫂嫂带你去宫里玩好不好?”

音音摇头,“不好,阿娘说醒了以后会带音音去春江水暖吃烤鸭。”

平乐哄道,“宫里的御厨做的烤鸭比春江水暖做的烤鸭还好吃呢。”

音音嘟嘴道,“嫂嫂骗人。”

“我没骗你。”

“阿娘说宫里的厨子做的东西还不如府里的好吃。”

“……”这倒是真的,景帝仪对吃特别刁钻,凤府除了厨娘,还有大江南北花重金请来的厨子,这些厨子的厨艺本就高了,景帝仪对吃又是精益求精,鞭策得这些厨子在专研菜色的道路上勇往直前永不停歇,倒是宫里那些安于现状故步自封的御厨不能比的,“宫里还有好玩的。”

“好玩的?”音音想了想,“有阿娘给我念的书里的炮烙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书,这种书怎么能念给三岁多的娃娃听,“宫里有很多珍奇异兽是你没见过的,还有很多奇花异草。”

音音好奇的问,“我在外公家里摸过老虎,喂过小狼,外公那还有好多花草,我还见过昆山夜光。”

“昆山夜光是什么?”

音音年纪虽小,见识却是超过同岁的孩子的,会很多的词汇,唐诗宋词也是倒背如流,口齿都比其他孩子伶俐,“嫂嫂真笨,连昆山夜光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跟你娘一样动不动就说人笨,我告诉你动不动说别人笨的人才笨呢。”难得张了这么一张可爱的小脸蛋,平乐忍不住捏捏音音的胖脸,“宫里真的很好玩,你跟嫂嫂进宫玩一会儿吧。”

“阿娘也去么?”音音睁着纯真的眼儿,眨都不眨的看着平乐问。

要她骗孩子,其实她没法完全昧了良心,“就嫂嫂和音音去。”

音音再次拒绝,“那音音不去,阿娘醒了不见音音会生气,会打音音的屁股。”

平乐抓住音音莲藕一般又短又胖的胳膊求道,“音音,你就跟嫂嫂进宫,嫂嫂保证你阿娘绝不会打你的。”

“是么,你拿什么保证?”景帝仪的声音如晴天霹雳,在平乐身后落下,那是暗云涌动电闪雷鸣,平乐感觉自己被一团杀气包围了。

景帝仪越过平乐,将女儿抱起,紧紧护在怀里。景帝仪按住音音的头,没叫她瞧见她凶狠的眼神,赤裸裸要将人千刀万剐那种。

平乐昨日才想着眼前的女子娇媚得不似为人母,可今日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景帝仪真是做母亲了的,她想起了以前御花园里护着自己孩子的母鸟扑着翅膀冲着康怡养的猫啄,丝毫不畏惧那只猫的爪子有多锋利。

第六章 底线(二)

平乐站了起来,手足无措,不知自己怎么运气这般不好,景帝仪今日午睡这么快醒。景帝仪抚着女儿的头夸道,“音音很乖,阿娘说过除了阿爹阿娘不能跟其他人走,音音有记得也做到了,一会儿阿娘给你买酥饼吃。”

音音没有感觉到景帝仪在生气,听到有酥饼,就高兴得不得了,她最喜欢跟阿娘上街,因为会有好多好吃的,“那嫂嫂跟我们去么。”

“嫂嫂有事马上就要回去了,不和我们去。”景帝仪喊来丫鬟,吩咐先将孩子带回房里换衣裳。

平乐等音音被抱远了,才开口,“婆婆……”她想着该怎么说好,也不知景帝仪是听全了,还是只听了一半。

景帝仪冷冰冰的道,“以后牧笙过来请安,让他一个人来就行了,你不必再跟来了。平乐,我要多谢你,这凤府的守卫太松懈懒散了,还未通传就什么闲杂人都放进来,该整顿整顿了。”

平乐很清楚她是景帝仪的儿媳,因这层关系,才会这般自由的出入凤府的,景帝仪这么说是不再把她当自己人了?她知道景帝仪是真生气了,也就当年牧笙酒后失言,和景帝仪吵架那回,她见过她这样,“我,我只是想将音音带进宫里玩半天而已。”

景帝仪冷笑,她若真觉得自己心思这么简单,就不会结结巴巴的了,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如果我没有过来,你是不是要继续连哄带骗带音音入宫?这种耍心机耍手段的事,你不是不屑干的么,你总说我歹毒卑劣,我倒想问问,你对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耍手段又算不算歹毒。”

平乐觉得景帝仪这话也太重了,歹毒?不禁顶撞道,“音音也喊我嫂嫂的,我这么喜欢她,难道我会害她么?不过是带她入宫见见皇祖母,见见五哥。大伙都是亲戚,只是见一见面能怎么样,用得着这样么,好像人人都会害你害音音一般。”

景帝仪恼了,平乐向来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存在,往时做的事从来没有一件是经过脑子的,虽说如此却也没存过什么害人的心思,就是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可这一回,她明明自己也感觉得到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孩子擅自带进宫是不对的,却还在这嘴硬,一副她小题大做的模样。

景帝仪疾声厉色道,“你就是在害她,就跟当初陆梦怜将塞了布防图的香包给你让你交给凤哥哥要害他一样,平乐,你最大的价值就是给人当棋子啊,区别就是是给陆家当棋子还是给太后给我当棋子。”

“你胡说!”

“你可以回去问问牧笙,看看我是不是胡说。你和陆梦怜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你应该熟悉她的表情熟悉她的习惯动作,当时她哪里不对劲难道你看不出来么。”景帝仪讽刺的笑着,她每一句都像把伤人的利剑,反正平乐也说她歹毒,她不止心毒,嘴巴也毒,“也是,你定是看不出来的,否则也不会上当。连陆梦怜这么不擅说谎的人都能轻而易举的骗你,你有想过为什么么,因为你好骗,被骗了还帮人数银子那种说的就是你啊。”

“才不是!”平乐跺脚,气得胸脯不停的起伏着,她为什么要一味的忍,难道就因为景帝仪比她高一个辈分么,“这世上也只有你会骗我骂我欺负我虐待我,我没和你说一声想把音音带进宫是我的不是,可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我怎么样,你骂我一个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皇祖母和梦怜也拖下水。”

和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永远是分不清的,“是我把她们拖下水,还是就你一个被骗得团团转。牧笙凤哥哥还有你的五哥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都没说,因为他们知道和你说了也没用,在这帝都不是你骗人就是人骗你,你永远属于后类。”

平乐咬着下唇,眼眶红了,她倔强的不肯在景帝仪面前掉泪,那会显得她弱势,她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么,“你说来说去不就想说我笨么,你是聪明,那又怎样,没谁是喜欢你的,个个都怕你阿谀奉承你,我不怕,我最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了。”

“我从没要你喜欢我,我要你的喜欢做什么,一文不值。你的皇祖母躲在和仪殿四年,这中间有让人来问过你过得好不好么,有关怀眷顾过你么。昨日见了你今日就叫人来怂恿你带音音入宫,不过是突然想起还有你这么一颗棋子顺手用一用罢了,用完就扔了。”

“皇祖母没有叫我带音音入宫,是我自己的主意。”

用得着明着说么,让人来稍稍暗示,她自己就会上钩了,“没有皇上和太后的传唤你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一旦你把音音抱出这个门,不出十步,宫里的人立马出现接你进宫。稍稍对你虚情假意,你就感激涕零了,说什么你都信,你这样的也是活该被利用的。”

“你说话真是太过分了。”一口一个利用。

景帝仪拨了拨头发,她一肚子的气正无处发泄,若是害她倒也无所谓的,可不该把主意动到音音头上,“既然你心里只有你的皇祖母,只有你的五哥,那他们和你才是一家人。若不是因为牧笙,你也不必对我这样委曲求全,你以后也不用勉强自己喊我这声婆婆,我不稀罕。”

平乐吼道,“你以为我就稀罕喊你这声婆婆么,不来就不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吼完就哭着跑了。

……

景帝仪一只手托着额,一手有节奏轻柔的拍着女儿的小肚子哄她入睡。凤靡初推门进来,景帝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凤靡初笑着放轻了脚步,走到屏风后边换下官服,再回到床边看着女儿睡得香沉的小脸,压低音量,“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景帝仪道,“街上玩累了。”

凤靡初脱了鞋,也躺到床上。景帝仪拉过软枕来垫到脑袋下,某人回来了,哄孩子的任务可以换人了,景帝仪停下动作,音音嘴皮子动了动,皱起鼻子来,直到凤靡初伸手轻轻拍着孩子安抚,小丫头这才又继续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睡,凤靡初道,“听说平乐哭着离开的。”

景帝仪火气没消呢,“我不想提她。”

凤靡初笑,跟音音生气德懿吃了她半块饼时的反应还真像。

景帝仪瞪他,“你是不是故意要惹我不开心。”

第七章 软甲

凤靡初指了指音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方才是他先挑的话,一旦说到什么不利他的,他便立马“见风使舵”,景帝仪踢了他一脚,看到音音翻了个身,小屁股朝上趴着睡,还喃着梦话,“阿爹,饺子。”

“连梦里都念着你,亏我日日这么辛苦的带她,从不见她在梦里喊过娘。”景帝仪捏了捏女儿的胖脸,都说孩子是自家的最可爱,好像还真是这般,她是最爱捏女儿脸的,像面团手感极好。

凤靡初是一脸慈爱,怕孩子睡得不舒服,轻柔的抱起孩子给她调整了睡姿,轻声细语的就怕把她吵到,“明日我休沐,要不带上音音出外游玩,这个时节东华寺的墨菊应该开了。”

不是说不说话么,“我以为典抗要告老归田,中书令的位置就要空出来了,凤哥哥你该忙得分身乏术才是。”

“小姐虽不是居庙堂之高,对朝中局势变化却洞若观火。”典抗确实要辞官了,陆赋死后,陆家党羽中不少人见利忘义想要讨好依附于他,唯独这位典大人其心不改,依旧与陆存熙站于同一线,只是到底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

“你以为我的银子只是我爹和哥哥们给我的零花?自然还有别的进项,买卖消息和买卖人命都是无本的生意,没有比这更好赚的了。凤哥哥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只要你给的银子够,我都能给你查。”她说的似真似假,凤靡初从不过问她的钱银来源,就像她也从不过问他那些繁重缠身的公务。

凤靡初笑,“夫妻之间也要银子么?”

她极“市侩”的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夫妻。”

“我每月的俸禄都是有上报的,每一项支出,每一项用度小姐都清清楚楚,可是一文钱都没有藏私。”

“那这买卖就没法做了,没银子免谈。凤哥哥从来只管朝廷大事,府里柴米油盐的那些小事自然不知,每一日睁开眼就得花银子,凤府湛王府这么多人要养活,这个当家可不好做。”她勾起脚尖慢慢磨蹭起他的小腿,“脱衣服。”

凤靡初低头看了音音一眼,确定孩子睡着,“是不是该换处地方。”

她换上正经神色睨着他,“凤哥哥,凤大学士,你读的那些圣贤书是不是每一句开头都写着食色性也?”

凤靡初笑,分明就是她故意撩得他心猿意马,却说得好似是他自己想入非非。景帝仪下床走到衣柜那翻出一件软甲,“脱衣服。”凤靡初起身脱去外衣,景帝仪给他穿上软甲,还算合身不必改动了,她叮嘱道,“以后出门都穿着。”

凤靡初摸了衣料,不像锦也不像缎,比一般的衣服硬也比一般的衣服轻,“这是?”

和他解释他也不明白,索性直接给他看这衣服的“作用”,景帝仪拔下头发上的发簪,往他胸口上刺,簪子分明戳下去了,凤靡初能感觉到微微的疼痛,可却不见有伤口,景帝仪道,“二哥送的,穿着护身吧。”

倒是件宝物,该想到的她的东西自然不是寻常物,凤靡初将软甲脱下,“二哥的心意,该是小姐穿上才是。”

“你觉得若是我不愿意,谁能近得了我的身?”她总觉得近来会有事发生,未雨绸缪总没我错,“凤哥哥,成亲时你可是答应以后都会听我的话,言犹在耳。是不是要我用家法?”

凤靡初含笑,崔护说他惧内,他确也是惧内,世上唯她是全心相待,而他答应过她,她若是付出一二分的真心,他便要加倍的回报,甘之如饴,“都要动家法了,自然得听小姐的。”

音音闭着眼,握着小拳头蹬着脚闹了起来,小丫头睡觉得绝对的安静,要是吵到了她,便开始不高兴要发脾气了,蹬脚就是前兆。

景帝仪道,“这坏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凤靡初看着她,是啊,像谁呢?

……

音音下了马车走了一会儿就朝凤靡初伸手嚷着要抱了。

她也就是吃定她爹对她的顺从,对景帝仪从来不敢如此,和娘亲上街都是老老实实自己走,因为知道不管撒娇还是撒泼对自己的娘亲没什么效果,而凤靡初十分乐意听从女儿的使唤,弯腰就把孩子抱起来。

今日来东华寺上香的香客还有和他们一般来赏花的游客不少。

东华寺的香火原先也是一般,几年前豹国公造反,血洗帝都城,东华寺也遭了灾,寺里的和尚为了保护妇孺几乎被屠杀了干净。那年的秋,寺外的一处空地居然生出了好几株墨菊,附近的百姓都说是菩萨显灵,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香火便开始旺了。

东华寺的外墙上布满文人墨客赞颂墨菊风姿高洁而题写的诗句,凤靡初读了其中的一首,不禁笑了。

音音也跟着呵呵笑。

凤靡初问,“你知道阿爹在笑什么?”音音指了指墙上的错字,宁可枝头抱香死的抱字写成了报。

倒没想到她还真是知道,凤靡初夸道,“阿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识字多。”

景帝仪斜眼,他教养孩子,对的就夸,错的就护,倒是将慈父的光辉形象表现得极致,府里也就她唱白脸,“小时我娘曾对我爹说,把我宠坏了,看他日后去哪找个愿委曲求全心胸宽广的人娶我。这话我是不是也该原封不动对凤哥哥你说一遍。”

音音很是认真的道,“我日后要嫁给德懿哥哥做他媳妇的。”

真是人小鬼大童言无忌,景帝仪笑,“你知道媳妇是什么么。”

“阿娘就是阿爹的媳妇,阿爹会把所有好吃的给阿娘吃,德懿哥哥和我拉过勾,以后也会把所有好吃的让给我吃,所以我要做他媳妇。”

原来她的女儿这么好收买,景帝仪打趣,“青梅竹马,这么小倒是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凤哥哥,你要不要和崔护聊聊,订个娃娃亲什么的。”

“不过是孩子的戏言,过家家罢了,哪能当真。”

第八章东华寺

是他不想当真吧,景帝仪打趣,“将来音音有了心上人,你会不会像当初我爹刁难你那般去刁难人家啊。”

音音调皮的扯着凤靡初脸,她是有样学样,因为曾见景帝仪扯过凤靡初的脸才这般的,也就这对母女两敢将当朝一品大员的脸面搓圆捏扁。凤靡初掂了掂手上的重量,音音是随了帝仪,有口福之人,他微笑,“怎么会呢。”

这笑容如此真诚,换个人就骗过去了,“我爹爱恨分明,喜不喜欢这个人都是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的,可不似某人,表面倒是平易近人实则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音音,日后你可要叫你的德懿哥哥小心些。”

音音点头,反正阿娘说的,不管听不听的懂都先记住就是了。

一旁有两个书生一边往墙上题字,一边在议论当下政治清明,朝廷开科取士,改革了科举,破格提拔不少寒门庶族,倒比早些年先帝多爱在官宦子弟中挑选人才要公平公正,道都是托了凤大人的功劳,听得今日随行出来的凤府的仆人个个是与有荣焉,觉得沾了光。

不论朝野凤靡初都有颇高的声望,可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是皇帝的,包括民心,“凤哥哥,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身后的仆人听不懂景帝仪问的,凤靡初却听得懂,“夫人看到的总是与别不同,不过世上总没有绝对的坏事也没有绝对的好事,祸福相依,好坏自然也是相依的。”

景帝仪道,“到了这佛门之地说话都带了禅机了。”

音音问,“什么是禅机?”

景帝仪看向凤靡初,这年纪的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时候,音音特别爱发问,还一问便停不下来,由一个问题能衍生出无数个问题,景帝仪最是缺乏耐心的,“这个问题得问你阿爹,你阿爹看过好多书,特别有学问,定是能解释给你听的。”

凤靡初无奈的笑,现在就和孩子说禅机,她也是不明白的,“音音,阿爹一会儿给你买冰糖葫芦好么?”

音音咬了咬手指头,别家的丫头最喜欢的是布娃娃,他们家的最喜欢的是吃的,“可是我想吃阿爹做的糖葫芦,为什么阿爹做的糖葫芦从来只给阿娘吃,不给音音吃?”

景帝仪突然有些坏心肠的想看她气呼呼的,像河豚那般鼓起的圆脸,谁让她梦里只唤爹不唤娘,于是便逗起女儿,“因为阿爹也和阿娘拉过勾,他做的糖葫芦只能给阿娘吃。你不是和你德懿哥哥拉过勾了么,以后让他给你做吧。”

小丫头重重哼了一声,“阿爹有好吃的不给音音吃,阿爹不疼我了。”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看到了吧,我可是又给你上一课了,只要是女的,不管几岁,都是说翻脸就翻脸的。”刚要再取笑这个一家之主在女儿面前毫无威严,就瞧见陆存熙身边跟着如花美眷,陆府丫鬟手里提着香烛,该是来上香的。

倒巧,都赶今日休沐时来了。

陆存熙作揖,凤靡初回了礼。

陆存熙成亲,陆府有送来喜贴,但任谁都心里明白,凤府的人是不会出席的,这两家也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陆赋未死之前实则就是势同水火了,陆赋死后,陆家的势力渐渐被蚕食,此消彼长,这些年陆存熙韬光养晦,行事也是低调。

景帝仪今日是第一次见这位夏尚书之女夏淑静。

陆家夫妻往大雄宝殿的方向去,景帝仪感叹,“真是年轻貌美。”

凤靡初笑道,“夫人这口吻好似青春不在了一般。”

他知道什么,他日日在朝中明争暗斗谋算人心,在她看来是多逍遥快活的事,而她呢,天天得在府里带这小丫头,周旋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里,人都苍老得快了,“你不知带一日孩子老一年的么。心力交瘁。”

凤靡初往禅房的方向望了一眼,石阶上站着一个和尚,身披袈裟双手合十朝他们拜了拜,景帝仪道,“这位大师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凤靡初道,“一位故人。”

故人?她记忆向来好,景帝仪细细回忆是在哪见过,过了一会儿想起来了,当年进府刺杀她的那个刺客,“难怪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想来陆府的人没见过那两个存活的刺客的真容,否则凤靡初不会这么放心把人安置在此。

凤靡初双手合十行礼,“他只是东华寺一名普通的僧人。”

她记得她当初好像是救了两个的,“另一个也在这?”

凤靡初摇了摇头,“一位看破红尘,一位仗剑江湖,要去听佛经么?”

“我像是有慧根的么?别人和我论佛若是反倒被我说得拖入了无间地狱,那可是罪过了。”何况他们谈的“佛经”真适合她听?景帝仪抱过女儿,“我还是和音音在这等你吧。”

凤靡初摸摸音音的头走了。

景帝仪从来不是什么惜花人,看了一会儿墨菊就腻了,后悔刚才没有和凤靡初说在寺外不远的卖豆花的小铺等他,刚来的路上她是有看到那有卖吃的。

“夫人。”白雪提醒着,景帝仪转身,看到陆存熙独自一人朝她走来。

她也有三年没有见过陆存熙了,嫁进凤府后更是没了交集,“陆大人是有话赐教么?”

陆存熙道,“昨日陈夫人来了陆府。”

平乐藏不住心事,她若有疑问必会去当面问个清楚明白,估计是和她大吵一架后就跑陆府去质问了,“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陆存熙笑了笑,看着她怀里的音音,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十分讨喜,若是当年,她选择的人是……“这孩子长得真可爱。”

音音倒也不认生,知道陆存熙在夸她,甜甜的笑了一个,“谢谢叔叔。”景帝仪自己都是个不守礼数的人,自然也不会教孩子这些,但凤靡初会教,经常对音音念不学礼,无以立,潜移默化,以至于有段日子音音也是一开口就是不学礼无以立。

“怎么不见凤大人陪着夫人和孩子。”

“陆大人不也没陪着新夫人么。”陆存熙的心思过于细腻,有时似随口的一句却未必是无意,以她和他们陆家的过节,他还能这般自若的和她寒暄,在她看来就不怎么寻常了。

陆存熙道,“夫人不必草木皆兵,你我两家原也是世交,我虽不知道为何后来会弄成这样,但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往种种不如大家都忘了吧,我与凤大人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效命,理当同心协力才是。”

他说了这么多,是担心她利用平乐对陆梦怜下手么,“应该说是陆大人不必草木皆兵才是,老实说,我是和我那儿媳妇吵架了,一时气恼才说了当初的事,叫陆姑娘伤心不是我的本意。不过其实这样也好,陆姑娘是陆家的人,而平乐是陈家媳,既然各自的身份立场都改变不了,与其再重蹈覆辙过去那件事,叫她们两都左右为难,不如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吧。”

第九章 羁鸟

“看来是敌、是友夫人已经先入为主了。”

“陆大人误解了,我从来没有把陆家当作是敌,我奉行的一直是斩草除根,如若我真把你们当作是敌,绝不会叫风一吹又死灰复燃的。之前种种不过是陆家敬我一尺我回一丈罢了。这些年,陆家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也没管么。”

宫里那位干了什么,陆存熙干了什么,这些年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她的眼,不过是他们自以为隐秘能瞒天过海。

陆存熙暗暗吃了一惊,“夫人是什么意思?”

“陆大人听出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吧。你与夫人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喜宴我未到场,就在此当着陆大人的面再道一句恭喜吧。听闻陆夫人常常入宫探望贤妃。”

陆存熙淡定的道,“贤妃想学画,淑静不过是入宫与她探讨画技。”

“论画技,不是陆姑娘的画技更好么,毕竟她可是已故的陆大人亲自教导的。”他还算是疼自己的妹妹,知道陆梦怜单纯心善,并不想她太过卷入这些权势纷争里,可相比之下,他对他那位新夫人倒是显得无情了。

太皇太后这位旧人,连她都差点忘了她的存在,皇帝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去关心和仪殿环境如何,不过是贤妃提起太皇太后年迈多受病痛,皇帝去和仪殿探望时又正好听到太皇太后在诵经为皇帝祈福,深受感动这般才起了给太皇太后迁宫的念头。

这是佛门清净地,四大皆空,那些污秽之事,心照不宣即可,还是不要明说了,景帝仪提醒,“夫人应该上完香了,说不定在四处寻你了,还是快回到她的身边吧。”

“看来我实在是面目可憎,才会只说了几句便叫夫人看不顺眼了。”他自嘲的笑着,其实有些话他很想问,只是他又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问,毕竟他于她也不过是曾经众多仰慕她的男子中的一个罢了,连山盟海誓也未曾有。

“陆大人都说自己面目可憎的话,那要叫其他男子怎么活。”

石阶那,凤靡初去而复返,陆存熙的视线与他的视线相交汇,他想起了那一年,凤靡初下狱他去狱中查探,却见到二人亲密被妒火烧了心智,原想利用凤靡初和潘琴暧昧的流言引伍崇焕去下手,倒没想到反而中了凤靡初的陷阱。

“夫人说得对,我该回大雄宝殿了。”他是该佩服的,佩服凤靡初的临危不乱,佩服他的忍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叫对方致命的。

凤靡初慢吞吞的回到妻儿身边,景帝仪调侃道,“你们聊的佛经只有两句?”

音音已经看腻了那些菊花了,起初的兴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散了,她现在想回去逗兔子,“阿爹,什么时候回去?”

凤靡初宠溺道,“本是沏好了茶了,只是想到许要聊得久,本想折回来和夫人说要不要带音音到附近卖吃的铺子等。不过音音不想留了,还是下一回我再来这论佛吧。”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摊卖蜜枣的,凤靡初让曹洛停车,要抱着孩子下了马车去买蜜枣,景帝仪也要下车,凤靡初道,“不必,我和音音去买就好,夫人想吃什么?”

景帝仪不太想吃那个,“随便吧。”

音音外衣上的小兜下马车之前是扁的,回来时却塞满了,还掩耳盗铃的以为只要把手伸进兜里掩饰景帝仪就不知道她私藏了,景帝仪最近有控制她吃甜食,她想藏着一些夜里躲被窝里偷吃。

小丫头欢喜的心里默数着蜜枣,一颗两颗三颗,别看她年纪小,已经会数到千了,就是数着数着,发现数目不太对,“阿爹又骗人。”她生气了。

“怎么了?”凤靡初问。

音音嘟着嘴,把刚才买蜜枣后,凤靡初贿赂她要她保守的秘密给揭了,“阿爹说过只要音音把刚才那个叔叔和阿娘说的话都告诉你,告诉你多少句你就给我吃多少蜜枣的,少了五颗。”

景帝仪目不转睛的盯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凤靡初,音音的记忆力好,有些话她即便年幼还太懂意思,却也能一字不差的记下来,“凤哥哥还真是会教养孩子,这么小就开始培养她做细作了。”

凤靡初微笑,轻描淡写的,就想把这危机化解了,他用诚恳的神情表示不过是误会,“随口问的而已。”

景帝仪把女儿抱到膝上,这是教他孩子就算小也不是好糊弄的,“既然阿爹骗你,这几日不要理他,阿娘回去叫人给你做更多好吃的,但蜜枣不能吃多了。”景帝仪从音音口袋里摸出甜食,亏她想到要藏衣服里,也不嫌脏。

音音眼巴巴的看着蜜枣被没收却不敢反抗,问,“阿娘,那个叔叔是坏人么?不然阿爹为什么问我阿娘和他说了什么?”

景帝仪不答,想让凤靡初答。

凤靡初听着街上的叫嚷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帝都的热闹纷乱比起先皇在时有过之无不及,皆是这些年轻税薄赋,内外安定而无战乱的功绩,“夫人喜欢帝都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突然想问。”

“我去过很多地方,帝都是我待得最久的了。”民风纯朴的地方不适合她,这里的人尤其那些达官贵人,奸诈之辈多,挺合她的脾性,不过待久了也有点腻了。“我曾经想过等牧笙报完仇就换一个地方待,只是如今多了个相公又多了个孩子。”

“当年湛王是和王妃到南蛮隐居了吧,南蛮美么?”景帝仪的家在两国的交接,他虽去过,却只留了短短几日,办了婚礼见过她的亲人后就匆匆回来处理公务了。并未仔细看过那的山和水。

“很美。”她怀念起了故土,想起了南蛮月亮,明明是同一轮明月,南蛮的看起来却格外的明亮。“从前我爹说我们家的人年轻时都不爱待在家里,但年岁长了总是会回去的,因为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第十章 也许

凤靡初道,“若是我们没有成亲,你或许已经回去了。”

“或许吧。”没发生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或许会又发现什么好玩的事遇到什么好玩的人又多留了几年,又或许真的是腻了,这几年的经营,朝中的情报尽数握在她手里,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别人会出什么招数她都知道,没了新鲜感也是无聊的,她或许就回去了,“怎么?凤大人莫非想学我高祖和我归隐田园?”

凤靡初颇为意境的念了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得了吧,他对权势是如此的执着。一个人对某样东西的执念许多是源于幼时这样东西的匮乏,就似她,小时候总吃那些不好吃的,长大了离开家便补偿性的只寻美食吃。他心里至深处认为少时家中变故是因为手中没有握有滔天的权势,才会像蝼蚁任人揉捏,即便如今成了家,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怕是难以撼动,“你舍得下你苦心经营得来的?”

他笑道,“为什么舍不下,夫人是想和我打赌?”

想赢她也是一份执念。在山寨时她把他折腾的够呛,以至于至今他心里还是留有一处阴影挥之不去,她能理解,“你若是为了故意要赢我而去做违心的事,就大可不必了,那是会后悔的。”

马车才到门口,便有小厮上前禀报,“大人,陈大人和皇上来了。”总管本是已告知凤靡初携着妻儿去东华寺上香了,可皇帝还是执意要等,总管只能先把人迎进府里,同时安排了人去东华寺通知,想来去是通知的人是与凤靡初他们错开了。

景帝仪对凤靡初道,“我先带音音去换衣裳,她方才出了汗,凉着了就不好了。”

凤靡初点头。

景帝仪带着女儿回房换了裙子,音音高兴的问,“阿娘,是哥哥来了么?”

景帝仪轻飘飘的应了声嗯。

“阿娘不高兴?”

这府里,除了凤靡初,估计也就这小丫头最能摸懂她心思了。有时女儿调皮捣蛋,她想唤到跟前教训,刻意装了一副温柔和善的语调引她过来,却也叫她机灵的识破,溜之大吉。

许母女连心这句话里也有几分真。

“现在还没有,不过一会儿听了你哥哥说的话,估计就会了。”她把音音头发上的红绳解开,帮她把头发梳整齐了,又重新绑了两条辫子。她连自己都不怎么爱打理,可是有了女儿后却要开始学着给她梳头发,换衣裳,换鞋子,尤其这小丫头,有时候辫子梳歪了还会闹别扭,比她还难伺候。她虽不重男轻女,可想想生儿子也是有好处的,不用去料理这些,“好了。”

音音跑去照了镜子,觉得满意了才出了房门,景帝仪慢悠悠的跟在女儿身后。走到鱼池那,迎面,皇帝黑着一张脸走了来。

音音停下脚步抬头打量,随侍的太监正要训斥哪来的没规矩的小丫头竟敢直视天颜,皇帝却抬手制止了,孩子一身锦衣,长相精致便猜到她身份了。

景帝仪道,“皇上这么快走了?”皇帝身侧的太监年轻得很,也面生得很。凤靡初一步登天后,他的人也跟着一个个平步青云,白淙更是在张年走后顶替了张年的位置,做了总管服侍御驾,很是风光体面。

可是皇帝今日出宫却没带着他。

皇帝道,“宫中还有奏折要批,所以需要赶回去。”

“本来还想留皇上再坐一会儿,但既然皇上还有国家大事要处理,帝仪就不留皇上了。”

“夫人……”皇帝想要开口请景帝仪入宫去给贤妃诊治,可看到腰带上系着的龙纹玉佩,想起了如今九五之尊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应系于他一念,也想起做皇子时委曲求全明明是皇孙贵胄对身份低于他的人却依旧得低声下气,“没什么了。”

景帝仪笑道,“皇上慢走。”

走近书房先听到的是陈牧笙的声音,“其实中书令的位置只要不是陆家那边的人坐,顺着皇上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凤大人就不能退一步,一定要举荐孙明么?”

凤靡初道,“皇上提的人若合适也并非孙明不可,只是你也明白,甘玉是上一届科举中了榜眼得了皇上垂青提拔,封了五品的官留在帝都任职已经是破例。还无所建树,若这么快又提拔他做了中书令,先不说其他大臣怎么想,你觉得他能胜任么。”

“哥哥。”

音音进了书房就往陈牧笙那扑,陈牧笙将她抱到膝上,公事扔到了一旁,开始讨小丫头欢心,“音音,有想哥哥么?哥哥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

音音就惦记着那些玩具零嘴,嘴甜道,“有,特别特别的想。”

陈牧笙不由的笑了,府里有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倒是能叫人忘忧解愁。陈牧笙朝景帝仪恭敬唤道,“娘。”

景帝仪目前心情还算不错,可不想被什么影响了,便事先声明,“你若是真心来探望我和你妹妹的,我就叫厨娘备好你的饭菜,你若是为了惹得我不高兴的某人来的,那憋在肚子里的话就继续憋着,别说,说了我就叫人来把你扔出去。”

陈牧笙闻言,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音音扯了扯陈牧笙的衣袖,“哥哥,我要玩秋千。”

陈牧笙瞧了瞧景帝仪,“好,哥哥帮你推秋千。”他抱着音音出去,想着还是等用完膳,那时景帝仪的心情应该是最好的时候,那时再说吧。

凤靡初眉梢间染了些许怜悯,说情道,“他也实在是可怜。”

景帝仪凉飕飕的问,“是哪种可怜啊?”是娶了平乐可怜,还是夹在她和平乐中间左右为难的可怜?

凤靡初笑了笑,从柜子里取出一盏花灯给她,欠她的是两盏,先还了一盏。景帝仪捧着花灯爱不释手,这一回得挂得高些,否则那小丫头看到了,肯定又要乱画,“哪一日凤哥哥不当官了,或许支个摊卖花灯也不错。”

凤靡初做出为难的神色,“卖花灯怕是养活不了妻儿。”

她是在夸他手艺好,他倒是顺着她的话借题发挥,言下之意是说她们娘两难养活么,“那我养你呗,凤哥哥当仆人天天伺候我一个就得。”

凤靡初轻声附和,“这主意不错,我原本就是寨主掳回去伺候小姐的,等哪一日辞了官,我当回小姐的仆人也算是做回本行了。端茶倒水不至于像过去那样笨手笨脚了。”

算了吧,他以为他现在就不是笨手笨脚了,不过是比他当初做少爷时好那么些许罢了。她捧住他的脸揉捏了一番,她该说他对自己的事不上心呢,还是说他健忘,“我本来想看你什么时候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不过看来若是不提醒,凤哥哥怕是不记得的。你说哪一个会在自己生辰时带着妻儿去佛寺的?”

他从不办寿宴,也不收大臣的寿礼,没有安逸享乐没有铺张浪费没有作威作福,有时她都不知这样的位高权重要来有什么意思,到底是他清贫惯了,还是他喜欢自讨苦吃,“叫膳房备了寿包寿面了,崔护他们一会儿过来,今夜许你多喝两杯。”

凤靡初心头一阵暖意缓缓流过,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生辰了。他低下头来怜惜绵密的吻着。成亲四年她不知能不能称得上老夫老妻,鼻尖萦绕的气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的凤哥哥,调起情来还是如春雨霏霏虽说滋润温和,却不如倾盆大雨畅快淋漓。

景帝仪扯过他的领子,极“残暴”的啃咬了一番,啃咬干净后道,“怎么跟你厨艺一般没有丝毫长进。”

都不知该不该说他家小姐喜欢坏气氛,嫁给他后叫她终日周旋于那些不感兴趣的繁杂琐事,他知道是闷坏了她的,但这四年里他过得很是圆满,也就任性的纵容了自己的自私,“想来是这方面受天资所困,才没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不过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我的愚笨,再多教导几年,我定是会虚心请教勤奋好学。”

能把这般不正经的话能说得这般正经,也是厉害,“这番谦虚好学的态度委实叫我动容,凤哥哥是想我怎么接你的话?是回你一句天道酬勤,还是回你一句再接再厉?”

凤靡初笑道,“前几日岳父来信,说是想念音音了,过一阵子会叫人来接音音回南蛮小住一阵。”

景帝仪奇怪,“我爹怎么会给你写信,却没给我这个女儿写信?”他和她爹之间的秘密,任她怎么套都套不出蛛丝马迹来。“叫人来接?若是挂念,不是应该叫你我带孩子回去么?”

凤靡初道,“岳父体谅我忙于政务抽不开身。”

这是要逗她乐么,得了吧,她还不了解她爹么,“我的霸道性子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承我爹的,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人人都得顺从,不会管旁的理由,还体谅你忙于公务,凤哥哥,说的是我爹么。他若真是想音音了,那会是一封信来,让你抛下所有带着妻儿回南蛮老家,必然不会只是叫人来接音音。可有说让音音在那住多久?”

