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气客栈 - xp1024.com
《有妖气客栈》




在扬州城外,有一小镇,镇上有一家客栈。

客栈有条古怪的规定:不烧鱼肴。

客栈坐落在十字路口,一条大道由南向北,由远方而来,又向远方去。

又有一条大道,由大山下来,向东穿过镇子后,一直到扬州城。

进入镇子时,有一牌坊,牌坊上挂着一破旧剑囊,相传是剑仙留下的。

但客栈生意并不好,传闻山上有妖怪,由外远方来的荒野中也有怪兽,妖与鬼在徘徊。

也有人认为,客栈生意不好,完全是因为客栈的名字。

试想,旅人提心掉胆漫步过荒野,身心疲惫走进镇子准备住店时听到“有妖气”,还不拔腿就跑?

兽怪妖气之说,初来乍到的余生不知真假,他只知这世上有鬼魂。

不只因为他看得到,也因为他魂穿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第一章 巫祝

夏日午后,炙热阳光直射小镇,东西向大道空无一人,唯有牌坊上剑囊在晃动。

客栈内有七八个熟人饮酒乘凉,余生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张里正饮一口酒,凉意在喉间弥漫,“老余一去,这棪木酒怕是再难喝到咯。”

“小鱼儿烧菜还是不错的。”猎户李老三夹菜道。

“拉倒吧,那是你口味重。”陪坐的铁匠高四吐出一块未化开的盐疙瘩。

他们闲聊正酣之际,一声尖叫忽然划破了镇子静谧,把余生也惊醒了。

里正走到门前向外张望,很快有镇民跑过来,“李老三,你儿子被水鬼抓住,丢魂儿了。”

“什么!”猎户李老三拔腿就跑。

里正与高四紧跟在后面,余生也追去了,他们还没付酒钱呢。

落水的河与南北向大道平行,在牌坊前经过,错身擦过客栈后,汇入客栈后面一望无际的湖泽。

河流平缓,西岸是田畦,河上横跨着一座石桥,落水处便在石桥上游的大树下。

余生赶到河边时,镇民已经围了好几圈。

打渔的老跛子正滔滔不绝说着当时的危险,比划着自己救孩子时的矫健身姿。

余生不由的对这欠酒钱不还的老跛子肃然起敬,太能吹了。

他站在河边四处张望,见一孩子正站在河边槐树下无神的望着这里。

一片树叶滑落,穿过孩子身体。

余生一怔,他探头向人群内望去,见里正查看孩子双眼,又叫孩子名字。

那孩子与树下孩子一模一样。

见孩子呆滞不应,里正叹气对李老三道:“去城里请巫祝喊魂吧。”

李老三哭丧着脸,当下点头借了马向城里奔去。

扬州城离小镇略远,现在晌午,到时晚上。

夜幕四合时普通人是不敢赶路的,巫祝也不敢,等请来估摸着已经明日晌午了。

待所有人散去,余生走到树下阴凉处,蹲下身子打量着孩子。

那孩子也呆呆的看着他。

余生摸他头,竟能摸住,不似那树叶一般穿过。

“跟我回去?我请你吃香干。”他记着李老三吃酒时,这孩子最喜欢凑到前面讨香干。

孩子摇摇头,目光望着树影外的阳光。

这里的鬼魂也怕阳光?

余生回客栈取一把油纸伞,又用黑布蒙住了,回来再请树下孩子。

这次孩子乖乖的跟他走了。

炎炎夏日下,镇民只见余生居然打着一把伞,不由的打趣他。

“这样能防晒黑。”余生认真说。

浣衣娘马婶儿听了哈哈笑起来,“你这娃子,快黑成锅底了,再黑能到哪儿去。”

余生看看双臂,无言以对,只能不声不响的飘到李老三家。

李老三家距客栈不远,方正的院子,加上两间茅草屋。

一群人正簇拥在门口,隐隐能听到三婶儿哭泣的声音。

“大叔大伯们,快让让。”余生打着伞,在人群后面喊道。

一群人转过身,“余生……”众人无言看着余生打着一把蒙上黑布的油纸伞。

余生常人一个,被这么多人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挠后脑勺,“那个,我其实也会喊魂儿。”

“去。”众人摆手,他是众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几斤几两大家都知道。

“试试啊,试试。”余生也不能说自己能看见,只能徒劳的喊着。

见众人不理他,余生一咬牙,道:“不成的话,今晚酒水管够。”

众人立时让出一条路来。

余生无语,也罢,反正他那便宜老爹也没剩下多少酒水了,他也不会酿酒。

余生打着伞走进去,“若成了,你们可得把酒钱还了啊。”

“谁欠酒钱了?”众人齐齐摇头,“小鱼儿,你可别讹人。”

余生看着铁匠高四,“四爷,刚才的酒钱你还没付呢。”

高四“呵呵”一笑,“你先进屋,不成的话也省了。”

余生一步踏进屋里后,撤去了油纸伞,见李老三儿子正呆呆的躺在床上。

三婶儿正坐在床沿落泪。

人被惊魂儿,若叫回来还则罢了。

若叫不会来,轻则傻,重则日渐消瘦,命不久矣。

余生推着伞下孩子的后背,推到床沿,又把他抱上床。

三婶泪目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众人也在外探头看着这一幕,见余生推着,抱着空气煞有其事,不由的指指点点。

巫祝喊魂可不是这样式儿的。

里正也在人群中,“小鱼儿,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装神弄鬼了。”

余生见两个孩子身影慢慢重合,松了一口气,拍拍手道:“我这可是真本事。”

“就你还真本事。”里正撸起袖子,“别以为老余去了,你学坏就没人管了,告诉你……”

“嘿,动了,动了。”众人惊叹。

里正摆手,“放心,我这就动他。”

“小三子眼珠子动了。”高四在后面推他。

里正与三婶儿忙向床上看去,果见床上的小三子眼珠子动了。

余生却在无语中,李老三,李小三,起名够随意。

“还是余生好。”余生暗暗称赞便宜老爹胸有点墨。

不过后来知道真相的余生,眼泪掉下来。

“行啊,小鱼儿,还有这本事。”里正高兴的拍余生肩膀,险些将余生拍趴下。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凑过来,不时惊奇的摸摸余生的头,拍拍余生的肩膀,仿佛不认识了似的。

“还酒钱了。”被推搡的余生大喊一声。

立时,所有人都散了开去,唯有里正还在身旁。

余生眼前一亮,赊账人中,数里正最多。

“张叔?”余生小心的问,他不敢信里正居然要还酒钱了。

“什么酒钱,说正事。”

里正摆摆手,一脸正色,“你小子有这本事,明日就去城里巫院考个巫祝吧。”

“对对,日后我们镇子祭祀求雨也不用请外人了。”

啥,跳大神。余生忙摇头,他才不装神弄鬼哩。

里正劝了一会儿,见他只摇头,又撸起了袖子,“嘿,你这小子……”

“那是什么?”余生一指里正身后,待里正转身时拔腿就跑。

“我才不当巫祝呢,还是客栈大掌柜好。”余生的话远远传来。

“这小子。”里正无奈摇头。

第二章 有妖气

余生一口气跑回客栈,刚要歇口气儿,耳旁忽响起一冰冷声音:

宿主成功救助失魂幼儿,奖励功德值一百点。

“什么鬼。”余生一惊,左右张望。

冰冷声音继续响起:有妖气客栈系统开启。

“客栈系统!?”余生惊讶之余,很快就释然了。魂穿与鬼怪都出来了,一个系统也不足为奇了。

他正继续听时,声音却消失了。

“完了?”静寂半晌后,余生忍不住问。

“系统思之即出,请宿主自行摸索。”高冷的系统说。

接着余生眼前便浮现出一类似电脑的操作页面来。

系统很简陋。

“有妖气客栈”一应物什全记录在列,以厨房,大堂,客房,后院,菜田,水井等分门别类。

客栈掌柜一栏写着余生,下面是级别,功德值,卡牌……

等等。余生目光盯在卡牌上,“这是什么鬼,玩牌,棋牌室?”

系统悄无声息。

余生只能又看后面,【最终目标】将有妖气客栈打造为天下第一。

余生撇嘴,这世界之大,无穷无尽,又不曾有评选机构,鬼知道如何成为天下第一。

他目光又回到卡牌上,点开卡牌一栏,见卡牌以星级分类,目前只解锁了一星。

一星只解锁了一张卡,名为模拟卡,兑换需一百点功德值。

模拟卡下有文字说明:

模拟卡,一次性消耗品,复制一星目标技能,使用此卡消耗一百点功德值。

“复制技能?”余生一喜。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仙鬼妖狐皆有传说,降妖除魔的人也不少,若能复制一二技能,倒也厉害。

他正准备兑换,忽想到他只有一百点功德值,即便兑换了也用不了。

太坑人了。救人一命得来的功德值居然只能兑换一张卡片,兑换了还不能用。

这下余生不着急了,他将厨房一栏点开,正仔细看,门外走进一人来。

这人衣着褴褛,脖子上挂一红线串着的铜钱,腰上悬着一把木鞘剑。

他手里提着一竹笼,笼子里有一小白狐。

显然,他看不到余生眼前的屏幕,自顾自捡一位子坐下,“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给我端上来!”

余生思绪一收,屏幕即消失了。

他正处于入不敷出阶段,见来人一身寒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本店概不赊账。”

来人感觉被侮辱了,举起脖子上的铜钱,愠怒道:“看看这是啥!”

“一枚铜钱啊。”余生指着墙上挂着的菜牌子,认真说:“汤水钱都不够。”

“什么铜钱。”来人一拍桌子,站起来拉着脖子上的铜钱,道:“我是一钱捉妖天师,捉妖天师!”

“捉妖天师!”余生一惊,他指着来人脚边笼子里的小白狐,“这是妖?”

小白狐见余生指它,眼泪汪汪的看过来。

余生在《聊斋》的熏陶下,对狐妖有些免疫,不是谈之色变之辈,见它目光心中竟一软。

“准确来说,还不是。”捉妖天师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不是妖你捉人家干嘛?”余生不平道。

捉妖天师道:“暂且不是,但它灵智已开,假以时日必然成妖。”

余生移开凳子坐在天师对面,“我说一钱,你也忒坏了吧,哪有你这么捉妖的。”

“我是一钱捉妖天师,不是一钱。”

捉妖天师纠正他后,又道:“你懂个屁,这灵智刚开的才值钱,城里人最喜欢这种小母狐。”

“什么!”余生又是一惊,这里人口味好重。

一钱天师将笼子提上来,指着里面的小白狐,向余生详细解释了,余生这才恍然大悟。

狐妖化为人形后,无不是俊美之辈,女狐妖更是千娇百媚,是许多人最中意的玩物。

但狐妖有妖力,成妖后再让它成为玩物谈何容易,因此灵智初开的小母狐就成了首选。

这初开灵智的妖类就如懵懂的幼儿,对周遭世界认知尚在模糊阶段,稍加驯化便成了宠物。

再以灵气,天材,地宝,禅音,道经稍加浸润,既能化狐为妖成最完美玩物。

这一钱天师若用其他比喻还好,用婴儿比作眼前小白狐,让余生更加于心不忍了。

他鄙夷的看着一钱天师,心说这与人贩子有啥子区别。

余生前世最痛恨人贩子了。

在前世儿时,每遭母上大人毒打时,他便行走于大道上,期待人贩子将他带走,远离母上的铁掌。

只是一直不曾如愿。

直到有一日,他与同伴玩耍时,遇见了两个人贩子。

那人贩子端量半晌,对同伴说:“抱这个,那个又胖又丑,跑起来不便,还卖不出好价钱。”

余生的心顿时如遭重击,立时大喊起来,引来了大人对他们的追打。

这又胖又丑从此在余生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阴影,所以他最痛恨人贩子了。

“啪啪。”一钱天师拍桌子,“你想什么呢,快上酒菜!”

余生这才发现他走神了,忙坐直身子道:“酒菜不急,一钱,你这小白狐……”

“嘿,你是不急,我为追它,一天一夜没吃饭了。”一钱竖眉道。

“慢慢来。”余生依旧慢条斯理,“你这小白狐卖我成不?”

一钱天师一怔。“呦,”他浮出猥琐的笑容,“你这娃子,小小年纪就有这色心,前途不可限量啊。”

余生也笑起来,“还好,还好,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么。”

一钱天师忽然一变脸,冷笑道:“你能有多少钱,敢买我这小白狐?”

听他不屑的语气,余生也收回了笑容,心说我好歹是方圆几里内最大客栈的少东家,怕你不成。

他翘起腿,一拍桌子,“你尽管开价。”

一钱天师道:“你这穷乡僻壤的,我也不多要。”他伸出手指,“就四贯吧。”

余生一下栽倒在地上,“四贯!”他趴在桌子上,“你怎么不去抢!”

算上祖产,田产,外加栽下的棪木,他那便宜老爹也只给他留下两贯来。

余生扶起凳子,又坐起来:“四贯够买四千个一钱天师了。”

一钱天师又扯脖子上红绳,趴在桌子上吼道:“这是象征,象征,实力的象征,不知只值一铜钱!”

余生忙捂住耳朵,等他吼完后松开,才擦了擦脸上口水。

一钱天师坐下,轻蔑道:“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了,出不起啊,就快上好酒好菜。”

余生离开桌子走向后厨,心里却盘算着救小白狐,“这成功了也算功德值吧?”

第三章 子不语

偌大个客栈唯有余生一人,烧菜做饭的活儿自然也是他的。

他回到后厨,不急着烧菜,转悠着如何营救小白狐。

当然,若能饿死那一钱天师,也是极好的。

下药?余生很快摇头,他也不知这儿有没有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灌醉?余生看到酒坛时想,但这农家浊酒得割开脖子灌方能将他灌醉。

对了,余生忽然想起来,在“有妖气客栈”系统厨房一栏中,有酒类。

他忙召出系统屏幕,点开厨房一栏中的酒类。

他扫了一眼,这些酒皆为一星,下面有详细的介绍。

“找最烈的酒。”他正嘀咕着,见屏幕竟然自行将最烈酒“游人醉”挑选出来。

“呦,还挺人性化的。”余生赞了一句。

但看到兑换所需的功德值后,余生又痛斥起来:“一坛酒居然要五十功德值,救人一命才一百!”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来:

【游人醉】不求最好,只求更醉,一杯晕,二杯醉,三杯倒,买醉绝佳之选。

备注:鉴于宿主无酿酒原料,特收取四十点成本费。

提示:请宿主尽快升级厨房,菜田,水井各类版块,以降低成本费。

余生咋舌,成本费居然就需要功德值四十点!

等等,余生忽然醒悟,“剩下十点功德值呢?”

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中:你丫卖东西不收利润?

“那也太多了,十分之一条人命呢。”余生抗议,但被系统无声的忽视了。

外面的一钱天师又在喊了:“快点,酒菜呢,我快饿死了!”

“饿死就好了。”余生嘀咕一句,点了兑换,刹那间,一坛子酒就出现在了桌台上。

有这一手,日后客栈不景气了,耍把戏去也不错。

余生想着,将酒与凉菜一同端了上去。

一钱天师一把抓过去,也不嫌脏,用手先抓了一把菜塞进嘴里,然后才打开酒坛。

酒封一开,浓烈的酒香立时传来。

“嗯!”一钱天师双眼一亮,“这是什么酒,真烈。”

“游人醉。”余生没好气说一句,转身回后厨拾掇热菜去了。

这酒最烈,品质便难说了。只是这世界尚古,不曾出现这等烈酒,所以稀奇。

就这还花了他五十功德值,太坑老实人了。

等余生进入后厨时,系统冰冷声音忽然响起:

【日常任务:将进酒,杯莫停】

游人醉成功满足顾客,奖励功德值五点。

余生立时傻笑起来,将热菜端上去时,看一钱天师的目光也热切起来。

不过一钱天师不曾见到,他面红耳赤,正端一杯酒饮着高兴。

余生回到后厨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日常任务:民以食为天】

菜肴有辱“有妖气”客栈招牌,扣除五点功德值以示惩罚。

备注:请宿主尽快升级厨房及菜谱,否则将持续扣除功德值。

余生笑不出来了。

人居屋檐下,不等不低头,余生只能点开系统中的厨房一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厨具】:现代化厨具一套,不需烧柴生火,烹饪方便快捷。

余生眼前一亮,这不错,省的柴火将自己熏黑了。他笑呵呵向标价看去:一千功德值。

“奸商,妥妥的奸商!”余生吐槽,只能将目光转移到【菜谱】上。

他浏览一圈后,见最便宜的【炒青菜】也需一百点功德值。

孰能想到,一盘炒青菜居然抵上救人一命。

余生也懒得吐槽了,挣钱要紧。

等端上汤时,一钱天师已经喝高了,正双眼迷离的喂小白狐酒。

待余生将锅台刷洗干净,走出去时,一钱天师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余生摇了摇酒坛,尚有多半坛,也就饮了三四杯,不由得撇嘴,“酒量也忒差了。”

却忘了他当初一杯倒的伟迹。

余生蹲下身子,将笼子打开,见小白狐双眼迷离的看着他,也不反抗,格外的萌。

客栈后院由篱笆围着,外面是一缓坡,坡下便是一望无际的湖泽了。

湖很大,一眼望不到边,或许唯有驭剑的剑仙知晓它的尽头。

相传湖中有水妖,恶龙,镇民一般很少靠近,是以湖边荒草丛生,疏于管理。

余生将小白狐抱到院子外,赶它离开。

小白狐双脚落地后,回头舔了舔余生手掌,然后东摇西摆的下了草坡。

得,这位爷酒量也浅,一口醉。

余生苦笑,见小白狐钻进湖边一人高的荒草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余生转身刚回到客栈,系统冰冷声音又响起来:

宿主成功救助被困妖狐,奖励功德值五十点。

得,正好与兑酒的功德值相当,不赚不赔。

余生正收拾桌上的杯盘狼藉时,进来一虎背熊腰的少年。

少年姓高,名八斗。

少年的年纪长了中年壮汉的身子,配着幼稚脸庞,分分钟让余生记起《十万个冷笑话》中的哪吒。

正所谓八斗之才,此乃余生在小镇见到的最有品的名字,只差他余生一丢丢。

只可惜八斗白瞎了这好名字,不知为何,八斗只长身子,不长脑子,只会傻笑。

八斗与余生一起长大,平时最喜欢找余生耍,只是最近被他老爷子抓壮丁,抡大锤去了。

“快帮我把他扶上去。”余生也趁机抓壮丁。

八斗“嘿嘿”笑着,也不答应,上前来扛起一钱天师就向木梯走。

莫看镇子小,有妖气客栈也是两层小楼,十几间客房。

住满了客,虽然是些蜘蛛,蟑螂之类的不速之客。

八斗将一钱天师丢在床榻上,立时溅起灰尘,在破窗纸处钻进来的阳光下飞舞。

“咳咳。”余生捂着嘴,推着伸手玩光下微尘的八斗下楼。

客栈虽门堪罗雀,但很晚才上门板。好在有八斗陪着,余生也不寂寞。

今夜双月齐天,月色如水。

烈酒各倒一杯,余生炒了几样小菜,与八斗坐在后院屋顶上赏月。

两轮圆月一大一小,左右各悬挂一个,投下了两个影子。

初来乍到时,余生正是借这两轮月亮才肯定自己到了异世。

出乎余生的预料,八斗出奇喜欢烈酒,一杯很快下肚了。

只是不曾有系统响起。果然日常任务每日只能获得一次奖励。

余生只饮了三四口,便已不胜酒力,索性将剩下的多半杯丢给八斗。

他要躺下,忽见篱笆外坡下的湖里,爬出一白花花的东西来。

余生揉了揉眼睛,不曾看错,忙指给八斗,“看那儿,看那儿,那是什么东西?”

八斗看了,也只是傻笑。

余生正好奇,忽见那白花花的东西上岸后,豁的站起来。

那是个人!

她一身白衣,长发披肩,遮住了面庞,只有眼露刀芒似的目光,望向屋顶的两人。

余生大惧,险些跌下屋檐,顿时酒醒。

“嘿嘿,嘿嘿。”八斗也看见了,但这个缺心眼的居然笑出了声。

许是笑声吸引了她,她脚不沾地,径直向破山客栈走来。

“快走,快走!”虽抖似筛糠,好在能走。

余生推着八斗跌下梯子,三步并作两步钻进客栈,把后门“砰”的关住。

插上木栓,余生依旧不放心,让八斗顶住,又推来了椅子,桌子。

“怎么样,怎么样?”觉着保险后,余生喘着粗气问凑在门前的八斗。

八斗傻笑。

余生只能自己爬上桌子,贴着门听脚步声。

一片寂静,什么也没听到时,“你们在作甚?”忽有人在身后问。

“哎呦”,“噗通”余生被一哆嗦,幸好八斗扶他一下,才不至于跌落桌子。

余生回头,见是一钱天师,拍了拍胸口,怒道:“你丫属鬼的,走路没声。”

一钱天师不理他,“你们在干嘛?”

“嘘。”余生竖起食指,“外面有女鬼。”

“哦。”一钱天师点头,指着窗户,“关门不关窗,顶屁用。”

余生一愣,抬头果见窗户大开着。

第四章 封印卡(求收藏)

余生抬脚要去关窗,就见一团水草似的头发由窗户钻进来。

头发上沾着滑腻的青苔,在客栈微弱油灯下发亮。

余生忙推着八斗向后退去,躲在一钱天师身后。

长发如蛇般涌动,包着一头颅钻进来。

她抬头,浮肿与腐烂挂在脸庞,早失去原本模样。

唯一能辨清楚的下唇微微一挑,似在笑,阴恻恻的,让余生心惊胆战。

余生哪见过这个,忙缩回头推一钱天师,“一钱,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一钱天师不动。

“一钱,一钱?”余生以为他不习惯这称呼,又道:“一钱大天师。”

这叫醒了一钱天师。

“啊~”

天师飙句海豚音,迅速转身,将头埋在八斗身后,留余生直面女鬼,一脸错愕。

“真的有鬼!”天师的声音都在颤抖。

“靠!”余生忍不住爆粗口,“你真是天师?胆子这么小,居然还怕鬼。”

天师在八斗背后,头也不抬的说:“拜托,我是捉妖天师,不是捉鬼天师,术业有专攻。”

女鬼身子已完全钻进来,轻巧落在地上。

“八斗快去卸门板。”余生推了推八斗,

天师跟着也要去,被余生拉回来,“终归是天师,有点职业素养,你的斩妖剑呢?”

“什么斩妖剑?”天师反问余生。

“兵器啊,兵器……”见女鬼飘来,余生来不及解释,抄起一把板凳护在身前。

八斗虽傻,但很听余生话,小跑着去卸门板。

但刚走到门板前,两根水草由女鬼长发中射出,陡长五丈,缠住八斗双腿。

“砰”的一声,八斗被拉倒在地。

“水草?”天师一惊,“你怎么惹到江伥了?”

“什么江怅?”余生只是随口一问,他见八斗跌倒,忙去扯水草。

谁知水草滑腻且坚韧,余生穷尽一身之力也扯不断。

伥鬼缓缓走上来,天师那厮早吓着躲一旁去了。

“姐,你这水草哪儿割的,质量真好。”余生竖起大拇指,谄媚道。

“嘎,嘎。”伥鬼似在笑,笑声让人无法恭维。

“哦,原来是嘎嘎姐,失敬失敬,我常听您的歌儿。”余生亲近的拱手道。

许是这一句激怒了伥鬼,她又大“嘎”一声,长发“咻”的射出,钉向余生胸口。

余生躲闪不及,正坐以待毙,后面的八斗猛地一拉,将他拉了过去。

“砰”,客栈硬实的土地砸出一小坑来。

余生劫后余生,脸吓的惨白。这一招若砸在胸口,非死不可。

伥鬼一击不成,又大“嘎”一声,一缕头发又射来。

一剑忽来,斩青丝,断水草。

余生抬头,见天师一身正气站在身旁,手上是他那把木柄剑。

天师也盯着木柄剑,诧异道:“怪哉,怪哉,睡一觉内力居然见涨了?”

余生顾不上搭理他,忙起身扶起八斗,又抄起板凳。

伥鬼对剑略有些忌惮,顿了一顿,长发无风自飞扬。

“凡死于虎、溺于水之鬼即为伥,伥鬼必求替死者,方可转入轮回。”

天师横着剑,道:“你怎么惹到她了?”

余生若有所悟,“我白日救了一被水鬼拉进水里失了魂儿的孩子。”

“你是巫祝?”天师问。

“不是。”

“那你救屁啊,断鬼轮回犹如断人财路。若非有剑囊压制,她鬼力施展不出,你早死了。”

“嘎”伥鬼又是大吼一声,飘动的长发陡长一丈,向天师缠来。

天师身手矫捷,一侧身躲过后,顺势一斩,然后剑被伥鬼青丝一卷,从他手里夺走了。

天师一见武器被夺,大叫一声:“跑啊。”说罢,抱头鼠窜。

伥鬼不理天师,青丝如水草,向余生卷来。

余生一板凳向青丝砸去,板凳立时粉碎,长发不歇卷在了余生脖子上。

恰在这时,系统冰冷声音响起来:

鉴于“有妖气”客栈桌椅遭恶鬼破坏,特发布新任务。

【任务】阻止恶鬼在客栈为非作歹。

【任务奖励】封印卡一张。

【封印卡】封印被制服的邪恶妖兽鬼怪。仅限一次封印,被封印生物可召唤,召唤消耗功德值视实力而定。

“呜呜~”余生恨不得问候系统十八辈女性祖宗。恶鬼被制服后,爷还要你封印卡作甚。

只是被伥鬼青丝缠住了脖子,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八斗这小子傻,快步奔过来扯伥鬼缠人的青丝。

只是如何也扯不开,余生只觉脖子被勒紧,渐渐不能呼吸。

也许是八斗鼓舞了天师,一钱抄起板凳一下子砸在恶鬼头上。

板凳粉碎,伥鬼却一丝也不松,甚至飘前抱住了余生,以防他挣脱。

余生已脸红脖子粗。

即使八斗也知他危在旦夕,“啊啊”的怒吼着撕扯青丝,连推带踹。

天师在后面扯脖子,整个身子都挂在了伥鬼脖子上。

伥鬼依旧纹丝不动。

或许真是剑囊压制,伥鬼理也不理阻挠她的俩人。

余生的脸成了酱紫色,神智恍惚,漫天金星盘旋。

就在余生以为他命不久矣时,呼吸忽然一畅,仿若有万千空气涌入他身体。

余生神智一清,觉脖子依旧被勒紧,口鼻也不曾呼吸。

他顾不上探究原因,急中生智道:“灌酒,灌酒,把它也灌醉。”

游人醉,有人醉,或许一头伥鬼也能灌醉?

八斗停下来,“噔噔噔”向后院跑去。

天师在伥鬼头后伸出脖子,“你为什么要说也?”

余生立时装晕。

见余生尚健在,伥鬼也疑惑起来,于是将青丝又勒紧。

“断了,断了,轻点,轻点。”余生不晕了。

伥鬼喉咙发出“嘎~”的悠长音,浮肿与腐烂的脸庞贴近余生口鼻。

余生忙闭上眼,庆幸自己不能呼吸,不然非吐了不可。

伥鬼见他着实已没呼吸,愈加疑惑了。

天师松口气,道:“这伥鬼也是死脑筋,勒不死,直接插死就好了。”

伥鬼一听,在理。当下一缕青丝松开,绷直,准备插向余生胸口。

“靠,你个猪队友。”余生大惊失色。

幸好八斗及时赶来,一坛子酒刚贴近伥鬼,青丝立停下来。

八斗将酒坛喂到伥鬼唇边,不等伥鬼疑惑,天师死死捏开她的嘴:“灌!”

伥鬼初时还挣扎,很快就安静下来,居然还大口吞咽。

多半坛子很快灌下去了。

伥鬼目中凶口尽收,双眼迷离,缠着余生的青丝也松开来。

余生忙扯开脱身,又重新回复了大口呼吸。

第五章 娶个剑仙?

系统冰冷声音又响起来:恶鬼已被制服,请宿主接收奖励。

余生正疑惑怎么接收,袖子跌出一张卡牌在手里。

卡牌有纸牌大小,背面有金丝花纹,前面空空如也,甚厚,由不明材质制作而成,摸着很舒服。

“嘎,嘎。”伥鬼舒服呻吟着,也许是在打酒嗝。

天师看着她,“现在怎么办?”

“丢到太阳下晒她个魂飞魄散?”余生建议,他有点舍不得这张封印卡。

天师看他,如看白痴。

在这异界,只有未凝结成实体的孤魂游鬼才怕阳光。

鬼一旦修炼有实体,压根不惧阳光,只是不喜在阳光下活动罢了。

这伥鬼能操纵外物,已为厉鬼。

若非有剑仙剑囊压制,众人压根不能与她周旋,早死翘翘了。

二钱捉鬼天师,借辟邪之物也才能与她战个旗鼓相当。

余生听了天师细说,艳羡道:“想不到牌坊上挂着的剑囊如此厉害,不若挂到客栈里来?

天师鄙视他,“你怎么不剑仙娶回来?”

余生双眼一亮,点头道:“这主意甚好。”

小镇牌坊上的剑囊相传是扬州城唯一剑仙,即扬州城城主挂上去的。

小镇敢在荒野之中屹立,离不开这剑囊的庇护,不然早被妖兽鬼怪占据了。

余生对这位剑仙略有耳闻,相传城主乃女流之辈,不曾嫁娶,深受百姓爱戴。

扬州城正是她一手在荒野之中建立的。

“莫痴人说梦,把伥鬼抱回去暖床还现实点。”天师揶揄道。

“去去去。”余生摆摆手,指着伥鬼,“她真的只有二钱捉鬼天师才能对付?”

得到一钱天师肯定后,余生再不吝啬手中封印卡。

他将封印卡往伥鬼身上一丢,喝道:“封!”

封印卡立时银光乍现,罩住伥鬼,接着银光一闪一收,伥鬼便原地消失了。

封印卡轻飘飘落在地上。

余生捡起来,见方才空空如也的正面,这时出现了一张水墨勾勒的伥鬼。

卡上伥鬼,白衣飘飘,披着长发,遮住了脸庞,唯有一双锐利的目光。

在卡牌左上角,标着一颗星。

在卡牌右下角,另有备注:伥鬼,一星二阶,召唤所需功德值二百点。

“你,你……”天师惊讶,指着余生手中封印卡,说不出话来。

余生晃晃手中封印卡,得意道:“惊讶吧?我其实是一位隐居多年的封印师。”

“封你个头啊。”天师又鄙视他,“小子,居然有这等厉害法宝,怎么不早点取出来?”

“法宝?”余生一怔,又觉这解释不错,当即点头道:“这法宝只能封印被制服的妖鬼。”

天师可惜的摇摇头。这就有些鸡肋了,远不如紫禁红葫芦之类封印法宝有用。

他若知伥鬼能被召唤出来供余生驱使,怕是会高看一眼的。

一阵惊心动魄之后,三人随便找了位子坐下。

天师向余生竖起大拇指,“行啊,刚才居然没勒死你。”

余生摆摆手,“小意思,我潜泳半刻钟不在话下。”

天师又竖起大拇指,他左右四顾,“我的小白狐呢?”

余生心里咯噔一下,故作茫然状,道:“不知道啊,我不曾动过。”

天师站起身,片刻后在桌子下寻到笼子,惊道:“坏了,小白狐跑了。”

“什么,什么。”余生跑到他身边,“怎么会这样,那可是四贯钱啊。”

他在旁边捶胸顿足,肉痛着将五官纠结成一团,仿佛丢小白狐的是他。

“一定伥鬼干的,这天杀的伥鬼……”

余生正表演着,见天师冷笑着看他,声音不由的慢慢低下去。

“编,再编,伥鬼做过什么,我看的一清二楚。”天师逼近他。

余生后退一步,灵光一闪,道:“小白狐一定是成妖了,自己走了。”

“你也知道,我这客栈乃风水宝地,又有剑仙剑囊庇护,或许稍加浸润,小白狐即神功大成呢?”

天师继续冷笑,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你说说,把它也灌醉是什么意思?”

“哈哈,”余生尴尬一笑,闪身就往楼上跑,“天色已晚,赶快睡觉了。”

天师也不追,反正有客栈在,余生跑不了,而且他还需要在客栈解开内力陡增之谜。

翌日,余生被系统冰冷的音调惊醒。

他睁开眼,见外面天才刚蒙蒙亮,八斗也在旁边床上睡得呼呼响。

余生转了个身子,继续入睡,但又惦记系统的任务,难以入眠,只能点开面板。

【客栈在江湖】不被砸客栈不是好客栈,请及时更新砸起来更顺手的桌椅。

奖励:为宿主开启厨具分期偿还服务。

备注:客栈桌椅的不堪一击让系统很愤怒,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以免扣除功德值。

余生无语,眼前立时浮现顾客抡起板凳互砸的场面。

唯恐天下不乱,余生撇嘴,这系统果然有妖气。

不过,昨夜板凳被砸不少,余生正有请老木匠打一套的意思。

现在任务简单,而且厨具分期,正解了他燃眉之急。

喜的余生笑出声,把八斗也吵醒了。

俩人下楼,见客栈门板已经拆下来,一钱天师正安闲坐在门前饮酒。

见俩人下来,一钱天师举起手中酒坛,“这酒味道不对啊,昨日那有人醉呢?”

余生后退一步,“你,你怎么还在?”

一钱天师倒一杯酒,“小白狐不还我,本天师还就不走了。快,上有人醉。”

余生硬气起来,“那游人醉可不便宜,四贯一坛,你把钱付了,我把小白狐还你。”

一钱天师乐了,“你小子,够贼的。”

他心下却觉的,若真如他猜想的那般,四贯一坛也挺值的。

“即便四贯一坛,我昨日也才饮了少半坛,算下来最多也就一贯钱。剩下三贯钱还我。”

“嗨,我记错了,那坛酒十六贯……”

余生见一钱天师提剑,声音小下去,又换了个口气,“那个,天师,分期付款成不?”

一钱天师挖挖耳朵,“也成,不过还钱期间,我在客栈的食住行算利息了。”

余生有心反对,见他又提剑,只能答应了。

交易谈妥,一钱天师将浑酒一推,“快快快,换酒换酒。”

余生白眼一翻,推托游人醉难得,一个月才得一坛子,顺便把他也抓了壮丁。

第六章 画仙

太阳初生,朝露在翠绿的叶子上欲滴。

空气很清新,河水哗哗声伴着田野间劳作的人声,让余生感叹这种生活也不错。

他们套上牛车,赶着水牛,慢悠悠的穿过牌坊,走上石桥,沿着田埂向远处林子走去。

里正在收拾水田,见三人坐在牛车上经过,逮住余生问道:“你们去干什么?”

余生准备去伐棪木。

棪木是一种很特殊的树木,耐腐,坚韧,极硬。

它做成的桌椅耐用,很经砸,日后再遇见天师侠客大打出手,也省的换新的。

扬州少见棪木,老爷子也不知由何处移栽来,用以酿酒的。

棪木在小镇也有大用。

它们生长在小镇田野尽头,在竹林外树了一道墙,挡住了竹林与杂草的蔓延。

异界与余生前世不同,这个世界万物生长很快。

人们在本属于杂草的荒野之中开垦一块土地很难,需百年与树林,杂草抗争。

即便如此,稍一荒芜,杂草,树林就会卷土重来。

但也有极为适宜庄稼生长的土地,传言被神所眷顾,杂草不生。

小镇的田地显然不在此列。

粮食难得,棪木果实又可代替粮食酿酒,因此棪木深受小镇居民喜爱。

听余生要去伐棪木,里正马上急了。

他撸起袖子,“你个败家玩意儿,别以为老余去了,你学坏……”

“张叔,张叔。”余生忙躲闪,“店里板凳桌椅坏了,我就砍一棵,做结实点。”

好说歹说,里正才允许余生砍一棵,并收拾起锄头,坐牛车跟了过去。

棪木很高,已有果实渐红,在远处看出,挂着红灯笼似的。

他们到时,余生遇见了老熟人——一只猴正坐在树枝上啃棪木果。

他前些天来收果子时与它较量过,在经历了游击战,攻坚战和间谍战后,余生放弃了对敌人的围剿。

余生一指猴子所在的树,“就砍这棵。”

这下惹祸了,刚动手,棪木果纷纷砸下来。

“你个兔崽子,尽出馊主意。”被砸的里正骂道。

余生把棪木果捡起来,笑道:“正好省了摘,捡回去酿酒。”

等猴子砸类了,四个人才开始动手。

棪木坚韧,自然难伐。即使在八斗的大力,天师内力相助下,也忙到日上三竿时才伐倒。

余生带了酒与小菜,四人坐在树干上浅酌。

只是浊酒不能让天师满意,嘀咕几句后,又让里正知道余生有烈酒,也跟着讨要起来。

正闲聊时,身后竹林忽然“哗哗”晃动,更有“吱吱”叫声远远传来。

四人立时站起身,紧张的看着晃动的竹林。

余生将天师往前一推,“在白天出没,一钱,这是你的强项。”

天师握紧了刀柄,自信道:“也好,让你见识见识天师的厉害。”

茂密的竹林拨开,钻出一狼狈的书生来。

他一身白衣,身后背着书箱,头发上,衣服上沾着竹叶。

书生年纪约在二十岁左右,见了余生四人,喜道:“终于走出这竹海了。”

“吱吱”声越来越大,竹林又晃动起来。

“你后面,你后面。”余生提醒他。

书生一拍额头,“忘记身后有尾巴了。”

他走过来将书箱卸下,取出一张精致的雪白卷轴,拍了拍八斗,“借背一用。”

“你做什么?”余生疑惑。

八斗微微弯腰,书生将宣纸铺上去,又取出刻有龙纹的毛笔和精致的墨盒,“在下的画卷用完了。”

这人有毛病,余生心中断言。

他回过头盯着竹林,问天师,“你猜是何方妖孽?”

天师听“吱吱”声,正要猜出来,竹林忽然被拨开,钻出一头……

余生揉了揉眼,确信不曾看错,的确是足以论头而不是论只的大老鼠来。

“我的天,”余生后退一步,“这什么玩意儿?”

“区区老鼠罢了,有何惧哉?”天师握紧长剑,摆出架势,“畜牲,看我收拾你。”

巨鼠在荒野之间乃常见异兽,不足为奇,一钱捉妖天师足以应付。

天师握着剑,刚踏前一步,见竹林拨开,又跳出三四头来。

“快跑!”天师转身,一推余生,拔腿就跑。

余生也不慢,转身去拉里正,见里正已经跑到十步以外了,他又去拉慢半拍的八斗。

“莫慌,莫慌。”书生安慰余生,悠闲的停笔,捏住卷轴。

天师见他们落后了,又回来拉余生。

听书生言,他急道:“还不跑找死啊,你小子怎么惹这么多老鼠?”

在身后竹林,尚有老鼠拨竹窜出。

“听人言,竹鼠味道不错,迷路竹林时,我忍不住逮了一只尝尝。”书生说。

余生停下来,“味道怎么样?”

书生回味一下,才道:“勉强。”

“什么时候了,还讨论这些。”天师真是服这俩人了。

首只老鼠已经窜过来,牛犊般大,露出褐黄色的大板牙。

“莫怕。”书生一笑,将画好的卷轴,向天上一扬。

余生抬头,见卷轴在天上书展开来,卷轴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了各色的猫。

白猫,黑猫,花猫,斑点猫,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余生不由的惊叹。若非亲眼得见,当真不知这画是在八斗背上,匆匆一挥而就的。

在老鼠扑上来时,书生大喝,“现!”

顿时,天上画轴闪现金光,接着一只又一只大猫,由画轴上跳下来,扑向巨鼠。

余生看的明白,地上猫多一只,画中猫便少一只。

他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以让自己清醒些,“我一定是在做梦!”

天师站在后面,也惊讶的合不拢嘴,“画,画,画仙。”

书生将笔墨从容收回书箱,任由猫与鼠打斗着,呜咽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肠子乱飞,鲜血乱溅,让余生不忍直视。

一刻钟后,打斗声才渐渐消停,再无一头老鼠喘气儿。

这时,站着的猫咪又纷纷化作白光消失了。

画轴这时也落在了书生手中。

余生探头看去,见画上的猫又回来了,嘴角和利爪上还挂着斑斑血迹。

“系统,系统。”余生艳羡的看着画轴,“系统你大爷。”

“干嘛?”系统这才在余生脑中回应。

“复制这技能,需要几星模拟卡?”

“请宿主切勿好高骛远。”系统冰冷回一句后,再不吭声了。

余生想骂人。

第七章 伞下鬼

书生见余生盯着这幅画,于是一卷,将卷轴递给他,“喏,给你了。”

余生一点也不客气,“谢了。”他收起来。

天师知他所想,冷不丁道:“卷轴只能用一次,以后也只是画了。”

余生不以为意,“摆在厨房,吓吓老鼠也是很好的。”

书生收拾妥当后,问他们去往扬州的路,四人齐指不远处的大道。

晌午将至,四人也将回去,套上牛车后,将书生也拉上了。

同车的也有三头毙命的巨鼠,他们准备回去收拾收拾做菜。

这世界粮食难种,野味也难寻,好不容易碰到一次,总得饱饱口福不是。

余下的几头也不会浪费,里正回去就让人来拉。

在牛车上,余生套近乎,“公子画技精湛,不知几岁始作画?”

他心想,若弃了客栈系统,去作画也不错,又帅又厉害,打架也不用自己动手。

不知画一孙悟空,齐天大圣会不会出来做自己的打手?

或者,画如来天下无敌?

书生一瞥余生,已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笑道:“也不多,悟性绝顶的话,勤学苦练二百余年或能与我比肩。”

“二……二百年。”余生差点闪掉舌头。

刚过石桥,书生跳下牛车,拍拍余生肩膀,“小子,我比你爷爷的年纪都大。”

他指着牌坊上的剑囊,“照儿剑囊刚挂上去时,我已经一百岁了。”

书生说罢,“哈哈”笑着缓步沿大道向东去了。

留下错愕的余生。

他拉停牛车,指着牌坊上剑囊,回头问里正,“张叔……”

“莫说我,你爷爷记事时,剑囊已经挂在这儿了。”里正说。

“妖怪在人间啊。”余生惊讶之后,叹息一声。

“梆”,“哎呦”,不知什么打在余生额头上,让他一痛

“怎么了?”里正问他。

余生摸着额头,“有人砸我。”

里正四处张望,一个人影也无,“这孩子,尽唬人,大白天谁砸你,莫非是鬼不成?”

“也有可能。”余生点头,昨夜还有一伥鬼准备掐死他呢。

“去去去,城主剑囊之下,谁敢作祟,尽胡说。”里正拍他脑袋,催他赶车。

牛车慢悠悠进入牌坊。牌坊上的剑囊,无风,轻轻的摆动一下。

牛车刚在客栈门前停下,李老三就由客栈奔了出来。

他先拉住里正,让里正去里面招呼巫祝,又拉住余生,上下打量。

“李叔,你这什么眼神。”余生有些不自在,后退一步。

“行啊,小子,还有喊魂本事。”李老三咧嘴笑道。

“对了,里面巫祝听了你的本事,准备收你为弟子。”他说。

“啥?”余生又后退一步,不断摇头,“不干,不干,莫说巫祝了,天师我也不干。”

后面的天师一推他,“你小子啥意思?”

“当画仙才是我的梦想。”余生骄傲道。

天师不屑道:“画师很需要天赋的,你是那块料?”

“天赋不是问题。”余生轻笑,有模拟卡在手,还需要天赋?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复制画仙的技能。

画仙,天师啥的太远了,李老三还是希望余生抓住眼前的门路。

一钱则陈述着天师的厉害,指出它的征途将是剑仙。

三人争论着,踏进客栈,见凳子上坐着一肥的流油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青衣,系黄丝带,长发编成一绺一绺的小辫,戴着一头箍,箍上插着羽毛。

在他手边,放着一把伞,一张狰狞的鬼面具,较伥鬼面目还要可怕许多。

李老三一推余生,恭顺的道:“鬼爷,这就是那喊回我儿子魂儿的小子。”

巫祝放下酒盏,斜眼看余生,“小子,你见得到鬼魂?”

余生装傻摇头,“看不到。”

巫祝一笑,拿起桌上的油纸伞,“啪”的打开。

余生正奇怪,忽见伞下浮现一着凤冠霞帔的女子来,仪态万方,楚楚的看着余生。

“啪”,油纸伞合住,女子化成一缕烟,回到了油纸伞中。

余生回过神,见巫祝冷笑看他,“当真看不到?”

余生扫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一脸迷茫,显然那鬼只有他看到了。

“看不到。”余生狠狠点头,怕你个鬼,他只是不想拂了乡亲好意。

巫祝眉头一皱,“小子,收你为徒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

“抬举是谁?”余生嬉笑道,“我确实不认识。”

“啪”巫祝一摔杯,里正忙按住赔罪,“这小子失了管束,野惯了,鬼爷您多担待,多担待”

里正又回头教训余生,“你个臭小子,鬼爷看得上你,是的你造化,做巫祝怎么了,不比守着客栈强。”

余生仰头,“张叔,你不懂。我这客栈未来可是天下第一客栈。”

“哼。”巫祝一笑,将酒盏内棪木酒倒在地上,“就凭这农家浊酒?在城内喂狗,狗都不喝。”

里正有些不悦,这棪木酒还是很好喝的。

“不错,你饮得这坛味道不纯,正是用来喂狗的。”余生不客气道。

“好小子,伶牙俐齿。”巫祝皮笑肉不笑,“我倒要看看你这破客栈怎么个天下第一。”

他将酒坛推走,“若只是说大话,莫怪我不客气!”

里正听他说的重,忙又告饶几句,又训了余生几句。

“小孩子,别跟他一般见识。”里正说。

巫祝脸色这才缓了些,“我暂住个三五日,你们好好劝劝他。”

巫祝笑着说,“实在不行把他绑到城里,见见世面。见识了繁华,到时赶都赶不回来了。”

里正与李老三一怔,这真的是收徒?

巫祝也觉失言,忙对里正道:“我只是惜才罢了,不想埋没了这好苗子,他若做巫祝,前途不可限量。”

里正与李老三忙附和,点头称劝劝余生。

巫祝又笑起来,双腮都抖动起来。

在粮食奇缺的世界,他能这般油腻,也难怪里正会认为做巫祝是余生很好的出路了。

余生后退在天师身旁,“你们城里人都这德行?”

天师低声道:“我怀疑这巫祝另有所图,收徒太热切了。”

余生谦虚道:“哪里,分明是某人天赋太高了。人家不说了,不能埋没好苗子。”

“是吗?天师冷笑,“那你就等着被绑走吧。”

“对,一定是另有所图。”余生立时改口,他扫了巫祝一眼,忽然有很不好的想法。

天师见他哆嗦,于是问:“你知他所图为何了?”

余生低声:“这孙子,不会好男风吧?”

第八章 夹生饭

天师上下打量余生,因苦力而黝黑的双臂,长短不一,狗啃过的发型。

“你很有想法,只是品味得有多差,才找你这样的?”天师不客气道。

余生嗤笑,“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八斗卸了车,将三头巨鼠搬进来。

油腻的巫祝眼前一亮,“快备酒菜,让我看看你这天下第一客栈的实力。”

余生手一伸,“打尖儿住店先交钱,本店概不赊账。提醒一句,本店酒菜可是很贵的。”

巫祝扫了李老三一眼。

李老三推着余生进后厨,“你个瓜娃子,请巫祝来的开销全是我掏钱。”

“啊?那算了。”余生扫兴,这巫祝真是牛皮糖,还赶不出去了。

他走出去,没好气的问:“吃什么?”

“许久不吃野味儿了。”巫祝指了指巨鼠,“先烧份儿这个,再来份儿……

“不好意思,本店现只提供炒青菜一道菜。”

余生忽改主意,与其被扣功德值,不如直接兑换划算,而且也借系统提供的菜谱震一震这巫祝。

一百点功德值,味道应该差不了。

“只提供青菜你让我点个屁!”巫祝感觉自己被耍了。

余生笑说:“呦,你吃的真稀罕,屁这个东西,客栈着实没有。”

巫祝的肺要被气炸了,想他出城喊魂儿驱鬼,走到哪儿不是被恭恭敬敬伺候着的。

怎知在这儿遇见了这刁民。

巫祝勉强安慰自己,刁民也罢,暂且忍耐,等落在自己手里,让他尝尝百鬼噬魂的滋味。

巫祝忍住怒气,咬牙道:“那就来一盘炒青菜,看看你天下第一的手艺。”

“等着。”余生转身回了后厨,召出系统面板,将仅有的一百功德值,兑换了炒青菜菜谱。

菜谱下面有标注,主要提升宿主的厨艺,不似【游人醉】那般直接兑换出来。

但菜谱一旦兑换,终身受用。

异世界的青菜与余生前世相差不多,唯一不同之处是,此地青菜营养过剩,长的又高又大。

余生将青菜洗切了,只是刀工不过关,大小不一,品相十分不好。

烧柴起火,后厨顿时浓烟滚滚。

余生十分肯定,他皮肤黝黑一大部分源自这浓烟。

这也是为何余生急切想得到那套现代厨具的原因。不烧柴点火,半年后,又是一个白嫩帅小伙儿。

等炒菜时,余生脑子忽然清明起来,不似往日的手忙脚乱,仿佛炒菜本领本就刻在他骨子里。

放油,加菜,掂勺,添盐,井井有条又赏心悦目。

很快,一大份儿青菜便烧好了。

装盘后,余生打量着这盘青菜,“这熟了?”

青菜不曾变色,只添一层油亮,青翠欲滴,宛若刚摘下来的。

余生尝了一口。

“嗯。”他有些惊艳,能把青菜炒的这般翠嫩爽口,也只有他余生了。

得意着,余生将一盘青菜端上去。

李老三捡巨鼠去了,只有里正陪着胖巫祝。

巫祝筷子挑起一根青菜,“炒熟了?不会是生青菜剁了直接端上来的吧?”

余生撇嘴,“尝尝不就知道了?”

巫祝夹起一筷子,不屑的放到嘴中,咀嚼一口后,有些意外的看了余生一眼。

这青菜不仅熟了,而且鲜嫩美味,他从来不知青菜能有这般滋味。

里正跟着尝了一口,惊道:“小鱼儿,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

余生笑着,故作谦虚的摆手,“小意思,以后还有更美味的。”

青菜虽美味,却不妨碍巫祝找茬,他不屑道:“说到底也就就会这一道菜,快上饭。”

余生懒得理他,将米饭端了上去。

巫祝挑一筷子,又丢在桌子上,“这米饭还是夹生的!”

“还天下第一客栈,我看是天下第一大话王。”巫祝趁机发难,“我看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余生下意识后退一步,“做梦。”

巫祝又要说话,忽然顿住了。他摸着胸口,指着青菜,“这,这,这菜……”

里正停下筷子,见巫祝神色不对,一把拉过余生,“你小子不走就不走吧,怎么还下药?”

余生正不解呢,一听忙道:“张叔,你莫冤枉我,你不也吃了。”

里正一听,在理,小心问道:“鬼爷,怎么了,鬼爷?”

“这菜,这菜……”巫祝指着青菜,激动道:“这菜居然……”

他忽然停住,换上一副笑脸道:“这菜居然太好吃了。”

余生松一口气,心说这巫祝反射弧也太长了。

巫祝拉住余生,“小兄弟,你这才是怎么炒的?”

余生拉住有些紧张,慌忙比划一下掂勺,“就这么炒的。”

巫祝又问,“这青菜?”

“自家地里种的。”余生说。

“不对啊……”巫祝嘀咕道。

坐在一旁的天师若有所思,“小鱼儿,给我也上一份儿青菜。”

“等着。”余生趁机挣脱了巫祝。

巫祝站起身,对里正道:“你莫吃了。”说罢,端着青菜跟进了后厨,“我看看你怎么炒的?”

余生一哆嗦,心想,这孙子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洗,切,炒,一如方才。

巫祝看得仔细,出了炒菜娴熟,青菜美味外,其他都寻常,心下愈加纳罕了。

他刚才的感觉绝不会错,在青菜咽下去不久后,一股巫力在胸口化开,游到了四肢百骸。

虽增长不多,但也是他勤加练习数日后,才能感受到的巫力增长。

余生将青菜装盘,正要端出去,巫祝一把抢过,“这盘我也要了。”

进后厨时,他才注意到那人是一钱天师。

不知为何,看他眼神,巫祝深怕他发现青菜之中另有玄机。

“一边去。”天师用木鞘剑将巫祝拨开,又抢了过去。

不借鬼神之力,巫祝不是天师对手,只能看着他将青菜端走。

这次,余生青菜烧的多,正好将自己,八斗以及里正的饭菜也解决了。

里正不停吃,不停夸余生,忽然觉着余生经营客栈也不错。

八斗只顾着埋头吃。

天师只夹菜,不时与巫祝对视一眼,目光之中尽是交流。

“看来,不是酒的原因,而是人的原因。”

一钱天师扫了余生一眼,暗想,“莫非他天生通晓厨艺之道?”

一钱天师又摇头,天下厨神不知凡几,何曾听过享用他们美食后功力增长的?

天师疑惑时,抬头见余生望着某处发呆。

原来,系统冰冷声音刚在余生耳旁响起:

【日常任务:民以食为天】完成,美味出乎顾客意料,奖励功德值十点。

第九章 傀儡

在不情愿的安排巫祝入住客栈后,余生完成了住宿日常任务,又得到五点功德值。

留巫祝在客栈转悠,三人下午又去伐木,将棪木一截一截运到老木匠石大爷家里。

一直忙到夜幕四合,余生才又烧了青菜。

巫祝与天师再食用时,已感觉不懂巫力或内力的增长,俩人百思不得其解。

巫祝很快上楼去睡了,留三人在楼下窃窃私语。

当然,八斗主要负责傻笑。

“你是说,他那伞下面,有个女鬼,”天师低声问,“还很漂亮?”

余生点头,“她看我时目光恳切,一定是被巫祝强行关在里面的。”

一钱天师还记着小白狐如何丢的,“你小子不会又要去救女鬼吧?”

不等余生回答,一钱天师又道:“扬州城有句古话,宁惹锦衣卫,莫惹鬼敲门。”

“告诉你,整个扬州城,也只有锦衣卫因为有城主做靠山,才敢得罪巫祝。”

天师扳着手指头竖着,“其它的,有名有姓的,驱魔人,捉妖天师,捉鬼天师,谁也不敢惹巫祝。”

“这么厉害!”余生忽然想成为巫祝了。

“不是打不过。”一钱天师又降低声音,“这群孙子忒阴了。”

“巫术你晓得吧?什么蛊术,黑巫术,悄无声息的就能致你于死地。”

“巫祝又能操控鬼神,借鬼神之力整你。他们若要惩戒人,法子太多了,简直防不胜防。”

一钱天师说了半晌,总结一句话,就是巫祝这些人惹不得。

余生撇撇嘴,“也罢,暂且放他一马。”

他心中其实也只是有个想法罢了,毕竟女鬼好坏还不知呢。

关店,熄灯,上床。

忙了一整天,旁边的八斗很快鼾声如雷,余生不久也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之中,余生听到有人在叫他。

余生睁开了眼,见那着凤冠霞帔,楚楚动人的女鬼,正坐在床边,看着余生笑。

“来。”女鬼笑着说,将手递过来。

余生本应惊讶,却不知道为何,顺从的将手递了过去。

她拉起余生,穿墙走,却拉不动余生,又穿门,也不成,只能推开门,“啪嗒,啪嗒”沿着木廊走。

女鬼走路轻飘飘的。

他们走到客房前,推门进去,见胖巫祝点灯盘坐在地上。

他正处于冥想之中,半晌后才睁眼。“把魂勾来了?”巫祝不理女鬼,上下打量余生。

“来,来,来。”巫祝向余生招手。

余生走过去。

巫祝忽道:“你手里是什么?”

余生手里的夜壶一把抡过去,浇巫祝满头,“来你妹,让你尝尝正宗的还原汤。”

还原汤诨名童子尿,当然,以八斗的年纪,约莫是过期童子尿。

巫祝大惊,“你,你,你……”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不是魂魄,而是真人。

门外很快又跃进来一人,正是一钱天师。

他乃习武之人,在余生“啪嗒,啪嗒”走过时,已经醒了。

“怎么回事?”天师剑指着巫祝,问余生。

余生指着身旁的女鬼,“他指使女鬼勾引我。”

天师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到。

“好,好,好。”坐在地下,狼狈的巫祝突然叫好。

“万万想不到,你小子不仅目能识鬼,而且魂不离本体,更能触摸鬼身。”

巫祝准备站起来,双眼冒光,觊觎道:“简直是鬼神赐予我的绝佳傀儡。”

“傀儡?”天师一怔,忙一把剑逼住巫祝咽喉。

“怪不得他收徒心切,原来这孙子是准备把你收作傀儡,好狠的心。”

余生不解,“傀儡,什么傀儡?”

天师紧紧盯着巫祝,“所谓傀儡,就是将你的主魂挤走,以他主魂占据你的身体,从而修炼鬼力。”

原来,巫祝事鬼神,可借鬼神之力。但鬼神之力终不是人身能承受,久而久之必然吹熄生命之火。

但余生的身体不同。

魂不离本体,不容易被鬼神反噬,身体能触摸鬼神,与鬼无异,正是施展或修炼鬼力的绝佳载体。

“说来说去,你意思是我是个鬼?”余生理解力惊人。

“不,你只是介于鬼与人之间,千年不遇啊。”巫祝双眼冒红光,恨不得将余生吞下去。

据余生所知,他前身并无这些本领,是少年落水时,他魂穿而来时方有的。

如此看来,他这体质乃是魂穿带来的。

别人是怀璧其罪,余生可倒好,财货不曾有,也能招祸上门。

“现在怎么办?”余生扭头问天师,“把他交给锦衣卫?”

余生所言之锦衣卫,非明朝那个赫赫有名的特务组织,乃是扬州城城主的卫队,有降妖除魔,保卫扬州城百姓之职责。

因为他们着锦衣,所以被称之为锦衣卫。

天师笑道:“若把他交给锦衣卫,不出一日,他便能囫囵出来,到时他在暗处,你就更难对付了。”

余生一想也是,绝不能放走他,不然会惹出更多祸事来。

但若不放走他,唯有把他咔嚓……

“哈哈,哈哈。”余生正犹豫时,巫祝却狂笑起来,“抓我?你们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天师觉着不妙,长剑正要刺他咽喉,忽觉被什么东西一撞,身子一凉,向后猛退一步。

余生看的明白,撞天师的东西乃是一由伞里钻出来的长发鬼。

余生这时也才注意到,巫祝那把油纸伞打开着,竖立在他身子后面。

那长发鬼转身,又要钻入天师身子,被余生一把揪住了长发。

不知为何,长发鬼很轻,余生拽着长发,摔打着。

“嗷。”长法鬼吃痛,响起一声尖锐的长叫,让人浑身战栗。

巫祝直直盯着余生,狂热道:“果然是绝佳的驭鬼体质。”

天师趁机踏前一步,挺剑再刺巫祝,却有更多鬼由伞下钻出来。

这些鬼,凄厉的叫着,抱住他的腿,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天师看不见,只能挥剑虚空劈砍,这些野鬼或躲开,或化为青烟后,很快又贴上来。

更甚者,有鬼掐住了天师的咽喉,死死不松手。

余生一把扯下掐一钱天师脖子的野鬼,一脚又踹飞缠住他脚的长发鬼。

“这就是巫祝不好惹的原因。”天师虚空劈砍着,狼狈的对余生道。

本应打杀四方的他,现在却成了没头苍蝇。

余生虽能扯住这些鬼,但这些鬼也能扯住他,一时也将他纠缠住了。

伞里面的野鬼还在不断飞出,挂满了余生和天师全身,让他们难以动弹。

第十章 巫院

一时间,余生视野内,野鬼漫天,唯有那凤冠霞帔的女鬼,站着不动,不安的看着余生。

很快,俩人身上挂满了野鬼,动弹不得。

巫祝站起来,走近余生,上下打量着他,“天助我也,有了这具身体,便是成为巫神也指日可待。”

余生一口咬住捂他嘴的野鬼,野鬼一疼,立时松开。

“一身臊味,离我远点。”余生嫌弃道。

巫祝不怒,笑道:“小子,让你逞口舌之利,待会儿让你尝尝百鬼噬魂的滋味。”

一野鬼趴在余生脖子上,撕扯他的头发,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

巫祝一把拉掉这野鬼,“滚,别坏了这具身体。”

余生趁机,头向前猛撞,他个子低,额头正好砸在巫祝鼻梁上。

“咔吧”,“哎呦”,两人一齐痛呼。

余生是额头疼,巫祝鼻梁骨却是碎了。

这一甩头使力,挂在余生胸口的野鬼也掉了下去,怀中的卷轴也顺势落在地上。

卷轴在地上一弹,骨碌碌的打开,白日书生一挥而就的群猫图徐徐展开。

“嗷~”房间内立时鬼哭哀嚎,挂在余生,天师身上的野鬼,纷纷钻回伞中。

女鬼也吓的逃出门外。

脱身的天师趁机一剑刺去,巫祝忒胖,躲闪不及,被他一剑刺进了胸口。

“这,这。”胖巫祝指着画轴,如何也想不到会这般落败。

他“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不甘的望着余生,追忆他逝去的巫神之梦,缓缓闭上眼。

“快拉住他的魂魄。”天师道,“巫祝都有一手魂遁的本事。”

余生立时严阵以待。他见过魂魄出窍,是他家老爷子的。

老爷子在死时才知道余生有看见鬼魂,摸到鬼魂的本事。

于是在老爷去世后的很长时间,余生又听了老爷子不少唠叨。

在他耳朵长出茧子后,老爷子才心满意足轮回去。

等了半晌,余生忍不住道:“这孙子不会没灵魂吧?”

一钱天师摇头,“不会,人只要活着,必有三魂七魄。”

“那怎么还出来,莫非我看不到了?”余生疑惑。

他抬头,见伞下游鬼探出头,见画卷展开着,立时又缩了回去。

俩人蹲在巫祝身旁,觉着奇怪。

忽然,巫祝睁开了眼,余生后退一步,“诈尸了!”

一钱天师或许是下意识反应,眼疾手快,“噗嗤”又一剑刺进去。

“啊。”巫祝来不及享受劫后余生,一声凄厉惨呼,仰躺在地上,双眼不闭,瞳孔涣散。

一钱天师扒拉开巫祝衣服,查看伤口,原来这巫祝太胖,一剑没刺准确,第二剑方死。

一钱天师出口气,“原来是没刺死。”

余生心有余悸抚摸胸口,暗自决定日后一定不能太胖,不然死也受罪。

一缕青烟由巫祝口鼻钻出,被余生一把拉住了。

“小子,快把我放开。”青烟挣扎着,渐渐浮现巫祝面目。

“不然等巫院知你敢对巫祝下毒手,一定让你生不如死的!”

余生甩着青烟,“当我傻,把你放开,巫院也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停下,停下,我头晕。”巫祝上下颠倒,颇为不适。

“咦,魂魄也晕?”余生手不停,颇觉有趣,他眼珠子一转,有把青烟往画卷靠。

“停下,停下。”巫祝大叫,“我会替你向巫院求情的。”

余生不听,继续靠近,忽然巫祝不叫了。

余生低头,原来旁边巫祝尸体流出的鲜血,浸湿了卷轴。

“我的宝贝!”余生有些心疼,这卷轴简直与剑囊一样,有辟邪之功效。

天师看不清巫祝,指着他的手,道:“快把他收起来。”

余生也不是捉鬼天师,如何会收。

正手足无措时,他看到了有鬼探头的油纸伞,当下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油纸伞旁边。

巫祝猜到他要做什么,以更凄惨哀婉的告饶声道:“求你,求你,住手,住手……”

余生不理他,把青烟往油纸伞下一塞,不等游鬼看清画卷已毁,一把合住。

“他进来了,他进来了。”“熊滴,撕他。”这应该是大舌头鬼。

想来这巫祝操纵群鬼时,没少欺侮他们,现在群鬼可找到人报仇了。

余生把油纸伞扎住,望着画卷叹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一钱天师道:“它与剑囊不同。城主剑已有灵,是以剑囊能守镇子百年。”

他指了指画轴,“他只是画仙用来应敌的,方才只是仙气儿未散尽,才震住野鬼罢了。”

余生这才好受些。

他指了指巫祝,“尸体怎么办,明天怎么向大家解释。”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天师擦拭长剑,“将尸体扔湖里,早上乡亲问起来,就说一大早回城了。”

也只好如此了。

俩人吃力抬尸体下楼,扔进湖里,回来将地擦拭干净,将巫祝东西藏起来,那半伞尤其藏严实。

一直忙到后半夜,余生才上床睡觉。

入睡前,他总觉疏忽了一件事,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努力思考着,尔后便睡着了。

日上三竿,余生方醒,八斗已经回铁匠铺打铁去了。

客栈空无一人,余生不由的松口气,早上打听巫祝的人越迟,越容易搪塞。

他洗漱后,站在门外台阶上,望着河对面伸展身体。

阳光明媚,一群鸭子在水面上嬉戏。

靠近河对岸,有一水车,正“吱吱嘎嘎”的转动着,将水流入粗竹做成的槽,缓缓流向稻田。

稻田在大路西面,平坦至极,一眼望去,可见邻居门在田间劳作,放牛的身影。

余生转身,准备也回去放老水牛,见救小三子的渔夫老跛子,提着酒葫芦一瘸一拐走过来。

将一大坛酒搬出来,余生用竹制的酒提向酒葫芦打酒。

老跛子在一旁教训他,“这是最后一缸了?你小子也不好好学,白瞎了你爹酿酒的手艺。”

余生习以为常,笑道:“放心,根叔,过几天我让你喝比棪木酒还好喝的酒。”

“拉倒吧,你小子一定是进城拉酒,尽糟蹋钱。”渔夫说着,接过酒葫芦,塞上盖子。

异世界粮食难得,酿酒自然贵,远不及棪木果子酿的酒实惠。

余生俯身盖住酒坛子,“放心,绝不是进城拉酒。”

余生说罢起身,回头已不见老跛子身影。

他一步跑出客栈,见跛子酒葫芦往身后一背,健步如飞而去。

“根叔,酒钱,酒钱。”余生在身后喊。

老跛子回头,“节前再算。”

余生这个恨啊。

倒不是他们赊账不还,只是一想到节前方能见到敬爱的小钱钱,他心里就煎熬。

好在,他昨日发了一笔,也不是太着急。

第十一章 老僧

叮当,叮当。

天师站在客栈台阶上,看余生吃力的牵着水牛,将它拉过石桥,拉过牌坊,拉到客栈前。

他见余生双腿沾满泥土,奇道:“你跟谁摔跤了?”

余生踹了一脚大水牛,“除了这畜牲还有谁?放着青草不吃,非得去啃人家庄稼。”

大水牛不痛不痒,得意“哞”一声后,不再理余生,甩甩尾巴,慢悠悠自己向后院走去。

在异世界,放牛也是力气活。

山坡,树林乃至偏僻的水边是万万不敢去的,唯有路边与田埂上的野草让牛饱腹。

偏这水牛不爱野草,爱家草,非得去啃庄稼,让余生着实与它较量一番。

余生见他双眼惺忪,“刚睡醒?你也太懒了吧,习武之人不说废寝忘食,也应闻鸡起舞吧?”

不说还罢,一说来气。天师道:“你去打听打听,谁家客栈不备早饭,谁家练武不得吃饱肚子。”

余生一笑,看在他昨夜救自己份儿上,不与他争辩。

他回后厨一阵忙活,很快端出一份儿炒青菜,三个馒头来。

天师馒头就青菜,又道:“知道青菜好吃,但也不能顿顿青菜吧,你当我是牛啊。”

“别介,你若是牛,我还真养不起。”余生说,他可不想与两头牛摔跤。

天师又埋怨几句,奈何余生推托只会烧青菜,死活不换菜品。

天师是有私心的。坦白说,余生青菜烧的真不错,十天顿顿吃青菜,他也不腻。

他只是想验证下,余生菜肴与酒,为何会增强内力或巫力。

至于余生,他也想换。

奈何功德值实在不够,算上方才完成的民以食为天日常任务也才二十点。

天气渐热,里正劳作归来。

见余生桌子上摆着青菜,不客气的上来夹一口。

“嗯。”里正咀嚼着,一脸陶醉,“就是这味儿,真的好吃,可想死我了。”

老木匠石大爷有事儿来找余生,见里正这幅模样,也来夹一筷子。

青菜入口,石大爷双眼一瞪,下筷子如飞,顾不上谈话了。

青菜很快一空,下手慢的里正这才问:“小鱼儿,那巫祝呢?”