这番说辞三两下就被拆穿了,他不急不慢道,“岳父岳母膝下只有小姐一个女儿,女儿嫁到了山高水远的帝都回去一趟不容易,让音音多陪陪他们也当是替我们尽孝。”

说了等于没说,她问的,他没一样是正面答的。曹洛敲了敲门,拿着一卷画进来,“大人,东华寺那边送过来的。”

“走得匆忙,倒是忘了。”凤靡初刚要拿,被景帝仪抢了过去。

“我瞧瞧,是什么样的画特意要从东华寺送来。”她挑挑眉,将画展开,一幅观音踞坐于莲上,手持净瓶杨柳,普度众生的画卷映入眼中,“世人悲哉六识,沉沦八苦,不知这画是出自哪位名家,能把这观音绘得这般悲悯众生。”

“这是东华寺的主持圆寂之前留下的,小姐若是喜欢要不挂于房中。”他大方道。

“修佛得修心修口,而你们这的人大多是修口不修心,我呢,则是心和口都不修,这画留在我这才是亵渎。”把画还给他,虽不知他用这画做什么,但定不是用来摆设的。她看曹洛有事禀报却碍于她在只能像木头站着,“我去看看音音。”

……

景帝仪打了个哈欠,没睡够。坐在马车里又是晃,晃得她头晕,耳边音音和德懿精力充沛的打闹声一路都未停过,她头就更晕了,她对方颖寿道,“我若是知道你要去东华寺上香,定不会上这马车,我昨日才刚去过。”

昨日凤靡初生辰她请了崔护他们过来用膳,方颖寿约她今日出门她也没问去哪就答应了,今日上了马车,看到车上的香烛这才知道目的地。

方颖寿道,“有什么关系,多拜拜菩萨菩萨才会庇佑,德懿一早就嚷着要来找妹妹了。”方颖寿让音音坐到身边来,拿出手帕先帮音音擦汗,再帮儿子擦,“这孩子平日里不爱说话,我总觉得他沉闷了些缺些朝气,也就见到音音时会这么活泼。”

“男孩子要那么活泼干什么。”还好这孩子现在看着性格也随娘,要是随的是崔护,招蜂引蝶甜言蜜语的,德行放荡,才要担心吧。

方颖寿抱着音音,羡慕道,“我要是有一个这么漂亮又贴心的丫头就好了。”

景帝仪想着贴心的时候是挺贴心的,可是捣蛋的时候也很叫人头疼,打过骂过吓唬过都没什么成效,还是牧笙小时就只懂读书木讷脑袋好带些,她玩笑道,“那容易,反正音音也说长大要嫁给德懿,以后就给你当儿媳妇吧。”

方颖寿也玩笑,“你可言而有信?只要你舍得,我求之不得呢。明日马上备了礼到凤府把音音定下。”

她是舍得的,就是不知道孩子的爹舍不舍得。景帝仪见方颖寿手上戴了一串砗磲链子素净淡雅十分别致不由多看了两眼。

方颖寿道,“这是黎双,不对,如今应该称呼皇妃了,是她送的。未曾想她如今身份尊贵了,还这般念旧。”

第十一章 身世

景帝仪轻笑,想起当初黎双为了嫁给十皇子,除掉了清芩与她做买卖,求她不要挡了她的去路,后来还真是得偿所愿以区区崔府婢女卑微的身份坐上了皇妃的位置。她成全了黎双,一是想看她背后的人最终的目的,二是想看黎双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是什么对她这般重要,让她丢掉了自由丢掉了情爱,留在帝都这个镶了金的笼子里作茧自缚。只是四年了,不见黎双有什么动静,她都在想是不是她想多了想错了。

景帝仪问,“她常去看你?”

“来过几回。”方颖寿同情道,“一个异乡女子在这无亲无故,没有娘家可仰仗,也不像我无聊时还能时常去凤府找你说些贴己话。上一回那位陆少夫人在府里办诗会,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那些官夫人的应酬,只是那次十皇妃正好在,我见她愁眉不展来我这一句话也不说就静静坐着心事重重,就带她去了,没想到那陆少夫人看着和善亲切,却在背后说那些轻贱皇妃身份的难听话。恰巧被我们听到了,后来十皇妃也没怎么来崔府了,也不知是不是气恼我自作主张把她拉了去,害得她受辱。”

“她气恼什么,你们对她已经足够好了,她出嫁时的嫁妆不还是你置办的么。”

方颖寿欲言又止,不过时隔多年,何况景帝仪不是碎嘴的人,其实说与她听也没什么,“那些嫁妆是宗政王子走之前帮黎双备下的。”

景帝仪微讶,“宗政?”

方颖寿点头,与景帝仪说了心里的秘密,却不知这个秘密景帝仪早知晓了,“其实我看得出这二人是有些情谊在的,只是如今远隔千里,相隔天涯,彼此觅得良缘,也好,终究是情深缘浅。再纠缠康怡公主必定容不下她。”

景帝仪想到他们之间的阻碍根本就不是康怡,而是叫人欲罢不能叫人攀上顶峰的权势和野心,情爱与之一比便轻了,就像曾经的计卿澄和老九,“黎双知道么?”

方颖寿摇头,“宗政王子交代过不必说与她听,侯爷也说这些不知道比知道好,这份嫁妆贵重的不是它的价值,是这份情,对彼此皆是负担。”

景帝仪倒没想到崔护还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倒小瞧他了。

“这路是她自己选的,不论平坦还是坎坷,就算被荆棘扎得一脚的血也要继续走的。”景帝仪意味深长的说着,从女儿背着的小袋子里摸出蜜饯,音音奇怪,阿娘怎么知道她藏了吃的,这些是她昨日又哄着哥哥偷偷买的。

景帝仪可不觉得黎双会被那么几句轻蔑的话就刺伤,当初她即便是对着身份高贵的康怡都能张牙舞爪,和那些目光短浅,就困在那么斗大的天地里围着相公打转的女人不一样,“那些闲言碎语影响不到她的,估计她们背后也说了我不少。”

方颖寿看着她道,“被人说三道四,你不生气?”

“诗会茶会花会,这些不过都是风雅些的名头,聚在一块跟那些坐在树下摇着蒲扇道人是非的三姑六婆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穿的光鲜一些富贵一些。你难道还想要我和一群长舌妇计较么?”

方颖寿听到景帝仪这般形容,倒也觉得有些贴切,忍俊不禁,“凤大人炙手可热,帝都多少贵妇想与你结交,即便知道你难请动,一旦有这种聚会还是会给你递帖子,她们之中有不少人也是想通过我与你攀上关系。”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道,“你说若是下一次她们说我闲话时回头我正巧站在她们身后,她们会不会吓得胆颤心惊,回去以后担心我会告枕头状,叫凤哥哥刁难她们的相公,继而吃不好睡不好?”

方颖寿笑道,“或许吧。”

“她们,你不理会就得了。”那些女人聚在一处,不是聊首饰衣裳,就是聊谁家的相公又高升,纳了己房妻妾。“至于黎双,你也不必对她心怀歉意,说不定之前她还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颖寿心中是一方净土,没蒙尘受污,一个人心怀善念,一日一月一年不难,只是她们两认识这么久,方颖寿倒是一点没变,心思依旧单纯,认为身边的人也皆是好的,包括她景帝仪。

她与方颖寿应该是方枘圆凿格格不入才对,可也往来了这么久,过去那些就不必说给她听了,“哪个府邸的女婢没有说过主子闲话,没偷过懒,偷吃过主子的吃食,说不准黎双都干过。”

方颖寿摇头,“她还在府里伺候时虽然话不多,做事却勤奋仔细,对我也是尽心尽力。我还记得有一回厨子做了枣泥糕,我见她一直盯着那点心,以为她想吃,便给了她,可是她却留了下来,在夜里偷偷祭拜亲人。若不是她同院的丫鬟瞧见了,我都不知。百善孝为先,她能不忘根本,足可见本性纯良。”

“亲人?”景帝仪突然想起初见黎双时她说话还夹着异乡人的口音,可是没多久再见她,她口音倒像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了,“我还以为她是孤儿。”

自然不是,方颖寿道,“她与我说过一些她的身世,只是那时她还小好似也记不得太多。说是小小年纪流落到扶戚,被宗政王子带回宫中做了婢女,扶戚前王后不太喜欢她,曾经命人把她押到市集当作奴隶贩卖,是她自己又逃了回去。”

是记不得太多,还是不想她知道太多,“颖寿,你还记不记得黎双祭拜亲人的日子?”

方颖寿想了许久,毕竟时隔得太久了,“好像是九月二十吧,具体日子我也记不太清。”只记得那时候府的桂花提前开了,伺候她的丫鬟还说是好兆头,说是老天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赐福,那时是九月,“怎么了?”

景帝仪道,“没什么,好奇而已。”

……

上完了香,方颖寿吩咐赶车的小厮先送景帝仪她们回府,马车到了凤府门口,景帝仪抱着音音下马车。

第十二章 无端反常

却没想音音紧紧拽住德懿的衣袖不肯放手,“我还要和德懿哥哥玩。”

德懿眼儿亮晶晶,侯府里虽有和他同龄的孩子,但是碍于主仆身份,不敢与他亲近玩耍,身边的也就音音会带着他爬树摸鱼挖虫子,德懿期盼的看向自己娘亲,也是难舍难分的模样,方颖寿笑道,“这可怎么办?”

景帝仪警告道,“阿娘要数数了,一……”

音音知道景帝仪数到十,要是她不撒手,她的小屁股回去就要开花了。音音扁嘴开哭,自然这哭不是哭给娘亲看的,因为成效甚微,她这是哭给方颖寿看的。

方颖寿心软,“要不今夜让德懿留在凤府,我就怕打搅你和凤大人。”

景帝仪看了音音一眼,见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脸涨得通红,一听到方颖寿说要让德懿留宿,便由大哭转为抽噎了,眼泪收放自如,将那如晨间挂在叶上的晶莹剔透的露珠叫人爱怜的小模样演得入木三分,说她不是她女儿都没人信,这么小无师自通的就懂“欺善了”,实乃天性,“怎么会打搅,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方颖寿叮嘱了儿子一番,叫他要听话,说是明日一早再来接他。

……

凤靡初下朝回府的路上去了一趟书铺,买了两本杂记,只是才上了马车,突然从一旁冲出一个人来把马车拦下了。

正是昔日风光无限的大理丞少卿,如今该称呼一声守城门的白校尉,曹洛对此人无好感,当初凤靡初入狱时,这姓白的就是两头蛇,一面讨好陆家对凤靡初用了刑,一面又给自己留了后路自以为是的施了些小恩小惠与凤靡初,曹洛要将人赶走,凤靡初抬手制止了,“白校尉。”

对方低着头弯着腰,谄媚姿态,“小的如今不过是看守城门的小兵,没想凤大人竟然还记得。当初失职若不是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怕且已经人头落地,小人无时无刻不感激大人的恩德。”

凤靡初温和的问,“白校尉有事?”

那姓白的忽的神神秘秘的道,“事关大人的安危,才这样唐突,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凤靡初想了想,“我送大人回府吧。”

白校尉上了马车,他原想过要去凤府拜见,但如今这个身份,估计连看门的小厮都未必愿意给他通传,于是他在凤靡初下朝回府的路上一直等着,等了三个时辰终于给他遇上,“小人当初也是一时糊涂,犯下了那等过错,还好大人不计前嫌。这些年看守城门,也有反省自身,虽说如今还是在为朝廷效力,但小人寒窗苦读十载,还是想学以致用,大人如今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凤靡初耐心的听着他的铺垫,突然想起某年,有一官吏来府贿赂想外派填补江南富庶一带官员的空缺,也是开场便说尽恭维的好话,结果景帝仪在他书房屏风后边的榻上午睡,他们都不知。

那一番滔滔不绝恭维之言把她给吵醒了,她皱着眉,从屏风后走出来开口便是说那官员废话连篇,想升官发财,四个字便能简明扼要的说清来意,偏还要啰嗦累赘,吓得那官员抱着厚礼从后门走了。

凤靡初轻笑,他虽习惯了那些千篇一律的恭维,但有时也觉得如景帝仪说的那般开门见山好些,眼前这人无非是不想再当这守城门的小吏,想攀附他罢了。

白校尉停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凤靡初问,“白校尉方才说事关我的安危,不知是指何事?”

“五日前正是小的值夜,戌时要关城门时,典府的马车正巧要进城,马车上除了典府的总管还有一个男的戴着纱帽看不清长相,卑职按规矩要核对身份,但典府的总管说那人是典大人的远亲,因身体有疾吹不得风,不能将纱帽取下,让卑职通融。”

曹洛在一旁听着,心想这姓白的也算是厚颜无耻的了,他虽不会特意去留意这等无关紧要的人,但平日帮凤靡初办事时几次经过城门,有瞧见这姓白的在盘剥进城的商客,只是天子脚下不敢做得张扬,一是收的贿钱数额不大,二是被剥削的人不想得罪官差也就忍气吞声。倒没想到他把自己说得这样尽忠职守。

“卑职还是大理丞时也经手过不少案子,其中有一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一直未能抓获,那江洋大盗的右臂上有一块黑色伞状的胎记,而那典大人的远亲右臂上居然也有这样一块胎记。”

凤靡初道,“许是巧合吧。”

白校尉见凤靡初不甚在意,他今日来目的就是邀功,若凤靡初只当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就凸现不出他的功劳了,“卑职心中起疑,奈何人微言轻不能使强,便先假意放典府的人入城。又让手下跟着,典大人那位所谓的远亲,戌时进了典府后,亥时又离开去了城中的客栈落脚。小人守在客栈外头三日,发现那人居然时常在凤府外徘徊,跟踪大人和夫人。卑职恐是那人要对凤大人不利,特来相告。”

凤靡初点头,“我知道了,多谢白大人前来相告。”

“其实卑职一直敬仰大人为人处世,若是能有机会到大人身边效犬马之劳,必定鞠躬尽瘁。”白校尉又表了一番忠心。

凤靡初道,“白大人,你我都是皇上的臣子,这一句鞠躬尽瘁不该对我说。你今日这番提醒,好意我心领了,不知可还有对其他人透露?”

白校尉摇头,他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让别人抢他功劳,“没有。”

“若是没有,希望白大人回去后三缄其口,莫打草惊蛇,此事我会命人去查,若真如大人所言,他日定会有重谢。”

白校尉闻言,想着自己官复原职有望,不禁喜上眉梢,“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不会透露出风声,叫他们有所察觉。”

凤靡初笑道,“那就好。”

……

音音朝他跑来,凤靡初还以为女儿是来迎他的,正想要抱起这贴心的小丫头亲一口,女儿却视而不见的绕过他躲到他旁边的假山后边去了,过了一会儿,探出半边身子先侦查了一番,小声道,“阿爹给音音打掩护。”

然后凤靡初就看到了德懿。

德懿跑到他跟前规矩的作揖,“凤叔叔。”

方颖寿把孩子教得十分守规矩懂事,规矩得崔护曾抱怨儿子没学到他不拘小节的大格局,凤靡初摸摸德懿的头,笑道,“和你娘过来的?”

德懿道,“娘回府了。对了,昨日夫子留了课业,有一句德懿不解,娘说凤叔叔的学识渊博,德懿能否向您请教。”

“当然可以,现在?”

德懿本想要点头,娘亲说过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学习也是如此,得及时。只是想起他和音音正在玩游戏,音音躲,他找,“我得先找到音音,就算不玩了,也得先和音音说。”

凤靡初道,“那你要不要问问叔叔,叔叔告诉你音音藏在哪。”

德懿摇头,“不能作假,音音知道了会生气。”

凤靡初往假山那瞄了一眼,若换成音音,是想守游戏规矩就守,不想守便找空子钻,不会这样老实,“德懿,你还小,不管什么事,包括做学问,都是要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你先和音音玩,晚上叔叔再教你课业。”

“好。”德懿到假山那找,音音早就趁着凤靡初方才和德懿说话的时候从另一头溜了。

景帝仪吩咐几个丫鬟跟着两个孩子,隔着一些距离,留意着他们的安全又不会扰到他们玩乐,她则躺在院里的睡椅上,拿了本盐铁轮盖在脸上挡着光闭目养神,她真要好好谢谢德懿,若德懿不在,她也不会偷得半日悠闲。

凤靡初好笑的把她脸上的书拿走,他的小姐喜欢拿他书房的书做各种用途,垫桌子扇风遮阳,十分的物尽其用,“这本我还未看完。”

又不是要拿来点火,不过是觉得顺手,就用一用,过后会完好无缺的还他,紧张什么,“凤哥哥,我重要还是书重要?”

凤靡初把书递回给她,景帝仪接过盖回脸上,这书厚薄刚好,若太厚盖在脸上重,薄了挡光效果不好。

“德懿怎么在府上?”凤靡初问。

懒洋洋的声音从书缝里钻出来,“该问问你女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是不许德懿走,今日回来迟了。”

“路上遇到些事。”他在她旁边的睡椅躺下,学她偷偷懒,小木桌上已经备好了铁观音,“刚想叫人去备,果真是小姐懂我。”

以前她娘总说她爹撅起屁股来,便知道他要做什么,夫妻相处日久,心有灵犀总是会有些的,“我本就善解人意。”

凤靡初轻笑,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景帝仪泡的茶比不得他泡的好,略苦,慢慢的品,却又微甜,“婆娑放鸡犬,嬉戏任儿童。闲坐槐阴下,开襟向晚风。”

景帝仪把书扯下,认真的看着他,“对着这满园景致,就算突然兴致大发,也该咏菊吟柳吧,怎么突然念婆娑放鸡犬,何来的鸡何来的犬?”

“只是想着哪一日,能与小姐坐在树荫下吹着凉风,闲话家常含饴弄孙,悠闲度日也不错。不必理会朝政,就像这般即便在院里躺上一整日也不要紧。”见她换上狐疑的眼神,他拉过她的手放在额头上,还会和她玩笑,“没生病。”

“是没生病,该不会回来的路上撞到头吧。”无端就反常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三章 日夜兼程

凤靡初闭目养神,日光融融花香阵阵,也难怪她喜欢将睡椅搬到院中,晒着阳光午睡,虽无弦音袅袅,但静下心来能听到风声刮过花叶草木,轻柔得像似耳旁呢喃轻唱,倒也是一首天籁。他不知不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双手在捏他的脸。以为又是景帝仪一如以往的逗弄调戏,他笑了笑,抓牢她的手。

只是那手粗糙结实得很,厚实布满了老茧。

凤靡初猛的睁开眼,看到一张晒得黝黑,且狰狞异常的面孔挨得他十分近。张保还从未被男人这般轻薄过,这小子光天白日的都已经入秋了还春心荡漾,他赶紧把手抽回来,道,“你这厮长得怎么这般眼熟,细皮嫩肉的,可是看着却格外叫人讨厌。我是在哪见过你?”

凤靡初坐起身,意外张保怎么会在此,“寨主。”

“你认得我?”会这般称呼他的定是熟人了,可是他怎么就想不起来,莫非年纪大了的缘故。

戴彦提醒,“他就是被你抓上山给帝仪当下人的那个孩子。”

张保想起来了,对了,就是当初骗过他的那个臭小子,第一次见时这小子时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看不清长相,后来伤养好了,他记得这小子生得没一点男人的阳刚气,长了一双会勾引女人的桃花眼,张保一把抓住他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臭小子,老子当时一直在找你,仗着自己有点姿色,骗我宝贝女儿偷我辛苦攒的银子。”

凤靡初淡定道,“那时是情非得已,还请寨主原谅。”其实正确说来,他应该也是被骗那个才对。

戴彦说了句公道话,“银子是帝仪拿的。”

千错万错,张保只归到凤靡初身上,“要不是这臭小子花言巧语的骗她,帝仪哪会那样,你知道老子攒那些银子攒了多久么,本来想着再攒一些就领着兄弟下山去喝花……”张保忽的想起戴彦还在旁边,及时打住,“你一句狗屁的情非得已,你就想了事。”他当初想着怎么对付这小子来了,抓到了一定要剥掉他一层皮,张保抡起了拳要给他一拳。

“干爹若是要打凤哥哥,可别打脸,我可是很喜欢那张脸的。”景帝仪牵着音音走来,“音音叫外公外婆。”

音音抬着头看看张保又看看戴彦,怎么和南蛮的外公外婆长得不一样。景帝仪道,“人人都只有一个外公一个外婆疼,你却有两个外公两个外婆疼你。”

张保松开了揪住凤靡初衣服的手,来势汹汹的杀气来得快退得也快,凶神恶煞的嘴脸一下就变了,就怕吓坏孩子,盯着白白嫩嫩的音音打心里喜欢笑得傻里傻气,“这就是我外孙女。”

凤靡初笑,此情此景叫他想起当初张保也是打劫打到一半,扔下正事去哄孩子了。

音音聪明的大大声的叫,“外公。”

“乖。”张保抱起音音,他自知长得凶悍,一般的孩子见了他不是被吓傻就是嚎嚎大哭,当初也就景帝仪特别,初见时非但没被他长相吓着,还夸他威武霸气,音音算是第二个不怕他的孩子,“长得真像帝仪当初一样机灵可爱。”

音音道,“外公刚才要打爹爹么?”

张保一说谎就眨眼,跟胡大李二他们一样,直肠直肚骗不了人,张保道,“不是,外公和你爹以前认识,刚才在打招呼,只是外公力气大嗓门也大,没要打你爹。”

景帝仪对凤靡初笑道,“你不是很好奇我师父么,今日见了。”

凤靡初对戴彦行了礼,戴彦仔细的打量了凤靡初一番,算是一表人才,“若不是你爹说,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嫁人生子了。原还担心你这样的性情,能叫你看得上眼的男子得万里挑一,也不知你会挑到什么时候,没成想,却是一早就遇见了,这怕就是你们说的缘分吧。”

景帝仪抱着戴彦的手臂抱怨道,“徒儿也想告诉师父,可是你们大江南北的去,乐不思蜀都忘了我了,久久也不寄封信来告诉我近况,叫我怎么给你们写信告知我成亲的事。”

戴彦看着张保道,“你也算做了一回儿媒人了。”

“我要是早知道帝仪日后是嫁给他的,当初肯定多……”抽他两鞭子,打得他半死不活的才好,这话张保没说,因为音音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睨他,很是好奇他脸上一条条像毛毛虫的伤疤,“多多照顾他,肯定给他吃好喝好,养得白白胖胖的。”

景帝仪道,“来之前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准备。”

戴彦奇怪道,“你爹应该有给你写信。”

凤靡初反应过来,“莫非二位是来接音音的?”张保点头,他可是看在外孙女的份上才帮旧日情敌这个忙的,凤靡初道,“我是前几日才收到的信。”

戴彦斜了张保一眼,“某人嚷着要来见外孙女,就日夜兼程了。”

凤靡初没想到这么快,信里说过一阵,可这“一阵”距离他收到信也不过才三日,许多都未准备,“能不能让音音留在帝都过完中秋。”

“我们的身份,留在你府上恐怕会给你惹来麻烦。尤其这个一脸横肉的男人,他的样子实在引人注目。”戴彦说道,想起刚才进府,张保就把几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

张保酸溜溜的道,“我这长相真是对不住你们了,爹娘给的,娘胎里出来就是长这样,自然没办法和帝仪那妖孽父亲比。”

景帝仪道,“只要你们愿意留,其他的不必你们烦恼。”

张保指着凤靡初道,“他如今不是做了大官么,能只手遮……遮……遮什么都好了,总归是他说了算。别说老子金盆洗手多年,应该没人认得了,就算认出来了,不是有他么。”当官的都是一样德行,口口声声要遵纪守法的是他们,把律法当放屁的也是他们,他见多了。

凤靡初道,“我去叫人安排厢房。”

景帝仪道,“不用了,我安排好了。”方才他睡得香沉,连她打翻他茶杯都没把他吵醒,溅了几滴茶渍在他那本宝贝的书上。

音音道,“外公,我带你去看我养的兔子。”()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四章 在看谁

张保一笑,横肉起棱更可怕,音音甚感有趣的拍了拍张保的脸,张保想着别说看兔子,就是要去龙潭虎穴里看财狼虎豹他也奉陪,“你娘以前也喜欢兔子,外公还抓过兔子送她。来得急,没带礼物,音音喜欢什么,外公都给你买。”

“音音喜欢吃蜜饯。”

“得,就买蜜饯。”张保恨不得把全帝都的蜜饯都买了逗小丫头高兴,他抱着孩子去看兔子。

景帝仪撞了撞凤靡初,“抓着干爹的手是什么感觉?”边说还边故意的抓起他的手,学他刚才那般在手背处来来回回的摸。

“原来小姐有看到。”那就是故意看他出糗了,果然话音才落就见景帝仪恶作剧得逞,哈哈笑着,偶尔无聊,她喜欢踩他底线,逗他生气,看他出糗。

戴彦对凤靡初道,“还得照顾这么个大孩子于你也是不容易了。”即便成了家,她这个徒儿也学不得那些大家闺秀循规蹈矩的相夫教子,还是我行我素,戴彦说完回房休息了。

……

景帝仪取下耳环就见凤靡初回来了,“这么快,不是说要去给德懿讲课业,还要给音音说故事么。”音音最喜欢晚上睡前听她爹爹讲故事,只要凤靡初给她讲,她便会安分的睡,不会故意胡闹要银樱她们哄许久才听话的上床。

“寨主在给他们说他当初以一敌十的威风事迹。”

“所以你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德懿刚见张保时也吓得躲凤靡初身后,但小孩子好哄,得了几颗张保买来哄音音的蜜饯吃过后就就不怕了。

凤靡初装出略微失落的表情,“没想到我的位置这么容易就被取代了。”他走到妆镜前帮她取下簪子,指尖在光滑如绸的长发间来回穿梭,景帝仪透过铜镜的映像瞧他,觉得他玩她的头发很是乐在其中,也不知他何时生出的奇怪的癖好,把寒杏的活都给抢了。

“我的头发有这么好玩么?”她都不知道她的头发还能当玩具。

凤靡初笑,“这之于我,应该是春江水暖的白果炖老鸭之于小姐。”

这是什么比喻,她的头发可不能吃,不过……她回头朝他睇去一个媚眼,烛光映得她的眼眸熠熠生辉。这说明她又心血来潮,起了什么念了,“我想喝春江水暖的白果炖老鸭汤了。”

凤靡初看了看天色,悔自己不该这个时辰提吃的勾起她的食欲,“春江水暖应该打烊了,何况不是要就寝了么。”她连寝衣都换了,首饰也都摘了。

她拉住他的手,仰起头瞧着站着的他,扁了扁嘴,“我突然就很想吃,去看看嘛,若是春江水暖打烊了,去吃碗阳春面就回来。”

“明日吧。”

“我现在就想吃,你要不想去我自己去。”

凤靡初叹,“我让人备马车。”

景帝仪点头,从首饰匣子里随便拿了簪子挽了头发。

春江水暖果然打烊了,他们便改道去吃阳春面。

四年过去了,依旧在原处摆摊的少年也长了年岁,少年叫卫冬,当初景帝仪递给这他一锭银子,让他先记着账,卫冬以为似凤靡初与景帝仪这般衣饰华贵,什么好东西的没吃过,要吃也会去酒楼,估计也就图个新鲜,不会再来第二回了。可没想到这二人虽不常来,但隔着两三个月的也会有一两回似今夜这般突然的想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而来光顾,也成老主顾了。

景帝仪出手一向大方,尤其对吃更是舍得,累积下来的赏钱,也够卫冬买下间铺子了,可他依旧在这固定的位置,固定的时间,就支口锅,支面写着阳春面三个字的旗,摆几张破烂的桌椅,靠此营生,没什么做大生意的野心。

景帝仪道,“照旧。”

夜深,街上冷清,小摊就他们两个客人,卫冬下了两碗面,又送上一壶酒。他张望着,凤靡初笑道,“怎么了?”

卫冬抓了抓头,笑得憨厚老实,“上一回白雪姑娘问我酿酒的秘方,说是夫人喜欢,我写下来了,她没来么?”

景帝仪想着上个月她和凤靡初过来吃面,是带着白雪,她还夸过这里的酒酿得不错,没想到白雪对她的话上了心,而别人对她也上了心,“今日她没来。”

“那劳烦夫人帮我把这酿酒的方子给她。”卫冬把酿酒方子放在桌上,又送了他们一碟自己腌制的萝卜,就回去继续忙了。

凤靡初瞧了一眼,字虽不好,方子上一笔一划却用心周正。卫冬原不识字的,知道凤靡初饱读诗书,还请他教过他写自己名字,想来他是有刻苦的学,凤靡初话里有话,“你要不要问问白雪。”

“她若是有意会自己对我说的。若是有一日她有了成家的打算不愿再留在凤府,我也不会为难她,会送她一大笔嫁妆让她风光体面的嫁人。”对阳春银樱她们也会是如此。

他斟酒,“你都为身边的人设想好了,包括牧笙平乐。”她与平乐关系不睦,世事难测,人心多变,若有一日他们与圣上利益冲突,牧笙夫妻二人也可置身事外。

景帝仪从筷筒里取出筷子,“你想多了,阳春白雪她们从来没有背叛过我,对我只有忠诚,平乐能和她们比么。”她吃了口面,尝了腌萝卜,也夹起一块塞他嘴里,又酸又辣,凤靡初微微蹙眉,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抿一口酒才勉强咽下。

景帝仪想起自己与他喝酒喝了这么多年,酒量依旧比不过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喝赢你。”

“我就一样能赢过小姐的,小姐也不乐意么。”

“不乐意,我就是争强好胜,凤哥哥从前不也想过要赢我一回么。”他吃过的败仗不多,被一个比他小那么多岁的女娃娃“打”得一败涂地,自尊受挫,这可是污点,堂堂凤大人哪里受得了这样不光彩的污点,自然想扳回一局。

“我还能赢么?”其实答案早知晓了,他还是笑着反问。

“赢不了了,凤哥哥不也明智的早早认了命了么,这一辈子注定了要被我欺负,欺负到老,欺负到死,方休。”不过,也只有她能欺负他。她劝他想开些,或许她就是佛家说的他的劫数,“输给我也是虽败犹荣。”

“还真是多谢夫人的安慰。”他都不知虽败犹荣这个词还能这么用,倒是新鲜,“快中秋了。”凤靡初望着天上的娥眉月道。

“所以呢?”

“记得去年的中秋平乐给音音做了一盏柚子灯,音音特别喜欢,吃饭睡觉都要抱着不肯放手。”

景帝仪用筷子夹住他的嘴,两片嘴唇硬是被她夹成了鸭子嘴,“你有本事就继续说,说啊。”凤靡初嗯嗯呀呀,有口难开,景帝仪却听得懂,他是说卫冬看着,“看就看呗。”

人家卫冬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从来不顾世俗眼光,上一回在这还亲过凤靡初的脸,卫冬也懂非礼勿视。景帝仪越看凤靡初的鸭子嘴越乐,又加了几分力,看他下一回还敢不敢给她添堵,没想乐极生悲,胳膊碰到了凤靡初那碗面,热汤撒了出来,凤靡初侧身来护她,她无事,热汤都撒在他手上烫红了一片。

陆存熙和夏淑静从夏府出来,返回陆府的路上,夏淑静想起方才临走时她母亲与她说起想让陆梦怜与她堂兄结亲,亲上加亲也好巩固她在陆府的地位,让她探探陆存熙的口风,“相公,我的一位堂兄在颍州任都尉,与梦怜年龄相仿,相貌堂堂,虽是武将,但也是饱读诗书,通晓笔墨的,过一阵他会来帝都探望父亲,不如让梦怜与他见一面如何?”

“不用了,梦怜的婚事我和娘自有主张。”陆存熙礼貌的回绝。

“我也是为了梦怜好,毕竟她年岁也不小了,一直小姑独处,其他人会在背后议论。”

陆存熙笑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她的婚事你不需要操心。”

陆存熙对夏淑静十分好,知道她喜欢临摹吴道子的画作,便花千金购得吴道子的双林图赠与她,身边的人都道她嫁了细致入微的如意郎君,可夏淑静总觉得这样的好实在太礼貌周到了,她不知其他的夫妻是否也如他们这般。

在夏府饮了些菊花酒,酒劲上来,夏淑静便觉得马车内闷热,她掀起帘子,看到了凤靡初与景帝仪,“是凤大人和凤夫人。”

夏淑静想到那日在东华寺见到景帝仪,隔着一段距离,都已是讶于她的仙姿玉色,靡颜腻理尤其一双剪水双瞳灵气逼人,难怪帝都那些官家夫人,但凡见过景帝仪的,都会忌妒得面目扭曲异口同声说她就是活生生的祸水。

夏淑静看到景帝仪拉着凤靡初的手,走到存放冷水的木桶前,将凤靡初的手摁进水里,瞪着眼不知在说着什么,凤靡初一句不回。大街上给自己的夫婿这般使脸色,“真是不成体统。”

陆存熙定定的看着,也不应夏淑静的话。夏淑静心一紧,她也听过那些闲话知道陆存熙曾给湛王府送过不少礼,此刻他看得这样出神,她很想知道他是在看凤靡初,还是在看景帝仪。

第十五章 躲

方颖寿说第二日会叫人来接德懿,等到午时了也没见人来,德懿毕竟是孩子,一日一夜没见爹娘心中想念是难免的,虽没说出口,乖顺的坐在椅子上练字等着,但总时不时抬头往大门方向看,凤靡初微笑的摸摸德懿的头,“凤叔叔送你回去。”

音音听过张保的“威风”过去后,对张保说的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则就是打劫产生了浓厚兴趣,张保叫来凤府两个小厮扮作商客让他们劫银子,音音摘了院里的花当刀子,奶声奶气的念着那老掉牙的开场白,没注意到爹娘要出门。

凤靡初想着要不要带音音一块去,景帝仪只问他,“带着她去,到了崔府又不肯回来,让你明日去接,到了明日又一把眼泪鼻涕的要把德懿带回来让后日送,我倒不会由着她随她哭闹好了,你能么?”

凤靡初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把音音留在了府里,偷偷从后门走了。

……

方颖寿想事想得专注,景帝仪伸手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两下,“你是真打算把德懿留在我那给我做半子了么。”方颖寿这才想起儿子,慌忙起身想叫人去接,景帝仪摁住她肩膀,“我都在这了,肯定是帮你把孩子送回来了,凤哥哥带他去找崔护了。”

方颖寿道,“谢谢,音音来了么?我绣了个荷包给她,她说她喜欢小兔子,我就特意绣了两只白兔在上头。”说着要去拿荷包。

景帝仪拉住她,“你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德懿的,他是你的心头肉,除非是出了什么事叫你心烦意乱。”

方颖寿挤出笑来,“哪有什么事,最近忘性大了些。”

伺候的丫鬟见方颖寿受了委屈也不说自己忍着,看不过眼便插话道,“凤夫人聪慧,还不是那胡姨娘回来了,才回来就背着侯爷欺负正房。”

“胡姨娘是谁?”景帝仪问。

方颖寿支开了丫鬟,想着不过是府里的小事就不要烦到景帝仪了,“你别听丫鬟乱说,是侯爷从前的小妾,你们见过,她昨日回来了。都是服侍侯爷的姐妹,哪有什么欺负。”

景帝仪想着崔护过去那么多小妾,一屋子女人加起来都成小菜市场了,即便是见过,她又哪认得谁是胡姨娘,只记得那些女人脸上的粉一个个抹得比她在外边吃的偷工减料的汤圆皮还要厚,“她自己回来的,还是崔护接回来的?”

“有区别么?”

区别大了,“如果是崔护接回来的,那是崔护傻,如果是她自己回来的,那是你傻,她要回来你就要让她踏进这个家门啊,崔府是你做主还是她做主。”

“她这几年在外漂泊似乎过得不是很好……”

方颖寿只说了一句,景帝仪已经能猜到后面的话了,无非是对方有多可怜,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诸如此类,“你喜欢做善事,修桥铺路赠医施药捐赠衣物施粥赈济,这么多善事可以做,你怎么偏偏挑了与自己最过不去的来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崔护的妾侍一夜间走得干净?”

方颖寿实话道,“有想过,不过侯爷让我不要想,好好过日子就好。”她想着既然侯爷不追究了,她再提就是惹他心烦,从此也就真的没想过了。

“她们当初无一例外都是担心崔护死了得守活寡才走的。”自然当初骗那些女人要陪葬的那段景帝仪给自动省略了,“这等无情无义的人厚颜无耻的回来,你不会以为她是回来和你们说什么真情吧,无非就是从前锦衣玉食惯了,带走的金银用完了,熬不下去就回来找你们。”

崔护的个性景帝仪知道,对女人狠不下心。当初他的妾侍争先恐后的卷了包袱走人,他多少也知道这些女人看上的无非是他的荣华富贵,而不是他自封的玉树临风。她们走了,他也没为难她们。

妾也就比婢的身份高些,崔护又是侯爷,就算要把她们全抓回来统统打死了,官府也治不了罪,但崔护还是放了她们活路。估计当时那小妾也是有多可怜装得多可怜,崔护念着过去,就又一次心软了。

景帝仪道,“帝都哪还能找像你这样宽宏大量的正妻,你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她赶走。就算不赶走,在外面找个宅子安置就算了,何必让她进来,你就没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

方颖寿低声道,“当时没想太多,只想着她一个女人家,若是不收留她,她要怎么生活。”

“她要怎么生活和你有什么关系。”若真是离了崔护就活不下去,早就死在外头了,怎么又还能回来和她分相公,“崔护好不容易浪子回头,这些年与你琴瑟和鸣再没出去拈花惹草,你可别告诉我你心里一点都不酸。”

方颖寿眼眶红了,她自然心里酸,只是人前不能露出半分,只因她是崔府的夫人,遇上这样的事就该大度,不能叫人说她妒忌成性。

“你总听过中山狼吧,不该你讲仁善时你却和那些忘恩负义的人讲仁善,别人只会笑话你傻,崔护那些小妾全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不会有哪一个是善类。”景帝仪拿出手帕让她擦干泪,“好了,别哭了,不然德懿一会儿进来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我帮你处置了就是了。”

方颖寿愣道,“处置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走过一次,要是下次出门又消失了,估计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吧。”

方颖寿着急道,“你可别为了我做伤天害理的事。”

景帝仪失笑,“什么叫伤天害理?杀人放火谋财害命?在街上欺负叫花子算不算?那些偷蒙拐骗,还有卖东西缺斤少两又算不算?估计在你看来踩死蚂蚁也算谋财害命了,那她抢你相公应该也算了,既是这样也不过算是以牙还牙。”

方颖寿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事我能自己处理好的,你让我自己处理吧。”

景帝仪想着她能处理得好才怪了,无非也就是忍气吞声,惹不起便躲,“好吧。”是该让她知道不是什么事都能躲的了。

第十六章 臂钏

这可不是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果不其然,过了七日,方颖寿便带着孩子来了,“帝仪,能不能让德懿在你这住两日。”

景帝仪看到德懿额头上有乌青,把孩子招到跟前,这一看就是撞伤的,可德懿不似音音喜欢横冲直撞,孩子低着头不高兴,她点了点德懿的鼻尖,“该不会被音音带坏了,学着她爬树,从树上摔下来了吧。上回音音爬树摘果子,跌下来头上肿了个大包,都成画里的寿星公了。”

德懿笑了,景帝仪道,“好了,去找音音玩吧。”她等孩子走后才问,“说吧,怎么了。”

方颖寿道,“就是孩子小,走路没仔细撞着了胡氏,胡氏扭伤了脚。侯爷让德懿道歉,德懿又不懂事顶了两句,侯爷生气罚了他他就不开心了。”

“德懿这样还叫不懂事啊,比起音音这样的猴子,整日窜上窜下片刻不让我不消停,德懿真是懂事太多了又好带。他这样有礼貌的孩子都会出声顶撞,可见是受委屈了。”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被撞到他又能有多大力气,一撞就倒,这得是有多虚弱。“何况他头上的伤应该不是撞到人造成的吧。”

方颖寿低头,她知道,德懿说是胡氏先拦住他的路的……她自己受委屈可以,可她不想孩子也受委屈,“能让德懿住两日么?”

“你是怕德懿被欺负?”

“这两日我和胡氏谈谈。”

谈有什么用,她这种软柿子的性格,估计也谈不出朵花还会反过来被教训,景帝仪问,“崔护有歇在她房里么?”

方颖寿红了脸,虽说她们两人都成了亲,平日也是无话不说,可是这种话也还是叫人不好意思。方颖寿摇头,胡氏虽回来了,但是侯爷一步都没踏进过她的院子。

“还算他不是太傻。”估计那女人也是百般勾引,勾引不成就把气撒她们母子身上的。景帝仪掰了一个橘子,分了方颖寿一半,可她此时哪还有胃口,方颖寿摇头,景帝仪便自己吃了,边吃边道,“你若是个不受宠的妾,你忍,我还能理解。可偏偏不是,你说你躲连孩子都要跟着你躲了,像话么。”

方颖寿不解,“我不知道她为何总是针对我,从前我与她也是相安无事的。”她以为就算胡氏回来了,前两日闹一下,后面也还会变回从前的时候,即便不能融洽的相处最坏也不过是各过各的。

景帝仪给她分析分析她如今处境,“从前崔护的妾多,相互争宠相互斗艳,你这个主母性格温顺不理事,她们自然把你晾在一边,没把你当做首要的威胁。可如今偌大的崔府就你和她,她不和你斗和谁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估计你为了‘以和为贵’这四字,好吃好喝的先给她一份,穿戴的容她先选,这哪像是对妾,比较像是供菩萨,自然养得她更嚣张几分以为你怕她,你要记得,人都是欺善怕恶的。”

连她都是欺善怕恶的,只不过世上比她奸险狡诈比她还“恶”的没几个罢了。

景帝仪问,“那胡氏自回了崔府后,有出过门么?”

“陆夫人送帖子来想请我去饮茶,胡氏知道后倒十分感兴趣,主动说要代我去,这两日就往外走得勤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看哪里动手方便。”方颖寿错愕,以为景帝仪要为她杀人,脸色吓得苍白,景帝仪笑,“骗你的,你不是说要和她谈么,我帮你和她谈保准劝她回头是岸。只是这毕竟是你的家务事,我也不好明着插手,下一回她再出门你差人来告诉我一声。”

“我不想麻烦你。”

“不麻烦。”不过就是个贪婪自私的女人还称不上麻烦,比叫音音乖乖听话半日容易多了。

方颖寿没应。

景帝仪觉得有时方颖寿还真是顽固,明明只要接受她的好意再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被道德捆绑约束得这么紧的一个人,哪怕自己利益受损也要坚持从善和底线。

自从干爹来了十分乐意的要帮她带孩子后,她是头一回能悠闲的自己一个人出门,不必手里拖着一个,每每走到孩子感兴趣而她不想久待的地方,比如那些她看腻的杂耍,还拖不动。

带孩子出门总叫她头疼,她是许久没这么自由了,景帝仪心情不错,不错到跟着她出门的阳春和寒杏看中了宝翠楼的一对珍珠耳环,她也买来送她们两了。

伙计找来两个木盒,要将耳环包好,让她们稍等。

景帝仪见柜上摆了一只银制的臂钏,款式简单盘拢成圈,她身旁站了人,出声道,“伙计,把那臂钏拿给我看看。”

景帝仪瞥了一眼,夏淑静身边跟着一个打扮艳丽,艳得略显俗气的女人。

夏淑静笑道,“凤夫人。”

那女人听到夏淑静的称呼,吃惊的看着景帝仪,景帝仪对她原是没什么印象了,可是见她嘴巴张大,眼珠子微凸,倒记起这副表情也曾大大取悦过她的。就在崔府,她诓崔护两个小妾要殉葬时,当时其中一个就是这模样。

那应该就是方颖寿说的胡氏了,“陆夫人好记性,你我也不过是在东华寺见过一面。”

伙计将臂钏拿下递给夏淑静,帝都的女人大多生得瘦弱,夏淑静胳膊纤细,那臂钏套到她手臂上还足足大了一圈。

胡氏本是想讨好,也没仔细瞧柜前站着的是谁,若知道是景帝仪先看上的,定不会出声得罪,谁人不知凤靡初权势熏天,胡氏想着补救,便道,“我看这臂钏陆夫人戴着不太合适,不如还是挑镯子吧。”

夏淑静突然就黑了脸,“谁说不合适的,我瞧着就是喜欢,都说千金难卖心头好,哪怕我戴不上,买回去送给梦怜也是可以的。再说我见凤夫人方才一直瞧着,凤夫人是皇室贵胄见识不凡,她看上的也一定是好的。”

第十七章 錾花

阳春想着这位陆夫人莫名其妙的是发哪门子的火,方才那番话里带刺显然就是冲着她们家夫人的,“陆夫人说得对,我们家夫人出身富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铺子里的首饰是衬不上我们夫人的,不过是夫人善待我们这些下人买了赠我们,这里的耳环镯子什么的,也就我们府里的下人戴戴。”

夏淑静还未见过这般伶牙俐齿的丫鬟,当着景帝仪又不好发火。胡氏狐假虎威道,“不过是个下人,也不端好自己身份,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景帝仪道,“她是我陪嫁的丫鬟,是有些不知分寸,只是我说得,别人说我就不乐意了。”

夏淑静道,“凤夫人也太过护短了吧。”

“我不是护短,是提醒她说别人不懂身份之前也该先想想自己,崔府的当家夫人是方颖寿,那我该如何称呼她呢?”

胡氏哑口无言,景帝仪这是拐着弯讥讽她不过是妾,可她确实也就是个妾,回了崔府侯爷却不搭理她,她这才想着给自己找靠山,想搭上夏淑静。

景帝仪敲了敲柜台,“这里最贵的首饰是哪一件?拿出来。”

伙计闻言,知道大生意来了,进内堂去取了一支镶满各色宝石的錾花。那支錾花在景帝仪看来艳俗得很,五颜六色的宝石拼凑在一起不伦不类,估计也就是为了凸显它的贵重吧,帝都的贵妇倒是很喜欢用这显摆身份。

景帝仪见胡氏看得眼睛都直了,“就这支吧,一块结账。”伙计要把錾花包好,景帝仪摇头,“不必了。”她把錾花拿在手上,对夏淑静笑道,“二位慢慢挑。”

寒杏伺候景帝仪梳妆自认为拿捏得准主子对首饰妆容的喜好,走出店门道,“这錾花不像是夫人会喜欢款式。”

景帝仪越看手里的錾花越觉得难看,倒想问一问这簪子是谁打制的,以后专叫这人打制些难看的簪子送给她讨厌的人,“确实不喜欢,插这个还不如插一根桃枝高雅,就算拿回去估计也是束之高阁的,里头也就那只臂钏我看得上眼。”

阳春道,“夫人喜欢那臂钏为什么刚才不和她们争?做生意的无非是价高者得,夫人若是给两倍的银子,人家肯定卖给我们。”

“一只臂钏而已,若当真很喜欢喜欢到要占有不可的自然要争,不争那就是还没喜欢到那种地步,可有可无。”买回去也是图新鲜,戴两日也会扔到一旁了吧,何况她看夏淑静对那只臂钏同样不是出自于喜欢才买的,以本伤人便宜的是别人。

寒杏不解,“夫人不喜欢錾花为何要买?”

“大部分的男人喜欢权势,就像大部分的女人喜欢首饰,买它自然不是为了把它带回去。”她还记得她曾经在这用海蓝宝的瑶簪“换走”过康怡的猫眼石簪子,只要见了更好的更贵重的,人都是贪心的,也就会抛掉次之的廉价的。

“我知道。”阳春自作聪明道,“肯定是她们抢夫人的,夫人就抢她们的。”

景帝仪笑。

“凤夫人。”胡氏追了出来,庆幸景帝仪她们没走,她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夏淑静还没出来,“刚才得罪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和凤夫人作对,我知道凤大人和我们家侯爷交情深厚。”

景帝仪嘲讽道,“你知道我相公和你家侯爷交情深厚,还跑来巴结陆府的夫人,你倒是懂得给自己打算,怎么,在陆夫人那讨到了好处,又不想得罪我,这天底下可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

“凤夫人说话何必这么难听。”想当初若不是景帝仪说侯爷快熬不住了,她也不会连夜收拾包袱逃跑,这些年让方颖寿独占恩宠,稳固了地位,如今回来哪还有她站的地方,她为自己打算何错之有,“我有今日还是拜夫人所赐,我都不与夫人计较了。”

景帝仪装糊涂,“你说何事?与我计较,我有欠你什么么?”

“是你说侯爷要死了,也是你说侯爷死后要人陪葬。”

景帝仪装作记不太清,努力的回想,“你是说崔护病危那次吧,他确实一只脚踩进鬼门关了,那是御医说的,至于陪葬,我也是和下人闲聊,好像没和你说吧,你偷听啊。”

胡氏气结,这明摆着是不认账了,“你就不怕我告诉侯爷。”

“你说啊,我又没封住你的嘴。可是你说得清楚么,说你只能和崔护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只能同生不能共死,你好意思说么?”景帝仪反问。

“你……”那看死了她只能吃着哑巴亏,再恨也只能打断牙和血咽下烂肚子里的表情,真叫人恨得牙痒痒。

景帝仪道,“你走了这么多年,没了崔护不也活得挺好么,又何必再回来犯众怒呢。”

胡氏见硬的不行,便以帕掩面梗咽道,“我在外颠沛流离,风吹日晒三餐不继,为了活吃了多少苦,凤夫人又怎么会知道。我不过是想有个栖身之所有瓦遮头,夫人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么。”

这些话还是拿去骗方颖寿和崔护吧,“三餐不继还能把自己养得珠圆玉润,风吹日晒怎么还能这么白,且我看你这双手可不像是为了活吃尽苦头的女人该有的手。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你觉得这句话用你身上合适么?”

胡氏见被拆穿所幸也不装了,抬起头来哪有一滴泪。阳春和寒杏可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这一句句就和片烤鸭的刀一样锋利,刺得胡氏一句都回不上。

景帝仪笑道,“好了,聊完了,你还是继续回陆夫人身边陪她看首饰吧。不必来巴结我,我也没那么好巴结。”景帝仪转身时故意把錾花扔下。

胡氏以为是她掉的,起了据为己有的贪念,也不提醒,故意等景帝仪走远,才蹲下捡起来塞进衣袖里。景帝仪对阳春道,“等我们回到凤府,你就让人去报官说我錾花被人偷了,就让她进牢里待个四五日再出来吧。”

第十八章 三堂会审

“听闻胡氏因盗窃入狱。”凤靡初道。

崔护因胡氏的事心烦,下朝后本想拉他去酒馆的,只是听到了消息,又急忙赶回府里了。

景帝仪翘着二郎腿,吃一口零嘴,翻两页书,看的就是他买回来的杂记。她今日逛得可尽兴了,一屋子的战利品堆在桌上凳上,坐的地方都没了,凤靡初把凳上的东西拿走,“是不是该叫丫鬟先进来收拾一下。”

景帝仪头也不抬的道,“我买了一包饼,可是分不清包的是哪包了,一会儿我都拆了看看,找到了再叫人收拾。至于那胡氏,若是物归原主也没有这牢狱之灾了。你说我要不要叫人放两只耗子进牢房里,这耗子可是会咬人的,要是一不小心在牢里染了病死了,那也是你们这边说的天意。”

“胡氏确实该受些教训,但毕竟是崔府的家务……”

景帝仪斜他一眼,“我知道,凤哥哥自然觉得内宅里女人争风吃醋那些都属小事。你觉得没有必要理,否则也不会崔护娶了那么多女人,你也没有规劝。你是不是骨子里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应该的?”

这可是极敏感的话题,凤靡初想可得小心答,唯恐景帝仪一个不满意,他夜里得去书房过,“小姐明鉴,我从未这么想过,可以对天发誓。”

景帝仪挑眉,“没这么想过那是最好的,不过就算你曾经这么想过,我大肚,只要凤哥哥你往后安分不生这样的念头,我保证凤府一定是家宅安乐。对了,除了你那位曾经的未婚妻,没什么风流债是我不知道的吧,若有一日也突然有个女的说是你红颜知己上门求我收留,我是留还是赶呢。”

凤靡初只想着说话果真是需要谨慎,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倒引出这三堂会审了,“绝无隐瞒。”

景帝仪威胁道,“没隐瞒就好,我厨艺是不好,可是刀工那可是绝活,手起刀落也就是片刻之间的事,凤哥哥你见过的。”

凤靡初失笑。

这大包小包的估计有一半以上是吃的,她的食量渐长,朝夕相对好像除了休息,实在想不起来她的嘴巴什么时候有停过,他把景帝仪抱到膝上,“似乎重了?”

“怎么,胖了就嫌弃了?”

“给我天大的胆子都不敢。”

景帝仪冲他眨了眨眼,“要不你猜猜,我身上哪长肉了,若是猜对了,有赏。”凤靡初仔细的看,面依旧,未增一分未减一分,手也是……景帝仪见他瞧了许久也没瞧出来,提示道,“我不是说我大肚了么,凤哥哥,你是不是越来越笨了。”

他呆愣许久,将手贴到她的肚子上,微微的弧度与他的掌心完美的贴合,然后是一阵笑,“多久了?”

本来还想等他自己发现的,只是他事事观察入微,唯独某方面迟钝了些,就算做了爹,还是一样迟钝,“三个多月,得更顺着我,我打由着我打,我骂由着我骂。”

凤靡初极高兴,眼都笑成缝了,“为夫不是向来如此委曲求全么。”

“夫人。”银樱在外禀报,“陈府来人了,说平乐腹痛,想请夫人过府去帮看看。”

景帝仪道,“让陈牧笙去找大夫。”

“说是请过,都束手无策。”

凤靡初说情,“不是说过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么,再恼平乐都好,看在牧笙的面上,走这一趟吧,平乐若出什么事,最难过的是牧笙。”景帝仪不语,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知道她气是消了大半了的,只是需要人在后边推一推,“我去给小姐提药箱。”

……

平乐面色苍白,觉得自己的肚子像哪吒闹东海闹了一晚上也没消停,她已经跑茅房跑了七回,都破了她从前拉肚子的记录,现在已两腿发软,再这么下去她估计得死在茅厕里吧。景帝仪在给她诊脉,平乐问,“我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快死了?”

景帝仪回头瞪陈牧笙一眼,后者心虚的避开了目光,平乐只是吃坏了肚子,他出此下策,把景帝仪骗来,也是想让婆媳和好。

平乐想着自己还这么年轻,孩子都没生呢,就得见阎王了,悲从中来,大哭道,“牧笙,我要是死了,你要记得我一直用的碗筷枕头你都拿来给我陪葬,我怕在底下用不惯其他的。你可以纳妾,可是你得给我守丧守二十年,守完了再纳。”

景帝仪道,“就她这脑子,治好了也是浪费我的药材,我看就别苟延残喘了,给她吃碗巴豆,拉死了一了百了了。”

平乐哭得更大声,“你怎么这么毒,我都要死了,还没有一句好话。”

陈牧笙道,“娘,平乐真是知道错了,无非是拉不下脸和你认错,原谅她吧,不会再有下回。”他向平乐打眼色。

平乐先前也气的,气景帝仪的话,想着老死不相往来就不相往来吧,不过过了几日气消后她将心比心,如果音音是她的孩子,有人没经过她同意就带出府去,她也会又气又急,加上牧笙也说过她了,平乐别扭的道,“我知错了,真的。你能原谅我么。我是真的很喜欢音音,别人要想伤害她,我肯定是不许的,我自己也不会害她。”

陈牧笙道,“娘,婆媳间哪有隔夜仇。”

“我困了,我要回去休息。”景帝仪警告道,“陈牧笙,你下次再跟我耍心机,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平乐见景帝仪一没给她扎针,二没给她开方子,想来是药石无灵了,只是她到底是中毒还是怎么了,也该给她知道自己即将怎么个死法,平乐脸抽了一下,肚子又疼了。

陈牧笙见景帝仪走了,本来要追出去,可平乐一把抓住了他,“快,背我去茅房。”她要拉第八次了。

景帝仪伸手狠狠的拧凤靡初的腰,“你和他联手骗我,好大的胆子。”

“夫人冤枉,我不知情。”

“她要是再被太后利用……”

凤靡初道,“凤府的血案,我不会让它再发生。成亲那日,我对自己说过会保护好妻儿,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音音,平乐是个很简单的人,把根源掐断了就好了。”

这话倒是值得细细品味,“什么意思?”

凤靡初笑,“小姐猜猜,猜对有赏。”

第十九章 胡氏大闹(一)

张保数着数,数到五时偷偷把蒙在眼睛上布掀起些偷瞧了一眼,看到音音拉着德懿往鱼池跑了,再把布蒙回去还假惺惺的问了一句躲好了么。戴彦摇摇头,不知这算不算贼性不改,连跟孩子游戏都要弄虚作假。

“师父。”景帝仪倒了一杯酒给戴彦。

戴彦要把她面前的酒壶没收了,“你有身孕了,还碰这杯中物。”

景帝仪笑,“又不多喝,何况这哪算酒,虽是果子酿的,酒味却不浓,跟水也差不多了。”

戴彦尝了些,确实没什么酒味,又想着帝仪懂医术,自然也会照料好自己身体,知忌讳,“也写封信去告诉你爹这个消息。”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我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接音音去南蛮?”

“你爹果真懂你,他说如若你问我为何接音音去南蛮,就让我回你去问你相公,他知道。”血缘果真是奇妙,只是她无子这辈子都感受不到父母与子女心意相通是什么感觉,但她有帝仪这个徒弟,老天也算待她不薄。

景帝仪嘟囔,“老奸巨猾。”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爹的。”

在她这,这词可是个褒义词,“师父真不想见见在帝都的那几个堂主么?”

戴彦道,“我对这个位置真说起来应该是厌恶的,只是对着那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教众存着一份道义在不能弃他们于不顾,才会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我既已全权都交到你手上,那日后不管是兴盛还是被你玩得灭了教,都不会再过问了。”

还真是甩手不理了呀,景帝仪玩笑,“当初收我做徒弟,是不是就为了预谋着有一日把烂摊子甩手给我?”

“我年轻时心高气傲,一心爱慕你爹,却被你爹拒绝,起初要收你为徒不过是为了报复想叫他后悔。”只是没想到向来杀人如麻,却那么轻而易举就被一个小丫头征服了。当她第一次仰着头睁着鬼精灵的眼喊她师父时,她便预感自己许会过上不一样的日子,果然褪去了灰暗,日子开始五彩斑斓,她开始会为这小丫头头疼,带着她五湖四海的去,然后遇到了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山贼拦路打劫。

“景帝仪,你给我出来!”

有人在府外大喊大叫,尖锐声音越过墙飘了进来,景帝仪认出那是胡氏的声音,她看向白雪道,“不是让你和衙门知会多关她几日么。”

白雪也不解,她确实去衙门打点了。

景帝仪道,“师父,你在这坐着,我去看看。”

凤府的小厮不让胡氏进,胡氏泼辣便索性在门外闹起来,惹得过路的都停下看热闹,她见到景帝仪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扯着嗓子道,“你这女人实在是狠毒之极,居然陷害我盗窃害我坐牢。”她可是被害了一次又一次,新仇旧恨今日一块算。

景帝仪耸了耸肩,“何出此言,我如何陷害你了?我不过是新买的錾花不见了,报了官由官府查明,可没指名道姓让他们抓你,你会坐牢是人赃并获,官府觉得你是盗窃的贼人。你若觉得有冤,你就去衙门击鼓鸣冤。”

“鸣冤有用么,朝中谁敢得罪你凤夫人。是你故意扔了那支錾花让我捡的。”她知这东西见不得光,只想拿回去偷偷在屋里戴两日过过瘾头后就让丫鬟拿去西市卖了,只要做得小心,西市龙蛇混杂那么多异族的商贩,查不到来源,她还能赚一笔,没想到夜里就被抓了。

景帝仪道,“我才新买的錾花为何扔掉,又不是不用银子。就算我嫌银子腥臭好了,我要扔该是拿去救济穷人,怎么会要扔给你呢。再说了,我又不能控制你的思想,难道还是我叫你捡的?”

白雪帮腔道,“我家夫人是看在崔侯爷的份上,才没叫护院来。否则就凭你现在在这胡言乱语造谣诬陷,大可打一顿再拖走,你若还顾着崔府脸面的顾着你自己脸面的,就不要再在这丢人现眼。”

胡氏嚷嚷,“脸面,我还有什么脸面。”她当众被衙役押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计她偷拿景帝仪錾花的事很快会传遍,人人都会说她手脚不干净,也别再想和帝都那些权贵夫人结交了。

景帝仪看向那些围观凑热闹的,垮下眉委屈道,“这什么世道啊,我一个受害的苦主丢了东西报官还得被贼人欺负上门。”她刻意提高了声音,就怕人听不清楚,“是衙门抓的你,是衙门说你是贼。你在这和我胡搅蛮缠,怎么是还想讹我银子么。”

白雪道,“这胡氏歪曲事实说得自己这样理直气壮。可见脸皮比城墙厚,人前都能这样野蛮泼辣,人后还不知如何横行霸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夫人,还是把她赶走吧。”

胡氏干脆坐到地上大喊苍天无眼,这胡氏没进侯府前,就是在市集里卖鱼的,市井小民,别人觉得丢人不敢做的她都敢做,胡氏嚎道,“大家来评评理,凤府的夫人欺人太甚,侯府的主母容不下我这小妾,她与景帝仪交好,景帝仪便使些肮脏手段栽赃嫁祸,想着把我扔进牢房就当给侯府的主母除去眼中钉了。”

这分明是要把方颖寿拖下水,这样的女人就该拖到后巷里打一顿,白雪怕影响景帝仪的心情,她如今怀了身孕,“不如夫人先进屋休息,这里奴婢处理就好。”

景帝仪笑,她又不是没见过无赖,她叫下人搬来桌椅,摆上茶水瓜子,一副耗上的样子,她倒想看看胡氏这嗓子能嚎多久才哑,“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算把全城的人都引来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么好看的猴戏,还不用花银子,独乐不如众乐。白雪,你让厨娘再煮些茶水出来,在场的哪一个渴了,不论男女老少免费赠茶水喝。”

胡氏闻言,叫喊声一下就变小了,她从前与人吵闹,只要完全丢掉这张脸面,小事也闹成大事,那么闹到最后对方觉得丢人,不管有理的没理的,总是灰溜溜的走掉。

她想着景帝仪可是一品官夫人,估计比谁都更在乎名声,她若是受不住围观的人指点,躲进府里,她就能添油加醋。

可是景帝仪非但没进去,还真把她当卖艺赚钱的猴看。

第二十章 胡氏大闹(二)

“景帝仪,你欺……”

“可别再说我欺人太甚了,你问问在场的人,我既没打你也没赶你,是你要在我府门前闹,我就成全你了,难怪说好人难做呢,顺着你你都不满意。怎么,是不是想要赏?”

景帝仪起身走下台阶,接过白雪递过来的银子扔在胡氏面前。这胡氏不禁激,三言两语便露出本性了,今日的事随着这些围观的闲杂人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让她本性公诸于众总好过她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编派出些于方颖寿和德懿不利的话来。

景帝仪继续火上浇油,压低了声音道,“在我看来你比街边乞讨的还不如,只是我找不开银子,只得便宜你了,但你得心里有数,你可不值这个数目。”

胡氏气得直喘气,抓起地上的银子往景帝仪扔,想着大不了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白雪担心喊道,“夫人!”

景帝仪将银子接住,握在手里把玩,“你可真贪心,是嫌我打赏得少是么,你若是翻个跟斗跳个火圈什么的,我还能多赏些。可是你光嚎,演得也就值这么点银子了。你这可是故意要伤人,众目睽睽,我要再报官,你不会还要说我冤枉你了吧。”

方颖寿不知胡氏已经从牢里放出来了,还特意去了一趟衙门,听到衙役说人辰时就走了以后,就担心胡氏霸道没有回府会不会来找景帝仪麻烦,急匆匆的赶来,果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方颖寿挤过那一层层围观的百姓,崔护这些年不在外头花天酒地了,好不容易才攒回一些名声,这样一闹,又是要把崔府推到这悠悠众口前了。

方颖寿劝说胡氏,“你先随我回去,有什么回去再说。”

胡氏将方颖寿推倒在地,“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和这女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合起伙来对付我。我真是命苦,就因为出身不如你,就要受人欺负。”

白雪扶起方颖寿,“整个帝都哪位官员府中的小妾是敢与正室夫人动手的,你也算是头一位了,这样凶悍谁欺负得了你,不被你欺负已经是万幸了。”

胡氏领教了景帝仪的厉害,便想着从方颖寿那下手,方颖寿心软,定看不得她寻死觅活,“你们这样冤枉我,我今日干脆死在这,就让众人看看你们是如何把我逼上绝路的。”

胡氏装作要撞墙,方颖寿急道,“你别做傻事。”

景帝仪拉住方颖寿,一副跟那些围观的一般看热闹的表情,还生怕事不够大就怕胡氏不敢死那般,“你撞吧,尽管撞,你都一心求死了,我还能拦着你么。我都不怕你弄脏我的墙了,你就一头撞吧,死了,你家夫人心善会给你置口上好的棺材。若没死,你放心,我会吩咐他们不要救你,耗上几个时辰,等血流尽了,也就气绝了。”

方颖寿不解景帝仪为何要拿话激胡氏,“她若真的寻短……”

景帝仪只问,“你真想德懿一直躲在我这么?”

方颖寿沉默了,她这个娘做得真是不称职,明明她才应该是孩子的庇护,可她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家宅不宁惹得丈夫心烦殃及了德懿也殃及了帝仪。

胡氏偷偷瞄了眼方颖寿,见她没反应,景帝仪道,“你这些年过得不也是有滋有味么,我随便挑一件说,可都要比说书的讲得精彩,也比你今日在我府前唱的这出要热闹。之前是因为崔护才没撕掉你脸上这张皮,你还真当没人辨得出你是黑是白是人是鬼么。”

胡氏离了崔府后,生怕崔府的人会寻到她老家,就先找了一处乡下生活了一阵,只是受不了乡下的穷苦,后边又搬去了兖州,靠着从前崔护赏赐的金银珠宝,大手大脚挥霍的过日子,还勾搭过一个男人。

胡氏琢磨着景帝仪不过是在吓唬她,兖州离这十万八千里的,就算那些事能传到这,她先前用的是假姓名,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你……你胡说。”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景帝仪笑,“要我去兖州把人带来么?我倒也好奇你一直和同一个人买胭脂,那人的胭脂是有多好。”景帝仪见胡氏的脸色霎时就吓白了,想着她应该是认清这一局谁才是掌控者,“这不是有句话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么,还要撞么?都等着看呢。”

胡氏进退两难,死是肯定不想死的,把柄被人抓在手上,她若再激怒景帝仪,难保景帝仪不会当场把她的丑事抖出来,可又没有台阶下,她咬牙切齿,“把我逼死了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你自己在我这要死要活的么。你今日来不就是想让我身败名裂的么,没有什么能比以死来证清白,以死来控诉更具说服力的了。”景帝仪停顿了一会儿,板起脸道,“还是你已经不想死了?若是不死了,白雪,送她去见官,我要告她个诬陷。”

胡氏闻言,心想她这一次要是再进大牢,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还不把她往死里折磨去讨好景帝仪,胡氏一改方才的嘴脸,对方颖寿道,“姐姐,我刚刚不是有心推你的,我也是气糊涂了,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也不会和我计较的对不对?我也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听了谗言就跑来闹了,也没想清后果。”

白雪道,“你想闹就闹,闹完了又想三言两语大事化小么,我家夫人若是不惩治你,以后人人都效仿你,夫人还有安宁么。”

胡氏拉住默不作声的方颖寿,“你就算不顾我,侯爷呢,我若是进了两次牢,外人会怎么想我们侯府。”

方颖寿求情,“帝仪……”

景帝仪道,“进去看看德懿吧。”下巴朝胡氏那抬了抬。

白雪即刻喊来两个下人押着胡氏去衙门,“夫人放心,这一次再不会出差错了,奴婢一定交代好。”定会让胡氏在牢里多待几日,也省得她提早出来又兴风作浪。

景帝仪摇头,小声道,“明晚放人。”胡氏方才说了一句听信谗言,她想知道是她随口说的还是真有这么个人。

第二日夜里,胡氏刚从牢里放出来,果然就有事发生了,她被掳走杀害尸首扔进了湖里,白雪早就安排了人在牢外监视,一路跟着杀人者竟跟到了陆府。

景帝仪听到白雪禀报时,初初是有些讶异,陆存熙若是要杀人嫁祸至少也该安排几个做事干净利落的心腹吧,怎么会安排酒囊饭袋被人跟踪都不知。

这胡氏才在凤府外大闹,若是明日天亮后尸首浮起来,外头的人定会先联想到是她下的毒手,景帝仪问,“捞起来了么?”

白雪道,“捞起来了。”

景帝仪想了想,“我记得当年装清芹尸首那个动过手脚的木箱,我让留着的。”

“放在仓库里呢。”

当初觉得晦气,白雪本想让人烧了的,是景帝仪说木箱有趣,让留下。白雪便叫人抬到仓库放到最角落里,也没人敢去动。

“你瞧,这不就有用武之地了么,先把尸首放到箱子里吧。”

让她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凤靡初一进房就见景帝仪拨着蜡烛上的火苗玩,笑得如此开心,又是有人要遭殃了,“能入小姐眼的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景帝仪抬眸,别以为她听不出反话,“崔护不是找你喝酒么,这么快回。”

一个胡氏而已,方颖寿从前就是好捏的性子,她也就罢了。崔护一个大男人连这点小事都不懂处理,还被弄得有家不回,三天两头拉着凤靡初喝酒解愁。

凤靡初笑,“他醉了,我让人送他回去了。”

“有没有和你发牢骚,他那曾经的爱妾可是被我送去吃牢饭的。”

“他是喜欢美人,偶尔也会犯糊涂,但他府里养的人他心里多少清楚好坏的。”凤靡初解开披风,“只是他的个性,小姐也清楚,硬不下心。”

她知道啊,自诩风流,多情种子嘛,装可怜用在崔护身上是最有效的,她还因此戏弄过他,“下一回夏淑静若是又办什么诗会茶会的,我也去凑凑热闹好了。”

凤靡初想起景帝仪头一回有孕时,他忧心了差不多九个月,要她在府里静静养着,除非乾坤颠倒,否则是绝无可能的,一味的迁就使得他的神经绷着一直绷到了孩子呱呱落地,只是这样的日子又要重来一回了,“听闻近来胡氏和夏淑静走得挺近的,胡氏入狱后,陆夫人也出了力。”

“哦。”这她已经知道了,直接差人去衙门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夏淑静才帮胡氏从牢里出来,胡氏没先回崔府找崔护哭诉索要钱财,而是到了凤府外大闹,倒像是受了怂恿。小姐有想过陆夫人为何针对你么。”

“不喜欢我的女人多了去了,我要是都想为什么,那得想到何年啊。”

“女子的恨多来自于妒。”

那又如何?“凤叔叔,你是不是年岁大了,隔几日不吃一回酸就不舒服。”

第二十一章 塞一块

“小姐不是说吃些酸的能开胃么,于身体有益,小姐医术高明,听你的话不会错的。”

“真不愧是凤大学士,什么油腔滑调的话从你口里说出来都不见轻浮。不似我,再怎么一本正经的话换作我说,外人便说是妖言惑众。”景帝仪轻抚凤靡初的手背,画圈,“有时我也挺委屈的,凤哥哥,你说我有长得这么像妖女么?”