余生一顿,看了天师一眼后,方道:“哦,他一大早回城了。”

里正疑惑,“奇了怪了,他怎么不收钱就回城了?”

余生又胡编道:“听说他媳妇儿生了。”

“尽胡说。”里正道,“他媳妇儿快五十了,还生什么生。”

谎言不对,余生立时有些慌,忙补救道:“也可能是他让别人媳妇儿生了。”

里正一听,不由的笑骂余生:“尽胡说。”

不过里正也不再问。他只疑惑巫祝的不辞而别,绝不会往余生杀人方面想。

石大爷是过来喊余生下午帮忙的。

余生要做的桌椅厚实,还有一张大长桌,需要人搭把手。

余生自然答应。

他送走俩人,回头收拾完桌子,正要准备午饭,听一人在门外道:“咦,这儿居然有家客栈。”

余生抬头,见昨日见过的画仙书生,背着书箱,踏上台阶走进来。

书生环顾四周,见到余生后惊道:“怎么是你?”

余生也纳闷,“您从扬州城回来了?”

“我还没到扬州城呢,这儿不是扬州城?”书生诧异道。

扬州城外,城墙下也有客栈,书生还以为自己快到扬州城了。

余生指了指远处牌坊,“喏,剑囊还在那儿。”

书生一拍额头,沮丧道:“我又迷路了。”

余生不厚道的笑了,“走了一天一夜,居然还没到扬州城?”

“一天。”书生认真纠正他。

他走进来,将书箱放在桌子上,“昨夜在柳精处暂住一宿,或许是早上起来时走错方向了。”

余生以为“柳精”是人,虽奇怪他敢住在荒野中,却也没追问。

“你可以画一只黄鹤,带你直飞扬州城。”余生为他出主意。

书生双眼一亮,略一思索又摇头,“不成,不成,它们同我一样,也迷路。”

“那你画匹千里马。”余生又说。

书生又摇头,“不成,不成,我晕马。”

余生乐了,“嘿,幸好您有本事,不然出的去,回不来。”

书生也无奈,道:“快上好酒好菜,用完我早点上路。”

“这话可不吉利。”天师在一旁道。

余生由柜台上取一坛子酒,道:“本店只有青菜,您看?”

“青菜就青菜吧。”书生也不挑,他接过酒坛,只闻了一闻,“棪木酒?在此地见到倒是难得。”

余生的烧青菜也很快上来。

书生优雅的尝一口,慢慢品味后才道:“嗯,不错,香嫩又不失青菜之本味,难得,难得。”

他向余生竖起拇指,“我走南闯北享用美食无数,能将青菜烧出这般美味者,唯有你一个。”

“只是……”书生迟疑后才道,“青菜不是很好,若取西海招摇山之青菜,当成为天下至美。”

余生点头,也对,毕竟再好的厨艺也得有上好的食材。

这些青菜是后院菜田采的,叶子不肥,根茎肥,不算很好。

恰在这时,系统冰冷声音又响起来:

【不求更好,只求最好】请宿主及时兑换,播种招摇山青菜种子。

任务奖励:灌汤包菜谱一份儿。

余生一喜,这系统还真是急人之所急。

他转回后厨,打开面板菜园一栏,果见上面有招摇山青菜种子兑换一项。

只是价格让余生恨得牙痒痒,“居然一百功德值一份儿。”

余生喜气洋洋进去,颓丧走出来,让天师很是惊奇。

书生酒菜很快用完,又赞余生厨艺几句后,背上书箱拱手告辞,又向扬州城去了。

他前脚刚走,里正,铁匠高四,浣衣娘马婶,猎户李老三领着小三子就挤了进来。

“小鱼儿,听说你烧的青菜不错,快,让我们尝尝。”马婶高嗓门儿。

余生只能又回后厨烧一份儿,刚端上去,就听客栈门口有声音。

先是一根拐杖伸出来,拐杖上挂着一酒葫芦,接着迈出一老僧。

老僧后面又跟出一小和尚,脑袋圆圆的,刮的明亮,让人忍不住想摸上去。

小和尚睁着明亮大眼珠,挺着鼻子闻了闻,“师父,师父,你闻闻,真香。”

荒野妖兽横行,小镇有外来人乃是稀奇事,一时所有目光盯在他们身上。

“咳咳。”老僧咳嗽一声,双手合十,躬身道:“施主,不知能否施舍些斋饭?”

小和尚直直盯着桌子上那盘青菜,配合着揉了揉肚子。

第十二章 窝头

余生不是吝啬人,当下将师徒二人领到位子上,端上茶水,请二人稍候。

他方才在后面留有一份儿饭菜,原是准备天师与自己食用的,现在正好先让小和尚解饿。

只是返回后厨后,余生见放在锅台上的菜盘子已空空如也,唯有些残渣。

后厨在后院也有一道门,门开着,余生探出头去,不见有东西。,

余生不由的挠挠头,“难道有老鼠?”

顾不上追究这些,余生将盘子丢到一旁不用,很快又烧一份儿,端了上去。

小和尚见到青菜后,大眼珠子里面再无其它,馋涎都流了出来。

端上桌后,随老僧双手合十谢过余生,小和尚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系统声音也适时响起:宿主乐善好施,特奖励功德值十点。

余生一喜,料不到助人为乐得到的功德值比日常任务还要多。

里正回过头,向老僧拱手后,问道:“不知大师来自何方?”

老僧眉头一抬,“哦,老僧乃西山寺庙的住持。”

众人一惊。

西山乃桥西竹海中的一座山,在上山大道旁,距镇子约半天路程。

西山上以前有座庙,一度香火旺盛,镇上的村民常去烧香还原。

但颇有法力的主持死后,寺庙传闻又妖怪,和尚们死的死,逃的逃,很快荒芜下来。

关于那座破庙,村子里有很多传闻。

传闻入夜后,寺庙会亮起孤灯,引诱过路的旅人前去投宿,然后把他们杀掉。

余生出生前,扬州城内一些纨绔子弟听了传闻后来到小镇上。

他们在客栈落脚,半夜启程赶往破庙,准备闯进寺庙降服妖怪为民除害,最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这事儿是余生老爷子亲口说的,应该假不了。

从那以后,镇子的人便很少进竹林了。

现在众人听老僧由西山下来,不由的又惊又疑,若非有牌坊上剑囊撑腰,早撒腿跑了。

里正小心道:“西山上只有一座庙,已经荒废多时了。”

老僧点头,“不错,我师徒二人昨日云游到西山,见有破庙一座,收拾了一番权作容身之地。”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师,那庙里有妖怪。”马婶儿心直口快,提醒老僧。

老僧点头道:“施主且放心,昨日有一书生路过,将庙内妖兽全赶走了。”

众人恍然,昨日有画仙经过之事已经被里正在镇子里传遍了。

老僧顿了一顿,又道:“老僧也有些驱魔的本事,日后若有需求,但求吩咐。”

众人听了,齐声称谢。马婶儿更说等竹海太平了,一定到西山寺庙烧香许愿。

她在年轻时便是西山寺庙的常客,这句话倒不是妄言。

说到烧香许愿,里正忽然问余生:“你这青菜有没有端到神祠,让城主尝尝?”

因剑仙护佑小镇一方,约在二三十年前,小镇建了一座神祠,供奉扬州城城主。

镇子里,但凡有什么喜事,打到什么野味,有什么好吃的,都要供奉一份到神祠。

余生闻言一怔,道:“城主她老人家整天大鱼大肉的,这青菜一定吃不惯。”

“谁说的?”马婶儿不同意,“神祠刚建成那会儿,我娘把刚蒸好的窝头供奉在神祠。”

她眉飞色舞道:“后来城主御剑飞行经过镇子时,特意下来向我娘讨了几个窝头吃。”

这故事镇子里的人全知道。

在小三子刚回走路,尚穿着开裆裤在马婶儿门前撒尿时,他已经被马婶儿传达三遍了。

以至于小三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喊爹娘,而是窝头。

余生坐在一旁,不由得道:“她老人家也够馋的。”

“唰!”所有人目光钉在余生身上。

“啪!”余生的后脑勺立时遭殃,“你个臭小子,敢编排城主不是。”里正教训道。

余生捂头逃窜,“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认真烧好,给她老人家送去,成不。”

里正这才放下手,“对了,别忘了给旁边的神祠也送点儿。”

余生问他,“那又是位什么神?”

“农神还是谷神来着,我也记不清了。”里正说。

那庙小,供奉的估计不是位大神。

正午刚过,天气正热。

余生用食盒装了两盘青菜,一小坛酒,留他们在客栈乘凉,一人向镇子东头走去。

街上人不多,只有几个光背稚童,在枣树下玩闹。

见到余生,他们围过来,“生哥儿,生哥儿,有什么好吃的。”

“去,去,去,这是给城主吃的。”余生把他们拨开,“你们几个别去河边玩。”

他们点头,其中年纪最大,最皮,一头包的小子又道:“我们去湖边玩儿。”

“嘿,包子,你找打是不是。”余生揪住他耳朵。

“不去,不去了。”包子忙摇头。

余生这才放了他,又叮嘱几句,向神祠走去。

神祠在镇子东头,庙后面是一望无际湖泽。

神祠前有一株高大银杏树,左右以青石铺成,四根三人环抱的大柱子支撑起干净明亮的庙堂。

在神祠旁边,不起眼的小庙就寒酸了些。

它长宽不及神祠的四分之一,屋顶长满瓦松,门前长着荒草。

唯有里正逢年过节时才来打扫一番,其它时候很少有人进去,余生也没进去过。

他先进神祠,将供品摆在香案前。

香案后面供奉的不是石像,而是一张水墨画。

画中女子仙姿佚貌,手执一把长剑,正在湖面上与一条恶龙激斗,帅气至极。

相传在二三十年前,湖里有恶龙作祟,肆虐镇上百姓。

后来是剑仙及时出手,一剑打伤恶龙,才让恶龙再不敢来。

神祠便是那时候建的。

神祠内幽静清凉,只有余生一人。

“城主您老人家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抬眼看画中人,“若合你口味呢,您路过镇子时就到客栈来看看。”

“到时候更有西海招摇山顶级青菜招待,比这还好吃。”

“我呢,要求也不多,钱就算了,您来时顺便带一剑囊就成……

“你是不知道,两晚上我就差点就死两次。也亏我命硬,要不都找余生指教呢。”

余生絮叨半天,方才收了食盒,走出神祠,踩着荒草迈进旁边小庙。

出乎余生意料,庙里有一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在擦拭神像前的香案。

老人一身白袍,白发苍苍,有仙风道骨,听到有脚步声时,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来。

余生横行镇子一年半载,从未见过这个老人。

老人在看到余生后也是一脸意外。

见他盯着自己,“你看得到我?”老人问。

余生点点头,他目光在神像与老人之间徘徊,除神像有细纹,老人苍老,有病容外,他们真的很像。

第十三章 黑猫

知了,知了。

蝉在树上聒噪着,将整个夏天衬托着很安静。

寒酸的庙内,余生盘坐在干净处,将食盒内的青菜,酒盏一一摆下。

余生斟了一杯酒,碰杯后问他,“您是神?”

老人摇摇头,“我不是神,我是鬼神。”

“有什么区别?”余生不解。

鬼神不是神,而是鬼。人死后,魂魄出体,即为孤魂野鬼。

他们许多人会选择轮回,但也有很多选择停留世间,成为鬼。

鬼停留在世界的理由有很多,或执念,或约定,或等待。

他们为保持在世界的存在,会修炼鬼力,但鬼神不是。

因为生前受爱戴,死后有人信仰和供奉,鬼神会凭借信仰之力存留世间。

“我呆在庙里很久很久了,不过很快就要离开。”老人将酒盏里酒慢慢饮完,仔细享受着。

他对余生说,“我已经很久没有饮到棪木酒了。”

余生默然,小庙已经很少有人来参拜了,供品自然更少。

老人用筷子颤巍巍的夹一口菜,仔细咀嚼着,对每一滴,每一口都很珍惜。

“小伙子,厨艺真的不错,我从没想到当年种下的青菜这么好吃。”老人称赞余生。

余生憨涩一笑后,认真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你是生镇民的气,所以决定离开?”

“生气?不不不。”老人摇头。

“鬼神的存在是因为信仰之力,现在人们已不再信仰农神,所以是时候进入轮回了。”

“农神?”余生一顿,“我可以信仰你,而且我也不会种地,正好需要指教。”

“哈哈。”老人笑了,端着一杯酒。

余生认真道:“是真的,老爷子留下的地现在都荒着呢,过几天我又得种菜。”

“你信仰神吗?”老人笑着问他。

余生沉默。虽然魂穿到了异世界,见惯了妖魔鬼怪,但余生从来不信仰神。

“信仰是发自内心的,是强求不来的。”农神说。

余生轻叹一口气,错开话题,“你是怎么成为农神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久到牌坊上剑囊刚挂上去,镇上刚有人落户。

在荒野开垦土地是很难的,需摸清土质,掌握农时乃至与杂草抗争。

但在老人帮助下,小镇居民很快掌握了种田的技巧,农时和土地上适宜增长的庄稼。

小镇居民很感谢老人,因此在老人病故后,在镇上建了这座庙。

人们信仰他,称他为农神,在庙里供奉他的神像,祈祷风调雨顺,许愿庄稼丰收。

他们的信仰之力让老人的魂魄停留在世间,在力所能及之处保佑着那片农田。

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渐渐把农神遗忘了。

失去了信仰之力农神渐渐衰老,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菜已尽,酒也干。老人伸伸懒腰,笑道:“行了,我该回神像休息了。”

“嗯。”余生收拾了食盒,转身向外面走去。

在踏出门槛时,他回头道:“我真不会种地。”

老人笑着说:“那就让我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

余生踩着荒草走到路上,见包子他们几个还在路上玩,于是招手让他们过来。

“生哥儿~”他们跑得飞快,很快到面前。

余生指了指庙前的杂草,“你们把这儿荒草拔了,生哥儿晚上让你们吃好的。”

“好嘞。”包子他们也不问缘由,当即答应一声,很有干劲的冲了上去。

余生回到客栈时,老僧师徒还在。他们今日下山是来镇上置办生活所需的。

“怎么现在才回来?”里正问他。

余生放下食盒,倒了一碗水,“陪着神饮了几杯。”

里正以为他又在胡言乱语,只是道:“客栈用不着的破旧被褥都取出来,让大师回去铺床。”

“嗯。”余生饮着水点点头,然后转身上楼抱下一套来。

马婶儿这时也抱了些铺盖过来,暂且让老僧他们用着。

老僧双手合十谢过,又道:“山上鼠患成灾,不知镇上有养猫的人家没?”

余生顺口道:“哎,对,客栈好像也闹耗子。”

马婶儿一喜,“正好,我家大花生的那窝小猫,现在能抱走了。”

余生摇头,“谁家有小狗?”

“你六大爷家还有个小狗。”里正说着停下来,奇怪道:“闹耗子你找狗干嘛?”

余生理所当然道:“我养只狗,岂不是拿耗子,看门全齐活儿了。”

“说话尽不着调儿。”里正推他,赶着他去马婶儿家抱猫去。

小猫一共有五只,余生留下两只。

一只花的,起名叫黑猫,一只黑的,起名叫警长。

太阳西斜,里正留老僧在客栈住下,老僧却执意回去。

余生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穿过牌坊,走上石桥。

老僧背着大竹篓,小和尚背着小竹篓。

老僧佝偻着身子,拉着小和尚,小和尚奔奔跳跳的,迎着斜阳向山上走去。

回到客栈时,里正他们已不在,唯有天师一人。

他冷不丁的向余生道:“有妖气。”

“才知道?”余生得意道,“这名字够有创意吧,比同福,悦来啥的敞亮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天师说。

“那是什么?”余生逗弄两只猫,“黑猫,来,跳一下。”

“算了,我也不确定。”天师摇摇头,“花猫叫黑猫,你起的这什么名字。”

余生瞥了天师一眼,不屑道:“若黑猫叫黑猫,那还是起名字?”

天师无言以对。

“对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天师提醒他。

“什么事?”余生看他,恍然大悟,“我的桌子~”转身就向外面跑去.

余生与八斗一起回来的。他把这茬儿忘记了,八斗却记着,下午抡完大锤就过去帮忙了。

夜已深,他们早早去睡了,留余生一人看店。

门外“客”“栈”两个灯笼在风中摇晃,一月圆,一月缺,照的街道亮如白昼。

余生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把玩着巫祝的那把油纸伞。

白日与农神聊天时,余生若有所悟。

绝大多数孤魂野鬼会选择轮回,任何鬼停留世间都是有理由的。

这把伞乃困鬼法器,里面困鬼无数,绝大多数都是孤魂野鬼。

以胖巫祝品行,余生绝不认为所有供他驱使的鬼魂都是心甘情愿,拒绝轮回的。

若能把他们放出来,让他们进入轮回,想来一定会得到不少功德值。

说干就干,余生当即把手伸进油纸伞里。

第十四章 穷奇,一生

油纸伞立刻像沸腾的油锅,上下鼓动起来。

“你要干什么”“快跑”“溜牤,溜牤”最后一个是舌头翘不起来的长舌鬼。

余生立刻停住,手握着一湿漉漉,软软的东西,心说这什么东西我就流氓了。

他揪着软东西不放,将鬼拽出来才发现拽着的是她的长舌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余生将舌头放开,在抹布上擦擦手。

长舌鬼转身就跑,被眼疾手快的余生又揪住舌头,打个结绑在了椅子。

“呵,呵”,长舌鬼吐舌头想挣开,奈何力不从心。

“放开偶,放开偶。”长舌鬼冲上来吓唬余生,被余生按在了椅子上。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回答满意了,偶待会儿放你走。”余生不由的也跟着她说话。

“真的?”长舌鬼停下来,见余生点头,才安静坐下来。

“你怎么死的?”

长舌鬼白了余生一眼,甩了甩舌头,只是帅气动作被椅子止住了,于是幽怨道:“你所呢。”

“咳咳。”被鄙视的余生有些尴尬,忙借酒掩饰。

长舌鬼看着酒有些馋,“给偶也来点。”

余生诧异,“你能喝?”

长舌鬼奇怪,“偶为什么不能喝,偶告诉你哦,你不能看不起偶们长舌給。”

“好好好。”余生有点累,她的话得猜着听。他为她倒了一碗酒,又解开舌头。

长舌鬼也不跑了,颇似牛饮水,长舌头卷着酒一甩往嘴里送。

“我去。”余生抹了抹脸,一脸的酒水。

“不好意思哈。”长舌鬼不好意思说。

余生想尽快结束对话,“你为什么不去轮回?”

余生居然看到长舌鬼有些不好意思,“非得所?”

余生点头,“不然我把你再塞回去。”

“所,所,所。”长舌鬼忙道。

然后在她翘不起舌的说话下,余生猜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不厚道的笑了。

这长舌鬼因与丈夫生气一时想不开,于是挂绳上吊自杀了。

但在窒息时,因对世间尚有留恋,她又后悔了。

奈何凳子被踢,她只能在无限的悔恨中死去。

因为死的冤,又留恋人世,所以她拒绝轮回,留在世间。

只是不等她修炼出鬼力,就被巫祝困住,成为了他驱鬼的工具。

“现在呢,你准备继续留在人世间,还是选择轮回?”余生问她。

“轮回。”长舌鬼告诉余生,修炼出鬼力需太大执念。

她不曾有,继续停留世间很快也会被动轮回,而且还有被巫祝困住的危险。

不如现在就走。

“现在你可以走了。”余生说。

“真的?”长舌鬼睁大了眼睛。

余生点头。

“可是偶想饮完这碗酒。”长舌鬼扭捏的说。

余生忙闪开,“你喝,你喝。”

长舌鬼舌头在酒碗里舔着,在洒出的水花中,慢慢化作点点洁白的光粒。

这些光粒又组成一位清秀的女子,而后慢慢散去。

“谢谢。”一句清晰柔软的声音在余生耳边轻轻响起。

在光粒消失后,系统冰冷声音适时响起:

生命太美,请不要轻言放弃。宿主成功救助被困长舌鬼,奖励功德值十点。

余生轻出一口气,为长舌鬼,也为自己的功德值。

他伸手从伞里又揪出一鬼来,正是那日冲撞天师的长发鬼。

余生将他的头发绑在椅子上,许久后俩人才心平气和的坐下饮酒谈天。

长发鬼留在世间是为了寻找一个鬼,一个女鬼,一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鬼。

长发鬼生时是武夫,因走镖而离开新婚妻子赶往句龙城,但途径邽山时遭遇了凶兽穷奇袭击。

长发鬼他们虽侥幸得以逃脱,但在到达句龙城后,百人的队伍只剩下十几个人。

回去道长且险,长发鬼幸存的同伴于是决定不再返回扬州城。

长发鬼思家心切,执意回去。

但凶兽穷奇是一般剑仙也敌不过的存在,有它堵路,长发鬼遍寻句龙城,谁也不敢前往扬州城。

长发鬼只能呆在句龙城,期望凶兽穷奇离开,或有胆大的队伍前往扬州或附近城市。

这一等就是十年,在长发鬼年入中年时,终于听到了穷奇离开的消息。

于是他高兴的跟着句龙城十年后第一个向东南走,赶往姑苏城的商队出发了。

经历千难万险到达姑苏城,又由姑苏城返回扬州城,他花费一年时间,终于回到故土。

进入扬州城时,已是入夜时分,他走在家所在的那条街上,心“噗通,噗通”的跳着。

当沿着熟悉的路走到家门口时,他发现门前杂草丛生,似废弃多时。

好在,屋内窗户上透着暗暗的灯光。

他急忙推门进去,见妻子正趴在烛光旁昏昏欲睡,桌上摆着织绣。

他妻子听到声响,抬起头来发现是他时,不是很意外的笑道:“你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奇怪,觉着自己在梦中,因为十年了,妻子模样与声音丝毫没变。

但他顾不上思考这些了,拉着妻子欲互诉衷肠,妻子却执意起身为他做了一顿饭。

那一顿全是他最爱吃的。

当时他也的确饿了,在狼吞虎咽时,抬头见妻子呆呆的看着她。

他说,“你也吃。”

妻子摇摇头,劝他多吃,“以后再想吃到就很难了。”

他当时不解,只是一味宽解妻子,说自己回来后绝不再走,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妻子点点头,笑着答应,在他用完饭后,又把床铺为他铺好,劝他上床休息。

他当时真的很累,于是依言躺在床上。妻子躺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他诉说着自己的愧疚,等待,思念与赶路的辛苦。

妻子说着他走以后的事儿,

说着说着,他慢慢陷入沉睡中。

早上,日上三竿时,他才缓缓醒来。

他睁眼时惊讶发现,屋子不复昨日干净,到处是蜘蛛网,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坐起来时,又见自己躺在腐朽的木板上。

他忐忑的转身看妻子,才发现旁边空无一人。

昨日的一切,仿佛真的是梦境。

直到他看到桌上摆着,昨晚来不及收拾的碗筷时,才确信昨晚一切是真的。

他有股不好预感,惊慌逃出屋子,站在路边,泪目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断壁残垣。

正好有一个老邻居路过,认出了他。

在他的追问下,邻居叹息着讲出了他离开后的事儿。

第十五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邻人叹息道:“自你走后,你妻子一直在等待你回来。”

但等的时间越长,希望越小,妻子因思念,忧郁而成病。

虽有亲戚朋友帮忙照拂,终究在两年前不敌病魔而撒手人寰,被葬在了城外坟岗上。

长发鬼听后久久不语,不曾将昨夜之事道出来。

长发鬼知道,妻子魂魄一定尚在人世。她昨夜知晓自己将回来了,所以特意回到家中为他烧了一顿饭。

“以后再想吃到就很难了”这句话又响在他耳边,让他确信,妻子一定还在世间。

在坟岗上拜祭妻子后,长发鬼请教一位巫祝友人。

巫祝也认为长发鬼的妻子尚在人世,或成为鬼魂,或被巫祝,捉鬼天师这些人困住了。

长发鬼从此走上寻妻道路,但一直到他横死,也不曾寻到。

成为鬼魂的长发鬼继续在扬州城内飘荡,寻找,直到遇见胖巫祝,被他困在了油纸伞中。

听长发鬼故事讲罢,余生唏嘘不已。

作为两世单身狗,余生贼羡慕这些爱的死去活来的人。

他放下酒盏,“你可以走了。”

长发鬼道声谢,悠悠飘了出去,他执念甚重,隐有鬼力,倒不虞被轮回。

系统冰冷声音又适时响起,奖励余生功德值十点。

余生随后又揪出不少鬼来,当然搏斗是少不了的。

有些鬼一钻出来就对余生拳打脚踢,恶语相加,不用说,这些一定不是什么好鬼。

与野鬼单打独斗,余生是不怕的,因为他们太轻了。

余生宛若绿巨人,一只手把他们摔在桌子上“砰砰”作响,摔个七荤八素后再揣进油纸伞。

也有些野鬼谄媚,冰冷,余生怕放错,将他们又揣了进去。

还有些野鬼是被行刑而死的,伤口明显,余生也不理会。

剩下的老实木讷的鬼,全身无伤口,或伤口一看便知是被别人害死的,余生才与他们深谈。

但他们其中也有狡猾的,余生便错放走两只野鬼,刚放即被扣除了功德值。

余生手快,抓回一只,功过相抵。另一只跑得快,余生愣是没追上。

而剩下的鬼中,他们能留在世间,一定是有执念的,而这执念的背后一定有着感人的故事。

一直聊到余生困得不行了,他才罢手。

余生站起身伸伸懒腰,见功德值已经有一百多点儿,便随手兑换了招摇山青菜种子。

系统冰冷道:【不求更好,只求最好】任务完成,任务奖励灌汤包菜谱一份已发送。

余生脑中回忆灌汤包制作,果然娴熟至极。

……

一钱天师是闻着香味从睡梦中醒来的。

他急忙穿衣,匆匆下楼,见太阳初生,由后院照进前厅。

八斗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守着一笼包子大快朵颐。

他用筷子夹着精致梅花形的包子,一口咬下去,油溅的四处都是,香味也跟着一起散发出来。

八斗吃的津津有味,见天师下来了,捏着灌汤包向他热情示意。

他一腮帮子油丝毫不影响天师的食欲。

天师坐在八斗对面,取了一双筷子,“小鱼儿新做的?”

八斗咬着包子点点头。

验证机会来了。天师一喜,迫不及待的在梅花灌汤包上咬下一大口。

“嘶。”天师猝不及防,汤汁溅了一嘴,满手,把衣服也弄脏了。

天师来不及擦拭,香气即在口中蔓延,软嫩鲜香的汤馅,早让他忘记了验证心中所想。

“嗯,不错。”天师烫着舌头,含糊的向八斗说。

八斗顾不上回应他,面前的一笼已经快吃完了。

天师见状,深怕吃少了,忙一口吞下,让浓香在口腔中肆虐。

灌汤包香味充斥在客栈周围。

正是镇子百姓用罢早饭,扛着锄头上地劳作的时辰,里正扛着锄头路过时,不由的顺着香味儿走进来。

见八斗与天师吃的正香,里正不客气的坐下来,取筷子加入了抢夺的队伍。

一口咬下去,里正也中招,只是随即散发的香味让他顾不上抱怨,只顾着享受了。

慢慢的,香味吸引了更多镇民。

包子皮薄馅大,灌汤流油,洁白光润,看着就能让人流口水,镇民纷纷抢着要尝尝。

“这是什么吃食?”高四站在远处问。他来晚了,被堵在了最后面。

可恨的是,他那傻儿子在里面吃的津津有味,也不说让他老子尝尝鲜。

高四吞口口水,暗下决定回去紧紧八斗那身皮。

见人越来越多,里正顺势将剩下两笼拖过来护住,“都别挤,慢慢来,一人一个。”

天师虽有意见,却不好意思开口。八斗是已经吃饱了,正被他老子揪着耳朵呢。

天师又回味一番,这才想起验证心中所想。

他心中念头一起,顿觉有股暖流由胃流入四肢百骸。内力虽增少许,却是他这些时日修炼所不及的。

果然!天师心想,余生每做出一样新食物时,必然会有这样功效。

只是其中原因为何,他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这边里正已经一个一个的夹给乡亲了。

高四咀嚼着,似他儿子的一腮油,含糊道:“小鱼儿厨艺进步挺大的。”

“嗯。”猎户李老三品味着,“就是味儿淡了点儿。”

“去。”众人推开他,石大爷道,“那是你小子口味儿重。”

里正与众人分完后,见笼子里尚有四五个,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了上去。

里正挥手,“这是留给六大爷和五奶奶的。”

众人这才收回目光。

闻声匆匆而来,拿着缝补衣物的马婶儿奇道:“最近怎么不见六爷出门了?”

渔夫根叔道:“我昨日见六爷在门口坐着,就是脸色有点不大好。”

里正一听,道:“那我们得过去看看。”

几个年纪大的点头,随里正端着笼子一起去了,唯有根叔端一盆儿留下来。

马婶儿探头一看,见盆里有一尾金鲤。

她惊讶道:“我说老根,你怎么把鱼抱客栈来了,快出去,快出去。”说着推根叔出去。

根叔侧身躲开,抬头见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渔夫根叔急忙解释道:“这不是我钓的,小根昨日进城卖鱼,见收鱼的有条金鲤,就买回来了。”

天师刚由内力回过神来,奇道:“客栈能烧金鲤?”

“不能!”众人斩钉截铁道。

因他是捉妖天师,马婶儿还客气点儿,“老余立下的规矩,客栈不烧鱼肴。”

“这是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根叔不耐烦说,“这金鲤买来是让小鱼儿放生的。”

第十六章 城都王

“小鱼儿呢?”

满足口腹之欲,又闲谈半天之后,众人才发现余生不在场。

八斗挣脱他老爹魔爪,指了指楼上。

天师道:“他昨夜睡得迟,早上又做了包子,估摸着正在补觉吧。”

众人听了也不便在客栈闲聊,各自扛上农具,放下盆儿忙去了。

客栈只剩下天师一人,但蝉鸣,鸟吟,鸡犬相闻伴着流光,让他不觉孤寂。

许久后,奔来的里正打破了难得的安静,“小鱼儿呢?”里正问。

“在楼上补觉呢,怎么了?”天师问。

“待会儿说。”里正“噔噔噔”上了楼,很快将衣衫不整的余生拖了下来。

余生双眼惺忪,穿着外衣,“张叔,你慢点儿,慢点儿。”

“慢什么慢,你快点儿。”里正将余生推进后厨。

天师奇怪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里正坐在凳子上,道:“六爷前些日子得了伤寒,一直不见好,饭也吃不下。”

他饮一口水,又道:“我们刚才去看六爷时,见他更是床也下不了了,虚弱的不成样子。”

“不成想他勉强咽下几口包子后,身子马上好了一些,脸色不那么白,也有胃口了。”

里正笑道:“所以我赶紧着过来,再端一笼过去。”

让六爷迅速恢复的怕不是包子,而是包子里那股神秘东西。

天师想着,心中不由的一惊,能提升内力,巫力乃至生命力,那神秘东西也太神奇了。

它是什么,余生又是怎么做出来的。最重要的是,它为什么只在每种新食物中出现?

思来想去,天师只得出一个答案:这家客栈果然有妖气。

不知过了多久,在香味飘满客栈每个角落,把黑猫警长也引来时,余生端着两笼包子走出来。

余生交给里正,道:“还是快点请巫医给六大爷看看吧。”

“让小根进城去请了,顺便把你六叔叫回来。”里正说着转身匆匆走了。

黑猫警长见食物被夺,大失所望,不再理会余生,径直跑到后厨去守着了。

天师道:“镇上没巫医?”

余生打着呵欠道:“有,药耗子时不小心把自己给药死了。”

“你吃了没有?”余生向后厨走去,黑猫警长正在后厨“喵喵”叫着。

天师擦擦嘴角,正色道:“没呢。”

“正好一起。”余生走进后厨,伸手去取剩下的两笼时,手上一轻。

“嗯?”余生低头,见上面一笼已经渣也不剩了,下面一笼倒是还在。

“嘿。”余生向后门望去,找不到罪魁祸首,只能回来蹲下身子教训黑猫警长,“你们身为猫的尊严呢。”

两只猫咪不知他在说什么,只是盯着他手里的包子,黑猫不时用水汪汪眼睛看他。

余生不为所动,指着它们道:“你们对得起你们名字,对得起我对你们的期待吗?”

“对得起……啊。”余生手正挥斥方遒,一时无词儿了,只能把手收回来,不小心把笼子打翻了。

这下可好,余下的也名包有主了。

“包子呢?”天师问两手空空走出来的余生,他已经决定再仔细验证一番了,绝不是贪吃。

余生指着后面两只,“它们正在长身体,你让着它们点儿。”

“我……”天师心说我又没抢它们的。

余生走到门前,惊道:“这儿怎么有条鱼?”

“让你放生的。”

余生蹲下身子,将警长拨走,悲叹道:“鱼儿呦,我这辈子算是与你们无缘了。”

他伸进手指逗弄水中金鲤,“希望你机灵点儿,不要再被别人钓到,这样我心里也平衡些。”

这就怪了,乡亲对“烧鱼”二字禁提,客栈老板却在可惜。

“客栈为甚不能烧鱼?”天师又问。

余生摸着鱼尾巴,“听老爷子说,我娘被鱼救过性命。”

“你娘呢?”天师再问。

“生下我不久,在湖边浣衣时,被一条大鱼咬走了。”余生说。

他对母亲一点印象也无,这些全是他父亲告诉他的。

天师不知应该作何表情,只能道:“你们家还真是记恩不记仇。”

“天生良善人家,没办法。”余生叹息说。

“哞!”他话音刚落,后院传来一声气沉丹田,雄浑之音。

“畜牲,我这辈子欠你的。”余生朝后院骂道,他还准备回去补一觉呢。

“哞”,老水牛不听,声音更加嘹亮。

余生没辙,回头看着天师,“你要不做做法事,我时常认为这头牛有妖气。”

天师笑道:“牛即便为妖,一般也是善妖。”

“没见识了吧,不知道有牛魔王?”余生反驳。

天师奇道:“牛魔王也是善妖啊,不然怎会有二圣城?”

余生惊的合不拢嘴,“还真有牛魔王,那有没有齐天大圣?”

天师摇摇头,“不知你说的是谁。”

“美猴王?”

天师又摇头。

余生放弃了,随口问道:“二圣城另一圣是谁?”

“城都王。”

“城都王?”余生又一怔,他一直有揪住剑仙,问她为何起名扬州城的欲望,现在他的欲望又多一项。

幸好天师及时做了解释。

“对,二圣城乃城都王所建,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城都,故名城都王。”天师说。

余生点点头,原来如此,“它是什么妖?”

天师摇摇头,“据说是只熊妖,只是熊家不认它。”

“哞~”“哞~”大水牛在外面引吭高歌。

余生实在不情愿去,“要不,你去放牛?”

“嘁。”天师举起脖子上的一钱,“我可是天师,才不干放牛的活儿。”

余生鄙夷道:“左右不过一枚铜钱罢了。你等我回来。”

“你回来又如何?”

“也找根红线串上一枚铜钱,不,两枚,比你还多一枚。”余生一本正经的说。

“哞~”水牛的大头从后院探进来,催促着余生。

“叫,叫什么叫,总有一天饿死你。”余生将它头推出去,由后院牵了出去。

很快门前有了动静,天师回头望去,见水牛拖着余生向牌坊走去。

他走出去,“你的鱼。”

余生转身想拿,奈何力不从心。

“放着吧,明天再放生。等我看着它追忆一下我逝去的鱼火锅。”余生踉跄着回头说。

“别让黑猫警长他们伤了。”余生这时已过了石桥。

天师回头,看着趴在盆沿儿,怯怯望着大金鲤的黑猫警长,心说你也忒看得起你的两只猫了。

第十七章 识数少女

沿着大路,一直向南。

余生拉着缰绳,嘟囔道:“我这也算牛郎了吧,不对,放牛郎。”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哎”,他眼前一亮,踢身旁不情愿走路,只愿探头向田垄的水牛。

“你若真有妖气就好了。”余生说,“也能指点我去看美女洗澡,讨个仙女回来做老婆。”

余生心说白日梦若成,戏文、传说里也就没董永,沉香他爹这些人什么事儿了。

灵光一闪,被水牛牵着,做着白日梦的余生突然停住了。

他记着故事里,牛郎是在河边看七个仙女洗澡,然后挑中织女的。

登时,余生听到心中有东西破碎了,那是童年关于牛郎织女爱情故事的美好记忆。

“忒下流了,比八戒还下流。”余生充满嫉妒的谴责,仿佛真看了他的仙女。

水牛才不管他在想什么,一甩头,差点将站住的余生拉个狗啃泥。

大路拐个弯,到了临近湖边时,余生才停下来。

早已不满的大水牛,拱开余生,低头在湖边的嫩草上大快朵颐,咀嚼之声,让余生也有些馋。

他大吸一口空气,权当解饿。

清风徐徐,阳光明媚而不燥,正是补觉好时光,余生于是躺在路旁大树下。

只是他刚闭上眼不足半刻,便被扑扇的翅膀吵醒了。

他睁开眼,见不远处有一只鸟,它头上有花纹,嘴白,足红,约有胳膊长,甚美。

鸟儿低头,衔起一根树枝儿,瞥了余生一眼后,转身扇着翅膀起飞向湖面去了。

余生目送它,以为它要在湖上搭窝,谁知飞临湖上后,鸟儿嘴一松,径直把树枝扔在湖面上。

它继续回转,扇起碎草在余生脸上,又衔起一枚石子儿,继续飞临湖上投下去。

余生已经看呆了。

他把头上碎草扒掉,在鸟儿又飞回时,小心问它:“你是精卫,还是喝水的乌鸦。”

鸟儿闻声,不屑的瞥他一眼,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余生也不期望它回答,但你翻白眼是几个意思?

余生也不睡觉了,准备以目光让它愧疚。

他躺在草地上直直盯着鸟儿,看它忙上忙下,然后睡着了。

余生是被包子他爹,四哥叫醒的,“你小子怎么睡这儿了,也不怕湖里钻出东西来。”

“四哥。”余生睡眼惺忪。在这儿遇见四哥不稀奇,他家田地在最南边。

余生站起来,向四周望了望,已经不见那只鸟儿了。

他牵了牛,道:“不怕,钻出东西来也是先把牛啃了。”

“那还是把你啃了把。”四哥玩笑道,“我还指着它耕地呢。”

镇子上养牛人家不多,农耕时节乃余生家大水牛最忙碌的时候。

他们慢悠悠向镇子走去。

四哥右手三根指头在儿时水边玩耍时被怪鱼咬掉一小节,是以他不停告诫余生不要在水边睡觉。

余生不住点头答应。

他们经过水车时,听水车“吱呀”着将水提上来,“哗啦啦”流向田里。

水上一群鸭子,安静呆在水车旁,它们较昨日少了一两只,也不知被谁吃了。

走上石桥,穿过牌坊后,余生见一着柳色襦裙少女,正探头向客栈里望。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余生在后面问。

“呀。”少女一惊,回过头见到余生,镇定少许后才小心道:“我,我用饭。”

余生拍水牛,让它自己回后院,“客栈现在只有青菜。”

“嗯,嗯。”少女点头,“我就吃青菜。”

“好嘞,里面坐,菜马上来。”余生将少女迎进客栈,又擦了擦凳子。

少女有些拘束,不擅言谈,走路,坐下,说话都小心翼翼,颇似刚出窝小兔子,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回去。

客栈内,有人一直盯着她,更是让她拧紧衣角。

几乎片刻,少女耳朵,脖子便被看红了,头更是要埋进胸里。要知道,她的胸不比八斗大。

余生洗手出来时,正见到这一幕。

他过去将天师推向后院,“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天师指着客栈他方才位置,“那儿最凉快了,太阳晒不着,还有穿堂风。”

“那就哪儿热去那儿呆着去。”余生继续推他。

天师才不去,“我不看她了成不?”

“那你也在外面呆着,正好将那只犯案的耗子缉拿归案。”余生说。

天师不住后退,“我又不是猫,这不是黑猫警长它们的任务么?”

“它们还小,你就不能多管点儿闲事?”余生说着,将客栈通向后院的门关住了。

有些不对,天师站在后院思索着。

余生让少女先喝水,他才又回到后厨。

天师推开后厨的门儿,笑骂:“你小子,骂谁是狗呢。”

余生摆摆手,生火,颠锅,放盐,井井有序,动作娴熟。

天师在后面着眼花缭乱,也知道青菜为何这般好吃了。

一大盘青菜很快出锅,余生利索端了上去。

少女目光正在黑猫警长身上。它们在盆儿前转悠,时不时爬上去瞅一瞅,被金鲤溅一头水。

“谢谢。”少女谢过余生,用筷子夹一小口,小心尝了尝后,双眼立刻眯成柳叶弯弯状。

“果然好吃。”她不能自已的说,见余生看她,又害羞的低下头。

“你听别人提起过?”余生好奇问道。

“嗯嗯。”少女点头,“一个画师告诉我的。”

“他呀。”余生立刻想起了那迷路的画仙,“他找到去往扬州城的路了?”

少女点头。她吃的很慢,每一口都仔细品味着,很珍惜每一片菜叶。

这让身为庖厨的余生很高兴。

约半个多时辰,少女才用完饭。

“结账。”少女小声说,若不是客栈唯有她一个,余生当真听不见。

余生走过去,见少女将荷包小心取出来,将里面铜钱小心数了数,有些不舍的看着余生。

余生顿觉自己是买人孩子的人贩子,他硬着头皮道:“一个子儿就成。”

“哎,真的吗?”少女一喜。

她又低头数荷包内铜钱,用指头算着,“有五个十个,剩下差五个十个,一盘一个,十个十盘……”

“五十五盘。”余生忍不住说。

“这么多?”少女抬头,笑道:“那我还能再来……”

见她又要用指头数,余生不忍她杀死不多的脑细胞,忙道:“五十四天。”

“不是五十五天吗?”少女双眼戒备的看他。

第十八章 祝余

“我……”本着顾客至上,余生也不好为她上堂算术课,只能点头道:“可能我算错了。”

少女这才卸下戒备,得意道:“我算术还是不错的,你骗不了我。”

她说着从荷包里捡出一枚品行不好的铜子儿递给余生,然后站起来摆手道:“谢谢掌柜,明天我再来。”

余生送她出门,见她身影消失在街东。

这姑娘一定不是镇上的人,莫不是为了尝一口青菜,专程从扬州城赶来的?

余生想到此处,不由的有些自得。

天师探出头,突兀道:“她身上有妖气。”

余生被他吓一跳,闻言回头问他:“什么妖气?”

天师摇摇头,“总之不是人。”

余生连声埋怨天师怎么不早点说,若他被妖怪吃掉怎办。

天师笑道:“放心吧,若真有恶意,她怎敢由客栈正门进,莫忘了那剑囊。”

余生回头望牌坊上的剑囊,讶异道:“它还能分辨妖类善恶?”

“当然能,恶妖的煞气总是遮挡不住的。”

他们又闲聊一会儿,用罢午饭后,余生提着两笼包子去神祠参拜,这次没遇见农神。

下午,余生去老木匠石大爷家帮忙,天黑才回到客栈,桌椅已经差不多了,只等明天用牛车拉来。

晚饭余生本想做简单点儿的,只是里正过来又要两笼灌汤包。

跟他来的还有包子这些毛孩子,他们嚷着吃包子,余生不得不又操劳一番。

“六爷现在胃口不错,只是精气神儿有些不好。”里正端走灌汤包时还道:“小鱼儿,日后谁病了没胃口,就靠你了。”

走出客栈时,里正还止不住感叹,“这小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莫不是他娘……”

把包子他们也打发走后,余生将桌子擦洗一遍,又将碗洗了,一顿忙下来累的有些直不起腰。

“要不找个打杂的?”余生坐在柜台后面想,只是很快又被他否决了。

客栈顾客不多,找个打杂的不划算。

夜已深,稻田里蛙声一片。

余生坐在柜台上,正陪油纸伞里揪出来的女鬼聊天时,农神走了进来。

女鬼是个痴情种,名叫暖草。

她与丈夫成亲不到两年,正如胶似漆时却忽染重病而死。

他们夫妻非常恩爱,暖草死后不愿离开丈夫,夜夜回到丈夫枕畔,陪他安然入睡。

丈夫也不对外声张,俩人竟如生前一般过上正常夫妻生活。

只是丈夫母亲见儿子日渐形销骨立,又常在房内自言自语,以为他沾上了不干净东西。

丈夫母亲于是焦急的请来了胖巫祝,然后在入夜时将暖草困在了油纸伞中。

现在被余生揪出来,暖草依然想回到丈夫身边,余生则劝她去往轮回。

见农神进来,余生急忙为他摆上酒筷。

“我正找你呢,白天找你时不在。”余生说。

“白天在神像里睡觉了。”农神饮一杯酒问,“找我什么事儿?”

余生指了指后院,“我想种一片青菜,请您指点指点。”

“没问题,我明天下午过来。”农神点头说。

他又指了指坐在余生身边的暖草,“她是……”

暖草款款起身作了介绍。

又听余生道出原委后,农神也劝道:“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人鬼殊途,你回到丈夫身边,迟早会把他害死的。”

暖草高兴道:“那我们岂不是能永远在一起了?”

余生想笑,这姑娘脑回路真有点特殊。

“你这也太自私了。”农神忍不住皱眉道。

“爱本来就是自私的。”暖草振振有词,“俩人若相爱就应该长相厮守。”

农神道:“他不仅是丈夫,还是儿子,尽孝也是他责任,你让他死,那就是让他不孝。”

暖草不解,“死后,只要勤修鬼力,也能为父母尽孝啊。”

“笑话,若鬼力容易修炼,岂不到处是鬼了?”

暖草傲娇道:“不努力怎知不行?我已为他放弃轮回,他也应该做些放弃和努力。”

余生忍不住插嘴道:“你一定是琼瑶阿姨小说看多了。”

暖草不解,“琼瑶阿姨是谁,也像我这般痴情么?”

“对。”余生捡记着的故事,以讽刺的语气讲了一段。

谁知这琼瑶阿姨“有爱之人至上”的故事立刻得到暖草共鸣,她拍掌道:“对,对,真爱无敌。”

她激动推着余生,“再讲讲,再讲讲。”

“讲你个头,你真对得起你名字缩写。”余生见她无药可救,一把将她揣进了油纸伞。

耳根子果然清静不少。

余生将青菜种子取出来,请农神过目,“这是招摇山的青菜种子。”

农神一惊,小心摊开包着的纸查看,“这种子你怎么弄到的?”

招摇山临于西海之上,扬州城则在东海之滨。

两地相距不知多远,普通人穷尽一生也走不到。

“嗯,最近路过的一位画仙送我的。”余生很快找好了借口。

“可惜,可惜。”端量种子半晌,农神摇头叹息说。

“可惜什么?”余生不解,心说系统给的种子不会是假的吧。

农神叹道:“招摇山上有一种名曰祝余的植物,食之不饥,比稻米还要解饿。”

他指了指青菜种子,“它若是祝余种子,把镇子稻田种满了,能养活四五个镇子的人。”

余生道:“那等下次遇见画仙时,我问问他有没有祝余种子。”

农神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说,祝余种子千金难得,难遇难求。”

他们又闲聊一会儿,将一坛酒饮完后,农神起身告辞。

余生将酒坛子收拾了,放在酒架上时才发现,客栈已然无酒了。

这是个大问题。

行路人进客栈时必点酒,即便是镇子上饮酒的人也不在少数,客栈若无酒,会被人笑话的。

也只能在系统兑换了。好在余生昨夜与今夜攒下不少功德值,应该能对付过去。

余生请出系统面板来,点开酒类一栏,搜索最便宜的酒,双眼忽然就直了。

他忙揉一揉双眼,确信自己没看错:棪木酒赫然在列,下面标注价格甚至是二十点功德值。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余生在脑中呼唤系统:“系统,系统,系统你大爷。”

系统:叫你大爷干嘛。

余生在脑子中回敬他,“让你大爷去死。”

系统:那我去死了。

“哎,别别别。”余生忙道,“这棪木酒为啥只要二十点功德值,忒便宜了吧。”

系统:十点加工费,十点利润,本系统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第十九章 青花瓷

少了成本费!

余生恍然,才想起他前些日子砍伐棪木时,收回一批棪木果子来。

他打着灯笼去后院储藏室,对着面板点兑换后,见棪木果立刻凭空消失一大半。

余生又转向自老爷子去后,一直空着的酿酒大缸,果有一缸已经盛满酒。

余生算了下,一缸消耗五六天,而二十点功德值只需两天日常即有,很划算。

“不错,不错。”余生笑的合不拢嘴。

老爷子在世时,曾逼他酿过酒。他成为魂魄遗留人间后,也曾指导余生酿酒。

只是余生酿出来的两坛酒全是酸的,难以下咽,倒在河里,鱼都要远远避开。

“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老爷子是念叨着这句话去往轮回的。

现在好了,有系统在,余生即使不会酿酒也不成问题。

余生抄起旁边的酒提子,饮了一口新酿的棪木酒。

“嗯。”余生双眼一亮,莫说,系统出品,果然不同凡响。

这缸棪木酒较老爷子酿制出的还要甘冽甜润几倍不止,堪称极品棪木酒。

“价格得提一提了。”余生高兴道。

以前是五钱一小坛。他现在决定提至十钱,即便如此,余生也觉的亏了。

不过对于乡亲,余生是不好意思提价的,毕竟乡亲帮他不少,而且成本也没涨。

余生精神振奋毫无睡意,他回客栈取了小酒坛灌上,将酒架子全填满了才去睡。

翌日辰时醒来,八斗套上车,他们去老木匠家将桌椅运过来。

余生顺道在猪肉九家买了一长条猪后腿精肉,要了他刚宰杀的猪肚皮上肉皮。

镇子不大,一共百口人,木匠家离客栈并不远,有八斗在,桌椅装车也不难。

唯一费力的是一大长桌,余生准备把它摆在进门处,大体与同福客栈那大长桌子相似。

来回两三趟,所有桌椅很快都摆在大堂上,而旧桌椅被摆在客栈前,供镇民歇息用。

刚忙完,系统冰冷声音就准时响起:

【客栈在江湖】已完成,厨具奖励已发放,厨具分期偿还服务开启。

余生一喜,忙回到后厨,请出系统面板,上面的厨具已能兑换。

只是分期的话,余生需多偿还五百点功德值,也就是一千五百点功德值。

他掐指算一下,一月偿还一百点,共需十五个月。

“容易。”余生正借油纸伞发横财,一点也不在乎,轻易点了兑换。

兑换后,他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灶台,却久久不见变化,只是凭空多出几个柜子来。

余生:“系统,系统,系统你大爷。”

系统:干嘛?

余生气道:“我现代化厨具呢?”

系统:已经具现,请放心使用。

余生抹了一把灶台,“这不还是我那旧的?”

系统:本系统免费奉送伪装服务,不谢。

系统傲娇答完,便不再搭话了。

总得告诉我怎么用吧?余生无语,一头雾水走到灶台前。

他上下打量,甚至把头探进炉膛里,以寻找开关,神秘按钮啥的,“这怎么开火?”他嘀咕。

“开火”话音刚落,灶堂“轰”的起了火焰,伪装出添柴模样,不见有烟,也不知烧的是什么。

余生吓的后退一步,良久才明白,“我去,高科技啊,声控的。”

“灭火。”余生说,火焰立刻灭掉。

“不错,不错。”余生很满意,他打开柜台,见里面也已经换成现代有条理的模样。

再打开多出来的柜子。

第一个是有放厨具的,各种各样锅具都有,更有雅致瓷盘。

余生前世乃瓷器行家,一观即知这些瓷器价值不菲。

他取出一小碗来,碗很素雅,灰蓝色,无图案,碗沿儿不平,若葵花,故名葵口小碗。

这葵口小碗虽素雅,但胎质很好,又有上佳釉水,折射出柔和光泽,简直美不胜收。

柜子中还有素雅青花白瓷,白底如奶,不着瑕疵,青花淡雅,非常漂亮。

余生一一把玩下来,忽然不想把它们拿去盛菜了,放在这里珍藏也不错。

只是余生念头刚起,即被系统以扣除功德值给警告了。

余生心疼的合上柜门,打开其它柜子,这些柜子有自动洗碗机,冰箱,甚至有消毒设备。

只是使用这些设备时,余生需消耗一点儿功德值,以购买系统不知由何处来的电费。

将这些一一打量过后,余生才开始准备早饭。

依旧是灌汤包,但有新厨具后,烹饪时方便不少。

等余生将做好的灌汤包摆在外面时,天师正好下楼。

他见酒架上摆满酒坛,奇道:“又有酒了?”

余生点点头。

天师高兴起来,道:“什么酒?”

“棪木酒。”余生说。

天师兴头立刻降下去,棪木酒他已饮过,据他经验,棪木酒不会提升功力。

话虽如此,天师还是取了一小坛。谁让余生只准备灌汤包,不曾备粥的。

余生在后面心疼,“一坛十钱,你少饮点儿。”

天师拍开酒封,“怎么涨价了?”

余生得意道:“你也不看是谁酿的酒,当然贵了。”

“谁酿的?”天师说着,饮下一口酒,立时怔住了。

余生转身回来见他表情,得意道:“这酒滋味如何,值不值十钱。”

天师不答。

酒液入唇时,他已尝到这坛棪木酒与之前的很不同,更加甘冽甜润。

但这不是他怔住的理由。

待酒液入喉时,天师清楚感到一股熟悉暖流流入四肢百骸,而后汇入经脉中,增加些许功力。

天师疑惑了,看着余生,道:“这棪木酒是你酿的?”

“当然。”

“一缸?”

余生点头。

天师当即走到酒架前,随机取下一坛酒,拍开酒封。

“你干什么?”余生惊讶,上去抢。

天师侧身躲过,“让我饮一口,若是真的,我告诉你一个发财大计。”

余生站住身子,“什么发财大计?”

天师不答,抱着坛子饮了一口,闭目半刻后,才对余生道:“这一坛酒不应该卖十钱。”

“应该多少?”

天师伸出一根手指,“一贯。”

“一,一,一贯?”余生惊的合不拢嘴,“你别开玩笑。”

“你小子是守着金山不识宝。”天师将酒坛子递给余生。

他坐下道:“看在助我将晋升二钱天师份儿上,今天我也不瞒你了。”

余生坐在他对面,“瞒我什么?”

天师指着酒坛,“你这酒不止是佳酿,更是修炼之人梦寐以求的琼浆玉液。”

见余生一头雾水,天师轻笑,一字一顿道:“它能提升内力,巫力,甚至是生命力。”

第二十章 内人

据天师所言,不止酒,青菜,灌汤包,这些余生新做的酒菜也有这等奇效。

六大爷昨天咽下包子,身体立刻见好,也是因为这。

只是不知为何,余生后面再做时,这神奇便消失了。

天师不知道,余生略一沉吟后即明白了。

青菜,灌汤包两道菜首次烹饪时,有系统或功德值参与其中,是以有这等神奇。

后面再烹饪时,已是余生自己的手艺了,所以神奇会消失。

想到此处,余生眼睛一亮。棪木酒是系统酿制的,应当会一直有这神奇功效。

“的确便宜了,应该一贯。”余生点头说。

他将天师开的那坛酒放在桌子上,又回酒架前取两坛,在天师诧异中推给他。

“喏,这是你的。”余生说。

天师一喜,“这么好?”

余生点头,“这下我们账还清了,以后不许你再蹭吃蹭喝了。”

天师笑容立刻融化了,“嘿,小子,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他虽说快晋升二钱捉妖天师了,但也不是马上。

即便真是二钱捉妖天师,修炼也不如吃喝提升内力来的快不是。

“这怎么就是过河拆桥了。”余生争辩道,“我这最多是卸磨杀驴。”

“嘿,小子,你敢骂我是驴。”天师反应见长,立刻明白过来。

“你们两个大清早吵什么吵。”马婶儿走进来,“给我来两笼灌汤包。”

在余生再三强调下,镇上人终于不再叫它包子了。

昨天尝过后,很多人对灌汤包念念不忘。马婶儿小孙子更是大早上吵着要灌汤包。

“他饮酒不给钱。”余生回身取了灌汤包,递给马婶儿,“拢共四钱。”

马婶儿看天师不善,“小鱼儿是小本生意,哪能不给钱?”

她说着掏出四钱来。

的天师忙辩解道:“不是我不给钱,他四坛酒要我四贯。”

“啥,四贯!”马婶儿一惊,对余生道:“你小子抢钱呢。”

余生认真道:“婶儿,这一坛酒真值一贯。”

“你用金子酿的。”马婶儿不信他。

“小鱼儿,打酒。”跛子正好提酒葫芦走进来。

“老根儿,一坛一贯呢,”马婶儿随口笑着说。

“什么?”渔夫站住了。

“不不不。”余生上前接过酒葫芦,“咱们自己人还是五钱。”

“这还差不多。”马婶儿以为他们方才开玩笑,着急回去喂嗷嗷待哺的小孙子去了。

余生打酒,酒极香,渔夫在旁边闻着馋极了,等酒葫芦打满后,忙尝了一口。

“嗯。”渔夫双眼瞪圆了,“这是什么酒,从哪儿买的?”

“还是棪木酒。”余生说。

渔夫不可思议,“啥,这是棪木酒?”

他又尝一口,“是棪木果味道,不过比以前好喝太多了。”

渔夫回头问余生,“老余什么时候酿的,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余生得意道:“不是老爷子酿的,是我自己酿的。”

渔夫更不可思议,“别糊弄你叔啊。”

“真的,不信后面还有半缸呢。”余生指着后院。

渔夫这才相信。

他上下打量余生,奇道:“老余逼你都学不会,现在不仅无师自通,还胜过他,莫非你娘显灵了?”

“为什么不是老爷子显灵了。”余生说。

“你娘比他手巧多了。”渔夫又饮一口酒,不可思议的去了。

天师探头过来,“我也不是外人,我是内人啊,凭什么我就一坛一贯。”

“内你妹啊,去去去。”余生起一身鸡皮疙瘩,“只有不做内人,就给你五钱一贯。”

有砍伥鬼,刺巫祝交情在,余生不真要他钱,只是不想让他在客栈做大爷罢了。

天师立刻答应,只有不是外人价格就成。

果然有效,天师立刻帮着余生把灌汤包摆在了客栈外桌子上。

镇上乡亲有昨日尝鲜,今日念念不忘的,不时过来取走一两笼。

日上三竿,余生正要拎一坛酒去看六大爷时,右街东头奔来七匹健马。

马上有三位公子哥儿打扮的,腰间挂着长剑,剑鞘华美,远不是天师木鞘能比。

后面跟着四个仆人,虽着灰衣,布料也不菲,不是余生的破衣服能比的。

街宽,镇子小,在余生,天师他们目光注视下,健马很快奔到客栈前。

灌汤包的香在街头肆意蔓延,健马中有一骑客闻之有些馋。

“楚兄,早上出来的匆忙,早消食了,不若在客栈再垫补些。”他勒马出言道。

那楚兄已行到牌坊下,听到后掉转马头,“也好。”

他们纷纷下马,向客栈走来。

方才出言垫补的青衣公子朗声道:“小二,有什么好吃的?”

余生指了指身前灌汤包,“只有这些了。”

饶是周九章见多识广,扬州城内佳肴尝遍,也不曾见过灌汤包。

“这是什么吃食?”周九章揭开笼屉,方才让他驻足的香扑鼻而来。

“真香。”他赞叹道。

楚辞作主道:“那就这些吧。”说罢,领着仆人进了客栈。

他们乃扬州城贵公子,自不会在街头用饭。

余生推天师,“要他们多少钱合适?”

天师伸出两根手指,“一笼二十钱,少了他们还觉掉价。”

余生双目一睁,见钱眼开,“二钱变二十钱,这买卖划算。”

他为对得起这二十钱,特意回后厨取了三个青花葵口碟。

天师师惊愕的看着青花葵口碟。

太精致了,温润的色泽,细腻的胎质,即便他是粗人,也知这仨盘子价值不菲。

“这,这盘子你从哪儿弄来的?”天师问。

“祖传的。”余生谎话张口即来。

“你用它来招待酒客?太奢侈了。”天师替余生心疼。

余生也不想的,他恨不得珍藏起来独自把玩,但客栈日后必须换成这种餐具,系统美其名曰提升品味。

余生故作高人,“不奢侈,唯有这青花瓷碟才配的起我的绝味灌汤包。”

“小心他们用罢饭,把盘子抢走了。”天师就看不惯他得意的样子。

余生果然担忧起来,他小心道:“不会吧?”

“小二,包子内,快点儿。”里面的人在催了。

“端上去吧。”天师推他,“唬你的,楚家公子不会这么不讲道理。”

余生这才安心将摆好的盘子端上去,“三位,请慢用。”

第二十一章 寻味斋

素雅的青花瓷盘上摆着精致的灌汤包,面皮吹弹可破,里面汤汁隐约可见。

不需品尝,即便是摆着眼前闻一闻,看一看,也是一种享受。

周九章忍不住道,“料不到山野之地也有这般悦目的食物。”

楚辞目光却在盘子上,他仔细打量着,忍不住问:“小二,这盘子……”

“祖传的,概不外卖。”余生说的坚决,深怕旁人把他盘子抢了。

楚辞听余生这般说,也不好再开口。

周九章无雅好,只嗜吃,忍不住先取筷子夹了一个。

他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不仅烫到了自己,也落在旁边卜居的衣服上。

卜居袖子一收,“你小子小心点儿。”

“嘶,”周九章正被烫着呢,含糊不清道,“真不错,你们尝尝,真的好吃。”

卜居见状,也夹一个,小心咬一口。

“嗯,是不错。”他点点头,“即便是寻味斋也不曾遇见这样的美味。”

他们在里面垫补,余生与天师坐在门外闲聊时,见里正从巷子里小跑出来。

他远远看见余生,挥手道:“快,快,六爷病又重了。”

余生一听,站起身跑了几步,又折回来,进店里提了一坛酒。

“你看着店,尤其是盘子。”余生不忘提醒天师。

在余生走后不久,三位公子就走了出来,楚辞还端着盘子。

在灌汤包用完后,盘底清秀素雅的青花图逐渐浮现眼前,让楚辞喜爱至极。

楚辞不想错过,想求余生割爱,只是左右张望,不见余生。

他只能问天师,“这盘子当真不卖?我可以出十贯。”

“十,十贯?”天师有些心动,盘子若是他的,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奈何不是他的,天师摇摇头,“掌柜出去时有叮嘱,盘子是不卖的。”

“不过等他回来,你可以与他商量。”天师没把话说绝,盖因与楚公子“盘”上交情,对余生有很大好处。

天师已把目光放在了客栈秘密被发现后,那时不知将有多少人觊觎余生的客栈。

他们或一探究竟,或占为己有,或纳为己用,总之客栈将不得安宁。

到时,若有楚家撑腰就会好很多,谁也不敢乱来。

重要的是,那可是十贯啊。

用余生话说,那就是一万个一钱天师了,以他的性子,保不齐会答应。

思到此处,天师心中自扇一巴掌,“呸,被余生带沟里去了,怎能如此贬低自己。”

楚辞闻言,不舍的将盘子放下,“那就等我下午回来时再与他商量。”

说罢,他们将账付了。听闻是一笼二十钱,卜居眉头略皱,只是后面还有交道,所以没多说。

可见,不是所有人都是冤大头的。

这边,余生陪里正跑到六大爷家时,见大黄狗领一奶狗安静卧在床下。

床上,六大爷脸色蜡黄,面容消瘦,双眼微睁,介于似醒非醒之间。

石大爷他们在旁边愁眉陪着。

里正一步走上前去,“昨天还吃了一笼包子呢,今儿怎么又重了。”

石大爷摇摇头,“巫医什么时候来?”

“最快也得晌午。”渔夫说。他儿子小根赶的是一匹瘦马,来回至少半天。

六大爷这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谁也不知他能不能捱到那时候。

“让我试试。”余生这时站了出来。

众人看他,里正道,“别胡闹,这是治病,不是捉鬼。”

“六大爷昨天就是吃了我的灌汤包见好的。”余生道,“再说我就喂六大爷两口酒。”

里正更觉他不靠谱,“棪木酒又不能治病。”

“这棪木酒与老爷子酿的不一样。”余生力争,说着向床边走去。

里正要把他拉开,渔夫拦住了里正,“让他试试,莫忘了上次小三子也是他治好的。”

“而且这棪木酒还真不一样,我身子疲乏,饮几口立马缓解不少。”渔夫说。

他们说话时,余生已小心喂了六大爷几口。

等余生再喂时,六大爷动了动,将唇移开,虚弱道:“小六子回来了?”

里正见六爷已能开口说话,看余生一眼后低声道:“快了,马上回来。”

六爷睁开眼,才见方才喂酒的是余生,“小鱼儿也来了?”

“听说你想养条狗。”他指了指床下,“阿黄我喂不动了,你把它们抱回去吧。”

余生忙道:“我就随口一说,六爷,阿黄还在等着您好呢。”

六爷摇摇头,“我怕是撑不住了。”

里正止住他,“别乱说,您看现在不就又好起来了。”

里正不骗他,在饮酒后,六爷脸色很快见好,现在说话已然利索,瞳孔更是清明不少。

石大爷端过酒小尝一口,“嗯,不一样,好喝不少,想不到还能治病,小鱼儿,你怎么酿出来的?”

“与老爷子如出一辙。”余生说,“我也不知道为啥能治病,还是天师告诉我的。”

镇上人都知,客栈常住一位捉妖天师。

“难道是天师在酒里加了什么好东西?”渔夫说。

“捉妖天师经常和妖怪打交道,有奇珍异宝不足为奇,或许是他加酒里的。”石大爷也说。

其他人齐齐点头,乡亲们联想太丰富,愣是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嗯嗯。”余生连连点头,也不拆穿,“指不定是。”

石大爷与渔夫照顾六爷,余生把酒留下后随里正退出来。

“那酒到底怎么回事?”里正拍余生肩头,“你可是不会酿酒的,天师也没那么好心,大家刚才都是在装糊涂。”

“真是我酿的,我也不知道为啥就会了。”余生认真说,“也没想到能治病。”

里正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你娘显灵了?”

“为什么不是老爷子?”

“你爹哪有治病的本事。”里正随口说。

天师正悠闲坐在客栈前凳子上。

他们也坐了过去,望着街东,等小根把巫医和六爷儿子接回来。

天师将楚辞出的价钱说了,余生果然有些心动。

只是念头刚起,系统冰冷声音即响起:

宿主若出售系统所属物品,请将价格相对应功德值支付给系统。

备注:一钱兑换一点功德值,出售十贯请支付一万点功德值。

断余生财路,犹如断他下体,郁闷的余生在脑中抬杠,“若我一钱出售呢?”

系统:系统每套餐具都独一无二,宿主若舍得,请自便。

“别以为你把我看透了。”余生不服气的对系统说。

他咬咬牙,气势忽泄,“我还真舍不得。”

第二十二章 咸菜坛子

钱,我所欲也;瓷器,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系统你大爷也。

生财之道被阻,余生趴在桌子上,在念头之中编排着系统。

“掌柜的,用饭。”柳色襦裙少女站在余生面前。

余生下意识向后退,又觉是对少女的不尊重,于是止住了。

鬼都见过了,妖又如何。鼓气之后,余生站起来,请少女里面坐。

他刚要转身,忽听“哒哒”马蹄声传来。

里正探头过去,喜道:“小根儿回来了。”

余生请少女进客栈暂且等待,他站在里正身旁,道:“车上只有一个人?”

里正也才注意到,“你六叔呢?”

他们纳闷的迎上去,里正远远喊道:“巫医呢,巫医……”

里正站住了,诧异的见从马车上下来一年纪不大,梳着双丫髻,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来。

在她怀里,抱着一只缩小版,小奶狗大小,有鬃毛的小狮子。

里正一把拉住小根,“巫医呢,你六叔呢?”