凤靡初笑,不像妖女,像仙子,所以才说若不是小时候就认识,估计连他都会被骗过,手心贴到她腹上,“就快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所以呢……”他若是敢拿那些圣人之言拐弯抹角的对她说教,劝她成熟些,稳重些,有他好看的。

“所以还是快休息吧,休息好了,精神才会好,这不是小姐跟我说的么。”

景帝仪朝他伸出两手,到床只有几步,可她也不想走。凤靡初抱起她口气里带了些许取笑味道,“之前小姐怎么教音音来着。”

音音对凤靡初总是撒娇讨抱,不喜欢自己走路,景帝仪便逗女儿,“这么大了还这般,羞。”景帝仪反问,“难道我教的不对么?”他们两对孩子的教导不是向来分工明确的么,以身作则是他的责任,不是她的,她自然是有两套标准。“不对么?”她又问了一遍。

凤靡初道,“对,特别对。”

……

张保好不容易哄音音吃了一口粥,音音就坐不住了,钻到桌子下,非要张保抓住她才肯吃第二口。景帝仪拖长了尾音,“音音——”

她才刚说了两个字,没骂没打,音音嘴一扁,张保就心疼了,“小孩子哪个不是活泼好动的。”

这小丫头会仗着靠山越来越多肆无忌惮了,“干爹,这样我可没法教了。”

戴彦道,“你小时不也这么欺负这个莽夫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生来会打洞,这么小就这么能折腾,将来也是青出于蓝的大魔头。你还想如何教?”

音音拍手笑,觉得那三个字听着威风凌凌,“我要做大魔头,大魔头。”

景帝仪道,“这志向倒是立得好,只是你现在只能做小魔头,做大魔头得等你长大后。”

音音从桌下爬出来,认真的看着娘亲,“音音想明天就当大魔头。”

景帝仪不会用什么吃多些,睡早些,听话些明天就能当了这种哄骗稚子的话来哄孩子,何况她也觉得哄不了这小丫头,“明天有点难。”

“那要多久?”

景帝仪把音音抱回座位上,把问题甩人,“等你阿爹回来问你阿爹。”

白雪进来在景帝仪耳旁道,“陆夫人今日约了几位官夫人游湖。”

景帝仪笑,游湖,真是好闲情逸致啊,胡氏被溺死在湖里,若是撞了现场,正好瞧见胡氏浮尸湖上,明日就会有各种有关她景帝仪买凶杀人的风言风语流传出来。

她真是好奇等夏淑静到了那,期望发生的却落空了,会是什么模样。

夏淑静惊恐万分,她嘴里塞着布条,即便想叫喊也发不出声,她不知抓她的人是要谋财害命还是有什么目的,她不过是在回府的途中想着顺路去取在宝翠楼订下的金饰,却才下马车就被绑了。

绑她的人将她抬进了什么地方后将她眼睛上蒙着的布解开,夏淑静发现自己身处在堆放着许多酒坛四面都是高墙的屋子里,有人将她眼前的木箱打开,摁住她的头让她看清箱里放的尸首是谁的——

胡氏翻了白眼,尸首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木箱没打开时,扑鼻的酒气盖住了尸首散发的臭味,可现在箱子打开了,夏淑静挨得又近,那股死亡的味道刺激着她的胃,将她的恐惧调到最高,夏淑静喉咙泛酸,却没办法呕吐。

有人道,“我也算难得做件好事了,世上若是真的有鬼,就让胡氏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把她们两塞一块。”

夏淑静认出了那是景帝仪的声音,她被人摁进箱子里,她身形娇小,这胡氏生前也是瘦弱,箱子虽然不大,却还是足够容纳下她们的,只是必然是两人的手脚要纠缠在一起,脸与脸也要贴在一块。

夏淑静挣扎着,却抵不过那些人的力气,还是被塞了进去,箱子被完全盖上,眼前又陷入了黑暗,可是那份恐惧,内心的折磨比起被抓时加剧了。明知无用,夏淑静却还在箱里不停撞着,想要出来。

景帝仪想着这里的人就是这样,做坏事就不该怕,既然怕就不该做坏事。一面相信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一面又杀人放火为非作歹,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景帝仪敲了敲木箱,她知道夏淑静听得见,“陆夫人,你连杀人的事都敢做了,里面的不过是具尸首,又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怕什么呢。”箱里的撞击停了,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低泣。

景帝仪道,“看好陆夫人,可别让她少一根头发。”

屋里的人不作答,双手交叠于胸对她行了本门最高的礼。景帝仪叹气,这些教徒也是顽固的石头脑袋,她接了师父的位置后宣布的第一条教令就是免了那些繁碎规矩,可他们还是记不住。

景帝仪对其中一名体型与胡氏较为相似的教徒勾了勾手指,那人上前一步等待景帝仪的命令,景帝仪摸出预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交代好一切后才走。

白雪看出了她家夫人并不打算取夏淑静的性命,只是不解,“若夫人只是想将夏淑静抓来吓唬她,这事奴婢做就行了,之前在宝翠楼,夫人和夏淑静有过交谈,怕是她会认出夫人的声音。”

景帝仪笑道,“我知道啊,我就是想亲眼看看她被吓破胆的样子,这里的人做了坏事都藏着掖着怕东窗事发,可我作恶从不怕人知道,何况被她认出来又能怎样。”

白雪还是担忧,“可是……”

景帝仪笑道,“白雪,你还记得卫冬么。”景帝仪见她想了许久,却想不起是谁,估计着她自己都没发觉不经意间有人的心落到了她身上,“有一日你遇到了想嫁的人一定要第一个跟我说,知道么。”

第二十二章 审理(一)

白雪不知为何说着夏淑静却突然扯到这个叫卫冬的又扯到她的婚事,景帝仪道,“我随口说的而已。你我虽然是主仆,但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下人,你的婚事我不会干预。”

白雪不爱笑,所以笑起来时也就不甚自然,略显含蓄却满怀感激,“谢谢夫人。”大户人家的奴仆签下卖身契的一刻,生死婚嫁都由不得自己了,可她知道景帝仪从没用那一纸契约约束过她和阳春,她们是自由的,可以为自己做主。

景帝仪背着手道,“你这一笑真是难得,若是阳春她们见了,一定吓掉下巴。要不你回去当着她们的面再笑一笑,我突然想看看阳春的傻样。”

“夫人想看阳春的傻样还不容易么,不必我笑,一日里她总会犯几回傻。”

景帝仪哈哈笑道,“这话被她听到她可要难过了。”

看守的人按着景帝仪的命令把夏淑静关上一日一夜后,才把她从箱子里放出来,蒙上眼口中塞上布,没把她送回陆府而是扔到了夏淑静的娘家夏府的门口。

夏淑静失踪后,陆府和夏府都有派出人找寻,因不知绑匪目的,担心若只是求财,动静太大惊动了官府反而危及夏淑静性命,且有损妇道人家清誉,便是悄悄的寻。

一直到夏府的人发现了夏淑静。

夏淑静那时已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缓了许久才缓回些许神志,便把发生的事与她父亲夏尚书说了,哭喊着要她父亲给她做主,夏家便一状告到了衙门。

涉事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家眷,凤府陆府得罪谁都没好果子吃,府尹原本不想管,尤其景帝仪还是皇亲,可夏尚书搬出皇帝要挟,扬言若不公事公办将景帝仪治罪,便要告到皇帝那,参府尹包庇的罪名。

府尹没办法,只能让衙役去凤府把景帝仪请来。

一个时辰后,景帝仪便在凤靡初的陪同下到了衙门。

府尹手里抓着惊堂木,若依着律法,堂下犯人是得跪的,可偏偏在场的不论哪一个身份都比他贵重,一时倒不知这惊堂木该敲不该敲了。

景帝仪道,“大人唤我不知是为何事?”

府尹刚想开口,夏淑静的哭嚷声便盖了过来,“景帝仪,你杀了胡氏,竟把我和她的尸首关在一处。”夏淑静想到胡氏的死状,想到自己被关在箱里,明明漆黑一片,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觉得胡氏死不瞑目的瞪着她,她便浑身发抖。

“什么杀了胡氏,什么把她尸首关一处,府尹大人派来传唤的衙役说的不清不楚,怎么到了衙门我听的更糊涂了。”景帝仪看向凤靡初,“凤哥哥,你听懂了么?”

凤靡初问府尹,“胡氏死了?”

府尹不知该怎么答,他也不知崔府的小妾是死是活,活,没见人,死,也没见尸,反正是夏淑静说人死了,“下官……下官其实也不是很确定,陆夫人说胡氏是死了。”

凤靡初又问,“尸首呢?”

“陆夫人说尸首放在一个木箱里。”

“木箱放在何处?”

府尹答,“下官不知。”这问题他也问过夏淑静,夏淑静只说是在一间堆满酒坛的屋子里,可在帝都这样的屋子不知有多少,先不说那些酒馆饭馆客栈,富贵人家也多爱在府里设地窖酒库什么的储存美酒,这根本无从可找。

白雪道,“大人,我家夫人有了身孕,她身子纤弱不可久站。”

府尹闻言,赶紧让衙役搬来椅子,让凤靡初和景帝仪坐下。

夏尚书不满道,“我是原告,她是被告,她身负命案,戴罪之身,你不让她下跪,反倒让她坐,这是什么道理!”

府尹抹了抹额角豆大的汗珠,这天都渐凉了,可他小小芝麻绿豆的官夹在两个大臣中间硬是左右为难的逼得紧张出了一头的汗,“这……”

景帝仪坐下道,“凤哥哥和府尹方才的对话我是听明白了,我也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陆夫人,说我杀人,说我藏尸,一面之词就说我是戴罪之身,这样的断案是不是草率了些?”

府尹结巴了,“下官……”换作平时,这样无凭无据状纸都没有一张的案子是不受理的,他自己也觉得草率。

白雪道,“我家大人和夫人和善不愿以身份压人,来衙门不过是协助府尹办案,为何不能坐?夫人是连当今圣上都免了她跪拜的礼数的,见天子不必跪,来衙门却要跪,这……”

府尹只觉得屁股下的椅子有些烫,景帝仪丫鬟的话他是听懂了的,见皇帝太后都不跪,若是跪了他,岂不是说他比皇帝太后还大,这等惹人非议的事他可不敢,府尹又叫搬来两张椅子,想让夏尚书与夏淑静也坐,这样两边都不开罪。

夏尚书道,“衙门是什么地方,竟容一个下人在这大放厥词。”

景帝仪道,“我的丫鬟不过是帮我说了两句公道话而已,怎么能叫大放厥词呢,我确实是久站不得,我也确实无辜,陆夫人是夏大人的女儿,骨肉情亲你帮她理所当然,可是也要分是非黑白吧。”

夏尚书横眉竖目,“凤夫人是说我帮着女儿诬陷你么!”

景帝仪紧紧抱住凤靡初的胳膊,躲到他身侧只露出一双盈盈美目,“凤哥哥,我害怕。”

比起夏淑静的大喊大叫,已全无平日听闻的大家闺秀大方得体的仪容仪态,景帝仪这番举止搭上无辜的眼神,绵软的语气,叫人感觉这般柔弱的女子委实干不出夏淑静所说的那等丧心病狂的事。

凤靡初拍了拍景帝仪的手,似是在安抚,“有我在,必不会叫夫人受委屈的。”凤靡初问,“不知有让人去崔府问过么。”

府尹道,“已叫人去问了。”

府尹本是叫人去崔府查问胡氏有没有回去过,最后一次见过什么人,什么时候离府诸如此类的问题,却没想把崔护招来了。

崔护见凤靡初和景帝仪都在,看了看明镜高悬牌匾下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府尹,还有夏氏父女。(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三章 审理(二)

崔护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衙役说胡氏死了,说得没头没尾,又是一问三不知,崔护想着好歹也是从他府里出去的,便亲自来了,“怎么靡初你们也在?”

府尹道,“陆夫人说凤夫人杀了侯爷的爱妾。”

崔护斥道,“胡说八道,你这官怎么当的,也不看看凤夫人弱质纤纤,怎么可能杀人。”

府尹心想他也这般觉得,这凤夫人生得是天人之姿,实在不像为非作歹的恶徒,可是陆夫人言之凿凿不依不饶。

夏淑静道,“死的可是侯爷的爱妾,侯爷就不想为她伸冤么,就因为你与凤大人有交情,胡氏死了你也不管不顾,怎么说你们也有几载的情分在吧。”

崔护觉得夏淑静说话有些难听,说得他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似的,“不管不顾我也不会来这了,可你说凤夫人杀人我是绝不信的。我夫人初一十五去庙里上香,凤夫人总是陪着去添香油,这等菩萨心肠的人若是会杀人,我把头……”崔护是想打包票说若是景帝仪会杀人他就把脑袋割下来摆在这公堂上。

凤靡初轻咳了一声,打断道,“侯爷,胡氏有回去过么?”

崔护道,“失踪了,不知去向。”

府尹这时才想起他还得审案,虽说堂上一个个官职比他大,但还是要意思意思问几句的,否则又该说他失职,“那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她去凤府闹,又被关牢里以后。”崔护有安排人去接,可是没接着。

府尹问,“侯爷没有派人去找么?”

夏淑静插话道,“胡氏和我说崔侯爷宠爱夫人母子,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哪一日她若是死了,说不准全府上下包括崔侯爷还会拍手称快,看来不假。”

景帝仪道,“这话听着倒是含了几分妒忌,可是妾就是妾,人家夫妻恩爱有什么不对?若哪一日陆大人也纳了妾,不知陆夫人是不是也会同情一个妾侍的处境。”

夏淑静想起那夜在马车上陆存熙看景帝仪的眼神,那样专注,专注到眼里都容不下她这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诅咒我!”

景帝仪垂眸,似不敢看夏淑静吃人一般凶狠的眼神,“怎么是诅咒呢,不过是就事论事。”

夏淑静道,“胡氏之前去凤府门前大闹,你恨她让你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就取了她的性命。”

凤靡初冷静道,“我夫人丢失财物报官追查并无不妥,胡氏偷盗,下狱也是依律例,她不思悔改,出了牢狱反而到我府前闹事,是她心思不正动了歪念,我夫人也并未动私刑,而是再一次报官法办,而并非是像陆夫人说所的。”

家丑不可外扬,崔护原不想提当年的事,但想了想还是讲了,“胡氏盗窃罪有应得,凤夫人也是受害人。胡氏也曾卷过我府中财物,只言片语不留一走了之,所以她不见我也并未派人去找,谁知她是不是又自己走了。”

夏淑静道,“狡辩,不过是一个个都巴不得她死罢了。”

凤靡初知道夏淑静是硬是要把景帝仪和胡氏的死扯上关系,“陆夫人一口咬定胡氏已死,咬定她是被我夫人所杀,可是尸首没见。我心中有疑惑,还望陆夫人解答。陆夫人说是我夫人藏尸,不知如何得知?”

夏尚书看到女儿又哆嗦了,气凤靡初又故意提起此事,“是凤大人听得不够仔细么,淑静明明就说了,是你夫人将她和胡氏的尸首关在箱里。”

凤靡初道,“那陆夫人是亲眼看到我夫人藏尸的了。”

夏淑静环着手臂,如此才觉得安心些,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胡氏冷冰冰硬邦邦的尸体挨在她身上,“自然是。”

“我夫人藏尸的地方在哪?”

她不是说过了么,为什么还要问,“他们蒙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

“既然蒙着你的眼,又如何亲眼看到是我夫人藏的尸首?”

“是他们把蒙眼的布解开了。对了——”夏淑静指挥府尹道,“你去搜凤府,说不定尸首就在凤府里。”

府尹不敢说话,夏淑静是吓傻了吧,凤靡初是一品大臣,他的府邸哪是说搜就能搜的,除非有圣旨。

崔护觉得夏淑静说的话逻辑有些不通,“陆夫人的意思是抓你的人原本是蒙住你双眼的,到了藏了胡氏尸首的地方又把蒙眼的布解开了,让你看到了凤夫人?凤夫人若是真杀了胡氏,不想办法处理尸首就算了,还刻意让你看到?”

夏淑静激动道,“你们怀疑我说谎么,真的是她,指使人关了我一日一夜。”

凤靡初继续问,“那陆夫人如何回来的?”

“是他们放我回夏府的。”

夏尚书自夏淑静失踪后就心急如焚,夏淑静平安回来,又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告诉失踪这段时间里受的苦楚折磨,一气之下也未来得及仔细询问,他还以为夏淑静是自己逃回来的。

崔护道,“被你看到了脸,没杀你灭口反而放你回来?”正常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夏尚书低声道,“这些你怎么没和爹说。”

府尹想着自己断案多年,也是未见过有哪个绑匪被见了真面目,还放人走的,他盯着夏淑静好一会儿,想着她是不是受惊过度,产生什么幻象了,“夏大人,需不需要下官去请大夫。”

景帝仪红了眼,委屈的与凤靡初道,“上回在宝翠楼我与陆夫人都看上了一只臂钏,那时胡氏也在,是我管教不严,阳春和胡氏争执了几句,许陆夫人是觉得我驳了她的颜面,心里不痛快了,可是最后,我也记着凤哥哥说过的君子不夺人所爱,把臂钏让给她了,不知她为何还是心里放不下。”

府尹喃道,“臂钏?”

景帝仪点头,“宝翠楼的伙计都能作证。”

府尹心想这女人的心思也是难懂了,不过一件首饰而已,都能因此结上仇怨。

夏淑静见堂上的人显然都被景帝仪有意的误导,认为是她们之前结过怨,她故意报复,“不是的不是。”(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四章 审理(三)

崔护道,“夏大人,我看你确实该带陆夫人回府再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别是吓出了什么毛病来。”这说的话一句句自相矛盾。

夏尚书不语。

夏淑静见一个个皆是用她是不是得了病的眼神瞧她,包括她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们不信我,就因为这祸水流了几滴泪么!”

就因为景帝仪长得美,长得无辜,长得无害,就都被她骗过去了,依她看有病的是他们才对。

凤靡初皱眉,“陆夫人,请留口德,夏家也是书香传家,夏大人就没教过什么是恶言不出口,苟语不留耳么。”

夏尚书还从未见过凤靡初动怒,哪怕朝堂上有人提出的政见与他相左,他也是文雅有礼表述意见,从未见他变过面色皱过眉头,足见景帝仪在他心中份量。

景帝仪道,“陆夫人,凤哥哥与陆大人同朝为官,我也不想因着我与你妇道人家这点小事影响到他们,就当我之前有错在先,我在这与你赔罪,望你大人有大量,这事便这么过了吧。”

景帝仪一番识大体的话,府尹也顺着想说事就这么结了吧,“我看都是误会误会,说清楚了也就好了,要不天也不早了,不如……”

“你们要怎么才信我说的。”夏淑静嚷嚷着,看到陆存熙走进衙门,夏尚书寻得夏淑静后便已让人去陆府通知,只是那时陆存熙在典抗府中,等陆存熙赶到夏府又被告知夏淑静去了衙门,这来来回回的才耽误了功夫,夏淑静上前拉住陆存熙,“相公,你会信我的对不对,真是景帝仪抓了我。”

陆存熙已从夏府下人口中得知夏淑静坚称是景帝仪掳的她,他见夏淑静情绪激动,轻声道,“夫人,我们先回府好么。”

夏淑静怔住,为什么要回去,她来这是要讨公道的,“你也不信么?”

陆存熙朝景帝仪那看了一眼,帝都中若说行事最不按常理的便是景帝仪,她命人将夏淑静送回夏府而不是陆府就是料中了夏尚书爱女心切,定不会叫自己女儿受委屈,而他却头脑冷静,必不会轻易踩进这陷阱里。

景帝仪敢来公堂就表示她有十足的把握,压根就不怕夏淑静会在堂上说些什么,陆存熙道,“我们先回去,娘还在府里等你。”

夏淑静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存熙,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只是脸上毫无担忧的神色,“相公有想过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么?害我的人就在这——”夏淑静指着景帝仪,“她就在这,你是不是该质问几句,该为我说几句话,该维护我。”

景帝仪脸贴到凤靡初后背,肩微微抖动,众人皆以为她是被夏淑静吓哭了。只有凤靡初知道她演这一场从头到尾就是想看夏淑静的疯状,她最爱的不是虐人的身体,因为那感受到的只是痛楚,她爱虐的是人的心,那才是撕心裂肺的。

论起折磨人的手段,刑部的人都要甘拜下风。

凤靡初道,“陆大人,我看你还是先带夫人回去吧。”

景帝仪抬起脸来,眼角还挂着莹莹泪珠,她是笑哭的,她“善意”道,“是啊,快带夫人回去吧,好好的休息,或许明日她就能想明白了,为了一件首饰闹成这样不值得。”

“景帝仪,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是你故意丢了錾花让胡氏捡,故意害她坐牢的。”夏淑静越想越觉得景帝仪心狠手辣,她想帮方颖寿就暗中使手段,“不,或许你想害的是我。”

景帝仪想笑,这夏淑静是真被吓到思绪混乱了么,还是她本身就分不清事情发展的先后,是她先把胡氏杀了想陷害她的,“那錾花可是花了我好几百两银子呢,有谁会拿这么贵重的首饰故意叫人偷的,陆夫人对我的误会实在太深,你忘了么,我可是特别特别喜欢那錾花才会买。”

“不,你一点都不喜欢那件首饰。”她怎么会看得上眼那里的首饰,就连那臂钏也同样谈不上喜欢,否则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日在宝翠楼她争的是一口气,可是回到府才觉得自己可笑,景帝仪不过是图新鲜多看了两眼,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却认真了。

景帝仪叹道,“大人,我看陆夫人对我的心结始于宝翠楼,胡氏盗窃的事也是始于宝翠楼,那日在宝翠楼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伙计都看的清清楚楚,你看能不能把伙计唤来,我们当面把事情都说清楚,误会都解开。”

陆存熙警觉道,“不必了,我夫人怕是受了惊吓才会胡言乱语。”

夏淑静见陆存熙要将她带走,她后退了一步哭道,“爹,女儿真的没有糊涂。”

崔护想着这样一直闹也不是回事,他是为了胡氏的事来了,结果闹到现在依旧不知胡氏是生是死,他上前敲了敲公案,这府尹坐镇衙门却什么作用都没有,“你就不会说句话么,就傻乎乎的坐着。”

府尹面露难色,不是他想傻坐,是他真不懂怎么判,他不是也劝了么,陆夫人就是不肯走,他也不能让衙役用扫把赶吧。

凤靡初道,“劳烦大人去宝翠楼把那伙计唤来。”

府尹点头,派衙役去传唤。

没多久宝翠楼的伙计就到了,府尹看了看凤靡初和陆存熙,见他二人皆不说话,他便硬着头皮敲了惊堂木,依流程问了那伙计姓名后道,“那日凤夫人和陆夫人去宝翠楼买首饰,可有发生什么事,你如实说来。”

宝翠楼的伙计低着头道,“起先是凤夫人看上了一只银制臂钏,恰巧陆夫人也喜欢,凤夫人的丫鬟就和崔侯府的夫人争吵了几句,不过最后凤夫人是买走了店里的五色宝石錾花。”

府尹问,“那日凤府的丫鬟与胡氏争执说的话你可有听到,说了什么?”

“听到了,只是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说谁更适合佩戴之类的。”

“那胡氏盗窃你有看到么?”

“小的忙着招呼陆夫人,并未亲眼见崔府的夫人偷盗,只是瞧见她似乎追着凤夫人出去了。”

第二十五章 审理(四)

景帝仪道,“那日胡氏追出去说是向我赔罪,我与她说了几句,走了没多久就发现錾花不见了,就让丫鬟去报官。”

夏淑静道,“你是知道胡氏出身不好,对珠宝首饰也没什么鉴赏力,只俗气的追求越贵重越好,这才买的。”当时她没明白,可是到胡氏下狱,她把事情又想了一遍便明白了。

看景帝仪的穿戴也是极为讲究的,因她喜欢银饰连衣服的款式都是搭配着身上的银饰裁剪订制的,根本不可能会那么俗气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穷人一张口买东西就强调一个最贵。

景帝仪道,“陆夫人觉得錾花俗气,不表示我也这么觉得。老板既是把它当做镇店之宝来卖,等的便是有眼缘懂得欣赏它的客人。我丢了东西反倒被说成居心叵测,若是这般以后谁丢了东西还敢报官。”

景帝仪由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双目如云烟氤氲,眼泪凝成珍珠般大小才一颗颗顺着脸庞滚落,众人看着心都跟着揪了,“不过是一支錾花,却扯出这么多是是非非来,若是早知道,那日我便不买了,早知道胡氏喜欢的,我让给她好了。”

夏淑静道道,“你不必混淆视听,你明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胡氏死的不明不白,没人给她讨公道,我便给她讨公道。哪怕今日在场的人人都受你蒙蔽,帝都也总有清醒的,大不了我告到贤妃那,告到皇上那。”

崔护抓了抓脸,看着沉默的凤靡初和陆存熙,这时候他们却是一语不发,也不懂再劝一劝,夏淑静显然是说不通,他这简直比早朝时听文武大臣向皇上禀报政事还累,“没有证据,这样争吵也没意义,断案的事属于府尹的本职,我看要不我们都暂且先回去,让府尹查就好了。”

伙计朝府尹磕了个头,“大人,早上时侯府的夫人曾来过店里。”

府尹愣了一会儿,确认道,“你说的是哪位侯府夫人?”这些做生意的,只要出自大户人家非富则归付得起银子的,没出嫁的都喊小姐,嫁为人妇的不管为妻为妾都喊夫人,他听闻这位崔侯爷红颜知己不少。

伙计道,“就是那日与陆夫人一道来的姓胡的夫人。”

夏淑静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她先怀疑的便是这个伙计是不是和景帝仪窜通,“你是不是收了银子,她指使你这么说的。”

“小的没有也不敢,今日才刚开店,那位夫人就进来了,身上还背着包袱。小的有问她是不是想买首饰,她没答,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府尹问,“你确定?”

伙计点头,“凤夫人丢失了錾花,报官后衙役来问过小的细节,那位侯爷夫人一出牢狱就去凤府门前闹,那时小的也去凑热闹了,对侯爷夫人的长相记得清楚,确定是。”

崔护道,“我就说嘛,又是走了。”这可能性大些,毕竟胡氏也曾不声不响的溜过,估计是意识到偷盗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恐在帝都立足不了就走了。

景帝仪盯着夏淑静,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似骄阳初升一道红光映照在水平面上一样美丽,夏淑静看着,只觉得那微微的弧度分明是讥讽。

景帝仪道,“苍天有眼啊,总算是还我清白了。”

夏淑静大喊大叫,“他们说谎,胡氏分明死了!”

凤靡初道,“陆夫人,如今有人证可以证明胡氏还活着。怕是你身体不适产生了幻象,什么杀人什么藏尸都是假的。”

陆存熙猜想胡氏估计是真的死了,他虽没见过胡氏本人,但从夏淑静与景帝仪对话中,可见这胡氏本性贪财好利,哪怕她真的因为大闹凤府的事无颜面再留下,也不可能不回侯府讨一笔钱财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走。

若胡氏回过侯府,崔护又怎么会不知。

人死了,可是景帝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又让人“活了”,还是“活着”被人看到。这事发生得突然,他毫无应对,还不知景帝仪备了多少人证物证,夫妻本是一体,夏淑静状告景帝仪杀人藏尸的事明日怕是会被有心人搬到朝堂上议论。

陆存熙道,“夫人,先回去吧。”

因伙计证词,夏尚书这下也以为夏淑静说的都不是真的而是想象出来的,“是啊,淑静先回去。”

白雪道,“陆夫人冤枉了我们家夫人,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再走。”

景帝仪宽容道,“不必了,何必跟一个病人计较。我想陆夫人也不是有心的,我府上有支千年人参能补益气,安神益智,等我回到府上就叫人给陆夫人送去吧。”

景帝仪的话一下就把夏淑静仅剩的理智烧没了,“我没有病,胡氏死了!”

凤靡初平静的提醒,“陆夫人,胡氏没死,方才宝翠楼的伙计不是说了么,她早上还出现过,所以不可能与你一道锁在箱子里。”

夏淑静发狂了,“胡说!她死了,死了!她怎么可能没死,是我叫人把她溺死在湖里的,她怎么可能没死!”

夏淑静说完,自己便傻了,她原想瞒一辈子的,尤其是要瞒着陆存熙一辈子。

陆存熙诧异,因为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府尹想着这陆夫人方才说了什么?他没听错吧,她说她让人把胡氏溺死了……

崔护道,“我看陆夫人不止病了,还病得不轻。”一时一口咬定胡氏被景帝仪杀了,一时又说胡氏是被她杀了。

景帝仪话里有话道,“不,我看不是病,是中邪了吧。有的人自己中了邪着了魔都不知,还非要指着别人说别人是魔。陆大人,你还是别请大夫了,去请位高僧回府里做场法事吧,给陆夫人喝碗符水估计比喝汤药管用。”

夏淑静心虚的不敢看陆存熙的眼神,她终于不再吵闹了。陆存熙作揖道,“今夜给诸位添了麻烦,我代夫人向诸位赔罪。”

凤靡初道,“陆大人还是快陪夫人回去吧。”

戏散了,景帝仪顺了顺头发,她今晚可流了不少眼泪,明日让厨娘蒸条鱼,吃鱼眼以形补形。(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六章

白雪撩起帘子,想告诉景帝仪到府了。凤靡初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景帝仪枕着他的肩,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边留下阴影,像大雁展开的双翅。上一刻还因为夏淑静在堂上疯癫的状态乐得止不住笑,下一刻就睡着了。

凤靡初轻柔小心的抱起她,走到后院时,怀里的人忽的道,“今夜的星星真好看,我想看一会儿星星。”景帝仪睁着眼,马车里睡够了,来精神了。

凤靡初对曹洛和白雪道,“你们两去休息吧。”

更深露重,凤靡初见她穿得单薄,想回房给她取披风来,景帝仪拉住他,两人坐到石阶上,她像只猫往他怀里钻,“这样不就暖和了么,暖么,凤哥哥。”

凤靡初搂紧她,甘心为她挡去风霜,只愿她在这一方温室中不必去经历那些狂风暴雨,虽说她未必喜欢这样的安稳平静,“我和小姐不知是谁暖和了谁。”

丝萝乔木相互依偎依存,非要分清楚么,“这不是废话么,自然是我暖和了凤哥哥你,你也不想想你穿的吃的,哪一样花的不是我的银子?可是我养着你。财政大权都掌握在我手上,这可真正决定了府上谁才是话事的那个。别惹我,不然我叫你露宿街头。”

凤靡初笑了笑,道,“你方才睡着了。”

“有身孕就是这样了,有时突然就累了,有时突然又很精神就像现在。我怀音音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捏了捏他的脸,让他不必担心,过几个月就好了。

景帝仪抬头看着星空问,“哪颗是你们说的牛郎星?”

凤靡初也抬头,在密集的繁星中找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颗较明亮的星子,“那颗是牛郎星。”

景帝仪笑道,“不愧是凤大学士,连对星象都有研究。”

不是他有研究,术业有专攻,他对星象可说一窍不通,也没想过抢太使令的饭碗,“这个问题小姐曾经问过我的。”

有么?“什么时候?”

“你小时候。那时我也这么抱着小姐在山上看星星。”山上的星比帝都的明亮,仿若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景帝仪问他哪颗是牛郎星,他答不出来,景帝仪便故意用失望的眼神瞧他,还气人的说原来也有凤哥哥不知道的。

他知道她故意的,可那时年纪轻,心里头还是生气了,气她大晚上不睡故意折腾他,气她用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语气说他。

现在想起来,明明那时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事,也不知当时为什么会去计较这些,“后来我特意去问的。”

景帝仪道,“我都记不得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可见凤哥哥真的特别记仇。”

凤靡初看着她笑,“不知道是谁更记仇些。”

“当然是你。”别人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她不会等那么久,和她真正结仇的没多久人就被她玩死了,她根本就不必去记。

“今夜开心了吧。”

当然开心,“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让我取乐,我从不拒绝别人的好意。其实我也算是帮了夏淑静了,她该感谢我,感谢我帮她处理了胡氏的尸首。她杀了人,连张裹尸的席子都不给人家买。”

凤靡初道,“既然今晚小姐也开心了,能不能安静的待一阵。”

其实他是想说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安胎吧,“看心情吧。”她指指自己的肚子,“凤哥哥,我们赌赌看是男是女吧,若是你赢了,我就给你做一个月的丫鬟。”

凤靡初笑,连这都能用来取乐,“小姐若是想使唤我尽管说,何必勉强我赌一场注定会输的赌局呢。”

他是怕她出老千么,“这才几个月啊,就算我真能诊得出他是男是女也要等他再大一些。我可是给凤哥哥使唤我的机会。要不,我不说,你说,说中算你赢,怎样,公平了吧?”

公平,这个词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和她的身上吧,凤靡初见她是非要赌不可,“希望是个女孩,这样音音就有伴了。”

这是什么理由,男孩音音也有伴啊,“我倒希望是男孩,不用天天给他梳头,头发梳歪了还缠着我重新梳,凤大人,你知道你女儿有多麻烦么。”

凤靡初笑道,“这时候是不是该说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应该说养不教父之过,所以明日起来记得教教她。”景帝仪打了个哈欠,困了。

……

自从早上凤靡初对音音说只要她听话,再过几个月就会有妹妹来陪她玩后,音音还真乖乖的了,叫她坐就坐站就站。

可是景帝仪想着她这样的乖巧能坚持多久呢,三日也算不错了吧。

音音问了景帝仪妹妹在哪,景帝仪将音音肉乎乎的小手摁到肚皮上。

音音又问,“妹妹在做什么?”

景帝仪想了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吧。”

音音笑道,“妹妹是小猪。”

凤靡初去上早朝时特意吩咐厨娘炖了甜汤,景帝仪喝了一碗。

方颖寿前来看望,还特意带了些补身安胎的药材,“侯爷对我说了昨夜的事情了,还好吧。”

景帝仪笑道,“我能如何。”

“你也不早和我说你有身孕,上一回胡氏来闹,还好,还好没有动胎气。”想想都后怕。

景帝仪道,“你也未免把我想得太过娇弱了。我还以为你来是想问我胡氏的事。”

“是想问的。”崔护回府后就和她说胡氏走了,估计不会再回来了,可她总觉得不太对,胡氏攒下的银两,还有她赠予她的首饰,胡氏全没有带走,“她真的是自己走了么?”