小根道:“张叔,我待会儿给您解释,先让郎中给六爷治病。”

“郎中?”里正这才顾上打量小姑娘。

他把小根拉到一旁,小声道:“不是让你请巫医的?”

小根道:“张叔,不是我不请,是所有巫医一听要出城来镇上,他们都不来。”

小根向小姑娘点点头,又低声道:“眼看再不回来就耽误了,我只能把唯一愿来的郎中给拉来了。”

巫医主要以咒语、符咒、卜占、草药和巫术治病、驱邪、除祟,本领传承自灵山十巫。

郎中以岐黄之术医人,在异世界尚处于萌芽,几乎所有郎中皆来自中原龙城,即神农一族。

除巫医,郎中外,也有一城有救死扶伤的本领,即昆仑丘。

相传昆仑丘城主西王母,有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更有不死神药。

只是昆仑丘相去甚远,无缘得见。

相比巫医,余生更信得过郎中,只是这姑娘,年龄实在有点小,不大让人信服。

但也没得选了。

他推里正,“张叔,治病要紧,现在也只能请郎中出手了,快去吧。”

里正无奈,“也只好如此了,后面的事儿一会儿再说。”

他转身向小姑娘拱了拱手,领着她匆匆向六大爷家去了。

余生招手让天师帮着卸车,叮嘱他们一会儿客栈坐后,急忙回去烧青菜去了。

“等急了吧,马上就好。”余生向少女告罪一声,洗手后进了后厨。

更换厨具,少了柴火熏陶后,余生烹饪更加游刃有余,很快端出两盘色香味俱全的烧青菜来。

正好天师与小根一前一后走进来,一盘给少女,一盘让小根垫补。

小根尝了一口,险些把舌头吞掉。

“嗯,”他竖起大拇指,咽下去后方道,“行啊,小鱼儿,城里的酒楼也没你做的好。”

余生一笑,为他倒了一杯酒,问:“六叔呢,六爷都这样了,他还不回来?”

小根闻言一叹,饮一口酒说:“不是六叔不回来,他是被蔡府关起来了。”

“关起来?”余生皱眉,“为什么?”

六叔是六大爷唯一的儿子,在扬州城蔡府做下人,前些年还与蔡府内的一婢女成了亲。

小根放下筷子,道:“六叔侍候蔡府小公子时,不小心把他最喜欢的瓷瓶给打碎了。”

“蔡府当时就把六叔毒打一顿,关在了柴房,还不让喝水吃饭。”小根儿愤愤不平的说。

他饮一口酒,顺了顺怒气,“这些是六婶儿哭着告诉我的,她也只敢晚上偷扔个馒头。”

“这蔡府太不是东西了,只是做佣工,又不是卖给他们家了。”余生拍桌子道。

“蔡府,哪个蔡府?”天师这才插嘴。

“就那赏心楼的蔡家。”小根说。

“啥,伤心楼?”余生不解,“做什么生意的,起这晦气名字。”

“赏心悦目赏心楼。”天师没好气说,“他家饭菜凑合,熬的粥倒还不错。”

“等你尝过我熬的粥后,你会收回这句话的。”余生不屑说。

“别光说不练,有本事露一手。”天师揶揄他。

“我只是懒罢了。”余生出口成慌,已达很高境界。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六叔救出来。”余生成功将话题拉回来,犹如他岔开一般娴熟。

“怎么救?”小根愁眉不展,“六婶儿说那瓷瓶四五贯呢。”

“莫忧,也才四五贯罢了,我一青菜盘子就贵他三倍。”余生指着盘子说。

他故作大气道:“等六叔出来了,让六叔去蔡府门前砸着听响儿,咱烦死他。”

小根这才注意到盘子,“哎,小鱼儿,你这盘子哪儿弄得,怎么盛菜了,别碎了。”

少女这时用完饭,“掌柜的,结账。”

余生过去收她一枚铜钱,送她出去,目送少女身影消失在街东。

“对了,小鱼儿。”小根又想起一事来,“李叔请来的巫祝不见了,昨儿他家人还向我打听来着。”

余生心中忽地一紧,与天师对视一眼后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早回去了。”小根儿说。

余生心松一口气。

棪木酒就青菜,他们对付着午饭,话题又回到了蔡府。

“蔡家小公子我略有耳闻,他整日跟着庄子生厮混,性格乖张。”

天师饮酒说道:“把他喜欢的瓷瓶打碎了,只赔钱怕是救不出人的。”

“你悄悄潜进去,把六叔救出来,怎么样?”余生建议。

天师鄙夷道,“蔡府虽不是名门,但也算富有,看家武夫还是请得起的。”

“这些武夫实力在一,二钱左右,我可不想去送死。”

“亏你还整天高人模样,原来是绣花针,中看不中用。”余生吐槽道。

天师无言以对,只能以眼神将余生杀死上千遍。

“那是绣花枕头,不是绣花针。”小根随口补刀。

“哦,对,我记错了。”余生虚心接受,对天师道,“是我误会你了。”

天师一敲桌子,“够了啊,我不管这事了。”

“别,开玩笑的。”余生拉住他,沉吟道:“方才那楚公子是什么来头?”

天师知他想什么,“楚公子与庄子生是死对头。”

“这些贵公子最好面子,绝不会为一盘子去求庄子生的。”天师说。

见此路不通,众人沉默了。

“啪!”余生一拍桌子,惊了两人一下。

“不就一瓷瓶么,它能金贵到哪儿去。”余生对天师两人道,“大不了,我赔他一咸菜坛子。”

第二十三章 球球

“咸菜坛子?”天师与小根异口同声。

“什么咸菜坛子?”里正领着小姑娘走进来,她怀中依然抱着那只缩小版小狮子。

余生站起身,“一会儿告诉您,六爷怎么样了?”

里正叹口气,摇摇头。

他回头对小姑娘道:“姑娘,你且住在客栈。还有,那坛酒就是这小子酿的。”

里正又把余生拉到一旁,低声道:“这郎中有两下子,你想法把她留在镇上。”

方才这姑娘为六爷治病时,一眼就看出渔夫身子不适。

她几根银针扎下去,渔夫马上清爽不少,折服了石大爷他们几个老人。

他们侧面打听了,这姑娘刚来扬州,尚无落脚地,而镇上又无救死扶伤之人,因此想留她在镇上。

余生点头,上楼捡一间干净敞亮的屋子,帮小姑娘把她的行囊放下。

“谢谢。”小姑娘声音清脆,将怀中的小狮子放在床上。

“喵,喵。”黑猫警长不知由何处钻出来。

“叽”那小狮子一惊,又跳回到小姑娘怀里。

“去,去。”余生把黑猫警长赶出去,诧异道:“它居然怕猫?”

“当然不是,球球若生起气来,后果不堪设想。”小姑娘安慰小狮子,“它只是有点怕生。”

余生有些不信,它才巴掌大点,能有多厉害?

“我叫余生,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一句就成。”余生收拾完后说。

“我有需要!”小姑娘马上说,“那坛酒……”

余生明白,“一会儿给你取一坛。”

“不是,不是。”小姑娘摇头,“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坛酒用什么酿的?”

“棪木果。”余生说。

“还有呢?”

“没了。”

“没了?不会吧。”

小姑娘不信,她双手抱在胸前,“棪木果是没有灵力的,你一定添加某种名草奇果了。”

“真没,酿酒渣滓还在缸里呢。”余生又问她,“你还有什么需要?”

“我和球球都饿了。”小姑娘揉着小肚子说。

“一会儿下来用饭。”余生说罢转身出去了。

小姑娘手放在下巴,“肯定有名草奇果,你骗不了我。”

她低头,摸着小狮子,“是吧球球?”

小狮子簌簌发抖,才顾不上理她。

在大堂,小根已经把六叔被困在蔡府的事儿说了。

等余生下来,里正道:“得快点儿把小六子救出来,不然就晚了。”

“六大爷他……”余生话问半截。

里正点点头,道:“郎中说了,六爷已病入膏肓,只能用棪木酒吊命。”

众人一时唏嘘不已。

见小姑娘下来,余生转身进后厨烧了一份儿青菜,又取出一青花瓷瓶来。

瓷瓶端庄秀美,线条柔美流畅,小姑娘只看一眼,目光便移不开了。

“用它换六叔怎么样?”余生问,他手指摩挲着瓷瓶,颇有些舍不得。

天师端量半晌,道:“绝对便宜蔡府了,整个扬州城也不会有这样精致的瓷瓶。”

于是搪塞里正一句后,他们商量起具体搭救的法子来。

小姑娘听他们谈,用筷子夹了一口菜。

“嗯?”小姑娘一怔,青菜出乎意料的美味,她只觉味蕾处于很欣悦状态,不由的冒出幸福享受的神情。

小狮子安静趴在桌子上,目光寸步不离在鱼盆前玩耍的黑猫警长兄弟。

回味之余,小姑娘夹一筷子青菜给球球。

球球扭过头,球家是食肉的,谁吃喂牛的青草。

“乖,很好吃。”本着有美味共享,小姑娘将小狮子头强扭过来,又喂它。

球球勉强尝一口,嗯,不错,有草蜗牛的味道,于是球球向小姑娘又讨要。

“嘎。”

余生一哆嗦,险些跌在地上。

他对这声音过敏,一听脑子就自动闪回要掐死他的嘎嘎姐。

一时所有目光看他,余生则望着球球,“这是它的叫声?”

“吓住了吧?”小姑娘得意道,“我说过球球很厉害。”

余生撇嘴,等我攒够二百点功德值再比比,看谁“嘎”的厉害。

“掌柜的,来一坛酒。”品着菜,小姑娘忍不住想饮口酒。

“不成年不许喝酒。”被打断的余生随口说。

小姑娘嘟了嘟嘴,眼珠子一转,推了推小狮子,“它成年了。”

里正还想让小姑娘留下呢,他推了推余生,“快去取。”

余生无奈从柜台上取一坛。递给她时,小姑娘得意一笑,露出了小虎牙。

她将酒倒在手心,不等召唤,小狮子前肢就趴在她手上,低头津津有味的舔起来。

余生啧啧称奇后坐回位子。

“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小鱼儿和天师去蔡府。”里正说。

有天师在,他放心些。

余生刚点头答应,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便响起来:

【最后一面】成功救出小六,让他们父子见最后一面。

任务奖励:一百五十点功德值。

失败惩罚:扣除三百点功德值。

余生心中一凛,不为失败惩罚,而为任务的奖励。

上次他救失魂的小三子也才奖励一百点功德值,而现在救六叔居然奖励一百五十点。

余生微皱眉头,道:“张叔,你准备一精致木盒,再找一黄色丝绸,我们把瓷瓶包装一下,做到万无一失。”

里正当下点头准备去了,镇子上寻一木盒容易,找一块丝绸就难了。

小根赶一天车,明天又得一大早出发,也回去休息了。

余生站起来刚把残局收拾完,见农神在阳光下缓缓走进客栈。

有人在,余生不便开口,向他点头后,让小姑娘自便,提一坛酒,拉着天师向后院走去。

“做什么?”天师看着手中锄头不解。

“除草,种菜。”余生领他们出了后院。

客栈后院篱笆外,一直延伸至湖边的缓坡上有老爷子开垦的菜园。

自老爷子去后,菜园疏于管理,瓜果稀疏,野草旺盛。

站在田垄上,指着被荒草包围的青菜,天师道:“能用这青菜烧出好菜来,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

“别说风凉话,快干活。”余生催促他,将酒盏和酒坛子放在一棵枣树下。

天师见酒盏在空中自动,惊道:“那是?”

“我请来的一位种菜行家。”余生将鬼神之事简单说了。

天师知他有与鬼怪沟通的本事,没再细问。

第二十四章 换马

招摇山青菜种子不多,暂时只清理出一小块地就成。

菜园里蔬菜也少,不用顾忌,天师耍着蛮力,用锄头将繁盛的草一扫一大片。

只是刚走前几步,他就被余生拉了回来。

余生转述农神的话,“你得把地下草根一起除掉,不然明天就又长起来了。”

异世界植物生命力旺盛,野草尤甚,不除根,翌日即又生。

若除根,它们的根系又很粗壮,着实废力。

“这么麻烦?”天师只能又退回来,几锄头下去,就觉这活儿不轻松了。

“应该叫上八斗的。”余生也叹气,早上八斗搬完桌子就回去打铁了。

他们忙了约半个时辰,挪身地儿也没清理出来,就见小姑娘抱着小狮子摇摇晃晃走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小姑娘打着一酒嗝儿问。

“除草。”余生说。

“什么?”小姑娘脸色一紧,抱小狮子后退一步,“吃草?”

余生道:“我又不是畜牲,吃什么草?”

“哞”,菜园子隔着篱笆正是牛栏,大水牛有些不满意。

“不是骂你。”余生隔着篱笆对水牛说。

他又回头,奇道:“吃草你紧张什么?”

小姑娘醉眼迷蒙,对枣树下漂浮的酒杯视而不见,“因为我就……”

她顿了一顿:“叫草儿啊。”

“草儿?”天师趁机停下偷懒,“挺好的名字。”

“对,贱名好养活。”余生随口说。

“去,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天师推余生一把。

他对草儿道:“他的嘴缺把门的,你别在意。”

草儿点点头,站着不动,却似不倒翁般东摇西摆,又有点像企鹅。

“我就说不成年不能饮酒吧”余生说,“你把一坛酒全喝了?”

草儿又点头。

余生笑了,“一坛酒一贯,记着付账。”

“啥,一贯?”草儿一哆嗦,站定了,“你抢钱呢。”

“酒里既有灵力,又能吊命,你说值不值一贯。”余生笑的很得意,让天师忍不住想踢他。

草儿认真点点头,这一坛酒还真值一贯钱。

只是她在路上用尽了盘缠,不然也不会在所有巫医不来镇上时,她跟过来了。

“我现在身无分文,要不我吐回去?”草儿醉着说。

“说醉话呢。”余生说。

“她说的本来是醉话。”天师插嘴。

余生被噎住了,片刻才道:“这样,你在镇上打工还钱,还上了再离开。”

余生说罢有些佩服自己了,轻易就完成了里正他老人家交代的任务。

“打工?”草儿又摇晃了,“谁是工?”她指着天师,走过去,“是打他么?”

“打我做什么?我帮你说话的。”天师忙闪开。

“不是打人,我是让你在镇上为人看病挣钱。”余生忙拉住她,解释说。

“看病啊。”草儿摇晃着,“我最会看病了,包在我身上。”

余生拉住她,“得了,您还是坐会儿吧。”

枣树很大,约两个成人环抱方能抱住。

他拉着草儿靠着枣树坐下,刚转身离开就听草儿道:“咦,这酒杯会动,难道树也喝酒?”

余生回头见草儿已经去抢酒盏了,忙拉住她,“尽添乱,我还是扶你回去休息吧。”

在草儿醉行后院时,客栈前停了七匹马,进来三个人。

“小二,掌柜的,有人吗?”周九章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

卜居指着桌上,不曾收拾的杯盘道:“这家客栈不仅盘子雅致,酒盏也是难得。”

楚辞点点头,道:“随便一个在城里都是宝贝,也不知这客栈的掌柜什么来路?”

周九章在柜台后招呼他们,“看这个。”他把余生放在后面的青花瓷瓶摆在柜台上。

楚辞性子波澜不惊,却也不由的睁大眼。

他不是里正只知好看,他更能看出这瓷瓶上的工艺,意蕴与雅致。

即便有雅好,但不喜瓷器的卜居,也有些对这瓷瓶爱不释手了。

周九章是粗人,他欣赏不来这些,又去寻宝去了。

钻进后面,见后厨干净不染尘埃外,平平无奇。

他伸手打开柜子,柜子却纹丝不动,怎么也打不开。

莫说他了,即便剑仙来了也打不开。余生早问过,系统提供的伪装包含防盗在内。

只是余生取瓷瓶时,把瓷器摆出来比较,捡了个最次的,没来得及收拾,所以厨柜上摆着五六个瓷瓶。

不仅有青花,还有梅子青,邢窑白瓷和珐琅瓷,上面图案精美,远非外面青花瓷瓶所能比。

周九章抬头看见,上前一步,伸手去取,“喵,喵。”两声短促的猫叫阻止了他。

周九章低头,见一花一黑两只小奶猫,猫眼直直盯着他,趴在地上作势欲扑。

周九章又伸手,听小猫叫声更短促,才收手笑道:“只听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在猫也看门了?”

他掀开后厨的帘子,招呼道:“快来看,快来看。”

楚辞已将青花瓷瓶摆回原处,道:“有点礼数,主人不曾招呼,莫乱转悠。”

“嗨呀,你快看。”周九章急于炫耀寻到的宝贝,他掀大帘子,“你看。”

楚辞被摆着的瓷瓶惊艳到了,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却又站住了,“放下吧,我们安静坐这里等掌柜回来。”

周九章无趣,只能坐回去位子上。很快他见旁边盆里有条鱼,忍不住去逗弄它。

金鲤扑棱一翻身,溅周九章一脸水。

“呸。”周九章袖子用擦了擦脸,再要用手戳它报复时,又听到两声短促猫叫。

黑猫警长猫视眈眈的看着他,那条金鲤可是他们哥儿俩的玩具。

周九章收手,道:“这两只猫了不得,居然会看门,要不我把它们买回去玩?”

“不卖。”余生扶着草儿走进来,她怀里抱着球球。

“掌柜的。”楚辞拱手。

余生歉意的点点头,“三位稍等,我先把她送回屋。”

周九章盯着球球,目送他们上楼,道:“那又是什么猫,不知道卖不卖。”

周九章这厮最爱撩猫逗狗,看见有趣的就喜欢买回家养着。

余生很快下楼,不等楚辞说话,他便道:“盘子不卖,只换。”

“换?”楚辞一怔,问余生:“掌柜的要换什么?”

余生指着客栈外的马儿,“换你一匹健马。”

不卖只换。余生得意,系统总不能让他一块马肉兑换一点功德值吧?

第二十五章 掠影

余生换健马不是心血来潮。

晌午,小根迟迟不归时,他已有这个念头了。

镇子上唯有一匹小根的瘦马,来往扬州城需一天,稍一耽搁得一天半,实在误很多事情。

若换一匹健马便不同了,少半天即可到扬州城,办点事儿后当天即可回来,快得很。

马在扬州城不算稀有,约莫五六贯,只是楚辞他们的品相好些,用盘子换谁也不吃亏。

只是不巧,余生指着的是周九章的马,他笑道:“我这马可不是十贯能买来的,至少得五十贯。”

余生咋舌。他左右打量,都是一个脑袋四条腿,为啥差别这么大。

周九章见他惊讶,又得意指着一匹身乌蹄白的健马,“楚大哥的乌云踏雪更是名贵,你有钱也买不到。”

“那就捡一匹便宜的。”余生指着仆人的马。

自离开客栈后,楚辞一直对盘子念念不忘,围猎时也心不在焉,以让他们今日空手而归。

现在听余生愿用盘子换一普通健马,周九章马上要点头答应,却被楚辞拦住了。

楚辞道:“掌柜如此有品位,若养坐骑也应当配得上这品味才是。”

“对,对。”余生眉开眼笑。能被扬州楚公子说有品味,余生乐开了花,唯一不足的是天师不在场。

卜居与周九章侧目看楚辞,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昧良心说话的。

楚辞又道:“一般的马是不成。踏雪倒是配的上,只是它是我养大的,不能割爱。”

听他这么说,余生遗憾道:“那算了,等我遇上一匹宝马再说。”

“我府上倒有一匹名贵坐骑,正适合掌柜的。”楚辞道。

余生惊喜抬头。

见鱼儿上钩,楚辞继续道:“名骑认主,这匹坐骑乃名骑之后,而且年幼,正适合培养感情。”

“名骑之后?”余生欣喜,想不到他这辈子居然能见到名贵的血统马。

“对。”周九章插嘴说,“它母亲是陪伴城主长大的神……”

楚辞一推周九章,打断他,道:“它是城主坐骑唯一后人,你说是不是名骑之后?”

“是,是。”余生点头。

“换不换。”

“换,换。”余生正点头时陡然停住,“不对啊,你用它换我个瓷盘?你不怕它妈踢你。”

城主一剑囊都能驱妖鬼,作为城主坐骑,这点神通还是有的。

楚公子优雅至极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见余生怀疑的看他,忙正色道:“莫胡说,城主坐骑很善解人意的。”

余生还是狐疑,“它如此名贵,你居然舍得跟我换?”

楚公子认真道:“我与踏雪情深意重不忍分离,但圈养它更是暴殄天物。”

“至于为何跟你换,那是因为你也有无价之宝。”楚辞说。

“盘子?”余生举起盘子,见三人瞪视他,“哈哈,肯定不是。”

“你们见过这瓷瓶了?”余生环顾四周后,才见瓷瓶被动过。

“它也不是。”周九章指着后厨,“若换,至少得用后厨柜子上面的。”

余生这才想起他忘记把摆出来的瓷瓶放回去了。

不过,既然是摆出来挑最次的,它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余生略一沉吟,果决道:“换,换哪个?”

楚辞摇摇头,“全换了。”

“你胃口也太大了。”余生一惊。

“我的可是名骑之后。”楚辞说。

“三个。”

“日行千里。”

“四个。”

“吃草不多。”

“五个。”

“城主同样坐骑。”

“六个”

“成交。”楚辞爽快的与余生击掌为盟。

不对啊,砍价半天的余生恍然大悟。他摆出瓷瓶一共也就六个,合着他白砍价了。

既已击掌为盟,交易已成,反悔不得。

楚辞递给余生一牌子,道:“瓷器我先取走,明日你拿牌子到楚府找我牵驴…也影。”

“掠影?”余生点头,听名字就不错。

指挥仆人小心将瓷器搬走,楚辞道:“掌柜的,还有没有其它瓷器?”

“你还有名骑之后?”余生反问他。

“那倒没了。”楚辞摆摆手,“日后你若换其它东西的话,记得找我。”

他叹道:“九江之地的瓷器也无这般雅致优美。”

周九章想留下来用顿饭,享用一顿灌汤包再走。

只是天色不早,他们骑马背着瓷器不便快行,因此被楚辞否决了。

周九章只能带着遗憾与客栈离别,临走时不忘提醒余生明天带一笼灌汤包进城。

余生只当耳旁风刮过。

目送他们消失在街东,余生才想起一件事儿来。

“别被鱼欺负了,我丢不起这人。”余生警告趴在盆沿儿的黑猫警长一句,匆匆向后院跑去。

等他走到菜园时,见天师歇在枣树下,陪他看不见的农神饮酒。

“你去哪儿了?快累死我了。”天师捶着胳膊腿道。

“做了笔大买卖。”余生说话时看菜园,他离开时什么模样,现在依旧那般模样。

“累你个大头鬼。”余生拉他起来,“快点儿干活。”

天师懒懒的走过来,捡起农具,道:“你做了笔什么大买卖?”

余生将牌子取出来,将交易说了,话尾才将顾虑道出来:“他不会赖账吧?”

“放心吧,他们脸面比性命还重要。”

天师说罢,思索良久方道:“只是城主有坐骑?这我当真不知道。”

余生忽觉不妙,“不会吧,城主她老人家没坐骑?”

“楚辞说有,那就应该有。”天师说,“只是城主一般御剑飞行,我不曾见过。”

见余生担忧,天师拍他肩膀,“放心吧,楚家不会做骗财这等丢人事儿的。”

担忧也无用,“指不定是剑灵生崽了呢。”余生安慰自己一句,弯腰收拾起菜园子来。

他们忙一下午才只将杂草收拾干净,顾不上松土。

按农神话说,耽误一天也好,等后日杂草又生时,再除草一遍,那时再松土撒种也不迟。

农神呆在枣树下,饮罢一坛酒,气色好了很多,这让余生对棪木酒有了更多看法。

晚上依旧是白米饭配烧青菜,只是多加了两双筷子——球球强烈要求上桌。

正用饭时,里正过来将瓷瓶仔细装好,叮嘱余生时又蹭一顿饭,不忘提醒草儿明儿到他家用饭。

一夜无梦,晨曦时被里正叫醒。

余生背了瓷器,天师提了木剑,他们走出客栈时,小根已经把马套好了。

他们肩负重任,迎着晨光上路了。

第二十六章 蔡狗子

来到异世后,余生一直在客栈周围转悠,不曾进过扬州城。

因此迎着晨光上路时,颇有些新鲜。

去往扬州城的路很宽,沿着湖一直向东,起伏在山丘或望不见尽头的荒野上。

荒野上绿意盎然,风吹草地,只是不见牛羊。

太阳升上来时,他们沿着大道穿过一片茂密树林。

树高百尺,约七八层楼高,枝桠舒展,叶子宽大,将阳光遮住,唯有细碎斑点在林间跳跃。

在夜晚时,这些荒野是妖兽的世界,谁也不敢涉足。

余生在道旁便看见一头封豕,又名大猪,约有前世象一般高,传说是家养猪的祖先。

它倒在路旁,距离湖泽不远处,开膛破肚后留下皮包的白骨,惨不忍睹,不知是被什么妖怪或怪兽啃掉的。

幸好慑于扬州城主的实力,这些妖兽不敢在白日袭击旅人。

马车因为拉货,不曾有车厢。

新鲜劲儿过去后,余生躺在车板上,对天师道:“昨日那楚公子居然夸我有品位。”

“你信了?”

余生笑,“恭维话谁不喜欢听,听了高兴就成,信不信又如何。”

“哎,对了。”余生坐起来,“牛忘记让人放了。”

“放心,饿不死。”天师说,“会有人照看。”

“黑猫警长不会跌进鱼盆吧。”

天师没好气,“以它们身高,一时半会儿跌不进去。”

“搭猫梯?也不是没有可能。”余生说。

天师已经懒得搭理余生了。

将近晌午时,视野内山多起来,甚至有挟着禅音的钟声传来,让人心静。

扬州城墙略高,初建时防备妖兽,已历经几百年时光,城墙上岁月斑驳的痕迹清晰可见。

城外有歇脚的茶馆,寥落几处人家,鸡犬相闻,阡陌纵横,炊烟正在升起。

路上旅人已经多起来,他们或来自远方,或与余生他们一样来自镇子。

这些镇子因无剑囊庇佑,多散落在扬州城附近,有剑仙的震慑,他们日子也很安稳。

进城后,他们直接来到蔡府门前。

小根常来看六叔,所以门房都认识他。

“我六叔怎么样了?”小根问。

门房摇摇头,“关柴房五六天了,谁也不许进去,看伤的巫医也不让请。”

天师皱眉,“伤口溃烂,再请巫医就不成了。”

巫医擅长以咒语、符咒、卜占、巫术治病,诊治的是诅咒,邪魅伤身,妖鬼作祟的怪病。

马婶儿出嫁前,邻家姑娘就曾患怪病,隔三差五发作一次。

巫医为她诊治时,将门窗关严,只留一扇窗户用张开的布袋罩住。

据马婶儿说,巫医在屋里施展巫术,刹那间屋内大风起,将布袋胀满了。

胀满后的布袋被迅速扎紧,挂在树上晒了二十多天,才消下去。

他们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干枯的狐狸皮。自那以后,姑娘的怪病便再没发作过。

类似这样的病症,才是巫医擅长的。

巫医仅有的草药手段,也只能诊治小伤小病,伤口溃烂便不成了。

“我们快点救人。”余生当机立断道,“让我们见你家小公子。”

门房道:“小公子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小公子不在,门房不敢放他们。若强闯进去,天师也没那身手。

余生功德值不够,即使足够也不敢召出伥鬼,这可是剑仙脚下。

余生站在门外,听六叔因瓷瓶而有生命危险,终于认识到了世界的残酷。

他目光落在天师身上,决心提高自己实力。

只是余生念头刚起,系统声音就响起来:

宿主等级不够,体质卡,力量卡,技能卡,职业卡兑换暂不开放,请尽快升级。

备注:宿主禁习任何功法,全职在向你招手。

但请出界面,余生上下左右找遍,也不见升级法子,只能在念头内向系统竖中指。

不过这也给了余生念想,力量开,技能卡,职业卡,听着很不错。

“喂,喂,小公子回来了。”门房指着街头尽头,小声告诉他们。

余生与天师忙闲站在路边,把楚辞留给他的牌子取出来把玩着。

待蔡家小公子骑马悠闲走近,余生道:“你说我是把瓷瓶卖楚公子,还是去蔡府救六叔?”

蔡家小公子一听“楚辞”名字,立刻停下来。他居高临下看的明白,那牌子是楚家的。

天师道:“当然换钱了,二十贯呢,六叔又不是你亲的。”

余生点头,“也对,那我们去楚府?”

“走,走。”天师拉着余生,刚转身就被蔡家小公子拦下了。

“二位留步。”蔡家小公子下马。

余生这才仔细打量这人,见他眼小脸长,颇似牛头梗,外号由心生:蔡狗子。

蔡狗子望着余生背的盒子,道:“你们是来救人,救谁?”

“小六子,六叔,”余生装木讷,“现在不救了,我们去卖钱。”

蔡狗子义正言辞道:“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钱?”余生说。

“对啊,命重……”

蔡狗子话停住,醒悟道:“当然是命重要,钱乃身外之物。”

“蔡家有六婶卖身契,六叔救出来还得在蔡家,救也白救,还是卖钱吧。”余生说。

蔡狗子拦住,“慢着,救命要紧,你让我看看瓷器,指不定卖身契也能换来。”

“你是谁?”余生看他。

“我是蔡家公子,说话管用。”蔡狗子说,“你让我看看瓷器。”

余生不情愿的将木盒打开,露出一角来。

蔡狗子只瞥一眼,双眼就冒光,“能换,能换。”

他向仆人招手,“快把小六子放了。”

“还有六婶和卖身契。”

“对,对,还有卖身契。”蔡狗子说,他对余生道:“这瓷器让我仔细看看?”

余生后退一步,“先见到人。”

蔡狗子心痒难耐,却只能眼巴巴看着。

六婶先出蔡府。

蔡狗子一把抢过仆人手中卖身契,先递给余生,深怕他改主意去卖给楚辞。

蔡狗子是庄子生的跟班,一直想讨好庄子生,而庄子生与楚辞不对付。

现在好了,楚辞出十贯买不到的瓷器,由他送给了庄子生。

等庄子生在楚辞面前大出风头时,他也少不了被庄子生高看一眼。

余生让天师确认无误后,让小根把卖身契交给六婶儿。

很快,六叔也被抬出来,只是他身上到处伤痕,已经奄奄一息。

看着六婶抱着六叔哭,余生有些生气,但还是强忍怒气把瓷器递给蔡狗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余生暗下决心,只是他也想不到,蔡家倒霉竟由这瓷器始。

“快送去见巫医。”余生他们抬着六叔,向医舍跑去。

第二十七章 倒骑驴

忙碌一晌午,余生三人坐在青石台阶上,一脸忧愁的望着来往行人。

方才巫医告诉他们,六叔伤口溃烂,高烧不退,若挺不过去,怕是要撒手人寰。

镇子上六爷有棪木酒吊命,余生着实料不到,【最后一面】任务竟是见六叔的最后一面。

沉默半晌,余生道:“把六叔送回镇上,有棪木酒吊命,而且郎中擅长治伤,或许有一救。”

两人点头同意,小根道:“就怕挺不过今晚。”

“那我们现在就走。”余生抬头看天,“去楚家把坐骑取出来,若真是匹千里马,回镇上时间足够。”

于是留小根在这儿照看,余生他们赶往楚府。

扬州城有东西,南北两条主道,甚宽,同时并行七八辆马车不成问题。

沿着拥挤的大道穿行时,余生见在东西,南北大道交汇处有一大广场。

广场上人车熙熙攘攘,中央竖着一三四层楼高的石像。

石像刻一女子,倚躺在一块大青石上,正举着酒葫芦饮酒,慵懒的醉意跃然于纸上。

余生好奇道:“这是城主?”

天师点头,“对,石像是班大师偶见城主醉卧花溪后刻下的。”

楚府在南北大道上,朱红色大门,雕梁画栋,华丽非常。

门前仆人着华衣,若是常人穿余生这身衣服,站在他们面前必然羞愧。

天师就有些不自然。

但余生不一样,他大大咧咧站在门前,取出牌子,道:“你家公子让我来的。”

仆人得到了消息,不为难他,径直将他领了进去。

楚府内的布置很雅致,石水,长廊,绿化,百花,甚为赏心悦目。

来到一处幽静但不失舒适的院子,仆人让余生稍等片刻,就去请楚辞了。

余生百无聊赖的走动,见花园里躺着一头小毛驴,在懒懒的晒太阳。

听到动静,小毛驴回头看了余生一眼,又躺下了。

余生道:“有钱人家就是腐败,一头毛驴都享福。”

他上下打量后,啧啧赞道:“莫说,这毛驴养的真壮。”

这头毛驴,黑的地方发亮,白的地方雪白,四肢有力,若耕地应是一头好驴。

很快,楚辞领着周九章出来了。

周九章见余生双手空空,大失所望,听余生着急救人,才勉强原谅他。

听余生着急送人,楚辞也不罗嗦,指着道:“它就是,你牵走吧。”

空气一度安静,唯有毛驴转过来时似笑似嘲的长驴脸。

“你逗我,这是掠影,这是马?”余生指着毛驴,悲愤道。

“我只说是坐骑,可没说是马。”楚辞忙摆手,示意余生别冤枉他。

余生记得明白,楚辞当时说的是“有一匹名贵坐骑”。

“驴是头,马才是匹。”

“驴为什么不能用匹,你不能歧视驴。”

“它是名骑之后,日行千里,城主同款坐骑?”

“对,是它。”楚辞点头,他奇道,“你不知城主以前坐骑是头神驴?”

余生有个梦想,骑最快的马,玩最漂亮的女人,喝最烈的酒,杀最恨的人。

奈何出师未捷马先死了。

“我的马,我的瓷器,我不换了。”余生蹲在地下,准备耍赖。

楚辞道:“你还得救人呢,快走吧。”

余生指着躺地上,晒太阳的懒驴,“等它驮病人回镇上,我能往返扬州城七八回。”

“你不信我?”楚辞无奈,“这样,我牵踏雪陪你去,它若跑的慢,我用踏雪把人送回镇上。”

救人要紧,余生站起来,“好。”

楚辞去牵驴,驴却动也不动,甚至头也不抬。

余生欲哭无泪,这还是一头超级懒驴。

楚辞也不敢打它,只能贴着驴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头驴“哗”的站起来,让楚辞伺候着将鞍挂上后,它把缰绳咬住,“哒哒”走到余生面前。

余生愕然,下意识的接过缰绳,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这驴是急性子,见余生不走,前蹄子一推他,让余生踉跄几步,幸被天师扶住才没跌倒。

“昂,昂。”驴催促余生,走在前面牵着余生向府外走去。

楚辞牵了踏雪,急忙跟上。

回过神的余生问楚辞,“你跟它说了什么?”

楚辞笑而不答,只说余生日后会知道。

“去哪儿接人?”楚辞问。

余生把六叔所在的医舍位置报了。

他们从大门走出去,毛驴停下来,头往背上甩,让余生上背。

余生不曾骑过马,驴就更别提了。

他站在驴左侧台阶上,迟疑后抬起右足,踏入精致的驴镫,脚上使劲,翻身上了驴背。

上驴背后的余生怔住了,因为他看见的是驴屁股。

原来上马骑驴应是左足踏镫,他以右足上镫,正好反了。

楚辞上马后抬头一看,饶是在波澜不惊的性子也哈哈大笑起来。

余生闹了个脸红,正准备下去调转身子时,听驴叫三声,撒足狂奔起来。

“我靠。”余生揪住驴臀,今世已无词汇表达他的惊讶,唯有搬运前世粗口。

他只见身后景色飞速掠入眼帘,又快速远去消失。

楚辞在后面拍马跟着,也追不上它。

在扬州的主道上,车如龙,人如流,尤其作为集市的大广场。

但驴速度不停,迎面狂奔,一头扎了进去。

“驴,驴,它又被放出来了。”摆摊的贩子大喊。

“天杀的,谁把他放出来的,我的芦菔。”

“卖酒的,快收摊,快收摊。”

有人招呼,话音刚落,客栈,酒楼的门板“啪啪”就被关上了。

摆摊的乱,行人,赶车的却不乱,纷纷停下来看这难得的盛景。

今日这景色尤为有趣,只见驴啃着一根芦菔,背上倒坐着一人。

狂奔的驴在人群之中尽管凶险万分,但在腾山挪移间,总能片叶不沾身,不撞到任何东西。

甚至有人故意设小绊子,被驴狠狠的鄙视一眼。

余生应庆幸自己脸朝后,不然他非得被吓出心脏病来。

虽然现在也不差,他紧紧趴在驴背上,任狂风催动他的衣衫,狼狈至极。

落在后面的楚辞就在感叹余生的因祸得福,想起了他只骑一次的经历。

算了,不敢想。

楚辞觉着自己一辈子脸在那一刻丢尽了。

巡街的锦衣卫听到慌乱,由一条巷子钻出来,见是这头驴,又忙钻了回去。

“别拦它,不会有事。”老兵劝新兵,“拦住才有事儿,你的月钱非精光不可。”

“这驴忒能喝,听说楚家都快养不起了。”老兵至今心有余悸。

第二十八章 毛毛

一道剑影由城主府直上云霄,待看清后,又刹那将落回城主府。

剑影光芒一闪,化作一道人影,宛若石像模样。

她对卧在身旁,晒太阳的驴道:“你儿子又在城里狂奔了。

“那人还学城主倒骑驴,太狂了。”她兴致勃勃说。

驴不理她,懒洋洋望着池塘上的驴脸。

“要不,我们出去教训教训他?”她说,“我上次还听到他说城主坏话了。”

“说什么‘妖怪在人间啊’。”她学余生说话惟妙惟肖。

驴依旧无动于衷。

“了无生趣。”她卖弄词语,对驴吐舌,“不陪你了,我找主人去,我们约好逛街的。”

她化作剑影向城外掠去,“只怕主人又忘了。”话音在她身影消失后洒落。

呼啸而至,呼啸而去。

余生在驴背上,体验到了风驰电掣的速度。

小根蹲在医舍门前,瞪大双眼,见一头毛驴在万人瞩目中奔来,停在他面前。

余生有气无力道:“快,快。扶我下去。”

小根忙上前,见余生倒骑驴,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

下驴的余生腿有点软,坐在台阶上,对驴竖起大拇指,“你厉害,我服了。”

他回头见小根还在笑,一推他,“笑什么笑,快,把六叔驮上,我们回去。”

小根担忧道:“会不会太颠簸?”

“不会。”余生回忆一下,方才他趴驴背上,不失衡也不颠簸,宛若坐在静水行舟中。

“别看它跑得快,跑的还很稳当。”

余生有些满意这头驴了,至于鲜衣怒马大侠梦,暂被他放在一旁。

小根不信他,也得信六个瓷瓶不是,他转身进医舍取一被子放在驴背上。

然后在余生,六婶协助下,将六叔放在驴背上,又设法让他坐稳当。

这时,楚辞才拍马赶到,他下马道:“你们让伤者一人回去?”

余生道:“我也回去。”

“让毛毛驮俩人?你不能欺负驴啊。”楚辞说。

“昂。”驴附和一声。

“毛毛?”余生回头看楚辞,“不是掠影。”

楚辞笑道:“毛毛是它娘起的名字,掠影是我起的名字。”只不过这名字是昨天才顺口起的。

“昂。”毛驴催促一声,四条腿跃跃欲试。

不知楚辞对它说了什么,让它异常兴奋,与方才判若两驴。

余生丢开缰绳,固定一下伤者身体,毛驴回头咬住了,在余生回头与楚辞说话,狂奔而去。

余生一惊,挥手抓个空,急道:“你干什么?”

楚辞道:“沿大道一路向西,在挂剑囊的镇子上。”

他们话刚落,毛驴身影已消失在街头,当真是快如闪电。

回过头来,楚辞见余生一脸焦急,笑道:“放心吧,毛毛会照顾好病人的,它很有灵性。”

“再有灵性也是驴。”余生着急着跺脚,抬头见天师与周九章骑马奔来。

“快,快,追上那头驴。”余生挥手大声说。

俩人不知怎么商量的,周九章调转马头,向驴奔去。

楚辞讶异,他问走近的天师,“周九章何时有热心肠了?”

天师道:“周公子对灌汤包念念不忘,他脚程又快,所以追毛驴去了。”

“原来如此。”楚辞点头,周九章贪吃,这他是知道的。

“但做灌汤包的厨子是我。”余生说。

突然安静下来,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也不怪周公子,谁猜得到客栈掌柜居然兼任着厨子。”天师打破沉默,试图挽回下周九章的面子。

“也对。”楚辞一本正经的点头,他对余生拱手,“交易已成,我不打扰了,告辞。”

他骑一匹,牵一匹回去了,留下余生,天师他们几个。

天师本是扬州人,自然得回家去看看,于是也离开了。

余下余生三人又返回了蔡府,让六婶悄悄回府收拾了行礼。

她已是自由身,惹来诸多同为婢女的同伴羡慕,但想到小六子生死未卜,她又高兴不起来。

出蔡府后,他们来到城西,在小根常歇息的客栈落脚,然后余生领着小根出买东西了。

既然自身实力随客栈等级而提升,余生不敢再得过且过。

系统有家禽一栏,空空如也,余生准备先填充它。

贩售家禽,牲畜的集市,因脏乱不让进城,位于城西外城墙根儿。

他们一路逛过去,鸡,鸭,鹅的崽子各买不少,猪不急,回头找猪肉九就成。

斜阳落在城墙上,染红斑驳的青砖。

俩人满载而归,但在出集市时,余生又停下来。

“怎么了?”小根回头问他。

余生指了指一背筐,筐里有一狗的老头儿,道:“买条狗,看客栈。”

昨日楚辞他们进客栈,却无人答应时,余生已经有这想法了

“六大爷那小狗你不要?”

“也要,前后院各一个,以防鸡崽子被什么东西给吃了。”他们说着走近老人。

小根探头往筐里一看,“嗬,这狗真够丑的。”

小狗为黑色,不知是五官长的着急,还是脸小缘故,五官挤在了一起,类似前世牛头梗。

老头儿不是生意人,笑道:“是挺丑的,就它卖不出去。”

“这狗真够丑的。”余生也道,“我要了。”

大爷一怔,小根也看他,“这么丑你还要?”

“要。”余生道,“这狗看家有优势,把脸往门那儿一摆就唬贼。”

三下五除二,丑狗归余生所有。

余生接过时,首先为它起了个名字,“以后你就叫狗子。”

憋一天了,余生终于把这外号送出去了。

回到落脚的客栈时,天已黑。

余生刚放下东西,系统冰冷声音即响起来:

宿主成功完成任务【最后一面】,奖励功德值一百五十点。

余生松一口气,看来六叔是安全回家了,至于后面如何,就看他造化了。

翌日,清晨,在太阳升起时,他们才准备上路。

天师进了客栈,看到狗子后第一句话是:“嗬,这狗真够丑的。”

狗子不说话,五官挤在一起。

余生看他背着行囊,道:“你是赖上我了,准备常住客栈?”

满足口腹之欲时,又能提升功力,天师才不放过这机会,“你客栈不是缺打杂的?我正好。”

“也行吧。”余生想到了那块未松土的菜地。

“工钱怎么算?”

“吃喝里扣,我估摸着你还得给我钱。”

“奸商,你不管吃住……”

第二十九章 人自醉

一路安稳,赶回镇子时已是晌午,烈日当空,热的余生浑身是汗。

里正坐在客栈外凳子上乘凉,见余生他们回来,忙站起迎上来。

“六叔怎么样了?”余生跳下车问。

里正道:“幸好送回及时,被草儿姑娘诊治后,高烧已经退了。”

六婶松一口气,“阿爹呢?”

里正摇了摇头,帮着余生卸车,把六婶把东西搬回家。

路上,余生惦记他的驴,“在客栈后院的畜栏上绑着呢。”里正说。

余生心中纳罕,这驴性格突然变好了?

里正赞叹道:“那真是头神驴。”

当时他在街上,望着街东头见有一影子,不等看清楚,“刷”,驴就站停在他面前。

若非小六子在上面,他当真不敢认。

等他们将小六子抬下来时,周九章才姗姗来迟。

“他住在客栈里,现在也没起来。”里正说

他们说着进到六大爷家里,见六叔已经清醒了,半躺在床上,六爷却在迷糊中。

六叔狠狠谢了余生一番,旁边坐着的长辈也止不住的夸余生,让他有些不自在,赶紧退出来。

让天师把买的家禽卸车,余生提着狗子踏进了客栈。

草儿正抱着球球坐在长桌旁,见余生提着狗,“嗬,这狗真够丑的。”

“不许提丑字!”余生为狗子打抱不平。

他走到后院,见畜栏上只有大水牛和周九章的马。

“那头驴呢?”他朝大堂喊。

草儿喊道:“别问我,我不知道,我讨厌吃草的畜牲。”

这是什么毛病?余生摇头。

他把狗子放下,环顾四周不见驴影,见酒屋房门大开,于是走了进去。

“你这头畜牲!”余生凄厉惨叫由后院传来。

草儿好奇的探头,对球球道,“你看,我就说吃草的畜牲很讨厌。”

一头驴,一只小白狐醉倒在酒缸旁,这是余生进屋时所见到的。

他探头一看,系统酿的那缸酒已然见底,只剩下酿酒时的残留。

这一缸酒,余生只灌十几坛,剩下多半缸呢,就这样被这头驴给糟蹋了。

余生恨恨的踹驴一脚,它正酣醉,浑然不觉。

小白狐醉的轻,被余生捡起时已经醒了,它舔了舔余生的手掌,让余生不忍心对它下毒手。

余生上下翻看,这小白狐他认识,正是他前些天放走的那只,原来它一直没有离去。

天师把鸡笼放下走进来,小白狐忙用前爪捂住眼睛。

天师喜道:“这是我的小白狐?”

“现在是我的。”余生说,他前些天已经把账付清了。

他对这头驴无可奈何,只能抱着小白狐走出来。

小白狐醉眼朦胧,但见到鸡笼那刻,双眼睁大,一跳落地,向鸡笼扑去。

天师赶忙一提,让它扑了个空。

余生愁道:“这些鸡鸭怎么办?”

正巧小白狐见到了狗子,身子一哆嗦,酒又醒几分。

天师笑道:“丑也是有用的,你看,问题解决了。”

他又指小白狐道:“它灵智已开,听得懂你说话,或许也能让它帮你。”

“有理。”余生蹲下身子,对小白狐道,“酒好不好喝?”

小白狐点头。

“想不想再喝?”

小白狐又点头。

“前些天偷吃的是不是你?”

小白狐点头一下,又忙摇头。

“人赃俱获,还敢狡辩?”余生眉头一竖立,正要威吓它,见小白狐头眼泪汪汪看过来。

余生教训不下去了,只能指着鸡笼,“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以后由你负责照看它们。”

小白狐泪眼立去,换成了星星眼。

余生更不放心了,道:“我说的是看管,不是让你吃,你明白?”

小白狐鄙视看余生一眼,迈着醉态的步伐,在鸡笼旁卧下,在狗子靠来时,也被她龇牙赶走了。

八斗一手鸭笼,一手鹅笼,走进来放在地上,天师一拍脑门,“我忘记了”

余生正要威胁扣工钱,见小白狐站起来看他。

“对,这两笼也归你管。”余生说。

这下小白狐高兴得手舞足蹈,让余生直怀疑它是不是准备监守自盗。

“我有数的,少一只,不让你饮酒,而且拔你毛。”

余生威胁小白狐,又被它鄙视一眼。

老爷子以前养过鸡鸭,窝棚是现成的,余生把家禽刚放进去,系统声音即响起来:

后院窝棚入住家禽三类,奖励功德值三十点。

后院畜栏入住异兽驴一头,奖励功德值五千点。

“五千!!”余生整个人呆住了,恍若看见人生巅峰在向他招手。

但很快系统声音又响起来:

宿主出售系统瓷器,得五千点功德值驴一头,现已扣除宿主应付系统五千点功德值。

大喜大悲,最让人受不了,余生忍不住问候系统他大爷。

天师正在修补窝棚缺口,见余生悲愤交加的表情,关心道:“怎么了?”

余生摆摆手,正好草儿喊他有客人,出去一看,客人正是柳色襦群少女。

她在客栈已不拘束,前天离去时还告诉余生她的名字叫柳柳。

“稍等。”余生洗了手,不等柳柳搭话,已经回后厨了。

“给我也来一份儿。”草儿招呼。

不知为何,柳柳感觉小姑娘草儿很亲近,忍不住坐在她身旁。

草儿上下打量柳柳,冷不丁道:“刚苏醒,身子不能动?”

“啊。”柳柳茫然,等她明白时,脸色煞白,身子因惊惧下意识往后退。

草儿拉住她,“别怕。”

一股暖意由草儿的手流到柳柳体内,让她很亲切,不由的镇定下来。

草儿到柜台上取了一坛酒,为柳柳倒上,“饮一口,对你有好处。”

柳柳听她的话,小心饮一口酒,待酒液入腹时,舒坦的暖意在体内蔓延,让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真好喝,真神奇。”柳柳用仅有的词汇说自己的感受。

她忍不住想再饮一口,被草儿拦住了,“你酒量浅,小心晚上回不去。”

柳柳这才恋恋不舍放下酒碗。

余生端着两盘青菜出来,见酒碗,打趣柳柳,“一坛酒一贯,算算你的钱能饮几坛?”

“算我账上,别欺负我妹妹。”草儿道。

“妹妹?”余生一怔。

“当然,我们情同姐妹。”草儿得意说。

“那也应该你是妹妹吧?”余生比划着她们的高度。

草儿不说话,抢过盘子让余生闪一边去,身高是她一辈子的痛。

余生退到鱼盆儿旁边,见金鲤还在,只缺了两只猫,“黑猫警长呢?”

草儿指楼上,“被你朋友捉屋里了。”

余生这才想起楼上还有一位,“这位周公子也太能睡了。”

“他是醉的。”草儿说。

“醉到现在?他饮了多少,我好算钱。”

草儿把柳柳方才饮酒的酒碗一放,不言自明。

第三十章 驴后台

柳柳用罢饭,心满意足去了。余生暗暗猜测,让她高兴的一定是荷包内一文钱不少。

余生将灌汤包摆在长桌上,“还记你账上,你账上还欠一堆钱呢。”

草儿为球球夹了一个,又往自己嘴里塞一个,“慢慢还呗,正好我也不想走。”

余生向后院喊一嗓子,让八斗他们过来用饭,“你倒是想走,别处也不用你,他们都有巫医呢。”

“嘶。”草儿被烫了一下嘴,含糊道:“这我就不同意了。”

她把灌汤包咽下去,吐着舌头道,“巫医才治几个病,真正治病还得靠郎中。”

“就说你六叔吧,他的病巫医一定束手无策,还就得我郎中出马。”草儿得意说。

余生打击她,“说再多,现在扬州城也无人请你治病。”

草儿右手握拳,放在胸口,神气道:“尔等愚昧之人,迟早会舍弃巫医,奔向我神农怀抱的。”

“奔向神农怀抱作甚,要奔也是奔向城主怀抱。”余生打趣。

周九章从楼梯处探出头来,“客栈有间谍,小心传到城主耳中,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畜牲正醉着呢。”余生说,“睡醒了?”

“不是,梦见有灌汤包,饿醒了。”周九章晃晃酒后昏沉的脑袋。

在他脚下,黑猫警长正一阶一阶往下摔,“叽”,小狮子立刻往草儿怀里钻。

“它现在还怕生?”余生诧异。

草儿振振有词道:“球球只是有点儿害羞。”

黑猫警长摔下楼梯后,先去鱼盆爬一圈儿,又转到余生脚下撒娇。

这时,小白狐连拨带踹,把狗子也从后院推进来。

周九章循声望去,“嗬,这狗真够丑的。”

“滚。”余生道,“不许说丑。”

他很同情狗子,这话,他半天之内听四五遍了。

“实话实说而已。”周九章坐在草儿旁边。

他伸手去捏灌汤包时,被余生打掉了,“等人齐了。”

天师和八斗刚把余活儿做完。

等他们洗手时,周九章心急,忍不住指着狗子催促道:“快点儿,狗都比你们先到桌子前。”

余生又取出两笼来,闻言道:“嘿,我还第一次听见有人骂自己是狗的。”

一时安静,唯有狗子的哼哼唧唧声。

草儿鄙夷的看着周九章,他这话把她也骂进去了。

“口误,口误。”周九章尴尬笑道。

等天师,八斗坐下,周九章再捏灌汤包时,又被余生打了。

“又怎么了?”

“饭前我先加一条客栈新规定。”

“什么规定?”

“不许再说狗子丑。”余生说,“相貌是天生的,狗子已经很悲惨了,不许你们往伤口上撒盐。”

周九章道:“明白,明白,知道你们同病相怜。”

众人大笑,不再理余生,争先恐后的品尝起美味来。

余生却闲不下来,小白狐往桌子上爬,黑猫警长在他脚边转悠,狗子更是哼哼唧唧。

他只能回去取四个盘子,一一给它们盛了。

即便如此,也不省心。小白狐自恃灵智已开,不屑与它们为伍,独自寻一椅子。

黑猫警长仗着人多,趁机欺负新来的,放着猫盆里的,望着狗碗里的。

“昂”,刚把黑猫警长赶走,余生耳旁就响起一声驴叫。

余生抬头,毛驴不知何时由后门探进身子,正直直盯着桌上的灌汤包。

“你还敢来。”余生看见它,气不打一处来,卷起袖子就起身。

“打它,打它。”草儿嚼着食物,不忘加油助威。

幸好周九章眼疾手快,把余生按住了。

“人家有后台,小心去它妈那儿告状,它妈对城主那可真是犬马之劳。”周九章说。

余生一听犹豫了,“给你个面子。”他坐下说。

“没劲。”草儿偃旗息鼓。

周九章端出去一笼,把毛驴引出去,回来道:“别亏待它,指不定回去言好事,有你大好处。”

“你当它灶王爷。”余生吐槽一句。

天师也劝道,“你应该这样想,毛毛有后台,不就相当于你有后台?”

“哎,对。”周九章附和。

“合着我的后台是头驴?”余生不可思议。

“驴怎么了,二圣城城主还是头牛呢。”周九章说。

余生略一思索,也想明白了,“也罢,权当养一打手了。”

“日后有恶客临门,就把驴往门口一牵。还有看谁不顺眼,让毛毛撞他,我看谁丫敢还手。”余生越说越高兴。

周九章惊讶的合不拢嘴,驴他娘还有这用处?想当年毛毛在他家,那可是当爷伺候的。

他若知毛毛能这般用,早去撞庄家门了,现在估摸着已经在扬州城横着走了。

“昂,昂。”毛毛又在外面叫,余生忙端了一屉灌汤包送出去。

“对了。”回来的余生问,“当时毛驴不肯走,楚公子对它说了什么?”

余生得掌握这个诀窍,以免日后驱使不动毛驴时用出来。

“没啥,他就说你家是开客栈的,好菜管够。”周九章说,“料不到也有好酒。”

说到这儿,周九章倒起苦水来,“它已经把扬州四大家住一个遍了,你是不知有多难伺候。”

“酒必须美酒,菜必须好菜。它胃口又大,纵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它造。”

“你道城主为啥把它送人,就是因为……”

周九章抬头见余生不善眼神,话戛然而止。他夹起一灌汤包,道:“味道真不错。”

“你们坑我。”余生道。

周九章一脸正色,“这怎么是坑你呢,素来是买马容易养马难,特别是名马。”

“买坐骑前,你应该清楚的。”周九章说。

这句话熟悉。余生略一思索,心中泛起苦涩,历经两世,他居然由车奴成了驴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们不怕我养不起?”

“卖个盆碗就够了。”

……

众人用罢饭,驴也吃饱后,余生将盘碗收拾到洗碗机里。

“掌柜的,我回去了。”周九章在外面说,“逃两天功课,再不回去修炼,老爷子要打的。”

听到修炼,余生心中一动。

“等一下。”他喊住周九章,请出系统页面来,兑换一张一星模拟卡。

他走出去,问道:“你们两个谁更厉害?”

周九章与天师对视一眼,道:“斗妖的话,他是行家,但实力上还是我厉害。”

他说着取出脖子上,衣衫挡住的红线,“毕竟咱是二文武师,他才是一钱捉妖天师。”

天师与武师力量体系相同,皆是修炼内力,只是捉妖天师受过降妖除兽训练,熟知它们弱点和习性。

天师不能反驳,嘟哝道:“神气啥,我也快二钱天师了。”

第三十一章 炫富

“我怎么觉的天师更厉害?”余生说。

他手心里握着一张卡,黑色银边,质感很棒。

不等周九章反驳,余生又道:“不服气的话,你们比比,让我长长见识。”

周九章看他,一脸警惕,“长见识?你耍猴呢,不比。”

“下次再来,我请你吃更可口的美味。”余生诱惑他。

周九章犹豫一下,摇摇头:“不成,谁知道你做合不合我口味。”

“那你喜欢吃什么?”余生说。

周九章得意道:“即使告诉你,你也做不出来。”

“笑话,这世上还没我不会做的。”余生狂妄道,“你告诉我,它叫什么?”

周九章为难道:“我也不知道,听谷主说是用菽做的。”

“菽?”余生暗念,若有所思。

周九章又道:“我只在城主府尝到过,是城主从大荒之西带回来的。”

稻、黍、稷、麦、菽,菽乃五谷之一,听着陌生,其实很熟悉,正是前世黄豆。

在异世几百年前,前四谷尚研磨不细时,菽是最好主食。

在那时,放屁也是一种炫富。

或许是觉放屁之事不雅,后来研磨技术迅速发展,到余生所处年代,菽种植已不多。

现在种菽,主要做喂养宝马或偶尔尝个新鲜。

至于豆浆,豆腐这些豆制品,至少扬州城的人没摸索出来。

在余生沉思时,周九章又坐下,兴致勃勃道:“对了,城主那次还带回一只鸟来。”

他比划着,“长的像猫头鹰,有青色羽毛和红色嘴,最神奇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草儿和天师摇头,八斗嘿嘿一笑。

周九章道:“它会说人话,把城主怒极时常说的那句话学的惟妙惟肖。”

“什么话?”余生好奇。

天师和周九章异口同声道:“你们这群废物!”

“这只鸟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周九章挠挠头。

“鹦鹉。”余生说。

“对对,就是鹦鹉,可惜三天就被城主养死了,听说是撑……”

周九章突然停住,望着余生,“你知道?”

余生笑道:“你尝到的美味是不是白嫩,爽滑,入口香?”

“对,对。”周九章点头。

“行了,耍猴吧,十天后再来,保准让你吃到。”余生坐在凳子上,自信道。

周九章将信将疑,“当真?”

余生点头,“当真。”

他们来到后院,天师落后一步,低声问余生:“你打的什么主意?”

余生笑道:“长长见识。”

俩人各取一根木棍,在后院摆开架势,小白狐悄悄守住窝棚,深怕他们殃及鸡鸭。

刚要动手,余生又道:“我不小心学会你的剑法怎办?”

余生得问清楚,模拟卡虽是一次性消耗物品,但被误会偷学了功法,伤彼此和气就不妙了。

“你?”周九章上下打量余生,“别开玩笑。”

余生道:“我是认真的。”

“莫说你无内力,即使有也学不会,我的《剑法九章》必须与内功‘悲回风’搭配才成。”

“假如,假如学会呢?”

“会就会呗。”周九章不以为意,“扬州城无门户之见,城内一大半功法传自城主府。”

“真的?”城主在余生心中地位陡然拔高一节。

“当真。”周九章告诉余生,城内能人辈出才好,若敝帚自珍,单靠城主一人,扬州城早不复存在了。

因为这世上凶险太多了,莫说妖,魔,鬼,怪,凶兽,神兽时刻惦记城池。

就是道士,和尚,巫祝也随时准备入住城池,改变治下之民的信仰。

还有奴隶主,时刻惦记着把百姓当做奴隶卖掉。

说到这儿,周九章叹道:“现在扬州城也有奴隶了。”

“城主不管?”

周九章摇头,“百姓自己卖儿鬻女,或把自己卖掉,城主府也不好说什么。”

周九章告诉余生,城主府现在只能约束奴隶主,禁止将扬州百姓卖往他乡。

“扬州城真是一方乐土了。”草儿也道。

她由龙城出发南行时,遇见许多城池,见过不少怪诞或民不聊生的城池。

有一座小城,由一恶道士统领。

他练采阴补阳的功法,规定所有女子成年时由他取初夜,美其名曰为祝福。

城里颇有姿色女子,更是被收入道观供他淫辱。

有一座水城,水中有神名河伯。

他每年必娶一貌美新娘,不然必发大水,水淹城池,让百姓苦不堪。

在扬州城北方群山之中,还有一妖城,妖王让百姓定期献祭童男童女。

“妖城南大路直达扬州城,已被那妖王派人封住,就是怕百姓逃来扬州。”草儿说。

余生越听越心惊,心说:“我的妈妈呦,原来魂穿也是个技术活儿。”

顾虑已消,余生告诉摆姿势半天的两人可以动手了。

天师脸色凝重起来,他势弱,唯有先下手为强,只见他踏前一步,棍指周九章胸口。

余生见状,拇指在卡上轻轻一抹,系统立刻声音响起。

复制目标:周九章

目标力量:一星,二阶。

目标技能:《剑法九章》

技能完善度:待定。

“滴”的一声,技能复制开始。

周九章棍子一挑,踏前一步,一脚迅捷踹向天师下阴,在快中招时稳稳停住。

“这阴招名为‘猴子偷桃’”周九章说,“妖兽不使,人却常使,你莫大意。”

天师点头,他们重新比过,天师一棒蒙头劈来。

周九章举起棍子一挡,又向身右一撩,身子一扭,棍沿棒子打在天师胸口。

“这招名为涉江,乃《剑法九章》……”周九章忽然停住了。

“咦。”他疑惑,左右打量自己的身体,“我内力见长了?”

余生诧异,“你刚发现?”

周九章道:“微乎其微,若非点到为止时需内力稳住,我还真察觉不出来。”

天师说:“一钱与二钱虽咫尺之隔,但内力相差略大,所以很难察觉。”

一缸才二十点功德值,虽不知一点功德值涨多少内力,但一碗酒对周九章而言的确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棪木酒中有灵力。”草儿在一旁说,“只是我还没查出原因来。”

“当真?”周九章惊讶。

提升内力的天材地宝之中皆有灵力,但酿的酒中有灵力,他还是初见。

余生点头,催促道:“你快把剑法耍完,待会儿我让你提一坛回去。”

周九章有了动力,《剑法九章》的九招“刷刷刷”使完。

天师与他相比,不仅力量不足,招式也不足,全是一招落败。

但与高手较量的机会难得,天师也受益匪浅。

第三十二章 厨神

待他们收手后,系统在余生耳边“滴”一声:技能复制完毕。

余生忙查看模拟卡,见卡上信息随他念头浮现在眼前。

复制目标:周九章

目标力量:一星,二阶。

目标技能:《剑法九章》

技能完成度:一成

技能使用:一百点功德值。

余生扫一眼,刚要吐槽周九章招式完成度才一成,系统声音又响起:

技能《剑法九章》已存入技能库,开启后将提供技能改善等服务,请宿主尽快升级。

余生不由的问候系统他大爷,升级条件不说,他怎么升级?

周九章走过来,问余生:“招式记住几成?”

“一成。”余生诚实说,只不过是《剑法九章》一成,周九章的十成。

周九章哈哈大笑,让他比划几招。

余生鄙视他一眼,“我才不当猴呢。”

周九章一怔,“小子,你果然把我们当猴耍,揍他。”

他挥起拳头,天师不落人后,操起棒子向余生打来。

“打他,打他。”草儿抱着球球,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

“敢打掌柜,你月钱扣光。”余生抱头鼠窜时,威胁天师。

天师顿了一顿,草儿在一旁道:“今天已经是月末了,不怕。”

“对,月末。”天师醒悟,继续向余生打来。

余生钻到八斗魁梧的身后,八斗“嘿嘿”笑着闪开。

“八斗,你真不是兄弟。”

余生又钻到打盹儿的驴旁,“挡住他们,那缸酒我既往不咎。”

毛驴回头喷余生一口水,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你是驴,不是羊驼。“余生猝不及防中招后,恼怒道。

他见两人又打来,“一缸,再酿酒时有你一缸。”

“噗。”被收买的毛毛回头一口喷天师,周九章一脸。

三人休战,全去洗脸去了,出来后,周九章天色不早,伸手向余生告辞。

“前门给你。”余生回大堂取了酒,交给牵马的周九章,目送他身影消失在街东。

余生他们也不闲着,菜园子又得除一遍草,幸好八斗在,省力很多。

至于草儿,她坐枣树下,“小草才刚长出来,你们就把它们除掉,太狠心了。”

“它们多坚强啊……”

被她念叨烦了,余生无奈道:“我们也是为了种草,青菜也是草。”

“青菜才不是草咧,它们是草的叛徒。”草伸长脖子道。

幸好里正来客栈,让草儿去六大爷家,才让余生耳根子清静下来。

日头西斜,映红天边晚霞,将湖边芦苇也染红了。

一阵风吹来,芦苇哗哗作响,枣树也跟着一起吟唱。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除草,松土全忙完的三人坐在缓坡上,望着眼前景色,动也不想动。

天空掠过一只飞鸟,在湖中同时留下痕迹,不知它是不是精卫,那只余生在湖边遇见的鸟儿。

当然,精卫是余生起的名字。

小白狐转出来,尾巴一扫,坐在了余生身旁,它身后跟着狗子,紧凑的脸在斜阳下很深沉。

斜阳渐沉西山,“哞”,老水牛在后面催促着。

“做饭。”余生站起来说。

“掌柜的,青菜可口,但你那夹生饭实在难以下咽。”天师提意见。

余生点头,“好,那就灌汤包就青菜。”

天师悲叹一声。

余生道:“莫急,等明日豆腐做出来,让你好好享用一番。”

“豆腐?”天师不解。

余生告诉他,豆腐正是周九章所提到的食物。

“你还真会?”天师诧异,“我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请不要怀疑我的诚实,我不是食言而肥之人。”

天师从不怀疑,他是压根不信余生有诚信。他至今记着余生放走小白狐后的精彩表演。

三个人优哉游哉回家,余生做饭,天师点灯,八斗将牛喂了。

煮米饭时,余生停下来。

“夹生饭只是夹生之处难吃,但煮熟之处还是很可口的。”

余生摇摇头,系统都不曾扣功德值以示惩罚,真不知他们抱怨什么。

但作为未来天下第一客栈的掌柜,余生决定从善如流,当然,主要是功德值富裕,尚有一百多点。

余生请出系统页面,还真在菜谱一栏找到了【白米饭】的名字。

“这算菜?”余生吐槽系统不科学,但在看到价格后,他双眼睁大了。

竟然只需五点功德值!

“系统你大爷,为什么不早点说。”余生兑换了菜谱,又向系统抱怨。

夹生饭真不好吃,尤其在给客人盛熟的,自己吃夹生之处时。

系统冰冷声音响起:

宿主终于有进取之心,二十点功德值以兹鼓励奖励。

“这也行?”余生看着涨起的功德值傻眼了,这让他怎好意思日后再问候系统他大爷。

他念头刚起,系统声音又响起:

宿主米饭有辱“有妖气”客栈招牌,鉴于客人略少,酌情扣除四十五点功德值以示惩罚。

备注:以为你能吃到天荒地老,大失所望,特收取五点功德值以慰心灵。

“心灵个鬼。”余生收回方才的念头,他扳着手指算,一米饭耗费他三十点功德值。

这样想来,夹生饭还是不错的。

煮饭,炒菜,青菜刚烧出来,小毛驴就从后门探进头来,直直盯着那锅青菜。

“昂,昂。”毛驴示意余生端过来。

“待会儿。”余生话音刚落,小毛驴二话不说就往后厨钻。

“好好好,你有后台,你厉害。”余生忙把一锅菜,端出去倒进它专用盆里。

待余生又烧一份儿端上桌时,草儿才抱着球球回来。

“怎么样了?”余生关心问。

草儿摇了摇头,余生叹口气,棪木酒内功德值虽是灵丹妙药,却不能起死回生。

坐下用饭,天师,草儿两人唉声叹气的拿起筷子,刚扒拉一口米饭,忽然怔住了。

天师看着白米饭,颗粒分明,饭色洁白,虽煮似蒸,但干湿适宜。

“这是你做的?”天师又尝一口,入口软糯,已至食材极致,搭配青菜更是口齿留香。

“当然。”余生得意。

“有灵力,很强!”草儿双目睁大,仿若柯南附体,在米饭里寻找线索。

余生撇嘴,三十点功德值全在这顿白米饭里,灵力不强才怪。

稻米不曾换过,草儿快把米粒数清了,也找不到什么名草异果,只能问余生:“你怎么做到的?”

余生微微一笑,手摸下巴,“吾乃厨神是也。”

天师嗤之以鼻,八斗“嘿嘿”傻笑,草儿却道:“畜牲还差不多。”

第三十三章 飞驴服

夜已深,他们都去睡了,留余生一人独坐柜台后看店。

灯如豆,黑猫警长趴在盆沿,不知疲倦的打量着金鲤。

狗子在余生脚边,转着圈儿咬自己尾巴。

余生把玩着那张模拟卡,念头之中问系统:“这张卡怎么用?”

系统:双手合十,默念“系统,我爱你大爷”即可。

余生:……

得,平日问候太多,遭报应了。

“尾巴本来短,再咬就更丑了。”余生将狗子抱起来,对系统商量道:“豆浆机也算厨具吧?”

听系统不否认,余生心中一喜,明白能省下不少功德值了。

他乐滋滋的问:“那我兑换的厨具中应该有豆浆机吧?”

系统:豆浆机已在后厨。

“真的?”余生有些疑惑,他不曾理会厨房有这东西,“我去看看。”

他刚站起身,就见农神踏进客栈,不等他打招呼,农神背后阴影之中又走出一人来。

“六爷?你……”余生惊讶极了,他有种不祥预感,目光瞥向灯影下,果然不见影子。

六爷幽幽一叹,道:“我马上要走了。”

语气之中有说不出的味道,留恋,孤独,不舍或其它。

余生在柜台上为他们倒一杯酒,在豆大的灯光中坐下来。

六爷在弥留之际想感谢余生,不知不觉魂儿就随念头飘到了大街上,正遇见夜行的农神。

六爷年纪大,祭拜过农神,但若非今日遇见,他一直以为神像是虚设。

灯下影只,三人饮酒不语,在历经生命寂灭之后,谁都会有些恍惚。

“料不到你还有沟通鬼魂的本事。”六大爷很快洒然一笑道。

他在镇子上年纪最大,年逾八十,算得上喜丧,现在儿媳又脱樊笼,了无遗憾。

余生一笑,“老爷子也是去世后才知道的,当时在屋子里停留许久,一直在我耳边唠叨。”

两鬼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余生为他们斟酒,道:“六爷有要交待的事没?”

“阿黄,我唯一牵挂的就是它。”六爷说。在过去只影孤灯的寂寥中,一直是阿黄陪着他。

他指着狗子,“这狗有点丑,不如把阿黄抱过来。”

余生心疼狗子,虽然六爷是唯一委婉的。

“再养,我这儿成动物园了。”余生说,“放心吧,六叔会照顾好它的。”

“说到你六叔。”六爷道:“让你他安心呆在镇子上,别出去了,城里不是咱能混的。”

余生点头,“以后让他们来咱这儿混。”

六爷又道:“你救他们,六爷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心里十分对不住……”

余生打断他,“六爷,见外了,您就当做我儿时打你枣儿的报酬了。”

六爷门前有一枣树,又大又甜,这具身体记忆中一直偷吃,有次还被阿黄追着跑。

又吃了几杯酒,六爷道:“我该走了。”

余生一顿,又斟三杯酒,敬六爷。

待他们仰头一饮而尽时,衣衫不整的里正跑进来,“快,快,你六爷不行了。”他喘息着。

“六爷就在这儿。”余生一转头,见六爷已化作点点洁白光粒,消失在空气之中。

余生忍不住伸手去握,摊开手掌时,手心有一米粒大小的珠子,洁白晶莹,宛若眼泪。

系统冰冷声音响起:

【米粒之珠】众生平等,米粒之珠,亦放光华。

恭喜宿主获得珍贵道具‘米粒之珠’,奖励功德值一百点。

余生一愣,见米粒之珠在掌心慢慢融化,他的心随之暖起来,宛若幸福时的悸动。

暖意很快由心散至四肢百骸,把全身疲累驱除,让身体充满不知名的力量,宛若新生的幼儿。

描述长,时间短,“他走了。”余生回头对里正说。

里正虽看不见,却知道余生的本事。

他将农神酒盏取走,为自己斟上一杯,“六爷走的安心不?”

余生点点头,里正不再问,在异世界生死之别是很平常的事。

里正又饮一杯,才看见余生身旁的狗子,“嗬,这狗真够丑的。”

余生郁闷,狗子也停下咬尾巴。

“走吧。”将气喘匀了,里正招呼余生。

三魂已走,七魄尚在,怠慢不得,得为六爷擦洗干净,穿上寿衣。

六叔病重,这事儿唯有他们做了。

他们同时也得布置灵堂,镇子上的规矩,老喜丧得停灵五日。

忙完这些时已是晨曦时分。

也许是“米粒之珠”融化在体内的不之名力量起作用,余生回到客栈后依然精神抖擞。

他钻到后厨将早饭做了,又喂了率先醒来的驴,狐狸,才爬到床上蒙头大睡。

“小鱼儿,小鱼儿。”余生正徜徉在甜美睡梦中,不知被谁推着,不情愿的醒过来。

见余生睁眼,天师急道:“快,快把胖巫祝的东西藏起来,因他一直不回,他家里人报官了。”

“报官?”余生依旧在迷糊之中,“报官!”这才清醒。

“锦衣卫正在盘问里正,估摸一会儿就来客栈。”天师说。

余生披上衣服,顾不上整理,一把抓起桌上油纸伞,却见家具简陋,不知应藏在什么地方。

“后院,湖里。”天师提醒他。

“对。”余生噔噔噔下楼,又噔噔噔跑上来。

“怎么了?”天师问。

“他的鬼面具。”余生抓起鬼面具,行囊,又飞奔下楼。

天师在一旁有些傻眼,方才这小子动作利索,拧腰,转身一气呵成,真像个练家子。

余生刚进后院,就听客栈内有了动静。

“有人吗,掌柜的,掌柜的?”说话人中气十足,自带一股威严,想来是锦衣卫的人。

“来不及了!”余生环顾四周,见毛毛正躺在柔软的龙须草上晒太阳。

龙须草一般铺床用,又柔软又舒适又暖和。

余生顾不上追究这些龙须草哪儿来的,他上前一步,将所有东西往龙须草下一塞。

“毛毛啊。”余生努力平息心跳,“若帮我躲过这一劫,日后好酒好菜少不了你。”

毛毛回头看他,一点表示也没有,让余生心里很忐忑。

“你在干什么?”他刚站起来,听身后有人喝道。

余生回头,见一衣着锦衣,上绣飞鱼类纹饰,提狭窄长刀的大汉在门口盯着他。

大汉缓缓走近后,余生才看仔细,原来锦衣上绣着是头飞翔的驴。

“这是飞驴服?我的好城主,您真有品味。”余生尚有心思编排城主。

锦衣卫的人由大堂走出来,见余生衣衫不整的站在驴旁,觉得他非常可疑。

方才喝他的大汉又问:“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余生故作镇定,“我梦见驴飞走了,差点吓醒,赶忙下来看看。”

第三十四章 饕餮

“驴飞走,差点吓醒。”

这话听在锦衣卫耳朵里,不仅意有所指,而且胡说八道。

大汉脸色一寒,向余生走近,道:“让开。”

余生暗暗祈祷着,乖乖让开,大汉这才看清后面龙须草上卧着一头驴。

龙须草下鼓鼓的,大汉刚蹲下身子查看,毛驴一口水就喷在他脸上。

“呸。”大汉擦脸后退一步,握住刀柄怒道:“这畜牲……”

“你才是畜牲。”后面跟上的锦衣卫统领一脚把他踹走,

“扬州城谁家毛驴敢口水喷人,也只有城主家毛毛了。”

统领教训完手下,蹲下身子对毛毛和蔼笑道:“毛毛,你怎跑这儿来蹭吃蹭喝了。”

毛毛不理他,把头枕在余生藏东西的草堆上。

“行了,去别处找找。”统领见毛毛不理他,站起来对手下道。

大汉锦衣卫指着草堆,道:“统领,这小子或许在下面藏东西了。”

统领一瞥他,“那你让毛毛好好给你洗洗脸。”

“我……”大汉锦衣卫一顿,看眼毛驴,又看眼余生,低眉顺眼的出去了。

统领又向余生问几句话,关于胖巫祝的。

余生的回答不变,对里正怎么说,对他也怎么说。

统领也没刁难他,问完话后就出去了。

余生松一口气,向毛毛竖起大拇指。

“掌柜的,来客了。”草儿在前面喊,余生答应一声,走出去一看愣住了。

只见大堂内站着十几个人,他们手里提刀,风尘仆仆,长发因久未洗而板结。

客栈门外的凳子上也坐着十几个,打扮如出一辙。

更让余生吃惊的是,门外站着四五头巨兽,约有一楼十尺高,背上驮满了货物。

这是驮兽,身子虽高,却甚为温顺,以草为食,乃商队主要的运输工具。

它的名字也很有意思,老爷子曾对余生说起过,叫肥牛,当时着实让余生馋了一番。

自恶龙肆虐镇子后,镇子已经许久不见驮兽了,余生也是第一次见。

这时,他脑海之中唯有一个念头:若把这肥牛放火锅里,得需要多大一口锅,也不知道味道可口不。

“掌柜的,掌柜的。”领头的是一晒黑的黑脸壮汉,“快给我们准备吃的。”

“哦,好。”余生收回目光,道:“只有炒青菜,白米饭,荤的只有灌汤包。”

“都来点儿。”壮汉不耐烦的说。

离开上个小镇后,他们已在荒野之中北行三天了,整天啃的干粮,又整夜的提心吊胆。

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人烟,也顾不上荤素了,他们只想来点热的。

“好嘞。”余生答应一声。

不等转身,壮汉手下道:“老大,酒,来点儿酒,反正今晚也不赶路,这里又安全,就来一点儿吧”

“对,来一点儿吧。”手下纷纷赞成。他们虽有些时日不来扬州城了,但也知道这里很安全。

小镇牌坊上尚挂着剑仙剑囊,不似在荒野之中那般,需提心吊胆,滴酒不能沾。

壮汉答应,“掌柜的,那就再来几坛酒。

余生道:“不好意思,这酒一贯一坛,你看……”

“啥,一贯一坛,你这里面是龙尿啊。”行路人纷纷起哄。

“吵什么,吵什么?”锦衣卫统领领着人从楼上下来,板着脸喝停他们的吵闹。

锦衣卫统领对突兀冒出的一群人也很意外,他按住刀柄,“姓甚名谁,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行路人面面相觑,黑脸壮汉道:“统领,我们由盐长城而来,北上中原贩盐。”

“去中原应是出姑苏城,沿大道由西,绕过东山后再直往北行。”

统领疑惑的看他们,“你们怎绕远路,跑东山东面的扬州来了?”

“哎。”黑脸壮汉叹一口气,道:“统领有所不知,东山之西的路已经走不通了。”

锦衣卫统领不解,“那可是条大道,路怎会不通?”

黑脸壮汉道:“半年前,那条大道上不知怎的冒出一只凶兽饕餮来,将一队奴隶带奴隶主全吞下去了。”

“嘶。”扬州人惊骇,“饕餮?!”

壮汉点头,庆幸道:“幸好奴隶队伍人多,让饕餮吃了个饱,不然后面商队也带不回消息来。”

余生小心问统领,“统领,那饕餮不会跑我们这儿来吧。”

统领挥挥手,“放心吧,东山绵延一万八千八百六十里,它不会跑这儿来的。”

“日后商队怕都要走这条路了。”黑脸大汉说,“掌柜的,你要发财了。”

镇子向南的大道左右为荒野,湖泽,离镇子最近的城镇也在三天行程之外。

镇子向北的大道也是延伸向荒野,唯有镇子的客栈是个称心如意的歇脚处。

壮汉才见余生还在,不由的埋怨道:“掌柜的,快做饭啊。”

“酒……”

黑脸壮汉道:“来一坛,让我看看你的酒凭啥值一贯,不值不付钱啊。”

余生有信心,让刚下楼的天师取酒待客,自己钻回了后厨。

他刚到准备做饭,毛毛驴头就由后门钻进来,它自恃有功,“昂,昂”叫着讨酒喝。

“等着。”毛毛今天帮大忙了,余生也不吝啬。

他请出系统面板,搜索“让驴饮的酒”,捡最低六十功德值的兑换一坛。

余生端着酒站在门口,正准备塞给毛毛,忽见锦衣大汉向龙须草摸去。

“毛毛。”余生指着它身后,大惊失色。

毛毛一回头,余生只见灰影一闪,“砰”的一声撞在锦衣大汉身上,将他撞向了窝棚。

窝棚内鸡鸭受到惊吓,鸡毛乱飞,卧在窝棚处的小白狐也站起来向他龇牙咧嘴。

大汉捂着腰,一时站不起来。毛毛这才折回来,咬住酒坛,趾高气扬的坐回龙须草垫。

锦衣卫统领循声而来,见锦衣卫大汉这副模样,又见毛毛护着酒坛,脑补出了事情经过。

他将大汉扶起来踢了一脚,低声道:“你小子敢抢它的酒,想吃瓜落啊。”

“不是,我……”

“什么不是。”统领又是一脚。

他回头对余生笑道:“掌柜的,你的酒真不错,不仅滋味儿美,居然还有灵力,怪不得把毛毛也招来了。”

“酒,不是……”锦衣卫大汉辩解,被统领推了一把,“一贯是真的不贵。”

他走近一步,低声问余生:“掌柜的,有没有更纯的,那酒灵力有点儿稀了,我饮不大有用”

余生指了指毛毛的酒坛子,“只有一坛了,在那儿呢。”

六十点功德值一坛,灵力绝对浓郁。

统领见毛毛饮的痛快,喉结动了一动,小声道:“日后再有了,千万给我留着。”

余生点头,反正承诺不值钱。

统领这才拉着锦衣大汉向外走,“你小子挺机灵的啊,怎么知道那坛酒好的?”

“不是,统领,我……”

“不过你小子胆儿也忒大了,敢抢它的,信不信他娘敢把咱锦衣卫衙门踩塌了。”

第三十五章 执着锦衣卫

余生走出后厨时,这些由盐长城而来的行路人已经撑的走不动道了。

黑脸壮汉向余生竖起拇指,打一饱嗝后道:“掌柜的,厨艺真不错。”

余生一笑,道:“酒钱值不?”

壮汉道:“值,太值了,所有疲劳一扫而去,我恨不得让他们现在就赶路。”

他左右四顾后又压低声音,“掌柜的,秘方卖不,我可以出大价钱。”

“不卖。”余生摇摇头,也懒得解释妙用来处不在秘方上。

壮汉也料到了,他轻轻一笑,将话题错开,“掌柜的,有大房通铺没?”

“有,一晚上三十钱。”

这价钱还算公道,壮汉点头答应。

余生领他们到后院,推开一间房,里面是一排土炕,躺下五十个人也不成问题。

炕上铺着龙须草,余生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毛驴的龙须草哪儿来的了。

三天三夜提心吊胆的赶路,行路人早乏了。他们也不管铺盖上的灰尘,爬上去倒头就睡。

“干什么也不容易。”余生摇摇头回到大堂,见锦衣卫正坐在长桌上用饭。

“我终于知道毛毛为啥赖你这儿了。”锦衣卫统领吃一嘴油,在付账时赞不绝口。

锦衣卫大汉凑过来,盯着余生,道:“统领,咱不追查巫祝失踪的案子了?”

“有什么好查的。”统领道,“他若死了,魂儿早被巫院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召回去了。”

“对,丫指不定在哪儿逍遥呢。”余生附和。

“丫,丫?”统领回味,莫说,骂人挺顺口。

“丫们不是特厉害,特嚣张么?让他们自己查去。”锦衣卫统领活学活用,没好气的说。

天师告诉过余生,巫院在扬州城内不断壮大,压过了驱魔人和天师,唯有锦衣卫能相抗衡。

但巫院作为信奉鬼神的外来者,时刻诱惑百姓改换信仰,隐有替代城主之意,让锦衣卫很忌惮。

这锦衣卫大汉也不知为何,有些不情愿。

统领见状,道:“这样吧,留你在这里追查,怎么样?”

锦衣卫大汉望了余生一眼,认真道:“统领,你放心,我一定追查到底。”

“别,别。”见这小子杠上余生了,锦衣卫统领忙摆手,深怕毛毛回去告状。

他指着外面大路,“你主要任务是保护镇民安全,日后经过镇子的人将越来越多,难保不会有寻衅滋事的。”

锦衣卫大汉点头,“统领放心,我一定保护镇民安全。”

“哎,这就对了。”锦衣卫统领欣慰的点点头。

“同时追查巫祝下落。”

统领被噎住了。

他向余生暗指大汉脑袋,摇了摇食指,又不解气的一脚踹在大汉屁股上,“他娘的,你丫咋就恁不知好歹。”

余生自不会留锦衣卫,最后是里正安排他住在了客栈对面,正好守着牌坊和石桥。

余生知晓,这孙子是盯上他了,但余生也有招。

他找一布袋将胖巫祝所有东西装进去,在签下诸多不平等条约后,换得毛毛不离身的许诺。

下午留天师看店,余生扛着农具出门,正遇见蹲在门口的锦衣卫大汉。

他见余生出来,故作随意的问:“掌柜的,你去做什么?”

余生坏主意上来,随口道:“挖坑。”

“哦,挖坑啊,要埋什么?”锦衣卫大汉看看太阳,不经意的问。

“埋…任何…”余生赶紧停住,望着太阳,道:“那啥,今儿太阳不错啊。”

有问题!

锦衣卫大汉霍然起身,抢过余生农具道:“掌柜的,我帮你。”

“不用,不用。”余生脸色慌张,连连摆手。

“客气啥,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也是应该的。”锦衣卫大汉说。

正好见里正领人过来,余生一转身,道:“好,那走吧。”

锦衣卫跟在余生身后,他们走过石桥,越过田埂后向南走,直见到坟茔座座时才停下来。

锦衣卫左右打量,准备记住位置,以便人赃,不对人尸俱获。

余生回头,问走过来的里正,“挖哪儿?”

“嚯。”锦衣卫这才看到后面,暗道:“团伙作案?”

镇子的坟地也是论资排辈儿的,但余生家老爷子坟茔不在这儿,在路对面的湖岸上。

余生当时怕老爷子坟茔进水,半夜托梦喊脚凉吓到他,提议换个地方。

但那是老爷子魂灵尚在,一听余生的建议,当时就火冒三丈,痛骂余生不孝。

老爷子甚至口不择言,问候了余生八辈祖宗,他的七辈祖宗,最后不得不逼余生为祖宗烧纸谢罪。

里正以步丈量,左右各走几步后,在一处停下来,将铁锹一插,道:“这儿。”

余生推锦衣卫,“快干活。”

锦衣卫大汉做戏做全套,二话不说挥起胳膊干起活儿来。

莫说,有内力的人就是不一样,挖起土来比日日刨土的农民都快。

里正趁机偷懒,对一直偷懒的余生道:“行啊小鱼儿,找了个能干的。”

在余生他们聊天时,锦衣卫大汉趁机小声问旁边的四哥,“挖坑做什么?”

“埋人啊。”四哥疑惑,在坟地里挖墓地还为什么?这人傻吧。

锦衣卫确认无误,这些人果然是同党。

里正闲了一会儿,道:“我去看看你家老爷子。”

里正农田不在这儿,不逢年过节一般不来,既然来了正好去叙叙旧。

里正过去不久,忽然大叫,“快来,出事儿了,小鱼儿快来。”

镇民一听,扛起农具向路对面狂奔。

余生冲在最前头,身轻体健,不似常人,让锦衣卫大汉更加怀疑他了。

“怎么了,怎么了?”余生快速赶到,呼吸均匀,粗气不喘一口。

里正指着树下的坟茔,“你看。”

余生转过去一看,破口大骂:“哪个畜牲干的,敢刨老子祖坟。”

刨祖坟!这可是大忌讳。

落在后面镇民一听,三步并作两步,抡着锄头赶过来,

等到了一看,众人面面相觑后,齐齐松一口气。

“我以为怎么了呢。”四哥道,“不就被野兽划拉两道爪印么。”

旁边镇民道:“不过这爪印也太大了,李老三,你来看看是什么野兽。”

李老三是猎户,他凑上前,上下打量后道:“这爪子印像竹鼠……”

“不对吧。”四哥说,“前些日子我们拖回去的竹鼠够大了,爪子还不及这一半的一半呢。”

“对啊,难道竹鼠祖宗下山了?”众人也说。

“或许是水里什么东西爬出来时踩了一脚?”又有人说。

第三十六章 误会

里正不同意,道:“这爪印一看就是在挖土。”

众人争执不休,有说是山上下来的,有说是水里爬上来的。

“跑题了,跑题了。”余生试图将他们拉回来。

锦衣卫大汉一直蹲在外面,在离湖不远处摸索着,这时抬头道:“共有两头怪兽。”

“什么?”众人目光齐齐向他。

锦衣卫大汉指着被压倒的草,道:“山上下来的怪兽用爪子刨土,然后被水上爬出来的怪兽袭击了。”

他用脚尖点了点暗红的血迹,若非他提醒,当真是看不清。

锦衣卫大汉又指着断草,道:“它们在这里搏斗,山上下来的怪兽敌不过,从这里跑路对面去了。”

“这么笃定。”余生走过去,“好像你看见了似的。”

“运用你的智慧,一切谜底都尽在眼前。”锦衣卫大汉得意道:“我乃扬州城大名鼎鼎的捕快鬼算子……”

“你?”余生不信。

“的传人。”锦衣卫大汉顿了一顿,道:“一定假不了,你看这儿。”

他指着被压倒的草,血迹,向余生还原着当时的打斗场景。

余生一听,别说,有板有眼,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你也不傻啊。”待还原到怪兽刨土时,余生赞道。

锦衣卫大汉眉头一竖,“谁说我傻的,谁说我傻的,有这么聪明的傻子吗?”

“就是,世上怎会有你这么聪明的傻子。”余生附和。

锦衣卫大汉没听出不对,正继续再说,被余生止住了。

“等等。”余生忽然想到:“这怪物刨老子祖坟干什么?”

他转身问叔伯,“我记着老爷子陪葬没啥好东西吧?”

里正点头,他当时装殓的。

锦衣卫大汉谨慎的离余生一步,道:“山上下来的应该是一头食腐兽。“

“食腐兽?”余生略一呆愣后,跳脚怒道:“我靠,这畜牲要吃老爷子?“

“婶可忍,叔不能忍。”余生挽起袖子,“别让我逮到它,逮到了先阉,后凌迟,再做下酒菜。”

大汉道,“幸好水里面有怪兽爬出来及时阻止了它。”

“一定是小鱼儿他娘显灵了。”里正他们庆幸。

余生道:“张叔,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娘葬身鱼腹成鱼怪了似的。”

里正打个哈哈,将话题错开:“李老三,你快回去,弄个陷阱去。”

“其他人,快去其它坟上看看。”里正招呼众人。

众人分头行动,留下了锦衣卫大汉一人,余生招呼他:“走走走,别闲着,我们挖坑去。”

锦衣卫大汉已找到位置,只等人尸俱获了,不情愿道:“我再排查排查周围。”

“还排查什么,快走,快走,你帮我们也是应该的。”余生说。

“我帮你为什么是应该的?”锦衣卫大汉道。

“这话可是你说的,锦衣卫难道要出尔反尔?”

……

在仔细探查后,里正松一口气。

只有一座墓地被刨出来曝尸荒野,好在主人已死去多时,尸首没被糟践。

锦衣卫大汉认为,应该是余生老爷子新鲜,怪兽先去的湖边,受伤仓惶逃走后就没敢再来。

余生对里正道:“怪不得老爷子坚持葬湖边,他还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不传给我?”

里正一笑,道:“老余的本事大了去了,你也得学会。”

猎户李老三平时也就在镇子后的桃花林打兔子,现在是终于有一展身手的机会了。

他在坟茔周围把夹子,陷进布置的密密麻麻,又在坟岗上布置了不少。

余生在一旁看着,用夹子在爪印上比划,“李叔,你这不是夹畜牲的,你是夹我的吧。”

李老三左右打量,见夹子不及爪子大,尴尬道:“夹一下算一下,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大夹子不是。”

余生不放心,回去找草儿,“有能毒死一头大怪兽的药没?”

草儿抱着球球,“怪兽有多大?”

余生左右四顾,见到后院的驮兽后,道:“他的脚印和肥牛脚差不多大。”

正好一行路人出来,见余生指肥牛,又听草儿道:“毒死这么大的有点难。”

这人立刻悄悄退回后院。

草儿略一沉吟,道:“让它拉肚子什么的倒是可以。”

“那也成,让它泻的走不动道。”余生点头。

余生去猪肉九处拉一些内脏回来,浇上草儿的药汁后放在坟地里,自以为这法子行之有效。

劳作一天,打墓人披着斜阳扛着农具回到了镇子上。

锦衣卫壮汉本想回去休息的,却被里正二话不说拉着向六大爷家走去,“你今天出力最大,怎么也得吃一顿饭。”

“那也应该在客栈吃。”锦衣卫大汉心中疑惑。

他随里正一直走到六叔门前,在见到枣树上挂着引魂幡后才恍然大悟。

他回头看余生,见余生在不远处得意的笑。

“我真傻,真的。”锦衣卫大汉对里正说。

余生转回客栈为客人准备饭菜,见草儿和天师百无聊赖的坐在长桌上。

“你姊妹今天来过了?”余生忽然想起今日不见柳柳。

“嗯,晌午人多,你没注意。”草儿说。

或许吧,余生摇摇头,又问天师,“驮兽喂了?”

天师笑道:“不劳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喂,说是肥牛吃不惯我们扬州的草。”

草儿对肥牛很厌恶,皱眉道:“还挑草?果然是畜牲,不知好歹。”

余生回后厨将饭菜准备齐,行路人陆续用过后又回去歇着了。

听黑脸壮汉说他们一大早就要赶路,余生得将早饭提前备好后,见农神迟迟不来,将客栈关门熄灯后也去睡了。

“睡了,睡了。”黑暗之中,有人小声道。

黑脸壮汉冷笑,“我还没把主意打他头上,他倒先打起我们的主意了。”

他向后面挥手,“兄弟们,腿脚利索点,只要找到酿酒的秘方,我们就发财了,再也不用四处奔波了。”

几个黑色身影分开,有向酿酒屋子钻去的,有向柜台后面摸索的。

壮汉仗着脸黑,悄悄摸上楼。

正在楼梯上,他忽然见眼角有红影一闪。

壮汉忙扭头过去,漆黑一团谁也不见。

他握紧了刀柄,行走荒野的经验让他很谨慎。

视野余光内又有红影闪过,壮汉刹那转身长刀虚空劈去,只觉劈中了红影,却宛若无物。

“鬼!”壮汉一惊,忽觉胸前生风,一直白影向他扑来。

第三十七章 白高兴

敢行走于荒野,壮汉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白影来时,回刀不及,壮汉在楼梯上只微一侧身,便让白影贴着胸膛扑了个空。

待挥刀招架时,壮汉见白影向楼梯下跑去了。

“那只小白狐。”壮汉松口气,但又想到那红色鬼影,不由的去摸胸前护身符。

行路人行走于荒野时,不怕遇见异兽,也不怕遇见妖魔,只怕鬼和魅。

鬼无形,让人捉摸不透;魅惑人,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他身上戴着一枚辟邪之物。

只是他的手在胸口一摸,心中咯噔一下,坏了,玉佩不见了。

“一定是那只小白狐!”壮汉正气恼时,“啪”,身后有人拍他后脑勺一下。

汉子回身,依旧只见一团黑。

一时汗如雨下,但壮汉也是胆大的,强迫自己稳住呼吸,一步一步向楼上走。

木梯“吱呀吱呀”不断,伴着大堂里手下窸窸窣窣的寻摸声,让壮汉不能心安。

他若有余生那双眼睛,或许会看到,在他身后飘着一位凤冠霞帔的女鬼。

她这些日子在客栈里得到不少好处,鬼力激增,在有形无形之间变换自如。

她轻轻的一吹,阴森森的凉意送到壮汉脖子里。

壮汉左右四顾,头伸出二楼地板,忽见天窗月光流泻之下,有一张很丑的脸,站那儿直直的看他。

“娘呀。”壮汉一惊,脚脖子一软,骨碌碌的滚下了楼梯。

“嘻嘻。”恍惚之中,壮汉听见了女子清脆悦耳的笑。

“谁?”天师的屋子离木梯近,又耳目聪明,立刻被惊醒了。

他提木匣剑出了房间,见狗子在月光下安静的呆着,在他推门出来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狗子,什么声儿?”天师问着狗子,提剑缓缓下楼,点灯四顾后不见有人。

他疑惑的摇摇头,上楼后训斥狗子,“大晚上都睡觉呢,别捣乱。”

待又安静下来后,黑脸壮汉才被手下从柜台后面扶出来。

“这客栈有鬼。”壮汉说,“青面獠牙,凸着眼,歪着嘴,流口水,五官挤在一起,吓死我了。”

手下半信半疑,道:“老大,我们还找不?”

“找个屁。”壮汉道,“这客栈养这么一个凶东西,一定不简单,早走为妙。”

鸡鸣五更,余生起身将酒菜端上桌时,行路人已经醒了。

余生打正呵欠,见黑脸壮汉鼻青眼肿的出现,立刻止住了,“呦,您怎么了这是?”

黑脸壮汉一笑,露出缺一颗大门牙的嘴,“起夜时不小心跌了一跤。”

他说话漏风,让余生只想笑,也没细问。

他们匆匆用罢早饭付了帐,在天微明时就启程上路了。

余生掂量着手上的三贯三十钱,笑道“这钱也忒好赚了。”

他转身上楼,在拐角处停下来,“这是什么?”他捡起一玉坠。

玉坠上刻着一怪,人身鸟首,提着一把油纸伞,她衣带飘飘,在灯光下一晃,仿若风吹动。

“谁掉的?”余生疑惑,暂且收起来,爬上楼梯捞起狗子,回房间补觉去了。

这一天,客栈一个客人也没有。

余生一天都在六叔家帮忙,乡亲在尝过他的米饭后,交口称赞余生煮的软硬适中,香糯可口。

至于那刨祖坟的畜牲,余生拖着锦衣卫在打墓之余追踪几日,始终不见踪迹,或许是真不敢来了。

喜丧不至于太过悲伤,余生一连忙碌四日,在第五日出殡,更是忙上加忙,早把答应周九章的事抛在脑后了。

周九章却记着,扳着手指头数日子。

“还剩五天。”周九章出楚府时,回头对楚辞说。

卜居笑道:“这已经是第三遍了,搞得我也想尝尝让你念念不忘的美味了。”

周九章得意道:“当初是城主特意款待我们父子的,你无福消受。这次呢,兄弟够意思,带你去尝尝。”

“那多谢了。”卜居玩笑般的拱手。

这时,一青衣仆人向他们走来,作揖道:“楚公子,卜公子,周公子,奴是庄府上的。”

周九章皱眉,正要阴阳怪气的说话,被楚辞拦住了。他笑问道:“什么事儿?”

仆人递过去一请柬,道:“我家公子近日得了一宝贝,特请三位公子三日后在寻味斋鉴赏一二。”

“鉴宝?”三人对视一眼,楚辞将请柬接过,道,“知道了。”

仆人这才直起身,后退三步后转身缓缓离去。

卜居道:“鉴宝,莫非是上次在客栈见到的那瓷瓶?”

“一定是。”周九章乐的合不拢嘴,“蔡家那小子得了宝贝,肯定捂不热就献给庄子生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卜居笑道。

纸钱在空中飞舞,棺椁缓缓下降,伴着一捧土覆在上面,又一曾鲜活的生命离开了世界。

阿黄被六叔紧紧的拉住,呜咽不已,让空气愈加萧索与凄凉。

余生有些伤感,他目光四移,见到牌坊上的剑囊后,心中兀的一定,才觉长生不远。

待回去时,阿黄趴在坟前,死活不回去,最后是众人把它强拉回去的。

丧事毕,镇子安静下来。

余生帮六叔收拾东西,归还各家借来的桌椅时,听包子他们趴在枣树上抱怨无聊。

他们摘青涩的枣子啃着,被余生一吓唬,猴儿似的跳下树跑走了。

晚上,余生,天师,草儿三人,摆一坛酒,一份儿青菜,坐在客栈外的桌子旁闲聊纳凉。

锦衣卫大汉一会儿也坐了过来,他的名字叫富难。

“富难,富难,富起来难,嘿,这名字,真有水平。”余生调侃锦衣卫大汉。

富难嗤之以鼻,“余生,余生,鱼生的,你的名字也不咋地。”

他们俩目光齐刷刷看向天师。

余生道:“对了,整天天师天师的叫着,你名字还没告诉我呢?”

天师道:“我以我是天师而骄傲,是故你们叫我天师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余生道,“客人一进客栈喊小二,再问名字叫天师,这不是玷污‘天师’的招牌么?”

“对,对。”富难难得的附和余生。

草儿狐疑的看着天师,“你名字不会也说不出口吧?”

“怎么会。”天师有些激动,见实在推托不过去,才道:“我叫高兴。”

余生追问到底,“姓什么?”

“姓白。”

“姓白,名高兴。”锦衣卫大汉琢磨一番道:“名字不错啊,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噗”,余生和草儿终于憋不住了。

“你故意的吧。”天师咬着压,狠狠的看他。

富难挠挠后脑勺,又嘀咕:“白,高兴,白高兴?白高兴!

“哈哈,白高兴。”富难笑的前俯后仰,让天师也忍不住摇头笑起来。

这么聪明的傻子真是不多了。

第三十八章 西江月

“扑簌簌”。

在白高兴将客栈灯笼挂在牌坊上时,惊起三两只栖息在牌坊的鹊儿。

“这就对了。”里正站着饮一杯酒,“这样赶路人夜里远远就能看见客栈招牌。”

天师白高兴坐回来,让里正也坐一会儿。

里正摇摇头,又饮一杯酒后道:“老了,熬不了夜,你们聊,我回去睡觉了。”

待里正走后,他们四个又闲聊片刻,聊着聊着话已尽,安静下来。

天上少星辰,唯有寂寥的月各挂东西两边,落下清幽的月光,

凉风徐徐吹拂,伴着蝉鸣,蛙声,送来了河对面的稻花香。

旧时茅店牌坊边,路转溪桥忽见。

“朝生暮落,世间沧桑,如何得求长生?”余生忽然打破门前安静。

三人目光看他,白高兴道:“长生是需要悟的,城主沙洲悟道十年,终得长生。”

“悟?不是修。”余生看他们。

白高兴道:“内力,妖力,鬼力,魔力,世间万般力,在悟道之前皆是皮毛。”

“唯有悟道之后,方知世间之根本,发挥力量真正的威力来。”

“当然也有不需悟道就可以寿与天齐,比肩剑仙的。”草儿说,“神即是。”

“神?”余生立刻想到了农神。

白高兴知他想什么,道:“神有两种,一者天生为神,拥有绝对的神力,被称为神。”

“一者借信仰为神,被称为伪神。”

白高兴对余生道:“鬼神是伪神之中最弱的,他们只有三魂,而无七魄,天生残缺。”

余生一镇上寻常人家小子,见识少,听的津津有味,不由的问道:“神又有哪些,我怎没听过。”

“昆仑丘城主西王母即为神。”草儿告诉余生,行走于人世间的神已不多,他们或沉睡或隐居。

神的后人倒是不少,但凡天生有神通的人、兽,或多或少都有神的血脉,当年作乱镇子的恶龙也是天神之后。

“悟道。”余生琢磨着,大道虽三千,悟到的又有几人?

夜已深,蝉鸣也歇了,余生他们站起身回去,蓦然听见犬吠由苍茫的狂野中传来。

“是阿黄。”余生望着犬吠传来的方向,正是镇子坟岗所在的位置。

阿黄狂吠不止,声音凄厉,仿佛有凶神恶煞向它逼近。

余生他们对视一眼,锦衣卫大汉富难道:“食腐兽又来了?”

话音刚落,天师白高兴提起木匣剑,富难拔出薄窄长刀。

他们路过牌坊时提着灯笼向墓地跑去。

“这畜牲还敢来!”余生大骂一句。

余生不甘落后,只是他手中缺少武器,于是回后厨取出一把刀身细长,轻薄的剔骨刀来。

他刚走出后厨,想到天师与锦衣卫已经走远,于是回到后院,向毛毛商量一下。

毛毛自得了那一坛酒后,一直舍不得喝,现在尚有多半坛,只有在嘴馋时才舔几口。

现在一听余生又有用到自己的地方,预示着后面又有讨酒的机会。

当下驴话不说,让余生上背,向坟地狂奔而去。

“怎么回事?”闻声出来,披着衣服的里正问草儿话时,忽见一影子在眼前倏忽而去。

驴背上风大,余生不敢抬头,只觉刹那间毛驴停了下来,阿黄狂吠近在耳旁。

他翻身下驴,“噔噔噔”的跑上高岗,循声望去,借着月光见坟茔座座之间,站一庞然大物。

那大物,双眼有车灯大,身似小卡车,有门板似的大门牙,呼吸之间吹着草倒伏。

双月齐天,照的清楚,在那板牙上缝上挂着一截烂肠子,应是余生前些天抛下的。

或许正是这些烂肠子阻了一阻,才让六爷的坟茔安然无恙。

余生站在高处,正被那怪物看个正着,吓的余生忙找同伴。

只是他生左顾右盼,又向后面田野一望,方知自己来早了。

“打扰了,打扰了。”余生“嘿嘿”一笑,举着刀缓缓向后退去。

不过这庞然大物显然不只喜欢腐肉,也喜欢小鲜肉。

它见余生后退,身子“嗖”的一动,若离弦之箭奔向余生。

余生与它相差略远,又有树木阻隔,但这怪兽却丝毫不避,“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被它撞断了。

怪兽奔势不停,继续向余生撞来。

“我问候你八辈祖宗。”余生撒丫子狂奔,“敢追我,一会儿拉死你。”

这时怪兽已奔上方才余生所站之处,拉近他们的距离。

幸好余生的身体因“米粒之珠”有所改善,不至于被拉近的太快。

月光将高岗照的明亮,富难、白高兴他们在远处,见追赶余生的怪物竟是一头大竹鼠。

“嗬,这竹鼠吃了什么,长这么大?”两人对视一眼,迎面向余生奔去。

两军将会师,余生心中一定。

他正准备回头嘲讽那怪物一句,忽觉脖后一股腥臭气吹过来。

“小心。”白高兴一扑,将余生往左一拉,一带,滚在了稻田里。

富难接着一刀砍在怪物脸上,然后向右一闪。

“梆”,刀砍在门牙上,溅起火星,怪物安然无恙,只是忽然消失的猎物,让它稳下来,将头缓缓转向站着的富难。

“它至少是三钱捉妖天师才能对付的。”白高兴拉起余生道。

“别怕,它吃了浇有泻药的药汁儿,一会儿就会来肚子。”余生说。

白高兴白眼一翻,道:”掌柜的,它整天吃腐肉,岂会在意区区泻药?“

余生一呆,尴尬一笑:“失策了,失策了。”

富难握着刀与怪物对峙,说道:“不怕,我二文,你一钱,加起来也够收拾它了。”

“大哥,不是这么算的。”白高兴苦笑,俩同伴一个不靠谱,一个有点傻,他很无奈。

余生握着剔骨用的菜刀:“还有我呢。”

“那更不够了。”白高兴推开余生,“你躲远点儿。”

余生退后五六步,暗自撇嘴。

他有自知之明,知若站二人身旁,不免会拖累他们,阻碍他们施展所学。

但余生也有主意。

他悄悄站在怪兽背后,意欲在酣战时给予怪兽致命一击。

余生身上有两张卡,一张封印卡,一张模拟卡,皆有二钱以上实力,是以全然不惧。

白高兴,富难站在怪物头前左右,成掎角之势,怪兽很快做出选择,大门牙一张,向富难咬去。

白高兴趁机上前,身子一跃向怪兽的左眼扎去。

富难身子在稻田里上一跃,一滚,躲开怪兽这一咬。

怪兽一落空后也不追,左眼一闭,一摆头,把白高兴撞了出去。

富难忙起身,一砍怪兽的腮帮子上,只觉刀好像落在了又坚有韧的木头上,根本砍不进去。

他急忙后跃,把怪兽注意力拉过来,道:“得手没有?”

白高兴捂着胸口,艰难站起身,喘着粗气道:“眼皮和毛皮一样,太坚韧了,刺不进去。”

这时,怪兽车灯大目光落在白高兴身上。

它后脚蓄力,待要把胆敢刺它眼珠子的人撞翻时,尾巴上突然钻心的疼。

第三十九章 平沙落雁

“吱~”

怪兽大门牙后传出刺耳之声,让白高兴忍不住捂耳朵。

他余光瞥见怪兽尾巴一甩,将一人抛高,甩在稻田里。

余生的仇恨值拉的有点大,将他甩走后怪物依然不罢休,掉转头要撞向他。

白高兴急忙纵身一跃,在怪兽脸上一划,将它引了开去,为余生挣得了喘息之机。

富难在另一边喊道:“你没事吧?”

“咳咳。”

余生捂着胸口和屁股狼狈站起来,也幸好是稻田,不然他非被摔死不可。

“我没事儿。”余生虽这样说,但觉脏腑都快乱套了。

他方才在怪兽后面找机会时,瞥见一条长尾巴,约有大腿粗,手中剔骨刀忍不住一刀刺下去。

怪兽惨叫时,他察觉不对,转身就跑,奈何依旧迟了。

怪物一尾巴打在他屁股上,一报还一报,让他体验了一把平沙落雁的痛楚。

“呸。”

余生将口里的沙土吐掉,见富难一刀砍个实在,却奈何不了怪物,被它撞了出去。

“畜牲,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爷的厉害。”余生大喝,将怪兽目光引来。

“啪!”

余生双手合十,夹着封印卡,“以妖气之名,唤汝归来。”

他双手之间的卡片刹那间发出柔和白光,在余生身后浮现一道光影。

富难对光影之中浮现的人影陌生,刚落地的白高兴却熟悉的很,正是被余生封印的伥鬼。

余生右手夹住卡片,向怪兽一抛。

“启!”

在怪兽迷茫之中,卡片在空中立时变作伥鬼,“唰唰唰”,数道水草缠向怪兽。

“原来封印后还能召唤。”见伥鬼出现,白高兴知道自己看低那件封印法宝了。

而且现在的伥鬼较封印前又有不同,她浮肿与腐烂的面容已恢复如初,全身上下有一股正气。

她的鬼力更上一台阶,水草应用自如,再不是寥寥一两根了。

“别磨蹭了,怪动手。”锦衣卫大汉富难喊醒他。

白高兴这才见水草将怪兽的四肢,尾巴,肚子缠住了。

怪兽实力虽在伥鬼之上,但水草也是到刀砍不断的坚韧,根本挣脱不开,让它行动大受阻碍。

又一刀砍上去,富难不由的叫苦不迭,“砍不进去!”

余生这时强忍着屁股上的痛,奔过来报刨祖坟之仇。

“怎么会砍不进去?”他说着,一刀刺下去

“就是砍不……”富难不说话了,他见余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轻松随意。

“吱~”

怪兽吃痛,又是一声刺耳尖叫,惊的余生急忙后退一步,正好躲过怪兽的回头一撞。

“让你刨祖坟,让你摔……”余生又是一刀后,见俩人呆呆的看他,诧异道:“动手啊。”

怪兽力大,伥鬼力小,只能迟缓怪兽的行动。

白高兴一把拉过余生,帮他躲过怪兽一击后,抢过剔骨刀,“借我一用。”

他欺身上前,身子一跃,“噗噗”两刀,扎在怪兽眼皮上。

“吱~”“吱~”

怪兽叫声更凄厉了,宛若杀猪,它双眼挂血,向前迅速一撞,欲报瞎眼之仇。

怎料捉妖天师早有预料,身子落下后迅速一滚,躲进了稻田里。

富难将余生往后拉,看着捉妖天师矫健的身姿,赞道:“果然是专业的,若是我一定躲不了。”

他又问余生,“你那宝刀哪儿来的?”

“什么宝刀?”余生不解,“哦,那是我剔骨头用的菜刀,当时在街上随便买的。”

富难无语,他望着手里长刀,心说有没有搞错,街上随便买的会比锦衣卫的刀还锋利?

“吱~”

双眼刹那失明的怪兽依旧挣扎着,水草拉着伥鬼到甩,让她不得不暂时收回束缚。

捉妖天师逗弄着怪兽,让它徒劳的左冲又撞,消耗它的力气。

怪兽要逃走时,余生才让伥鬼再出手,合力将怪兽留下。

半个时辰后,被天师刺中要害的怪兽哀鸣一声,倒在地上不再挣扎。

系统冰冷声音响起:消灭尸鼠一头,奖励功德值一百点。

“才一百点,这买卖亏大了。”余生心中嘀咕,他召唤伥鬼可是消耗了二百点功德值。

伥鬼落在余生身旁。

余生上下打量,恢复如初的伥鬼眉清目秀,再也寻不到昔日的邪恶。

伥鬼轻轻的点头,白光一闪又化作封印卡,缓缓落在余生掌心。

天师瘫坐在地上,“伥鬼被封印后,实力还能提升?”

余生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当时被剑囊压制了,现在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天师接受了这个答案,余生却在念头之中问系统。

系统:封印卡内伥鬼修炼照常,宿主亦可提供灵力供养加速修炼。

他们休息一会儿,回头见镇子上百姓举灯往过赶,这才转身回去。

小毛驴依旧站在原地,余生犯懒想上驴背上,只是刚一抬腿屁股就疼,不由的“哎呦”一声。

方才不觉,现在大战一过,平沙落雁对屁股造成的伤害才真正疼起来。

天师看他,“受伤了?”

余生忙摇头,这可不是光彩事。

却有一个煞风景的,富难笑道:“肯定是屁股痛,方才那一下,指不定被拍成两瓣了。”

“本来就是两瓣,你的屁股难道是三瓣的?”余生与他斗嘴,一瘸一拐的走着。

镇上的乡亲举着锄头之类农具迎面走上来,见到余生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见他们狼狈模样,里正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余生将怪兽形容了,听的镇上的百姓倒吸冷气。

里正皱眉道:“现在这么大的怪兽都来稻田里转悠了?”

包子他爹道:“幸好有城主护佑,它们不敢到镇子上来。”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里正说,“回去都把孩子约束好了,别让他们到这边玩儿。”

“尤其是你家包子。”里正特别对四哥说,四哥点头示意记住了。

天快明,回到牌坊下后大家都散了,整个镇子又安静下来。

唯有余生睡不着,屁股火辣辣的痛,让配药的草儿着实嘲笑一番。

待他们上完药去睡后,余生一狠心,在系统客房一栏之中,兑换了一柔软的床垫,以减轻屁股的痛苦。

大早上,太阳刚刚升起,镇上的百姓就聚在了坟岗上,他们果然见到了那只怪兽。

四哥道:“还真是竹鼠。”

猎户李老三得意道:“我就说吧。”

“得了吧,猜对一次,你还上天了。”四哥指着毛上的夹子,“这就是你放的陷阱?”

李老三不说话了,这陷阱确实有些丢人。

“哎,你们说这肉好吃不?”围观人中,八斗父亲,铁匠高四忽然道。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第四十章 伪装

“啪!”一巴掌拍在高四后脑勺上。

里正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这家伙啃过你祖先尸骨。”

“啥,就是这家伙?”高四眉头一竖,上去狠狠踹了两脚。

“让开,让开,西山庙里的主持来了。”人群外有人嚷嚷,镇民纷纷让开一条路。

西山寺庙的老僧双手合十,向左右躬身后走上前来,小和尚在他后面小心打量怪兽尸体。

里正走过去,道:“大师来了。”

老僧道:“正要去镇子上,见大家聚在这里,我们也过来看看。”

他指着怪兽尸首问道:“它……”

“哦,这怪兽昨夜盗尸,被捉妖天师与锦衣卫打死了。”里正说。

老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也算罪有应得了,它正是盘踞寺庙里,前些天被书生赶走的妖兽。”

“啊。”众人一惊,“这些年在庙里点灯诱人的怪物就是它?”

老僧点头道:“它原是寺庙主持养的长生鼠,因盗饮佛像前灯油,又听主持念经,渐渐有了法力。”

后来主持一死,长生鼠失去约束,又被和尚慢待,不由的发兽性逞起凶来。

这竹鼠成精,身子自然失去了原本的约束,变的这般大。

讲完它的来历后,老僧双手合十道:“不知大家怎么处置它?”

“肯定不能吃。”铁匠高四急忙道。

“也就你想着吃。”四哥笑话他一句。

里正道:“快些埋了吧,以免再招来什么妖兽。”

老僧道:“这畜牲有些法力,又以腐尸为食,就地掩埋恐有不妥,不如由老僧做场法事烧掉吧。”

众人一听觉的有理,当下在里正安排下去拾柴,搭架子去了。

至于老僧师徒,被里正恭敬请到了镇子的客栈里。

余生这时才刚刚睡醒,虽然有柔软的床垫,但疼痛的屁股依旧折磨着他一夜没睡好。

里正他们来时,余生双眼惺忪,正站在客栈外发呆。

“小鱼儿,屁股还疼?”里正远远地就乐呵呵道。

余生不想理他,经他一传播,整个镇子都知道了。

刚才包子还撅着屁股在他面前搞怪呢,被他踹了一脚,现在真捂着屁股去找他娘了。

里正也不在意,他请老僧坐在客栈外的凳子上,“快给大师倒碗水。”

余生回头喊:“小白,倒水。”

白高兴提着一精致的茶壶,出来倒了三碗水。

“他怎么了?’里正指着余生问白高兴。

“嗨,还不是屁股闹的,觉的没脸见人了。”白高兴说。

“屁股是因为杀妖兽受的伤,有啥丢面子的。”里正不解。

余生听他们又在说屁股,自顾自的转回后厨去了。

白高兴望着他的背影,道:“昨天和早上,都是草儿姑娘给他上的药。”

不理他们在外面的笑,余生刚记起来,他答应周九章的豆腐尚无着落呢。

只是余生将翻箱倒柜,将所有豆浆机可能出现的地方都翻遍后,也不见它的影子。

“我的豆浆机呢?”余生质问系统。

系统被问的不耐烦了,道:“在门后边。”

“门后怎会有?”余生不解的走过去,在看到门后面的东西后顿时傻眼了。

一木制短柄,一小爿磨盘,一爿石沟,它们正组合在一起,被放在门后面。

“系统,替我问候你大爷。”余生指着门后,愤怒道,“这是豆浆机?”

这东西前世他见过,名为豆腐磨,正是机器出现之前磨豆子的工具。

系统:伪装的最高境界是不伪装,请宿主理解系统的良苦用心。

余生:……

豆子作为坐骑的上好饲料,客栈存有不少,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把豆子泡上,又向后院外面转去。

原本在小白狐身边玩闹的狗子见了,屁颠屁颠跟过来。

出后院门,转过篱笆,余生见草儿抱着球球正蹲在菜园旁。

青菜种子是余生忙时抽空洒下的,现在不到五天,菜园子已见绿。

异界就是如此,所有植物都像有人催似的拼命长,三天不见大变样。

余生走过去,见草儿摘下一根菜苗喂球球,“它还吃草?”

草儿没好气道:“这不叫吃草,球球是在品药。”

“品药?”余生诧异的走近一步,惊起一地虫子,“哪来这么多虫子?”

球球将菜苗咽下去后,双眼闪过一丝精光,向草儿短促的“吱”一声。

草儿诧异,道:“这青菜苗里有灵力,这些虫子全是灵力引来的。”

她狐疑的看着余生,“青菜种子你哪儿弄来的?”

“画仙给的。”余生又推到了画仙身上,反正以画仙的路痴属性,再找到客栈有点儿难。

前些天有一画仙路过镇子,草儿是知晓的,但棪木酒中的秘密让草儿知道余生没说实话。

她也不便细问,只是道:“你再不想办法,青菜怕是长不成了。”

余生脚在菜苗上一扇,又惊起一地虫子。

让鸡鸭来试试?怕是把青菜一起糟蹋了。

他苦恼摇摇头,道:“我能有什么法子,你呢?”

“我倒是有。”草儿说。

余生忙催她赶紧说出来,草儿道:“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余生问。

草儿在菜园子旁边一划,“这儿给我开辟成一药圃。”

“成。”余生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我需要棪木酒浇灌。”草儿又道。

余生咋舌,“这就有些奢侈了吧?”

草儿深怕余生不答应,用手指捏着一小缝,“只要一丢丢,有一两株草药需灵力滋养。”

余生无奈点头,“行。”

“好,成交。”草儿得意道,“你快去取两坛子酒来。”

余生一跺脚,惊起一片虫子,“你先把它们解决了。”

草儿左手一翻,手掌里有五六颗花生大小的种子,种子五彩斑斓,余生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种子。

“这是什么,不会有毒吧?”余生问。

“这是帝王草,又名天罗地网草,以虫子为食。”

草儿告诉余生,帝王草种子唯有灵力滋养下才发芽,之后会迅速生长将虫子拒之于菜园之外。

“这些草籽得来不易,或许只有我有。”草儿说。

余生这才回去取了一坛棪木酒。

棪木酒消耗很快,上次灌装的酒坛子已经空了,现在这些是余生将剩下的棪木果子悄悄兑换的。

唯一瞒不过的是毛驴,只是毛毛这些天有那坛六十功德值的美酒,顾不上打棪木酒的主意。

第四十一章 恩将仇报

刚把棪木酒递给草儿,白高兴就在客栈外喊他。

余生走出去,顺着白高兴所指方向,见三个行脚商,一佩剑武师从大道走过来。

行脚商,顾名思义,以脚走路又行踪不定的商人,类似于前世走街串巷的小贩。

行脚商一般背一竹篓,富裕的赶一辆车,在附近城池,镇子,村子之间转悠,卖一些杂货。

或将一座城池的特产低买高卖到附近城池,赚取一些跑腿钱。

只是客栈所在的镇子,距南北的城池都至少有三天三夜的脚程,向西又是大山,很少出现行脚商。

余生目光向后略移,定住了,在他的视野内,行脚商,武师的后面,还跟着一女子。

她披着黑色武师袍,双眼虽被黑布遮住不见阳光,但女子依然安步当车,从容跟在行脚商后面。

在天师他们的视野内,看不见这个人,唯有余生看得见。

这行人上了石桥,经过牌坊,剑囊安然无恙,不曾为难跟在后面的女子。

武师走向客栈,问道:“请问,到扬州城的路还有多远?”

武师衣着单薄,只穿了一件衬衣,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眸中有血丝,似乎许久没休息过了。

余生道:“尚有半天脚程。”

武师谢过,他转身回去与行脚商商量一下后,决定在客栈暂住一晚。

进客栈时,武师见到老僧,不由的停住脚步,让行脚商先走了进去。

余生见那女子一停,站在不远处,又见老僧抬眼淡淡看了女子所在位置一眼。

老僧的目光很犀利,只这一眼就吓的女子后退三步。

余生装作视而不见,为他们倒了一碗水,见武师看一眼碗底后,才道:“大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老僧道:“请讲。”

武师见行脚商都在客栈里面休息,小声道:“不知大师有没有捉鬼驱魔的本事?”

老僧道:“你是指跟在你身后的鬼?”

武师一惊,急忙向后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余生却看得清楚,女子在向他招手,只是阴阳两隔不能相见。

武师脸色惨白,回头对老僧道:“她,她,她在我身后?”

老僧不答,又问道:“你什么时候遇见她的?”

说时,老僧又瞥了女鬼一眼,吓着女鬼离开客栈门口,站在了客栈墙角处。

她不被黑布遮住的脸上全是惊慌,却依旧不离开。

武师道:“三天前,我在大道上的一家茶馆遇见她的。”

因为饕餮阻断了姑苏城通向中原的大路,许多商队和护卫武师不等不停留在姑苏城。

他们期待饕餮只是心血来潮,但一连等了半年,路上依旧有饕餮的身影。

身上盘缠所剩无几,武师再等不得,所以接了护送四个行脚商的任务。

也因商队货物在姑苏城积压,低价脱手给了行脚商,为卖个好价钱,行脚商这才来了扬州城。

三天前他们上路,武师遇见女鬼是在路旁的茶馆。

那时正是晌午,他们赶半天的路,自然又渴又累,因此遇见茶馆后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坐下来,武师端起一碗茶,正要大饮一口时,不经意的向茶碗里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在茶碗之中,浮现出一张女人脸来,对着他张开口说着两个字。

武师心里一紧,“茶里有蹊跷,万万饮不得。”

“啪”,他当下把茶碗摔在桌子上,又打落了正在饮茶的三个行脚商手中的茶碗。

其他人诧异的看他。武师也不解释,只是扔桌子上几钱赔茶碗,拉着他们道:“我们得走了。”

行脚商虽不解,但上路时已约定好,行停饮睡全听武师的,所以虽然口渴,还是跟着他上路了。

但在一条河边饮水,再次见到水中又浮现女人脸后,武师知道不是茶馆问题,而是她遇见鬼了。

随后的行程里,武师经常遇见怪异的事儿,有落叶在他面前摆字,有细沙缓缓出现一行字。

在渡河时,水面会孔浮现一女子的脸庞,睡梦之中也常见她的身影,让武师睡也不敢睡,一直折磨到现在。

是以武师一见老僧,立刻向他求救,“大师,请你帮帮我。”

老僧抬头看女鬼,余生身子一挪,遮住他的视线,道:“又是张口,又是摆字的,她对你说了什么?”

武师摇摇头,“当时慌张,怎会记住?”

余生又好奇道:“无端的,她怎么会找上你?”

武师摇头,但很快又止住了,“会不会是那具尸骨?”

老僧问道,“什么尸骨?”

武师告诉他们,因为行脚商和他都对前往扬州城的路不熟,所以刚上路时有一段路走岔了。

他们在那段岔路上遇见一具尸体,整个身体已经被野兽啃光,只余下了森然白骨。

当时行脚商深怕也被野兽袭击,纷纷要求武师快点返回原路。

但武师坚持用武师袍把尸骨收拾好,又埋在路边后,才带着行脚商返回原路。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具尸骨的主人缠上我了?”武师道。

老僧皱眉道,“不会是他,即便真有鬼魂在,你埋葬尸骨让他免于曝尸荒野,他也应感激你才是,怎会缠上你?”

余生回头见女鬼猛烈摇头,身上还披着武师袍,笑道:“我倒认为是尸骨的主人。”

“那他缠上我干嘛,岂不是恩将仇报?”武师显然更信老僧的话。

余生则回头看着女鬼,见她躲在客栈阴影里,明知老僧的厉害,还是强撑着不肯离去。

于是道:“或许,她是有话想对你说。”

“大师,请帮帮我。”武师不再理余生,向老僧恳求道。

老僧抬头,见余生挡着视线,若有所思的看了余生一眼。

他对武师道:“今天和尚还有一场法事要做,明日再驱鬼如何?”

武师有些犹豫,余生道:“放心,她今晚不会缠着你的。”

武师不信他,只看着老僧。

老僧点头道:“不错,有我在客栈,她不敢缠着你。”

武师这才放心,向老僧拱手称谢后进了客栈。

老僧这才道:“掌柜的,你如何认定那鬼是尸骨的主人?”

“因为她一定不是恶鬼,不然牌坊上的剑囊也不会放她进镇子的。”余生说。

“而不是恶鬼又缠着他的,一定是尸骨的主人了。”

老僧看了看剑囊,回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掌柜看得见?”

余生奇道:“你看不见?”

“老僧只感觉到有异物寸在。”老僧说。

第四十二章 对称

女子胆战心惊的绕过老僧,跟武师进了客栈。

她坐在邻桌,有些委屈的看着武师,却又不敢故技重施。

时近晌午,柳柳从街东头走过来,在见到门前老僧后顿了一顿,犹豫着不敢过来。

正好草儿抱着球球出来,见到后向她招手,见柳柳依旧踌躇,上前把她拉了过去。

进门时,草儿瞥老僧一眼,“掌柜的,招个吃白食的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他挡着门,做不做生意了?”

余生在后厨听不到,老僧抬眉看草儿一眼,淡淡道:“身子不高,脾气不小。”

“你~”身高是草儿一辈子的痛,她双数叉腰,活像一只愤怒小母鸡。

她正要开口“啄”老僧时,被出来的天师把她推进了客栈,“别捣乱,种草去。”

草儿悻悻然的进了客栈。

小和尚探出头,天真道:“小姐姐真可爱。”

“啪。”老僧一巴掌拍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忘记我对你说什么了。”

“哦。”小和尚委屈的缩回头埋在碗里,片刻后他抬起头,“师父,和尚为什么怕女子呢?”

“咳,咳。”方才出去叫人的里正回来听到这句话后,不由的有些尴尬,将头转了过去。

“啪。”老僧又是一巴掌,“不该问的别问。”

“哦。”小和尚又委屈的缩回头,片刻后他又抬起头,“师父,什么该问,什么又不敢问呢?”

“啪。”……

很快,镇子上的七大姑八大姨全来了,还有不少孩子凑热闹,把客栈大堂挤了个水泄不通。

却是因为镇子不常来行脚商,今日忽来了三个,各家都过来淘换点家用之物。

余生出来时见有茶叶,忙将所有茶叶都包圆了。

客栈为客人上的都是白开水,让他很过意不去,而且他前些天刚挣黑脸壮汉三贯钱,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不是很心疼。

“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行脚商护着竹篓,将货物摆到客栈外门口的桌子上。

他们眉开眼笑,万想不到不到扬州城,生意就这么火,尤其是把茶叶一销而空的行脚商。

“有一副棋。”白高兴也挤过来,他举起来对余生道,“掌柜的,买这个,看店时消遣。”

“买了。”余生挥手刚落,听行脚商报价后,立刻惊住了,“多少,一贯!?”

余生夺过黑白子,道:“高兴,这一枚棋子儿可比你贵多了。”

白高兴不理余生的调侃,对行脚商道:“别说一副棋一贯,我五百钱卖你两副成不?”

“你这话说的。”行脚商嘬牙花子,“这可是烂柯山的棋,一般你都买不到。”

行脚商将藤编的棋笼打开,亮出里面的黑白发亮的棋子儿,“当初我可是花大价钱才买来的。”

“烂柯山远在中原,谁会把棋卖你?”余生与白高兴才不信,转身起竹篓里寻摸其它东西了。

烂柯山全名烂柯山城,因城主以棋成仙而得名。

这位城主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有很大的能耐。

相传在烂柯山附近,若有妖魔作乱,他只要在面前的棋盘上将相应的棋子儿吃掉,妖魔就死。

在他的影响下,烂柯山城的城民人手一副棋,有些珍贵的代代相传,很少卖给别人。

是以大陆上有传说说烂柯山的棋子在棋力不断滋养下会有灵性,甚至成为精怪。

“哎,真的,真的。”行脚商拦住他们。

这棋也是压箱底多时了,一直卖不出去,行脚商怕砸手里,对他们解释道:“这棋是姑苏城一烂柯山人卖我的。”

“他当时病入膏肓,又没钱看病,就把这副家传的棋卖我了。”行脚商指着同伴,“不信问他们。”

两个行脚商点头,“对,对,当时张三花二百钱……”

张三的行脚商急忙捂住同伴的嘴。

“二百钱!”余生立刻出价。

“八百钱。”“二百五。”“七百五。”“三百”

“六百!“行脚商果断道,“不能再低了,你若不要,我去扬州城找个识货的。”

余生也不会下棋,自然不在意,把行脚商扔在一旁,回头从竹篓里又掏出一根手杖来。

这手杖已经很古了,杖柄处摩挲着很光亮,余生看他是因为这手杖打人很趁手。

他手握杖柄时轻轻一抽,一道寒芒露出,险些划破他手指。

“嗬。”余生惊叹,“这是剑?”

“少见多怪。”白高兴道,“这是行路人常用的兵器,防身赶路两不误。”

他接过手杖,上下打量剑柄,剑刃,剑身后道:“这把剑普通,还不如我的木匣剑呢。”

“你那剑还不如我的厨刀呢。”余生随口一句,让天师很郁闷。

谁想得到,锦衣卫的长刀,天师斩妖除魔的长剑,居然不如一厨刀锋利。

有模拟卡在,余生自觉勉强算是一剑客,用厨刀也太不专业了,于是回头问行脚商,“多少钱?”

行脚商道:“五百钱。”

白高兴是识货的,插口道:“最多三百钱。”

有方才教训,行脚商果断道:“行!”

余生咬牙对白高兴道:“你个二百五,二百五我都嫌多。”

但行脚商伸手要钱了,余生也不好意思反悔,于是指着那副棋道:“一共七百,卖不卖?”

“卖。”行脚商狠狠心。

余生爽快的把钱掏出来,道:“你们喝酒不?正宗棪木酒,一杯消渴,两杯祛病,三杯……”

余生顿了一顿,“三杯对你们也没用。”

“棪木酒,多少钱?”行脚商虽走南闯北,棪木酒却只听过没尝过。

正如前文所说,棪木果不在大陆东面生长,余生也不知老爷子从哪儿弄来种子。

“一贯。”余生说,准备把花出去的钱赚回来。

三位行脚商齐齐转身,给他一后脑勺,报了方才余生把他扔在一旁的仇。

白高兴摸着棋笼道:“掌柜的,棪木酒对习武之人值一贯,普通人还真不值。”

余生何尝不知,只是不能区别对待不是?

他们两个走回客栈,余生吩咐白高兴把茶叶泡了,然后亲自端一茶壶,两个茶杯,走到武师身前。

“多谢。”武师客气接过茶盏。

他见余生在他对面又放一杯茶,诧异道:“掌柜的,这……”

已转身的余生回头掰扯道:“在美学构图上来说,对称是一种美,我们客栈讲究这个,你别喝啊。”

“这……”武师不懂这个,被他唬住了。

第四十三章 骑猪天师

炊烟将起时,镇民才散去。

行脚商心满意足的坐回位子上,见有一杯凉茶,端起来饮时,被余生端走放在邻桌。

“哎,你……”

“茶凉了。”余生又给他们倒三杯茶,回头将踏门进来的老僧正看他。

余生不以为意,“坐,饭菜马上好。”

小和尚已闻到了菜香,馋嘴道:“真香,师父,为什么让你烧菜就那么难吃?”

老僧心如止水,面不改色道:“口腹之欲,何穷之有,出家人克制才是成佛之道。”

小和尚闻言,有些不舍的揉揉肚皮,“那我今天少吃点。”

老僧眉头一抬,“不用,吃饱了才有力气念经。”

小和尚听了也有道理,坐在长桌上的草儿抬头看了老僧一眼,料不到他还是一个大忽悠。

客栈在客人用饭之前,必须先安顿好后院的那些动物,现在这已经成了白高兴的活儿。

他去后面倒菜时,见到了石头,好奇道:“掌柜的,这是什么东西?”

“做豆腐用的。”余生漫不经心的说。

客人的饭菜很快端上桌,让武师惊疑不定的是,余生在邻桌子上也放一份饭菜。

他曾听人言,鬼魂在人前虽不便举杯交箸,但闻味道也能有七八分饱意。

武师看着余生,忽然明白这家客栈为何叫“有妖气客栈”了。

把客人安排妥当,余生刚坐在长桌上用饭,听行脚商惊叹道:“嘿,这饭真香,”

“这菜也好吃。”另外一行脚商指着青菜说。

“掌柜的,手艺绝了。”他们向余生竖起拇指。

听到赞扬的余生微微一笑,故作高人,双眼之中得意的神色却瞒不过草儿。

她向余生做个鬼脸,道:“来坛酒。”

余生不给,“早上被你糟蹋不少,余下还等着招待客人呢。”

“什么叫糟蹋,是为你了那破青菜好不。”草儿不服气说。

余生把菜往他身边一拉,“破青菜你别吃。”

“破我才吃。”草儿又拉过去,狠狠咬一大口,又去柜台上取了一坛酒,为柳柳倒上一碗。

老僧师徒坐在长桌末尾,由里正作陪。

余生见小和尚远远躲着她们两个,道:“你们怎么欺负小和尚了?”