景帝仪想着方颖寿不是笨,只是不爱把人往坏处想,“对啊,她自己走了,你以后就不必把德懿往这送了,你不知道,音音总说长大以后要嫁给德懿,凤哥哥听了以后都吃味了。”

方颖寿笑道,“真的假的。”她可没想到凤大人会把小孩子过家家的戏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看胡氏也是明白了她即便留在候府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离开这另找一处安身立命重新开始的好。”(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七章 出宫(一)

方颖寿喃喃道,“会是这样么。”

景帝仪道,“自然,既然她都走了,你就别再多想了,自寻烦恼。喝甜汤么,叫人给你端一碗来。”

……

下朝后,皇帝把凤靡初留下了,对于典抗辞官后中书令的人选至今都没有决定好,如今朝中的大臣不是凤党就是陆党,皇帝想栽培能为自己所用的心腹,也就属意刚为官不久背景简单的甘玉。

只是早朝他再一次提起,却遭文武大臣联合反对。他很清楚,如果想甘玉坐上这个位置,首先就得凤靡初同意,一切才能顺利。皇帝让沏了今年上供的白毫银针,凤靡初行过礼后,皇帝道,“朕已经命人去陆府降罪了,陆夫人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害得凤夫人含冤受屈,念她是患了病神志不太清醒,让她治好病后在府中静思己过抄写经文。朕听闻黄芩砂仁这些药材可以安胎,已命人送去府上了。”

凤靡初笑道,“多谢皇上。”

“凤夫人与朕同宗又是平乐的婆婆,朕与你们是君臣却也是亲人。”

今早孙明提起昨夜凤陆两位夫人对簿公堂的事,言语中更暗示陆存熙先是纵容其妻拉拢朝中官员妻妾为其夫集结党羽,其后又指使她蓄意构陷。

皇帝本以为牵涉景帝仪,凤靡初定不会轻易的了结此事,却没想到凤靡初几句轻描淡写,只说昨夜不过一场误会,言语中有不追究的意思,倒叫原本想借此大做文章的人纷纷闭嘴了。

“朕还记得凤大人跟随先皇助先皇拨乱反正除伪帝平内乱安四海时,也不过才十八岁,先皇曾说过像凤大人这般的少年英才,得之,便如齐桓公得管仲,何愁大事不成,像大人这般的人物,百年也难出一位了。”

凤靡初谦虚道,“那是先皇谬赞了,臣才疏学浅,多得先皇不弃委以重任,不遗余力也不过是想着不要辜负了先皇的委托。”

“朕看甘玉,虽说年纪尚轻历练不足以至处事还欠缺些稳妥,但倒是有几分大人年轻时的风范,凡事亲力亲为又好学上进。”

“甘大人才是真正的少年英才,似旭日东升朝气蓬勃。”上回皇帝与陈牧笙一块来凤府,便旁敲侧击想看若是捧甘玉坐上中书令的位他是什么反应,当时他便直言甘玉不适合,以至于惹得皇帝不甚高兴,没想到今日又拿到朝堂上来议。

皇帝暗示道,“凤大人既也觉得甘玉是个人才,不妨日后多加提点。”

凤靡初道,“中书令这个位置何其重要,想来不需要臣多说。臣并不是因为甘玉年轻缺乏历练才觉得他坐这个位置不合适,甘罗拜相时也不过十二岁,足见能力与年纪无关。”

皇帝琢磨着凤靡初的话,想着他的话是否是在说他无识人之能,看中的人难堪大任。

凤靡初微笑,语重心长道,“皇上可还记得臣教过皇上《礼记大学》中的一句,一言偾事,一人定国,皇上想提拔谁其实不过一句话,可是把不合适的人放在不合适的位置,皇上有想过后果么?中书令协助皇上处理政务,能力不足会动摇纲纪。”

“朕不过只是想提拔一个人,何必说到这般严重。”典抗为中书令时也未曾见他做出什么成绩来,不也是碌碌无为的做了这么多年么,也未见这纲纪因他废弛。

“臣在其位谋其政,敢言直谏是为人臣子的职责,若只是一味迎合,那才是有负皇恩。”

皇帝脸色暗沉,“想来是朕没有先皇识人的眼光,辨不出贤能。”

凤靡初慢条斯理道,“臣只是说了臣的意见,忠言逆耳。但同时臣也明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逾越不得,江山是皇上的江山,微臣是皇上的臣子,如何委任是皇上的权利,臣不可越俎代庖,否则便是犯上。”

皇帝不解,“凤大人的意思是?”

凤靡初道,“臣是说如若皇上真的觉得甘玉是合适的人选,要任命他为中书令,臣自当遵从,皇上明日可直接下诏。”

皇帝察言观色,他看不懂凤靡初,不知为何他刚才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的与他讲了一堆甘玉不适合这个官位,却又下一刻点头答应了。他真心看不懂凤靡初就如当初看不懂凤靡初为何在众多皇子中选了他来辅佐。

皇帝本来就是想让凤靡初点头答应赞同甘玉做这个中书令,可是现在他答应了,他又不知说什么了,皇帝沉默着。

凤靡初微笑,“皇上不是说我们是君臣也是亲人么。”

皇帝面色稍稍缓和了些,想到自己刚才语气稍重,日后朝政上他还需倚仗凤靡初,“凤大人尝尝这白毫银针。”

凤靡初抿了一口。

皇帝问,“如何?”

凤靡初笑了笑,“皇上赏赐的自然是最好的。”

那意思就是这个茶好是因为他的赏赐,而不是出自于茶的本身,“凤大人好茶,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能得凤大人夸赞一个好字的,那茶立马就升价十倍,莫非凤大人有喝过比这更好的白毫银针?”

“不过是前几日在城西一间茶馆喝过一杯白毫银针更合臣的口味罢了。”

凤靡初把杯子放下,没再碰第二口,不由让皇帝好奇合他口味的茶到底是有多好,竟比贡品还好?“哦?城西?

“是,微臣以前就喜欢在那饮茶听书,馆子虽简陋,但老板也是同道中人好饮茶,所以常从别处购得好茶。茶馆也常有学子光顾,讨当下时局朝政见解,观点有些也是新颖独特。”

皇帝闻言,倒是想出宫看看了,他登基后听的就是百官之言,至于百姓说了什么,也只能通过这些官员的嘴,几分真几分假,他不知。

“朕想去看看那间茶馆,不知凤大人今日可有空闲?”

“皇上是天子怎能轻易出宫,所是要出宫必是要准备万全,要封道,御驾……”

皇帝摇头,何须那么大阵仗,他上回不也和陈牧笙偷偷出宫去了凤府,又偷偷回来了,“凤大人的侍卫是一等一的高手,朕再挑上几个侍卫随行,也就万无一失了。”

第二十八章 出宫(二)

皇帝上了凤靡初的马车,马车经过集市时,皇帝撩开帘子想看看外头的热闹,上一回与陈牧笙一道出宫,他心里琢磨着如何与凤靡初开口讨要中书令的官位,忧虑政事也就无闲心看一看在他治理下的帝都如今是何面貌。

皇帝道,“也算是安居乐业了吧。”

凤靡初道,“百姓忻乐太平皆是有赖于皇上勤勉朝政,减免赋税徭役。”

“朕也算对得起先皇了。”先皇当初许从来没有想过要传位与他,可这番政绩,如今百姓富庶安定,这样的盛世应该也不亚于先皇在世时了,他虽用了些手段得了帝位,总归也是对得起先皇对得起景氏的先祖的。

凤靡初微笑,再富庶再繁华的都城,也是有阴暗贫困低微无助的一面的,只不过他们走的这一段没有看到罢了,可是没有看到不表示不存在。人不可一叶障目,他以前教过,只是他现在即便再说,皇帝也未必还能听得进了。

凤靡初也看向马车外。

“凤大人——”

马车停下,皇帝已认不得喊住凤靡初的人是谁了,但白校尉却是认得皇帝,准确的说是他早知道凤靡初的马车上会有谁,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人特意叫他在这个路口等的。

只是他得装作这是偶遇,白校尉欲下跪,皇帝不想引起骚乱,阻止道,“不必了。”

因人多口杂,凤靡初也换了称呼,对皇帝道,“公子,这位是上一任大理丞。”

皇帝闻言,想起来了是因失职被降了看城门的那个。

凤靡初道,“白大人这是去何处?”

白校尉谄媚的看向皇帝,一心想着如何好好把握住这次得见天子的机会,“小的正要去前面的茶馆饮茶。”

凤靡初道,“倒是同路。”

白校尉的意图太过明显,明显得让人不舒服,这样趋炎附势又毫无能力的官吏,皇帝并不想搭理,“走吧。”

白校尉在心里拟了一番恭维的话还没得说,就见帘子放下了,马车继续前行。

皇帝想着凤靡初今日和他讲了不少道理,他不妨也引用一段,“朕记得凤大人曾和朕说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像那等彻头彻尾的小人,图的不过是名利好处,凤大人何必理会。”

凤靡初笑道,“皇上说的是。”

到了茶馆门口,皇帝下马车时发现那姓白的竟厚着脸皮追来了,白校尉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被侍卫拦下,“公子,这附近下官都很熟,不如……”

皇帝皱眉,心想若是回宫了第一件事便是革了这姓白的官职。

“小心!”只听到曹洛喊了一声,凤靡初以身挡在皇帝前面,剑先刺在他胸口处,因他身上的软甲并未见血,刺客挥剑,伤了凤靡初右臂。

“凤大人。”皇帝扶住凤靡初,吩咐侍卫捉拿刺客。

白校尉见场面顿时乱成一团,路人四处逃窜,为保安全他也想躲到一旁,可是身后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撞上了刺客的利剑,被一剑穿了心。

白校尉用尽所有的力气回头,凤靡初的身影渐渐模糊了。

死的最后一刻,他想起了他告诉过凤靡初有人在跟踪他,凤靡初则让他不要泄露了风声。他若突然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恐会有人起疑,还不如让他死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其实是被灭口的。

……

寒杏嚷着凤靡初受伤了,让景帝仪赶紧去看看。景帝仪回房就见凤靡初一身的血,凤靡初自觉的报了伤势,“只是伤了手,怕是有几日提不了笔了。”

景帝仪让下人都出去,扒了他的外衣检查。

他穿着软甲,应该无大碍,“怎么伤着的?”她问。

“散朝后皇上想出宫饮茶,到了茶馆出现了刺客。”他道。

好端端的为何皇帝突然想出宫喝茶,宫里又不是没茶。他倒是懂得捡话说,说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也就说了等于没说,可又不能说他讲了假话。

景帝仪去拉开抽屉,取了伤药,直接就往他伤口倒,“凤哥哥,我记得我说过,你不想说你就直白说不想说就好了,拿话敷衍我是几个意思。是我这几日一直和你撒娇,你忘了我生气是什么模样了么?”

这药粉止血快,可撒在伤口上不是一般的疼,凤靡初忍着一声不吭,本来想让他知道惹怒她的下场,可见他这样又心软了,她还真是越发的小女人了。

她把这归咎到是有了身孕的缘故。

景帝仪喂了他一颗止疼药。

凤靡初凝着她,她的重视令他的笑都多了味柔情蜜意,比她早上吃的甜汤还甜几分,糖撒得多了,惹得她长吁短叹,“凤哥哥,我平日是不是对你很坏?”

“当然不是。”

“那怎么给你一点甜头你就受宠若惊的样子,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欺负你欺负得太过了。”

凤靡初的笑又加深几分,结果扯痛了伤口。

景帝仪道,“我给你吃的是止疼的药丸,不是仙丹,没那么快起效,你若不想再疼就先别笑了。”

她给凤靡初包扎好,换好外衣,又唤来寒杏,“吩咐厨房去红腰豆炖猪尾、马油猪肝和清炖牛肉汤。”都是些补血的膳食。

寒杏道,“夫人,宫里又送了些药材来说是给大人的,也是放仓库么?”早上宫里就送了许多安胎的药材来,塞药材的柜子都满了。

景帝仪道,“随便找一处放吧。”

反正送来的药材也就比药铺的药效好些。

“好。”寒杏退下。

景帝仪坐床边交代道,“别碰水。”

凤靡初帮她拨了拨碎发,“让小姐担心了。”这时候她应该在院里懒散的晒太阳,估计听到他有事就急急的过来了。

她认真道,“凤哥哥,你可是我的仆人,我没许你受伤你就不能受伤。你说你现在伤了右手,哪一日想让你给我画眉,你右手动不了,只能用左手,画歪了怎么办。”

“小姐是故意的么?”一边交代他不要笑,却一边逗他。

景帝仪点头,“对啊。”(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九章 还有一样

凤靡初道,“我想写道折子,小姐能帮我备笔墨么。”

什么折子,让他这么心急非要现在写。景帝仪去取了笔墨纸砚,凤靡初左手执笔,尽管没右手使得灵活,一行小字却是字迹工整娟秀的隶书。

这是一道举荐甘玉为中书令的奏折。

景帝仪笑道,“我上次好像听到牧笙说你是想推举孙明的,想来你心中是有了九成的把握才会写这道折子。让我猜猜,该不会突然冒出了刺客要刺杀皇帝,然后凤哥哥你不顾自身安危,不顾家中妻女,英勇的挡在了皇上跟前,才伤了手吧。”

凤靡初停住了笔,因为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说话,就是她说对了。

景帝仪道,“我还记得我离家时,我爹对我说在外边我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我想把哪个地方翻过来就翻过来,想让谁家鸡犬不宁就让谁家鸡犬不宁,我高兴就好。但唯独一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话虽酸腐味重了点却也道尽天下做父母的心思,越在乎你的越担心你没有好好保重自己。所以我三十六计几乎都玩了遍,唯独没让自己用过苦肉计。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因为爹娘和疼我的那些叔伯兄弟。”

凤靡初轻声解释,“当时曹洛在,皇上也带了侍卫。”

“凤哥哥少说了一样,还有我让你穿在身上的软甲,所以你觉得万无一失了。”她还记得有一回他使连环计诱伍崇焕对他下手。那时他们还没有成亲,也还没有音音。

他习惯了为达到目利用所有能利用的,包括他自己,再精密的布局总是有可能出现意外的,“我突然想砸东西。”

“……”

寒杏折了回来,在门外问道,“夫人,厨娘问那清炖牛肉汤放萝卜么?”按理说这道清炖牛肉是要放萝卜的,可是凤大人受了伤,厨娘又差她来问,怕不知忌讳,下错食材。

景帝仪冷笑,“凤大人好得很,让厨房熬完白粥来就得了。”反正右手动不得,还有只左手。

……

第二日。

平乐跟着陈牧笙到凤府探望凤靡初,还没敲门呢,门便开了,小厮抬着几框碎瓷器去扔,陈牧笙一看便知谁的杰作了。

“砸了几个?”陈牧笙问。

小厮不敢说,比了手势,十二个,全是上好的青瓷。

平乐道,“看来你娘的心情是十二万分的差了。”景帝仪还说她不懂持家,她再怎么不懂持家也没一次性砸过十二个上百两的瓷器,这是败家了吧,只能说景帝仪私房钱多,家底厚败得起。

平乐小声道,“是不是明日再来?”那女魔头心情不好,最好方圆百里活人死人飞禽走兽都勿近,否则生人近了成死人,死人近了肯定连副全尸都没了,他们这时候上门不是撞刀尖上么。

陈牧笙想了一会儿,“还是进去吧。”

平乐拉住他,哆嗦道,“你不怕啊?”

陈牧笙道,“凤府和陈府才挨多远,要波及肯定是会波及到的,躲也没用。”

明知不可能,平乐还是在心里祈祷不要碰上景帝仪,她此次来是要探望凤大人的,只要看到他没事,问候几句,把带来的果子放下就立马走人。

可是,真的是不可能。

平乐看到阳春和寒杏躲在柱子后,相互推搡着都想让对方上前去问景帝仪是不是要先把仓库里的装饰品先拿出来顶替早上砸碎的花瓶位置。

平乐拍了拍阳春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平乐望了一眼,见不远,景帝仪正烤肉吃,手里拿着一只毛笔蘸了酱料在刷肉,肉味香飘千里让人垂涎三尺。

陈牧笙问,“那只狼毫笔是?”

阳春道,“是凤大人的。”他们还没看到他们家夫人是用什么生火的呢,书房里的那些四书五经。

平乐问,“她生什么气?”

寒杏摇头,他们也不知道,这火星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很快就成了大火燎了原,“估计跟凤大人有关系,反正昨日夫人都没搭理大人。”

“音音呢?”陈牧笙问。

阳春道,“张爷带上街去了。平乐,要不你去劝劝夫人消消气?以前夫人生气,你陪着半日她心情就会好转了。”

平乐心想,她们可真是好姐妹,情谊比纸铺里卖的生宣纸还薄,这是明知前面是万丈悬崖,还要一脚把她踹下去,还生怕她没跌得粉身碎骨,“我那是陪么,我那是被她虐待。”

寒杏道,“那要不少爷去吧,少爷是夫人的儿子,夫人定不会如何的。”

平乐护夫道,“你们自己怎么不去?”

阳春道,“这不是白雪不在,出门置办东西去了么,如果白雪在我们肯定让白雪去劝的。”至于她们,是真不敢。

平乐送她们两一个字,“孬。”

景帝仪回过头来,见到陈牧笙和平乐了。

陈牧笙只好拉着媳妇上前请安,“娘。”

这秋日还真是万物萧条的秋日啊,满园正值时令的菊,都引不来一只鸟,一只蝶,安静之中透露杀气,平乐想着估计就是这份杀气让敏锐的动物感觉到了,才躲着。

陈牧笙扯了扯平乐的袖子,平乐回过神请安道,“婆婆。”

景帝仪问,“怎么突然过来。”

陈牧笙道,“听说凤大人遇刺,过来看看,顺便也想告诉凤大人一声,今日早朝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主意让孙明顶替了中书令的位置。”

“是么,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知道。”无非就是苦肉计生效了呗,他为皇帝挡刀子,皇帝自然是感动这份忠诚,觉得他所说所做皆是出自真心好意,之前听不进的话没了防备偏见再去听,也就能听进了。

“吃么?”景帝仪递给他们几串烤熟的牛肉。

陈牧笙忍不住唠叨,“娘,你有身孕了。”吃食是不是也要注意些。

景帝仪道,“吃多会上火,可是我又不吃多,你何时见过我生气时做些损己的事。”她不过突然想吃,就烤些来吃。量控制好就得了。

陈牧笙想着也对,他娘行事其实也是有原则的,即要损人利己,而损人不利己的事,她是不做的,“我先去看看凤大人。”

平乐想跟去,“我也去。”

景帝仪斜眼,“儿媳妇,我有说你可以走了么。”(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十章 夫人一怒(一)

平乐想说这不是应该冤有头债有主的么,留她干什么。银樱急步而来,“夫人,胡大,不对,胡副将和李副将在外求见。”

平乐高兴道,“胡大李二回来了。”他们去参军可是多年没见了。

景帝仪道,“让他们进来吧。”

胡大李二一身银色盔甲,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很有军人的威风样,身子骨因为这些年在边关历练变得更壮硕,皮肤晒黑了些,脸上多了两条伤疤,长相也更凶恶了。

胡大李二进宫面圣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见景帝仪。景帝仪留他们下来用午膳,酒宴设在墨斋,她昨日就搬出听雨轩了,还吩咐了丫鬟不许凤靡初入。

平乐心想景帝仪不许凤大人进来就不许吧,可是干么也把她扣在墨斋。牧笙可是在凤大人那。

午时张保带着音音回来,兄弟三人正好喝酒叙旧。胡大看着张保如珠如宝的抱着音音不禁感慨,“小姐的闺女都这么大了,寨主当了外公了,我们还是没讨上媳妇。”

张保大口饮酒大口肉,“还喊什么寨主,老子早就金盆洗手了,喊大哥。”

胡大李二异口同声,“大哥。”

景帝仪墨汁的脸,不说话。李二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张保道,“还不是那姓凤的惹着她了,那小子老子就知道他也就那张脸好,不是什么好东……”

音音仰起头看他。

张保闭嘴了,想着孩子面前还是得收敛,“你们两也算给老子长脸了,大字不识几个,如今也混得大官做了,看以后谁敢说我寨子里出去的没本事。”

胡大诉苦,“大哥别看我们两如今威风,边关也是吃了不少苦才挣得这功名的,为的就是不给大哥和小姐丢脸。顿顿吃的都是猪食,妓院没有赌馆也没有,日日就是操练。”

李二附和,“是啊,跟帝都真是没法比的。尤其皇上减了兵役,今年听闻连军饷也要跟着削减,这不宋将军回来述职,同时也是想奏请皇上再拨些银两扩充军备。”

张保好奇的问,“皇帝给了么?”

哪那么容易,凡是讨银子的都不容易,胡大道,“户部一听我们想要银子,立马就站出来哭穷,说银子都花在民生上了,加上皇帝减免赋税,今年国库进项还不如去年七成。”估计银子也是要不到了。

张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所以说做皇帝都一个德行,“这小皇帝除了知道享乐懂什么,想当年老子还是寨主时常说什么都能省唯独这兵器这装备不能省,工欲什么了……”

平乐听到他们如此胆大说她皇兄坏话,心生不悦。

音音奶声奶气的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对,就是这句。兵器不得、装备不得怎么打劫。你们当兵的军备不够怎么打仗。所以说这皇帝没脑子。”

平乐扔掉手里的筷子表示不满,“皇上哪是你们……”景帝仪进瞟了她一眼,平乐声音逐级减弱,最后趋于无,“可以随意议论的。”

景帝仪道,“干爹,这些话在我这说可以,出了这个门可就不要说了。”

张保道,“知道了。”祸从口出这句他还是懂的,何况戴彦也说过他,“我早上带音音上街时看到一间赌坊,帝都别的不怎样,赌坊看着还不错。说着说着我手都痒了。”

胡大李二闻言,抓了抓手背,他们也是犯赌瘾了,宋潮治军严明,不许士兵在军营里赌钱,他们在边关可没碰过骰子,回到帝都就想到那大大小小的赌馆,只是想起答应过景帝仪要戒赌。

景帝仪托着腮问,“赌是不是也能解气?”以前在山寨他们也会玩骰子,拿个破碗装两颗骰子摇来摇去猜点数,那时她觉得极无趣。

“当然了。”张保掰着手指给她数赌的好处,“解气解闷解愁解烦,什么都能解。”

景帝仪道,“真的?那就去见识见识吧。”

平乐真心不想跟他们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那哪是正经人该去的,她问景帝仪,“我能不能不去?”她真的只是来探病的。

景帝仪简洁有力的回道,“不能。”

……

景帝仪换了男装,胡大李二也换下了身上的盔甲,帝都青楼楚馆多,赌坊也不少。张保早上逛街时经过一家叫吉祥赌坊的,觉得名字吉利,说不定就是预示了他今日的好手气,就先带着他们去了这家。

景帝仪无聊的先把所有的档都逛了,有赌牌九的,赌点数的,赌大小的……景帝仪解下腰上的钱袋扔到了赌桌上押大。摇骰子的人看了眼钱袋,里面塞的可是金子,还从未见过这般财大气粗的赌徒,便不由多看了景帝仪两眼,这一看差点就丢魂了。

胡大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张保想着景帝仪头一回玩,想传授一下她赌钱的经验,“宝贝女儿,没人这么赌的,这才第一把,一般都是先试试手气。”

景帝仪道,“干爹,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能解气,如果能让我开心,输了又如何。”

平乐撇了撇嘴,这场气生得有够贵了,能换多少袋米了。

“三四六大——”

李二大笑,“赢了赢了!”

这赔率是一赔三,一袋金子扔出去转眼就成了三袋。

骰子继续摇,景帝仪金子继续扔。

跟周围的赌徒赌得双目赤红天昏地暗赢了谢天谢地输了哭爹喊娘的不同,景帝仪从头到尾都玩得极冷静,赢回的银子下一场又全押出去,对钱银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可偏偏又是一押一个准,银子越滚越大。

张保笑得合不拢嘴,赌桌上的钱堆成了山,他双手环都环不住,想当初他若早发现帝仪有这本事,还何必落草为寇,赚那打家劫舍的卖命钱,“胡大李二,去买几个木箱来装银子。”

平乐傻眼了,难怪有人倾家荡产卖儿卖女还是继续赌,还有什么比这来钱快的么,一盏茶的时间不到,这赌场要关门大吉了吧,还真够“吉祥”的。

“没意思。”景帝仪转身想走。

赌场的人见他们赢了太多银子,竟关起门来不让走了。

胡大瞪眼道,“什么意思,输就得赢就不得,你们开的是赌场还是黑店?”

平乐吓得躲景帝仪身后,景帝仪一脚踩烂一张凳子,捡起凳腿,忽的笑了,至少打人砸店比赌银子有意思。

第三十一章 夫人一怒(二)

一个下午赌垮了七家赌坊,打了五场架,砸了三家场子,赢了好几万两银子。李二去买了木箱来装又租了三辆马车来运。

平乐道,“你有身孕了还打架。”

“小姐这哪叫打架,不过是活动筋骨,要真是打架那还不得都横着躺。”胡大说着又把车上的箱子打开,这些黄金白银还真是看多少回都看不腻。

张保笑道,“老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这么多金银,都快晃瞎老子的眼了。”

景帝仪堵着的那口气消了不少,想来其实是在府里砸得还不够多,方才看着赌场的人被揍得满地打滚,赌桌被她掀了,桌椅被她砸了,她突然就畅快了,“干爹喜欢就都给干爹吧,当女儿孝敬你的。”

张保笑道,“乖。你的孝心干爹领了,要是还在山寨,我保准日日抱着这些银子睡觉,只是现在我跟你师父到处走,总不能抬着这些吧。”

李二好奇道,“小姐怎么押什么就中什么?”

平乐竖起耳朵,也想知道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景帝仪道,“因为我能‘听到’,所以对我而言实在无趣,既然干爹不要,那留一箱银子,其他的,胡大李二你们抬走吧。”

这飞来的横财令李二语无伦次了,“小姐,小姐的意思是剩下的都给我们?”

景帝仪笑道,“怎么,你们也不要?那我只好……”

胡大赶紧趴到那些木箱上,这么多银子,以他们那微薄的俸禄得不吃不喝多少年才攒得,“多谢小姐。”

李二想了想,“小姐,要不我们明天接着赌吧。”

平乐想着他们也太贪心了,都已经得了那么多银子了,还想要。“你们也不怕贪字成贫。”

李二解释道,“这不是缺军饷么,既然户部说没银子,干脆也不用管户部要了,有小姐在,何足筹不到。这些都是缺德钱,拿来做军饷,功在社稷当他们添福添寿了。”

景帝仪答应了,“好啊。”

在帝都,像赌坊这种日入金斗的买卖可不是想开就能开的,没有些背景关系如何立足,只是这样的买卖见不得光。

不过这些也不用和他们说。

她要是让帝都所有的赌坊都赔钱关门,会断多少人的财路油水,“明早你们过来接我吧。”景帝仪对平乐道,“明日你也来。”

平乐腹诽,她怎么总爱强迫人,就不能尊重尊重她,至少问问她的意见么,开口就是命令,“婆婆,我近日在读列女传,修身养性,怕没空闲。”

景帝仪慢悠悠的道,“是么,我原还想着每赢一千两就分你十两呢。”

平乐心里活动起来。

光一个下午就赚了好几万两,若是从早赌到晚,一千两从指缝里流出十两,十两不多,可几十个十两积河成海那就很可观了。但如若为了银两就让她卑躬屈膝,那她会看不起自己,她骨子里也是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尚气结的。

不过——好像这个月陈府的账又是入不敷出了,“百善孝为先,我还是先和婆婆去吧。”

……

凤靡初和陈牧笙等着他们,一直等到了日落。

“小姐。”凤靡初朝景帝仪走去。

景帝仪淡淡的瞥了眼,看着他就来气,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吩咐下人道,“今日起这就是楚河汉界,明日去买两条狗来就守在这,要是某人越界了,就放狗咬。”说完把树枝折断随手一扔就进了墨斋,也不理陈牧笙的叫唤,“娘,娘,不会连我都不许过吧。”

平乐只敢在景帝仪背后嘀咕,“幼稚。”不过这也像景帝仪会做的,随性而为。

陈牧笙道,“你们下午去哪了?”他们也不敢派人跟着,就怕景帝仪知道了又要发一通脾气。

平乐道,“赌馆赌馆还是赌馆。”她也是今日才知帝都的赌馆有这么多,胡大李二已经去打听了,说今晚问清了地点,明日辰时凤府门口集合上了马车便直捣黄龙大杀四方。

陈牧笙讶异,“你们去赌钱了?”

平乐点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流血五步;你娘一怒,上万两银子,不,还不止这点数,反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就像雪花一样从天落下来,跟白捡的一样。”

陈牧笙道,“赢了这么多。”

曹洛端了一盅鸡汤过来,凤靡初想拜托平乐,“能不能帮我拿给她。”

平乐也想帮,不过怕他是白费了心思了,她摸了摸鼓起的肚子,“我们在酒楼吃饱了才回来的,凤大人,你们该不会还没吃吧。”

陈牧笙道,“饿着肚子等你们回来的。”

平乐同情的看着凤靡初,右手还伤着呢,还得操心别的,“其实不必这样,她就算跟天下人过不去,都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别人生气都是气得吃不下饭,景帝仪生气吃得比她还多,点最爱吃的菜喝最爱喝的汤,“反倒是凤大人你,好好照顾好自己才对。”

凤靡初客气道,“是我不对才惹得她生气了,多谢你今日陪着她。”

陈牧笙安慰道,“凤大人你也不必愁,我娘的性子我了解,她砸过了东西,吃过了美食,这几日再折腾一下她身边看不顺眼的,等折腾到对方半死不活,她的气就顺了,到时你再道个歉。”

平乐道,“肯定是她自己无理取闹在先,为什么让凤大人道歉,为什么她的坏脾气我们都得忍着。”

陈牧笙沉默,她倒是会说,可是平日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了分歧有了争执,她不也是不论对错通通认为是他的错,要他先道歉么。

论起无理取闹,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凤靡初道,“牧笙,在我府中用过膳再走吧。”

陈牧笙点头,他也有此意,否则等回府再吩咐厨房做,那就成吃宵夜了。

平乐回想陈牧笙方才的话,什么叫折腾她身边看不顺眼的折腾到半死不活,“你说的看不顺眼的人包括我么?”

陈牧笙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平乐瞪眼,那是几个意思。

第三十二章 翻天(一)

这几日的帝都不甚太平——

自大大小小的赌场狂风扫落叶般纷纷关张后,景帝仪这个祸端因阻了许多人财路引起公愤,依附于凤靡初的自认倒霉只能把不满咽进肚子,而依附于陆存熙的,以夏尚书为首的则以为等到了机会,指使下属在朝堂上公报私仇的参了景帝仪一本。

说景帝仪一妇道人家频频出入赌场这类乌烟瘴气之地败坏纯朴民风,腐化礼俗教养,滋生百姓好逸恶劳之习气。而凤靡初身为人夫亦未起到管教之责应同罚。

凤靡初以退为进并不分辩,反倒是陆存熙站出来道,“皇上,凤夫人虽然出入赌馆,但所赢的钱银听闻尽数都捐出购买军粮,更换残旧军备,于朝廷有功,若是不奖反罚,恐惹非议。”

夏尚书不解,这明明就是一个扳倒凤靡初的机会,陆存熙为何不乘胜追击反倒帮政敌说话。等陆存熙回了位夏尚书小声道,“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陆存熙小声道,“还请下回再遇这般情形岳父先和小婿商量。”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不是在帮凤靡初,他是在帮自己人。

夏尚书不悦,他一番好意陆存熙这话听着却像是他多事了。

陆存熙让指名道姓请皇帝降罪于景帝仪的官员这几日除了上朝不要出府。

那人嗤笑,不以为然,“陆大人是怕凤靡初会对付下官?大人多虑了,下官若是出事,矛头不就对准他自己了么,他并非愚昧之人。”

陆存熙道,“大人听我的不要出府就是了。”

那官员口头答应,谁料想夜里凝香院的姑娘送了张花帖来,就色迷心窍的换了便装去了青楼,一杯黄汤下肚不省人事,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的被绑在某间关了张的赌馆前。

地上还写着他的姓名年岁府邸何处官阶几品于何处被绑。

周围站满了人对他指指点点,那官员恼羞成怒大骂了几句。对面的酒楼二楼那,景帝仪朝混在人群之中她的人点了点头。

便听到人群中突然有人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狗官!竟把鱼肉百姓的银两用在了烟花之地,你一掷千金时可有曾想还有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就你这样也配做父母官么!”

说罢也不知哪飞出的臭鸡蛋正好就扔在那官员的脑门前,蛋黄流了一脸好不狼狈。围观的百姓怨气被煽动得沸腾,有人领了头,便纷纷效仿,随手拿了些蔬菜瓜果就往那官员砸。

景帝仪被逗得哈哈大笑,笑得都直不起腰了,抱着肚子道,“我该让人备些臭豆腐的,这鸡蛋味不够难闻。就该是那种一旦沾上好几日都洗不掉的臭味。”

平乐看着堂堂一朝廷官员却被这么整治虽说也不值得可怜,出入妓馆品行肯定不端,可怎么说也是代表朝廷脸面,这被砸的哪里是这个官员的脸,是朝廷,“他怎么说也是个官。”

她就知道景帝仪不会这么好心一大早请她到酒楼吃早点。

景帝仪笑道,“怎么,你要去告发么?”

平乐道,“婆婆就不怕别人查出来是你干的?他要是知道他这样是拜你所赐,肯定不会与你罢休。”她长这么大,老实说真没见过比景帝仪更无法无天的恶人。

景帝仪笑道,“人家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朝廷官员逛窑子还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这样丢脸的事他在朝廷上说出口时,其他人不知会是什么眼光瞧他,怕是他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他钻吧。”

不过也难说,这些大臣的脸皮是一个比一个厚的,若说来帝都这么久,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那就是不明白这些大臣的脸皮为什么能比锅里烙的葱油大饼厚实。

平乐问,“他怎么招惹婆婆你了?”

景帝仪本来已经笑停了,可是看到有人拿腌制的咸鱼扔,臭的那官员眼耳口鼻都扭曲了,十分滑稽,又被逗笑了,“他长得惹我讨厌。”

她确实在腐化礼俗教养,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可她也想知道,这些为民请命的朝廷官员,偷偷摸摸的出入风月场地寻欢作乐,又算不算得有教养。

就因为如此?平乐有些难以理解景帝仪的审美,胡大李二不是长得更不好看么,“他脸皮是爹娘给的,又不是自己能做主,长得不好也有错么。”

“脸面确实是爹娘给的,但却是他自己不要的。”景帝仪居高临下,看到巡街的衙役来了,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散了,“长得不好没错,让我看着讨厌的就是错了。”

人群中便有人嚷,“官差来了。”

围观的人一哄而散,一个闹事的都没逮住,衙役给那名官员松了绑。

没得看了,景帝仪耸耸肩回了厢房,“送到他府里的花帖他可以不理会的,他若是高风亮节自然坐怀不乱,凝香院的姑娘敬他的酒他也可以不喝,都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

平乐喃道,“说得好听。”景帝仪要整一个人,也就有千千万万的方法,千千万万个陷阱,哪怕这个坑没踩下去,后边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坑。

“如果他知道是我害他那一定是你举报的,我就找你一个人算账就得了。”

平乐急道,“怎么能这样算。”景帝仪买通了凝香楼的姑娘下药,谁知道那姑娘口风紧不紧,要是是那姑娘说的也算她身上,那她不是背黑锅了么,平乐嘀咕道,“要不是凤大人请我照顾你,我才不想跟着你。”

“我记得是某人说百善孝为先的。拿完了银子就统统不记得了,真是好记性。”景帝仪拍掌。

平乐脸红,知道她在挖苦她收银子的事,“你就不怕给凤大人惹麻烦么。”

景帝仪嗑起瓜子来,“什么叫惹麻烦,像你这般闯了祸却自己收拾不得的才叫麻烦。因为我处庙堂之远,不上朝议事,就真以为命运是握在他们自个手里的么。”

平乐只听懂了一句,就是说她是麻烦的那句,“婆婆你是什么意思?”