草儿奇怪看小和尚一眼,翻个白眼道:“鬼知道。”

余生瞥了一眼武师邻桌,见女子正闻着饭香,一脸享受,道:“鬼还真不知道。”

小和尚听余生为他打抱不平,犹豫片刻后跑到余生耳边小声说一句。

“生哥儿,你也小心点。”小和尚说罢,又屁颠屁颠跑回位子上。

“哈哈。”余生笑起来,料不到老僧也是这样教导小和尚的。

他回头看草儿,倒有成为母老虎的潜质,

“咦,我们的锦衣卫呢?”白高兴饭至半饱后才想起昨日并肩战斗的富难来。

里正道:“他刚才借了点米面,现在应该在做饭。”

余生向门外探头,见对面的房子浓烟滚滚,“他不是在做饭,应该是在烧房子。”

饭罢,行脚商与武师去歇息,草儿送柳柳出镇子,和尚也去准备法事,客栈很快安静下来。

余生收拾碗筷时,瞥见女子终于忍不住饭菜的诱惑,夹起筷子来。

女子回头见余生看他,又羞涩的放下筷子。

“行了,放心用吧,你吓不着别人。”

余生安慰她一句,她又见白高兴一点不奇怪,这才放心大胆的用起饭来。

晌午,骄阳似火,门外知了聒噪着,伴着“哗哗”的流水声。

余生和白高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扭头见富难灰头土脸的走进来。

一双筷子立刻停下。

“来份菜。”富难板着脸说罢,将几文钱放在桌子上。

余生回后厨取出一份来,“当昨晚的酬谢了。”

富难因囊中羞涩才自己做饭,现在听余生这般说,当下不客气的坐下来大快朵颐。

“驾,驾。”恰在这时,客栈外大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片刻间停在客栈门口。

富难回头望去,见四个提着刀的灰衣汉子,一脸汗水,一脸尘的踏进客栈。

“小二,先来两坛酒。”一人仓皇不定的说。

“一贯一坛。”余生对他们说。

“那就先来一坛。”四个人也顾不上和余生计较。

待一碗酒下去,把惊慌和热气压住后,一灰衣汉子才道:“也该那小子倒霉,真怪不得我们。”

其他人附和,“那二愣子死了也活该,我说那茶馆有蹊跷,他不信,上去就一碗吞。”

“这人呐,走在荒野上就得长点心,酒菜不能端过来就用。”这人说罢饮一口酒。

“对,对。”其他人点头,“不能学那二愣子,你看现在着道儿了吧。”

“哎,这客栈没问题吧?”一人随口道。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这四人编排别人半天,原来也是二愣子。

“那啥,”一人措词半天后醒悟,“没事,看见牌坊上剑囊没,这有扬州城主护佑,没事。”

其他三个人点头,为证明自己不是二愣子齐齐松了一口气。

作为锦衣卫,富难很有警觉性。

他站起来问四个客人,握住腰间刀柄,“谁死了,谁死了,这可是个大案子。”

四个人看富难,那眼神似在说,这儿怎么也有一个二愣子。

“把脸上米粒擦干净。”白高兴推他一把,又对客人道,“你们刚才说谁遇难了?”

脱险的四人正缺一位听众,当下把他们路上遇见一二愣子的事儿说了。

这位二愣子兄弟在他们四人口中风评很不好。

在“二愣子”后面,四人又分别添加“厚颜无耻”“油头粉面”“恬不知耻”“胆小怕事”四个成语后,才向余生他们娓娓道来。

也是在扬州路上,他们骑马狂奔时,见前方有一男子骑头猪独自上路。

男子身着白色长衣,衣上以金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千姿百态的龙,风度翩翩而又潇洒不羁,四人顿时惊为天人。

如此特立独行,又敢在荒野之中一人上路,一定是有本事的,因此男子建议同行时,他们答应了。

同行路上,一阵风吹来,将男子白衣长袍吹起,不经意露出胸前五枚铜钱

这是一位五钱天师!

四人更起结交知心,殷勤的讨好起来,一路上将他服侍的甚为周全。

听男子出门仓促忘带干粮,四个人二话不说匀给他。

听他渴了,四人大热天舍不得饮水,把水给他饮。

骄阳似火,晌午不走,四人陪他在树下休息,听他向他们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那厮太恬不知耻了。”汉子中一人现在想起来,恨得捶桌子,“说甚么凿齿,并封,修蛇,他全擒住过。”

第四十四章 妖怪与猪头肉

客栈外,骄阳似火,蝉鸣不休;客栈内,四汉子滔滔不绝。

“他刚吹嘘罢并封,嘿,我们还正遇见一头并封。”一汉子连说带比正在兴头上。

但余生听到并封,双眼一亮,忍不住打断他:“在哪儿,在哪儿,离这儿远不。”

他一拍手恨道:“你们,你们不会把打杀死了吧?”

所有人诧异的看他,富难道:“你关心错对象了吧?”

“啊?”余生一怔,才道:“他们不就在眼前,肯定没死,所以我关心下那头并封。”

“呵呵。”汉子道:“小兄弟你真会开玩笑,我们哪有能耐杀死一头并封?”

他开口,正要继续说话时,又被富难打断了。

富难觉的余生的思想很危险,“你关心并封作甚,它可是妖兽。”

余生道:“一头猪,两个头,做起猪头肉来简直太划算了。”

所谓并封,形状类似野猪,但不同的是并封有双头,前后各一头。

余生喜欢猪头肉,自从知道有并封这妖兽后,就一直幻想着圈养一头。

“但你岂不是少了猪臀肉?”白高兴提醒他。

余生摆摆手,“猪臀肉哪有猪头肉好吃,大热天用猪头肉做下酒菜,简直绝配。”

猪头肉喜欢与否全看个人,恰好白高兴是甚为不喜的一个,俩人忍不住辩驳起来。

正在兴头上的汉子看着他们两个,一时插不上话很着急。

“其实猪前腿肉最好吃。”一汉见缝插针道。

“胡说。”余生和白高兴齐齐反驳他,一时两人争论变成了三人。

富难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咽一口馋涎后一拍桌子,喝道:“够了,现在是查案时间,别扯远话题。”

三人停下来,余生掀起的看着汉子:“你凑什么热闹,还不快接着往下说。”

“又不是我……”

“快说,快说。”白高兴也催促他。

那头并封是由荒野中来的,横穿过大道时,正遇见他们五个。

四个汉子见到并封,不惊且喜,心想有五钱捉妖天师在,一定性命无忧,还能看一场精彩战斗。

始料不及的是,男子与并封对视一眼后撒腿就跑,胯下猪蹄扬起的灰尘,让四人真的是望尘莫及。

“那厮吹的上天,却是一贪生怕死之辈,我们处处迁就他,他却留我们独自面对并封。”

“对对,若不是迁就他,我们早到扬州城了,岂会遇见并封?”

“那厮的猪跑的也真是快,我从来没见过跑那么快的猪。”一汉子补充道。

跑腿的快的猪,肯定有两双好腿。

“这猪的后腿肉应该不错,前腿肉就不行了,筋膜多,勉强能做饺子馅。”余生忍不住点评道。

所有人又看他,余生一本正经道:“这是一个厨子的本能。”

白高兴忍不住反驳他,被富难拦住了,他问四个汉子,“你们怎么逃脱的?”

“那可是并封,我们当然打不过。”汉子道:“只能坐以待毙,谁料它根本不睬我们。”

余生又插嘴,“它们可能是吃饱了。”

汉子摇摇头,“不是,它站在路旁前后晃悠像拔河,最后是前面那猪头拖着后面那猪头又回荒野了。”

“我估计并封两个头对要走的路有了分歧,只顾着吵架,没顾上搭理我们。”又一汉子说。

白高兴笑道:“你们还真是福大命大,居然遇见一二愣子并封。”

“这就是有两个脑袋的坏处。”富难也感叹。

“那个,”余生又插嘴,“你们怎么分清前后的?”

白高兴推余生,“去去去,给四位客官做饭去。”

余生后退两步停住,“小心我扣你工钱。”

白高兴立刻住嘴。余生得意的向前三步,推开白高兴,对四个汉子道:“别听他打岔,你们继续说。”

四个汉子死里逃生,庆幸之余又不免愤怒于那白衣男子抛下他们独自逃命。

他们当即快马加鞭追上去,约一个时辰后,在路旁一茶棚遇见了那厮。

那茶棚搭在一棵古槐树下。

古树参天千尺高,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树上不知有多少只鸟,稍有动静,百鸟齐飞,甚为壮观。

“茶棚里有俩人,一佝偻老头,白发苍苍,一年轻姑娘,貌美如花。”

“这茶棚开在荒野,我们刚遇并封,茶棚内又是一老一少,我当时就觉蹊跷。”汉子频放马后炮。

“只是那厮坐在茶棚里唤我们进去,我们四个才进去兴师问罪的。”

“那厮也是个色胚,双眼直直盯着人家姑娘,还搔头弄姿。”汉子说时还做一动作,让余生一哆嗦。

“还当着我们面吹嘘并封是他赶跑的。”一汉子愤愤不平道。

锦衣卫大汉富难皱眉,“你们没反驳他?”

“反驳了。”汉子说,“但五钱天师和一头不伤人并封,你信哪个?”

富难不说话了,若是他,也信那五钱天师的。

余生鄙夷道:“太可恶了,他居然挂着五钱去骗人。”

白高兴狐疑的看他,他才不信余生有正义感。这点子某人似乎提到过很多次,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付诸于实践罢了。

果然,“我日后用上岂不就不好用了?”余生道,惹来四人侧目,但余掌柜不以为意。

许是为了斥责余生言行,汉子道:“还好,那小子很快遭报应了。”

四个汉子进去时,白衣男子已经吞下了两碗茶。

等四个汉子刚举起碗饮茶时,白衣男子“噗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我们四个一惊,立刻知道茶里有问题,抬头一看,茶棚里一老一少利索的向我们袭来。”

四个汉子也是练家子,当下抽出刀来相抵抗,只是那一老一少面目一变,当场吓的四个大汉屁股尿流。

“你们猜那是什么妖怪?”

余生三人摇头。

“黄仙儿!”四人心有余悸的道,“这可不是我们不仗义,我们又不是捉妖天师,肯定打不过。”

黄仙乃黄鼠狼成精,它是妖怪之中最难缠的妖怪之一,附身放屁两个杀手锏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招惹。

四个人不敢恋战,扔下那白衣男子,骑上马一路狂奔,一直到镇子上才敢歇息。

一汉子看着余生,“也是报应,他现在估计已经被妖怪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余生后退一步,“看我做甚?作为在西游记故事熏陶下长大的好少年,我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西游记?”白高兴问他,“那是什么故事?”

“哦,一和尚领四个徒弟去十万八千里外看书的故事。”余生说。

第四十五章 挖苦也是修行

余生随手炒一份儿青菜让他们下酒后,四个汉子心甘情愿的掏出一贯十钱来。

“掌柜的,你呆在镇上太屈才了,真应该去姑苏城闯荡闯荡。”汉子付钱时说。

旁边汉子附和,“对,去杀杀鱼羊楼易牙子的威风。”

余生笑眯眯的接过钱,随口道:“那叫易牙子的怎么得罪你了?”

“岂止是得罪我,他得罪了整个姑苏城。”汉子恨意满满,道:“他一道菜,价值十贯。”

余生一顿,“十贯!他炒黄金呢?”

富难正义感十足,“买卖自由,十贯又有什么可恨的?若这也是恨人理由的话……”

他看向余生,“这一坛酒一贯钱的货,我早把他恨死了。”

“靠,你不说饮酒,又不是我不低价卖,恨我作甚?”余生道。

富难眸子一亮,“低价多少?”

手上铜钱尚有余温,若说出去十钱一坛,非得被四个汉子要回去,余生于是道:“两贯。”

富难当即翻个白眼。

“和他们聊天真他娘费劲儿。”汉子暗骂一句,忙把话题拉回来,“遭人恨的不是十贯。”

“他一天只烧一道菜,唯有达官贵人能品,旁人纵然有钱也尝不得,用他话的来说是不配。”

“用饭也分个三六九等,太看不起我们穷人了。”在座的都是穷人,义愤填膺道。

唯有余生在好奇,“他只烧一道菜,自己吃什么?”

“这才是最遭人恨的。”汉子道。

“他只吃旁人烧的菜,然后极尽挖苦之能挑别人的不足,非得把烧菜的人批的体无完肤后才罢休。”

余生挑眉,“这是什么毛病?”

“这不是病,用易牙子的话说,这是一场修行。”

“修行?”余生不解,莫非这易牙子修的是嘴皮子功夫。

“挑出旁人厨艺之不足,方悟自身厨艺之神通。”

汉子道,“易牙子期望以厨入道成仙,走一条别人从未走过的路,而这正是他的修习法门。”

“这倒是挺遭人恨的。”余生说,“幸好我不在姑苏城。”

四个汉子以为他怕了。

另一汉子道:“易牙子也不是那么可恶,他吃人一顿付钱一贯,相比之下挖苦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他又指了指痛诉易牙子的汉子,“他媳妇以前摆摊卖汤食的,被骂过所以这么恨人家。”

余生道:“不是,我是怕他来客栈后痛骂自己,把这些年的修为给毁了。”

四个汉子不说话了,他们见到一个骄狂不亚于易牙子的。

四人上楼休息,余生把碗筷收拾了,见草儿手里握着一把草,抱着球球走进来。

“采草作甚,刚才没吃饱?”余生随口问。

草儿鄙视余生一眼,道:“神农尝百草知道不?这些草是我采回来检查药性的。”

“你别被毒死了。”余生说。

草儿以为余生关心他,正要开口让他安心,听余生又道:“你欠我不少钱呢,就一球球可赔不了。”

“是毒草的话就先毒死你。”草儿向余生做挥拳,向后院跑去了。

余生将抹布放下,“我们采棪木果去。”

余生嘱托草儿看店,他们三个坐上牛车,穿过牌坊,踏上石桥,向西面的竹林走去。

阳光不如晌午猛烈,庄稼和草不再懒洋洋的,蝴蝶,虫鸣,蛙声也活跃起来。

路旁绿草茂盛处,有“哗哗”的水声,那是水车带上来的水正沿着水渠欢快的留向田间。

远处的稻田里,正有邻居在灌溉水田。

白高兴坐在车上,“怎么不见你种地?”

余生回头看他,“你是嫌活儿太少?”

白高兴低下头不说话了。

田间的路很狭窄,仅容一牛车走过,田里青翠的稻草伸展在路上,引诱着老水牛。

近十天不来,红灯笼似的棪木果已经挂满了枝头。

酿酒的棪木果必须是不熟的,但太生又会影响口感,所以这几天余生得多收几次果子。

果树上有身影在晃荡,正是余生的老熟人。

“得,又得对付这只臭猴子了。”白高兴对上次被砸的惨状记忆犹新。

“不然你上树?”余生仰着头说。

棪木约有三层楼高,主干笔直光滑无落脚地,也只有猴子能来去自如。

白高兴摇摇头,他捡起一石子,朝徜徉在丰收之中的猴子砸去。

猴子一惊,回头见了余生登时向他龇牙咧嘴,并随手将手中啃一半的棪木果子丢下来。

棪木果在成熟后是软的,摔下来糊一脸,黏黏的甜甜的很难收拾。

余生急忙躲,“你个孙子,又不是老子砸的你。”

似乎听懂了余生的话,猴子很快住手攀登到了更高处,又摘一枚果子啃着,得意洋洋的看余生。

“得,这招不灵了。”天师又丢一石块,压根打不到那只猴子。

“猴子是跳不出佛爷手心的。”余生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弹弓来。

“让我来,许久不玩这东西了。”天师高兴的接过,朝着猴子打去。

余生看着石子儿打在树干上又弹回来,抬腿向后面跑去,只有富难慢一拍,被打在了屁股上。

“你的准头也太差了。”富难捂着屁股道。

余生狂笑道:“活该,让你昨夜嘲笑我。”

白高兴还要再试一次,被余生夺了过来,“一边去,让我来。”

余生与猴子的斗争经验丰富,瞄准那格外红彤彤的猴屁股,一弹弓打了过去。

弹子儿在上升时威力不断消减,打在猴屁股上时已无大碍,但依然惹怒了猴子。

顿时,树上的棪木果如雨下。

白高兴和余生早有领教,锦衣卫大汉富难又慢一拍,被砸个正着。

硬的果子砸人疼,软的果子美味,猴子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富难捂着头,“我不该跟你们来的,真的,如果我不跟你们来……”

“你就饮不到棪木酒了,十钱一坛的。”余生诱惑他。

富难立刻道:“被猴子砸算什么,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余生叮嘱白高兴,“做人不能食言而肥,记住了,日后有危险让他去。”

白高兴认真的点点头。

猴子很快停下来,余生又是一弹弓,棪木果顿时又如雨下。

白高兴望着落下来的果子,笑道:“行啊,小鱼儿,指哪儿打哪儿,挺准的。”

余生得意道:“那当然,咱这本事可是下大功夫练出来的,你也不看看猴屁股为什么那么红。”

白高兴望了望猴屁股,笑容收回去了。

他很是心疼。

第四十六章 世外高人

斜阳西斜,晚霞层林尽染。

三两只白鸟在空中追逐着,由远处湖上飞来,落在稻田里,扑闪着翅膀,欢快的叫着。

田间浇灌的邻居向余生打招呼后,扛着铁锹,吹着口哨沿着田埂悠闲的往回走。

忽然一只兔子从田间钻出来,打断了口哨。

农夫小心翼翼扑去,兔子腿一蹦又藏在了稻田里,溅他一身泥,惹来余生幸灾乐祸的笑。

农夫不以为意,拍拍尘土,笑骂余生一句后走了。

一阵风吹来,竹叶簌簌落下,在田间飞舞,落在余生的肩头。

他坐在牛车上,回头见棪木树上的猴子萎靡坐在枝桠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得给它留点儿,也不能全摘走了。”余生说,猴子帮大忙了,不然他得爬树上摘果子。

富难兜着一堆果子走过来,放在牛车上,“算你有点良心。”

“那当然,明年还得它帮忙呢。”余生说。

白高兴将一兜果子放在车上,见南面坟岗上起了浓烟,那是镇民在烧那头竹鼠。

风起先是笔直的,被风一吹后向竹林这边送来,飘过棪木树梢,又伴着竹叶向西山去了。

诵经梵音和木鱼敲击声伴着风也被送来,让人的心似洗过一般,空静安祥。

“相隔如此之远,梵音竟也能送来。”白天师望着坟岗,“这老僧修为精湛,不容小觑。”

富难作为锦衣卫,天生有个毛病,“他从哪儿冒出来的?西山寺庙当年要了不少人命呢。”

“管他呢,回家。”余生坐在牛车上,一甩鞭子,牛车缓缓启动。

镇外的田地很平坦,风吹稻浪,硕大的蒲公英种子迎风起,仿佛落雪一般。

“置办几亩薄田,在这里安度晚年也不错。”富难坐在车子上,“城主剑囊在这里帮大忙了。”

扬州城外的镇子,唯小镇最舒坦。

其它镇子稍一远离城池,少了城主威慑,会经常遭到妖兽侵袭,很难立足生存下去。

即便勉强站稳脚跟的,也时常面临着与妖兽的搏斗。

富难父亲便是在富难儿时被一头苍狼咬死的,后来他母亲也死于恶鬼附身。

现在他的故乡已是断壁残垣,乡亲们不得不回到扬州城艰难的谋寻生路。

余生好奇道:“当年城主为什么单单在镇子牌坊上挂一剑囊?”

白高兴摇头,富难所在的锦衣卫直属于城主统领,他略有耳闻,“听说百年前镇上曾有人救过她一命。”

余生停下手中鞭子回头看着富难,“真的假的,百年前城主也是剑仙吧,镇子上有人救过她?”

“是谁,是谁?”余生激动道,“料不到镇子上还有一位世外高人。”

富难道:“我怎知道,百年前我还不存在呢。”

“会不会是五奶奶?”余生沉吟道,“她整日云淡风轻,坐门前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有高手风范。”

白高兴见过这位五奶奶一。他正要开口,见余生一拍手道:“会不会是马婶儿他婆婆?城主吃过她家窝头。”

富难道:“别乱猜了,我也只是听说罢了,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

说话间,牛车已经上了石桥。

小白狐趴在河岸的青石旁,一群小鸭子被它赶下岸,正在河里欢快的游着。

余生回到客栈后院时,见草儿对草做着记录。

球球嘴里嚼着草,辨别着其中药性,间或向草儿“吱吱”一两句,也不知道草儿怎么听懂的。

狗子也在后院。莫看它丑,现在已经跟黑猫警长他们混熟了,即便是球球也亲近它。

由此可见,许多生物都是喜欢跟丑的做朋友,唯有如此,方能衬托出自己的美。

“这也是玉树临风如我,也要有你们这些朋友的原因。”余生对坐在后院屋顶上闲聊的天师,富难说。

顿时有瓦片落下,幸好余生闪得快。

他把石磨搬出来,将草儿的目光吸引过来,“你要做什么?”

余生笑道:“今晚让你们喝点儿不一样的。”

前世,余生的外婆家常用石磨磨豆浆和豆腐,因此不需系统指导,他也能做出来。

草儿也不让球球尝草了,她抱着球球蹲过来,好奇的看着余生将豆子加水磨成浆。

待磨得差不多后,余生停手,草儿好奇的跟着余生忙进忙出,直到余生把豆浆煮上。

“这就是豆腐?”天师也凑过来,“这东西能炒菜?”

“这是喝的。”余生说,“豆腐我懒得做,明天再说。

夜幕四合,晚霞在牌坊上留下一丝余晖后慢慢坠入西山。

客栈的行脚商,五个武师下来等候用饭,老僧师徒也被里正安排在了客栈里。

余生将煮好的豆浆先尝一口,“啧,味道真不错。”余生自夸道。

恰在这时,系统冰冷声音就响起来:

宿主独自完成饮品豆浆,特奖励功德值五十点。

不等余生恼怒系统拆他的台,系统又颁布了新任务:

鉴于宿主自制豆浆尚有瑕疵,特发布新任务。

【任务】持续改善自制豆浆口味。

【任务奖励】每进一步奖励功德值二十点。

“改善口味?”余生狡黠一笑,在一碗豆浆里加了盐。

“咸豆浆,算不算改善?”他对系统道。

系统无奈:恭喜宿主成功改善一层,奖励功德值二十点。

“嘿嘿。”余生得意的笑起来。

他又从系统调味品里兑换白糖,添在另一碗豆浆里,“甜豆浆,快点,快点,来功德值。”

系统:宿主有意侮辱系统智商,扣除功德值三十点。

余生怒道:“我……”

“滴,滴,滴。”这声音是从余生嘴里发出来的。

余生目瞪口呆,万料不到这孙子还有屏蔽敏感词汇的功能。

他只能在念头里狠狠地问候系统他大爷。

白高兴头探进来,诧异的看着余生,“掌柜的,你滴滴什么,开饭了?”

“我打车呢。”余生没好气的说。

“打车?”白高兴不解,“什么车,马车,牛车,还是谁的名字叫车?”

余生懒得解释,指着盛好的两碗豆浆,道:“把这些端出去,今晚就喝这个吃灌汤包。”

虽说不是菜,但白高兴对这**期望很大,等候多时了。

他忙把豆浆端出去,又把余生各放一小碟里的白糖,盐端给客人,让他们自己选择适合的口味。

第四十七章 叶公

虽少了系统加成,余生做的豆浆还是让客人眼前一亮,颇觉新鲜。

但相比某样东西就逊色多了。

他走出后厨时,见草儿正用灌汤包蘸白糖,然后一口塞进嘴里,双眼眯着非常满足。

小和尚更甚,端着小碟用舔一口,幸福的向老僧道:“师父,这是什么?真甜。”

老僧安静的享用着豆浆,闻言眉头一抬,“应该是饴糖吧?”

“饴糖?”行脚商望着碟子中的颗粒,“若卖到姑苏城能赚不少。”

他扭头问余生,“掌柜的,这糖从哪儿弄的?”

“自制的。”余生紧跟一句,“概不外卖。”

行脚商伸出手指道:“我出大价钱。”

“不卖。”余生说着果决,却在心疼擦肩而过的铜钱。

后来的四个汉子在休息时才察觉到酒中的灵力,当时立刻就觉得棪木酒不贵了。

这时又听余生这般说,一汉子道:“我算看出来了,掌柜的你是视钱财如粪土的高人啊。”

“呵呵。”余生一笑,心说若不是白糖售出去后得付双倍功德值,我早富甲天下了。

致富机遇在眼前,行脚商自不肯罢休。

饭罢,富难,四个汉子全回去休息后,行脚商依然在缠着余生,见他油盐不进,方才叹息着回房。

保护他们的武师也跟着回去,起身时望了望邻桌空位上摆着的豆浆,灌汤包,又回头看了余生一眼。

他刚上楼,女鬼也想跟着上去,被余生喊住,“你别把他吓死了。”

女鬼剁脚,“可是……”

余生指着柜台,“坐下,呆会儿说。”

他回头,见草儿奇怪的看着他,“你和谁说话呢?”草儿问。

余生指着草儿背后,“有个鬼,我跟她说话呢。”

草儿回头望了一眼,女鬼正走过,只是草儿看不见,“哦。”她淡淡应一句,又转回头。

轮到余生诧异了,“你不怕?”

草儿抬眉,“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的是鬼,不是小和尚。”余生说。

伴着老僧闭眼诵经声,小和尚这时正趴她后面的桌子上昏昏欲睡。

“女鬼怕什么,我还是妖怪呢。”草儿不屑的说。

“妖怪?”余生见正在收拾碗筷的白高兴无动于衷,他比划着自己的腰,“什么妖怪,居然长这么低?”

“啊~”草儿站起来,“我咬死你。”

小和尚被惊醒了,惊恐的看着草儿,“师父,她果然咬人!”

白高兴把碗筷放回厨房,出来后伸展懒腰道:“掌柜的,客人越来越多,咱是不是再招个打杂的?”

“也对,还得招个账房。”余生胳膊拨动着草儿,“怎么,你有合适人选?”

“我,我……”忽有不同于几人的声音说。

声音由门外传来,一眼望去却空空如也,余生惊道:“谁,谁在说话?”

“我,我。”声音依旧从门前传来。

余生揉揉眼睛,心说世上难道还有他看不见的鬼?

正疑惑时,余生见门外台阶上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接着见一人撑着门槛站起来。

他在阴影处,身上仿佛挂着羽毛,但又有人的脑袋,身子左右晃悠,宛若丧尸走路。

余生拉着草儿向后退,“这世上还有这东西。”

八斗忽然出现,见门口有人站不稳,伸手把他提进客栈,放在了豆大的油灯下。

原来是个人,只是他身上衣服被撕成条儿,勉强遮体,脸上鼻青脸肿如猪头,头发凌乱被拔掉一撮儿。

这身打扮在阴影处不吓到人就见鬼了。

“看你的胆儿。”天师暗自松一口气,嘲笑余生。

“以后嘲笑掌柜扣工钱。”余生走上前时说,让天师牢牢的闭上嘴。

余生告诉八斗饭在锅上热着。

“还有我,给我也来点儿。”衣衫褴褛的人道。

“你是谁?”余生上下打量他,特别关注他裆下,“被人强抱了?”

衣衫褴褛的人精神一振,手捂裆下,“谁被人强抱了,你不要侮人清白,从来只有我强抱别人……”

余生后退一步,恶心道:”原来是个露鸟癖,而且是个没本钱的,赶走,赶走。”

“别,别。”衣衫褴褛的人恳求道:“我是被,被打劫了。掌柜的行行好,让我住一晚。”

余生转圈看他,“被打劫?荒山野岭的哪个强盗敢栖身?”

衣衫褴褛的人嗫嚅道:“我,我是被妖怪打劫的。”

更扯了,妖怪只吃人的,打劫作甚?“哪儿妖怪,这么不专业。”

“真的是妖怪。”来人说,只是不知为何,他不道出妖怪的来历。

“赶走,赶走。”余生又摆手。

“姑苏来扬州的路上,槐树下茶棚的妖怪。”来人立刻吐出实情。

白高兴,余生一怔。白高兴阴阳怪气道:“呦,原来是五钱天师,你居然还活着。”

来人喜道:“你认识我?对,对,我是五钱天师……”

身为捉妖天师,白高兴以天师为荣,现在见他还真敢承认,这个气啊,怒道:“你小子还真敢承认。”

“别吓坏他。”余生推开白高兴,盯着来人道,“你小子有前途,很合我口味。”

来人退后一步,“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好那口,我宁愿饿死也不会让你……”

“滚,老子才不会看上你这猪头。”余生恶心道。

来人松口气,他看到八斗端着碗,“那就好,那就好,那啥,掌柜的,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

“想吃饭,有钱么?”

来人摇头。

“没钱还想吃饭,你当我白痴啊。”

“生哥儿,我们也没付钱。”小和尚迷迷糊糊说。

余生不说话了。

来人小心翼翼道:“你们不是要招个打杂的?我可以抵饭钱。”

余生这才后退一步,“也行。”

余生进后厨端饭菜,来人捂着屁股坐在角落,“小二,来坛酒。”

白高兴余怒未消,听到后阴恻恻的一笑,“好咧。”

他转身到柜台上给来人取一坛,怕余生出来,又赶紧帮来人倒上一碗。

来人痛饮一碗,双眼一睁,“嗯,这是棪木酒?堂庭山极品棪木酒也不过如此了。”

“是吧,好喝就再来一碗。”白高兴又为他倒上一碗。

第四十八章 叶公好龙

余生端出饭菜时,见衣衫褴褛的小子饮的正酣。

他笑道:“你可知这一坛酒多少钱?”

“能有多少?”来人打着酒嗝儿,不以为意道,“大不了我多给你干几天。”

余生掰着手指头,“打杂的是一天十钱,包吃住,但饮酒的话,一天限购一坛,工钱减半,也就是五钱一天。”

“这坛棪木酒价值一贯,这顿饭价值五钱,即便抹去零头你也得打杂……”

“二十天!”草儿抢答道。

余生看她,“现在我知道你和柳柳姑娘为什么是姐妹了。”

他回过头对来人道:“一共是二百天。”

来人停下来,望着手中的酒坛子,“掌柜的,你不能讹人啊,我告诉你,堂庭山的极品棪木酒也才两贯……”

白高兴道:“呦,掌柜的,看来你是少收钱了,方才这位还说堂庭山极品棪木酒也不过如此呢。”

“不是,”被坑的衣衫褴褛之人急忙辩解道,他愤恨的指着白高兴,“你坑我。”

“没有啊,你要酒的。”白高兴无辜的说。

来人看向余生,“掌柜的,我是要做大事的,你不能把让我在小镇上浪费半年青春啊。”

“干大事?”余生又上下打量他,“就你这熊样,浑身上下无一处是大的,能干甚么大事?”

来人道:“不瞒掌柜的说,我是来找扬州城城主的。”

余生一怔,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心说这厮莫非认识城主?

他说话时不免客气几分,“你找城主做什么?”

来人将头发往后一甩,做一风流倜傥之势,“不瞒掌柜的,听闻扬州城主至今孤身一人,少侠侣相伴,我……”

“砰”,白高兴一拍桌子打断他,“就你也想癞蛤蟆迟天鹅肉。”

“砰!”

来人也拍案而起,“你别血口喷人,想我叶子高在君子城也是玉树临风,君子如玉第一人,怎么就是癞蛤蟆?”

他将头发抹回去,“你见过这么仪表堂堂的癞蛤蟆?”

“去去去。”余生把他们两个推开,回头对叶子高道,“你,月钱扣一半。”

叶子高一怔,“为什么?”

“客栈规矩第二条,伙计敢罔顾事实,大言不惭自夸貌美者,扣月钱一半。”余生理直气壮说。

“这是事实。”叶子高也太高嗓门

“事实你个大猪头,在掌柜的面前你也敢称玉树临风?”余生见他还敢张口辩驳,“再说月钱扣完。”

叶子高果断闭嘴,夹起筷子用饭。

“对了。”余生坐在他对面,“你叫椰子糕?”

“对。”叶子高潇洒的一甩头,“在下姓叶,名子高,字好龙。”

余生乐了,“叶好龙,叶公好龙,这名字不错,你是不是也很喜欢龙?”

叶子高口里含着食,睁大了眼,“掌柜的,你怎么知道,我真的很喜欢龙。”

他高兴指着褴褛衣衫,衣带钩,又端着酒碗,“在我们家,酒器上刻着龙,剑鞘上刻着龙,居室里雕镂装饰也都是龙。”

“我告诉你,君子城的人一般养两头大老虎,但我不喜欢,不威风,我就喜欢龙。”

“我还特擅长画龙,把龙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简直就像真龙一样活灵活现。”

“对了,你们见过龙没?”叶子高提着筷子问俩人。

余生和白高兴摇摇头。

“我见过。”叶子高一拍桌子,骄傲道。

“我叶公好龙天下皆知,后来还把水潭里一黑龙惊动了,她特意到君子城探望了我。”

“我给她画了一条龙,她特满意,说要回去挂在龙宫的大堂上。”

“那画惨了。”余生调侃道,“它又不防水,一入水就化了。”

叶子高兴致一减,打个哈哈,“是哈,我当时没仔细想。”

他怕余生他们不信他,又道:“你们知道我是怎么从槐树下茶棚里逃出来的?”

余生摇头。

“告诉你们也无妨。”叶子高得意道,“我在身上画满了栩栩如生的黑龙,只要我为它们点上眼睛,黑龙就会来救我。”

方才的话,余生或许将信将疑,但黑龙来救他,他却成了这副德行?余生才不信,心想这孙子真能吹。

叶子高见余生不说话,以为他被镇住了,笑道:“你最好早点让我走,不然招来黑龙,就太伤和气了。”

“嘁。”余生不屑道,“只不过是水潭里的一条小泥鳅罢了。”

“只不过?”叶子高眉头一竖。

吹牛皮谁不会,余生狂妄道:“区区黑龙也值得炫耀,告诉你,我有七颗珠子,合在一起能召唤出神龙。”

“神龙?”叶子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的也不是假的。”余生懒得再理他,让白高兴安排老僧师徒去睡觉了。

草儿抱着狮子球也打着哈欠上楼了,唯有八斗和叶子高吃饭的声音。

许久后,八斗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非常满意。

叶子高却举着碗,向余生道:“掌柜的,那个,再来一碗……”

余生讶异:“你居然比八斗还能吃?看来工钱得再降一降了。”

“别,别。“叶子高忙摆手,“我是徒步跑出来的,已经两天没填补肚子了。”

“你那黑龙兄弟没请你吃点儿?”余生添饭后斜眼看他。

叶子高憨笑道:“那啥,大老远来的,她也没顾上吃饭。”

农神这时背着双手走进来,余生也顾不上与叶子高斗嘴了。

他回后厨又端出一份儿菜来,放在柜台上,一人两鬼对酌。

农神看着白高兴的打扮,“他这是?”

“从妖怪窝里逃出来的,估摸着是牺牲了色相。”余生随口说。

他们又看向女鬼,女鬼小心饮了一杯酒后才自述来历。

她是姑苏城外镇子上的人,后来被一妖怪掳掠而走,那妖怪不是旁的,正是茶棚里的黄仙儿。

她后来趁妖怪不注意逃了出来,但慌不择路时竟走上一条荒无人烟的岔路,被追上来的黄仙给杀害了。

她的尸首被抛诸于荒野,很快被野兽啃噬的只剩下白骨。

因为女子本是镇上富庶人家的大家闺秀,先被黄仙***后被它杀害,怨气深重,一直徘徊在白骨周围不曾轮回。

前几天,路过的武师可怜她,以武师袍裹尸骨把她入土为安,让女子很是感激。

她本想来世再报大恩的。

但知晓男子会经过茶摊后,深怕武师被妖怪所害,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并急中生智的在茶碗里提醒了他。

女子这时方才知道自己鬼力已成,因此起了向武师道谢的心思,谁料最后却越描越黑。

女子是这般说的,余生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女子一定有别的心思。

第四十九章 监守自盗

余生睡的迟,醒的晚,做完早饭后还要睡个回笼觉,是以清晨时分的客栈,唯有白高兴一人呆着。

他刚把昨天买的棋盘棋子儿摆在长桌上,叶子高就走了下来。

叶子高穿着一身灰色短衣,衣服很小,在他身上紧绷绷的,露出洁白的手臂和胳膊来。

见到棋盘后,他靠了过去,“来来来,咱俩来一局。”

白高兴自无不可。

在落子儿时,叶公抬头不见余生,小声道:“小白,掌柜的这儿是不是有问题?”

他指了指脑袋。

白高兴惊讶道:“这你都发现了?”

叶公点点头,“昨儿他坐柜台上与空气说话,真是吓煞我也,饭也没敢多吃。”

白高兴叹息道:“掌柜这病都是被情所伤,莫说与空气说话了,他还和驴,狐狸说话呢。”

叶子高讶异,“被情所伤?掌柜开窍够早的啊。”

“开窍早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小情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白高兴说。

叶子高八卦道:“怎么骗的?”

白高兴编不下去了,他摇摇头,“总之一言难尽,你说话也注意点儿,掌柜现在最讨厌别人骗他。”

叶子高点点头,落子道:“你输了。”

白高兴一怔,方才只顾着糊弄他,一不留神让他把自己的大龙给斩了。

“再来,再来。”白高兴不服气。

“成啊,但就这样下也忒没劲了。”叶子高说。

白高兴急于找回场子,“那怎么玩?”

“我们加点彩头,十文钱,怎么样?”

白高兴理智尚在,“你身上有钱?”

“我已以劳代酬。”叶子高说。

白高兴略一思索后同意了。

待余生打着哈欠下楼时,白高兴和叶子高杀的正酣,老僧师徒坐在旁边也无人招呼。

叶子高抬头见了他,高兴道:“掌柜的,等下完这一盘儿,我只需打杂一百天就够了。”

余生不解,“为什么?”

叶子高得意的掂了掂手中铜钱,“赢的。”

“还有彩头?”余生走过去扫了一眼,抢过叶子高手里铜钱,“客栈禁止赌博,违者罚没所有赌资。”

“凭什么,这是我应得的。”叶子高不依,只是被余生在白高兴帮助下镇压了下去,只能悻悻然去倒泔水。

待他走后,白高兴伸出手,笑道:“掌柜的……”

余生将铜钱揣回怀里,“干什么?这是我凭本事罚没的。”

他指了指棋盘,笑道:“要不再来几盘,我让你把钱赢回去?”

吃一堑,长一智,白高兴刚上过当,又见余生自信满满,岂肯再吃亏,他连忙摆头,“不来了,不来了。”

余生把棋盘上黑白子各捡到棋笼里,“那这样,我们下个简单的,五子棋,给你赢回钱的机会。”

“五子棋?”白高兴不曾下过,疑惑的看着余生。

余生在棋盘上摆了横,竖,斜三道五子连珠,道:“这样就算赢了,很简单。”

白高兴一看,这规则是简单,较之手谈坐隐容易多了,但还是谨慎道:“先来一两局。”

“行啊。”余生将棋子儿收回,各执黑白,先故作勉强的赢一局,又故意输一局。

因为五子棋规则简单,棋力高低容易作假,白高兴还真信了。

在第三局时,他迫不及待道:“来来来,添彩头了啊。”

“赢回你那些钱就停下。”余生不忘示敌以弱。

白高兴道:“没问题。”

棋盘上的厮杀再次开始,余生勉强赢一局,又干脆输一局,再赢两局后,又输一局。

后面余生赢的越来越“艰难”,但当白高兴快绝望时,马上干脆利索的输掉一局。

白高兴已经杀红眼了。直到叶子高忙完进来,不服气道:“掌柜的,你监守自盗,不是说客栈不许赌钱的?”

余生掂量手中的铜钱,“对哦,客栈禁赌的。”

“罚没赌资。”叶子高伸出手来。

余生瞥他一眼,将铜钱揣怀里,“客栈唯有掌柜的有权罚没赌资,好了,现在我已经自罚了。”

叶子高傻眼了,余生得意的笑着去了后院。

天师旧端量着棋盘,嘟囔道:“差一点就赢了。”

叶子高推他,“赢什么,掌柜手里的铜钱可比你输给我的多多了。”

正好余生在后院喊:“叶公,改天教教我手谈,我也开拓下挣钱的路子。”

天师恍然大悟,后悔莫及。方才余生是真想让他把钱赢回去的,只是白高兴自己多疑,错过了。

不一会儿,昨日保护行脚商的武师下了楼,他见了老僧,拱手道:“大师……”

“这儿呢。”余生走出来,“你的事儿我已经解决了。”

武师不信他,看着老僧,老僧道:“施主不放听听掌柜的。”

余生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道:“那女鬼呢,真是你埋下的那具尸骨的主人。”

武师看老僧一眼,见他不反驳,惊道:“她,她为什么缠上我?”

“那茶摊的茶水的确有问题。”余生说着拉过来叶子高,“他也是中招的一个。”

“对,对。”叶子高说,“在那茶棚里,可以看见两个妖怪,一个是黄仙儿,还有一个也是黄仙儿。”

“那母黄仙儿长的呀……”叶子高正说着,被余生一把推走了,你特么以为你是迅哥儿呢,侮辱偶像。

余生继续道:“她起初只想提醒你茶水有蹊跷,莫着道儿。”

“那后来……”

“想当面向你道声谢,谁知道你误会她了。”

余生看着他身后的女子,“她也是个耿直的,越被误会越想解释清楚,所以就这样了。”

武师回头看看老僧,见老僧点头后信了几分。

余生又让他上楼找后来的四个汉子确认后,武师这才知若非女鬼提醒,他们已经在黄仙儿的肚子里了。

沉默半晌,武师道:“请掌柜的替我谢过那姑娘。”

余生看着他身后的女鬼,双眼虽被黑布遮住,但笑容已经挂在嘴角,“她已经听到了。”

武师一惊,小心的环顾四周后,吞吞吐吐道:“我们这也算两清了,掌柜的,能不能让她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

余生见女鬼的笑容眨眼间又消失了。

余生觉的她有些怪可怜的,被妖怪掳掠,奸杀也就罢了,轮回前难道也要留有遗憾?

余生决定帮帮她,于是道:“缘分难得,在无涯荒野中,不早不晚,正好相遇,即便殊途,即便如萍水,也不妨安然的道一声珍重,又何必着急擦肩而过呢?佛也曾曰过,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肩而过,年轻人,你要珍惜啊。”

自己已经够矫情了,余生见这武师居然还在犹豫。

只是让你告个别,让她安心上路,至于么。

余生于是又做戏道:“哎,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想不想听听我的,不对,一个书生的故事?”

被情所伤?叶子高竖起了耳朵。

第五十章 缘分,一道桥

小镇以前有个书生,他与一姑娘相爱了,姑娘最后却嫁给了别人。

书生很伤心,为此一病不起。

这时,路过一老僧,他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

书生看到有一女子横尸路旁,有路过的,皆摇头而走。

唯有两位书生,一个为她披上衣服,一个小心翼翼把尸体埋了。

老僧告诉书生,那具女尸就是姑娘的前世,你是第一位书生,而她的丈夫是第二位书生。

一衣遮体之恩已报,现在她去报入土为安的恩情了。

余生把前世烂熟于心的故事说给武师听,末了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武师沉思,久久不语。

呆在一旁,装模作样擦桌子的叶子高回头,道:“掌柜的,这书生不会是你吧?”

余生把他踹走,“老子是祖国的花朵,还不到盛开季节呢。”

叶子高上下打量他,因日晒烟熏而黝黑的皮肤,杂乱的头发,摇头道:“我看您已经衰败了。”

余生怒了,“去把牛放了!”

相比擦桌子和倒泔水,放牛是个轻松活儿,叶子高虽觉掌柜语气不对,但对天师的警告深以为然。

当下,叶子高将抹布一扔,喜滋滋的牵牛去了。

余生继续对武师道:“缘分犹如一道桥,连接两条断开的路,让殊途的人在桥上相逢。”

“书生对这等缘分求之不得,你把两样全占了,为什么告别的珍重也吝啬?”

武师终于是想明白了,他缓缓点头,抬头看着余生,“掌柜的,我只有一个疑问。”

“什么?”

“你真不是故事中的书生?”

“本少爷正含苞待放呢。”余生怒喝之声响彻全客栈,把草儿也惊下了楼,狗子也不知由什么地方钻出来。

余生板着脸站起身,端给书生一盆沙子,领他到外面阴凉处与女子交流后才回到后院。

“你在做什么,和它拔河?”余生看着叶子高。

叶子高脸憋着通红,以吃奶的劲儿拉着牛绳,却拉不动水牛一步。

“掌柜的,这牛可真犟……”他回头看余生,正见到在余生脚下摇咬尾巴的狗子,手一松被水牛拉了过去。

“嗬,这狗可真够丑的。”趴在水牛身上的叶子高气喘吁吁道。

余生眉头一抬,“扣今天工钱一半。”

“为什么?”

“客栈规矩第一条,禁止说狗子丑。”天师提着灌好的小坛子酒从酒房出来,“违者罚没当日工钱一半。”

叶子高诧异的看着狗子,“这狗在客栈地位这么高?”

“当然,骂狗也得看主人不是。”白高兴说。

叶子高自认倒霉,回头又去牵水牛,余生蹲在旁边看热闹,只是不一会儿就被毛毛“昂昂”驴叫引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余生看它。

毛驴低头,在那坛它舍不得饮的酒坛上点了点,然后抬起一条腿。

“给你挂上?”余生猜测,毛毛又抬了抬一条脚,“给你钉个马掌?”余生又猜测。

叶子高很快停下来,看余生对一头毛驴说话,暗想:“掌柜的被情伤的还真挺重的。”

“可怜,可悲。”叶子高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摇着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草儿正好提着一坛棪木酒,抱着球球经过,听到他嘀咕的话后不由的翻白眼,“草,招你惹你了?”

“呃。”被呛的叶子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草儿经过余生时,又道:“我现在知道驴唇不对马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呃。”余生也被呛住了。

交流许久,余生终于明白毛驴在表达什么了,“你是说再给你一坛酒,你要回城主府孝敬你老娘?”

毛驴“昂,昂”两声以作回应。

“行啊,料不到你还是一孝子。”余生上下打量毛驴后说,“但咱得说好了,你不许说我坏话。”

毛驴依旧“昂,昂”两声以作回应。

余生又伸出手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这坛酒权且当作酬劳预付了。”

小毛驴又答应了,余生这才回去后厨兑换了坛八十点功德值美酒,帮小毛驴把酒坛各挂两边。

小毛驴正要走,又被余生喊住了。

他回头对目瞪口呆看着他的叶子高道,“去取快红布,不能让她觉的咱亏待她儿子了。”

“噗”,毛驴喷余生一后脑勺口水。

余生条件反射般回身拍它脑袋,但很快止住了,“靠,看在你回去探亲的份上,先饶了你。”

小毛驴又要走,余生又把它叫住了。

他回大堂,在柜台账簿上写下一行字,夹到毛驴的鞍上。

他以最亲切的笑容笑道:“若遇见城主,记着帮我问上面的问题,回来有大奖励。”

小毛驴不屑的看他一眼,转身出了后院,绕道前面去了。

等余生站在客栈门口时,它已经一骑绝尘消失在了街东头。

叶子高站在他身边,惊讶道:“这驴……”

“怎么了?”余生回头看他。

“跑的真他妈快啊,比我那猪强多了。”叶子高说。

“对了,你那猪呢?”余生看他。

叶子高叹口气,一脸悲伤,“你认为我是怎么活着捱到晚上逃脱的?”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余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喝道:“快去干活,牛都放不了,笨死得了,还得我亲自出马。”

恰好这时,昨天后来的四个大汉下了楼。他们向余生打个招呼,又疑惑的看着叶子高。

幸好叶子高猪头还在,不曾消下去,四人又以为他已经命丧黄泉了,所以没认出来。

但一汉子还是道:“掌柜的,这人有点熟悉,是?”

“哦。”余生见叶子高一脸哀求,道,“刚招的伙计。”

汉子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在意,“掌柜的,给我们准备点干粮,再带上一坛酒,午饭后我们出发。”

“成。”余生点点头。

只是距离晌午尚有些时间,余生于是又转回后院牵了牛。

叶子高见水牛急匆匆跑在前面牵着余生,跟他牵牛时完全两个样子,不由骂道:“这畜牲还看人?”

“应该是你长的丑的缘故。”余生认真说。

“你等我淤肿消了,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玉树临风。”叶子高不服气的跟在余生后面。

余生道:“回去干活去,跟我干啥,难道你也想吃草?”

“不是,我去大道上碰碰运气。万一也遇见一具暴尸荒野的尸骨,不正好把她小心翼翼的安葬了。”

第五十一章 奴隶主

余生向叶子高竖起大拇指,“捡尸原来是从这儿来的,我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的禽兽了。”

叶子高不以为意,抹一把额前头发,“被我捡到,她们应该荣幸才是。”

余生停下,问叶子高,“若一不小心捡到男人怎办?”

叶子高一怔,“这倒是个麻烦。”他还认真思考起来,“一般男人不会以身相许吧?”

“难说。”余生摇头。

他们绕到客栈门前,余生让叶子高回客栈把鱼盆端出来,正好把它放生了。

正好锦衣卫富难提着刀从对面走到客栈前,他看着叶子高的身影,“这是你新招的伙计,被谁打成这模样了?”

“槐树下茶棚里的黄仙儿。”余生说。

“那五钱天师,”富难恍然大悟,“这小子还活着?命真够大的。”

“妖怪喜欢新鲜的,有一头猪在,当然活下来了。”余生叹道,“可见一头跑得快又可口的坐骑是多么重要。”

“驴肉也不难吃。”富难随口说。

“大胆!”余生指着牌坊上剑囊,得意道:“被我抓到把柄了吧,你居然想吃城主坐骑。”

“不不不。”富难急忙摆手,他正要解释,忽然被客栈传来的两声似狗的猫叫打断了。

他们回头看去,见叶子高端着鱼盆跑出来,后面跟着黑猫警长两兄弟。

“掌柜的,你养的是猫还是狗,怎么还咬人呢?”叶子高道。

余生剁一脚把黑猫警长赶回去,道:“狗都拿耗子了,还不许黑猫警长看家?”

黑猫警长?这名字真怪,叶子高回头看盯着他的两只猫,“花猫为什么叫警长?”

“谁告诉你花猫叫警长的?”余生说,“它叫黑猫。”

“那黑猫?”

“叫警长。”

“你这起的什么怪名字?”叶子高以奇怪的眼光看余生。

“黑猫若叫黑猫,那还叫起名字。”余生同样以鄙视的目光回敬。

叶子高辩不过他,向富难望去,期望他说句公道话,岂料富难点头道:“说的不错。”

叶子高忽然担忧自己在镇子上呆几天会把英明的脑袋变傻了。

他们告别富难,经过石桥,沿着大道向南。

阳光和煦,水车停止转动,水车下面有一群小鸭子在拨水。

小白狐不知跑哪里去了,但应该在近处,它对这群家禽看管的紧,仿若已成它盘中之物。

水牛速度慢下来,叶子高这才好奇道:“掌柜的,为甚把鱼放生,红烧了多好?”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余生拉着牛绳,缓慢的走着,悠然道:“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叶子高看着余生,心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多故事,但还是不吭声的竖起耳朵来。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牧童偶然救了一条白蛇……”余生将《白蛇传》的故事娓娓道来。

千年蛇妖化作绝世美人向一书生报恩,在湖上同舟避雨而生情愫的故事,着实把叶子高惊艳到了。

他听的是心驰神往,见余生高深莫测一笑,“现在知道我为何把这条金鲤放生了吧?”

“你是指……”叶子高看看盆里的鱼,品相不凡,不由的敬佩道:“掌柜的高啊。”

“高你妹,只是老爷子定下来的规矩而已,你真当我和你一样是色胚。”余生语气一转,鄙夷的看着叶公。

叶子高依旧将信将疑,等到湖边时,他自告奋勇的帮余生放生。

余生也不拦他。

待叶子高双手握住金鲤时,金鲤立刻挣扎起来,它的尾巴在盆里甩着,溅叶子高一身水。

“啪”,叶子高一松手,金鲤又跌进鱼盆里。

它摆着尾巴畅快的游了几圈,似在嘲笑叶子高。

叶子高擦了擦脸,“简直欺人太甚!”

“笨死了。”余生推开他,一只手去抓鱼。

说也奇怪,在盆里畅游的金鲤被余生手一碰,立刻安静下来任由他把它捉住。

握在手里的金鲤,一动也不动,仿若死去一般,但当余生把它放在湖水里时,立刻活泼起来。

它溅起水花打在余生手心,又回过头来以唇碰了碰他的手指后,才缓缓沉入水底。

叶子高惊讶的看着余生,深深觉得客栈掌柜深藏不露,“高人啊,客栈里还有一只小狐狸,莫非……”

他凑上前去,“掌柜的,你怎么做到的?”

余生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看天空有精卫飞过的痕迹,淡淡道:“想知道?”

叶子高点点头。

一阵风吹来,余生闭上眼,感受着远山木叶的清香,聆听着百花绽放的呻吟。

久久之后,余生睁开眼,在叶子高期待目光中,缓缓道:“其实,我也想知道。”

被耍的叶子高问候余生一句,向他竖起了中指。

在半天脚程外的扬州城,因余生,现在正上演着一场好戏。

寻味斋,扬州城内最大的酒楼,他的主人既不是扬州城城主,也不是四大家族,而是一位奴隶主。

这位奴隶主乃是扬州城最大的奴隶主,来自于浮玉山。

他之所以能在扬州城立足,主要在于他是把奴隶贩卖到扬州城,而绝不将扬州城百姓作为奴隶卖出去。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慑于城主威严才行的权宜之计罢了。

因为源源不断的奴隶被运来扬州城,寻味斋也成为了知名的销金窟。

红粉骷髅不知凡几,莫说寻常女子,即便是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山上跑的妖怪化作的女妖也能享受到。

不仅如此,寻味斋美味更是一绝,各类美酒不计其数,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在这儿,莫说客栈的青菜上不得台面,即便是棪木酒也不被看在眼里。

当然,寻味斋及站在它背后的奴隶主,在扬州城也不敢过于猖狂。

记着前些年,扬州城内有一貌美如花的姑娘,因家中突遭变故而不得不卖身为奴抵债。

当时,从不插手城内奴隶交易的寻味斋出手了,出高价将那姑娘从债主手里买来,并有意让她做寻味斋的红倌人。

只是消息刚传出的第二天,就有一头驴钻进了寻味斋的酒窖。

这头驴在酒窖里畅饮三天三夜后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狼藉。

寻味斋不敢伤驴,只能找到城主府。

城主也是明事理的,当场表示赔钱。

只是话锋一转,城主又说她体恤商人携带铜钱的经商不便,受二圣城的启发,意欲推行一种新钱币。

于是,寻味斋主人把一麻袋纸从城主府背回了寻味斋。

后来,扬州城新钱币啥的音信全无,寻味斋的那堆纸也成了废纸,后来被泄愤似的用作寻味斋手纸。

只是很快被扬州城百姓喜闻乐见的带回去珍藏了。

第五十二章 异兽彘

楚辞三人被庄子生安排的仆人请上摘星楼,

寻味斋内高楼林立,其中最高者便是这摘星楼。它在扬州城内仅次于城主府的八咏楼。

周九章站在窗口,见楼下行人如蚁,气喘吁吁道:“庄子生这孙子肯定是故意把地方安排在高楼上整我。”

他喘匀些又道:“若不是为了看这孙子笑话,我才不上来。”

卜居微微皱眉,“在客栈住一晚,怎变的粗俗了。”

楚辞微微一笑,“他本来就是个粗人,跟更粗的人在一起,免不了被带坏。”

幸好余生不曾在此,不然非得和他辩驳一番,余掌柜一直自诩为文明人的。

仆人进去禀告后,庄子生很快出门相迎,在他身后跟着的正是蔡家小公子。

关于狗子名字的来历,在客栈时余生曾向周九章提了一句,他就牢牢记住了。

现在见到蔡家小公子后,周九章不由得想起客栈狗子来,情不自禁的咧嘴道:“嗬,狗子也在啊。”

“狗子?”一身白衣的庄子生一顿,环顾四周,“谁是狗子?”

周九章指着蔡家小公子,“他呀。”

蔡家小公子莫名其妙“周公子是不是认错了?某是蔡明,赏心楼蔡家的。”

周九章故作憨厚的摸摸脑袋,“还真是记错了。”

庄子生冷眼瞥他一眼笑道:“楚兄,庄某刚得到一精美瓷器,正好请你掌掌眼。”

楚辞谦虚道:“掌眼不敢说,长眼才是真的。”

他们携手进入房内,窗户开着,不远处湖上风的刮进来,吹动纱幔。

房内已经有不少貌美佳人在候着了,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也来不少。

他们见到楚辞三人后,纷纷站起来拱手问候。对于他们而言,这四大家族的公子都是惹不起的。

随着庄子生拍手,美酒佳肴被一一摆上桌子。

若是往常,周九章早胃口大开了,只是今日有庄子生碍眼,他又尝过余生厨艺,再看这些不免有些食欲不振。

他拉住侍女,“有没有包子?”

侍女摇摇头,“公子若要,我让厨子去做。”侍女说。

“要小点儿的,里面灌上汤汁。”周九章嘱咐。

“我去问下厨子。”侍女有些为难的退下去了。

庄子生自然不会放过嘲笑的机会,“我记着周兄弟的口味很叼的,怎么现在吃起包子了?”

其他贵公子也好笑的看着周九章。他们在家里吃包子的机会也不多,遑论来大名鼎鼎的寻味斋吃包子了。

周九章得意的瞥众人一眼,道:“你们是蝉不知雪,见识浅薄,不怪你们。”

“嘿,周九章你什么意思?”在座的人不服气了。

周九章趾高气昂道:“怎么,冤枉你们了,你们享用过那白嫩的美食?”

“踩狗屎运吃过一次,你还没完了。”众人揶揄他,关于这个,周九章炫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好意思,哥们又踩……”周九章话说半句,才醒悟过来,“啊呸,你才踩狗屎运了。”

他继续道:“我最近又尝到一种美食,把汤汁灌在小包子里,那才是真正的美味。”

“那小包子软嫩鲜香,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周九章炫耀般的形容着,把自己和旁人口水都勾起来了。

“周九章,你在哪儿尝到的,难道寻味斋有新美食了?”有人奇怪的问。

“这美味名为灌汤包,至于哪儿尝到的,”周九章得意一笑,“我就不告诉你们。”

众人纷纷谴责周九章,被喧宾夺主的庄子生道:“大家莫被周兄弟骗了,我不信有寻味斋没有的佳肴。”

他看着周九章,“现在周兄弟不就在让厨子在做?”

“对,对,对。”众人点头,“若寻味斋也没有,那岂不是砸了刘掌柜的招牌?”

“是谁要砸我寻味斋的招牌?”一人笑呵呵的说着,很快迈进了屋子,正是寻味斋主人。

他留着山羊胡,高高的身材,修长贴身的黑色长衣。

他的名字从来不被外人知,扬州城的人只知他姓刘,人称刘掌柜,传说来自于浮玉山。

浮玉山在因一异兽而被人们所熟知,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好食人。

因这刘掌柜又做着奴隶生意,是以被扬州人背后称呼为刘彘。

众人将周九章方才说的灌汤包说了。

刘掌柜笑问:“周公子,这等简单吃食在哪儿吃的,竟让你念念不忘?”

周九章才不会把客栈说出去,“一乡野小店。”

刘掌柜也没再追问,他这番是来见识让庄子生大张旗鼓显摆的宝贝的。

庄子生被周九章喧宾夺主正皱眉呢,听刘掌柜来意后当即得意道:“刘掌柜也是有见识的,正好帮我鉴赏一下。”

他回头让蔡明取出来。

这时瓷器已经换盒子了,又被柔软名贵的丝绸层层包裹着。

其他人都围过来看这盒子中的宝贝,唯有楚辞三人无动于衷。

庄子生抬头见了,以为三人是面子挂不住,愈发得意了。

他拨开楚辞这面围着的公子哥儿,“大家让让,让楚兄看清楚点儿。”

众人也知他们暗中较劲,各自让开了。

蔡明甚至识相的向楚辞这边倾斜点儿,一层一层拨开,露出了端庄秀美的青花瓷瓶。

“哇。”众人惊叹。

楚辞三人勉强的故作嫉妒下,正好被笑着抬头的庄子生看见了,这让他愈发得意。

只是,周九章你“哇哇”的惊叹个鬼啊。

“周兄弟,你居然也看得出这瓷器的不凡来?”庄子生随口问一句。

周九章想骂人,只是口拙讷言,暗恨在余生处学少了,只能揶揄道:“我这不是配合你表演么,你就不能视而不见?”

庄子生一时尴尬,暗骂自己多问一句作甚,真是吃饱了撑着。

“咦?”真正的演员开始表演了,卜居奇道:“楚兄,这瓷器很眼熟啊,是不是你想买人家却不卖的那个?”

楚辞仔细端详一下,艳羡道:“对对对,庄兄弟,你怎么买来的,我当初出十贯他都不卖。”

“买?”庄子生得意道,“物华珍宝,有德者居之,当然买不到了,这宝贝是主人拱手相送的。”

楚辞摇头,“唉,庄兄弟真有面子,我百般央告,主人只是不卖,最后换给我些破瓶烂罐。”

庄子生道:“看这瓷器之精美,即便破瓶烂罐也一定不凡,楚兄不妨让我们见识见识。”

“算了,算了,还是不献丑了。”楚辞不答应。

越是如此,庄子生越不放过他,“鉴宝,鉴宝,一定得有个高低真假才是,楚兄千万不要推脱。”

“好吧,那我就让大家看一下。”楚辞故作勉强的说。

第五十三章 雨过天青

在楚辞让下人回去取瓷器后,盛宴才开始。

瓷器被摆在显眼处,面对着琼脂般的白瓷和淡雅的青花,庄子生不时故作谦虚向楚辞请教几句。

让庄子生不甘心的是,楚辞始终笑着附和,不见有生气迹象,仿若他的得意打在了棉花上,让他很不舒服。

庄子生暗自诧异:“这小子转性子了?”

周九章的包子很快被端上来,只是他一看就傻眼了。

只见木盘上摆着三个包子,包子做的异常精美,不亚于余生的灌汤包,只是包子被掰开灌上汤汁是什么鬼?

周九章将信将疑的拿起来咬一口后,“呸,呸,呸,这是什么,拿走,拿走。”

灌汤包之美味在于肉馅与鲜汤同居一室,三者之间,汤为第一,肉馅次之,面皮更次之。

寻味斋的厨子不曾听过灌汤包,只是依着名字在肉包子上浇上了提鲜的汤汁,味道自然差远了。

刘掌柜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看着周九章。在他看来,周九章是来砸寻味斋招牌的。

这不是刘掌柜凭空冤枉周九章,实在是这厮有前科。

周九章当初在城主府尝到一道佳肴后,大摇大摆的走进寻味斋,点名要又白又嫩,以菽做成的美味。

寻味斋名为寻味,有寻尽天下美味之意,当然不甘心自砸招牌。

只是来自东山各城的一百多位厨子绞尽脑汁,也做不出周九章所要的美味来。

“寻味斋也不过如此。”当时的周九章得意的扬长而去,还逢人便吹嘘在城主府尝到了寻味斋也不曾有的美味。

现在周九章又来这套,难怪刘掌柜不悦。

他冷笑到:“上不得席面的包子能有什么花样?莫非周公子提到的灌汤包是龙肉做馅?”

“不,豚肉做的。”周九章漱口说,“也不怪你,毕竟是寻味斋不是绝味斋,收罗不尽天下美味。”

他得意洋洋,但又以体恤的语气道:“是我对你太苛刻了。”

楚辞一直在向他打眼色,岂料周九章还是说出这般找打的话来,让楚辞看着刘掌柜铁青的脸色只能苦笑。

这位刘掌柜在扬州城内势力颇大,只是被城主一直压着,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幸好,仆人取了瓷器后上了楼,将话题岔了过去。

庄子生高兴起来,心说到时两厢一比较,我看你面子还挂不挂得住。

只是楚辞在打开木盒时又停下来,“庄兄弟确定要看?怕会不入你法眼的。”

庄子生笑道,“楚兄看上的,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楚辞叹息道:“好吧,那我就献丑了。”

他利索的把盒子打开,里面是鲜艳的红绸,拨开后,露出一釉色青碧柔和如翠玉的瓷瓶来。

“雨过天青云破出,梅子流酸泛青时,庄兄弟以为这瓷器如何?”楚辞努力掩饰住得意,故作谦虚的请教。

庄子生看戏的笑容在脸上尚未消去,阴翳已快速爬上额头。

许是担忧力度不够,楚辞又让仆人把六个盒子一一摆开,将在余生处得到的瓷器全亮出来。

白瓷,珐琅彩以及远超于庄子生瓷器的青花,都让在座的公子哥儿和刘掌柜惊的合不拢嘴。

周九章装傻充愣,“庄兄,我不懂瓷器,你给说说这六个瓷器相比你那个差哪儿了?”

庄子生现在明白楚辞方才为何不生气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狠狠瞪了蔡明一眼,心说都是这厮,害我丢脸。

他回过头来,艳羡的看了眼一字摆开的瓷器后,手一挥,摆在他面前的青花瓷被打碎了。

“楚兄的瓷器远胜于我,是我献丑了。”他轻笑着说,仿佛打碎的是件不值钱的物什。

只是蔡明眨了眨眼,颇有些舍不得,又担忧庄子生对他的处置,心里不由的把余生给恨上了。

不需说,这些瓷器一定也是从那小子那儿换来的。

庄子生也问道:“这瓷器个个价值连城,不知楚兄花多大代价得来的?”

“物华珍宝,有德者居之。”楚辞将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不是买的,是毛毛换来的。”

在座的公子哥儿,家里都养过毛毛,知道它的奢侈。

庄子生阴沉着脸,不再谈论瓷器,话也少起来,一时这顿丰盛的宴席有些沉闷。

周九章有心挖苦几句,奈何功力不够,庄子生将怒气放在心里,笑容挂在脸上,让他攻不破面上伪装。

“看来还得去跟余生那小子学习下。”周九章暗下决心。

酒不过三巡,菜不过五味,楚辞三人便起身告辞,庄子生送他们下楼时,见一宫装妇人领四个白衣侍女走过来。

所有人恭敬起来,“王姨。”

宫装妇人点点头,对楚辞道:“听说楚公子用毛毛换了六个价值连城的瓷器?”

楚辞一顿,尴尬笑道:“王姨都知道了?”

宫装妇人笑道:“毛毛回府上向它娘告状了。”

楚辞立刻明白,“我正准备把五个献到城主府呢。”

宫装妇人点点头,“孺子可教,你卖人家孩子,怎能不给它娘打声招呼呢,若遭虐待怎么办?”

“是是是。”楚辞乖顺的点头,回去正要吩咐,听王姨又道,“把那个彩瓷留下吧,其他的让他们带走。”

楚辞快笑不出来了,彩瓷是里面最次的瓷器了。

一直强装笑颜的庄子生这时笑得欢实,嘴都合不住了。

“彩瓷再次,也比你那一地碎片强。”周九章揶揄他一句,让庄子生一时又笑不出来。

卜居意外的看周九章一眼,行啊小子,挖苦人的本事见长。

周九章得意的一扬眉。

宫装妇人寒暄几句后,领人离开了。

楚辞他们慢慢走在街道上,周九章道:“我就知道,毛毛它娘的便宜,咱是绝对占不了的。”

卜居安慰心疼的楚辞,“看开点儿,毕竟卖的是人家的儿子,它娘拿大头不为过。”

与此同时,在城主府。

一道剑光化作人影,嘟着嘴道:“主人,奴是剑,不是坐骑,快累死奴了。”

站在剑奴身旁的是一位年约双十,穿一身白衣男儿长袍,青丝及腰,简单扎一马尾,英气十足又有倾城之貌的女子。

她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道:“你跑得快,不踩踩谁?”

“留着那头懒驴作甚。”剑奴抱怨罢,眸子忽然一亮想起一事来,“主人,那懒驴又把她儿子给卖啦。”

第五十四章 师雨

“为什么说又?”

城主停下来看着剑奴,“你们不是告诉我说,毛毛自己出去挣酒钱了?”

“啊?”剑奴捂住嘴,摇摇头,坚决不再说话。

城主一笑,“我们再出去转几圈?”

剑奴妥协了,她捂着腰道:“不是奴的主意,是毛毛他娘自作主张。”

“谁家买的?”城主问。

“卜家。”

城主一笑,“卜家以酿酒起家,佳酿无数,你们倒是打的好主意。现在你们又把毛毛卖给谁了?”

剑奴扳着手指道,“卜家转手给了庄家,庄家转手给了周家,周家转手给了楚家,现在又砸在……”

剑奴话不说完,耳朵已经被城主揪住了。

“你们两个本事见长啊,以前是盗钱买酒,讹诈锦衣卫,教唆毛毛抢酒,现在居然鬻儿换酒了。”

“还一卖三四家,中间没少赚吧?说,现在把毛毛卖哪儿了?”

“哎呦,不是奴的主意,剑奴很单纯的,都是那懒驴的主意。”剑奴挣扎着,“毛毛现在城外镇子上。”

不等城主追问,剑奴抱住城主胳膊,谄媚道:“主人,那镇子你也熟悉,奴的衣服还挂在牌坊上呢。”

“那儿?”城主略有些惊讶,“倒是挺安全的,只是谁养得起?”

“师雨的客栈啊。”剑奴说。

城主站住了,“老余刚去不久,家业没被她那小子败坏干净吧?”

“生意好的很。”剑奴说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告状道:“主人,奴听见师雨她儿子说你坏话了。”

城主迷惑,“说我什么坏话?”

“妖怪在人间啊。”剑奴学余生惟妙惟肖,“主人,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下这后生?”

“看在他娘的面子上,算了吧。”城主说。

剑奴点点头,只是这话为什么听着像是在骂人呢?

她见城主进了八咏楼,得意的哼着歌儿向后院去了。

待她兴匆匆跑回来时,城主刚换了衣服,正坐在桌子上饮茶。

剑奴右手提着一坛酒,左手捏着一张纸条,“毛毛带回来的。”

城主接过酒坛将酒封一拍,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嗯,好酒。”城主波澜不惊的双眸中泛起些光芒,“酿酒技艺不错,就酿酒的粮食和水而言,酒香已达极致了。”

“只是这酒中灵力从哪儿来的?”城主抬头看剑奴,“客栈的?”

得到肯定答案后,城主笑道,“这孩子倒是继承了师雨的手巧。”

“还有一张纸条,懒驴和我不识字。”剑奴递过来,“一定是给你的。”

城主瞥她一眼,“你也知道自己不识字儿?”

“嘿嘿。”剑奴一笑,“哪有剑认字儿的,说出去会被别的剑灵笑掉大牙的。”

城主无奈的瞪她一眼,低头扫了一眼纸条,轻声念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剑奴凑过来,“什么意思?”

城主把她挡住纸条的头推开,百思不得其解。师雨离开时,她儿子刚周岁,不知她俩的关系才是。

剑奴见城主眉头微皱,猜测道:“不会也是情书吧?”

“去。”城主一脚踹开她,“论辈分儿,我是他姨。”

城主低头继续看纸条,后面还有一个问题,“扬州城为什么叫扬州城?”

她抬头问剑奴,“我这大外甥脑子不会有问题吧?”

剑奴道:“有点儿,经常自言自语,还竖着中指骂苍天,嘴里发出滴滴声。”

城主摇摇头,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我高兴。题名:李清照。

她将纸条交给剑奴,道:“邹道轩离开扬州城了?”

“没有啊,还在城外栖霞寺住着呢。”

城主奇怪,“那他最近怎么很少上门?”

剑奴得意一笑,“我让栖霞寺和尚不帮他领路,他在山林里转不出来,当然不能来找你了。”

城主眸子一亮,“这主意不错。”

扬州城内纷纷扰扰,客栈内却清静下来,继四个汉子离开后,行脚商和武师也结账而去。

余生掂着钱回到后院,见女鬼站在屋顶上,静静的望着武师消失的方向。

余生仰头看她,“你怎么办?”

她飘下房顶,“我想回家看看,然后想办法报仇。”

“祝你成功。”余生说。

女鬼向余生行了一礼,有些为难的说:“两日来多有打扰,只是……”

余生抛起手里的铜钱又接住,“武师把你的那份儿钱也付了。”

女鬼一笑,点头向余生告别。

待她走出客栈时,系统声音及时响起:

日行一善,胜似日进斗金,恭喜宿主解开女鬼心结,特奖励功德值五十。

苏幕遮现在功德值不缺,但也高兴非常。他看系统也顺眼起来,“算你有良心,日后我少问候你大爷。”

系统:我替我大爷谢谢你。

余生诧异了,“你还真有大爷?”

系统:你也知道我没有?

余生闭嘴了,他见草儿拉着柳柳向他跑过来。

“掌柜的,你不是说要招个帐房?”草儿气喘吁吁的问余生。

余生点头,“对。”

草儿把柳柳往前一推,“我帮你找了个,怎么样?”

“呃。”余生愣住了,开什么玩笑,柳柳做帐房?客栈能赔死。

他抬头看了看天,晌午已过,“我想起来了,我午饭还没吃呢。”

草儿疑惑,“你刚才和我们一起用的饭。”

“那就是早饭没吃呢,我去补上。”他转身往大堂走,“这人啊,一顿饭不能落下,不然对胃不好。”

柳柳有些沮丧,草儿踮起脚尖拍拍她肩膀,“别泄气,他不用,你跟着我学配药。”

“嗯。”柳柳点点头,心情又好起来。

“走,我们去看看我的药圃。”俩人又高高兴兴出去了。

回到大堂的余生,见黑猫警长围着鱼盆儿转着,又对叶子高龇牙咧嘴,埋怨到嘴的鱼儿飞了。

外面天气正热,小白狐无精打采的趴在一条长凳上。

天师白高兴和叶子高在对弈,富难在旁边不时的指点江山,甚至越俎代庖,替白高兴落一子。

见余生走出来,白高兴好奇问道:“掌柜的,你在毛毛捎的纸条上写了什么给城主?”

他是知晓毛毛身份的。

“你若惹怒了城主,小心吃不了兜着走。”白高兴劝他。

“秘密。”余生用小白狐擦擦凳子,把它扔旁边桌子上后坐下来看他们的棋局。

“你和城主之间还有秘密?”叶子高惊讶过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打杂一天,你就扣了我两天工钱。”

“为什么?”白高兴问。

“是故意把我留在客栈,好捷足先登。”叶子高笃定的说。

“登你个大头鬼,去茅房撒泡尿去。”余生不屑的看他,“若不是你会说话,我早做猪头肉了。”

第五十五章 麻婆豆腐

叶子高脖子一伸刚要反驳余生,听富难激动道:“放这儿,放这儿,斩他大龙。”

富难见白高兴还在犹豫,迫不及待的从棋笼里捏起一枚白棋子儿,“啪”的落在棋盘上。

“不对。”不待三人开口,富难又将那枚棋子儿捏起来,“颜色错了。”

他从旁边棋笼里捏起一枚黑棋子儿,重若千钧的落下去,得意道:“斩他大龙,这不就盘活了?”

白高兴站起身来,“我去菜地除除草。”

叶子高也道:“我去倒喂牛。”

“唉,别走啊,马上就赢了。”富难劝阻俩人。

“让他们去吧,他们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余生把棋子儿捡到棋笼里,“你这一招,同时把他们打败了。”

富难摸摸后脑勺,“我有这么厉害?”

“当然,身为一名锦衣卫,你一定要有自信。”余生说。

富难鄙视余生一眼,“身为锦衣卫,我当然有自信,所以关于巫祝的案子,我是盯上你了。”

余生一点也不担忧,“那你最近有眉目没有?”

“驴背上的东西是关键。”富难说,“我现在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哪两手准备?”余生好奇问。

“一手呢,捎信给统领,走城主的路子;一手呢,准备一坛……”

富难忽然醒悟过来,“你什么意思,探听锦衣卫机密是不是?”

余生道:“猪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你反倒怪上我了,你还泄漏锦衣卫机密呢。”

富难自知理亏,忙错开话题道:“猪八戒是谁?”

“猪妖,惯使一耙子,即懒做有好色。”余生闲着无聊,讲起了《西游记》的故事。

富难这一听就入了迷,小白狐也趴在余生脚边竖着耳朵听起来。

暑热很快过去,里正扛着锄头上田里时,正遇见余生在这里讲石猴拜师学艺,也好奇的坐下来。

奈何余生不是文抄公,只记个七七八八,刚讲到孙悟空金箍棒多重就已经烦了。

他见又有人聚过来,道:“若知后事如何,咱们以后再说。”

“唉。”众人待要拦住他继续讲下去,余生已经闪到后厨去了。

里正意犹未尽的站起身,对后面的高四道:“东海龙王,金箍棒,你说是不是白龙手里那大棒子?”

高四摇摇头,“得了吧,白龙手里那棒子才多重?”

他们说着去田里了,留富难独自坐在大堂,他得等毛毛回来,不能让余生转移了东西。

因为后厨隐藏的秘密太多,所有碗筷都是收拾进后厨后,由余生来洗的。

逃进来的余生把后厨收拾干净,请出系统面板来,直接搜索出了“麻婆豆腐”的菜谱?

“一百五十点功德值?”余生看到下面标注的价格后一惊,“系统,为什么比青菜贵了五十点?”

系统以冰冷的声音反问:“麻婆豆腐和青菜哪个好?”

“青菜!”余生反应极快,“青菜特好吃,清淡养生。”

系统:根据宿主口味,提高青菜菜谱级别,请宿主及时缴纳欠下的五十点功德值。

“唉,别别。”余生忙道,“肯定是麻婆豆腐好吃,你年纪大听错了,不怪你。”

系统以机器人的语气“呵呵”一声道:“宿主,请不要侮辱系统的智商。”

余生翻个白眼,“知道,你智商高。”

“不,因为系统不忍看你自取其辱。”

“你大爷。”余生竖起中指,然后用一百五十点功德值兑换了麻婆豆腐的菜谱。

余生已经把豆腐做出来了,系统在奖励他五十点功德值的同时,也发布了改善的任务。

记着当时白嫩的豆腐刚面世时,当真让白高兴,草儿他们惊讶。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豆子居然会变成这种东西,简直有天壤之别。

晌午的时候,几个人就已经在催余生做了,只是因为有客人在,豆腐不足,所以被余生放到了现在。

正宗的麻婆豆腐最好用卤水豆腐,也需要姜蒜末、辣椒面、豆豉这些调味料,花椒最好取前世四川花椒。

余生虽没有这些,但系统有,兑换的功德值也花不了多少。

豆腐还要去掉豆腥味,也要准备鲜汤,所以当余生将这些准备齐时已经是傍晚了。

白高兴和叶子高坐在凳子上,看着后厨问草儿,“掌柜在里面忙什么呢?”

“烧豆腐。”草儿说。

在她面前,狗子和球球放在桌子上,正欢快的玩耍着。

黑猫警长在下面“喵呜喵呜”的叫,也想加入其中,奈何被草儿忽视了。

小白狐浑身湿漉漉的从后院走进来,应该是赶鸭子回窝棚时,有鸭子贪玩,只能下水去赶,才弄成这幅模样。

它走到天师白高兴身旁,忽然一抖身子,顿时溅射到白高兴身上不少水珠。

“嘿,你找打是不是?”猝不及防中招的白高兴怒道。

小白狐不屑的看他一眼,趴到凳子上晾晒皮毛去了。

叶子高幸灾乐祸的笑,“你怎么招惹它了,是不是打什么坏主意,被小白知道了?”

白高兴没好气道:“我是捉妖天师,它是妖怪,我们本来就势不两立。”

“我才不信。”白高兴捡起擦手的毛巾,向小白狐靠近,“来,小白,哥哥给你擦擦。”

白高兴一个哆嗦,这名字怎么听的是在叫他?

“你能不能换个名字?”白高兴道。

“小狐,小狸?”叶子高换了换,“小狸好,来,小狸,哥哥给你擦擦。”

“禽兽。”草儿,富难和白高兴三人异口同声道。

自从叶子高在余生处听到《白蛇传》的故事而茅塞顿开,用饭时又知道小白狐灵智已开后便打起了她的主意。

小白狐也被恶心坏了,尾巴一甩,跳到地上向后厨跑去。

“唉,别啊。”叶子高一惊,但已经来不及了。

正在忙的余生掀开帘子,“椰子糕扣一天工钱,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要真是椰子糕,我一定把你吃了。”

草儿得意的笑,“这打杂还不到一天,已经把卖身时间延长三四天了,你真是越打杂越赔。”

余生看她,“别幸灾乐祸,你比他还狠,赊账已经赊欠到我懒的记了。”

草儿不在意,“又不怪我,有本事你找你六叔要钱去。”

余生当然不会去要,悲叹一声逝去的小钱钱,又缩回了后厨。

第五十六章 天将神龟

日暮时分,炊烟四起,农人披着斜阳,经过石桥,穿过牌坊,回到镇子上。

里正走到客栈门口凳子上歇息,桌上摆着凉茶,他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一碗。

石大爷一会儿也坐过来。渐渐的,客栈前面坐了不少劳动归来,饮茶休息的人。

他们闲聊着,话题离不开土地和收成,只是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余生身上。

里正扭头问客栈里面闲坐的叶子高四人,“小鱼儿呢?你们倒是自在,也不看田荒成啥样了。”

叶子高道:“客栈还有田?”

里正指了指远处的田野,“靠近竹林,还有大路的几块田都是客栈的。”

渔夫根叔这时提一绺儿牛肉走过来。

他在门口喊了一声,接过里正的话茬,“自从老余走后,那些田就被这小子给荒废了。”

余生走出来接过那一绺儿牛肉,闻言道:““放心,等过几天我就种上。”

“你要种什么?现在就得松土,除草了。”里正说。

“全种上菽吧。”余生说。

他知道,一旦豆腐,豆浆这些豆制品做起来,需要豆子的地方就多了。

碰上财大气粗或有宝马的客人,也少不了要用上好的马草和豆饲料,客栈对豆子的消耗将加大。

余生也有其它打算,在他看来,改善豆制品口味,首当其冲得种出最美味的豆子来。

“也行。”几位种地行家点头,他们嘱咐余生,到时候喊他们来帮忙。

在他们看来,客栈这几个货色,压根不是种地的料。

余生答应一声后转身,里正在后面好奇,“你烧牛肉?太败家了。”

种田幸苦,耕牛自然很贵,即便扬州城的富庶人家,也只是偶尔尝尝鲜。

余生也只舍得让小根儿捎这一绺儿回来,“做菜用的。”余生说罢钻回后厨。

做麻婆豆腐最主要的,首先是油多,其次肉末一定要用牛肉末,换做其他肉末,味道便差了好多。

余生已经在系统里兑换牛肉了,因为异世界牛肉实在太贵,他还被系统狠狠地敲诈了一把。

至于现在这绺儿牛肉,一是用来掩人耳目,二是方便以后使用。

余生算是想明白了,虽然味道差些,但在现实中买还是很实惠的,毕竟功德值无价。

余生在后面忙活,众人在客栈外闲坐,斜阳挂在了牌坊上,又落在众人脸颊上,照着黝黑的皮肤红彤彤的。

客栈内有些暗,但不是点灯时,叶子高他们四个也坐出来。

一群人天南地北的瞎聊,叶子高更是把自己画龙点睛借黑龙之力,逃出生天的故事添油加醋说了。

镇子上的百姓听了,一脸莫名的看着叶子高。

待他滔滔不绝讲完后,里正才道:“我们镇上先后有过两条龙,但就没你说的那么弱的。”

“只是神力,不是真身。”叶子高打个哈哈,问道:“镇子上也出现过龙?”

里正道:“当然,一条小白龙,一条恶龙,现在庙里还有城主斩杀龙的画像呢。”

叶子高点点头,“原来扬州城主是在镇子上斩杀恶龙的,我还真不知道。”

“神庙在哪儿?我最擅长画龙了,改天去欣赏一下。”叶子高又说。

里正指给了他方位。

他们又闲坐一会儿,待斜阳落在竹林后,白鸟归巢时,后厨忽然“哗”的一声,余生在炒菜了。

众人得到提醒,这才起身回家。

只是刚走几步,里正停下来,他挺着鼻子嗅了嗅,“什么味儿,真香。”

馋嘴的高四也停下来,“应该是小鱼儿在炒新菜。”

这些三五个不走了,又返回客栈,盯着后厨的帘子。

众人嗅到的香是余生在将豆瓣酱,姜蒜末,辣椒面炒香,这些皆是调味品,炒起来自然香飘诱人。

待豆腐,鲜汤加到油煎肉滚、热气腾腾的锅内后,扑鼻味道才弱下去,但外面众人的馋虫已经被勾起来了。

半天前,余生对麻婆豆腐还束手无策,但兑换菜谱后已然游刃有余。

他用文火小炒着,让汤汁渐渐收入豆腐,不时娴熟的翻炒下,不损柔嫩的豆腐丝毫。

待火候到了后,余生撒上一层川花椒末,用精致的白瓷盘装了,趁着热端出去。

一掀开门帘,余生吓了一跳,“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不理他,目光齐刷刷看向盘子里的食物。

只见洁白盘子上,豆腐形整不烂,油色红亮,红白相衬,甚为诱人。

只看菜色嗅菜香,不等尝,叶子高已经感觉到饿了。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在他们行注目礼时,里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了筷子,眼疾手快的夹了一块。

他一口放嘴里立刻被烫的痛呼一声,但忍着烫在嘴里嚼开后,麻、辣、嫩、香、鲜等风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

“怎么样?”众人问他,里正不答,又夹了一块,在吹一吹后迅速的丢进去嘴里。

这下众人不依了,高四早取了筷子,一把推开他凑上来。

余生的刀工依然惨不忍睹,高四一筷子夹一块大的。

只是他整日打铁力气大,也料不到豆腐软,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众人一致谴责他,要剥夺他尝鲜的权利。

奈何高四仗着人高马大,又有一把子力气,任众人推,他自岿然不动,又尝两口后才意犹未尽的退出。

余生将盘子递给仗着辈分挤上来的石大爷,“你们尝,我后面还在做呢。”

余生退回后后厨,擦擦额头的汗,长出一口气。

那盘菜本就是给四个人下饭准备的,因此众人一人尝一口绰绰有余。

里正口腔里又麻又辣,饮一口凉茶压下去后回味无穷道:“这是什么菜?”

白高兴在一旁答道:“听掌柜说,叫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谁是麻婆?”里正不解,“我看应该叫小鱼豆腐或鱼豆腐。”

余生走出来正好听到,“您不愧姓张,真会张冠李戴。”

“臭小子,敢笑话我。”里正踢他,但被余生灵活躲过去了。

“麻婆豆腐就是麻婆豆腐,管她谁是麻婆呢。”余生坐下饮一杯茶,众人也将那盘尝完了。

石大爷好奇道:“小鱼儿,你那豆腐是怎么做的?”

幸好有系统的石磨在,余生也不怕解释,只是他刚要说,只听外面“砰”的一声巨响,房子都抖了抖。

“怎么回事?”众人大惊失色。

富难警戒性高,把舔干净的盘子放下,一步走到客栈门口处,目光一扫,立刻呆住了。

捉妖天师白高兴紧随其后,但看到客栈门前的东西后也站定了身子,双腿宛若生根一般。

借着晚霞的余光,他们看见在客栈外站着一龟,一人。

龟有马高,冒着精光的龟眼宛若两个灯笼。

龟壳大磨盘一圈儿,龟壳黝黑,图案在晦暗之中看不清楚,

更让人惊讶的是龟只有三足,前二后一,竟然三足龟。

传说中出自狂水的三足龟,食者一生无大病,亦可清淤消肿。但若是旁处的,肉有剧毒,食用者多会丢掉性命。

与三足龟相比,马上的主人就有些渺小了,众人看向他时,见他裹在一床被子里,只有苍白的脑袋露出来。

“咳咳。”那人尴尬咳嗽一声,将红色被面的被子推开,指了指天空,“高处不胜寒,你们懂得。”

“懂,懂。”众人齐齐点头,不敢说不懂。

那人有拍拍三足龟的头,“走两步”,三足龟无动于衷,只是伸出半丈长脖子,拨开富难向向客栈里探头。

来人这下更尴尬了,“那啥,这畜生刚捉的……”

余生作为客栈主人,自然得缓解客人尴尬。

他挤出人群,恭维道:“是么?这坐骑真不错,您看这‘滴滴’真长……”

余生急忙闭上嘴,向所有投到他身上的目光尴尬一笑,心里怒骂:“日了,老子和别人说话你也屏蔽?”

系统冰冷声音回应:只是向你提个醒,这是敏感词。

“我会通假字!”余生在脑海里向他竖起中指。

这时,在来人拍脑袋下,三足龟终于挪动了一步,三个凹下青石板的脚印立刻清晰露出来。

余生望望天空,原来这三足龟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的奶奶,这是哪路神仙。

余生再看来人,见他穿一身宽松肥大的衣服,下摆将龟背都盖住了,微风吹来时轻轻抖动。

或许是不觉风时时有,他还摇着一把扇子,轻轻吹动白帽上的缨带。

仙风道骨,不是常人。

只是不知为何,那缨带是红色,在一身白上十分的违和。

来人见披被子之事已解释清楚,不会毁他一世英名,这才摇着扇子道:“师雨姑娘在么?”

“师雨?”余生回道,“那是谁?”

“这家客栈的老板啊。”来人诧异,“师雨姑娘不在镇子上了?”

余生挠挠后脑勺,正要开口问来人是不是记错时,里正拍他脑袋,“师雨是你娘?”

“我娘?”余生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老余只告诉他,他娘姓龙。

来人诧异的看着余生,“你是师雨的儿子?”

余生点点头,“应该是吧。”

“她去哪儿了?”来人追问。

娘亲为大,余生于是只指了指客栈后面的湖。

“原来如此。”来人点点头,“尘缘已了,也该踏破红尘了。”

第五十七章 三脚朝天

“你们刚才在吃什么?”来人坐在龟背上问,“馋的这畜生不等滑翔就迫降了。”

“迫降!”余生惊讶,你当开飞机呢。

“迫不及待的降落。”来人不解的看着余生,心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等余生回答,更让人讶异的事情发生了,“别栽赃给老子,明明是你嘴馋了。”来人座下的三足龟怒道。

众人齐齐后退一步,这三足龟是真成妖了。

“这畜生刚捉的,刚捉的。”来人一阵尴尬,又拍龟的头,“龟孙子,老子又没让你迫降。”

三足龟不能还手,有些怂了,“我闻到了老祖宗气息,所以着急了点儿。”

“老祖宗?”来人停下来看着余生,“客栈有一头三足龟?”

余生摇摇头,他在客栈生活十几载,一根龟毛都没见过。

“肯定有。”三足龟昂着头向客栈看,吓的众人又齐齐后退一步把门让开。

这是一头会说话的大妖怪,众人可不敢招惹。

“进去找找。”来人从龟背上滑落,他身上由丝绸做成的白长衣也顺滑在地上。

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来人容貌英俊,一袭华袍摇曳在地上,扇子徐徐摇着,当真潇洒至极。

他刚走一步,三足龟也跟着走了一步,正好踩在臀后拖在地上的长袍上。

长袍质地甚好,不曾撕裂,只是把来人又拉了回去。

来人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回头怒拍三足龟的头,“看着点路,看着点路。”

三足龟骂道:“你个孙子显摆,一拖五尺长,怪老子不看路?”

来人只觉这些年攒下的面子都在今天丢尽了,狠狠教训道:“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你。”

“有老祖宗在,小心它咬你个龟孙子。”三足龟低头躲闪时怒道。

来人立刻住手了,他摸了摸三足龟的头,和蔼道:“请老祖宗做什么,小辈的事儿要小辈解决。”

安抚好三足龟后,来人转身拖着长长下摆进了客栈。

只是他刚左右四顾就被余生拦住了,“拦住你的三足龟,快把我门撞塌咯。”

三足龟较之磨盘还大一圈的身子当然挤不进来了,偏它还不信邪的死命往进挤。

“笨死了,你不能站起来,竖着进。”来人扇子一合骂道。

“若一不小心四脚朝天怎么办,再被你困上十年?”三足龟对他怒目而视,“老子才不会再上你的当。”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人不屑,“再说,老子什么时候让你四脚朝天了?”

不等三足龟辩驳,“你他娘的就三条腿。”

三足龟说话时还在尝试挤进来。余生算听明白了,这俩人一个德行,等他们辩清楚,客栈门早塌了。

他上前一步,指着方向,“后院,后院门儿大。”

三足龟这才不情愿的向后门绕过去,来人趁机讥讽道:“活该,让你不学变幻人形。”

三足龟鄙视他一眼,身子消失在夜色中后才缓缓道,“你的衣服脏了。”

“什么?”来人一怔后醒悟过来,回身一看,见拖曳在地上的白色华衣已满是灰尘。

“不能早点说。”来人埋怨,心疼的提起衣服,嘀咕道:“明日靠它撑门面呢,居然这时候掉链子。”

这时,三足龟的头从后门探进来,“奇怪,刚才还有老祖宗气息的,现在怎么没了?”

来人一喜,“编,接着编,刚才就是你嘴馋。”

三足龟不理他,又把头缩回去,去后院寻找了。

余生上前招呼,“客官,你看你是……”

来人摆摆手,“什么客官不客官呢,不要这么见外,你叫我小姨父就好了。”

“什,什么?”余生有些不知所以然,他举目无亲的,咋突然冒出个小姨父来。

“臭不要脸。”后院的三足龟骂道。

来人不理他,对余生和蔼道:“就这么叫。”

余生觉着不对,也不再称呼他了,直接问:“你看吃点什么?”

“就刚才你们吃的,再来一坛酒。”来人说。

余生答应一句,转回后厨去了。

来人四处张望,道:“有二三十年了,客栈居然一点儿没变。”

众人只是看着他,不敢搭茬。来人也没和众人闲聊的兴致,目光变的柔和些,似乎在想往事。

“什么东西!”约半柱香后,三足龟如洪钟之声从后院传来,将静谧打破了。

来人一惊,能让三足龟惊讶的东西不多了。

他深怕三足龟有不测,站起来刚走两步,又听三足龟心有余悸道:“我的娘咧,这狗真够丑的,吓老子一跳。”

来人好奇,“再丑能丑过并肩城的半体人?”

三足龟从后面探进头来,“不一样,半体人是畸形的丑,这只狗是巧夺天工的丑。”

并肩城,传说中被诅咒的城池。

这座城池的城民只有常人一半身子,即只有一条胳膊,一条腿,一只眼睛,一张嘴。

扬州城城主曾游历过这座城池,但不同于这一龟一人“丑”的评价,而是对整座城拥有很高的赞誉。

因为比肩城的城民知道自己是残缺的,所以更为团结,无论什么困难都并肩而上。

他们的爱情也是如此,正如并肩城上的比翼鸟,唯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他们才会完整。

……

半响之后,见来人并无恶意,镇子上的百姓才各自散去。

他们在出去时,里正小声问石大爷,“小鱼儿他娘朋友里有这么大本事的人?”

“没见过。”石大爷肯定的点点头。

“我也没见过。”里正说,“倒是小鱼儿那姨母还有点儿印象。”

“自小鱼儿他娘死后就没来过了。”石大爷说。

“又不是亲姊妹,人一死,茶就凉。”里正摇摇头,俩人分别各自回家了。

余生很快将麻婆豆腐炒出来,端给来人一份,剩下一份是他们几个人的晚饭。

来人上下打量麻婆豆腐,惊叹道:“豆腐还有这做法?”

他用筷子小心尝了一口,“做豆腐的水,豆子差很多,不过能将食材本味发挥到极致,已经很难得了。”

来人向余生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师雨的儿子。”

余生对他娘挺好奇的,“你认识我娘?”

“认识,当然认识了。”来人优雅的用饭,慢条斯理的说,“对了,这道菜叫什么?”

“麻婆豆腐。”

“咦,你娘脸上原来有麻子啊。”来人说。

认识你妹啊。

第五十八章 獐狮

麻婆豆腐下饭,在咽下两碗白米饭后,来人打着嗝儿道:“大外甥,饭做的不错。”

三足龟在后面又骂一句:“臭不要脸”。

这次来人不忍耐了,他回敬道:“龟孙子,再不识抬举,我把你炖汤喝。”

三足龟毫不怯场,“告诉你,我老祖宗就在附近,到我找到了,一定饶不了你。”

来人嗤笑一声,“指不定早被别人炖汤喝了。”

他回头对余生说,“大外甥,给小姨夫准备一间上房。”

余生回头向白高兴一打眼色,白高兴起身招呼着把来人引上楼梯。

在他们转弯时,余生抱起小白狐,“小姨妈,来来来,咱们用饭去。”

来人站住身子,回头见余生冲着怀里的小白狐喊小姨妈,不由的乐了,“行,小子,不愧是师雨的儿子。”

“想占我的便宜,门儿都没有。”余生望着他消失在楼梯的背影,得意的说。

他回头,见草儿笑着对小白狐说:“小狸,突然当姨母,有什么感受?”

余生:……

客栈后院,月光如水,三足龟四处寻摸着,一直到夜深人静后,才趴在井沿上休息。

叶子高去后院倒泔水时,见三足龟正伸长脖子,直直望着月牙,口中吞吐着白气。

“整个院子染白了,我以为起雾了呢。”叶子高回来时,揉着被磕的胳膊说。

“一般大妖都这般修炼。”白高兴擦着桌子,“在月朗星稀的夜,你站在山上看,烟云氤氲之处必有大妖。”

草儿在豆大的油灯下喂球球吃草,接过话茬,“白雾之中有灵气,草木鱼虫若沾上一口有大好处。”

白高兴一怔,“这我倒不知道。”

叶子高摇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他们俩对视一眼,“咱们去试试?”

俩人说干就干,掀开后院门帘悄悄的摸了过去。

余生透过窗户,借着月光,见他们在烟雾中挺着鼻子呼吸,摇头道:“见过蹭二手烟的,二手口水我还真是头次见。”

“什么二手口水?”草儿奇怪,顺他目光所指之处看去,立刻生气的看着余生,“你太讨厌了。”

“怎么讨厌了?”余生将酒坛摆在酒柜上,“我只是实话实说。”

“狗嘴里找不出象牙。”草儿埋怨说,“挺好一事儿,被你一说,大煞风景。”

余生忙碌着,“我说的是他们,又不是你,你着急做什么?”

“我,我……”草儿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你也吸过?”余生擦拭着柜台上的酒坛子。

草儿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咪,“胡说,我才没有。”

“没有就……”余生将酒柜整理完毕,回过头来时忽然呆住了,“你,你给球球吃了什么?”

“草啊。”草儿举起手中半截草,奇怪的看着余生。

“它身子着火了!”余生一时不知怎么形容,只能这么说。

草儿一惊,低头见球球下半截身子红彤彤的,由身子里面向外冒着火红的光。

“快,快拿酒。”草儿着急说。

余生一气呵成的提一坛酒,翻过柜台,拍开泥封,递给草儿。

草儿把手里半截草递给余生,接过酒坛小心的灌给球球,嘴里叮嘱道:“记住这种草,有剧毒。”

余生借着灯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草梗,“你从哪儿采回来的?”

“湖边,芦苇丛里。”草儿抚摸着球球的下半截身子。

余生看着球球,见它惬意的吞咽着酒液,两个豆大的小眼珠还不时偷瞥余生,一点儿也不像中毒的样子。

“它不难受?”余生有些奇怪。

“习惯了。”草儿见红光弱下去一些,才松一口气,“幸好有棪木酒,酒里的灵力能帮球球排毒。”

余生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看着这小家伙,忽然觉的这只怕猫的小家伙挺伟大的。

“闻了后神清气爽,掌柜的你也应该去试试。”白高兴和叶子高这时走进来。

他们见了球球的模样也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听了余生的解释,白高兴摸着下巴道:“球球难道是传说中的獐狮?”

草儿抬头看他,“你知道?”

“传说神农尝天下百草而不死,正是因为有獐狮的帮助。”白高兴说,“城主编撰的《异兽志》中有记载。”

草儿点点头,“嗯,正因为城主和獐狮的关系,所以龙城郎中从小会得到一只獐狮。”

她用手指亲切点球球的黑鼻头,“郎中和獐狮朝夕相处,亲密无间,是最好的朋友。”

球球昂起头,眯着眼睛回应着她,弱弱的“吱”一声,似乎是在安慰草儿。

白高兴看着球球冒红光的尾部,“球球没事吧?”

“一会儿就好了。”草儿话这般说,但语气之中还是有些担忧。

余生又从柜台取一坛酒,“多喝点儿,客栈最不缺的就是棪木酒。”

很快又一坛灌下去,球球打一个饱嗝儿,红如火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直到安然无恙。

四人这才安心,叶子高叮嘱道:“以后小心着点儿,不行随身带上一坛酒。”

“不用。”草儿把球球放在长桌上,“世上唯有千脚虫能毒死球球,其他的毒它都能解,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心微妙。”余生说着打个呵欠,“夜深了,大家都去睡吧。”

叶子高凑过来,“掌柜的,要不今晚我陪你睡?”

昏沉的余生精神一振,后退一步,“你说什么!”

“你别误会。”叶子高说,“我就是怕你一人害怕。”

平日里是八斗陪余生一起看店的。

只是农忙将至,八斗和高四要连夜赶制镰刀农具,所以今夜没来。

“免了,不会是你害怕吧?”余生看着他。

“开玩笑,我可是敢在荒野之中行走的人。”叶子高说,“我就是觉着你那床很不错。”

叶子高所指乃是余生在屁股开花后,在系统里面兑换的床垫儿。

他见到后,一直念念不忘。

已经上楼的草儿也奔下来,“对啊,对啊,凭什么你睡那么软的床。”

“我也觉的不公平。”白高兴说。

他试过在那张床上睡,简直舒适至极。

余生现在也不敢当面兑换出来,只能道:“别急,别急,我正准备把客栈所有床都换了,正好从你们的开始。”

“今晚就换。”草儿迫不及待。

“夜深了,在库房里藏着呢,我们明天再说。”余生打个呵欠赶紧闪人。

第五十九章 狪珠

翌日,清早五更时。

余生披着衣服,晃晃悠悠的眯着眼慢慢走下楼。

在他脚边,狗子正欢快在的转来转去。

楼梯下,黑猫警长也钻出来,它们晚上不知去哪儿玩去了,不过托它们的福,客栈最近倒是不见鼠影了。

余生刚要进后厨,听到后院有人在说话,探头一看,原来是昨夜的客人在与三足龟唠嗑。

余生听他道:“你真闻到了你老祖宗气息?”

“当然,绝不会有错。”三足龟信誓旦旦说。

“那或许是他不想见你。”来人叹道,“本想拜码头的,谁料师雨姑娘已经走了,真是失算。”

三足龟不屑,“戴斗笠撑伞,多此一举的事你做的还少?”

许是早上起来心情好,来人不和三足龟计较,他嘟囔道:“我们得赶紧走,不能让睁眼瞎捷足先登。”

“正好掌柜已经起了,省的不告而别。”他站起身对探头的余生道,“不管怎么说,师雨的儿子也是我的晚辈。”

来人从怀里掏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扔给余生,“昨日来的匆忙没备下礼物,这个珠子权当见面礼和酒资了。”

余生接过仔细端量,见珠子细腻圆润颇似珍珠,但较珍珠又有透明些,应该值不少钱。

“这是狪珠。”见余生不识,来人在爬上龟背后说,“来时遇见一狪狪,向它讨来的。”

来人说罢告辞一声,

余生只见三足龟腿一蹬地,“轰”的直上天际,化作豆大影子消失在云端。

“狪珠是什么珠?”余生坐在门口把玩着珠子,见白高兴下楼于是问他。

“狪珠?”白高兴一顿,看到余生手中珠子后靠上来,“这可是稀罕物,你从哪儿搞到的?”

“昨儿那怪人付的酒钱。”余生说。

白高兴接过去,把珠子挡在衣服里,余生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觉的妥了,这东西肯定很值钱。

“啧啧”称赞一番后,白高兴递给余生,“光有些弱,你待会儿放在太阳下晒晒。”

“晒晒?”余生不解,难道晒晒更值钱?

白高兴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日后客栈不用点灯了,有它足矣。”

“你说啥?”余生一愣,“它,点灯?”

白高兴点头,“对啊,只要晒上一会儿太阳,晚上狪珠能照明很长时间,省不少灯油钱。”

日哦,原来是个小型太阳灯,但余生还不死心,“你是不是记错了?这又大又亮,应该比珍珠还值钱才对。”

“珍珠值什么钱。”白高兴指了指东面,“扬州城东,临海镇子上多的是,改天让人给你捎一包。”

白高兴指着狪珠,“不过它倒是比珍珠值钱,勉强一贯吧,不过也得看有没有傻子买。”

“为什么?”余生不解,即便是太阳灯,也比点油灯强,用下来省不少菜油呢。

白高兴道:“这东西虽稀罕但不经用,差不多一年足矣,而一贯够买三四年灯油了。”

“若是一头狪狪才真值钱。”白高兴告诉余生,狪狪形似乳猪,体内藏有狪珠,时常会吐出来把玩。

人若喂养它,对它好,它会把狪珠献给主人,当然,若是恐吓,它也会把狪珠献出来。

“这厮忒无耻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余生忍不住痛斥,“我一坛酒就值一贯,再算上房钱,菜钱,赔大发了。”

白高兴去后厨取了早饭,正好叶子高也下了楼。他们坐在余生对面,看余生悔不当初。

“我若有个姨,绝不能让那厮得手。”余生坚决说。

他回头对白高兴说:“回头买本《异兽志》去,咱们这次跌倒了,一定得躺会儿长上记性再爬起来。”

余生正要再说,叶子高嚼一个灌汤包,油呲一桌子,他急忙向后躲,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你还真想让我躺会儿?”余生怒道。“失误,失误。”叶子高擦擦嘴说。

“咦,你的猪头消下去了?”余生这才注意道叶子高,“长的还不错。”

叶子高一笑,“那当然,昨日只是明珠蒙尘而已。”

“我刚才只是客气一下。”余生提醒他,“你不要太骄傲,客栈还有你比风流倜傥的。”

叶子高不服,“谁?拉出来溜溜。”

“你想被扣工钱?”余生提醒他,叶子高立刻怂了。

他们闲聊着,一直坐到了日上三竿,正要收拾碗筷时,门前有一道残影忽的站定,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是毛毛回来了。”余生高兴。他走出去来不及仔细端量,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毛毛背上布袋消失不见了。

余生着急问:“布袋呢?”

毛毛向后甩头。

在昨日交流后,余生猜毛毛动作已有心得,他费约半个时辰,终于明白毛毛甩头所指。

他掀开鞍子,见昨日夹着那张纸条还在下面。

“这是什么?”叶子高不知何时悄悄的摸过来。

“一边去。”余生推开他,揣着纸条上了楼。

“掌柜难道真与城主有秘密?”叶子高狐疑的望着余生背影,“那我怎么办,这事可关乎我叶公身家性命。”

不说叶子高心中小剧场,余生上楼打开纸条,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我高兴。

“高兴,这也算理由?太草率了吧。”

余生摇摇头,看下面有一行小字:布袋我很喜欢,伞我也喜欢,只是里面住客我不喜欢。

余生沉思,这样看来是城主把布袋里面的东西取了。

难道城主看上那把伞了?余生很快否定了,白高兴说过,巫祝几乎都有这样一把伞。

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城主帮他把这棘手的东西处理了。

“那可是我功德值稳定来源啊,而且偶尔逗一逗胖巫祝也很好玩的。”余生倒在床上,大叫可惜。

恰在这时,叶子高“噔噔“跑上楼来,“掌柜的,快下去看看,有人来砸场子了。”

“砸场子。”余生一惊,“毛毛呢?快让它堵住门。”

“正堵着呢。”

他们匆匆下楼,“让你们掌柜的出来。”余生在楼梯上就听到有人在喊。

余生往客栈门口一站,见蔡家小公子领着十几个仆人站在客栈外面。

“哪个孙子在找我?”余生一点儿也不客气。

蔡明刚要答应,幸好反应慢一怕,没把那个“我”字说出来。

他气愤道:“就是这小子,给我狠狠教训他,敢戏耍你蔡爷,活的不耐烦了。”

第六十章 蛋蛋的忧伤

蔡明换取瓷器,本想在庄子生面前大出风头的,怎知最后惹得一身骚。

丢面子的蔡明只能来找余生晦气,以向庄子生证明他也是被骗的。

一群仆领命,越过蔡明向客栈走来。

余生拉着毛毛耳朵,把它挡在在正门口,“来来来,我看你们谁敢来,别以为吃了二两肉,就以为是熊心豹子胆。”

仆人停下来,迟疑的望着蔡明。

若是往日,他们或许认不出这头驴来,但今天出城刚吃了驴屁股灰,见识到了它的神速,不可能不认识。

蔡明也有些忌惮,倒不是怕城主,只是老驴有些难缠。毕竟老驴跑赏心楼酒窖饮上三天三夜,他没法向家里交代。

别看城主一向公平,但从她手里要钱,那简直难于上青天,最多也就像寻味斋奴隶主那样背一麻袋纸钱回去。

动不了驴,只能换别的法子。

蔡明当场激将起来,“臭小子,你给我出来,躲在一头驴后面,算什么本事。”

余生从驴背上探出头,“有本事单打独斗,人多了不起啊,不就是狗仗人势么,我们也有狗。”

不待蔡明再叫阵,余生回头对叶子高说:“把狗子抱起来,让它认认亲。”

叶子高幸灾乐祸的把狗子抱出来,余生拨着狗子前腿向蔡明打招呼,“这是你兄弟,狗子,怎么样,像不像?”

叶子高在旁边一端量,“嘿,别说,还真有点像。”

余生得意,“那当然,我就照着他样子买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见余生居然举一条丑的这么别致的狗来嘲讽他,蔡明勃然大怒。

他站到仆人身前,“你给老子滚出来,咱们就单打独斗,老子非得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余生收敛起笑容,放下狗子,挽起袖子,“你确定?”

蔡明把衣领一解,露出脖子上一枚铜钱,“怕你不成?”

“单打独斗啊,他们不许上。”余生指着后面仆人。

“他们绝不上。”蔡明阴沉着脸说。

余生在扬州城里已经想教训他了,只是苦于没机会,现在送上门来了,他当然不会推辞。

客栈门前围了不少乡亲,见他们居然要动手,里正深怕余生吃亏,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什么事儿都好商……”

“滚一边去。”愤怒中的蔡明一把推开里正,幸好富难眼疾手快,里正才没跌倒。

“你们别太过火,若出了人命,谁也逃不了。”富难警告蔡明。

异世界危险四伏,少不得武技傍身,人与人之间争斗也就避免不了。

在扬州城规矩里,只要不伤人性命,任何打斗都是不管的,所以富难也只能警告一下。

蔡明冷笑道:“放心,我只让他在床上躺一辈子。”

余生从驴后面站出来,倒背着双手,故作云淡风轻,“信口开河谁不会?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若不是余生脖子上一无所有,蔡明当真被他唬住了。

叶子高在后面担忧道:“掌柜的行不行?”

白高兴望着余生倒背双手里的一张卡,笑道:“放心吧,掌柜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这张卡正是周九章《剑法九章》的模拟卡。

俩人摆开架势,余生摸着卡背,在心中含糊而又轻微的默念:“系统,我爱你大爷。”

技能卡毫无反应,蔡明已经捏紧了拳头,目光盯在余生的胸口上,随时准备出击。

余生双手后背,向蔡明微微一笑,让蔡明不知所以然的有些犹豫。

他却不知,余生正在心中焦急的呐喊:“系统,你大爷,怎么回事?”

系统声音冷冷的,但不知为何有股无奈,“宿主,请双手合十。

尴尬,余生刚才只顾着云淡风轻,忘记这茬了。

蔡明刚举起拳头,“啪”,见余生双手合十,又被唬住了。

“你在干嘛?”富难也迷糊了。

余生默念完毕,振振有词道:“临时抱佛脚,这都不明白。”

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怒极的蔡明,一拳打向余生胸口。

余生胳膊迅速一抬将蔡明胳膊一挑,然后抬腿迅速踹向蔡明下阴。

“啪”,清脆一声响,客栈前的场子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男人看着弯腰的蔡明,都感同身受的一哆嗦。

“这一招你倒学的快。”白高兴惊讶道。

无他,这一招他太熟悉了,正是那日他与周九章比武时,周九章使出的阴招“猴子偷桃。”

唯一不同是余生用的是胳膊,不是木棒。

余生也愣住了。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的,他料不到系统把这一招也收录进《剑法九章》里了。

蔡明捂着下阴呻吟着,泪不由自主的落两行。

他今年才尝到女人滋味,正是食髓知味时,若拜这一脚所赐,从此清心寡欲了,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蔡明越想就越痛,越痛就越怕,越怕就越恨,恨不得把余生给杀了,“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把他给我废了。”

仆从得了命令,离余生最近的汉子一拳向他打来,汉子个子高,余生年幼稍微矮些,因此这一拳直打余生脑袋。

余生举起拳头一挡,又向右一撩,身子一扭,拳头顺着大汉胳膊打向他胸口。

只是余生忘了一件事儿,即周九章手里是有剑的,而他只是一拳头。

于是他尴尬发现,伸展的胳膊差半尺余,拳头打不在汉子胸口上,倒是汉子被拨走的手下意识一回弹,打在他眼眶上。

“哎呦。”余生呼着痛,模拟卡上技能却不停,后续一脚及时踹了出去。

在《剑法九章》中,这一脚是踹敌人小腹的。只是俩人海拔有差别,于是,“啪”,高个儿汉子也中招了。

这次更狠。方才那一脚不是《剑法九章》中的,因此系统只模拟了招式,这一招却是有内力支撑的。

后面的仆人停下来,他们见一高高汉子捂着裆痛不欲生,不由得觉着裆下有些凉。

但该上还是得上,十几个仆人挥着武器向余生打来。

客栈里面的叶子高和白高兴也杀出来。

“接着。”白高兴扔给余生一手杖。

余生顿觉招式挥洒顺手许多,他一杖狠狠打在一汉子腹部,惹来汉子闭眼痛呼,以为他裆下也中招了。

“放心,哥们,没打中。”余生安慰他。

汉子这才察觉蛋蛋完好,“谢谢。”汉子松口气。

“客气。”余生说。

第六十一章 绝户少年郎

正所谓一笑泯恩仇。余生见汉子道谢,当真有点不好意思再向他下毒手。

只是余生低估了人心之险恶,在他低头避过后面人偷袭,方才还道谢的汉子忽然一拳打过来。

这一拳打的是余生的鼻梁,若打中了,他非躺在地上不可。

幸好,不知什么打在余生左腿上,让他身子一弯,汉子的拳头歪扫过余生眼眶。

“哎呦。”余生又是一痛,手中木杖狠狠的一捅,刚得手的汉子就捂着裆蹲了下去,然后被余生一脚踹走了。

第三个了,所有仆人心有余悸。

方才背后偷袭余生的仆人更是不敢大意,急忙从背后抱住余生,不给他猴子摘桃的机会。

对于身经百战的人而言,身子被后面人锁住后有许多法子去挣脱。

奈何余生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打过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架。

他只会照本宣科《剑法九章》上的招式,不知如何破解这一招。

他只能胡乱扑腾着,试图挣离汉子双臂,幸好八斗不知什么时候摸过来,一棒子砸在汉子后脑勺。

解脱的余生回头,见镇上的老少爷们已经提着棍棒加入了混战中。

余生的父亲老余曾今告诉余生,若想在大荒之中生存,唯有团结。

现在余生终于见识到了团结的力量。

马婶儿不知从哪儿端来一盆儿热水,照着蔡明所在的位置就泼了下去,那滋味真是疼。

包子这小子鸡贼,拿着弹弓在远处瞄着,只是一不小心打在他老子腿上。

八斗仗着有一股子蛮力,搬着客栈桌子横冲直撞,还撞倒到河里两三个。

余生精神一振,凭着手里的木杖如猛虎下山,左敲一下,右捅一下,当真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只是少年个子矮,《剑法九章》又主攻下三路,一时便不知有多少蛋蛋忧愁,多少蛋蛋庆幸。

至少经此一役,绝户少年郎的名头是闯出去了。

余生打的爽,只觉模拟卡值了,却不知卡有二钱能力,而蔡明领来的只是些壮硕的仆人。

蔡明捂着胯下,见机不对,慌忙拉着仆人奔逃。

镇上人也不想把他们怎么样,把他们追打出镇子后就停了下来,得意的看着他们如丧家之犬。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后,镇子上乡亲才坐回到客栈前面饮茶,吹嘘着方才的矫健身姿,甚至以身上伤口为荣。

若说最高兴者,莫过于草儿。

双方虽有克制不伤性命,但伤总是免不了的。治伤自然需要郎中,草儿这下算是大开张了。

对于沾上熊猫眼的余生,她不仅没有同情,甚至狮子大张口,将欠客栈的所有账都抹平了。

余生本不想答应的,但想到自己的剑眉星目被黑眼圈所遮盖,他就十分的不忍心,只能答应她。

草儿得意的配着药,“医术不是价钱能衡量的,再者说,球球口也不大。”

还欠着债的叶子高不想孤独,“掌柜的,以你的肤色来说,这伤治不治看不出差别来,你别糟蹋钱。”

“去去去。”余生推走他。

叶子高机灵躲过,“我已经很委婉了,至于这么敏感么?”

白高兴教训他,“别拿掌柜的缺陷开玩笑,去后院把牛喂了。”

余生站起来又被草儿摁回去了,“什么叫缺陷?这是最健康的小麦肤色,再说,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黑。”

“谁说黑了,我们只是说您白的不明显。”叶子高喂牛回来说。

三个人大笑起来,留余生恨不得把他们两个也断子绝孙。

“咝~”余生倒吸一口凉气,草儿敷上去的草药有一股凉意,让他的双眼很舒服。

他惬意的仰靠在椅子上,“对了,毛毛呢?”

“你上去单挑时,它就回后院歇着去了。”白高兴说。

余生嘟囔着,“这驴跟富难一样靠不住。”

富难一脚踏进客栈,“怎么说话呢,身为锦衣卫,哪能随便出手。”

他坐在余生对面,“你怎么招惹蔡家小公子了,居然让他大早上从扬州城跑来找你麻烦。”

余生一怔,“对啊。”他直起身子来,望着白高兴,“我们怎么招惹这孙子了?”

白高兴也疑惑起来,“人货两清,确实没得罪他的地方。

富难目瞪口呆,“那你们打半天是为了啥?”

余生左思右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管他呢,反正打赢了。”他又惬意靠在椅子上,“我早就想揍他了,今日正好顺了心意。”

富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客栈一整天不见有客来,余生正好领人把他兑换后藏在库房的床垫都换了,得到了五十点功德值的奖赏,

次日早上醒来时,余生眼眶上的淤青已消去不少,不仔细看已经看不清了。

当然,这与余生黝黑的皮肤也有关。

清晨的青菜,露珠在其上,让叶子青翠欲滴,绿油油的的十分诱人,余生忍不住采一把熬汤喝。

待草儿被余生喊醒,不高兴的抱着球球下楼时,见白高兴和叶子高已经坐在桌子前了。

在他们面前,摆着一锅青菜汤。

对于余生任何新菜,草儿都很有期待感,所以即便两人向她挤眉弄眼,草儿还是舀一勺尝了尝。

余生在旁边问道:“味道怎么样?”

“青菜很不错。”草儿嚼着青菜说,“不愧是招摇山种子,我若是食草畜生一定喜欢。”

“然后呢?”余生期待的看着草儿,这锅汤他可没经系统菜谱,完全是他自由发挥。

“水是水,菜是菜,你喂畜生呢?”草儿白余生一眼,又上楼补觉去了。

得,余生明白了,以自己的厨艺,即便再好的食材也难以让人下咽。

唯有老水牛给他面子,将青菜一根根挑出来,吃着津津有味。

“我们的天才小掌柜呢,绝户少侠呢?”

日上三竿,白高兴两人正收拾桌椅时,听客栈外面一阵马蹄响,同时伴着周九章的打趣声。

余生从后厨钻出来时,周九章已一气呵成的下马进了客栈。

余生没好气看他,“我正要问你呢,你们周家剑法怎么尽往别人裆下招呼。”

“你别信口雌黄,《剑法九章》虽攻下三路,却无一招是绝户的,明明是你小子走歪路。”周九章放下马鞭。

第六十二章 小葱拌豆腐

楚辞和卜居很快也走进来。

见到余生,楚辞忍不住笑道:“余掌柜在扬州出大名了。”

余生将田里刚挖的青菜端出来择,“怎么,姓蔡的回扬州城编排我了?”

“不是。”楚辞坐在下来,“蔡明昨日领十几个仆人回城后,一半进医舍医下体伤去了。”

“虽不知道是谁,但你这绝户公子的名号已经在我们圈子传开了。”

“绝户公子?”余生嫌弃道:“什么破名字。”

周九章把狗子抱起来,“你断子绝孙,还不许旁人说了。”

楚辞和卜居这才看到狗子,身体不由的一仰,“嗬,这狗真够丑的。”

“汪”,破天荒的,狗子向他们喊一嗓子,白眼上翻,不屑之意居然溢于言表。

周九章惊讶,“几天不见,狗子会蔑视人了?”

“这是天赋,要不说狗眼看人低呢。”余生笑着说。

他顺手把叶子里杂草捡出来丢在竹篓里,问:“蔡家那小子发什么狗疯,昨天过来就咬。”

“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人打起来了?”

“机会难得,打了再说呗。”余生说。

周九章于是把蔡明在寻味斋,让庄子生落了面子的经过说了。

“敢情是你们惹的祸。”余生兴师问罪,“你们显摆什么,又不多长肉,我后面放了百八十个,还低调的不告诉别人。”

周九章抬杠,“你现在不就在显摆,难道我们不是人?”

“你还真说对了。”

周九章对楚辞道:“我就说这小子的嘴损吧,跟他呆三天,回去能气死庄子生。”

卜居心中有疑惑,见缝插针道:“你当真只看一遍,就学会了《剑法九章》?”

蔡明在余生大杀四方时,就认出了他的剑招。为避免太丢人,他回到扬州后就将余生会《剑法九章》传了出去。

《剑法九章》作为周家绝学,周家自然很快得到了消息。

余生眸子一亮,计上心头,“口说无凭,你们谁亮招绝学,我当场学给你们看。”

“为什么不是你现在耍一遍《剑法九章》?”

“我忘了。”余生说。

“去。”三人一起鄙视他。

周九章迫不及待道:“对了,答应我的菜做好没有,你可不能言而不信。”

“不就豆腐么,我们早吃腻了。”草儿抱着球球坐下来。

她帮着余生择菜,顺便将一根菜叶塞进球球嘴里,球球立刻眯着眼睛享受的嚼起来。

早上,她回到床上后,咂摸一下嘴后才醒悟青菜里的灵力比棪木酒更纯。

余生也塞一根到狗子嘴里。狗子只嚼了一口就吐出来,让余生直骂它不知好歹。

周九章在旁边催促,“那还不快点儿,我可是空腹来的。”

卜居道:“不止,他昨晚也只饮了一碗粥。”

余生笑了,“你吃大户来了,告诉你啊,钱不许少。”

周九章拍了拍钱囊,催促着余生快点儿进后厨。

余生刚站起身,小白狐就从后院跑进来,委屈的贴着他的腿,尾巴轻轻地扫着。

余生立刻知道叶子高又在调戏小白狐了,“椰子糕,别以为猪头消了,你就可以为非作歹。”

“不是,掌柜,我……”叶子高正要解释,余生已经回后厨去了。

小白狐得意的甩甩尾巴,趾高气昂的在叶子高面前经过。

“太狡猾了。”叶子高无奈坐在凳子上,“我不就说句想吃炖小鸡么。”

白高兴也和小白狐不对付,“它一天点三遍,早当成自己的了,你狐口抢食,不告你刁状就见鬼了。

晌午不到,现在用饭为时太早。

余生于是取一块嫩豆腐,切成小块,加上葱花,撒上盐,加上麻油,然后就端了出去。

当然,这么简单的一道菜余生前世也做过,倒是不用麻烦系统,省的被鄙视。

“这么快?”正闲聊的周九章惊讶。

余生将盘子放下,“小葱拌豆腐,尝尝。”

楚辞低头,见葱绿,豆腐白,摆在青花素雅盘子上相得益彰,“唯一不足的是,刀工实在差了些。”

第六十三章 刀工

楚辞话音刚落,系统冰冷声音在余生耳旁响起:

鉴于宿主刀工屡被吐槽,特发布新任务:

【庖丁解牛】庖丁一刀解全牛,技盖至此乎?无他,惟手熟尔。

【任务奖励】客栈升级之路开启,体质卡奖励一张。

【任务惩罚】一年之内若无长进,将无限期关闭升级大门。

听到任务后,余生不由得一愣。

关于客栈升级的路子,系统一直没有提及,余生苦寻无门,料不到在这儿等着他呢。

“对对对,就是这东西。”周九章仔细端量后肯定道,“只不过上次在城主府是汤羹,原来它叫豆腐。”

他取了一双筷子,急不可耐的夹一小块豆腐放入口中。

软嫩的豆腐再次勾起他难忘的滋味,而且豆腐之外麻油的醇香更让他回味悠长。

这得归功于系统,因为余生的麻油是系统里面兑换出来的。

楚辞和卜居纷纷下筷子,周九章一见,深怕吃得少了,急忙夹一大块豆腐。

只是咀嚼后,周九章不满道:“你的刀工确实应该练练了,大小薄厚不一,不仅生熟有别,味道也很难浸进去。”

“已经在练了。”余生说着抬头见马婶儿抱着她小孙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李老三家的三婶儿。

“小鱼儿,我们来看看你那豆腐怎么做的。”马婶儿大嗓门说。

镇上乡亲对豆子做成豆腐都很稀奇,在尝到豆腐的美味后更是准备回去自己做。

余生答应一声,夹一筷子“豆腐”喂在小孙子口里,“好不好吃?”

“好吃。”小孙子脆生生说,他留着光头,只有额前有一小片头发。

他的父亲前年进山采了点儿野茶,偶然在扬州城卖出了大价钱,自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只想着采茶换钱。

但山林是妖兽的地盘,他又怎会次次幸运,所以进山不足五次后就再也没回来。

一年后,马婶儿的儿媳妇改嫁扬州城,留下小孙子由马婶儿照顾。

寒暄几句,余生就让叶子高领着她们去后院,现磨豆腐去了。

盘子里的豆腐已然见底,勉强垫了点儿肚子的周九章觉着稀罕,也跟了过去。

留余生和楚辞天南地北的闲聊着,同时不忘择菜。

楚辞环顾四周,见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摆满酒坛,指着道:“掌柜……”

“一贯钱。”余生迅速说,现在客栈挣钱的大头就是这些酒。

楚辞一顿,“来一坛。”他准备先尝尝再说。

白高兴取来一坛给他们倒上。

楚辞享用一口后,念头顺着酒液落入腹中,探查到一股微弱灵力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已经是三钱实力了,这股灵力的微弱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对于酒来说,卜居更是行家,楚辞见他浅斟慢酌,仔细咂摸。

良久之后,卜居放下酒碗,“在棪木酒中已是极品,在扬州城大有赚头。”

“卖到扬州城?”得到肯定的余生摇摇头,“不卖不卖。”

卜居劝道:“余掌柜,在客栈这一坛酒只值一贯,但在扬州城,我能给你最少卖出三贯。”

余生无动于衷,“那也不成,棪木果子不多,只够客栈做生意。”

卜居见他坚持,一想也对,偌大扬州城,唯有镇子上有棪木果,酿的酒着实不多,于是作罢。

狗子不一会儿跑进来,后面跟着盯着它尾巴不放的马婶儿小孙子。

他走到长桌前,目光向外面一移,忽然叫起来:“爹爹,爹爹。”

“什么?”余生抬头时见门前街上闪过一灰影,而马婶儿小孙子已经向门口跑去了。

余生急忙跟上,在门前把小孙子抱住,左右四顾时却不见街道上有人。

余生以为自己眼花了,低头看小孙子,见他也在迷惑中。但迷茫过后,眼泪很快沾湿眼眶,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乖孙,怎么了?”听到哭声的马婶儿,急忙跑出来。

“他刚才突然就喊起马哥来了。”余生说着探头看向街上阴凉处,他想或许是马哥魄儿飘回来了。

马婶儿小孙子抽泣的坐在马婶儿怀里,指着方才人影闪过的方向,“爹爹。”

马婶儿叹口气,“乖,别哭。”

余生从后面取了一笼灌汤包,百般安慰后才把这小子哄住。

只是这头刚安稳,那头又出事了。

余生听石桥外喧哗,探头一看见里正他们抬着一个人奔向客栈。

“快,快请草儿姑娘。”里正上了石桥,向余生招呼。

待他们过来时,余生见抬着的是镇子上卖猪肉的胡九,不过大家都叫他猪肉九。

在胡九的大腿上,血流不止,腿肚上一大块肉被拉下来,深可见白骨,让余生不忍直视。

草儿让人把他抬到后院,问:“怎么伤的?”

里正道:“在田里拾掇时,被竹林里窜出来的大老鼠咬的。”

“竹鼠怎么跑出竹林了?”余生不解,平日里它们只在竹林里活动,

把胡九抬到临时拼凑的桌子上,猎户李老三喘口气道:“谁知道,今天我在棪木林那儿看见三四头了。”

石大爷担忧道:“会不会山里又出什么事儿了?”

谁也不能回答他。

草儿很快将血止住了,竹林里的老鼠虽凶恶却无毒,胡九倒无性命之忧。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把目光放在了周九章正在磨豆腐的手上。

“就是这东西磨的豆腐?”里正蹲在旁边端量,“打磨这石磨的石料只能去西山取。”

马婶儿抱着小孙子在一旁道:“还要什么卤水,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也不知小鱼儿这脑袋怎么长的。”

里正道:“与脑袋没多大关系,应该是他娘的天赋。”

这话听着像骂人。

“也是,以前和老余一样是榆木疙瘩,现在突然开窍,肯定是雨姑娘血脉占上风了。”

余生道:“这话说的,他们还在我体内打斗争个高低不成。”

里正笑了,“这可说不准,至少他们在世时,对你像谁就争个不休。”

“对对,记着小鱼儿刚会爬,雨姑娘就把他丢在水里游水,把肚子都喝胀了。”石大爷也过来凑热闹。

刚会爬,压根不记事,余生当真不知还有这出儿,“她真是我亲娘?”

“这孩子,不是亲娘,谁会在你光屁股时就张罗媳妇。”

第六十四章 大秦城

张罗媳妇!

余生哑口无言,这真是亲娘,确认无误。

只是询问个遍,谁也不知他娘为他张罗的媳妇是谁。

一顿闲聊后,已到晌午时,马婶儿一文钱买了一块豆腐回去自己做了。

里正他们也各自散去,只是刚在客栈门口分别,个个就站定身子,望着镇子西面石桥目瞪口呆。

叶子高见状出去扫一眼,“搞没搞错,大秦人也来扬州贩粮?”

“大秦人?”余生赶忙出去,在座的楚辞三人也不居人后,迅速站在余生前面。

他们抬头,果见三位三丈,十米高的巨人走在前面。

他们肩头坐着四五个三尺矮人,后面跟着驮兽拉的粮车向镇子走来。

驮兽勉强能过牌坊,巨人不行,于是他们轻巧一转身,在河面上跨了过来。

余生擦亮眼,决定永久铭记这一幕,心说他娘的,我居然见到传说中大秦人粮队了。

当然,据身高可知,眼前的大秦人非余生前世所知的大秦人。

异世界大秦人来自昆仑以东十万里的大秦城,他们最高者为三十丈,即百米之高,平常之人也有十丈高。

换言之,眼前三位巨人在大秦城里简直是矮矬子。

虽有如此惊天地之身高,但大秦城的人有个大问题,即不会田作。

他们在遇见小人城之前,主要在荒野之中捡拾木头,细沙,石子,野兽尸体为食。

只是这些东西如何能支撑庞大身躯,于是他们整天只能借睡觉来降低消耗。

饶是如此,大秦人也饿死者多。

至于后来出现的寿达八千岁者,也是遇见小人国才出现的。

与大秦人相反,小人城的百姓,至高者才三尺,一米高,但他们却很擅长耕作。

小人城的田地也是天下最为富饶的土地,种下的粮食丰收之巨,足以养活大秦人数千年,甚至有余粮贩往他城。

小人城的百姓也很喜欢耕作,若让他们放弃耕作,无异于自杀。

唯一不足的是,他们的土地总是被外城人觊觎,种下的粮食也有妖兽鸟雀掠夺,小人城百姓只能徒呼奈何。

但两城人一拍即合后,事情出现了转机。

脑子不灵光,有勇无谋的大秦人负责护卫小人城和土地,小人城为大秦人提供生活所需的粮食。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粮队不应叫大秦人粮队,叫小人粮队才更贴切。

但谁让大秦人更容易成为招牌呢。

大秦人粮队不仅组合惹人注目,粮食也是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好,各城都喜欢把他们的粮食留作粮种。

不过在扬州城很少见。大秦城虽和扬州城同在昆仑之东,但相距又有十万八千里,大秦人粮队从来不到扬州城。

往日里若想得到大秦粮种,或许只有城主驭剑出行时,偶然记起时带回的一两袋来。

至于为什么不多带,那是因为有个剑奴在偷懒!

站在牌坊到客栈前的空地上,大秦人缓缓将矮人捧在掌心然后放在地上。

为首的矮人戴一红色头巾,他向前一步道:“叨扰乡亲了,不知这里是不是剑囊镇?”

镇子没有名字,余生听老爷子说,老祖宗们是准备为镇子起个名字的。

但有的小清新,有的太霸气,意见相左,只能搁置争议,共同发展。

后来短暂用过白龙镇,但这霸气实在驾驭不住,招来不少麻烦,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城主剑囊挂在牌坊上,剑囊镇才成为荒野旅人对镇子的称呼。

里正上前一步,“对,对,这里是剑囊镇。”

红头巾松口气,向后面驮兽喊道:“剑囊镇到了。”

驮兽上坐着同他一样的矮人,他们纹丝不动。

直到一男一女从小丘一样高的车队里转出来,余生才知是他们两个在找剑囊镇。

只是看到两个人后,余生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不是因为他们俊美,恰恰相反,余生深怕移开目光后会伤他们的自尊心。

走在前头的是女子,猜不透年岁,但沧桑在她身上很不合群,她一脸泡,仿佛整个脸曾被浸在滚烫的石灰浆里。

她背着一把破旧的筑,用一根木棍牵着后面的男子。

男子也年轻,双眼已盲,背着一面破旧的鼓。

“哥,剑囊镇到了。”女子扫一眼镇子,回头高兴的对男子说。

“他们在找剑囊镇,我们正好要到扬州城,就顺路把他们捎过来了。”

红头巾说罢,招呼后面的人下车,“我们晌午在客栈歇息。”

后面的矮人答应一声,各自忙碌的收拾东西,倒是大秦人手舞足蹈,看样子是为有饭吃了而高兴。

余生忙把他们请到客栈。

至于三位大秦人,沙石都咽的下去,对美味自不在意,只享用车队的粮食就够了。

女子牵着男子走过来,里正招呼道:“二位是乐师?不知找剑囊镇做什么。”

女子窘迫道:“我们,我们……”

男子接过道:“长者,我们是云游的说书人,想在镇上盘桓几日,不知可否?”

“说书人?”不待里正答应,石大爷已靠上来,“行行行,只要你说书,暂住几日都成,就住我家。”

石大爷是铁杆儿的听书迷,若有机会进扬州城,非得在茶馆酒肆泡上一天,呆到第二天回来。

若有例外,他总觉那趟扬州城白进了,会浑身不得劲儿,非得让小根再拉他进城里听一天才爽利起来。

他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在家门口听书,只是挣不上钱,镇上甚少有说书人来。

现在有自投罗网,不对,自己送上门来的,石大爷怎能让他们走了。

猎户李老三也是,“对,只要说书,哪怕住上一年都成,饭菜我们包了。”

余生也有些意动,想从说书人口中仔细了解外面的世界。

大荒之上,十万八千里算近,一百万里不算远,城池无数,神灵无数,异形亦无数,传说更是恒河沙数。

这些异兽,城池的传说,只能依靠着文字或说书人相传,所以云游四方的说书人,往往比镇子上的人知道的更多。

于是余生道:“留下,留下,场地我包了。”

“去!”镇上乡亲齐齐嘘余生,镇子的场地哪需付钱,这小子就是捡现成的。

里正笑骂,“就你小子赚钱多,这样,茶水钱你全包了。”

“成。”余生财大气粗,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听到众人答应,一男一女放心少许。

余生觉他们逗留在镇子上另有目的,但谁在乎呢,先把书听了再说,反正有剑囊在。

第六十五章 镜子

对镇上百姓,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而言,大秦人粮队路过,岂有不购之理?