景帝仪道,“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三章 翻天(二)

平乐还是觉得不该把一个朝廷官员绑在市集上丢人现眼,这会让百姓对朝廷官员的印象变得更坏,“又不是耍猴子戏的猴子。”

景帝仪道,“你这形容倒是贴切,确实是猴子,连兔子都算不上。”

什么猴子兔子,定不是什么好比喻。

平乐去结账,景帝仪先到酒楼门口等,阳春白雪没出来,她就理所当然的接替了丫鬟的活,跟前跟后兼提东西掏银子。

不过还好,她花了多少回去后再跟白雪报,且凤大人也私下给了她一个大红包当辛苦的酬劳。

平乐出到门口,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在向路人讨银子,经过他身边的都嫌他脏臭恐避之不及,全绕开了走。平乐捏住鼻子,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好似放了很久菜馊掉的那种臭味,那孩子踉踉跄跄的朝景帝仪走去,结果跌了一跤,他下意识的一只手揪住景帝仪的衣服,黑乎乎的手印印在了景帝仪水波纹马面裙上。

景帝仪低下头瞧他,他则抬头看她。

“饿。”孩子道。

景帝仪把手里打包的牙签肉给他,肉香味诱使他就用那只脏兮兮的手抢了过来狼吞虎咽,景帝仪回头看了一眼傻傻站着的平乐,“给他些银子吧。”

平乐还以为景帝仪会生气。

她想起她还是公主时,某一年和梦怜还有梦怜的娘,也就是现在的陆老夫人去上香,寺庙外集结了很多乞儿,一看到达官贵人就蜂拥挤上前乞讨,当时有个乞丐推挤时不小心弄脏了梦怜的裙子,陆老夫人一气之下让侍卫将那人打了半死。

那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觉得是那乞丐活该。

后来做了贫民百姓,才知道民间疾苦,有头发谁想做秃子,若能吃饱穿暖谁愿意舍了尊严这么卑贱的活,都是受生活所迫。

不过话说起来,她好似没见过景帝仪对活在底层的人动过手。

景帝仪见她没反应,“这个岁数已经开始耳背了么。”

平乐翻了个白眼,给了那孩子一锭银。

景帝仪对平乐道,“走吧。”

她们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悠,景帝仪每看到有卖孩子的衣物首饰玩具的就会停下来多看几眼。她买了两只银色的小铃铛,一只给音音一只给肚子里的孩子。

平乐想着也要趁早的选定礼物才好,等孩子出生了,她这个做嫂嫂的一定不能小气的,送的礼不能太轻,她边看边道,“希望这个孩子会像凤大人一般博学正直。”

景帝仪噗嗤一声笑道,“你不止耳背,回去让牧笙给你开副清目泄火的药喝喝吧。”

平乐回嘴道,“你若是觉得他不好干么嫁他。”

景帝仪道,“我没说他不好,我只是说你耳背眼盲而已,至于我为什么嫁他,难道你凤夫子没教过你物以类聚么,因为他骨子里是坏的,所以我喜欢他。”

平乐记得出门前牧笙交代她先别给凤大人说情,免得适得其反,但她还是忍不住道,“后日就是中秋了,你就不能原谅凤大人么,那日我看着他右手包着白布还要担心你有没有吃饱很是可怜。”

景帝仪道,“我原不原谅他跟中秋有什么关系,再说他惹我生气,我没有拿着刀子满屋子砍他,或者干脆收拾包袱离家出走,已经是很贤惠了。”

“……”平乐知道这是在讲她。

“你打骂牧笙时我有管过你们夫妻间的事么,好像并没有吧。所以你也少管。何况我还是长辈,长辈的事也由不得你这小辈多嘴多舌。”

好心没好报,“婆婆说得对,是我这个小辈多事了。”她就该冷眼旁观就对了,发什么好心啊。

平乐看到摊子上挂了一幅稚子抱着鲤鱼的图,“我听说有身孕时多看些漂亮的花草图画,日后孩子生下来也会漂亮许多。要不把这副画买了挂到婆婆房里吧。”

“没必要吧,照你的说法,我每日照镜子就好了。”景帝仪又挑了两顶帽子,什么都一式两样,不然音音没有会吵闹,景帝仪让平乐一并结账。

平乐只想着景帝仪真是她见过最自恋的人了,虽说她也的确有这个自恋的资本。

平乐接过摊主递过来的东西,发现刚才乞讨的孩子跟着她们,平乐道,“婆婆,那个孩子……”

景帝仪道,“我们走我们的,他走他的。”意思让平乐不必理会。

某间米铺前大排长龙,买米的队伍弯弯曲曲的竟一眼看不到头,平乐好奇道,“这是降价么?”若是她也回去叫人来买些。

一位拿着麻袋等着买米的大婶道,“若是降价就好了,这几日所以的米铺米价翻了一倍,日日价钱都在变动,若不趁早了买,再过几日可就吃不起了。”

平乐奇怪道,“没道理啊,也没听说哪里闹灾荒,无缘无故怎么会提米价。”

景帝仪笑,“怎么会是无缘无故呢,官商勾结,这边的生意黄了,那只得从别的生意赚回来了。绸缎穿不起可以穿棉穿麻穿甚至上山狩猎剥野兽的皮做衣,可是米面不同,没有能替代的,还有什么比升米价赚得更快。”

这些人的脑子动得倒是快。

平乐道,“你是说因为赌场都关张了,所以米的价格才上去的?”

“大婶不是说了么,也就这几日的事,你自己也说没听到哪里有闹灾荒。那还想不明白么。”

平乐特意挤到前面去瞄了一眼米价,真是贵得离谱,那冀州的米半月前还是一斗米三钱,现在居然卖到七钱了。

平乐回到后边对大婶道,“那也不可能所有的米铺米价都这么高吧,你们怎么不去卖得便宜一些的地方买。”

景帝仪笑,“你还真是爱问傻问题,有便宜的米他们还会在这排队么。”

帝都也就郊外有些良田,可是根本不够供给给都城这么多人口,所以城里卖的米多是其他州县运过来卖的,因路程的缘故,没办法在短短时日能就调度得来。

即便能调来……“他们可以先把城里便宜的米粮都先收购了,等便宜的米没了,再把价格抬高。”(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十四章 天底下最恶毒的婆婆

平乐气道,“居然拿这个来发财,我要找他们老板说去。”

景帝仪拉住她,“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也只是个布衣,别让人当你是捣乱把你狠揍一顿就好,我告诉你,你要是挨打,我肯定不会出手的,我可不想动胎气。”

平乐心想前几日她砸赌馆,狠辣的拿起棍子就往赌场那些打手头上敲,敲得他们头破血流时怎么没想过自己是个孕妇,“那就这么看着,多少人可能会因为买不起米粮饿死。”

景帝仪道,“人家打开门做生意,囤积居奇待价而沽,你买我卖你情我愿有什么问题,若是因为买不起米粮饿死街头,那只能叹人间悲剧吧。”

平乐掀了掀嘴皮子,砸赌场,绑官员,她都做了,可这种正经事却不管。

景帝仪似看穿她心里在想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刚才从酒馆里顺手拿的瓜子,边嗑边道,“你这么有正义感这么有良心那你去管好了,我刚才只是说你挨打,或者被打得毁了容,左脸两道疤右脸两道疤,又或者可能断了手断了脚从此变成废人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无法自理,那我也是不会帮你,可我没说不让你去管啊。”

“……”

景帝仪一副吃瓜子看戏的模样,“你去好了,放心吧,我会叫人去报官的,希望你没断气之前,衙门的人能赶到,不然估计牧笙得娶个填房了。不过我会叫他给你守两年丧,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放心。”

放心个屁,平乐真想骂回去,她都什么没做,就想着给牧笙娶填房了。

景帝仪扔了瓜子壳,拍了拍手道,“其实要让米价降回去,容易得很。”

“婆婆有办法?”

“民生大事,当然是朝廷管了,只要你五哥下道命令,要不降米价,要不——”景帝仪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个搬家,也就解决了。”

平乐想了想,有道理,这些人再贪财总惜命的吧。平乐见那小乞儿从酒楼一路跟了她们那么远,走过去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不是给了你银子了么。”

孩子看着景帝仪和平乐,许久也不说话,平乐刚才听到他对景帝仪说饿,知道他不是哑巴,她把钱袋解下,看看还剩下多少。

上百两银子,花得还只剩二两了。

平乐全倒出来,也让他看看她的钱袋是真空了,她把剩下的二两塞回钱袋,连钱袋都送他了,“都给你吧,没了,我给你的加起来,省着点也能维持很久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景帝仪转身走,“你怎么带这么少银子出来,我还没买完呢。前面还有臭豆腐和烧饼在等着,你是打算让我只看不吃是么。你是要饿我呢,还是饿我的孩子。”

平乐不语,她刚才在酒楼吃的是什么?总不是画饼充饥的吧,这种尖酸刻薄的话只有像景帝仪这种天底下最恶毒的婆婆才说得出口。

平乐对那孩子道,“别跟着我们了。”说完捧着手上的东西跟上景帝仪的步子。

平乐走几步就回头看,走几步就回头看,反正她停那孩子就停,她走那孩子就走,她已经说让他不要再跟了,怎么还跟着。

孩子瘦瘦小小,衣裳褴褛的一个乞儿,手里却抓着一个绣工精美,一看就不便宜的红青缎口的钱袋。有个男人刻意接近想偷,景帝仪瞅见了,弹出一颗瓜子打在那男人的小腿上。

男人面朝地的跌了,爬起来后,暗着偷不成就想明着抢,“你这孩子年纪小小,怎么手脚这么不干净学人偷东西,把钱袋还给我。”

“不是你的。”孩子把钱袋死死抱在怀里,大声的喊。

男人见引起他人注意了,道,“就是我的,像你这样的小乞丐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这么小就不学好,若是没有爹娘教,今日我就教教你。”抬脚就是想踹。

景帝仪又弹出一颗瓜子,这一次,男人往后跌,后脑勺撞出了一个包。

平乐走过去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这钱袋是我刚才给他的,你一个大人抢孩子东西。”

男人捂着后脑,见人围了上来,扯着嗓子道,“这是我的,这孩子刚刚撞了我一下,我钱袋就没了,我知道了,你是他娘吧。母子两一个穿得光鲜富贵,一个扮乞儿装可怜,合伙偷银子,被识破了就贼喊捉贼。”

孩子躲到平乐身后,平乐道,“你怎么这么无赖,还说我贼喊抓贼,你才是贼喊捉贼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都说钱袋是自己的。

景帝仪等得有些烦了,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她都不懂处理,“钱袋的主人肯定知道钱袋里有多少银子。”

男人闻言,心慌了,还以为谎话就要被揭穿时,没想到平乐先说了一句,“对啊,钱袋是我给他的,里面有三两,你能说得出来么。”

景帝仪叹气,她应该让牧笙多给他媳妇做天麻炖猪脑,一日三顿的吃。

男人道,“这钱袋是我的,我当然知道里面有三两。我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想放你们一马,你们若是不把我的钱袋还给我,就别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你们。”

景帝仪曾经请女师傅回来教府里的女眷打拳防身,平乐想起那些招数,先用了一招二龙戏珠,就是双指插眼,再来横肘打对方颈部耳门,最后一脚踢跨。

平乐还是头一回实践,没想到挺有用的,打得对方直不起身,平乐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是女的就好欺负。”

男人忍着极大的痛楚,抡起拳要打人,刚才还躲在平乐身后的孩子却突然跑到平乐前面张开手要保护她的样子。

景帝仪上前就是快狠准的一脚,踢得那男人又跌了一回狗吃屎,男人生气的抬头,看到景帝仪笑得令人目眩神迷,语调婉转,“不是我看不起人,不过这个钱袋不是你这种没用的男人能买得起的,霓裳居出的布料,官府一问就知道是卖给谁了。她可是陈牧笙的夫人,你准备好吃牢饭了么?”

男人吓得落荒而逃。

景帝仪道,“这么简单的事你也能处理成这样,我这个婆婆也当真要写个服字给你了。”景帝仪看了看那孩子,看着比音音大不了几岁,她把钱袋扎好,既然银子回到手里了,那就买了臭豆腐再回去。

平乐对小乞儿道,“你刚才还挺勇敢的嘛,就看在你刚才那么勇敢的份上,我请你吃顿饭好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五章 鬼灵精

崔护来找凤靡初借书,凤靡初笑,“真是难得,终于肯上进了。”

崔护道,“不是我看,给德懿看的。谁不知道凤府藏书多,有些还是特意从外地搜罗来的。德懿好学,可是我看的那些,你也懂的……”眨了眨眼,心照不宣,“不适合他,就麻烦大学士你挑几本合适他年纪的,浅显易懂的,我拿回去。”

音音趴在石桌上专心致志的画着画,崔护喊,“音音。”

音音扬起小脸唤人,“崔叔叔好。”

“乖。”崔护摸摸她的头,果然爹娘好看,女儿也会是个美人胚子,崔护夸道,“真是长得一日比一日水灵了,崔叔叔要是再年轻二十岁,一定等你长大娶你做媳妇。”

凤靡初抱起音音,轻声道,“就你说的这种轻浮话,我就能让人把你押到官府去,有辱斯文。在德懿面前可要注意了,言传身教可比让他读书写字重要得多。”

“开个玩笑何必认真,我是没机会了,不过德懿和音音年纪相仿青梅竹马又玩得来,给德懿做媳妇也得啊,我和你这么多年交情,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凤靡初笑道,“你是来找我借书,还是来找我开玩笑的。”

崔护忍俊不禁,颖寿和他说凤靡初吃味德懿和音音玩得太过要好他还不信,现在是信了,“你媳妇和颖寿说你怕女儿被抢了,我听了还想着不至于吧,你可是有大智慧,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物,结果还真是我看错你了。”

凤靡初神色如常,再自然不过,“我是让你在孩子面前注意言行,你却说到哪了。”

崔护不和他扯,反正凤靡初不承认,哪怕用刑都不能让他点头,“音音在画什么?”

音音皱眉噘嘴,学着那日景帝仪发脾气扔东西时的神态,“我在画阿娘。”

崔护看了一眼画,这画画得可比他这大人画得好,他该汗颜了,“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画画神似重于形似?”技巧虽欠缺,可是一看就知道画里的是谁,崔护哈哈笑,景帝仪发脾气,凤靡初也很无奈吧,“这么多天了,还没哄好?”

音音问,“阿爹和阿娘吵架了么?”府里的人都不敢对音音说这些,不过音音聪明,感觉得出来。

崔护收了笑,心想在孩子面前他多什么嘴,要是这夫妻关系不和给孩子幼小的心灵蒙上一层阴影怎么办,之前就是因为胡氏,害得德懿受了影响。

音音抱住凤靡初的脖子,蹭了蹭凤靡初才刮过胡子的脸,撒娇道,“没关系的,阿爹,音音会帮阿爹说很多很多好话的,阿娘肯定很快就不生气了。阿爹,音音想吃蜜饯了。”

凤靡初好笑,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阿娘不是不让你吃太多么。”

音音道,“偷偷吃就好了。”

凤靡初问,“要是被发现了呢?”

“被发现了音音就说是崔叔叔买的。”

真是鬼灵精的小丫头,崔护道,“音音,做人可不能这样不厚道,崔叔叔这么疼你,你忍心崔叔叔背黑锅啊。”

凤靡初道,“先把画收起来,一会儿阿娘回来了,你再给她看。”

“好。阿爹,音音要去喂小兔子了。”凤靡初把她放下,音音卷好画,跑回墨斋。

崔护道,“我让颖寿来劝劝吧,她们两说得上话。”

凤靡初笑道,“多谢。”

崔护还挺佩服他的,什么时候都这般淡定,他原以为景帝仪是朵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却没想到其实是个性情中人,“发了一顿脾气,赢了二十多万两银子,二十多万两啊……”就是他这豪门子弟听到这个数目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这当真是做到千金散尽还复来,视钱财如粪土的境界了,左手赢了银子,右手就送出去了,就是我都做不到这般潇洒,话说,你知情么?”

“我知道她赢了银子,不过总共赢了多少也是朝堂上才知道的。”有大臣特意去核实了总数,说景帝仪直接把银两送到军部不走朝廷拨款的流程不合法制,提议让宋潮先把银两先入了国库,再按申报和所需按月拨银。

崔护道,“什么流程,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削一笔。”

那些武将当时就变了脸色,朝廷那些文官,怎么动心思捞银子擅长,说起朝廷礼法规矩制度也是滔滔不绝,只是一个个胆小如鼠,宋潮一记眼色,屁都不敢放。

凤靡初道,“既然是皇上许了银子不必入国库了,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话了。”

“那些武将仗着军功都不太好说话,也不怎么看得起你们这些文臣,可是你送了二十多万两给他,所谓拿人手短,日后朝堂上就算有什么冲突,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你了。”

“那二十多万两是帝仪给的。宋潮就是要记这个人情,也是记在帝仪名下。”

有区别么,“你们是夫妻,她给不就是你给么。”

凤靡初笑道,“我的都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

什么我的她的,绕得他都晕了,“你说笑的功力倒是进步不少。昨日要求皇上治你们夫妻两罪的那个今早好像没来上朝。”

凤靡初意味深长道,“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崔护抱着手,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不我去给你找个美人来,你假意和那美人亲近,你媳妇见了,一担心说不准反过来讨好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了。”凤靡初提醒,“你是忘了翠翠最后去了哪了么。”

翠翠,说起翠翠崔护是既惋惜又同情,尽管她耍了心机也不能说完全是无辜,“还是当我没说吧。不过女人生气,只要投其所好,也是很好哄的,喜欢什么给什么。”

凤靡初轻声道,“我现在就是在投其所好。”只要不离开他,做什么都得,哪怕她真想把帝都翻过来。

崔护拍拍凤靡初的肩道,“再说你们有音音,她肚子里又揣着一个,过两日看在孩子的面,也不会再跟你生气了。”

“是啊,有两个孩子。”孩子就是羁绊是绳索,把他和她拴紧打上解不开的死结。

崔护奇怪道,“我怎么觉得和你说话,我们的话是能接上的,可是意思又不太一样。”

凤靡初笑道,“去拿书吧。”

第三十六章 加工

崔护嗅了嗅,“哪来的臭味。”他回头看,“你媳妇回来了。”

凤靡初迎上前,景帝仪视而不见,凤靡初见平乐手上大包小包的,帮她提了一些,小乞丐缩在平乐背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防备的盯着凤靡初和崔护,凤靡初问,“哪来的孩子?”

平乐道,“路上捡的。”

崔护塞住鼻子,“该给这孩子洗一洗了。”这味儿叫人退避三舍。

平乐也是这么想的,这小乞丐身上的气味真的太重了,她都不知道景帝仪是不是嗅觉失常,否则闻着这味怎么路上还吃得下葱油饼,她都要想吐了。

平乐找厨房要了热水,回到墨斋后给那孩子洗澡,真不知道是多久没洗才能积攒下这一身污垢,平乐足足换了三盆水,才把小乞丐身上老泥搓干净。

阳春来给孩子换衣服梳头。

收拾干净后,平乐发现那孩子也不是很难看,就是骨瘦如柴,瘦得有些脱相了,“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道,“天生。”

“天生?”平乐问道,“哪两个字?天地的天,笙竽的笙么还是声乐的声?”

孩子摇头。

平乐不知他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说她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景帝仪道,“他可能不识字,就当是天生天养的天生吧,问些别的。”

“哦。”平乐问,“你家在哪?”

天生摇头。

“你爹娘叫什么名字?”

还是摇头。

平乐随后又问了天生年纪,籍贯,可还记得有什么亲人,得到的统统都是摇头,最关键的信息一个都问不到,还有什么可以问?平乐道,“你该不会除了名字都不记得了吧。”

这回终于是点头了。

只是这点头随之而来的问题又叫人犯愁了,平乐还以为就是带这孩子吃顿饭,吃饱就送他回家,这么简单而已。

平乐看向景帝仪,景帝仪道,“你看我干什么,你现在有三个选择,一哪捡的送回哪,二送官府去,三带回陈府。”

平乐想着把他又扔回街上不太好,这么小都没有自保能力,刚才送他的银子就差点被抢了,扔回街上说不定饿死;把他送官吧,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是本地的还是外地来的,是走丢了还是被爹娘遗弃,都不知,只知道名字,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两样,就那糊涂府尹估计也不会用心查,说不定还会见这小乞丐无依无靠虐待他,“婆婆就不能留下他么?”

反正景帝仪银子多,这小不点的身板也吃不了多少,不过添一副碗筷。

景帝仪道,“难道他不是你惹回来的麻烦么?”

“关我什么事?”是景帝仪给了他一口吃的,也是景帝仪让她给银子的,不过是后面她看到那个无赖以大欺小,看不过眼又折回去管了管闲事,揍了那无赖几下。

天生伸手揪住平乐衣袖。

景帝仪道,“他好像比较想跟着你。”

平乐想拨开天生的手,可是他抓得太紧了,袖子都快给他扯下来了,平乐道,“你不会真想跟着我吧,我那吃的没这好喝的没这好穿的也没这好。”

平乐不是想推脱,她说的是大实话。

她是想给天生找个能吃香喝辣的好地方,如果到陈府,她倒是也能保准他不会饿肚子,只是,她可能天生不是持家的料,月头吃得好了,月尾就得喝粥了。

天生坚定的不肯松手。

景帝仪道,“你们这不是有个词叫缘分么,他估计看你挺顺眼的,既然他不嫌你那吃的不好喝的不好穿的也不好,就带回去吧。”

平乐扁了扁嘴,决定一会儿找白雪报账时多报几十两银子,当她受气赚的,平乐看着天生瘦瘦小小的可怜样道,“好吧,希望你别后悔就好。”

平乐弯腰捡起鞋子给天生穿上。

“阿娘。”音音一手抱着一只特别胖的兔子,一手拿着画,用屁股顶开了门,见到平乐也在,“嫂嫂好。”

景帝仪把女儿抱到膝上,咬了她红扑扑的脸蛋一口,“外公呢?”

音音笑呵呵道,“外公出门了。”

估计是去找胡大李二喝酒了,毕竟过完中秋干爹和师父就要离开了,“画了什么?”

音音献宝,“画了阿娘,阿爹让音音等阿娘回来拿给阿娘看。”

平乐拉着天生坐到桌前,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音音的大作,确实画得好,只是估计没女人喜欢自己发脾气的丑陋模样被用这种方式记录下来吧,“凤大人毕竟是凤大人。”就像她穿上新衣裳只想听到赞美,牧笙却说她衣服花样有些花俏一样,男人都不太了解女人心思。

只是,平乐没想到景帝仪笑了,“画得阿娘还挺漂亮的。”景帝仪夸。

音音嘴甜道,“阿娘本来就漂亮。音音还画了一张,是阿爹。”

“阿娘想看看。”

“好。”音音放下手里的胖兔子,回房去拿画。景帝仪揪住兔子的长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平乐知道景帝仪喜欢养兔子,且养的兔子每一只都比在市集她见过的肥大一倍,一只只的都养傻了,打开了笼子都不会蹦的那种,“中秋节吃兔肉,也挺应景的。”

平乐想起了那段不快,就是被逼吃生兔肉那段,“婆婆说的应该是月团吧,而且这几日我脾胃不太好,比较想吃素。”

景帝仪道,“是么,你太没口福了。”

等音音把画拿来了,景帝仪把画平铺在桌上,“音音画得真好,可是只有黑白色太素了,添些颜色才好看呢。”景帝仪去拿了胭脂且挑了最艳丽的大红色,抹了胭脂到画中人的腮上,这画霎时就变得滑稽可笑了起来,“音音你看,你阿爹好看么?”

音音哈哈笑,学着景帝仪拿胭脂水粉往画上涂抹。

天生目不转睛的看着。

景帝仪笑道,“你也想玩?”她把天生和音音都抱到桌上,让他们自由发挥,对凤靡初的画像进行加工,“音音,等画画完了,一会儿你也拿给你阿爹看。”

音音点头,“好啊。”

平乐无语,连画像都不放过,确实是这女魔头的作风。

第三十七章 军饷与要求

宋潮亲自送了月团来凤府。

两层的粉彩花鸟食盒,第一层放了酥皮芝麻馅的,放进模具里烤成各种花卉的形状,第二层放了三个糯米皮胡桃仁的,面上分别印了福禄寿。

景帝仪道,“宋将军还真是客气,只是我帮你们解决了军饷问题,只得了几个饼,这几个饼真贵。”

宋潮不卑不亢道,“凤夫人慷慨解囊,宋某感激,只是宋某俸禄微薄,且这帝都怕也找不到第二份能与这二十万两白银等价的礼物,只能让人去买了这几个月团,聊表心意。”

“宋将军手中握着兵权,镇守一方,你的忠心何止二十万两。你不怕我送你这笔银子是别有目的?你这么收下了,以后我要讨回这份人情,你要如何?”

宋潮义正言辞,“宋某是军人,作为军人首要的就是要忠君爱国。日后凤夫人若是要讨回这份人情,只要不违背道义自然要还的。”

这话回得不错,倒是给自己留了余地,“我和你虽有过节,不过你这个人行事还算光明磊落,只是像你这样的人,古往今来能善终的很少啊,这话不是在咒你。”

宋潮道,“我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惧生死。”

他以为她说的是他会死在战场么?或许他以为马革裹尸是一个军人最后的归宿也是荣耀,可是她要说的不是这个,“你难道忘记豹国公了么?”

他是忠君爱国,可是真正能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皇帝,少。先帝那是死得早,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做安排,若是再延寿几年,不知会不会像对付豹国公一样对付他。

宋潮道,“豹国公犯上作乱,死有余辜。”

景帝仪笑,“你平日看的应该都是兵书吧,史记?淮阴侯列传那篇不妨回去读一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勇敢谋略超过了君王,那么他自身就危险了,功劳太大盖过了天下那也不用想会得到什么赏赐。”

“这才是姑娘的真性情吧。”当年见她,大多时装得柔顺可怜。他虽不参与朝廷那些勾心斗角,但也不表示他似他那个迷恋于景帝仪朝霞映雪般容颜的儿子愚昧好骗,他看得出这姑娘心思复杂,所以即便云扬求了多次,他也并未答应为他上门提亲,宋潮警告且提醒,“凤夫人若是男的,此刻我已经拔剑了,这般挑拨君臣的言论,不是你该说的。”

景帝仪反问,“你觉得你拔剑能打得过我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跟我是男是女没关系。”

“凤夫人该庆幸你是女儿身。”当初她闯大殿当着满朝文武直言要和陈牧笙断绝母子情分时他便意识到了,论胆识才智谋略众皇子中无人能及她,她若是男的估计会威胁到江山正统,那便留不得了。

“你这话是表示你也知道先帝是什么样的人么?”

宋潮突然道,“南蛮的政权发生了极大的变动,原先统帅三军的呼延将军一夜暴毙,他的位置听闻由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接替,这年轻人倒也厉害,花了短短两个月,就将呼延将军的旧部全数替换成了自己的部下,如今已经将南蛮一半的兵力捏在手里,成了名副其实的摄政王了。”

景帝仪笑道,“宋将军和我说这些是觉得我有野心,想效仿之当个女摄政王?”

宋潮一本正经道,“我听闻这个年轻人也姓景。”

“天底下姓景的人多了,这本就是普普通通的姓,只是恰巧这边的主君姓景,才又普通之中带了些不普通,何况两国通商联姻,有多少人是去了南蛮娶妻生子的,这位摄政王就算真的也姓景,又有什么好出奇。”

宋潮只心想姓景确实不出奇,可姓景又是南蛮人就出奇了。

景帝仪知道他在仔细留意,想从她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端倪,“宋将军担心什么?担心我是南蛮的奸细来祸乱分化你们的?”她自问自答,“我若是奸细绝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当年先皇多么宠信我,我多的是办法让你回不去边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某只是想如若是一脉同根而生,或许这份太平能千秋万世。”

“宋将军何必想那么多,想那么远呢,想好当下就很不容易了。”没有什么事千秋万世的,百年之后他都是一抔黄土了,是天下太平还是战火四起他都看不到了,“那二十多万两我不是平白给你的。”

“夫人想要什么?”宋潮强调,“只要不违背道义。”

“胡大李二就是两个莽夫,脑子不太好使,字也不认识多少,优点嘛,就是力气大能吃苦也讲些义气,可是这讲义气是优点也是缺点。”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和你有仇怨,可是你知道他们是我的人,还能一视同仁,所以我说你做人光明磊落。”

“他们有今日凭的是本事,与我没有关系。”

“那你应该知道他们的本事也只是到此了。他们能冲锋陷阵,却没办法运筹帷幄,他们坐不上你的位置,而你的军营这样的虎将可能不多却也不会缺。”

宋潮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夫人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

“当初他们说要参军,我答应了,是因为一个人想做却没有做过,心中总会觉得遗憾不甘觉得可惜。现在他们也挣得了官职,得了名利,他们不是有野心的人。我要你答应我,如果五年之后你还是坐在现在这个位置手握兵权,那就让他们两回乡种田吧。”

她给了二十多万两解了粮饷燃眉之急,就只是为了让他答应五年之后放胡大李二解甲归田?“胡大和李二知道么?”

景帝仪道,“我会和他们两个说的,他们会听我的话,只是偶尔会犯浑。”就像当初为了救聂照闱宁可被砍手也要违背她的意思,因为讲义气是优点也是缺点,“留两箱银子出来,等他们回乡时让他们一人抬走一箱,我的要求就是这样,如何,不算违背道义吧。”

“凤夫人是担心他们上阵杀敌有危险?”可是若是这般当初又为何答应让他们从军,只是为让他们尝试过不留遗憾?



第三十八章 哪个(一)

景帝仪不答反问,“你刚才少说了,你们的天职除了忠君爱国,还有保护百姓,如若有一日这两者冲突了,宋将军怎么选?”

“二者怎么会有冲突。”他镇守一方就是要保国家太平百姓安居,“只要君王亲贤臣远小人爱民如子上下一心,既无内忧,而我活着的一日必守好寸土,不叫外族入侵中土,亦不会生外患。”

“你这话说得太死了,如果他让你带兵镇压某地,而当地都是手无寸铁的妇孺,你是遵旨还是抗旨?遵旨,铁蹄铮铮你手里的屠刀就要挥向那些无辜百姓,抗旨,就是人头落地甚至株连九族。”

宋潮不语。

景帝仪笑道,“你犹豫了,做为臣子,就得服从皇命,哪怕他让你血洗城镇屠杀妇孺。我问你的问题,你应该毫不犹豫的回答,可是你没有立刻答。”

宋潮道,“因为我没必要答凤夫人这番假设。”

那如果是皇帝问他呢?这些武将都有个通病,不屑于文臣的虚伪,认为直肠直肚才是真性情,可是朝廷不是山寨,山寨讲的是拳头好勇斗狠,朝廷是比山寨还要不讲理的地方,只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胡大李二不过是两个莽夫,不惧生死,因为上阵杀敌而死的也算死得其所,可如若因为朝廷那些算计死的,那就叫死不瞑目。

宋潮心想再留下去也不知还会听到多少挑拨君臣纲常的混账话,“既然礼送到了,就不再打扰夫人了,告辞。”

景帝仪道,“慢走,不送。”

回南蛮的路途远,景帝仪想买些能保存得久的吃食给他们带在路上吃,若路上音音不安分,给她些蜜饯吃或许能叫她安静。

音音拉着景帝仪的手走两步回头看一看,走两步回头看一看,一反往日和她出门总是迫不及待往门外冲的模样,景帝仪就知道有古怪。

然后,凤靡初就出现了。

“出门么?”凤靡初柔声问。

景帝仪不应,音音右手勾住凤靡初的大手,抓得牢牢的,“我想和阿爹阿娘一块出门。”

景帝仪本想和女儿说个人生道理,就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不能在想着吃糖葫芦的同时又想着吃臭豆腐,当然,她是糖葫芦,凤靡初是臭豆腐。可看到女儿一脸希冀,又想着她快走了,至少在孩子走之前,她想纵容孩子所有的要求,只要她能高兴。

当初她和师父游历离家之前,她爹娘也是如此对她的。

景帝仪捏了捏音音的小下巴,“好吧,今天音音想要什么,阿娘都给你买。”

“蜜枣也得么?很多很多的蜜枣?”音音高兴的比划了一个大圆,表示真的要很多很多。

“得,那就买很多很多的蜜枣。”她抬起眸子,瞪了凤靡初一眼。不用想定是他早有预谋,“你今日不要和我说话。”

凤靡初微笑,打了个手势,跟随在后的曹洛和白雪不明其意。景帝仪却懂,他们没吵架时,她想的一个游戏说是增加夫妻情趣,其实就是想逗他玩,做各种手势让他猜意思,猜不中就掐他挠他痒,久而久之却生出一套只有他们夫妻知的暗号。

他在说多谢小姐。

景帝仪不理睬他,给音音弄了一下辫子上的红绳。

他们去了平日常光顾的卖蜜饯的铺子。

这蜜饯铺的对角原是间打铁的铺子,没想到换了老板了,成了卖甜食的,景帝仪原也不会留意这种小事,可之所以留意了,是因为她见了几个熟人。

那年她和陈牧笙吵架,一气之下要搬回湛王府,路上遇到一对母女,女儿身患顽疾,还是她扎了针才及时救回了她的命。那对母女自制的酱料很特别,尤其蘸饺子吃味道不错,她后来还把那豆酱推荐给了春江水暖的老板,蘸着烤鸭吃。

她们还很有心,常给她送甜食。跟那些有意巴结她的人不同,不过是知恩图报,都是放下甜食就走的。

景帝仪见到了那对母女,不止那对母女,还意外的见到了黎双。

黎双在与她们交谈,聊了一会儿后,让丫鬟放下了几匹丝绸上了轿子走了。

蜜饯铺的老板见景帝仪盯着那间甜食铺,道,“对面铺子卖的银耳糖水滋味不错,十皇子府的皇妃也爱来吃,夫人若是想尝,我让伙计去买一碗回来。”

这两间铺子挨得不远,对面有什么动静,逃不过老板的眼,景帝仪问,“十皇妃常来么?”

老板看着音音不停在装蜜饯,想着这个月发给伙计的工钱有着落了,“一个月会来一两回吧。”

“喝糖水送丝绸,看来这碗糖水不便宜。”

“那倒没有,也就五文钱一碗。”蜜饯铺的老板对对面的甜食价格清楚得很,也算左右邻居,彼此照顾一下生意,也就常往来了,“对面的铺子是一对母女开的,不容易啊,姑娘打娘胎出来身体就弱,需要那些名贵的药材吊命。十皇妃同情她们的遭遇,上月还送了人参。”

景帝仪若有所思,“送丝绸还送人参,帝都可怜的人不少,偏只有她们有这番造化,也是菩萨保佑了吧。”

蜜饯铺老板点头,“她们是出门遇贵人了,听说她们从前过的也是三餐不继,遇到一位好心人才有了今日,母女两也是有本事的,靠卖自己制的豆酱积攒了些家底,在帝都城里有好几间铺子。现在又攀上了十皇妃,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

老板将音音装的蜜饯都包好,递给了曹洛。

他们离开了蜜饯铺。

音音拉着凤靡初的手,像只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小猴子蹦来蹦去,凤靡初道,“先皇夺回帝位后,太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当初帮着伪帝出谋划策残害手足的尚书令,用了最残忍的手段对付他,俱五刑。”

“的确很残忍。”俱五刑也就是大卸八块,砍头挖眼割耳,也像太后的手段,“不过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刚才那个人曾是尚书令府里的下人。”

景帝仪故意问,“你说的是哪个?”

第三十九章 哪个(二)

他就算不说,她也会叫人去查,估计也瞒不住,凤靡初笑。

景帝仪停下,眼波盈盈的凝着他,先是回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脸,然后这个笑像波涛汹涌的洪水决堤千里霎时就被卷走无影无踪。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就看了对方一眼便知对方背景底细,显然一早就知道什么还去查过,她垮了脸,“笑什么笑,凤靡初,我有许你说话么。”

凤靡初对曹洛和白雪道,“你们带音音先到前边吃点东西吧。”

等孩子走远了,凤靡初才轻声道,“我听说如果有身孕时经常发脾气,孩子生下来脾气也会特别的差。”

脾气差好啊,最好要多差有多差,“那我就把他丢给那害他生下来脾气就差的罪魁祸首养着,让那罪魁祸首自食其果。反正魔头的孩子生来就是魔头,就是要叫人不得安宁的。”

景帝仪要走,凤靡初拉住她道,“犯了错判了刑坐了牢受了罚,也是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了,总要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小姐知道我是宁可你和我吵闹也不想你对我不理不睬,所以这几日的冷落也算是罚过了,不能网开一面么,就当看在两个孩子的面。”

他是算好了吧,等她找人发泄了不痛快发泄得差不多了,就让孩子来说情,好言好语的哄她心软,他和她机关算尽还是免不了男女之间那点腻腻歪歪的俗套。

可是他若以为她成了亲当了娘就换了套路风格,那就错了。

景帝仪握紧他的手,知道他想以柔克刚,那她就比他更柔更软,“我一开始就知道凤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嫁给你就是接受你的全部,就像你接受我一样。有些习惯是很难改,可是你做什么事之前先想想我想想音音,再决定这也是可以的吧。何况要达成所愿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凤靡初笑,给一鞭子再给颗糖,鞭子抽在身上很疼,可是每回吃到糖,也就把身上的疼忘了,他是个健忘的人,才总会在她这不长教训。“我知道,你不喜欢的我做的我不会再做,好么?”

景帝仪抿了抿嘴,露出两个梨涡,顺着他的话问,“那如果再做呢?”凤靡初思索了片刻刚要开口,景帝仪娇滴滴的补充道,“记得,我从前说过的可别庸俗的发什么毒誓然后以为我会舍不得摁住凤哥哥你的嘴让你别说。你得想清楚再说,不然说了做不到,就算老天爷不和你算账,我也是会替天行道。”

凤靡初忍俊不禁,“小姐想让我做什么?回府立一份军令状可好?”

“军令状?”这倒是新颖,“好啊,我去买个盒子就专门存放你这份军令状,你至少得写五条,若是你办不到该怎么罚自己,得写得真诚些,我若是看出半点应付,就得重新写。”

凤靡初答应了,“消气了么?”

景帝仪浅笑,摇摇头,上次气他气了十天半个月,这一次生气,若是缩短了时间,他会以为她变得好哄了,以后就会应付了,“消了大半的气了,还有小半的气。”

凤靡初打趣道,“可是帝都的赌场全关了门,我也没有几十万两银子能输给小姐,还是小姐想让帝都的青楼也歇业?哀鸿声一片,踩着崔护他们的尸首过去心里才舒服?”

“怎么,崔护还有去青楼?”若老毛病又犯,下回去崔府,她不介意请他尝尝那些能清心寡欲养生滋补的药膳,保准他大半年都内心澄明不生邪念。

隔着老远的崔府里正在擦拭弓箭的崔护打了声喷嚏,凤靡初道,“偶尔会偷偷去听一下小曲,可如今他真的是浪子回头,我可为他打包票,他没有做对不起妻儿的事。”

“凤哥哥为了哄我开心,竟能把兄弟都出卖了,为我做到这个份上,我的气又消了一些了,等我回去也想想怎么消掉剩余的那点气我再告诉你。”

景帝仪亲昵的挽起凤靡初的胳膊,经过前日还大排长龙的米铺,今日已恢复正常,米价也降了许多,凤靡初道,“皇上下了旨,如若还有哄抬米价的,重罚。虽说是牧笙上的折子建议严惩那些囤积米粮倒买倒卖的商人,但若不是平乐‘关心’国事,发现得早,也不能及时遏制。”

他果然猜出她心思了,景帝仪道,“这米粮可关系到民生。”

当初平乐被褫夺身份,担的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罪名,给宗政去疾的马下巴豆,是荒唐了些,但大可推到她当初少不经事的理由上,是不是情有可原那是天子说的。

先皇驾崩多年,只要有个名目,有人出来牵头,要恢复平乐公主身份不是难事。

凤靡初笑着接话,“如若百姓食不果腹只怕铤而走险,轻则盗抢的事件会频发,重则影响到国本。”

还真是什么都能扯到国本,也是,说轻了说重了不过都是文臣一张嘴而已,“难怪那些武将那么讨厌你们,他们在阵前刀光剑影,你们在朝上舌灿莲花,他们动的是刀子,你们动的是嘴皮子。”

凤靡初道,“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时我倒想和他们换一换。”

景帝仪捏了捏他的胳膊,他也就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好些,还都多得她这些年的调教,把他身子养得稍微结实了些,“就你?宋潮的剑不知凤哥哥拿不拿得起来。”

“小姐不要看轻我,我也是上过战场的。”凤靡初平静的与她表示他并没有她看上去的那般柔弱,尽管他真的一点武功都不懂,但是参军的并非人人都武艺高强,也都是从基础的训练开始做起的,“我也杀过敌。”

“杀过敌?”她用略微夸张的崇拜的眼神瞧他,“一个还是两个?”

凤靡初笑,确实不多,他做的是军师,多是在后方调兵遣将,“平乐很快就能恢复公主身份了,要我和她说么?”

“说什么?”说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么,“我喜欢当恶婆婆,如果有一日她感激的看着我,我应该会反胃,然后浑身打冷颤吧。”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十章 升了辈分

“让开!”

凤靡初扶住景帝仪的腰往一旁退,原来是押解典抗的衙役凶神恶煞的挥着手,让那些顽皮的挨过来的孩童走远些。

典抗一身囚衣身披枷锁,中秋佳节团圆日却要动身流放到千里之外服苦役,此生再不得踏进帝都半步。

那个刺杀凤靡初的刺客经不住刑部的刑罚,一五一十把典抗买通他的事招了。

凤靡初静静的看着,本可以告老还乡安度晚年,抛下朝廷的是与非,过一过采菊东篱恬淡安逸的日子,却非要在这最后坚持所谓那无谓的忠诚,要为提携过他的陆赋报仇,为陆存熙扫除障碍,最终搭上了自己。

典抗看见了凤靡初和景帝仪这对叫他咬牙切齿的夫妻。

凤靡初缓缓作揖,只当时同朝为官,最后的礼数。

典抗经过时仰首挺胸哪怕身份今非昔比输得一败涂地翻不得身了依旧保持着文人的气节,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是输了也没什么可说了。

景帝仪看着典抗远去,“我现在可真是觉得陆存熙可怜了。”

“哦?”凤靡初柔声问,“为什么?”

再聪明的人也架不住身边一个两个傻子给他添乱,陆存熙得有三头六臂才能收拾得了吧,“全都以为是帮忙,可是全帮的是倒忙。偏偏这些人的关系又跟他亲厚,出了什么岔子,皇帝都会以为他也有份参合在其中,还不够可怜么。陆赋是被陆平昭拖累了,而陆存熙则是被这些人拖累。”

再能耐也架不住身边围了一群狗头军师出的都是些自以为高明的馊主意,拖着他下水。

景帝仪再次叹气,“所以我从小就和牧笙说以后不论是结交朋友还是娶媳妇都要看仔细些,别挑到太笨的,否则他下半辈子就只干一件事,就是给人擦屁股,结果呢,他挑了平乐。”景帝仪歪着头看他,“凤哥哥以前有想过会娶什么样的妻子么?”

“这问题好像小姐有问过。”

“有么?这阵子记性不怎么好。”她背着手,小腹微微隆起并不是很明显,“算了,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重要,还是回去写军令状重要些。”

……

中秋的月倒是圆得有些似宋潮送来的月团,景帝仪尝了芝麻馅的,平乐觉得那些月团甜腻得让人觉得牙有些受不了,可景帝仪吃得津津有味,还一下吃了两块,“婆婆,你不撑么?”她都怀疑景帝仪的胃是不是一个无底洞。

方颖寿笑道,“她如今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口粮,怎么会撑。”

不远处,音音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和德懿天生在玩游戏。

方颖寿道,“路上侯爷一直让我到了以后劝劝你别再生凤大人的气,我还头疼该怎么开口,这下好了,不用费一番唇舌。”

景帝仪道,“本来就是崔护多事,你们这不是有一句床头吵架床尾和么,这种事不必别人插手,不过我还未完全消气的。”

平乐道,“婆婆,我和牧笙想收养天生。”其实平乐觉得这事她自己和牧笙决定就好,可牧笙还是说也问问景帝仪的意见,亏得牧笙还老在她耳边说愚忠愚孝都是不对的,可依她看最愚孝的就是他了。

景帝仪道,“你前日才捡到他的,这么快就想收养他了?”

平乐心想哪快了,她听牧笙说过景帝仪是在街上捡到他的,带回府就直接让牧笙喊她做娘,这一比,她这都是深思熟虑叫做慢了,“婆婆不是说么,我合他眼缘,我觉得这孩子也挺合我眼缘的,听话又懂事,虽然不识字,不过以后我都能慢慢教他。”

方颖寿问,“你不怕他爹娘日后找来。”

方颖寿也听崔护说了天生的事,他们收留这孩子是做了好事,积德。可这孩子毕竟什么都不记得了,家庭背景不知,若是收养寄托了感情,日子久了感情积得厚了,孩子的亲身爹娘寻来,那就要生离,怕是会难过。

平乐道,“捡到他时他身上的衣服那么破烂,明显就是走丢很久了,牧笙让人去衙门问过了,近一年里也没哪家报官说丢孩子的,若是有爹有娘疼的,丢失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报官寻人,估计是被遗弃了。”

景帝仪问,“你想收养他只是因为合眼缘?”

景帝仪盯着她,平乐把视线移开了,好吧,她承认她挺喜欢天生的,但也存了一点私心,她不是一直没孩子么,她是真的怕再做梦梦到牧笙的亲生爹娘指责她要让陈家绝后,可她又不想给牧笙纳妾,若是收养了天生,这些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么,“反正我问过天生了,他也是愿意的。”

景帝仪道,“我当初收养牧笙时很清楚他的身份,他那时已经是没爹没娘没了亲人的孤儿,日后不会有人跳出来和我抢人。可是天生不同,你说他是被遗弃那也不过是你们猜想的,他爹娘可能有什么苦衷没去报官,或者可能根本不在帝都也不知道孩子流落到了帝都。就像颖寿说的,如若有一日他的亲人找上门,你们有想好要怎么做么。”

哪那么多可能啊,平乐虽是这么想着,但也认真答了,“那我会问清楚,如若真是有苦衷的,那我就把孩子还给他们,可如若是恶意遗弃,那我才不理睬他们呢。”

景帝仪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厚此薄彼……”

“绝不会。”既然景帝仪这个女魔头都能做到一视同仁,像她这样心地善良的,更不会做得比景帝仪差了,“我既然收养他那一定是视同己出,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不会区别对待的。”

景帝仪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收养就收养吧,可是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景帝仪把天生和音音唤过来,又让白雪去取了一块餮纹玉佩来做了见面礼,平乐心里有些不太平衡,景帝仪可从来没以婆婆的身份给过她一件像样礼物。

景帝仪轻轻刮了一下女儿的脸,“音音,你做姑姑了。”

音音想了想,问,“姑姑是什么?会有好吃的么,会有好玩的么?”

景帝仪解释道,“姑姑是辈分,这里的人都喜欢用辈分压人,所以姑姑这两个字就是好处。”

平乐心想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解释的吧。

第四十一章

“让开!”

凤靡初扶住景帝仪的腰往一旁退,原来是押解典抗的衙役凶神恶煞的挥着手,让那些顽皮的挨过来的孩童走远些。

典抗一身囚衣身披枷锁,中秋佳节团圆日却要动身流放到千里之外服苦役,此生再不得踏进帝都半步。

那个刺杀凤靡初的刺客经不住刑部的刑罚,一五一十把典抗买通他的事招了。

凤靡初静静的看着,本可以告老还乡安度晚年,抛下朝廷的是与非,过一过采菊东篱恬淡安逸的日子,却非要在这最后坚持所谓那无谓的忠诚,要为提携过他的6赋报仇,为6存熙扫除障碍,最终搭上了自己。

典抗看见了凤靡初和景帝仪这对叫他咬牙切齿的夫妻。

凤靡初缓缓作揖,只当时同朝为官,最后的礼数。

典抗经过时仰挺胸哪怕身份今非昔比输得一败涂地翻不得身了依旧保持着文人的气节,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是输了也没什么可说了。

景帝仪看着典抗远去,“我现在可真是觉得6存熙可怜了。”

“哦?”凤靡初柔声问,“为什么?”

再聪明的人也架不住身边一个两个傻子给他添乱,6存熙得有三头六臂才能收拾得了吧,“全都以为是帮忙,可是全帮的是倒忙。偏偏这些人的关系又跟他亲厚,出了什么岔子,皇帝都会以为他也有份参合在其中,还不够可怜么。6赋是被6平昭拖累了,而6存熙则是被这些人拖累。”

再能耐也架不住身边围了一群狗头军师出的都是些自以为高明的馊主意,拖着他下水。

景帝仪再次叹气,“所以我从小就和牧笙说以后不论是结交朋友还是娶媳妇都要看仔细些,别挑到太笨的,否则他下半辈子就只干一件事,就是给人擦屁股,结果呢,他挑了平乐。”景帝仪歪着头看他,“凤哥哥以前有想过会娶什么样的妻子么?”

“这问题好像小姐有问过。”

“有么?这阵子记性不怎么好。”她背着手,小腹微微隆起并不是很明显,“算了,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重要,还是回去写军令状重要些。”

……

中秋的月倒是圆得有些似宋潮送来的月团,景帝仪尝了芝麻馅的,平乐觉得那些月团甜腻得让人觉得牙有些受不了,可景帝仪吃得津津有味,还一下吃了两块,“婆婆,你不撑么?”她都怀疑景帝仪的胃是不是一个无底洞。

方颖寿笑道,“她如今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口粮,怎么会撑。”

不远处,音音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和德懿天生在玩游戏。

方颖寿道,“路上侯爷一直让我到了以后劝劝你别再生凤大人的气,我还头疼该怎么开口,这下好了,不用费一番唇舌。”

景帝仪道,“本来就是崔护多事,你们这不是有一句床头吵架床尾和么,这种事不必别人插手,不过我还未完全消气的。”

平乐道,“婆婆,我和牧笙想收养天生。”其实平乐觉得这事她自己和牧笙决定就好,可牧笙还是说也问问景帝仪的意见,亏得牧笙还老在她耳边说愚忠愚孝都是不对的,可依她看最愚孝的就是他了。

景帝仪道,“你前日才捡到他的,这么快就想收养他了?”

平乐心想哪快了,她听牧笙说过景帝仪是在街上捡到他的,带回府就直接让牧笙喊她做娘,这一比,她这都是深思熟虑叫做慢了,“婆婆不是说么,我合他眼缘,我觉得这孩子也挺合我眼缘的,听话又懂事,虽然不识字,不过以后我都能慢慢教他。”

方颖寿问,“你不怕他爹娘日后找来。”

方颖寿也听崔护说了天生的事,他们收留这孩子是做了好事,积德。可这孩子毕竟什么都不记得了,家庭背景不知,若是收养寄托了感情,日子久了感情积得厚了,孩子的亲身爹娘寻来,那就要生离,怕是会难过。

平乐道,“捡到他时他身上的衣服那么破烂,明显就是走丢很久了,牧笙让人去衙门问过了,近一年里也没哪家报官说丢孩子的,若是有爹有娘疼的,丢失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报官寻人,估计是被遗弃了。”

景帝仪问,“你想收养他只是因为合眼缘?”

景帝仪盯着她,平乐把视线移开了,好吧,她承认她挺喜欢天生的,但也存了一点私心,她不是一直没孩子么,她是真的怕再做梦梦到牧笙的亲生爹娘指责她要让陈家绝后,可她又不想给牧笙纳妾,若是收养了天生,这些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么,“反正我问过天生了,他也是愿意的。”

景帝仪道,“我当初收养牧笙时很清楚他的身份,他那时已经是没爹没娘没了亲人的孤儿,日后不会有人跳出来和我抢人。可是天生不同,你说他是被遗弃那也不过是你们猜想的,他爹娘可能有什么苦衷没去报官,或者可能根本不在帝都也不知道孩子流落到了帝都。就像颖寿说的,如若有一日他的亲人找上门,你们有想好要怎么做么。”

哪那么多可能啊,平乐虽是这么想着,但也认真答了,“那我会问清楚,如若真是有苦衷的,那我就把孩子还给他们,可如若是恶意遗弃,那我才不理睬他们呢。”

景帝仪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厚此薄彼……”

“绝不会。”既然景帝仪这个女魔头都能做到一视同仁,像她这样心地善良的,更不会做得比景帝仪差了,“我既然收养他那一定是视同己出,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不会区别对待的。”

景帝仪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收养就收养吧,可是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景帝仪把天生和音音唤过来,又让白雪去取了一块餮纹玉佩来做了见面礼,平乐心里有些不太平衡,景帝仪可从来没以婆婆的身份给过她一件像样礼物。

景帝仪轻轻刮了一下女儿的脸,“音音,你做姑姑了。”

音音想了想,问,“姑姑是什么?会有好吃的么,会有好玩的么?”

景帝仪解释道,“姑姑是辈分,这里的人都喜欢用辈分压人,所以姑姑这两个字就是好处。”

平乐心想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解释的吧。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十二章 讳疾忌医

年伦域,景帝仪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他被太皇太后下令断了手,此后再不能行医了,怎么突然想起要赦免这个人,她也不用问,平乐自己就说了。

平乐也是听陈牧笙讲的,她自言自语,“皇上有感宫中的御医是一代不如一代,人才凋敝,又偶然听凤大人提起当年被陆平昭打伤,是年伦域给他诊治,不过几日伤口就愈合了,皇上就把年伦域召回来了。”

景帝仪喃道,“关年伦域什么事。”当年凤靡初受伤,是她医治的,年伦域连药方都没开,只是想着从她这偷师。“这个傻阿爹。”估计是怕医者不能自医,以防她产子时出什么问题,年伦域虽没了双手,但擅妇症,论医术论经验,,比不上她却也比如今宫里的那些御医都好。

平乐听不清景帝仪喃什么,“婆婆说什么?”

“没什么。”随便他吧,他是谨慎过头,哪怕她一而再的解释,他还是会胡思乱想,那就让他怎么安心怎么做吧,“平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还是直接说吧,今日来找我做什么?不光为了送平安福吧。”平时见了她都像老鼠见猫,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今日却这么主动,又送东西又与她谈天。

平乐道,“我是真心来送平安福的。”别把她说得那么奸诈好么,只不过同时也有事相求罢了,“有一回牧笙咳嗽,喝了好多副药都不见好,婆婆不是给了一瓶药,他吃了两日就不咳了,能不能也给我一瓶?”

“你拿来干什么?我看你说话顺溜得很,不像咳嗽。拿来给人的?牧笙难道没和你说过药是不能随便吃的。”

“咳嗽不都一样么。”

若是让她做大夫估计得治死不少人,景帝仪举了个例子,“你受了寒凉时会咳嗽,煎炸的东西吃多了上了火也会咳嗽,一个是寒一个是热,你觉得能一样么。先不说我的药珍贵,你拿去胡乱给人吃浪费,就说若是不对症下药把人医死了,那时这条人命是你背还是我背。”

“会那么严重?”她以为最多也就是不起效果继续咳嗽而已,会死人?

“是谁啊?让你特意求到我这。”

“前两日天皇太后召见,不过说了两句就咳嗽不止。”她问过苏锦了,说御医来看过了,药也按时吃了,没什么效果,这才想到来找景帝仪。

“她搬去鸾章殿了?”

平乐点头,“夜里都咳得睡不着,黎双也算有心了,听说蜂蜜混着鸡蛋吃可以治咳嗽,日日都去鸾章殿请安伺候,还割自己的手,放血来抄写经文为太皇太后祈福。”这么一比她这个亲的外孙女反倒还不如了,所以她也想为皇祖母做些什么。

“蜂蜜混鸡蛋?这吃法倒是新鲜,我也叫厨娘做来让我尝尝好了。”

她们现在在说太皇太后的咳症,为什么扯到吃食上,平乐低声下气的求,“婆婆想吃,我给你做都得,但是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治一治太皇太后的病,我见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就觉得难过。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受这样的罪。”

“你见过谁给人开药之前不用看不问病症不诊脉的,你真把我当神仙了?再说了,我估计太皇太后也不敢见我吧,亏心事做得太多。”

平乐气道,“你不愿意就说不愿意,何必话里带刺。”确实是她傻来错地方了。

景帝仪见她要走,“我没说不愿意啊,我只说她未必敢见我,如若她敢见我,我就给她看一看吧。”只是会不会给她治另外说。

平乐高兴道,“那我们午后入宫。”救人如救火,治病可等不得。

景帝仪道,“你不先问问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到底想不想见我?我现在挺着个肚子,我若是去了她不见我,让我在鸾章殿外吹冷风,那你就想好自己该领什么样的罚吧。”

平乐拍了拍胸口,“有我在,太皇太后肯定会见你的。”

……

平乐打了包票,结果到了鸾章殿外,苏锦一句,“太皇太后刚服过药睡下了,请凤夫人和平乐公主改日再来吧。”就想把她们打发掉。

借病推脱这招景帝仪用得多了,原也不是她专用的,她料到了,太后提防着她呢,就怕她又耍花样暗算下毒,否则怎么会知道宫里的御医医术不如她,却还宁可给他们看,“平乐,你是不是该自打嘴巴。”

平乐道,“怎么可能睡下,往时这个时辰太后都在听黎双给她念经文。”所以她才挑这个时辰来的,且景帝仪有多难请,太后又不是不知道她刁钻,这回若是吃了闭门羹,那就绝没有下回了。

苏锦道,“公主,太皇太后真的睡下了,你们先回去吧。”

平乐想了想,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苏锦你看看那是什么?”

苏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只是老眼昏花,不由眯起眼仔细辨认。

平乐扶起景帝仪往里闯,景帝仪笑,这是她认识平乐这么久,第一回见她用脑。

黎双认真诵读着金刚经,太后一边听一边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殿内燃着檀香,那味重得让景帝仪不由得打了喷嚏。黎双停了下来,平乐鼓起腮帮子,生气苏锦果然骗她。

景帝仪笑道,“太皇太后从前不是最爱召我入宫陪你聊天的么,这几年没有传唤,帝仪记挂得很。如今见太皇太后风采依旧,心里甚是欢喜。”

太皇太后本就有眼疾,年岁越大,眼疾也越重,如今几近于盲了,她听到景帝仪的声音皱了眉,“平乐,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没得传召也敢闯宫。”

殿内的空气不太流通,景帝仪在鼻前扇了扇,不想熏坏自己的鼻子,她扫了一眼,见珠帘后设了佛堂,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墙上挂着一幅观音图,图里的观音踞坐于莲手持净瓶普渡众生……

平乐道,“太皇太后,你都咳嗽好多日了,不见好转,我特意请了婆婆来给你看看。”

太皇太后板着脸道,“宫里有御医,不必麻烦凤夫人,哀家听闻她有了身孕,就不必为哀家的事操劳了,送你婆婆回府吧。”

平乐劝道,“病症最怕拖延,可不能讳疾忌医……”

太皇太后将佛珠重重拍到了案上,“哀家说什么你妹听到么!”

第四十三章 下策

平乐不懂昨日太皇太后对她还慈祥关爱,今日怎么像换了个人。黎双将经书盖上,“是黎双的错,忘了御医的叮嘱太皇太后凤体违和需要多休息,读金刚经却忘了时辰,黎双明日再来。”

太皇太后道,“都退下吧。”

平乐傻乎乎的跟着景帝仪离开鸾章殿,还没回过神来太皇太后为何突然发那么大的火,她不过是一片孝心,景帝仪道,“平乐,我看你还是去御医那一趟,问问太后的情况,或许她那突然而来的脾气和她的病有关。”

平乐点头,往太医院去。

景帝仪对黎双道,“我是跟着平乐来的,她走了,就没人送我回去了,十皇妃心善,应该不会留我一个孕妇在大冷天里吹冷风吧,是否能送我回去?”

黎双知道景帝仪是故意把平乐支开的,有话要单独与她说。几次交手,黎双很清楚景帝仪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黎双扶着景帝仪走在青石步道上,早晨天上还飘着厚厚的云,还以为是要下雪了,没想到午后云散了见了日头,真是变化无常。阳光落在稀疏的树枝上,闪耀跳跃着,看着人也跟着暖和了。

黎双想走快些,快些把这麻烦送回凤府去,可景帝仪刻意慢了步子,她一步步走得慢且走得稳,黎双只得配合她,无形中受她控制了速度。

景帝仪小声道,“那幅画换了吧,你以为用那么重的檀香盖过,别人就不会察觉了么。太后这些年深居简出服侍的人不多,那些宫人分三班轮值,因为不是一直待在殿内,所以还没有中毒的迹象,可是再久一些,他们也会像太后一样咳嗽再严重些就咳血,到时一查就会知道了。”

黎双暗暗吃惊,那画在鸾章殿里挂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她不过在里头待了片刻,“夫人说什么?”

景帝仪不妨和她讲明了,“那一年你害得颖寿差一点小产,我把你送去庵堂就是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苏锦不是去了一趟么?那时我就知道你和太后有牵扯。”

黎双道,“我想嫁给十皇子,奈何身份低贱,你们都不愿帮我,我只能另寻靠山成全我的痴心。”

这理由编得不错,想飞上枝头,以她婢女的身份只能寄希望于太皇太后,听着很合理,她是不是也是以这样的理由博取太皇太后的信任的?“你做事太不小心了,你以为隔得久了,当年的事没人想得起了,所以你就光明正大去找尚书令府的下人。”

黎双提醒自己要保持镇静,“我不过是去喝碗甜汤。”

景帝仪笑,“我还没说哪个呢,你就知道我指谁了?”黎双愣住,每回总是轻易被景帝仪套出话来,景帝仪道,“就你这‘道行’,太皇太后是眼盲了,心盲没盲我就不知了。”

景帝仪提醒,“她当初怎么对付尚书令的,手段可是一点都不比我的慈悲,她如果发现是你在画像上下毒,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付你?剥皮拆骨都是轻了吧。你不担心牵连旁人么?”

黎双道,“我如今已经不是王子的婢女了,扶戚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又有康怡公主的关系在,就算我出事,皇上也不会动他的。”如若她打算借此要挟她,就不必白费心机了。

“与你日日相伴的是十皇子,可是你最先想到的却是宗政。那又何来痴心一说,不觉得讽刺么?”她终究不过是利用现在的身份接近太皇太后罢了。

黎双知道景帝仪若想拆穿,刚才在里边就已经说了,反正她也猜中了七七八八,索性都与她说,满足了她的好奇,她也不会再缠着她了吧,“凤夫人知道画是谁给我的么?”

“我知道啊。”这画她见过,只是当时还真的只是一幅画,如果她没有猜错,画给黎双后,她又在原画上覆上一层颜色,她在颜料里头动了手脚,“他既然能给你,自然有自保的法子,哪怕事情败露了也不会牵扯到我们。他没有和你说过么,这是个笨办法。”

黎双垂眸,凤靡初有说过,这是下策。其实她可以等,可以等更好的机会。

范雎为了报仇可以等十年,凤靡初为了报仇同样也能等十年,可是她不想等。

她想用最快的方法,哪怕这个方法冒的风险要更大。

景帝仪道,“这么笨的办法总不会是我家那位想的吧。”

“画是我求的,起初他没有答应我,可是后来苏锦劝说平乐公主将你们的孩子带进宫,这画就到了我的手上了。”太皇太后信佛,她便由此下手,这也算因果轮回的报应,她和凤靡初的交易很清楚明白,她只要画,后边的事成与不成都与凤靡初无关,她也知道若是败了,凤靡初是不会顾她死活的,“他是想借刀杀人,我就是那把刀子。”

“你心里都清楚却还是愿意做,可想而知你的恨有多深。”

“你们也恨太皇太后不是么,凤夫人不是有仇必报么。”

景帝仪挑眉,她是想把他们拖下水么,可是他们从来不是一艘船上的人,拖不动吧。于她而言恨这个字眼太重了,换讨厌二字适合些。

“我知道凤夫人擅用毒,就连我们扶戚第一的勇士都被你的毒折磨得成了软骨头。”

景帝仪纠正道,“他本来就是软骨头,别把什么都推到毒上。反正找到理由,故意把画弄脏也好,说是寻到一幅更好的也好,把画换了吧。趁着她眼睛看不到趁着她还没想到是你,反正她也已经中毒,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身子骨比不得从前,太医又看不出症结,无非开些止咳的方子。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黎双冷笑,她的目的?她的目的是不想太皇太后死得太过舒服了。

这画只要再挂上半个月,中毒更深些,她就会更痛苦,比俱五刑还要难受,若是不帮她,那她做什么也与他们没有关系,“多谢凤夫人一番金玉良缘。”

景帝仪见她完全被仇恨蒙蔽了理智,说再多也是浪费口水,也就不说了。

第四十五章 糗事

她扯了扯虎头帽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小孩子戴上还真是虎头虎脑逗趣得很,不知道当年婶婶送给音音的那顶镶有银点翠帽花的小帽子还见不见,“我和你虽说打赌,也是公平公正的,不是让凤哥哥选的么,选对选错全凭天意做主。”

她胡闹的把那顶虎头帽戴到凤靡初头上,还故意取笑说好看,凤靡初无奈的摇摇头,由她摆弄,反正不是往他头上插花就好,也懒得反抗了。

小厮领着崔护和十皇子进来,崔护看到凤靡初的样子,玩笑道,“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看也未必,我们凤大人不管穿什么戴什么,即便是小孩的帽子,都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凤靡初淡定的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崔护拿起那小小的虎头鞋,“做得倒是精细。”

景帝仪道,“哪有凝香院的姑娘手绢上绣的花精细。”

崔护打哈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刚才在街上遇见十皇子,见他一个人,反正也是无聊就约过来蹭个饭吃,不介意多添两副碗筷吧。”

景帝仪让人去厨房吩咐多做几个菜。

她还记得崔护说过,凤靡初、崔护、老十,过去他们三关系不错的,只是随着凤靡初权势越大,老十和他们反而不怎么往来了,这态度是避嫌,只在府里摆弄花草书画,也不热衷参与朝政,就做个闲散王爷。

崔护关心道,“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景帝仪笑道,“怎么,已经备好礼了么?”

崔护道,“那是必须的。对了,音音什么时候回来?德懿可想她了。”他们也真是,居然放心让这么小的孩子离了爹娘,去那千里之外的南蛮。

凤靡初道,“岳父岳母想多留她些时日,就当为我们尽孝吧。”

景帝仪见老十一语不发,“十皇妃不陪着么?”

崔护拍了拍十皇子的肩,说话和态度倒是没有因为这些年十皇子刻意疏远而变化,“十皇妃很是得太皇太后的喜爱,几乎日日招进宫中陪伴,他没了媳妇陪,这不只能傻乎乎的一个人在街上逛了。”

十皇子笑了笑,凤靡初问他,“下局棋么?”

十皇子点头,“好啊。”

凤靡初让人去把房里收的那套冷暖玉棋子拿到院子里去,凤靡初喜欢下棋,棋逢对手是一件乐事,所以他一直想和景帝仪下一局,奈何景帝仪不喜欢下棋,这么多年也只和他下过一局,没分出胜负棋局就被打断了,她也不肯再继续了。

后来有了音音,景帝仪索性提议让他自己教出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来,凤靡初倒是觉得是个好提议,便教了小丫头规则,音音聪慧一学就会,只是她年纪小坐不住,玩了两日就腻了,觉得还不如爬树掏鸟蛋好玩。

所以这套棋放在房里许久没有摸过了。

崔护坐在一旁看他们二人对弈,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一盘棋还没有下完,他也没兴趣再看了,他扭头,见景帝仪在喂鱼,他坐过去念道,“不就一颗棋子嘛,还得琢磨老半天。这一局下完估计太阳也要落了。”

景帝仪瞥了一眼棋盘,老十的棋艺算是皇子里头最好了的吧,懂得观全局,不会急进,也不会一味退避,她的凤哥哥与其他人下棋都会让子,只用六七分精神对付,可一心二用,和老十下棋倒是认真,“若是太阳下山,那就在这连晚膳都吃了再回去呗,哪一回你来不是美酒佳肴招待?”

崔护笑道,“那我倒也不亏。”凤府的厨娘厨艺可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好的,大江南北,米膳甜点粥品小吃全都会做,“德懿自从吃过你们家厨娘做的蒸糕后就一直说想再吃,能不能把做法给我,我回去让厨子照着做。”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使坏,“这可是人家拿手绝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给呢。”

崔护这一回倒是难得聪明,听出了关键,“那如何才能叫不随随便便?”

景帝仪道,“随便玩个什么游戏,我输了就让厨娘把做法写给你,若是你输了,你与凤哥哥认识那么多年,总知道他一两件糗事吧,你就说一件他的糗事给我听就好了。”

凤靡初执白子的手顿住。

景帝仪道,“我家凤哥哥不是天纵英才,年纪轻轻就已声名远播了么,年少轻狂总是人人都有的吧,有没有和人家斗过诗输了,或者酒量还不如现在好时发过酒疯在酒楼大吵大闹之类的。”

凤家的家教严得很,这种丢人现眼的傻事凤靡初怎么可能做,但是崔护听了景帝仪的话,还是大笑道,“靡初,原来你媳妇是这般看你的。”

景帝仪问,“你敢赌么?”