因此在余生去做饭时,他们已经把红头巾矮人围住了。

后来余生索性也不做饭了,在人群外蹦跳着,千方百计想挤进去,“让让,让我也看看。”

只是他人低言轻,谁也不让,倒是让周九章看的直乐,忘记了对麻婆豆腐的期盼。

“谁的钱袋掉了?”见挤不进去,余生在外面大喊一句。

乡亲们无人低头。

余生只能掏出一枚铜钱,向地上一丢丢,铜钱清脆声音立刻引起众人查看。

余生趁机挤进去,“让我看看,客栈粮食不多了,我正要买呢。”

里正将铜钱丢桌子上,拍在余生后脑勺,“你个败家玩意儿,荒着地坐吃山空,现在把老余留下的几大缸粮食败光了?”

余生嘻笑道,“张叔,生意好了消耗大,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

他捡起桌上的粮簿,指着麦子、豆子、稻米要了许多。

三尺高的红头巾矮人站在凳子上,随着余生在一个单子上划勾,几袋就是几道勾,大秦人只看得懂这个。

翻到后面时,余生惊讶道:“咦,这儿有菰米?来一袋,咦,还有药草种子?”

余生急忙挤出去把草儿拉来,他又掏出一枚铜钱准备故技重施,谁知大家见草儿过来了,整齐的让开位置。

“搞没搞错,我的地位还不如她。”余生嘀咕着进了后厨。

大堂内依旧拥挤不堪,楚辞和周九章三人无聊,坐外面看大秦人在小人指挥下,按着单子从驮兽背上取粮。

三个大秦人在干活时,不时从一头驮兽背上取一块门板大小的饼子,随手塞嘴里。

有渣子掉下来时,他们宁愿手中粮食掉地上,也得用手把渣子接住,然后塞回嘴里,留一脸满足。

“我看饿了。”周九章趴在桌子上说,还吞咽一口涎水。

卜居正在品酒,楚辞看着坐旁边位子的两个说书人入神,没人搭理他。

“对了。”周九章忽然坐直身子,“听乡亲说竹林那边有竹鼠出没,我们回去时打几头如何?”

“行啊。”楚辞回头说。

“哗”的一声,后厨传来翻炒时的扑鼻香,周九章又卧倒在桌子上,“我更饿了。”

好在不等片刻,余生就把菜端了出来,陪麻婆豆腐的还有一份儿炒青菜。

那一男一女说书人也有一份儿。

这让女子感恩戴德,拉着男子站起来不住向余生弯腰道谢。

余生颇不自在,摆了摆手后赶紧逃走了。

周九章望着豆腐,一时竟然有些下不去手,让楚辞很讶异,“你改性子了?”

“佳肴第一口才是可口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周九章见两人摇头,继续道:“因为有期待感。”

“期待感一旦被满足,整个舌头都会跳起来,再也忘不掉那美味。”周九章推销着自己的美食哲学。

他指着乳白瓷盘上红白绿相间,却一丝热气也无的菜肴,“这道菜色味俱全,我得把自己养馋了再吃。”

卜居对楚辞轻笑道:“那我们多吃点儿,让九章多馋会儿。”

周九章立刻不依了,“别介,还是让我来先尝尝。”

他飞快的夹一筷子,急吼吼丢嘴里,“哈,好烫,好烫。”

楚辞正放嘴里,闻言停下来,“烫还不敢快吐出来。”

“嗯~”周九章摇着头咬一口,只觉小小一块豆腐在口中迸发出大活力,麻、辣、烫、嫩、香、鲜一起攻上味蕾。

周九章忙又夹一块,稍微吹了吹就放到了口中,即便方才已经在舌尖烫出一泡来也制止不住他。

“爽。”周九章叹道,对又端菜出来的余生道,“余掌柜,我彻底服了。”

余生纳闷,“服什么?”

“你的厨艺。”周九章指着麻婆豆腐说,“牛肉末配豆腐相得益彰,真不知你怎么想出来的。”

余生谦虚道:“哪里,哪里。”

楚辞也尝一口,缓缓咀嚼品味后道:“余掌柜就别谦虚了。”

“谦虚?你们多虑了,这压根不是我想出来的。”余生逗完他们三个,又回去烧菜了。

被耍的周九章一点也不恼,他追上去问放了什么调料,然后盛三碗白米饭端过来。

“这道麻婆豆腐最下饭。”他坐下说,却见卜居面无表情指了指那盘被忽略的炒青菜,“你尝尝这个。”

“怎么,没熟?”周九章夹菜时说。

不怪他这样认为,只因青菜嫩绿,不沾一丝油星,仿若摘下来洗了就端上来了。

一根青菜入口,轻轻一咬,有汁溢出,不等漫到舌尖上,香已在口舌之间弥漫。

当菜被彻底嚼碎后,周九章不再说话了。他一直嚼着,直到烂无可烂,才不舍的咽下去。

但惊喜还未断。

在青菜落入肚子时,一股暖气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浑身暖暖的。

这股暖,仿若冬日的暖阳,即便在炎炎夏日,也不觉难受。

“这是灵力?”周九章不可置信的问。

楚辞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

青菜之中的灵力不多,即便对于二钱武师的周九章来说也微不足多,遑论他有三钱实力。

但这股灵力之纯,在他三钱内力的汪洋之中,也能轻易察觉到。

他的内力若被这股纯正灵力长期滋养,同段位的武师人之中,将不会有人在内力上是他对手。

“我终于明白狗子吐青菜时,余掌柜为何骂它不知好歹了。”卜居说。

周九章记起来,“听余生说,这青菜种子来自招摇山。”

“难怪。”楚辞道。

“顶级食材配上顶级厨艺,绝了。”卜居说,“只这一道菜,就能把寻味斋比下去。”

他对周九章道,“你不是看不起寻味斋掌柜的为人么?不如把余掌柜请到扬州城和他唱对台戏。”

周九章瞥一眼余生。

见他正端一盘青菜,让里正他们尝着,不时吹嘘自己的厨艺,在惹来旁人赞叹时又故作谦虚的沾沾自喜。

周九章摇了摇头,“算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的到时再也尝不到这等美味。”

楚辞又在注意旁边两位说书人谈话了,听他们尝到余生烧制的菜肴后,女子高兴道:“哥,这菜真好吃。”

男子点点头,听女子又道:“有这样美味的镇子一定不是普通的镇子,镜子一定在这里。”

镜子。楚辞在夹菜时,轻轻嘀咕一句。

第六十六章 系我呀

小孙子蹲在枣树下挖蚂蚁窝。

他打了嗝儿,奶奶做的豆腐很好吃,他忍不住就吃多了。

现在奶奶去午睡了,留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耍。

他跟着搬米粒的蚂蚁围枣树转一圈,无聊后捉起两只蚂蚁轻搓了搓,再把它们放在一起时就打起来。

他抬头,忽然见墙头上趴着一人,正站在外面看他。

那人戴着破旧的斗笠,边沿把脸遮在阴影内。他身上披着破袍子,身后背着采茶的竹篓,手里握着爬山割草时的镰刀。

“爹爹。”小孙子瞪圆了眼,高兴叫道,在他模糊的记忆中,爹爹正是穿这一身衣服进到山里的。

听到小孙子高兴的叫,趴在墙头上的人口齿不清道:“系我呀。”

小孙子迈着小脚跑到墙下面,仰头看着来人,见他手上有毛但不以为异,“你回来啦。”

“系呀。”趴在墙头上人又口齿不清的说。

小孙子高兴道:“爹爹,下来,下来。”

“好呀。”来人跳下墙头,露出一截尾巴,又迅速收回破旧长袍中。

他从后面竹篓里取了一枚果子,那是一个大桃子,已经熟透了,晕红的桃色十分诱人。

小孙子伸手去接时,来人收了回去。他把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把绒毛去干净后才又递给小孙子。

小孙子接过,大大咬一口,甜蜜汁液立刻流入了嘴中。

“真甜。”小孙子笑着说,他以前吃过同样甜的桃子。

“我们,出去,玩。”来人从背篓里又取出一枚桃子咬着说。

小孙子啃着桃子点头答应了,他们拉着手悄悄出门,向房子后面的树林走去。

用罢饭,在客栈短暂停留后,大秦人粮队就向扬州城去了,留男女说书人去石大爷家停留。

余生他们把残羹剩饭收拾了,又伺候好毛毛这位挑剔大爷后,才有时间歇息。

草儿这次得了不少草药种子。

待暑气消下去,她刚想拉着客栈三个男人去开垦药圃,但听周九章要去棪木林那儿后立刻改了注意。

正好余生也想再收一车棪木果,因此套上牛车,七个人挤上去出门去了。

小白狐正在河里游泳,见余生他们出去,小蹄子迅速划拉到岸上,抖落一身水后迅速赶上来。

卜居看后面客栈一眼,“不怕丢东西?”

“没事儿。”余生不在意,“偷东西的人都在车上了。”

“谁?”周九章不解。

“去。”白高兴和草儿一起推余生。

草儿得空就会取上一坛棪木酒去浇灌她的药草,若不是余生看得紧,客栈棪木酒早一坛不剩了。

至于白高兴。在三人中,他是唯一一位躺在余生床垫上享受过的。

他坚持认为余生的床垫要好过他们的,但余生坚决不承认,因此白高兴总想着换过来。

“家贼难防。”叶子高看着俩人,谆谆教诲余生,“掌柜你得注意点儿,我建议扣除一月工钱以儆效尤。”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余生说,“整天调戏小狸。”

“掌柜你冤枉我了。”叶子深情款款道,“我本想盗走小狸心的,怎知我的心先被她盗走了。”

“滚。”车上余生他们三个齐声道,“恶心死了。”

小白狐也是一哆嗦,从牛车上跳下去,钻到了稻田里。

“不要用你们的浅薄,来侮辱我的诚意。”叶子高义正言辞说。

众人不搭理他,沉默一段路后,白高兴忽然指着大道,“哎,快看,有漂亮姑娘来了。”

“哪儿呢?”坐在前面,视线被挡的叶子高站起来,向大道方向眺望。

大道上空无一人。

“嘁~”众人向叶子高比划着鄙视的手势。

叶子高尴尬坐下,“这就没意思了,你们没听过么,感情是经不住考验的。”

“对了,柳柳呢,还有富难?”又打趣叶子高几句后,余生忽然记起来今天不见这两位。

草儿担忧道:“柳柳说她家附近总有一个人转悠,怕是不速之客,暂时就不过来了。”

余生回头,“不速之客?她不会有事吧?”

草儿摇摇头,“不知道,若有事儿的话,她会传信给我的。”

“富难呢?”余生又问。

往日,这锦衣汉子不在他眼前,他就担忧这小子去攻略毛毛了,不过油纸伞被城主取走后,他放心许多。

“回城述职了。”白高兴说。

“富难也不容易,在镇上呆这些天一点进展也没,回城述职估计也没什么可说的。”余生假慈悲道。

“那不一定。”白高兴说,“你一天多上躺茅房,哪天多看隔壁翠花几秒,他都能靠到案情上。”

余生一愣,“真的假的。”

“真的,他已把你规律摸透了。”白高兴说,“我见过那各本子,上面记的清清楚楚。”

“翠花是谁?”周九章八卦道,“行啊,余掌柜开窍够早的。”

白高兴,草儿三人看着周九章忍不住笑起来。

余生怒道:“开窍个毛,翠花是头猪。”

周九章一愣,“那你口味够重的。”

“去去去,我就馋一口猪头肉。”余生说。

叶子高道:“怪不得有你在时,翠花不敢来蹭泔水。”

一行人说着,拐过一各弯时,小白狐从稻田里钻出来,嘴里还叼一只不再挣扎的兔子。

它跳上牛车,将兔子放在余生旁边。

余生摸摸它脑袋,“不错,晚上回去做红烧兔肉。”

小白狐一听高兴起来,又要跳下去逮,被余生拦住了,“够了,够了,逮多了叶子高会蹭饭的。”

小白狐一听,果断卧在牛车上不再动弹。

“我……”

余生一行人很快来到棪木下,下车后一扫就见三四个竹鼠在棪木和竹林间游荡。

竹林最外面葱郁的竹林也不见了,那些竹子全被这些竹鼠啃掉了。

楚辞皱眉道:“竹林里一定有更厉害怪兽把他们赶出来了,让镇上乡亲多小心点儿。”

余生答应一声,抬头一看,见棪木上不再是一只猴子,而是一群猴子。

“你大爷。”余生指着一猴子骂道,“还组团来,你丫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猴子随手把手里的棪木果丢向余生,得意的向他龇牙。

叶子高好奇问白高兴,“他怎么认出那只猴子的?”

“看屁股。”白高兴淡淡说,“那猴子屁股被他调教的格外红。”

第六十七章 挑拨离间

“让开点儿。”余生从怀里取出弹弓,“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小余飞弹,弹无虚发。”

上子儿,拉弓,瞄准一气呵成,石子儿朝着那只红屁股猴子飞去。

“砰”,臀上的教训让猴子很机灵,在石子飞出瞬间跃上旁边枝头,让石子打在树干上又弹在空中。

周九章拍拍手,“好个弹无虚发。”

“哎呦。”他话音刚落,弹回来的石子儿正巧落在他头上,又弹到地上。

余生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得意道:“我就说弹无虚发吧,你得让弹子儿飞一会儿。”

他说着把石子儿儿捡起来,继续瞄准,“这次才是真本事。”

石子儿继续飞去,猴子啃着棪木果正得意呢,万料不到石子儿又来,被狠狠打在屁股上。

“叽~”猴抱着屁股大怒,随手把一枚棪木果子丢过来。

余生收了弹弓,“成了,准备收果子。”

只是余生忽略了一件事儿,即往日里报复他的只有红屁股猴一只,它再愤怒也是两只手,扔不了多少。

但红屁股猴今天是组团来的。

试想,红屁股猴被当众打了屁股,若不狂报复让他以后怎么做猴?

是以,在棪木果被余生躲过后,红屁股猴子长啸一声,顿时所有猴子动员起来,棪木果下冰雹一般砸下来。

余生也没见过这阵势,遑论他人了,顿时被打的抱头鼠窜,逃出棪木林后才停下来。

几人之中,不中招者或许只有小白狐了。

周九章捂着被砸的脑袋埋怨余生,叶子高也是捂着脸,“嘶,我的脸刚下去,不会又破相了吧。”

余生尴尬笑道:“失误,失误,一时糊涂忘记他们猴多了。”

估摸棪木果子落差不多后,几个人又凑了上去。

这次棪木果子落了不少,一车已经够了。

余生于是放过猴屁股,吩咐叶子高和白高兴俩人捡果子,他和草儿跟着周九章三人打竹鼠去了。

他们靠近竹林后,环顾四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不止在远处看到的几只竹鼠,在半人高的草里还藏着许多竹鼠呢。

而且全是上次画仙对付的大竹鼠,不是以前常见的小竹鼠。

这些竹鼠压根不怕人,在他们几个人走近后,黄黄的大门牙依旧“咔嚓,咔嚓”的咬着竹子。

他们脚步静下来后才更骇人,只听整个竹林响着进食“咔嚓“声,不知有多少头竹鼠藏在里面。

“退,退出去。”楚辞急忙挥手让众人退出去。若让这些竹鼠群起而攻之,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只是余生和草儿有些不舍,他们都看见不远处的小土丘上,有几株酸枣树,上面挂着又红又大的酸枣。

余生是馋的,草儿则是想取它们入药。

他们退出来,周九章为难道:“现在怎么办?”

“我来引怪。”余生自告奋勇的取出弹弓,站在树后面瞄准一直正在进食的大竹鼠。

他刚准备射出去,又发现新目标,只见两只竹鼠正啃着一根竹子。

“射这只好,正好一石二鼠引两只过来。”余生嘀咕着,石子儿精准打在其中一头竹鼠头上。

那头竹鼠被打中后一呆,余生深怕它不来,还伸手向它打招呼。

谁知,在五人一狐注视下,被打中的竹鼠回过神后,一头撞上它对面的竹鼠,接着就撕咬起来,很快见了血肉。

“这个……”余生摸摸后脑勺,心说这些竹鼠怎么和仓鼠一个德行。

“再来。”余生不信邪,又打中一只,那只仓鼠左右四顾后,不等看见余生招手就已经撞上另一头竹鼠。

连射三五个,只有近处一头竹鼠冲了过来,被周九章轻松收拾了,压根不给余生复制技能的机会。

捉妖天师白高兴是行家,他走来道:“竹鼠本就有相互残杀的习性,现在又缺粮,所以很容易被挑拨离间。”

“若发现有入侵者,它们也会群起而攻之。”白高兴指着小白狐,“让它去,肯定招来不少竹鼠。”

“你不会趁机报复吧?”余生看着白高兴。

“我像那样的小人?”

“像。”余生刚说完,见小白狐已经自作主张的欢快奔去了。

它左右四顾,见一头大竹鼠在向另一头竹鼠递竹子,立刻冲过去把竹子拍掉了。

岂知那大竹鼠身份不简单,在发出“呼呼”示威之声后,纠集来一群小弟,向小白狐围去。

白高兴脸色立变,“它可真会挑,那是鼠王在求偶。”

小白狐也傻眼了,转头就跑,领着一群牛犊大的竹鼠气势汹汹杀来。

“快跑。”周九章一推余生他们,率先向棪木林外跑去。

刚出棪木林,余生回头一看顿时乐了,原来小白狐引着竹鼠只追白高兴,他们身后一只也无。

白高兴气喘吁吁道:“看见没有,这才叫趁机报复!”

楚辞他们回过头来趁机在队尾猎杀,余生则悄悄取出一张模拟卡来,复制楚辞招式。

在鼠王惨叫声中,这群竹鼠被消灭了,余生技能也复制完毕,他顾不上查看,先扔进了兜里。

白高兴瘫倒在地上,“我,我终,终于明白它为什么去的那么干脆了。”

小白狐尾巴扫扫,在白高兴面前趾高气昂。

小白狐正好把土丘周围竹鼠引走,余生他们趁机把山枣采了,满载而归。

因为周九章他们还要赶回扬州城,所以回来时天色尚早。

余生本想把野山枣吃掉的,只是草儿说的义正言辞,所以大部分落在了她口袋里。

刚上石桥,余生见客栈门前聚了不少人,同时有敲鼓声。

说书开始了。

余生忙甩一鞭子,让大水牛快点赶路。

只是刚过牌坊,余生就见马婶儿抱着哭泣的小孙子向客栈走来。

那小孙子哭的震天响,把鼓声都盖住了。

“这是怎么了?”里正问。

马婶儿道:“我晌午睡儿觉,让他在院里玩,谁知醒来时门开着,他跑后面树林掏鸟蛋去了。”

“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忍不住教训这兔崽子一下。他就哭到了现在,还老喊着找他爹。”

余生跳下马车,“小孩子都贪玩,不过现在都会掏鸟蛋了,是个可造之才。”

周九章笑,“相比你差远了,你掏鸟窝名声已传遍扬州城了。”

“去去,别把孩子教坏。”余生把他们推走,让他们快点上路。

第六十八章 作死的吃货

余生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野酸枣来,“来来来,别哭了,哥哥让你吃个好吃的。”

“差辈了。”在座的乡亲异口同声道。

小孙子停止哭泣,看一眼余生手里酸枣后,觉着不值得,于是又继续大哭起来。

余生将一颗酸枣放在嘴里,“你叔我刚摘的,特甜,不吃就没机会了。”

酸枣的确甜脆,也很大,有前世半个苹果那么大,这让余生首次觉着异世界某些地方还是不错的。

小孙子停止哭泣,他看了余生一眼后,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颗更大更红的酸枣来,放在嘴里“咔嚓”咬一口。

“……”余生看着掌心里他方才夸耀,现在相比寒酸许多的酸枣,略窘。

他弹小孙子一个脑瓜蹦,以长辈语气道:“臭小子,学坏了啊。”

说罢,他不忘从小孙子衣兜里掏出一枚酸枣来,一口咬下去,果断把掌心里的那颗给扔了。

这时周九章三人牵马走了出来,他们马上各带了两头竹鼠,向余生他们拱手后向镇子东边去了。

忙过这些,门前的鼓才又敲响,盲眼男子坐在鼓后,身前摆着破鼓。

不同于前世所见的鼓,异世界的鼓因蒙上去的兽皮不同而音色不同。

最为神奇者,当属龙皮鼓,传闻这面鼓敲响时,能令角龙之下,诸龙胆战心惊。

现在这面鼓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世人不知其所在,许多人认为它随海外仙山沉在了北极深海之中。

龙皮鼓后面的鼓各有千秋,悦耳者当属神兽鹿蜀皮,天下只有一面,一说在昆仑,一说在蓬莱。

当然,盲眼男子的鼓没那么珍贵,只是牛皮鼓,所以敲上去有牛“哞哞”叫的低沉。

余生听在耳里,总觉是他家大水牛在叫他,因此特意回去给它添了一把草料,甚至丢了几根青菜。

在出来时,余生手里提着一把菜刀,捏着一根芦菔,也就是大萝卜。

这萝卜是镇上乡亲自己种的,他们在家里吃不完时会卖到客栈。

余生以前做过不少次萝卜之类菜肴,但因他做的半生不熟,对空气十分不好,后来就做的就少了,堆积不少在库房。

不过现在不愁消耗了,虽藏在库房里,毛驴隔三差五都会钻到里面叼上一根当零嘴吃。

练刀工不是雕萝卜花,练得是切菜。

草儿见他一面练刀工,一面听说书,道:“小心把手切了,我可不想晚上加菜。”

“那你就多虑了。”余生得意的说,“我打小就有一心二用的本事。”

“吹牛。”草儿不信。

里正回顾头来吩咐余生上茶,道:“这是真的,这小子干过左手切菜,右手和面的事儿。”

白高兴把泡好的一大壶茶端上去,盲眼男子饮了一口清清喉咙后,敲了一下鼓,正式开始了。

许是因为被大秦人送到镇子上,所以男人开口说的是同为巨人的龙伯城城主钓鳌的故事。

话说在海外无底之谷,八紘九野之水,天汉之流归一的归墟处有五座仙山。

这五座仙山,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

这五座仙山巍峨高大,山脚周长三万里,山顶周长九千里,各山相距七千里。

相传,因在天下万水归一处,归墟之上的五座仙山灵气十足,聚集着许多天神和神兽,更有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

又因日月星辰变幻,天经之地纬在这里能轻易观察和感悟到,所以这五座仙山是修仙的圣地。

许多人悟道而不得后,都期望能到这五座仙山进修一下。许多已然成仙者,也常去五座仙山闭关修炼。

但这五座仙山不是天地初生时就有的,而是因天下万水归一带来不少美味,引来五头巨鳌觅食。

对于巨鳌而言,漂浮在归墟之上,万年不动弹是常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五座仙山。

换言之,这五座仙山是背负在五头神兽巨鳌背上的。

仙人在吸纳五座仙山灵气时,经常担忧五头巨鳌会沉入海底,让仙山成为历史。

偏巧天地初生之时就已存在,拥有很久历史,甚至与夸父一族有关系的龙伯一族首领是个搞事的。

这巨人拥有莫大本事,唯恐天下不乱,又是个大吃货。

或许是因为活着太久太无聊了,不知脑袋抽筋了还是怎的,这个巨人有一天忽然想尝尝巨鳌的滋味。

于是他跑到归墟之上,以鲲为饵,以若木为竿,钓上两只巨鳌来,然后带回去和部落的人一起剥皮去骨熬汤喝了。

而岱舆,员峤两座仙山由于失去支撑,被海浪推到北极沉入深海了,从此以后,五座仙山只余三。

当然,罪魁祸首的龙伯人是免不了被群起而攻之的。

龙伯人也不愧为远古时期就存在于大地上的种族。

他们以一城之力对抗半个大荒的剑仙,和尚,老道,各路妖魔鬼怪而不落下风,一直僵持近千年后才落败。

落败的龙伯人被打散,有逃离的,有做奴隶的,也有被作为食材的——这主要是龟妖一派。

龙伯城自此不复存在,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也有的人认为,现在的巨人一族之中的小城或部落是他们的后人。

那一战,因为延续近千年,各路都使尽浑身解数,神通法术令人眼花缭乱,因此被列为说书人常说的篇目。

更为重要的是,在那一战之中人们忽然发现,大道三千之中,莫管哪一道,得道即可成仙,不必拘泥于剑仙之类。

在余生看来,这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个很好的解释。

这段“龙伯钓鳌”故事,伴随着鼓点被盲眼说书人娓娓道来。

女说书人坐在旁边,身前摆着掉漆的筑却不弹。

唯有在诸仙大战龙波城主时,她才左手按弦,右手执竹尺在弦连击,伴着鼓点营造出一种悲亢而激越的气氛来。

把一副惨烈的战斗场面铺在众人眼前,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跟随着说书人忽而欢欣,忽而忧愁。

这段故事对许多人而言已经耳熟能详了,但异世界说书不同于前世,说书人名为说书,实则是半念半唱出来的。

又不同于前世说唱,而是很缓慢的语调,类似于信天游,但没那么大气。

这种语调陪着乐器将感情融入其中,所以,故事虽同,说书人不同,带来的观感也不同。

第六十九章 红烧兔肉

盲眼说书人的嗓音很粗犷,配上那场千年大战相得益彰,让所有人都沉醉进去了。

余生切着萝卜,身后忽探出一驴头,将他切成两截的萝卜叼走一截。

他回头一看,毛毛不知什么时候卧在了客栈门口,嚼着萝卜听着津津有味。

小白狐也出来了,卧在一凳子上耷拉着脑袋听着,狗子想和它玩,被一尾巴扫了出去。

狗子打个滚儿,正好落在不知因何而起纠纷,正相互扇对方耳光的黑猫警长中间。

它的出现,成功化解了黑猫警长兄弟的矛盾,巴掌齐齐落在它脸上。

狗子蒙了,本就聚在一起的五官愈发拧巴了。

余生为狗子撑腰,抬着它的腿打回去,直到烦着黑猫警长跑开了才罢休。

龙伯一战之中,出场的天神,仙人,妖魔鬼怪甚多,待落入尾声时,天色向晚,炊烟已起。

乡亲们搬着凳子回家,议论着传说之中的故事,又感叹荒废了半天没去田里忙活。

石大爷过足了瘾,在客栈取了一块豆腐,回去犒劳说书人去了。

余生为实现诺言,请出系统兑换“红烧兔肉”菜谱后,才发现他的功德值已所剩无几,只有五十点了。

由于酒和菜的品质不错,在加上入住客人多,三个日常任务下来每天有二十五到三十点功德值。

前些日子加上任务,余生攒下不少功德值,谁知不知不觉间竟挥霍一空。

手上无粮,身上有点慌,“系统,有什么奖励功德值的任务没有?”余生问。

系统冰冷声音在余生耳旁响起:在宿主偿清厨具所欠功德之前,系统将不主动发布相关功德值任务。

“别那么小气,我又不是不还你。”余生道,“你把任务给我,我还的岂不是更快?”

系统:宿主,请不要侮辱系统智商。

“你的智商不用我侮辱。”余生循循善诱,“这是互惠互利,谁都不吃亏。”

系统一时无声,似在沉吟,而后道:“有道理,请宿主缴纳五十点功德值。”

“为什么?”余生仅剩五十点功德值,才不想被系统坑去。

“宿主偿还五十点功德值,系统将发布五十点功德值任务。”系统冰冷的说,“互惠互利。”

余生扳着手指算一下,偿还所欠功德值的五十点,再得到五十点功德值任务,这样算下来是赚了五十点功德值。

蚊子腿也是肉不是,余生于是答应了。

系统立刻将余生功德值系统清零,而后发布任务的悦耳之音在余生耳旁响起:

【周常任务:民意食为天】请宿主连续完成五天民以食为天日常任务。

任务奖励:五十点功德值。

备注:任务期间,日常【民以食为天】任务将停止发放奖励。

“呃。”余生又扳指一算,他亏了五十点功德值,“系统,替我问候你大爷。”

系统以机器冰冷声音道:“友情提示,系统升级后将有智商卡,为宿主考虑,系统将打五折,请提前准备功德值。”

余生恨不得打开自己的脑袋揍系统一顿,但想到疼的是他自己,还是作罢了。

余生把把小白狐的野兔给收拾了。

常言道“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

兔肉很细嫩,但有些土腥味,所以最好做法是用烧之类较长时间的烹饪手法。

兔肉又被称为“百味肉”,即兔肉自身味道不明显,根据所使配料和调味不同,可以呈现出不同风味。

余生所采用的是雨中棪木树上的蘑菇,这种蘑菇只有淫雨天在棪木树上生长,天色稍晴即变老。

它的肉质细腻,香味独特,长时间烹制而不烂,与兔肉简直绝配。

余生将兔肉切成方块,挂上蛋清糊后,娴熟的翻炒起来。

待端上桌子时,叶子高见到透着阵阵鲜香,色泽酱红而肉烂的兔子肉,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尝。

但被余生打掉了,“活儿忙完了?”

叶子高举着筷子伺机而待,“忙完了,牛都喂了,泔水也倒了,桌子也擦了,灯也点上了。”

余生又道:“小狸呢?”

白高兴把外面桌子收了,踏进客栈,“在后面点数呢,深怕少一只。”

“这才叫敬业。”余生说,“这兔肉是它打的,一会儿就让小狸来分。”

“别啊。”白高兴急了,“若让它来分,我们俩能尝到一口就不错了。”

“活该。”草儿把晌午购到的药草种子用棪木酒泡起来,“让你们几个天天欺负小狸。”

她怀中球球在见到桌上红烧兔肉后兴奋“吱吱”叫起来,豆大的黑眼珠冒出精光,甚至可爱的舔一下舌头。

“正好让球球多吃点儿。”草儿得意坐在桌子上。

小白狐很快跑进来,见到桌子上红烧兔肉后,一下跃在凳子上,双眼瞪着直冒光。

听余生说让它来分,小白狐欢快的指着一块红烧兔肉,让余生递给狗子。

它接着又分给球球,黑猫警长兄弟各一块。

就连少搭理它的毛毛也分得一块,这让探头向大堂的毛毛刮驴目相看。

小白狐又分给余生,草儿两块大的,给自己专用的盘子分了三块大的。

“我可是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可不能把我忘了。”见盘子里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块,叶子高忙道。

小白狐不屑看他一眼,又打量白高兴一下,当即让余生把大的给了白高兴,最小的给了叶子高。

余生笑着夹给叶子高,“恭喜你,叶公子,这可是最不受小白狐待见奖。”

“再小肉也是肉,至少证明小狸心中有我。”叶子高得意说。

“去。”众人早见识过他厚脸皮了,唯有小白狐还受不了,拖着盘子跑旁边桌子上了。

叶子高尝一口兔肉,险些把舌头给咬了。

肉肥而不腻,瘦而不硬,沾上树菇的香后,少了土腥味,多了树菇的清香,口感更是滑嫩。

客栈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品尝兔肉。

叶子高很快把自己那块吃完。

他抬头左右四顾后,谄媚道:“草儿,你看这个吃多了胖,要不我帮你把另一块吃了?”

草儿急忙把另一块咬一口,“哎呀,你吃不了了。”

叶子高道:“没事儿,我不嫌你脏。”

草儿眉头一竖,怒道:“我还觉你脏哩。”

第七十章 搞事情

余生他们在客栈酒足饭饱,有人却正饥饿难耐。

扬州城,城主府,会客厅。

戴白帽红色缨带,着一袭曳地华袍,因坐三足龟而被称为龟仙的男子和一身白衣的书生画仙相对而坐。

沉默半晌,俩人不约而同的端起茶,见对方也如此,又恨恨的放下,见对方也如此,又恨恨端起来。

俩人皱眉。猜对方又会放下,正好自己饮茶占得上风,于是揭开茶盖,谁知对方动作又出奇的一致。

“你!”俩人异口同声。

“我先说。”画仙急忙抢先开口。

“凭什么。”龟仙道,“我先说。”

“好,你先说。”画仙道。

“我……”龟仙止住了,“我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你说什么。”画仙鄙视他。

但龟仙岂能让情敌给将军,他把脖子一梗,“我说了我说什么。”

陪坐在一旁的宫装妇人抚额,听俩人就“说了什么是什么”展开了激烈争论。

俩人争得面红耳赤,颇像斗鸡。

“二位公子,小姐最近节食,你看……”宫装妇人打断他们,尝试着下逐客令。

“没事儿。”画仙说。

他从怀中取出刻有龙纹的毛笔和精致墨盒,又摸出一张精致画轴,蘸墨后“刷刷刷”在纸上画出一张饼来。

“现!”画仙向龟仙得意一笑后对画轴一喝,接着画轴上金光一闪,浮现出一张香喷喷的葱油饼来。

他啃一口,向龟仙挑衅道:“反正我是饿不着。”

龟仙本来不饿的,见画仙在他面前大快朵颐,不免有些馋。

但他很好掩饰住,不忘鄙视画仙,“把仙力用掉再吃进体内,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为恶心画仙,他指着饼道:“这就是那屁。”

画仙咀嚼的牙口停下来,一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挥挥手让手中饼消失了。

这时再看画轴,空白的画轴又出现一张饼,不同的是这张饼上有牙印,正是画仙咬过的痕迹。

见他们俩人耗上了,名为王姨的宫装妇人只能向城主禀告,希望她出面。

她走进八咏楼,见城主坐桌前,左手捧着酒樽,右手捧着一本书。

她的目光放在书卷上,不时饮一杯酒,捏起桌上花生米嚼上几颗。

旁边站着侍女,不时的为她倒酒。

城主约莫二十左右,一身男装穿在身,英气十足。

“他们两个还没走?”城主头也不抬的说。

王姨点头,“他们两个正剑拔弩张,小姐是不是过去看看?”

城主摆摆手,“不见,不见,已经回绝上百次了,这俩人还不死心。这次我若见了他们就再难清静了。”

王姨道迟疑道:“那就让他们在会客厅枯坐着?”

城主把目光收回来,望着虚空沉思后道:“你就说我这几天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剑仙,身体偶感风寒。

这骗旁人还成,但那两位也是成仙的。宫装妇人于是古怪的看着城主,一直不说话。

城主叹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这借口糊弄不住。”

她顿了一顿,灵光一现的得意道:“你就说我姨母来了。”

“姨母?”宫装妇人更不解,城主姨母早作古不知多少年岁了,这借口更不靠谱。

“笨死了,天癸来时,你不是‘咦’的纳闷一声,然后喊母亲的?”城主教训道。

宫装妇人红了一红,“对两个男人说这个,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城主不在意,“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说。”

“好吧。”宫装妇人勉强答应一句,却已经暗自决定另寻借口了。

宫装妇人走出去后,城主又看了会儿书,只是心静不下来,很快掩卷嘀咕,“天癸有甚羞于言齿的?稀里糊涂不来才……”

“咳咳。”侍女提醒她,旁边还站着一位纯洁无瑕的少女呢。

城主住了嘴,目光瞥向侍女,侍女也机灵,依旧咳嗽着,装作方才不曾听到城主所言,只是身子不舒服的模样。

城主这才不尴尬,一双秋水明眸转了转,“这俩人一耗上就喋喋不休,我得出去躲躲。”

……

宫装妇人出了八咏楼,向会客厅走去的路上,脑子里面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就是一直没找到好借口。

但人已经被画仙和龟仙看见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二位公子,我家小姐……呃,身有不便,不能见客。”宫装妇人只能胡乱搪塞着。

“身有不便?”画仙站起身来,关切道:“照儿生病了,可有大碍?”

宫装妇人见画仙十分儒雅,心中十分觉着城主答应他也不错,奈何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

宫装妇人正要开口解释,听龟仙讥讽道:“剑仙哪有身体抱恙的。”

宫装妇人正要为被揭穿而尴尬,听龟仙继续道:“肯定是照儿不想见你,才找了这么拙劣的借口。”

画仙醒悟过来,反驳道:“你来前,我还见过照儿几面,我看是不想见你吧。”

“明明是不想见你,另外,照儿不是你叫的。”

画仙道:“明明是不想见你。”

两人争锋相对,将“不想见你”互相抛给对方,谁也不示弱。

待吵不出结果时,两人回头对王姨,异口同声道:“你来说,照儿不想见谁?”

宫装妇人头皮发麻,万般念头瞬间在脑海闪过,好把自己说错的谎给圆回来。

她心中暗恨自己没事找事儿,口上吞吞吐吐道:“都,都想见?”

“那为什么借口身体抱恙?肯定是不想见他。”俩人有互相指着,又看着王姨,“你说。”

宫装妇人只能道:“其实,其实你们两个,我家小姐,都,都不想见。”

“什么!”俩人不可置信,“为什么!”

好歹是两位城主,宫装妇人被气势所慑,也不敢说城主不耐烦他们,只能道:“因,因为城主她喜欢女人。”

说到后面,宫装妇人挺直了腰杆儿,说着理直气壮。

这借口完美无缺,难以撼动,谁让城主常着男子衣裳的。

“什,什么,照儿喜欢女,女子?”画仙不可置信。

“对。”宫装妇人坚定道。

“不,不可能。”龟仙也不能接受,“难道照儿去一趟女子城就学坏了?”

“不行,我要照儿亲自给我解释。”画仙又坐下来。

见他不走,龟仙也不走了,深怕自己吃一丢丢亏,被书生占得先机。

第七十一章 吾好梦中杀人

客栈无客,余生难得睡一个大懒觉。

早上醒来时,明媚的阳光由后院落进客栈大堂,让浮尘在空气中漂浮着。

客栈里空无一人,只有狗子蹲坐在门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客栈。

余生洗簌后走了出去,见街道上只有包子几个光背小子从巷子里拐出来,手里握着几个略黄的桃子。

在镇子北面有一片桃林,现在正是桃子将黄时。

余生把包子喊过来,从他手里抢三个青黄桃子,回去洗洗后咬一口,微甜略酸,勉强入口。

他听见客栈旁边河里有鸭子在叫,信步走过去,见小白狐正趴在河边石头上,兢兢业业的盯着鸭子和鹅。

余生走过去,下到河岸坐在小白狐旁边,把脚脱鞋后放在水中。

水中游鱼不少,很快有鱼过来啃他脚上死皮,痒痒的很舒服。

阳光尚在东南方,河水一半明媚,一半倒影着屋角和树影。

河水清澈至极,缓缓流动,不带一丝声响,伴着水车悠悠,虫鸣鸟啼,让人可以听见岁月流动的声音。

河水在入夏以后,不知因何而下降许多,让河底一览无余。

余生在摸着小白狐头时,就见有不少鹌鹑蛋大小的田螺心平气和的静伏在清明如鉴的浅水下。

看见田螺,余生记忆立刻回到前世炎炎夏日晚上,陪朋友在夜宵摊上享用的情形。

念头一起,裹着香辣的油滋滋味道就勾起了心里的馋虫。

余生把桃子塞到小白狐嘴里,迫不及待的卷起裤筒下水,在清澈流水中捡拾田螺。

异世界的田螺很大,外壳淡黄而薄明,仓房鼓圆,只捡起了三四个,手已经盛不下了。

幸好善解人意的小白狐为他叼来一篮子。

余生沿着河岸向石桥走去,不到二十步就捡拾了半篮子。

有时还能见到两只田螺亲热粘在一起的,正行百年好合之事,余生于是大发慈悲放过了他们。

一直走到桥下,余生正要收手时,见石桥下水里有一个大田螺,足有半个西瓜大。

“这田螺不会成精了吧?”余生惊讶端量着。

这田螺纹丝不动,犹如打着瞌睡坐禅的老僧,让余生不敢捡回去做下酒菜。

只是余生转身刚走三步,忽然想到了前世听到过的“田螺姑娘”故事。

那故事说是有一农民捡一大田螺,回去放水缸里养着,谁知这田螺已然成精,居然能帮他烧水做饭。

嘿呀,若真有这好事,客栈岂不是多一免费伙计?

余生于是又折回去,将大田螺抱起来,敲西瓜似的敲了敲,“田螺姑娘,田螺兄弟?”

这大田螺纹丝不动。

“管他呢,抱回去再说。”余生抱着大田螺往回走。

余生当然不认为自己随便捡个田螺就会成精,但随手抱回去逗一逗叶子高那小子也是不错的。

余生领着小白狐回到客栈,见白高兴正在和富难下棋。

“你和富难下棋?也太欺负人了。”

余生将篮子放下,往棋盘上一扫,“原来是五子棋,那以富难智商勉强还能应付。”

富难不悦,趁机将快败棋局的打乱,“余掌柜,没你这么寒碜人的。”

他回头见余生怀里抱着大田螺,“这是什么?”

余生微微一笑,“秘密,叶子高呢?”

“去神祠看龙去了。”白高兴收起棋子儿,“对了,我让富难把书捎回来了。”

上次被不识狪珠后,余生说要买两本《异兽志》长记性,正好富难回城,白高兴就让他捎了两本。

余生接过翻开浏览。

富难悄悄踹了白高兴一脚,左眼一歪,打一眼色。

白高兴顿时着急起来,急忙上前一步想把书抢过来,被余生轻巧躲过了。

“掌柜的,里面还有我一本书。”白高兴道。

“嗯。”余生点头,翻着书看着津津有味儿,“看到了,《灯草僧》,真不错,就是图差了点儿。”

他抬头看着白高兴,“一钱,不是我说你,身为客栈最正直的人,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我对你太失望了。”

“不是,我。”白高兴百口莫辩,书虽是他买的,也是他要看的,但这主意可是叶子高出的。

“这本书被没收了,身为客栈掌柜,我得替你们的身体健康着想,可不能白天打杂,晚上也不放假。”

白高兴语重心长道:“掌柜的,你还小,现在看这个身子遭不住。”

“不怕,身为掌柜,为了你们健康着想,这点小事儿是应该的。”

“再者说,区区几张图也提不起我的兴趣。”余生说着又翻一页,双眼冒光,“嚯,还有人妖图。”

草儿这时走进来了,旁边跟着柳柳,余生急忙揣在怀里。

“你藏了什么?”草儿狐疑道。

余生摇摇头,“没啥,让富难捎了几本妖怪打架的书。”

怕草儿追问,余生赶忙错开话题,“柳柳姑娘来了,家里没事儿吧?”

柳柳道:“今天那些人倒是没出现。”

又寒暄几句,余生回后厨将田螺处理后用盐清水泡起来。

他钻在后厨时,荒野大道上七八个赶路人结伴经过镇子,在客栈住下来歇脚。

客栈再次忙碌起来时,男女说书生慢慢走进了客栈。

或许是觉着在石大爷家白吃住不好,向余生打个招呼后,男女说书人在客栈寻找生意。

赶路人在荒野之中提心吊胆久了,也着实想放松放松,因此点了一个篇目。

盲眼说书人将鼓放在身前,轻敲着说起来。

他这次说的不是《龙伯钓鳌》这类长篇大作,而是散落于大荒之上,各城池之间传说中的一篇。

大致内容是关于一位仙人的,这位仙人号称“睡仙”,最大本事是梦中杀人。

余生在为客人张罗饭菜,没怎么仔细听,倒是柳柳和草儿听的津津有味。

白高兴也想听来着,被余生赶着去磨豆腐去了。

在鼓声之中,客栈走进一虎背熊腰的魁梧汉子来。

他背着一把剑,剑用麻布抱着,穿一身灰色粗布麻衣,留密密麻麻络腮胡子,把嘴唇也挡住了。

汉子的目光犀利,头发很长,脏的有些打结,不是一丝一丝,而是一绺绺的垂在肩膀上。

进了客栈后,扫视一周,捡一桌位坐下来,汉子粗声道:“小二,上酒上菜。”

叶子高正好回来,闻言把笔墨纸放在柜台后面,“客官,要吃什么?”

第七十二章 天上掉下个小姨妈

汉子瞥了叶子高一眼,也不说话。

他慢条斯理将背上剑解下来,拍在桌子上,然后才阴阳怪气道:“长的跟娘们似的,你娘生错了还是你长错了?”

叶子高竖眉,“嘿,你怎么说话呢,故意找茬是不是?”

汉子傲然一指自己的身板,“这才是男子汉,”又指络腮胡子,“这才是男子气概。”

叶子高觉着这人不正常,“对,招摇山上的狌狌和你差不多。”

招摇山上的狌狌貌似人形,身后有一长尾,类似于余生前世所知的猩猩,食之能使人走得快,因而较为出名。

汉子不悦,喊道:“谁是掌柜的?管管你家伙计。”

闻声的余生掀开后厨帘子,疑惑道:“怎么了?”

汉子一拍桌子,“你招的什么伙计,一点礼数也不懂,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店。”

这汉子音粗嗓门大,把其他客人目光也吸引过来。

砸店?余生皱着眉头走出来,“长的像金刚了不起啊,你唬谁呢。”

我的名号已经传到镇子上了?汉子心中得意,傲气的指着自己,“什么叫长得像,爷就是金刚。”

余生古怪的看着他,“你真是金刚?”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扬州金刚是也。”名叫金刚的汉子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

“怕了,怕了,打飞机小能手,着实不敢惹。”余生点头,挤眉弄眼的拉了拉生气的叶子高。

“飞机是谁。我打过的人里面有这个人?”金刚回忆一下,不记着自己教训过这个人。

“您打的多了,自然健忘,毕竟多了对身体不好。”余生说。

“还行,那些人都不是我对手,伤不了我。”金刚正得意洋洋时记起今天所来为何,脸色骤变。

他一拍桌子,板着脸道:“臭小子,别以为恭维我就没事了,我告诉你……”

“怎么回事?”围在盲眼男子身旁听书的富难觉着不对,走上来关心道。

金刚见来的是锦衣卫,还不敢无事生非,只能另寻由头。

他语气一转道:“我告诉你,方才无礼我只当没听到,赶快给我上酒上菜。”

他把一贯铜钱豪气的在桌子上,“我喜欢吃辣,上你们客栈最辣的菜。爷有的是钱,但不辣我可不给钱。”

叶子高不屑道:“不好意思,你这钱也就只够一坛酒。”

金钩眉头一竖,“你抢钱呢,黑店是不是,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店为民除害。”

“喝不起装什么大尾巴狼。”余生指着在座的客人,“你问他们不值。”

在座的全是赶路人,敢在荒野行走自然是有本事的,对酒里灵力能察觉到,这也是他们甘心付钱的原因。

饮这酒也让他们有一种优越感,客人举杯道:“值,太值了,低于一贯我们都不答应。”

这些人也是不怕事儿的,“喝不起就别出来丢人。”

“谁说我喝不起了?”伤自尊的金刚怒了,又取一贯拍在桌子上,“快点儿上酒上菜。”

“哼,待会儿我让你们吐的更多。”金刚心里打着坏主意。

他见余生要取两贯钱,忙压住一贯,“去去去,菜钱待会儿再说。”

余生撇撇嘴,回到了后厨。

现在客栈唯一上得了台面的辣菜就是麻婆豆腐。

为惩治金刚,余生在烧制过程中多撒了一把干辣椒,把一盘菜做的红彤彤的。

菜很快端了上去,金刚正一杯接一杯的独酌着棪木酒,打定主意待会儿砸店时留上一两坛带回去喝。

他斜眼看着叶子高将菜放下,用筷子夹一块豆腐尝了一口。

“嗯,真他娘好吃,就是有点辣。”金刚在心中嘀咕,“还真有点儿舍不得砸了,也不知这掌柜怎么得罪蔡家了。”

心里虽这般想着,但辣劲儿还不够,发病迹象不明显,因此又不舍的尝一块豆腐后,金刚把筷子啪的一放。

“做的什么菜,我要辣的,辣的,懂不懂什么叫辣?”金刚对坐在长桌上等候使唤的叶子高嚷道。

叶子高站起来,没好气道:“这还不辣?”

“这也叫辣?回去重做,重做。”金刚摆着手让叶子高端回去。

余生正在后厨,叶子高递给他,“掌柜的,我看这孙子是来找茬的。”

余生眉头一抬,“你先出去,我来收拾他。”

待叶子高出去后,余生将系统页面请出来,用仅有的十点功德值兑换七星椒加入麻婆豆腐中。

这盘豆腐做出来红呼呼的,辣椒盖了一层,改名麻婆干辣椒更合适。

余生亲自端了上去,然后站在柜台后面笑眯眯的准备看笑话。

金刚看到面前的麻婆豆腐还真有些怂了,“他娘的,这一盘下去我还能砸店?”

他看了看余生,又低头看麻婆豆腐,“拼了,为了十贯钱,值得。”

他第一口咽下去,味道真不错,要是不辣就好了。第二口下去,额头立马渗出了汗水,“真辣。”

尝了三口,金刚就坚持不下去了,只能吞一口酒缓一缓。

再到后面,金刚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有舌头了,嗓子只觉能喷出火来,让他只能用酒伴着豆腐咽下去的。

“我他娘的是自己找罪受。”作为职业打手,金刚觉的这是自己赚钱最辛苦的一次。

看着金刚狼狈的样儿,余生正“嘿嘿”笑着,回头瞥见里正领一双十年华的女子踏进了客栈。

这女子身着中性白长衣,相貌既英气又俊美,乌黑头发盘起,用珠冠束缚住,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

她手里提一把剑,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环顾四周后落在了余生的身上。

余生走出柜台,“张叔,家里来亲戚了?”

“什么我来亲戚了,是你家来亲戚了。”里正说。

“我夹,亲戚?”余生不解,难道他家老爷子在外面还给他留了个姐姐?哎呦,这可是个大八卦。

里正道:“是你小姨妈来看你来了。”

“小,小姨妈?”余生脚步停下来,“张叔,你别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里正指着余生,回头对女子道,“他就是余生,你姐姐留下来的儿子。”

他见余生呆愣着,“还不快叫小姨妈。”

第七十三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余生把里正拉过来刚要嘀咕,见女子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的看他。

他又把里正拉到角落,“张叔,你不要总想搞个大事情。什么小姨妈,我怎么会有个小姨妈。”

“她真是你小姨妈。”里正认真道,“我年轻时常见她和你娘在一起,你别说,样子一点儿没变。”

余生把他头拉回来,“对啊,您现在都这模样了,她若真是我小姨妈,不也应该满脸褶儿。难道她是妖怪?”

女子背着双手,从容应对着上前搭讪的叶子高,只在余生说“妖怪”二字时,微不可察的挑挑眉。

“别胡说,你小姨妈有大本事,年轻那会儿就上山能打虎,下海可捉鳖,容颜不改也不是难事。”里正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子,继续道:“这可是你小子的大机缘,珍惜着点儿,指不定能学个大本事。”

“她真是我小姨妈?”余生依旧狐疑,“我怎么没听老爷子提起过?”

“咳,他们关系不怎么好。”里正含糊说,“你娘出事后她就不来了,再说也不是亲姐妹,老余估计早忘了。”

余生还是不信。

“小鱼儿,打酒。”石大爷提着个酒葫芦走进来,这些天他畅快的很,常与盲眼男子把酒言欢。

石大爷在越过女子时,扫了一眼停下来,“哎,你不是那,哎,小鱼儿的姨妈?”

女子笑如春风,优雅的点点头。

里正回过头看余生,“现在你信了吧?”

“我能不信么?”余生叹口气后向女子走过去,又被里正拉回来。

“回来,你小子刚才什么意思,什么叫都这模样了,我很老?”

“您不老,您就是那早上七八点的花朵,正要含笑待放呢。”

里正很满意,“花,什么花?”

“菊花。”余生说。

“聊什么呢,再聊你就多个小姨夫了。”石大爷走过来说。

余生见叶子高那孙子在大献殷勤,急忙赶过去。

多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姨妈他已承受不来,再多一个长辈,他会愁死。

“去去去。”余生推开叶子高,“后院有个美女在等你。”

被推开的叶子高不离开,被余生抬脚欲踹后才不情愿退后一步,“什么美女?”

“盆里洗澡呢。”余生挥手让他赶紧走,他把大田螺放在一盆里泡着了。

待叶子高离开后,女子双手伸前,把剑抱在怀里,上下打量他,“你就是司雨的儿子。”

余生耷拉着脑袋,“你没走错门的话,我应该是。”

“不错,长的虽不是一表人才,也是半表人才了。”女子说,“就是黑了点儿。”

余生抬眉,黑了点儿,半表人才……你真是我小姨妈?

女子仿若能猜透他心思,“我真是你小姨妈。”

她伸出左手亲切拍了拍余生脑袋,“来,叫声小姨妈。”

余生想躲开的,奈何脑子不听使唤,只能默默承受了,“这不好吧,岂不把您叫老了?”

女子眉头一抬,揶揄道:“不怕,身为妖怪,被你叫一声显的我年轻。”

余生厚脸皮,故作惊恐的模样,“你说什么,你是妖怪?”

女子无奈叹口气,在余生躲不开的僵直中拧住他耳朵向柜台方向拖去,“大外甥,你不乖哦。”

“疼,疼。”余生垫着脚尖,歪着脑袋,努力让耳朵不被扯紧了,“姨妈,大姨妈,我错了。”

余生在心中把大姨妈当作另一种东西,心中立时舒坦许多,也不是那么叫不出口了。

不巧,某人在昨晚说谎时也用过这解释,现在听余生叫的那么别扭,不由的就想到那方面。

“呸,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女子轻啐一口,“叫我清姨就行了。”说罢松开余生耳朵。

她坐在柜台前长桌旁四下打量,“不错,想不到你把客栈维持的似模似样。”

“什么叫似模似样,这叫……”余生被清姨一瞪,“像模像样。”

“给我拿一坛棪木酒,许久不喝了。”清姨使唤他。

“一坛一贯呢。”余生不情愿的取一坛,“那个,你来……”

他见清姨亮了亮手指,翻白眼道:“清姨,你来客栈做什么?”

“作为你唯一长辈,我不能任你自生自灭,所以过来照拂一二。”清姨倒一碗酒边尝边说。

照拂一二?这眼瞅着是来夺他权的,不行,坚决不行。

“您日理万机,照拂什么的就不必了吧?”余生委婉说。

他不知这便宜姨妈干啥的,但这么恭维总不错。

清姨抬眉,“什么日理万机?我闲的发霉了,所以才来找点事儿做。”

“找点事儿做?”

“对,以后这客栈账目我来过目,省的你大手大脚不知节俭。”清姨一句话先夺财政大权。

她扫了客栈一眼,见每张桌子上摆着一坛酒,喜笑颜开,“一贯一坛,这生意不错,发了。”

“那是我的钱。”余生提醒她,这客栈再发财也是他的。

“知道。”清姨狠狠白他一眼,“唧唧歪歪,罗哩罗嗦,一点也没有你娘的男子气概。”

余生:“……我娘,男子气概?”

“啪!”

余生刚要开口,听身后有人拍桌子,虚弱而又愤怒道:“这,这,这番邮嘟。”

他回头一看,吓的往后一退,差点撞到清姨身上。

只见金刚现在彻底成了打飞机的金刚。

他眼上额头因浮肿而很高,腮帮子鼓鼓的,上下嘴唇也肿成大香肠。

“黒掂,看喔不砸蓝妮的掂。”金刚双手撑着桌子颤巍巍站起来,舌头因浮肿而翘不起来。

“稳重点。”清姨扶住余生,“当年你娘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主儿。”那可真是泰山崩于前。

“泰山只是人猿,哪有这主儿嚣张。”不过余生还是沉稳下来,仔细端量着金刚的浮肿。

“什么乱七八糟的。”清姨饮一口酒,“你小子不会真下药了吧?”

金刚站起身,伸手去解麻布裹着的长剑。

“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不信你外甥。”余生松口气,“他娘的,这孙子对辣过敏,故意来找茬的。”

清姨踢他一脚,“好的不学,尽学些骂人的,还好我来了。”

余生委屈的摸摸屁股,看着金刚抽出剑,虚空先劈一剑,然后栽倒在桌子上。

在栽倒前,金刚尚清明的脑子闪过一丝念头,“他娘的,吃多了,贪吃误事啊。”

原来金刚虽对辣过敏,但业务娴熟,对辣把握有度,能在发病时清醒的讹诈店家或砸别人的店。

只是余生的麻婆豆腐实在美味,让他忍不住舔个干干净净。

这下可好,不等站起来讹诈和砸店,他已经倒下了。

第七十四章 为所欲为

在路上打尖住店,最令人心忧者莫过于黑店。

客栈赶路人见金刚全身浮肿的站起来,含糊喊一句后又跌倒在桌子上,顿时安静下来。

余生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客栈内空气一时凝滞起来。

余生见渔夫打门前走过,急中生智跑出去,打眼色的同时把他拉进来,“根叔,你家傻儿子又犯病了。”

跛脚的渔夫一头雾水,“犯病,犯什么病?”

“就是被猴妖睡后得的那怪病。”余生将渔夫拉到金刚桌前。

渔夫还是不懂,但站在桌前一看,“嚯,这模样还真是被猴睡了,不过,这是……”

余生悄悄打他手背,渔夫立时醒悟过来,“还真是,唉,自从被猴妖掳走后越来越像猴了。”

他一根手指悄悄向余生比划一下,这是在讨价还价呢。

余生摇摇头不同意,渔夫立刻道。“不过这不是……”

余生赶紧点头。

渔夫才继续道:“睡着,不像上次跟猴一样咋呼了,来,帮我一把,让他到后面休息去。”

余生忙搭把手把金刚扶到后面。

客栈的赶路人半信半疑,不过被咬后人变狗,人变狼的故事俯拾皆是,被猴妖睡了变成猴倒也不是那么难让人接受。

当然,金刚的相貌也是加分项,不然渔夫不会一见面就附和余生一句。

清姨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他们的身影,嘀咕道:“这小子说谎的天赋倒是随了他娘,张口就来。”

富难知晓金刚的身份,因此也跟了出来,见渔夫,余生四个人蹲在井旁看着躺在地上的金刚。

渔夫见富难来了,让开位置,“你小子记着点儿啊,下次打酒不许收钱。”

“知道了,知道了。”余生摆手,“为老不尊,落井下石。”

渔夫抬脚要踹,被余生急忙躲开。

他正坐在井沿上,听井里传来“扑棱”一声响,余生低头看什么也不没看见,也就没放在心上。

渔夫倒被着手从后院走了,顺北取走一把青菜回去做饭。

“怎么回事?”富难填补渔夫的位置蹲下来,看着金刚浮肿的脸庞,“你小子下毒?好啊,终于让我抓住你的马脚了。”

“滚,人还没死呢。”余生道,“我只有驴脚,你要不要?”

富难还没开口说话,毛毛已经在后面踢了余生屁股一脚。

这已经是他今天挨的第二脚了,余生不由的抱怨道:“你们都是爷,我上辈子也没造什么孽啊。”

白高兴不解,“什么叫你们,你不就一位驴爷,难道我们地位升级了?”

叶子高摇摇头,“前面来一位妙龄女子,说是咱掌柜的小姨妈。”

“小姨妈?”白高兴正要八卦,被富难拉了回来。

正直的锦衣卫道:“先说说眼前的,怎么回事?”

“他对辣过敏,借故来找麻烦的的。”余生说。

“怪不得这孙子上来就找茬。”叶子高狠狠地踹了金刚一脚,“现在拿他怎么办,给他治病?”

余生回头看富难,“只要人不弄死,锦衣卫就任我们为所欲为?”

“这些鸡毛蒜皮是差役的活儿,只要不出人命,锦衣卫才不管。”富难说

他又认证纠正余生,“还有,是这人任你们为所欲为,不是锦衣卫。”

叶子高道,“我一般喜欢对女人用这个词。当然,女人对我说‘为所欲为’更好。”

“滚。”三个人齐齐鄙视叶子高,四人里面只有他龌蹉的很。

余生站起来,“那就把他绑起来,让草儿给他看看,待人清醒后好好收拾他。”

“怎么收拾?”叶子高问。

余生“嘿嘿”一笑,让所有人冷了三分,“他不是擅长打飞机么,那就让他打个够。”

叶子高不解,“这算什么惩戒,飞机是谁?”

“打飞机就是自渎。”余生说,“让他一天打上个七八次。”

一天七八次?太缺德了。三人刷新了对余生的认知。

“你够狠。”叶子高说,“只是怎么打,谁来监督?”

“太恶心了。”所有人厌恶的后退一步。

他们相互看一眼后一致盯着余生,“谁的主意谁来。”

余生见众意难违,只能厚着脸皮改主意,“谁出的缺德主意?打什么飞机,直接拔胡子。”

叶子高马上站出来,“这个我拿手,让我来。”

众人协商定后取了绳子将金刚绑在柴房里,然后让狗子看着他,在他醒后先好好的吓唬他。

回到大堂,余生见清姨站在柜台后面翻账本,“大外甥,过来,过来。”

白高兴看了看清姨,又看了看余生,虽尽量忍住不笑,但嘴角上弯已经出卖了他。

余生瞪了他一眼走过去,“大姐,给点面子好不,叫名字就好了。”

“谁是你姐,没大没小。”她指着账本上的图,“这是谁画的?”

余生探头一看,墨迹很新,再看图画,正是神祠那幅水墨画里城主的身影。

余生回头责怪叶子高,“你不是去画龙了么,怎么画的是城主?”

叶子高道:“城主比恶龙养眼许多,所以就……”

余生又扫画一眼,“为什么你画的这么丑,你不是有画笔点睛之大能么?”

“画龙点睛,画龙点睛,说的是画龙,画人的手艺自然生疏些。”叶子高争辩道,“再说丑么?还行吧。”

余生看了一眼,若不是见过恶龙,他绝对会把画上的人看作是恶龙,“行你个头,也就眼睛好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清姨,这双目光倒有些神似。

“那当然,点睛是我的拿手活儿。”叶子高骄傲。

清姨把账本一合,“账本哪能随便涂抹,扣一天工钱。”

“这是亲姨。”白高兴向富难嘀咕,“罚人手段出奇一致。”

富难嘀咕道:“你家掌柜这是被夺权了?”

余生也想到这一成。为找回掌柜威严,他咳嗽一声刚要说话,听叶子高殷勤道:“该罚,该罚,怪我乱涂乱画。”

得,手下先无节操的叛变一个。

“不错,知错就改,奖一天工钱。”清姨道。

“唉?”叶子高很意外,笑着嘴合不拢嘴。

叶子高不屑看余生一眼,“懂个球,清姐给的奖赏是最大的奖赏。”

“清姐?孙子,你占我便宜。”

第七十五章 叛徒和镜子

来历不明的小姨妈在客栈住下来。

余生虽不想承认,但在镇子上所有上年纪的人点头下,小姨妈似乎还真是他小姨妈。

叶子高的狼心明月可鉴,余生于是把小姨妈安排在客栈宽敞的阁楼上。

这座阁楼单独在三楼,左边山林一览无余,右边湖水尽收眼底。

打开门由廊,廊上有美人靠。

往日里,阁楼左右屋檐是不点灯的,自清姨来后,一盏红灯笼点在上面,让客栈有多几分人烟。

余生柔软的床垫也被抢走了,这让余生很忧伤。

早上把赶路人送走,又睡一个回笼觉下楼时,大堂已经热闹起来。

有歇脚不走的客人,也有镇上的乡亲,他们把盲眼说书男人和女子围在一起,正要再品古论斤。

余生见清姨站在柜台后面,一只手在算盘上扒拉着,一手翻着账本。

她一身白衣,头发不戴珠冠,扎成马尾做男子打扮,帅气十足。

余生趴在柜台上看她算账,“客栈只棪木酒就赚不少,现在客栈在我手里蒸蒸日上。”

清姨把垂在额前的散发拨到耳后,“掰开你的手指头算算挣了多少。”

“手指头哪能数得清,至少得双手双脚。”余生说。

“那你得把手指头至少砍掉六根才用得上脚指头。”清姨把账本一合,“客栈账上余下的钱不足四贯。”

“怎么可能?”余生不信。

“雕胡米就花去两贯钱,剩下粮食十贯,再有草药种子……”清姨一边说一边扒拉算盘,“剩下四贯已经不少了。”

“你等我,我去数数。”余生转身要去取钱罐,“不对,你怎么知道账上余钱的,我都不记账。”

清姨把钱罐放在桌子上,“是所有钱都在这里了吧?”

“钱罐怎么在你这儿?”余生惊讶的看着清姨,钱罐一直在他床边放着的,难倒她在她睡觉时进过屋子?

余生立刻有种被人看光的害羞和尴尬

清姨一指卧在凳子上的小白狐,“我让小狸取出来的。”

余生看了一眼小白狐,小白狐赶紧撇开头,得,第二个叛徒出现了。

余生低头看脚下绕圈子咬尾巴的狗子。幸好还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她的爪牙总不至于伸向狗子吧。

不过狗子不是在柴房看守金刚么,怎么出来了?

清姨也见到了狗子,“养东西的品味倒随你娘,她也养了一条丑的这么别致的。”

“这不是东西,是狗。”余生认证纠正她。

狗子忧伤的停下咬尾巴,蹲在地上默默看着余生。清姨为它打抱不平,“你才不是东西。”

“我怎么不是东西了?我是好东西。”余生说罢,好奇问道:“我娘养的是什么东西?”

“长的和狗差不多,但比狗子会咬人。”清姨把账本放在柜台上,随手从后面柜子取了一坛酒。

余生心疼,告诉她一钱一贯,让她省着点喝。

“果子已经收完了,再想酿酒得明年,后面还有一头驴,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余生说。

“让后院那头驴以后省着点儿喝。”清姨理所当然说。

余生趴在柜台上扫一眼后院,“那可不行,克扣酒水得罪它,肯定没好果子吃。”

清姨笑看余生,“你还怕一头驴?”

“毛毛不是凡品,人家可是城主家的驴,你得当爷供着,不然得罪城主就不好了。”

“那你干嘛把它弄回来?”

“我也是被骗的。”余生把瓷器换毛毛说了。只是看着清姨的笑,他不知为何浑身有些凉。

换的瓷瓶一个也没孝敬,好大的胆子。清姨在心中为剑奴和毛毛它娘记上一笔。

“毛毛那边我有办法。”清姨说,“你先去给我做个下酒菜,顺便取一瓷瓶,我插花用。”

余生不去,他想去那边听说书。

“唉,一点也不孝顺。”清姨叹口气,“对了,小狸顺钱罐时,狗子跟进去顺便叼出来本这个。”

清姨把一本书放在桌子上,故作好奇道:“《灯草僧》,这是什么书?”