有何不敢,输赢他都不吃亏,崔护问,“赌什么?总不会像小孩子玩的接石子,踢毽子吧。”看了看她的大肚子,玩这些他也胜之不武啊。

景帝仪道,“挑你拿手的吧,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无非就是逛青楼逛赌馆,摇骰子或者玩牌九好了。”

崔护道,“这可不是我拿手,是你拿手吧,帝都谁人不知凤夫人赢遍了帝都大大小小赌馆,逼得这一间两间赌馆都关门大吉。”玩这些那他不是一定输么。

“那你说玩什么吧。”

崔护想起那次她和凤靡初还未成亲时,有一回到侯府做客,捡起地上的石头往他池塘的荷叶扔,“要不扔铜钱吧,每人拿十枚铜钱往鱼池中间那块石头上扔,谁扔中得多的谁赢,如何。”这样也不会说他欺负孕妇了,这铜钱坐着也能扔。

景帝仪增加了些难度,“这样未免太容易了,铜钱得留在石头上,滑到池里的就不能算数。”

崔护道,“得。”

景帝仪见凤靡初一直看着他们这边,笑道,“凤哥哥专心下棋吧。”她让去取了二十枚铜钱来,给了崔护十枚。

崔护问,“你先吧。”

景帝仪摇头,她怕她先扔,他就直接认输了,“还是你先扔吧。”(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十六章

景帝仪就想看凤靡初紧张兮兮的表情,却不经意瞧见老十左手缩进了衣袖里……崔护扔完了手里的铜钱,掉了一枚,他就不信景帝仪的运气能比他好,“到你了。”崔护见她没反应,伸手在景帝仪眼前晃了晃,这是神游太虚了吧。

景帝仪回过神来,随手将铜钱一抛,“不玩了,我要去喂兔子,饭好了叫我。”说完便回房了。

这都没瞄准,中不了吧,崔护笑道,“靡初,你媳妇是怕输吧,否则怎么连你的糗事都不想听了。”可别说他欺负女人,这菜谱他还是要讨的,愿赌服输嘛。

凤靡初抬了抬下巴,让他自己看看结果。

崔护回头,见那五枚铜钱整整齐齐的呈一条直线磊在光滑的石头上……

晚膳时崔护不停追问景帝仪这项百发百中的绝技练了多久,他活到这个岁数头一回输给一个女的,想不佩服都不行,景帝仪道,“这怎么能告诉你,秘密。”

凤靡初给她舀了汤水,景帝仪拿起筷子,眼睛扫到哪道菜,凤靡初就给她夹哪道。

景帝仪甜甜笑道,“谢谢凤哥哥,”她先饮汤,见老十默默喝着闷酒,“最后谁赢了?”

崔护感慨啊,位高权重的凤大人,先服侍完妻儿自己才起筷,宠妻宠到这般也难怪外人说他畏妻,“这还用问么,你对你的凤哥哥也太没有信心了吧,先皇在时就曾赞过靡初的棋艺,寻遍帝都估计也都寻不到一个与他棋艺相当的了。”

凤靡初看着景帝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不过真正的高手不轻易出手罢了。”

景帝仪笑道,“对了,前几日我入宫时遇到十皇妃了,十皇妃见我大腹便便行动不便,还扶了我一段路呢,我亲自和她道谢,只可惜今日她没来。”

十皇子道,“凤夫人客气了。”

她也夹了菜送进凤靡初碗里,免得别人说她虐待相公,“要的,正所谓礼多人不怪。说起来十皇妃真的十分聪慧,她是扶戚人,可是来帝都也没几年,与她说话全完全听不出异乡人的口音了,倒像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士。”

崔护闻言,倒也觉得是,“十皇妃学东西确实快,她原来应该只懂扶戚文吧,后来颖寿教她认字,也没过多久,她就和颖寿借了一本古画品录回去看。可惜是女儿身,不然再学个三年五载没准就能考上功名了。”

景帝仪想到,估计是从那时候开始研究古画“着色”的技巧的吧。

十皇子道,“你说的也太夸张了,黎双是有些小聪慧,但也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我听说宗政王子精通好几国的语言文字,黎双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本就有些根基,崔夫人又用心教了一遍,温故知新,也就进步得快些。”

她不过是想试探黎双与老十做了几年的夫妻,尽管她觉得黎双会把自己的身份当做秘密埋在心底最深处,她连宗政都不肯说,何况对老十。

老十是否真是到现在都全然不知,还是有隐约感觉到什么看到什么懂得什么。

景帝仪道,“不,我也觉得十皇妃是有大智慧的,可不是只是十皇子说的小聪明。想想看太皇太后是何许人,见多识广也是眼界开阔的,她阅人无数,这么多女眷唯独就召十皇妃陪伴左右,这就足够说明了,我还看到太皇太后的佛堂里里挂了一幅画,说是十皇妃送的。宫里什么古董字画没有,可是太皇太后也就挂了那么一幅。”

崔护好奇,“什么画?”

老十面色发白,景帝仪道,“是一幅观音像。”

凤靡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崔护笑道,“你是喜欢么,靡初的画技也好,让他给你画幅送子观音,保准你明年添个大胖小子,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景帝仪道,“这菩萨的画像不是随意挂的,目至心诚,不能只是眼里有菩萨,还得心里有菩萨,否则行诸般恶业皆在暴露于菩萨眼皮底下,他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时候,可不能说是菩萨没有保佑了。”

崔护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慧根才听不懂,在帝都很多有身孕的妇人都会去求宋子观音像回府挂着,跟什么恶业什么轮回有什么关系?“这说的什么呀。”

景帝仪道,“有孕时说话就是这么奇奇怪怪,别说你,有时连我自己说的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凤哥哥,你知道我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么?”

凤靡初笑,“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景帝仪意味深长的问,“那十皇子知道么?”

十皇子摇摇头,左手又缩进衣袖里,过了一会儿,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斟了满满一杯,几乎要溢出来,“今日打扰了,多谢凤大人的款待,我敬凤大人一杯。”

他举起杯子。

景帝仪见他指尖触到了杯里的酒水。

凤靡初也举杯。

十皇子正要饮,景帝仪伸手把他和凤靡初的杯子都抢了过来,“凤哥哥,你明知道我喜欢饮酒有身孕时又不能饮酒,你不是答应过我,在我怀着孩子时不碰这杯中物刺激我的么。这一桌子好菜好汤,你不喝汤,又叫人把酒端出来是什么意思?要食言么?”

崔护道,“这宴客哪有不上酒的。”她怀胎十月,也要靡初跟着十个月不碰酒水,这种丧权的条件,靡初居然也答应了。

景帝仪任性道,“我不管,反正答应我了的,凤哥哥不会又想惹我生气吧。”

“我是一时忘了,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自然就要做到。”凤靡初吩咐道,“把酒都撤了吧。”

崔护再次在心里叹夫纲何在啊,下一回凤靡初再笑话他,他就拿这还击好了,可惜了这美酒,“算了,反正这汤水看着挺滋补的。”

景帝仪道,“你这么想就对了,酒喝多了会伤身的,要是一会儿你回去让颖寿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以为你又是去哪里‘听曲’了,可就不好了。”(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十七章 修改中,明早再看吧

景帝仪道,“不,我也觉得十皇妃是有大智慧的,可不是只是十皇子说的小聪明。想想看太皇太后是何许人,见多识广也是眼界开阔的,她阅人无数,这么多女眷唯独就召十皇妃陪伴左右,这就足够说明了,我还看到太皇太后的佛堂里里挂了一幅画,说是十皇妃送的。宫里什么古董字画没有,可是太皇太后也就挂了那么一幅。”

崔护好奇,“什么画?”

老十面色发白,景帝仪道,“是一幅观音像。”

凤靡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崔护笑道,“你是喜欢么,靡初的画技也好,让他给你画幅送子观音,保准你明年添个大胖小子,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景帝仪道,“这菩萨的画像不是随意挂的,目至心诚,不能只是眼里有菩萨,还得心里有菩萨,否则行诸般恶业皆在暴露于菩萨眼皮底下,他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时候,可不能说是菩萨没有保佑了。”

崔护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慧根才听不懂,在帝都很多有身孕的妇人都会去求送子观音像回府挂着,跟什么恶业什么轮回有什么关系?“这说的什么呀。”

景帝仪道,“有孕时说话就是这么奇奇怪怪,别说你,有时连我自己说的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凤哥哥,你知道我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么?”

凤靡初笑,“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景帝仪意味深长的问,“那十皇子知道么?”

十皇子摇摇头,左手又缩进衣袖里,过了一会儿,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斟了满满一杯,几乎要溢出来,“今日打扰了,多谢凤大人的款待,我敬凤大人一杯。”

他举起杯子。

景帝仪见他指尖触到了杯里的酒水。

凤靡初也举杯。

十皇子正要饮,景帝仪伸手把他和凤靡初的杯子都抢了过来,“凤哥哥,你明知道我喜欢饮酒有身孕时又不能饮酒,你不是答应过我,在我怀着孩子时不碰这杯中物刺激我的么。这一桌子好菜好汤,你不喝汤,又叫人把酒端出来是什么意思?要食言么?”

崔护道,“这宴客哪有不上酒的。”她怀胎十月,也要靡初跟着十个月不碰酒水,这种丧权的条件,靡初居然也答应了。

景帝仪任性道,“我不管,反正答应我了的,凤哥哥不会又想惹我生气吧。”

“我是一时忘了,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自然就要做到。”凤靡初吩咐道,“把酒都撤了吧。”

崔护再次在心里叹夫纲何在啊,下一回凤靡初再笑话他,他就拿这还击好了,可惜了这美酒,“算了,反正这汤水看着挺滋补的。”

景帝仪点头,“你这么想就对了,酒喝多了会伤身的,要是一会儿你回去让颖寿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以为你又是去哪里‘听曲’了,可就不好了。”

崔护面红耳赤,“靡初你可真够兄弟。”说好会保密的,转头就和媳妇说了。

景帝仪道,“夫妻间坦诚本就是应该,若是我瞒你一些,你瞒我一些,同床异梦,做夫妻还有什么意思,你说对么?十皇子?”

崔护奇怪,“你们今晚说的话怎么都这么高深是故意欺负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汁么。”

景帝仪道,“听不懂就吃饭吧。”

崔护和十皇子走时,凤靡初和景帝仪亲自送他们到门口,阳春递上一张单子。

“是什么?”崔护打开看,单上写了蒸糕的做法,所需的食材份量,“我可是输了。”

景帝仪让他收好,“我知道你输了,我给的是德懿不是你。”

崔护知道自己是被景帝仪捉弄了,他把单着折好,“我愿赌服输,靡初的糗事我还没说呢。”

景帝仪道,“下回吧,现在这么多人在,你当众揭我凤哥哥的短,他抬不起头做人,若因此而自卑,我也会心疼的,舍不得。”

这番甜腻到骨子里的情话还真是毫不含蓄,崔护想着自己若不是从前在风流场里厮混过还真是难以招架。

再看凤靡初,他耳根红了。

崔护看他这反应实在觉得有趣,原来他也有不禁逗的时候,“这样吧,过几日你和靡初来侯府换我招待你们,到时我再和你说。”

凤靡初道,“明日还要早朝,快回去吧。”

“靡初……”沉默寡言的十皇子欲言又止,想起自己没去守陵时,他们彼此都是直呼姓名的,只是他再回到帝都,一切好似一样却又不一样了,他终究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我是想说多谢你的招待。”

凤靡初笑道,“客气了。”

凤靡初目送他们离开。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避无可避,这是十皇子去守陵时,他前去想送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小姐是注意到什么了么?”

景帝仪道,“他衣袖里藏了药粉,是什么药还不知道,不过以他的行径看,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健脾开胃的药。他要是在凤府出事,朝廷里又得掀起三尺浪。”

大风大浪她不怕,换作平时是巴不得多点事端,不过有身孕后她的困倦来得毫无规律可言。

有时饭吃到一半,书看到一半都会睡着,她怕不太够精神,还是等养一阵子,她再兴风作浪吧。

景帝仪道,“他刚回帝都时差点在崔府出事,现在又差点在凤府出事,只是不同的事崔府那次他是被算计,这次他是算计你。凤哥哥你是不是得回想一下是不是哪得罪他了。”

凤靡初笑道,“其实众皇子里他天资本事最高,只是对权位缺乏野心。”

是了,她都忘了皇帝几个年长的儿子还有平乐她们这群公主都是凤靡初教出来的,一个个教成了那副傻样,“我还记得你说过他像我高祖,你可别告诉我,是不争那点像。”

凤靡初夸道,“小姐聪慧。”

景帝仪送了他个白眼,她起初还以为他说的是老十有惊才绝艳的才华,或是气度不凡的相貌。

“先皇和太皇太后十分看重他,尤其是太皇太后。”凤靡初压低了声音,“守陵的事是他来求我的。”

景帝仪道,“所以什么八字和伪帝相克,纯属胡诌。”

第四十八章 左一句恃宠生骄,右一句君臣纲常

景帝仪转着手上的戒指,还设宴,太皇太后不是潜心修佛了么,这备的不是糕点是刀剑吧,“那可真是不凑巧了,太皇太后精神了,今日却换我不精神了。不然我相公也不会告假留在府里陪我。我看你还是会去回复太皇太后,等哪一日她舒服我也舒服的时候我再去探望吧。”

苏锦道,“如此更应该入宫,凤夫人忘了宫里有御医还有许多名贵的药材。”

“是你忘了吧,宫里的御医医术比不得我。至于药材,前一阵皇上已经赏赐了很多了,都是给我安胎用的,你这话的意思不会暗指皇上小气,赏的都是些廉价货,好的还留在宫里吧。”

苏锦还从未见过如此牙尖嘴利的丫头,居然直接拿皇上出来压她,一时被堵得无话。凤靡初客气道,“苏嬷嬷还是先回去伺候太后吧,过几日我再带夫人入宫请安。”

苏锦可没那么好打发,“凤大人,十皇妃、侯爷夫人还有平乐公主都在鸾章殿里等着,就差凤夫人一位了,我今日若是请不到凤夫人去,太皇太后会怪责奴婢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

平乐和颖寿在太皇太后手里,这算是拿人要挟她就范么,“既然这么多人在,那也足够了,缺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也没什么。尤其平乐,太皇太后最疼她了不是,祖孙两肯定有很多话说,三天三夜都讲不完,难道太皇太后还嫌不够热闹?”

苏锦疑惑,平乐也就罢了,但她听闻景帝仪和方颖寿关系很是亲密,可怎么好似全然不在意她们,“太皇太后想见凤夫人。”

“可是我现在不太想见她,你是听不明白么。”她倒是不介意多说几次,说得更直白些,“从前只要是我不想做的,就是先皇也不会再多说一句。”

苏锦皱眉,软硬兼施,“凤夫人未免恃宠生骄了,太皇太后想召见谁人,从不由得那人拒绝。凤夫人却是推三阻四,用各种理由推脱搪塞,这是不把太皇太后,不把皇上,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

景帝仪道,“论身份我出自天祖血脉,我姓景,太皇太后则是外姓人,论辈分我又高出太皇太后不知多少,这要放在寻常人家,她还得给我行礼呢。只是我尊老才不拿这些压她,你现在却要和我倚老卖老。”

苏锦听到景帝仪这番言论斥道,“放肆!凤大人,你可曾是教导皇子公主纲常礼仪的太傅,难道就没教过你夫人这三纲五常先论的是君臣么!”

凤靡初微笑,纠正道,“苏嬷嬷说的有理,只是君臣纲常用在太皇太后与我夫人身上并不适合。”

景帝仪与他一唱一和,“当然不适合,除非太皇太后想做女皇帝,谋朝篡位,否则这君臣纲常怎么能用在她身上。苏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还好是我听到了,若是别人听到,你人头不保是小,连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遭人诟病是大。”

苏锦能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多年,自然也不是性软无能之辈,“凤夫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今日是一定要见到你的,你是皇亲,老奴不想对你怎么样。可是太皇太后的懿旨老奴不能不遵。你若是现在与我一道走,会省去许多麻烦,否则苏锦只能先礼后兵了。”

跟着苏锦一道来的五人手已经摁在刀柄上了,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拔刀。

景帝仪摸着肚子,“就这五个人?”

苏锦威胁道,“自然不是,门外还有老奴带出宫的侍卫。他们都是来请凤夫人入宫的,人数不多,三十来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凤夫人是聪明人,凤府的护院再多估计也比不上这些以一敌十的高手。”

景帝仪侧着头看向凤靡初,娇声道,“凤哥哥,门外有这么多人,我有些怕。”

凤靡初笑道,“上一回皇上微服出宫,却遇到了刺客。帝都的治安是得管管了,否则怎能保百姓安宁,正好今日禁军统领休沐,我便请他到府里坐一坐聊一聊。”

门外传来兵刃落地声,随后便是有人大声问,“凤大人可安好?”

凤靡初让下人出外回话。

苏锦震惊道,“凤大人你怎么敢擅自调动禁军。”

景帝仪再一次“纠正”,“嬷嬷没听清么,我相公说了是请禁军统领到府坐一坐,何来擅自调动一说呢,当初陆平昭那样的才叫擅自调动。”

苏锦带出宫的侍卫都被拿下了,她知道凭还剩下的五人毫无胜算,讽刺道,“凤大人果真是好本事,看来我确实没有办法请得动凤夫人,这就回去复命领罚。”

景帝仪敲了敲扶手,凤府的护院拦下了苏锦。

苏锦回头问,“凤夫人是什么意思?”

景帝仪道,“我刚才让你走你偏不走,现在你要走不问问我是不是答应让你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凤大学士的府邸就容你随意进进出出?”

苏锦处变不惊,她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几十年了,也是见过风风雨雨的,自不会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惊慌失措,“我是奉太皇太后的懿旨来的,凤夫人有什么理由扣下我?”

“理由?”若她想要的,她想一个给她好了,“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左一句恃宠生骄,右一句君臣纲常,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吓到我了,算么?谁知你心里是不是存了谋害的念头。”

“老奴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

“不要再打着太皇太后的幌子了,太皇太后是叫你来‘请’我,可不是叫你来吓唬我的吧,她知道我身怀六甲,孕妇经不得吓。”

苏锦知道自己是被景帝仪绕进去了,“夫人难道是想杀了我?”

景帝仪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会呢,我说过我尊老。算了,我本来真是不舒服不想进宫的,不过看你这样诚心,我就硬撑着不舒服进一回宫吧,不过不用你这样辛苦奔波了,你就在凤府好好休息。”

景帝仪拍了拍手,就见另一个“苏锦”走了出来,这人方才在一旁观察,已将苏锦走路说话神韵都记了下来,“就由她陪着我就行了。”(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十九章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一)

景帝仪跟着“苏锦”入了宫,守卫宫门的侍卫看到苏锦便放了行,她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鸾章殿。太皇太后的眼睛不方便,许多重要的事都是交托苏锦去办,重要的命令也都是苏锦传达。

苏锦就是太后的眼睛,太后的嘴,太后的左膀右臂。

若不是因为知道景帝仪狡猾,能言善道,怕其他人去了被景帝仪三言两语策了反,她也不会安排苏锦出宫办这趟差事。

苏锦出示了腰牌,对今日看守鸾章殿的侍卫统领说了几句,顺利的将前后的把守的人都换了。还未至内殿便听到太皇太后剧烈的咳嗽声,等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完,吩咐道,“苏锦迟迟不回,再过半炷香,若还没有消息,就将方颖寿的小指砍下送去凤府。”

内殿传来一干女眷惊恐的声音,平乐看了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十皇妃,把方颖寿护到了身后,求道,“太皇太后,这跟崔夫人有什么关系。”

平乐特意过来请安,没想到进了鸾章殿就见一屋的女眷,她知道太皇太后让苏锦带人去唤景帝仪入宫,可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扣着她们,为什么要将黎双毒打成这样,景帝仪不入宫又为什么要砍方颖寿的手指。

太皇太后眯着眼,想再看看这个自小被她捧在掌中的孙女眼前却也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她无意害平乐,留下她只是不让她倒外头嚷嚷,“等过了今日,哀家就放你回去,现在你让开。”

平乐摇头,“不要,太皇太后,不关她们的事的,您放了她们吧。”

太皇太后才想叫人把平乐拉开,景帝仪就挺着肚子进来了。景帝仪扫了一眼,不止黎双,方颖寿和平乐,还有陆梦怜夏淑静,曾经的琼贵妃,如今的太妃也在,这老太婆是想着抓了她们这些女眷,牵制住前朝的人吧。

景帝仪灿烂的笑道,“太皇太后这真是热闹,我不是来了么,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就不要动气了,虔诚礼佛的人该心平气和的,砍人手指这种缺德事,应该是我这样恶毒的人做的,您就不要做了,损您修行啊。”

太皇太后咳了两声,问苏锦,“怎么这么迟。”

苏锦低头,声音模仿得也是惟妙惟肖,她恭敬的回,“凤府的护院会些功夫,便耽搁了。”

苏锦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她这般回,太皇太后不疑有他。景帝仪道,“我现在是孕妇,站不得久,不介意我坐下吧。”

不等太皇太后的话,她就坐下了,她没规矩惯了,何况都这种时候了,她也不会和她再计较那些礼数了吧。

景帝仪见黎双胸口还微微起伏,知道她还有气。有十皇子在,太皇太后暂时还不会叫她死,“黎双怎么说也是个标致的小美人,居然被打成这样,亏打人的那个也下得去手,十皇子该多心疼。”

这几日不停的咳嗽,太皇太后的嗓子已经沙哑了,“是你叫这个贱人给哀家下毒的吧。”

话一出,殿内的女眷一个个都瞪大了眼。

这个黑锅她可不想背,景帝仪道,“其他人不懂我也就罢了,您可是最懂我的,你觉得这么蠢的办法会是我想的么,这都是从前你自己造的孽,她是来找你还的。你把她的至亲俱五刑,她当然也不想你死得太舒服。”

太皇太后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中毒后,立马叫人去查了黎双的底细,“亏哀家这般信任她,这个贱人死不足惜。”她一直以为黎双是扶戚人,也就从未对她的背景有过怀疑,人真是不能有一次的疏忽大意,尤其是在宫里,一次就足够致命。

“太皇太后别这么说,这里所有人包括我加起来,我们的手都没有您老人家双手沾的血多。没有黎双,或许也还会有别人来找你讨命债的。”景帝仪笑道,“不过您老人家也是真的老了,这种雕虫小技,若不是你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清楚,精神也不及从前,怎么能瞒得过你呢。只是您这耐性毅力我还是佩服的。”

先皇死后,她能耐的下性子,本想着等前朝凤靡初和陆存熙斗得你死我活她得渔翁之利,且再慢慢的等皇帝和凤靡初他们有了隔阂有了间隙,她也慢慢挣回皇帝的信任,慢慢的布局以图后继。

可她忘记了,她毕竟是年岁大了,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今非昔比了。不再是当初她陪着先皇争回帝位,卧薪尝胆的时候了。

景帝仪念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般人到了太皇太后这岁数已是知天命,什么都看开了,怎么反倒是太皇太后这般睿智的人却看不开呢。看来经文并没有使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呀。”

“你不必与哀家花言巧语,哀家既是当初能辅佐先皇重登帝位,即便现在眼盲耳聋,也依旧能辅佐下一任真真正正天命所归的皇帝登上宝座。”太皇太后大口的喘气,“景帝仪,你以为哀家不知道老五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么?”

“当然是先皇的遗照让他坐上这个位置的。”景帝仪提醒道,“太皇太后,苏锦说你邀我来闲话家常,我也来了。可是你确定有些话要当着她们的面说么,尤其你最疼爱的平乐还在其中呢,你不给她留条后路?哪怕你从前辅佐先皇的时候,也该知道凡事做两手准备吧。”

尽人事听天命,不管做什么都有可能胜也有可能败,胜便赢得一个万紫千红的前程,败便是穷途末路,无非三尺红绫一把匕首了断残生。

老五怎么得的皇位,这是秘辛。

若这些女人都听了去,若是最后太皇太后千算万算还是输了,她们会是什么下场。

太皇太后让人将平乐她们都带下去。

景帝仪道,“你上半生颠沛流离,享受过了荣华富贵,也品尝过了权势的滋味,安享晚年不好么,何必要卷进这里头来,让自己晚年都不得安宁呢。”

太皇太后讥讽,“哀家若是让你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你又能做到么?”

景帝仪叹气,“瞧太皇太后说的,我都在府里带了好几年孩子了,人都憔悴了不少,怎能说我不安分呢。”这可就冤枉她了。(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十章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二)

太皇太后质问,“先皇分明和哀家说过,他会传位于十皇子,是你,是你和凤靡初那个乱臣贼子改了遗诏。先皇后如何死的?你敢说与你无关?”当初留下景帝仪是为了给先皇延寿,若知景帝仪会祸乱朝纲,先皇驾崩后第二日就该当机立断把她也杀了。

景帝仪道,“先皇后真不是我杀的,是先皇怀疑她和陆平昭有苟且,命人在膳食里下毒,想让先皇后死的体面,我本来已经把解药给她了,是她太傻,宁可死了也不愿那么累的活着。”

“你胡说什么!”一口气因为情绪激烈的波动,差点接不上来,太皇太后又开始咳嗽起来。先皇后淑懿贤德,只不过性子太过柔软不争,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六宫的表率怎么可能和陆平昭有那不清不楚的关系。

景帝仪目不转睛的看着,太皇太后捏在手里的帕子,斑斑点点的血迹都在说明她的生命在流逝,“我骗你还有意思么,你自己清楚自己的事,你快死了。先皇后与陆平昭确实有过一段情,只是你从来没有问过她她愿不愿意嫁给先皇就给她做了主,决定了她的命运,这怪不得她。何况她嫁给先皇后,一直谨守着分寸,是先皇多疑,连这样的陈年旧事都容不下而已。”

太皇太后不信,“怎么可能。”

“先皇后死前求我日后放过你一次。不然你难道以为我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明知道你不会接受是老五登基这样的结果,还容你活着是因为我心软了。”从太皇太后搬入鸾章殿,她就开始警觉了,“贤妃无子你就怂恿她找我,如果我答应了?开了方子,估计不久宫里又要添一桩冤案,我又平白无故担一条人命。”

不过太皇太后也算是如愿的,她没给贤妃诊治,没给皇帝面子,她也利用此事挑拨了皇帝和凤哥哥的关系。

太皇太后冷笑,“哀家确实快要死了,可是死之前也要亲眼看到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下场。哀家以为像凤靡初这样的聪明谨慎的人,应该是把张年灭口了,没想到啊,他居然会被你这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张年如今应该已经在朝堂上指正凤靡初的罪行。”

她一直以为张年死了,还苦恼当初知道凤靡初和景帝仪伪造遗诏的人证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苍天有眼,你没想到吧,有人典当宫里头的东西,那是先皇当年赏赐给张年的,留下张年的命是你的失误。”

太皇太后大笑,她只要想到凤靡初和景帝仪随后的下场,哪怕下一刻死了,只要黄泉路上有他们陪着,倒是也无所谓了,剩下的他们到地府再清算。

景帝仪道,“张年是不是告诉你先皇的遗诏写的确实是十皇子,是我把真的烧了,又伪造了一份。当初凤哥哥要杀他,也是我留了条活路给他,我还给他下了毒,他得听话才有解药?他是不是起先不愿说,一直到你拿他家人的命威胁他,他才肯全盘托出?”

太皇太后得意的笑霎时就冻结了。

景帝仪轻笑,“张年若没有活着,你怎么会以为自己等到了反击的机会孤注一掷放手一搏呢。张年是先皇身边的红人,自然有一两件先皇赏赐的东西,怎么让这件东西自然的流转到宫里到太皇太后的手上,我可是费了一番思量。”

太皇太后愣住。

“你迁宫,这里头有贤妃的功劳,夏淑静又和贤妃走得近。你们用来用去都是那几招,我不用安插眼线都知道你借着贤妃的嘴把陆存熙喜欢过我的事透露给夏淑静,好让她对付我,进一步激化凤陆两家的关系。”

她不肯给贤妃诊治,贤妃对她自然生怨,太皇太后只要稍稍暗示,贤妃就成了扯线的木偶,背后和夏淑静编排了她不少坏话吧。

景帝仪道,“你在背后做了这么多,这样‘照顾’我,我总要回报一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皇太后势不如从前,却总还是会有对你忠心不二的。”

她要重新在朝堂中栽培自己的势力,经营关系肯定不能缺银子打点收买,赌坊米铺当铺,朝廷官员虽明着不能像生意人抛头露脸做买卖,但暗地里官商勾结,都是心照不宣的了。

她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摸清楚帝都哪些营生跟她老人家有关系,“东西是我让人去当的。”

景帝仪一句话。

太皇太后便像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身子一下就软了。她脸上布满了皱眉,她们才不过几年不见吧,太皇太后像老了十岁,哪怕日日锦衣玉食,也挡不住自困樊笼,多思多虑,也就老得更快了。

景帝仪想着这估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们两开诚布公真真正正的“闲话家常”,没有隐瞒,也不必假笑,“我跟张年说只要他按我说的做,我不但保证他兄弟侄儿一家平平安安,还会给他解毒,以后不用再受我控制。我很少许诺别人,但是我许诺的就不会食言。”

有一点张年很清楚,他们一家的命不是握在太皇太后手上,而是在她手上。

景帝仪反问,“你觉得他到了朝堂会说什么?我当初让皇上放他回乡养老,朝臣们会想如果张年真知道什么,为什么皇上还留他的命。这时候张年再说他是受了你的胁迫,你用他亲人的命要挟他说那些违心话。而凤哥哥又及时赶到朝堂上,说你抓了我抓了其他朝廷重臣的家眷意在要挟意图谋反。如何?我编排的是不是合情合理?”

“好,好!”太皇太后怒极反笑,“你果真厉害,将哀家将景氏江山玩弄于鼓掌。”

景帝仪笑,她也姓景,那这景氏的江山她也算是有份吧,她拿来玩一玩有何不可,“太皇太后别这么说,怀了孩子后我越发犯懒,做那些事不过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要不是你存了对付我的心思,先让十皇子去了一趟凤府,一计不成又生二计让苏锦来‘接’我,我今日估计会睡到午时过后才起来。”

她说的是真的,她最近不怎么想动脑子。

第五十一章 日月逝矣逝,岁不我与(三)

“我让黎双将画换下,她不肯听我的,你是用黎双的命要挟十皇子的吧。他若在凤府出事,凤哥哥定逃不开关系。只是被我识破了,你怕迟则生变,立马就让苏锦来拿我。”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入宫,为了卖弄你的聪明么?”就算功亏一篑就算不能拨乱反正,让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坐上帝位,至少她还能做一件事,“这是鸾章殿,里外都是哀家的人,至少哀家能让你有来无回。”

景帝仪反问,“太皇太后确定这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你让苏锦带着侍卫来请我,我见他们辛苦请他们留下喝茶了,跟着进宫的都是我的人,苏锦又调走了你的亲兵。”

“绝不可能。哪怕宫里所有人都背叛了哀家,苏锦也不会。”

“来请我的那个苏锦不会,可是押我进宫的这个苏锦会,对了,我忘记太皇太后眼睛瞧不清楚了。”景帝仪道,“苏嬷嬷,太皇太后靠着的垫子歪了,帮她扶一扶吧。”

苏锦走近,太皇太后伸手正好摸到苏锦的手,那是一双年轻的手,便知道这人是假冒的,她害怕的挥开,并喊到,“快拿下她们。”

她知道景帝仪会武功,还没有傻到单独相处,殿内还留着八个宫女,皆懂武。

苏锦亮出藏在袖里的短刃,割破了那些宫女的喉咙。

景帝仪想着她与太皇太后的对话,这几个宫女一字不差的听了去,她也是不会留她们活口的,“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让她们动手呢。不是说要与我闲话家常么,太皇太后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问了吧,我一定如实的说。”

太皇太后听到殿内没了打斗声,而景帝仪的语调还是那样婉转动听,一如头一回见她时,她一开口,声音似黄莺出谷,魅惑四周的人全成为她的玩物,太美太聪明的女人,那是妖是魔,她意识到,“你是不打算让哀家活着见到皇帝了吧。”

“太皇太后见到皇上还想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你擅自调动宫中侍卫,威胁十皇子威胁陆存熙甚至抓了太妃想控制宋潮,你这谋反的罪名是落了实锤的啊。”景帝仪轻声道,“项羽战败乌江自刎死得也算气概,太皇太后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不输男儿,你自尽总比毒发生不如死的好。”

景帝仪上前,掏出一瓶毒药又拿过苏锦手里的短刃放到太皇太后面前,拉过太皇太后的手覆在这两物上,让她任选一样。

景帝仪不过是不想她见了皇帝又说些多余的话,“天祖皇帝的遗诏在你手上么?”太皇太后问。

“不在。”景帝仪知道,从一开始太皇太后就担心她会拿天祖的遗诏做文章,“我从没有想过回来和你们抢什么,我就是回来玩的,本来玩腻了就回家了,唯一想不到的是在这成亲了。”

太皇太后抓起短刃刺向她。

景帝仪也不躲,她看不清根本瞄不准,“你不会以为这样杀得了我吧。”

太皇太后狼狈的跌在榻上,“哀家是太皇太后,只有哀家能决定他人的生死,决定他人的结局。”

景帝仪道,“我给先皇诊治,先皇最后却想摆布我的婚事。我已经打算放过你,你却不死心,还把主意打到音音身上。太皇太后你们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些。我看十皇子也无意于皇位,你又何必把你所想的强加于他。”

太皇太后道,“景帝仪,哀家已经告诉皇帝,你手上有天祖皇帝传位与湛王的遗诏,你觉得他心里会怎么想。”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多疑的,即使曾经的五皇子单纯温良孝顺,可如今他也不再是皇子而是皇帝了。

“哀家在他心里播下了猜疑的种子,现在不过是他还需要倚仗凤靡初才没有动手,等哪一日他羽翼丰满你觉得皇帝还能容得下你么。哪怕你手上真的没有那道遗诏,也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景帝仪道,“太皇太后是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最后还想利用我么,如果现在这位皇上没了,先皇成年的皇子里也只剩下十皇子最合适继承大统了。”她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要谋算,“到底是十根手指都有长短之分,虽然都是你的孙子,但也是有亲疏分别的。”

“与你们狼狈为奸,谋害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人不是哀家的孙子。”她是故意告诉皇帝天祖皇帝遗诏的事,倒也是有先见之明,“你们把他捧上了这个位置,最后却可能死在他的手上,讽刺吧。”

景帝仪知道她在挑拨,她想造反却以失败告终,她想让她和皇帝相互猜疑,借她的手杀了皇帝,景帝仪笑道,“太皇太后,我爹叫景胤,他还有个南蛮名字叫禹律洪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太皇太后惊讶的瞪大了眼。

“先皇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的表情。”十分的好笑,“我爹总说人年纪大了就该退位让贤颐养天年,那些烦心事应该让年轻的人去操心,他就不必管太多了,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就像你都快要死了,后面我和皇帝的事,你就不必管太多了。”

“你爹居然……”

“所以我才说了我根本从没想过回来和你们抢什么,几位堂兄弟也是如此,他们在南蛮过得舒心自在得很,无意于先皇和你最看重的那张龙椅。”

也就他们把那张龙椅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在她看来,那也就只是一张椅子,跟凤府里摆的没什么不同。

景帝仪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计着朝堂那边快解决完了。

“好了,闲话家常到此为止了,太皇太后,你真的应该上路了。你若是不选,那就我给你选吧。还是毒药吧。”

太皇太后大笑,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将短刃刺进了心窝,成事在人谋士在天,她要去问问景氏的祖先,为何只独独庇佑湛王一脉,庇佑景帝仪任由她胡作非为。

景帝仪看着太皇太后的尸首倒在跟前,对苏锦道,“去把其他人处理了,放平乐她们出来吧。”(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