余生马上站起来,“我去做,马上做,做好的。”

他伸手要把书揣在怀里,被清姨把书抽走了,“去去去,小小年纪不学好。”

余生无奈,只能蹲下拍了拍第三个叛徒脑袋一下,把它赶去看住尚在昏迷中的金刚,然后钻回后厨去了。

客栈大堂,说书女子把筑摆在桌子上,在她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乡亲。

女子面目难以入目,所以临时披上挂有黑纱的帷帽。

她左手按弦,右手执竹尺轻轻敲打筑弦几下,引来众人关注后才道:“承蒙乡亲厚爱,让我们有容身之处。”

她旁边的盲眼汉子站起身向众人拱手。

女子又道:“为报答乡亲的收留之恩,今日我们说一个在大荒城池之间流传许久的,与我们镇子有关的故事。”

众人议论纷纷,里正不信道:“路被堵之前,镇子甚少有人来,我们镇子能有什么故事,还在各城池间流传?”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那时牌坊上还没挂上剑囊。”女子轻声道,“一个关于镜子的故事。”

女子卖个关子后环顾四周,见众人一脸茫然,不由的有些失望。

但镜子消失已久,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因此女子很快收起了情绪。

只是她不曾看到,在她身后远处柜台后面,正在算账的清姨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女子轻敲筑弦三下,伴着珠圆玉润之音说起了镜子的故事。

不同于盲眼男子嗓音的粗犷,女子说书时字字清脆,声声宛转,如新莺出谷,侞燕归巢。

她断句也干练,少有长句,但情感转换却不少,或缓或急,忽高忽低。

在转腔换调之处更是百变不穷,觉一切歌曲腔调俱出其下,让人叹为观止矣。

故事也很吸引人,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镇子良田未开垦出来,庄稼收获不丰,镇上乡亲打渔糊口时遇见的一件奇事。

那时打渔每日渔获颇丰,但大鱼和鱼怪也不少,乡亲们打渔需成群结伴,齐心协力。

一天清晨,在太阳还在山后面,天边只露出鱼肚白时,乡亲们就带着鱼叉、渔网划船到湖上捕鱼去了。

当时湖上有雾,不算厚,但也不能让人忽略它们的存在。

乡亲不敢往湖深处划,在出了芦苇滩后就停下来撒网。

第七十六章 出走的田螺姑娘

湖泽有鱼,一网下去必有所获。

但不知为何,渔夫们一网下去,待雾气稀薄捞上来时却一无所获。

渔网之中只有一物,一面平滑明亮如水的铜镜,折射着雾消后初升的阳光。

镜子不是很大,因此在渔夫们收网去取时,被水里跃起的一条鱼一顶,顺着网眼跌落水中不见了。

打渔要紧,渔夫们不把镜子放在心上。

他们把船移了位置继续下网,但渔网收上来时依旧只有一面镜子。

渔夫们诧异起来,但不及收起来又被跃起的鱼儿拨落了。

乡亲们顿时认为这镜子不是凡物,于是呆在原处继续下网,待收网时仍然只有那面镜子。

这次,乡亲们长了个心眼,迅速的收网,丝毫不给镜子顺网跌落的机会。

镜子捞上来后,十条小船上的乡亲围过来看,只见镜子是铜磨的,有柄,在镜子背后刻有龙纹。

一位乡亲好奇的照了照镜子,却见镜中之人并非他的模样,而是一具只见筋骨、脏腑、白骨的怪物。

在镜子中甚至可以看到血淋淋的心在跳动。

异世界百姓怎见过这些,当时就有些恶心,然后头昏眼花的晕了过去。

幸好旁边的人把他扶住才没跌倒在水中。

其他人惊讶,几个胆大的人好奇的把镜子捡起来照了一照,然后不是晕倒就是呕吐的一片狼藉。

其他人见状,急忙把镜子扔到湖水中,再不敢捕鱼,使尽了浑身力气快速把船向岸边划去。

上岸良久之后,那些照镜子的才醒来,他们一致认为那面镜子是妖怪所化。

因为长时间耕田捕鱼,又有异兽侵扰,所以乡亲的身上都有些暗疾、伤口或永久的创伤。

但在第二天睡觉醒来时,先前照过镜子的那些乡亲们发现,他们身上这些疾病已经痊愈了。

甚至有坡脚的乡亲和被苍狼舔脸毁容的乡亲,在一夜之间长出了腿脚和血肉,恢复了原来容貌,而且看不出一点异样。

乡亲们一片哗然,他们再次划船来到抛镜之处撒网,收网时渔获颇多,只是不见镜子。

后来的十余年间,乡亲们对镜子念念不忘,却再也没把那面镜子捞上来过。

那些照过镜子的人,但凡不曾经历意外的都活到了一百余岁。

关于这面镜子的神奇传说,慢慢在大荒之中传开来,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面镜子的来历。

传闻镜子的神奇传到昆仑丘时,正遇见东海达知达知万物之精,晓天下万物状貌的神兽白泽来访。

在天柱旁的桃林宴会上,城主西王母趁机询问镜子的来历。

神兽白泽回答的模棱两可:“此镜为神物,能照众生心胆,了却众生百病。”

西王母笑问:“较昆仑丘起死人肉白骨之术如何?”

白泽道:“起死人肉白骨,全在于魂魄不散,骨肉尚存一二,而且只能医治寻常血肉之躯。”

“但此镜若运用得法,即便身已化作尘埃,只余魂魄一缕,照上一照也能长出骨肉,补齐魂魄。”

“在它主人手中,甚至不需魂魄,已入轮回之人也能被召回。”白泽说。

西王母惊讶,“此镜为何人所有?”

白泽道:“此镜只在江湖,乃仙所持,常人不能见。白泽身居东海,恕难相告其主人名姓。”

西王母笑言:“东海之上能令汝忌惮者不多,汝不说,吾也知,只是吾也不说。”

在西王母与白泽相视而笑中,说书伴着筑音告一段落。

余生靠在柜台前,好奇的问清姨,“西王母虽有人面,但白泽真是兽,你说他们是怎么相视而笑的。”

清姨饮着棪木酒就着小葱拌豆腐,惬意道:“我怎么知道,或许你可以和狗子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相视而笑。”

“你是说把狗子当作神兽白泽?”余生说。

清姨放下酒杯,“把狗子比作白泽?亏你敢说,你不怕白泽来找你麻烦。”

余生一惊,“它难道有顺风耳?”

清姨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白泽有通晓天下的神通,它若想知道你有没有编排它,稍一注意就能知道。”

“别开玩笑了,我一个客栈小掌柜,它注意我做什么,吃饱了撑着?”余生笑说。

“或许是因为饿着了。”清姨说罢又饮一口酒,忽然问道:“对了,我姐遗…遗物都哪儿去了?”

“被老爷子送水里去了,说是让老娘在水里也有的用。“余生听盲眼男子说书,随口回答一句。

“掌柜的,我送给你一个大美女。”叶子高抱着大田螺走进来。

余生扫了一眼,“干嘛送给我,昨天给你讲了田螺姑娘故事后,你不是很有兴趣么?”

“亏我明里暗里盯半天,只等着她出来。”叶子高把田螺往桌子上一摆,“敢情等半天,它就是个空壳子。”

余生一怔,昨天捡回来的时候,因为壳大又重,他还真没注意到。

但身为掌柜,余生怎能承认错误。他佯装惊讶,“不对啊,昨天我抱回来时明明不是空的。”

“当时我抱回来时特沉,若是空的也不会那么沉。”余生说。

“它现在就很沉,跟一铁疙瘩似的。”叶子高说。

“真不是空的。”余生继续脚边,他指着小白狐,“不信,你问小狸。”

叛徒二号小白狐在余生威胁的眼神下点点头,期望以此能将功补过,同时怜悯的看着叛徒一号。

余生又道:“还不信你再问富起来比较难。”

富难正在听书,被余生叫着转过身来。他小心翼翼看柜台后面清姨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人很熟悉,但又不敢认。

清姨扫了富难一眼,又低头惬意的小酌。

她二十年前来往客栈时就是这模样,当时没人认出来,现在也不会有。

只是她料不到,她遇见一位凭感觉办案的锦衣卫

富难听余生问:“昨天我泡在水里的田螺不是空的吧?”

余生当他面泡的是小田螺,当时富难还问了一句怎么吃,当然不是空的。

见富难点头,余生对叶子高道:“你看,肯定不是空的,是不是你没看住,让田螺姑娘悄悄跑了?”

叶子高只是来兴师问罪,讹诈掌柜的,现在却狐疑道:“不会吧,难道真有田螺姑娘?”

第七十七章 这次没经验

叶子高半信半疑把大田螺抱回后院去了。

余生窃得浮生半日闲,坐在富难身旁听书去了。

只是他坐下不等片刻,“啊~”后院传来杀猪般叫声,让鼓声和说书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里正他们齐齐转身看着后院方向。

“杀猪呢,客栈杀猪呢。”余生听是金刚的喊声,急忙站起来信口雌黄。

“这分明是人在叫。”有赶路客人说。

“可能杀猪时被咬到了,我让他们小点声。”余生说罢向后院走去。

时刻想着抓余生把柄的富难也跟了过去。

他们来到后院柴房,见被捆在地上的金刚惊魂不定的看着站在他胸口的狗子。

狗子见余生他们来了,才从他胸口跳下来趾高气昂的走了。

“这是狗?”金刚喘着粗气说,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子。

谁也不能体会他昏迷苏醒第一眼,见到一五官紧紧挤在一起的怪兽舔他鼻尖的恐惧。

“当然是狗。”余生得意的蹲下,“怎么样,怕了吧?”

金刚魂定后忍住粗气,逞强道:“不过是条狗,有什么好怕的。”

“也不知谁刚才嚎的跟杀猪一样。”余生不屑。

金刚逞强道:“我只是在感叹那只狗真丑。”

不等余生无情揭穿他,白高兴抓着一把青菜钻进来,“刚才谁杀猪呢,把球球都惊住了。”

他刚才在除青菜地的野草,草儿和柳柳在把药圃的草移栽出去。

叶子高也跟进来,“真羡慕球球,头埋柳柳姑娘怀里不出来了。”

“滚”,三人鄙视叶子高后,将目光落在金刚身上。

余生道:“说,谁让你来客栈找茬砸店的?”

金刚在进客栈时即自诩为男子汉,当然不肯做软骨头。

“想让我出卖雇主?做梦!”金刚扭头,鼻音一“哼”,准备来一出宁死不屈的戏码。

余生站起来对其他人道:“怎么样,我就说他是被人指使的吧,上来就喷的还在少数。”

叶子高被金刚侮辱最甚,他踩住金刚胸口,“说,谁指使你的,说了让你少受点罪。”

金刚看着富难,“身为锦衣卫,你难道要看他们为非作歹?我可什么都没做,酒钱都付了。”

富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锦衣卫管的是人命关谈的大事,等你出人命了再来找我。”

他指着余生,“到时一定来找我,我盯这小子很久了,一直没抓住他的把柄。”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金刚对富难道。

“讲什么讲,把嘴堵住拔胡子,我看他不招。”余生下令。

在金刚挣扎中,叶子高把擦桌子抹布堵上去,随手拔一根胡子,“你说不说。”

“呜呜。”金刚继续挣扎着,叶子高再拔,又问他一句,金刚继续挣扎。

“那个。”正直的富难提醒兴致勃勃的三人,“你们堵着嘴,他想招也说不出来。”

三人这才醒悟,叶子高又拔一根胡子,撤去麻布问:“你说不说。”

“呸,打死我也不说。”金刚不愧为金刚,说话依旧硬气,口水还喷到了叶子高脸上。

“孙子,我今天不仅要拔你上边毛,还要拔下边毛。”叶子高用抹布把嘴一堵,采棉花似的揪起胡子来。

但金刚络腮胡子着实茂盛,一根根拔很费力,因此叶子高邀白高兴一起加入战团。

客栈大堂有人喊,余生拉着富难往外走,“太血腥了。”

待余生把客栈活儿忙完,又听了会儿说书后才又转到后院。

“单”,“双”,不等余生进去,就听到叶子高和白高兴有节奏的说这两个字。

他进去见俩人你一下我一下,小白狐趴在旁边看着津津有味儿。

至于胡子主人,金刚已经麻木了。他了无生趣的躺在看着他的“男子气概”被拔走。

“你们在做什么?”余生好奇问。

“我们在赌单双。”叶子高说。

余生乐了,“好啊,被我逮住了吧,快点,把赌资交出来。”

“成啊。”叶子高乐坏了,他指着外面泔水桶,“赌资就这些活儿,输的人帮赢的人干活。”

“掌柜的,这些赌资全交给你了,我们就不管了。”白高兴也得意。

“那啥,还是算了,小赌怡情,我就当没看见。”余生忙把姿态摆低。

叶子高坚决不同意,白高兴也在旁边跟着起哄。

余生见推脱不掉道:“也成,但赢者的活儿才是赌资,你们现在谁赢了?”

叶子高和白高兴怔住了,他们俩人说话时也在拔胡子,现在早忘记单双了。

金刚胡子已经被拔的差不多了,脸上浮肿也消去一大半。

余生端量,“你别说,胡子拔干净了,这小子白嫩不少。”

余生有些明白金刚胡子的妙用了。正所谓不对比不白,或许以后他得穿一身黑衣会显的他白。

正和白高兴争论单双的叶子高不服气,“这也叫白嫩,那我这是什么?”

“这有什么好争的。”余生摆摆手,“太白嫩也不好,一点也不如黝黑有男子气。”

金刚了无生趣的双眼冒出一丝亮光。他对这话很赞同,他蓄须就是因这张白嫩脸影响他打手前途。

他蓄须后再打人就顺利许多了,酬金也见涨,这让金刚很直很珍惜他的胡子。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随风而去了。

“对了。”叶子高把一枚环戒递给余生,“这小子身上搜出来的小玩意儿。”

余生接过,“这是什么?”

他见环戒外面有一枚细针,若不仔细很难看出来。

“针环,这小子戴手上阴人的。”叶子高说。

“阴人?我喜欢。”余生不客气收起来,然后喊停还在拔胡子的二人,“再拔鬓角都秃了,你们先去争一争单双。”

他蹲下身子把抹布取下来,“你还是不说?”

金刚鄙夷的看着余生,仿佛在说胡子拔得走,男子汉的硬气拔不走。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不就蔡家公子么,我只得罪过他。”余生说。

金刚一怔,然后挣扎着要踢、撞、打余生。

“知道还逼供,我杀了你。”

金刚悲愤,若知余生猜得到,他早把蔡家公子供出来了,何至于胡子被拔光。

余生后退一步,“抱歉,抱歉,这次没经验。”

第七十八章 三钱武师余生

白高兴把金刚按住,叶子高用抹布把金刚嘴堵上。

待他彻底安静下来后,白高兴才问道:“现在怎么办,放了还是一直关着?”

“不是谁说要拔他下面的毛?”余生这人蔫坏,一本正经的提醒两人。

本已不挣扎的金刚又动起来。

“呜呜。”他闷吼着,深怕这仨畜生把下面毛拔了,到时就不是男子汉的问题了。

白高兴忙道:“吐的不是我,别找我。”

余生目光落在叶子高身上,“你若是敢拔,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拔下面毛?画面太美,叶子高只想了一下就哆嗦,当然不肯。

他趁机错开话题,“我本来就是条汉子,你以为我是什么。”

“小白脸。”余生理所当然说。

“什么是小白脸?”叶子高问。

余生向他解释,叶子高听后认真道:“我才发现,我的梦想一直是当个小白脸。”

他转身看着白高兴,“这个艰巨任务还是交给小白吧。”

白高兴一蹦三长高,“凭什么?”

“好了,好了。”余生挥挥手,“你看两个,居然对男人下面的毛念念不忘,丢人。”

争论的两人一停,见余生面无异色,说的是理直气壮,不由得佩服他倒打一耙的本事。

白高兴将串着三枚铜钱的红绳递给余生,“这小子是三钱武师,若直接放了,我们俩可打不过。”

叶子高附和,“不错,我们俩不是他对手。”

余生堂而皇之把三钱戴在脖子上,“一边去,他说的我们俩。”

白高兴点头同意。

叶子高不服气,“搞没搞错,我可是能从黄仙儿窝里逃出来的男人。”

“鬼知你怎么逃出来的。”余生把三枚铜钱摆在显眼位置,“衣衫不整,指不定是色釉才脱身的。”

白高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好掩饰下去,“胡说八道,我可是能召唤龙的男人。”

“对,你还五钱天师呢。”白高兴对叶子高借天师之名招摇撞骗耿耿于怀。

本以为要杀要打很快有结果,谁知他们又把话题错到了千里之外,金刚暗恨自己为甚要接这单生意。

“行了,叶子高假冒天师之事以后再说。”又是余生及时刹住车,只因他刚挂上三钱,“先说这人怎办。”

“三钱天师怕甚。”叶子高不屑,他扭头问余生,“你不说清姐很厉害?”

“记住,是清姨,再说错扣工钱。”余生咬牙切齿警告后转身出了柴房。

大堂内,说书依旧,清姨在看书,柳柳和草儿在叽叽喳喳讨论柳树延续的问题。

“这是个大命题。”余生坐下说,只是俩人一见他就不说话了,柳柳甚至有些羞涩。

清姨瞥他一眼,“你何时成三钱武师了?”

“惊喜吧,我一直深藏不露。”余生说的认真。

“扬州城假冒武师是要住牢的。”清姨淡淡说。

余生忙把三钱藏在衣服后面,“那个,清,清姨,后面那金刚怎么处置?”

“你是掌柜,听你的。”清姨翻过一页书,明显不放在心上。

“毛拔了,又不能下锅,只能放了,不然绑着还得赔钱管饭。”余生为难。

清姨一听赔钱,马上道:“绑驴背上,扔城主门口。”

有毛毛身份在,扔城主府门口是一种警告,料他不敢再来。

“哎,这时好主意,最好赤身裸体。”余生眼睛一亮。

“你敢。”清姨竖眉,让余生忙否定这个馊主意。

“又不往你家门口扔,急什么。”余生嘀咕着转回后院。

“毛毛,前面来个大魔头,你再想畅饮无阻……”请毛驴不是件容易事,余生正和毛驴商量,耳朵就被提起来。

“魔头,”小姨妈一脸寒霜看余生,“在说我?”

“肯定不是,我是说草儿,那个大魔头……”余生急中生智。

清姨白他一眼,吩咐毛驴:“把人扔城主府,回来奖你一坛酒。”

方才还慵懒的毛驴马上抖擞精神,“昂”一嗓子站在柴房门前,只等着绑人上去了。

“一坛酒就打发了?”余生惊讶,只是无人解答。

他们把金刚绑上去,“便宜你小子了。”余生把金刚身上钱掏光,“这些权当作回城车资了。”

他一拍驴屁股,“早点回来。”毛毛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余生掂量手里钱,不待细数就被小姨妈抢走了。

“这就叫报应不爽。”叶子高幸灾乐祸。

忙完这些已经是晌午了,说书停了,乡亲们纷纷起身准备回家烧饭。

“我孙子呢?”回过神来的马婶儿左右不见小孙子,焦急道。

乡亲们脚步停下来。“小孙子不见了?”里正忙吩咐众人,“谁看见了?大家帮着找找。”

余生也帮忙寻找。他把客栈上下翻遍,甚至钻进许久不住人的房间,但都不见小孙子。

他在关闭一间房门时,瞥见一道红影在梁上飘过,停下来看却不见有东西。

余生以为自己眼花了,顾不上细查就关上了。

“客栈没有。”余生在楼梯上探头

“后院和湖边也没有。”白高兴和叶子高从后院钻出来。

其他乡亲也从外面跑进来,“家里和后面树林也没有。”

马婶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呆住了。

清姨道:“或许是出镇子了,到大路上找找。”

站门口的几个毛孩子立刻如一阵风去了。

不等一刻钟,有孩子跑回来,“大路旁的田里找到了。”

众人松一口气,马婶儿眼泪这才流出来,后怕的跑出去接人了。

余生站在门口看热闹,听小孙子哭声震天。

“一点儿同情心也没有。”草儿指责余生。

“不打不长记性,谁让这小子上次胆敢刚视他叔。”记仇的余生说。

他刚要回后厨备饭,就听见了马蹄声,回头一看见周九章独自骑马从街东头而来,停在客栈前面。

“余掌柜,谁得罪你了?”周九章不等下马就问。

“得罪我的人多了。”余生说,“为什么问这个?”

周九章下马道:“我刚才见毛毛拖着一人向扬州城去了。”

“拖着?”

“对。”

第七十九章 倒爷

余生在心中为金刚默哀。

“余掌柜,一日不见,我是茶饭不思……”

周九章一步跨进客栈,抬头见清姨后马上停住脚步,又后退一步出客栈。

他问站在门口的余生,“里面女子是谁?”

不知为何,周九章见到她第一面心里就有些发怵。

“我小……”余生话说半截,停顿一下道:“我小姐姐。”

“小姐姐?”周九章探头看一眼,“我一定见过她。”

伴着周九章踏进客栈,后面又进来两波人,一波单人独马从扬州来。

他坐在凳子上,二话不说让白高兴上客栈拿手菜,着重点一种包子,“里面有汤水的。”

“明白,灌汤包,我们客栈独创。”白高兴答应一声要报上去,见清姨向他瞪了一眼。

白高兴只能转身对客人道:“我们客栈还有一道拿手菜,一盘一贯,您要不要尝尝?”

客人一顿,点头道:“来一份儿。”

另一波来自荒野大路,他们是抬着人进来的。

“快,快请巫医,有人受伤了。”他们进来时大喊。

“有郎中。”叶子高贴上去,见伤的是位姑娘,不由的心疼道,“草儿,快点儿。”

草儿和柳柳站起来,“搬到后院。”

一群人又把同伴搬到后院,留下一人收拾东西。

白高兴见机问道:“怎么回事?”

“在坟岗南边遇见一头并封。”留下的赶路人惊魂不定说。

在座客人道:“还让不让人活了,西路有饕餮,东路有座妖城也罢了,现在又有出现一头并封。”

妖城指的是北面群山之中的城池,城主是位妖王,定期让百姓献祭童男童女。

白高兴不解,“那妖王对旅人也闹幺蛾子?”

“可不咋地,必须交买路费才能过,不然就会被妖怪袭击。”客人说。

“不能绕路?”

“不能,妖城在两座大山之间,穿城而过很快能离开北方群山,绕路就得进入大山中了。”

相比而言,群山诸妖更为可怕。

有人抱怨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扬州城主怎不把这妖怪给除了?”

“听说那妖参加过龙伯之战,实力怕是远在扬州城主之上。”客人说,“扬州城不被占已是万幸了。”

“日子总之是不好过咯。”众人叹息。

“嘁。”清姨坐在长桌上,闻言不屑的撇撇嘴。

她见周九章在看她,目光一瞪,把坐在她对面的周九章给吓跑了。

“我一定见过她,这眼神太熟悉了。”

周九章嘀咕着跑后院找狗子玩儿,见它在院角一人粗的桂树下磨爪子跃跃欲试。

在桂树上的分叉处,黑猫警长兄弟正“喵喵”的鼓励它。

见狗子只是磨爪子不上来,两只猫急了,警长居然“呜呜”尝试着狗叫。

周九章呆住了,对正好出来的余生道:“你这两只猫快成妖了。”

“学门外语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余生取一块豆腐又回厨房去了。

“我的饭呢。”单人独马扬州来的客人在大堂催。

“来了,来了。”白高兴钻进后厨把一盘灌汤包端上来。

客人仔细端详,见包子皮薄,洁白如细瓷之透明,汤馅料隐约可见,果然不是掰开灌上高汤就成的。

出身于寻味斋,让客人观察很细致。

他暗数一下,所有包子上均匀有褶三十二道,在客栈白瓷盘子上宛若白菊。

这时,他才见瓷盘也不是凡品,即便寻味斋最讲究的盘子也比不上。

“要不要拿回去一个?”客人还在暗自寻思,手已经抬箸夹起一个送到口中了。

“咝”,手上温热将他惊醒,是鲜汤顺筷子流到手指上了。

“这汤真鲜。”他顾不上擦拭手指,心中已然对这道菜有了很高评价,绝不亚于寻味斋的任何面食。

客人吸吮手指上的汤汁,环顾四周暗自可惜,“这道菜唯美而味美,若在寻味斋至少一贯,在这儿却是可惜了。”

品罢灌汤包,麻婆豆腐又摆上来,他只尝一口已然沦陷。

“小二,这就是豆腐?”客人问上菜的白高兴,“一贯钱一道的菜?”

“它是豆腐。”白高兴把炒青菜放在桌子上,“但这道才值一贯。”

客人一怔,他用筷子夹起一根,“这是青菜吧?”

“对。”白高兴点头。

客人狐疑的把一根青菜放嘴里。,略一咀嚼后整个人呆住了,不为这道菜的味,而为这道菜里的灵力。

只凭菜里的灵力,一贯钱已经值了,在寻味斋五贯钱也卖的出去,毕竟修炼之人都不差钱。

“你们掌柜是谁,厨子又是谁?”客人迫不及待,“能不能让我见见?”

“我们掌柜就是厨子。”白高兴说,“见见就算了,你的敬仰之情我替掌柜收下了。”

包子这时攥着五文钱跑进来,“小白,快点,来一盘青菜。”

“小白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白高兴抢过五文钱交给清姨,然后回后厨去了。

“青菜,五文钱?”客人指着面前的炒青菜问包子。

“对啊。”包子坐下,迫切的看着后厨,他上次尝一口后就念念不忘了。

客人讶异,“我这一贯钱!”

包子见怪不怪,得意道:“我们这是友情价,友情价懂不懂,就是友情的价格。”

“你们的友情才值五文?”客人打趣。

包子怔住了,好像没什么不对,那这友情也太便宜了点儿吧?

这时余生把菜端出来,“包子,你钱从哪儿来的?”

“这次不是我偷的,我爹给的。”包子接过盘子,转身跑走了。

“记着把盘子还回来,再给我卖了,我揍你。”余生在后面警告他。

客栈盘碟一律不卖,但见猎心喜的人很多,上次大秦人粮队中的红头巾矮人就是一个。

当时包子正好从家里窃十文钱解馋,余生以为他爹吃的,就让他把盘子端回去了。

谁知这小子领一群人在神庙把豆腐分食后,转头就把盘子三十文钱卖给了红头巾矮人。

他回去把十文钱放在原处,待余生记起来找他要盘子时,他说打碎了,余生也没追究。

这小子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尽赚二十文钱。

后来是他娘在洗衣服时掏出十文来,他这才东窗事发,然后在爹娘混合双打下把事情交代了。

“小二,别收拾,我出去一下。”客人对余生叮嘱一句跑出客栈。

余生不悦,“什么眼神儿,见过这么有气势的小二?”

第八十章 附身

“娃子,站住,娃子。”

包子端盘子在前面走,听后面有人叫后站住,见方才客栈客人在向他招手。

客人追上来,“娃子,把你这盘菜卖我如何?”

一盘炒青菜一贯钱闻所未闻,不带一盘回去不好交差,但再买一盘他又舍不得。

至于方才那盘,他准备自己享用,因为他也是习武之人。

包子看一眼手上青菜,“你出多少钱?”

“五十文,算上盘子。”客人说。

包子转身就走,客人忙把他拉住,“哎,别走,一切好商量。”

包子信口开河道:“一盘青菜一贯钱。”

客人与他并肩而行,“一贯钱?你才花了五文钱。”

“都告诉你是友情价了,我们又没友情。”包子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我再买一盘就得一贯。”

客人觉着也对,客栈掌柜不傻,若五文钱岂不赔本?毕竟有灵气的青菜很贵才对。

“那你说多少钱?”

“一贯钱,不带盘子。”包子很肯定说。

“我还不如回去再买一盘带走。”客人转身向客栈去了。

“那你去吧,我等你。”包子摆摆手。

客人回到客栈向白高兴再点一盘炒青菜,但被拒绝了。

“客官,对不住,要的人太多,客栈一人只能点一份。”白高兴说。

这主意是清姨想出来的。

若依了余生,点多少卖多少,售完为止。

但清姨夺权后,把青菜作为了招揽食客的招牌菜,既要让所有客人点,又要限量供应。

客人无奈,指了指自己那盘,“帮我兜着。”

“也不成,客栈规矩,只能在店里用,不能带走。”白高兴又说。

这是因为红头巾矮人带了两盘炒青菜到扬州城,以更高价卖出去了。

周九章刚才把消息送来,清姨就定了这条规矩,这客人只慢了一步。

包子回家换了盘子蹲在墙根,见客人折返回来,道:“现在涨价了,得两贯钱。”

客人站住,“你小子抢呢。”

“要不要吧。”包子吃定了他。

见他犹豫,包子站起身来,“我回去了。”

回去有报销,客人也不心疼“要,要。”

包子得了钱,笑着合不住缺门牙的嘴,“你看友情还是很值钱的。”

他待客人回去后,从后院悄悄摸到后厨,“生哥儿,看这个。”

“刚才那客人的?”余生忙着炒菜。

“对。”包子把盘子放在灶台上,“你一贯,我一贯,够义气吧?”

“成,算你小子有良心。”余生停下来,“把钱塞我口袋,别给旁人说。”

小姨妈掌管财政大权后,他全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

“那我这一贯你也不许对我爹说。”包子说。

俩人成交。只是包子刚把一贯交出来,旁边就伸出一只玉手提走了。

“现在就学会藏私房钱了?”清姨看着余生。

包子吐舌头,“生哥儿,这怪不得我。”

余生叹气,听见外面有人道:“包子呢,那小子来没来客栈?”

余生掀开帘子,“四哥,这儿呢。”

包子觉着不妙,“你做什么?”

余生把两贯钱事儿说了,四哥追着包子从后院一路狼烟奔向家里。

呆在旁边的清姨疑惑,“你们的辈分儿有点乱啊。”

“这样叫着年轻,要不我让你也年轻点儿?”

“我不已经是你小姐姐了?”清姨冷笑。

“那你同意了?”

“你叫一个试试。”

不等余生开口,后院就传来一声惨叫:“杀人了,救命啊。”

叶子高!

余生提了一把菜刀,跟小姨妈向后院走去,刚出后厨就见叶子高捂着手从柴房跑出来。

他后面跟一女子,腿上有伤被白布包着,走路一瘸一拐,但还是很快向叶子高扑去。

余生下意识道:“你小子做什么缺德事了?”

“天地良心,我什么也没做。”叶子高向余生奔来,右手手指上血流不止。

柴房跟出来女子同伴。他们去拉女子,但女子一挣就把他们摔在地上。

“吱吱,你个大骗纸。”女子说话时发出尖锐“吱吱”声,一跃扑到在地抱住了叶子高双脚。

鉴于叶子高人品,余生道:“一会儿你就骗了个姑娘?”

叶子高一脚踢开她,躲在余生身后,“真没有,我和她说了不到五句话。”

“吱吱,我要杀了你这个负心郎。”女子身子在地上弓起,一声怒吼向余生扑来。

这一扑十分迅猛。她五指成抓,更是凌厉。

余生正不知所措时,小姨妈一脚踹在女子腹部,将她踹到井沿。

“她被附身了。”清姨说。

“附身?”众人一惊,余生前后打量不见有鬼魂。

小姨妈这一脚力道很大,那女子倒在地上迟迟不见起来。

余生趁机把叶子高揪出来,“你小子想害死我。”

“你和高兴不都算一个?”叶子高无辜说。

他又笑对清姨,“幸好有清姐出手相助,看来清姐还是很……

清姨瞥他一眼,“我救的又不是你。”

“听到没,这是我小姨妈。”余生骄傲。

女子趴在井沿上,面朝井口挣扎着要爬起来,身子忽然一颤。

“鬼……”她大叫一声仰头跌倒在地,而井里也传来“扑通”一声。

“嗬,还有能吓住她的?”余生见她状若疯狂的模样笑着说。

只是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她不会把狗子扔井里去了吧?”

“快,快把她摁住。”余生奔过去,女子同伴也应声扑上去狠狠压住女子。

余生趴在井沿上看,井里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

“狗子,狗子。”余生朝井里喊,他拿起水桶要往井里丢,忽听头上有“呜呜”叫声。

他抬头看,见狗子和黑猫警长呆在桂树的分叉上。

“我日,狗子你会爬树了?”余生惊道。

“吱吱,吱!”狗子不回答,他后面的女子却一跃而起,将压在她身上的人都抛飞。

正趴在井口的余生背部遭受袭击,整个身子被砸向井口。

“完了。”余生心里一凉,见黝黑井口将他包进去,恍惚之中见井水里露出一道精光。

但坠落之势很快停下来。

他向上看,见小姨妈一只手抓住了他脚腕。

余生惊魂不定,“叶子高,你二大爷,你究竟惹谁了。”

“可能,或许,大概是那头黄仙儿?”叶子高不确定道。

第八十一章 昂贵的爱情

头朝下久了,一时颠倒不过来,脑子有些晕。

余生尝试着站稳,但觉天地旋转,抱住小姨妈胳膊才不至跌倒。

“小姨妈,你这小姐姐我认下了。”余生晕乎乎的,说话也不着调。

“掌柜的,小姨妈,快救我。”叶子高在脚下求救。

余生低头看,见女子把叶子高压在了身下,正在撕叶子高身上的衣服。

“我有些明白那晚你为甚衣衫不整了。”余生晕乎乎说。

“呲喇”,青衫衣襟终于被撕开了,清姨把头扭过去揪着余生衣领向大堂走。

“哎,怎么不救他。”余生奇怪。

小姨妈道:“我比较好奇他上次是怎么逃出来的。”

余生回头看,女子的同伴上去把她拉住时,再次被震开去。

女子五指成爪,“我要掏出你的心!”

“住手!”叶子高惨兮兮的面容一收,深情道:“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披头散发的女子愣住了,只听叶子高深情款款道:“反正我的心离开你以后已不在原来地方,剩下只是空壳。”

“你,你什么意思?”女子趴在他身上,有些迷惑的看他。

“你以为我想逃走?还不是因为那老头儿想吃我!”高昂过后,叶子高又深情款款,“若不然,我愿与你共白头。”

“阿爹说过不吃你的。”

“一头猪啃的只剩下骨头后,还直直盯着我啃树皮,你觉的我会相信?”叶子高高声反问。

“那,阿爹很多天没吃饭,他也不是故意的。”女子辩解道,“他饿的就差去啃那头并封……”

“哎呀,现在过路人多了,阿爹不饿了。”女子道,“你现在跟我走。”

“不。”叶子高坚决摇头,“这是别人身体,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模样。”

女子被感动了,“那你来找我,我和阿爹现在坟岗南边。”

“嗯,你等着,明天我就去。”叶子高说,“还有,少吃点人,竹林竹鼠多,你们可以来点儿,味道还不错。”

“竹鼠太甘不好吃,我还是喜欢人肉的香嫩,而且人不同味道不一,每一个都是惊喜。”女子说着有些馋了。

“吃人的妖怪不是好妖怪。”

“吃鸡鸭鹅的人就不是好人了?”

她说的很有道理,叶子高无言以对。

他只能换一种说法,“我也是人,你若不戒,我们很难在一起。”

“这样啊。”女子把手指噙在唇边,很为难的思考半晌后点点头。

叶子高刚松一口气,听女子道:“我喜欢人肉多一点儿,那还是取走你的心吧。”

女子猝不及防,叶子高呆住了,待她五指成抓时方道:“有话好商量,我们……”

“我得不到你的人,别人也休想得到。”女子的爪子迅猛掏向叶子高胸口。

“掌柜的。”叶子高惨叫。

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的清姨动手了。

余生只见她手一挥,一道白色剑影凭空出现,刹那间掠向女子胸口。

“啊~”女子手不等落在叶子高胸口,人已悲号一声仰头跌倒。

余生只见女子后脑勺喷出一缕黄烟向西走,但剑气接着出现将它打散,随风而去。

“她死了?”

“只是一缕迷烟罢了。”清姨说。

“一缕迷烟就这么大动静,真身该有多厉害。”余生感叹,“怪不得城主的剑囊也挡她不住。”

他们坐回大堂,清姨举手倒茶,余生马上殷勤的为她倒好。

“笑话,挡不住?”清姨瞥他一眼,“剑囊挡她真身容易的很,方才的是法术,所以挡不住。”

她指了指门口直对着的牌坊剑囊,“剑囊挡的是异兽和妖怪,对法术是无法辨别的。”

余生有些懂了,“也就是说,剑囊只能抵挡物理攻击,挡不住法术攻击。”

清姨不懂他说什么,系统在脑海中忍不住吐槽,“什么乱七八糟,你当打游戏呢。”

余生怨念很深的回他,“在游戏里像我这么帅一般都是主角,杀只鸡都能升级。你再看我,升个级得他妈学切菜。”

“不好意思,一般游戏里你就是个NPC,还总喜欢收破烂。”

余生辩不过他,转移话题,“你就没有个‘刀工’之类的东西,兑换后立刻像菜谱那样下刀如有神的。”

系统顿了一顿,似乎去寻找了,一会儿后才道:“别说,还真有。”

余生喜出望外,“在哪儿,在哪儿,让我兑换。”

系统:“在你升级后的系统菜谱一栏中。”

余生咬牙切齿,“我滴你二大爷。”

系统沉默,又无所事事去了。

白高兴见余生咬牙切齿,以为他在恨黄仙儿,“虽然只破了法术,但法术造成的反噬也够黄仙儿受的。”

余生不在意,奇怪看他,“方才你去哪儿了?捉妖是你强项啊。”

“我刚才只顾着看热闹了。”白高兴尴尬说,“而且黄仙儿法术也不是我能破的,我才一钱。”

白高兴敬畏的看着清姨,“清姐才是高手,一招剑气就把迷烟逼了出来。”

余生挡住他目光,“你什么眼神,告诉你,这是我小姨妈,你也得跟着叫小姨妈。”

“不用,还是叫清姐吧。”说话的是清姨,“他若叫小姨妈,我才是真的老了。”

“听到没有,我不用改。”白高兴指着自己对余生道,“来,喊声长辈听听。”

“滚,白大叔。”余生不客气道。

白高兴仔细品味,“有点别扭。”

迷烟一走,扑在叶子高身上的女子就昏过去了,

叶子高这厮刚从鬼门关走一回,性子依然不改。

他关怀的把女子抱进治伤的地方重新包扎,嘘寒问暖简直比他同伴还要关心。

在一切忙完之后,叶子高才穿着顾不上换的破衫踏进大堂。

余生笑道:“原来你小子真是以身相许才逃脱的。”

“胡说什么,那是因为我的杀手锏藏的隐秘,必须把衣服脱了才能召唤出来。”叶子高道。

他头一甩,“方才见到没,兄弟还是很有魅力的,差一点就成功把黄仙儿给迷住了。”

“对,对。”方才周九章也在旁边看热闹,“很有魅力,只比身上的肉差一点儿。”

白高兴笑的合不拢嘴,“若你把身上肉割一块给她,指不定比你诱惑她更有用。”

余生认真道:“这你们就错了,或许黄仙儿打的主意是一物两用,养着慢慢吃呢。”

第八十二章 决战伤心楼

晌午已过,客人回房休息了,整个客栈一时安静下来。

草儿和柳柳也忙完了,她们和清姨坐在一起,兴致勃勃的不知在说什么。

余生探头去听,被小姨妈一巴掌推走了,“

叶子高和白高兴在忙着收拾桌上狼藉。

周九章等不及,帮着他们把后院牛喂了,顺便给自己的马儿也填一把青菜。

他进来时感叹道:“人不如畜啊,人尝口青菜还得一贯,牲口却是敞开了吃。”

“你也可以敞开吃。”余生把炒青菜放在桌子上。

周九章高兴的把青菜往自己身前放,“那我可就不客气的包圆了……”

他醒悟过来,“你小子又损我。”

“这个又字用的妙。”叶子高洗手坐下来,“足见你跌倒后爬起再跌倒的顽强。”

余生把叶子高赶走,坐在小姨妈右下手,待白高兴也坐下后才宣布用饭,然后殷勤为小姨妈夹一筷子青菜。

“呦,什么情况,掌柜忽然孝顺了?”草儿夹着灌汤包的筷子停住,诧异的看余生。

余生摆手,“一边去,吃你的,不然以后顿顿吃素。”

这是草儿的软肋。

她狠狠咬一口灌汤包,嘀咕道:“咬死你,谁也别想阻挠我复……。”

灌汤包汤水足,溅她对面周九章一脸,草儿吐舌头,低头不再嘟囔。

甩给周九章一快抹布,余生又夹一筷子麻婆豆腐放小姨妈碗里。

这下清姨也不自在了,“你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余生笑着说。

待清姨低头用饭时,余生突然道:“清姨,你收不收徒弟?”

清姨险些被呛住,瞥余生一眼后道,“不收。”

余生被噎住了,瞪一眼看他笑话的俩伙计,让白高兴和叶子高忙低下头。

“你看,你又没子嗣,不能让咱家绝学失传了不是。”余生劝道。

方才见到清姨那一招后,余生就想着假借学艺之名,把清姨的招式复制个千百遍。

至于一星模拟卡能不能复制,缺心眼余生还没考虑到。

“你想学?”清姨问,余生点头如捣蒜。

“学我也教不了。”清姨低头用饭。

“我还是很聪明的。”余生指着周九章,“某些人学十余年的剑法,我一朝就会了。”

周九章拍桌子,“麻烦你用某些人代指的时候别指我。”

余生道:“我怕小姨妈以为是白高兴,那样难以凸显我的才智。”

这下白高兴也拍桌子了,“你若不是掌柜,非得让你见识下我的降妖剑。”

清姨打断他们的玩闹,“你年幼身子未成,等以后再说吧。”

作为朋友,周九章认真道:“小鱼儿已到舞象之年,再不用功就晚了?”

“舞象之年?”余生不解,脑海不由得响起了某娃的大象舞。

“啪”,清姨一筷子打在他脑袋上,让他把低头目光收回来。

她换一双筷子,含糊道:“他个头还要长,等等吧。”

周九章还要说话,被清姨目光一瞪,立刻老老实实低头用饭不敢再多嘴了。

“这目光一定见到过。”周九章心中沉吟,但就是想不起来。

余生这时把话题引到金刚身上,“你说,蔡家狗子……”

狗子从后院跑进来答应一声,余生把它赶出去,“它怎么从树上下来的?”

“我比较好奇它怎么上去的。”叶子高说。

“话题扯远了,还是说蔡家狗子吧。”白高兴说。

狗子闻声又跑进来,余生又把它出去,“你倒是对你兄弟关心的很。”

他们继续说,“蔡家狗…那孙子会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余生及时改口道。

“不找才怪。”周九章幸灾乐祸,“庄子生在全扬州城公子面前丢了脸,蔡家狗子……”

“嘘~”三人同时制止他,但还是晚了。

狗子又屁颠屁颠跑进来,蹲在地上疑惑的看着他们。

余生无奈把小白狐喊过来,指了指狗子。

小白狐招呼一声,狗子高高兴兴的跟着它出去了。

“蔡家狗子不给个交代,他自己就不好过。”周九章继续说,“他们这些人最好面子……”

“他们?”

“我们,我们某些人最好面子,唯有把罪过推你身上,他才能抬起头来。”

“还不是你们仨惹的祸事。”余生没好气。

“我们总不能让他折了面子吧?”

“一个面子争来争去,又不能当饭吃,你们真应该向叶子高学习。”余生吐槽。

正往胃里塞青菜的叶子高附和点头。

“待我娶了剑仙,非得整治整治你们这些……”余生话说半截,后脑勺被小姨妈按住,把脸摁饭里了。

见众人看她,清姨佯装随意,“做人要脚踏实地,别整天做白日梦。”

余生不敢惹小姨妈,只能在眉头扒米粒时抱怨道:“你是我小姨妈,哪有这么打击……”

清姨手里筷子“啪”的折断了。

余生扭头向店里伙计,“我们不能被动挨打,得找上门去……”

“主动挨打。”草儿说。

“晚上吃素。”余生不理草儿比划的威胁,继续道:“杀蔡家一个措手不及。”

他激昂到:“凭啥他找我们麻烦,斗殴我们不也没占到便宜?”

“得了吧,城内巫医那天治伤都治到怀疑性取向了,你还没占到便宜?”周九章乐道,“绝户少侠?”

在座的忍不住笑起来,清姨方才寒霜的脸也烟消云散。

“别动摇我们的军心。”余生拍桌子,“我们现在要反击。”

无所事事的系统突然冒出来,冰冷声音在余生耳旁响起: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决战伤心楼】

一位名人说过,厨子的战斗要用厨具来打响。

【任务要求】正面击败赏心楼招牌菜,初扬客栈名

备注:每份菜价不得低于半贯。

【任务奖励】随即菜谱一份,功德值五百。

余生念头之中道:“任务不错,不过你念错了,应是决战赏心楼。”

“不,伤心楼是你的楼。”系统说。

“城里开一家伤心楼?鬼才去。”余生觉着这名字很晦气。

“不,我只是给你的驴车取了个很合适的名字。”系统道。

搞半天让他赶驴车去城里卖粥,余生佩服系统,简直比他还能恶心人。

叶子高已经在讨论怎么杀上门去了,“在暗处等他,套个麻袋揍一顿。”

周九章道:“千万别,现在衙门是庄家坐庄,闹大了把你关牢里去。”

第八十三章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

“坐庄?”余生顿住了。

周九章告诉余生,所谓坐庄是城主提出的处理城内琐事的法子。

四大家四年一届轮换主持扬州城俗务,今年正好是庄家。

“庄子生正不知恨谁呢,你们别撞上去。”周九章告诫道。

“城主真行,”余生说,“居然找出这么一个偷懒法子。”

“有只苍蝇。”清姨说着,一巴掌拍在余生后脑勺上。

“轻点,我又不是苍蝇。”余生揉着痛处,对周九章道:“凭什么是四大家?”

“因为四大家每年向城主府上缴很多钱。”周九章说。

“嗬,这城主还是个贪财的。”余生话音刚落,后脑勺又与巴掌相逢。

清姨眨眼,“刚苍蝇又回来了。”

“拍死了?”

“或许死了。”

余生信了,继续对周九章说:“放心,咱是文明人,不动手。”

“耍嘴皮子骂街?这适合你。”周九章说。

“幼稚,咱动的是刀。”余生见他们被镇住了,方又道:“动菜刀,从厨艺上斗败蔡家赏心楼。”

白高兴眸子一亮,“这主意不错,赏心楼招牌是碧涧羹和河祗粥,咱拿什么压他?”

他们对于余生厨艺不担心,只是好奇的很。

“我这粥可厉害了。”余生把系统请出来,思索着做什么粥好。

“然后呢?”众人追问,即便清姨也好奇的看他。

“给你们点儿时间,好有个心理准备。”余生没挑好,只能这么敷衍。

众人怒目而视,在目商给余生一个教训时,余生及时道:“有了。”

他对众人道:“这粥名为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亦被称为天长地久不老长春粥。”

众人被唬住了,“好霸气的名字。”白高兴惊讶的合不拢嘴。

系统菜谱中当然不会有这种名字的粥,它只是余生随便起的。

不过究竟做什么粥,他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不过菜谱兑换出来得三日后,余生于是让白高兴找里正借辆驴车后,让其他人又各自忙去了。

余生自己被清姨拉了壮丁。他们上到三楼,余生帮着清姨布置屋子。

“把青瓷摆在外面桌子上。”清姨说。

在阁楼外的长廊上摆着一张精致的木桌,上面有鱼跃龙门的图案。

余生听老爷子埋怨过,说余生出生之前,他们俩常在桌子上对酌,赏花赏月赏雨。

后来余生出生后,成三人在阁楼之上,然后听风听雨听余生了。

当然,现在余生仔细想来,老爷子嘴里的“赏雨”不一定真是雨。

把青瓷摆在桌子上,觉着单调的余生“噔噔噔”跑下楼。

清姨不解,以为这小子偷懒去了。

谁知一刻钟后余生又跑回来,手里捧着一把姹紫嫣红的鲜花,二话不说插在青瓷花瓶里。

本来千峰翠色而柔腻,摆在桌子上颇为淡雅的青瓷,立刻不伦不类起来。

余生却甚为满意,“不错,不错。”

清姨只能一笑置之。

晌午已过,阳光渐渐缓和。

湖面上的风徐徐吹来,让屋檐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余生趴在栏杆上向南望。

天空很蓝,偶尔一朵浮云如白衣,在舒卷之间飘来,在湖面上投下影子,斯须改变成苍狗。

湖近处有芦苇,有鸟儿出没栖息。

一片安详静谧之中,目光边际,云影遮盖之下忽有一条大鱼破水而出。

鱼身体成纺锤形,很大,余生站在很远的地方也看的分明。

它跃起水面很高,黝黑的身体挂在天上,让余生觉着它再努把力能碰到白云。

“快看。”余生招呼小姨妈。

清姨回头,正好见到大鱼砸在水面上,溅起白色水花。

小姨妈怔怔望着那朵白云,见它慢慢淡作轻烟的飘过湖面,飘在客栈上空,然后被一阵风吹散。

“那是头淫鱼。”良久后,清姨才告诉余生,“好音律,曾有瓠巴鼓琴,淫鱼乘波听,踊跃自浮沉之说。”

余生知道瓠巴,一位琴艺高超的琴师,传言将入琴仙之列。

只是后来数百年不再为人所知,传言他到海外仙山进修去了。

“淫鱼方才跃起来,莫非是听到了什么天外之音?”余生疑惑。

“或许吧。”清姨也有些疑惑。

她望了望云来的方向,又看了看趴在栏杆上的余生,最后摇了摇头。

余生看腻了湖上风景,又把目光移到了荒野、西山和大道上。

老贺在放羊,白羊漫过大道两旁。

在石桥上游有人,余生定睛一看是小孙子,正要喊这小子回去,见有一人戴着斗笠陪在他身旁。

他们两个在钓鱼,小孙子笑声在楼上就能听到,余生因此没再管他。

镇子的田野上,金黄的稻子在纯净的阳光里翻滚。

“不足五天就要割稻子了,看来选择三天后找赏心楼的麻烦很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清姨指着金色稻田,“让我来数数,这一块,那一块,还有这一块。”

她看着余生,“就这几块长草的田,你准备忙什么?”

余生尴尬一笑,这几块全是客栈的。

“等下雨了我种豆子。”余生说。

只是不知为何,今年迟迟不见下雨,河面下降快到底了。

“若再不下雨,水车都用不上,只能取湖里的水了。”余生看着河上的水车,它已经有气无力了。

小白狐把鹅和鸭子赶到了河里,它们懒洋洋浮在水面上,似乎也对这小溪流不感兴趣。

清姨也皱眉,“镇子还好说,再不下雨,扬州城其他地方百姓怕种不出庄稼了。”

她回头看着余生,“实在不行,唯有求雨了。”

余生不解,求雨就求呗,看我干啥,我又不能下雨。

清姨眉头舒展开来,不再把干旱放在心上。

田野的尽头是竹林。

余生见竹林随着山势逐步攀升,一直上到最高处把后面山林遮住。

只是有鸟起起落落,让人知道山间不太平。

清姨把房间收拾整齐,也坐在余生身旁美人靠上。

她长发扎成的马尾在干活时有些散了,双手收拾时又是手忙脚乱很不整齐。

“我来。”余生握住她的青丝,把金带抢过来帮着她把头发束起来。

“笨手笨脚的,真不知你来客栈时的珠冠用了多长时间才整好。”余生说。

清姨牙咬红唇,忍住教训他的心,“来时是下人收拾的。”

“呦,看来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余生忽然找回了自尊。

余生手上把金带缠上去,“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

他已知她们不是亲姐妹了。

“就那么认识的。”

“那么是怎么?”

“啪”,马尾甩在余生脸上。

“就是那么认识的。”清姨瞪着他,目光之中有杀气!

余生觉着自尊又飞走了。

第八十四章 余生请多多指教

太阳渐渐西斜,染红了阁楼,落在后院篱笆上。

篱笆上爬着扁豆秧,叶深绿而肥,草儿和柳柳提了水桶为药圃浇水,顺便为它们浇上一桶。

鸡在篱笆和扁豆下钻来钻去觅食,因少了小白狐管束,格外的活泼,不时追逐草间蚱蜢。

“咻,咻”,一串口哨伴着“嘀铃”声隐约从大路传来。

余生放眼望去,听铃声渐渐清晰,然后一条身高矫健的黄狗从树下大路钻出来。

在黄狗身后,接着跟出一位青衫女子。

她双手朝后把一把木杖剑横在脖后,吹着口哨解闷。

走了一段,黄狗趴在河岸上对小白狐龇牙诈唬时,女子抬头见到了余生,笑着向他们摆手。

看见客栈招牌,女子领着黄狗上了石桥,穿过牌坊。

“你好,我叫安放。”女子对蹲在客栈门口改造驴车的白高兴说。

白高兴回头见斜阳下有位干净,素雅的年轻女子,披着斜阳笑着在对他说话,心弦一颤。

他忙站起来,“哦,你好,我,我是高兴。”

女子看着四周,“镇子附近有没有出现过凿齿?”

“凿齿?”身为捉妖天师,白高兴自然认识,

凿齿是一中栖息在水中、泽畔的妖兽。

它口中长着钢凿一样的长牙,锋利无比,经常袭击水路和湖畔的过路人,将人马嚼个粉碎。

在捉妖天师《妖兽手册》中,凿齿属于轻易莫招惹之流。

因为凿齿不仅有锋利的长牙,浑身上下还长着几寸厚的硬皮,如盔甲一般,什么刀箭石斧都伤不了它。

这也让凿齿硬皮做的盔甲,长牙磨制的矛尖十分受欢迎,堪称无价之宝。

在扬州城的上层圈子中,传说寻味斋刘掌柜有一套。

但凿齿也非天下无敌。

在扬州城主所编的《大荒志异》中记载,凿齿血盆大口后的喉头为弱点,击之立死。

白高兴摇摇头,“不曾听说过。”

安放有些失望,她撇嘴吹起额前长发,“可以住店吗?”

“当然可以。”白高兴忙把她请进去。

闻到异性气息的叶子高及时从后院钻出来。

他见到安放后眸子一亮,但不等他凑过来就被白高兴踹回后院去了。

安放坐在斜阳落在上面的桌子旁,看叶子高被白高兴踹一脚后,在白高兴眼神威胁下委屈的不再进来。

她指了指宽凳子,让黄狗卧在上面,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白高兴夹在叶子高和余生俩不正经人之间久了,对男人之间提“感情”二字很敏感。

他转过身一怔后,急忙解释,“不,不,我们俩没感情……”

安放疑惑的看他,在白高兴颠三倒四的语句之中终于明白了,她道:“我说的是友谊。”

“哦,那还……”白高兴又一停。

他想到了叶子高的人品,急忙改口,“我们友谊也不好,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这次轮到安放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了。

“你很快会明白的。”白高兴说罢,转身在柜台上为她取一坛棪木酒。

“谢了。”安放接过,把泥封拍开,不等白高兴端过酒盏就抱起来饮一口。

“真不错。”她笑对白高兴说,“让人把赶路的劳累全忘记了。”

白高兴告诉她,这是棪木酒,含有内力,在大荒之中再也找不到这般美味的棪木酒了。

安放点点头,见黄狗吐着舌头,于是问白高兴,“有水吗?”

白高兴转回后院为黄狗盛一碗水,鼻子尖的狗子摇着小尾巴跟进来。

黄狗循声望去,正见到白高兴脚下的狗子,明显被吓一跳,身子一后仰栽倒下凳子。

安放也看到了狗子,委婉道:“这狗,长的挺别致的。”

白高兴道:“我们掌柜养的,他品味有些独特。”

狗子来到客栈后,还是第一次碰到同类,它“呜呜”叫着大胆向黄狗走去。

黄狗这时也明白它只是长着比较丑的同类罢了,不理它,只是饮水。

狗子见黄狗不理它,蹲在地上用爪子拍了拍黄狗狗头。

黄狗渴坏了,换了个姿势继续饮水,狗子见黄狗还不理它,蹲在原地发起呆来。

“路上有没有用过饭?”白高兴问安放。

安放点点头,“用点热饭吧,啃干粮很久了。”

白高兴于是走出客栈,朝客栈屋顶喊,“掌柜,下来烧菜。”

余生应了一声。

白高兴又走回客栈,问安放,“你打听凿齿作甚。”

安放泛着笑容的眼睛闪过一丝落寞。她说:“我再找一头缺门牙的凿齿,找它报仇。”

白高兴不再问了,他知道报仇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大荒之上,诸城林立,百姓遍布,妖兽横行,谁又不曾被伤害过呢?

掌柜母亲被大鱼叼走,富难家人被苍狼咬死。

他是个孤儿,父母被山妖杀害,养活他的师父在捉妖时被鱼妖杀死。

这世上有太多悲伤,有的人选择复仇,有的人选择笑着面对。

当然,余生还是很想复仇的。

只是客栈有规矩在,让他对近在咫尺的一湖鱼只能咽口水。

余生很喜欢鱼,对不能复仇感觉很憋屈。

若问余生,他认为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余生不会选馋死或憋屈死,而是会选憋屈的馋死。

白高兴是不知余生怨念的,他只知道纵然是狗子,也是悲伤的。

狗子对黄狗不理它百思不得其解,它蹲在斜阳下,身影萧索。

直到白高兴和安放相顾无言,客栈安静下来时,狗子忽然顿悟了。

它站起身对黄狗龇牙,以稚嫩的“汪,汪”宣布客栈主权。

在黄狗抬起头后,狗子左右蹦着作势欲扑,又“喵呜,嘎嘎”乱吼着,中间夹杂着似像非像的狐鸣。

安放诧异的看白高兴,白高兴把余生话借过来,“多学一门语言总没错。”

这话不错,黄狗终于搭理狗子了。

它把爪子一伸,一拨,将狗子拨到地上,然后在狗子目光中,蹦到宽凳上安静卧在安放身旁。

狗子站起身,抖抖身上灰尘,五官愈发挤在一起了。

余生这时下来,见到了狗子和黄狗,“呦,狗子招待朋友呢。”

狗子不理余生,它快步跑向后院。

“你好,我叫安放。”安放对余生说。

“你好,我叫余生,余生多多指教的余生。”

余生话音刚落,被白高兴踹向后厨,“谁和你指教,快去做饭。”

第八十五章 狗子请来的救兵

余生自得到米粒之珠后,感官甚为敏锐,轻易避过白高兴这一脚,被逼进了后厨。

白高兴刚转身,余生又冒头,“做什么?”

安放看着墙上的菜牌子,“一份麻婆豆腐,一份炒青菜。”

余生应了,不待白高兴吩咐,就缩了回去。

安放道:“这是你们掌柜?也太年轻了点儿。”

“莫看年纪小,烧菜真的好。”白高兴坐在她对面。

他指着黄狗,“你领它走过荒野的?”

安放摸了摸狗头,“不只是荒野,从踏上寻仇之路开始,天马就陪着我了。”

“天马?”白高兴竖起大拇指,“好名字。”

天马不是马,而是一种祥瑞神兽的名字。

天马居住在北方的马成山,样子似白狗,但头是黑的,叫声就是“天马,天马”。

相传天马见人则飞,但一旦出现在人世间,便意味着大丰收。

黄狗昂起头,似乎也知俩人在夸它。

相形之下,狗子的名字就有些寒酸了,白高兴不由得为它叹息。

但也不怪狗子,谁让它跟了一位没品的主人呢。

说狗子,狗子就到。

“汪汪~”狗子又走进来,冲着天马叫两声,把白高兴目光引过去。

然后白高兴就见黑猫警长,三只丰羽大鹅跟进大堂,甚至球球也来了。

“去去去。”白高兴挥手赶它们走。

狗子“救兵”对白高兴视而不见,雄赳赳气昂昂向黄狗奔去。

白高兴忙站起身驱赶,尴尬向安放解释,“它们常吃喝棪木酒和青菜,灵智虽不开,但很聪明。”

灵智是寻常鸟兽成妖的分水岭。

这道分水岭不由灵力多寡决定,由一丝灵感或感悟决定,有太多偶然中的必然。

这也是灵智开启后的小白狐和狗子、黑猫警长最大的不同。

饶是如此,在灵力滋养下的狗子,黑猫警长,时不时在菜园子盗青菜的三只大鹅也不是寻常同类能比的。

它们身手矫健,也更机灵。

这群“救兵”在黑猫警长带领下,分散游击,绕开白高兴,让他只拦住一只鹅。

这只鹅也不怕白高兴,扑棱着啄他手,时刻准备越过白高兴去斗黄狗。

白高兴死死不松手,让羽毛一时漫天飞。

天马对这群“乌合之众”不放在眼里,只是龇牙闷吼一声。

跟在队伍中的球球停下来,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转身向后院跑走了。

狗子不惧天马威胁,冲在最前面。奔到凳子下后,它尝试着蹦起来,却碰不到凳子上天马。

黑猫警长兄弟紧随而至,踏着狗子背去抓天马,被眼疾手快的天马一爪子拨下去了。

“掌柜的,,狗子要造反啦。”白高兴只能向余生求救。

余生掀起帘子一看,喊来在河边放鹅和鸭的小白狐。

小白狐进来一看,尚有余暇向天马龇牙报复,然后尾巴一扫,耍滑漏网的三只大鹅连飞带跑滚回后院了。

黑猫警长也不敢招惹小白狐,转身天真的围着盆转。但自金鲤被放生后,它们已经很久不理这玩具了。

狗子左看右看,抬头看天马,只能灰溜溜回到柜台下面。

“不好意思了。”白高兴对安放说。

安放看着瞬间散去的“乌合之众”,笑道:“挺有趣的,这只小白狐……”

“哦,灵智已开,只差临门一脚,也不知谁能把它踹进去。”白高兴说。

小白狐不乐意了,转身跑出去在河边把尾巴沾湿,回来甩白高兴一尾巴水。

“嘿~”不待白高兴出手,小白狐已得意的跑出去。

“这些畜生随掌柜,都是睚眦必报的主儿。”白高兴无奈说。

余生端着盘子走上来,“敢背后编排掌柜,小心扣工钱。”

白高兴把盘子接过,放在桌子上,“炒青菜,尝尝,客栈招牌菜。”

安放尝一口,眸子亮起来,这菜中灵力比棪木酒纯粹多了,捎带着味道也成了极品。

“这是麻婆豆腐。”白高兴又放下一盘,“荒野之上独一份,别无分号。”

在赶路时上啃多了干粮,初尝到麻婆豆腐这样的下饭菜,差点让安放吞掉舌头。

安放在尝菜,天马只能吐着舌头在旁边直直看着。

狗子找到了报复良机。他从柜台后面拖出他的狗盆来,摆在显眼处。

狗盆里有青菜,狗子平常很不喜欢,所以剩下的多,让余生屡屡骂它不识好歹。

但现在狗子当着天马面儿,津津有味儿嚼起来。

许是怕不够瞩目,它又去后院把藏着的猪大腿骨拖到了狗盆里。

安放停下来,指着狗盆,“能不能给天马也准备一个。”

白高兴答应了,狗子却以为是要抢它狗盆,一路“哐当”跌跌撞撞跑后院去了。

面子事小,狗盆事大。它抽空回来把跌落的骨头也叼走了。

客栈淘换瓷器时,把很多旧盆碗放在了后院储物间。

白高兴出去取时,被叶子高拉到一旁,“兄弟够意思吧,把这个让给了你。”

白高兴皱眉,“什么叫让?”

叶子高一甩额前长发,“不然嘞?凭我玉树临风,岂不手到擒来。”

白高兴向后厨喊,“鱼掌柜,椰子糕说一白遮百丑,你黑……”

后半截话被叶子高捂住了,但余生已然听到,提着勺子就来找叶子高算账。

白高兴自顾自取狗盆去了,留他们围着豆腐磨转悠。

“掌柜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别听小白他信口雌黄,我没说。”

白高兴在储物间喊,“让他发个誓。”

“对,发个誓,你若说过就孤独终老。”

叶子高还真说过,这誓当然不能发。

待白高兴取狗盆回到大堂时,他们两个已经玩闹到后院外头了。

只听余生声音远远传来,“这傻狗,把狗盆叼树下干什么,等枣吃?”

白高兴把盆递给安放,安放捡一些天马能吃的喂它,并继续方才的话题。

“天马跑得很快,五官灵敏,对妖兽踪迹,气味能及时察觉。”

安放告诉白高兴,她一路从北姑射山而来,全靠天马才躲过了诸多惹不起的异兽。

“缺门牙凿齿藏在湖泽中,我一路追寻,觉着它不可能离开东山之东。”安放说。

尽管告诉自己不应该问,但白高兴还是忍不住,“追凿齿为谁报仇?”

“我丈夫,他是捉妖天师。”安放说。

白高兴想说“真巧,我也是捉妖天师”,然而不等他开口,安放补充道:“四钱捉妖天师。”

第八十六章 无处安放

“你好,我叫安放”,安放喜欢这样和别人打招呼。

但安放本不叫安放。

安放幼年成孤,流浪在城池各个角落讨百家饭,穿百家衣,后来被一位老捉妖天师收留。

老捉妖天师为她起名为安放,期望她漂泊的人生得以安放。

老捉妖天师还有一个儿子,他的梦想是成为捉妖天师,因此很多个早晨,安放是被他们练剑吵醒的。

后来安放也跟着练习,不知不觉间走上了捉妖天师的路。

她甚至更有天赋,这让不甘落后的小捉妖天师不得不勤加练习,很快晋升为四钱捉妖天师。

老捉妖天师病故后,相依为命的安放和小捉妖天师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成亲一年后,小捉妖天师在外出捉妖时,再也没有回来。

幸存的的同伴告诉她,小捉妖天师被凿齿嚼碎了,尸骨无存。

安放牵着他们养大的天马,从此踏上了复仇路。

在残阳如血的窗口,安放三言两语把经过说明白,仿若在说旁人的事。

白高兴沉默许久后,认真听问她,“或许你也不是凿齿的对手。”

在城主所编《大荒志异》中提到,至少得有五钱实力方能与凿齿一较高下。

安放洒然一笑,“试过才知道,人无牵挂后,总得找点事把时间安放。”

后院篱笆外,余生和叶子高已停止打闹。他们身子藏在粗大枣树后面,望着药圃的周九章。

狗子叼着狗盆蹲在他们脚下。

“我说怎么一下午不见周九章,原来这厮别有用心。”余生探出头低声说。

他们见周九章帮着柳柳从湖里提水,浇灌每一棵药草。

草儿蹲在药圃里查看药草,不时从旁边摘一把青菜喂球球。

叶子高头在他下面探出来,悔恨道:“柳柳整日在我眼皮子下晃悠,我怎么就没出手。”

“那你真是小看自己了。”余生说,“客栈只有母鸡不曾被你骚扰过。”

“是么?”叶子高收回头,“我有这么利害?”

“你又小看自己了,厉害已不足以形容你,唯有禽兽才贴切。”余生说。

叶子高没好气,“承蒙夸奖。”

“不客气。”余生说。

狗子有些无聊,将狗盆放下,把里面的骨头挖个坑藏起来。

它刨土时正灌在叶子高鞋里,“你还想长出头猪来不成?”叶子高移步说。

“有梦想总是好的。”余生把目光收回来,抬头打量这棵枣树。

枣树很大,两个成人环抱方能抱住。

树上已有枣儿泛红了,只是枣树又粗又直,最低处枝桠踮起脚尖也碰不到,上去殊为不易。

“椰子糕,上去摘点枣。”余生推叶子高。

叶子高摇头,“凭啥我上,要上你上。”

“别忘了我给你介绍田螺姑娘。”

“我信了你的邪,有个屁田螺姑娘,我找没找你算账呢。”

“那我们石头剪子布?”余生建议。

叶子高同意了,俩人同时出手,余生落败,“三局两胜。”

叶子高又同意了,俩人又出手两次,余生再次落败。

“上吧。”叶子高得意的目指枣树。

“你知不知道,石头剪子布不是纯粹的依靠运气的游戏……”

“上去。”叶子高不为所动。

余生一顿后,继续道:“在石头剪刀布的三种手势中……”

“上去。”叶子高打断他。

余生干脆道:“成,你蹲下。”

叶子高忽有不好预感,“蹲下做什么?”

“搭人梯之外,你有更好上去的办法?”余生问。

叶子高无奈蹲下,让余生脱掉鞋子踩着他的肩膀爬上树去。

余生摘一颗微红大枣塞嘴里,又脆又甜,非常好吃。

在叶子高催促下,他将手中品相不好的几颗枣子丢给叶子高。

在叶子高埋怨中,余生得意道:“我都告诉你石头剪子布不是纯粹运气的游戏了,你偏不信。”

说罢,余生还是把一颗红一大半的大枣丢给叶子高。

后面的枣树分成两大枝,然后又各有分叉,再上去时就简单许多。

“往这儿也来几颗。”草儿她们看见了余生,走出来向余生招呼。

提水桶上缓坡的周九章听到了,放下水桶,“让我来。”

余生只见他一蹦,轻功施展出来,轻易跃到了枣树高处,两个起落间更是到了树梢。

树梢的枣饱受阳光滋养,长的更大,红的更多,也更美味。

“靠。”余生在下面是又嫉妒又嫉妒,“系统,系统你大爷。”

“叫大爷做什么?”系统冷冷道。

余生早习惯了,“轻功咱能学不?”

系统冷冷道:“不行。”

余生叹口气,顺便对树梢上的周九章喊,“给我摘点儿,不然收你钱。”

不待周九章回话,“当当当”的钟音从街上传来,响彻镇子。

余生顺着树三两下滑下去,“快快快,这是镇子上预警的钟声。”

草儿他们一听,急忙转身跟着余生跑出去,周九章也从树梢上落下来,跟在他们后面。

跑出客栈,余生见放羊老贺站在富难所住屋子前槐树下的大钟旁。

富难已在问气喘吁吁的老贺什么事儿了。

“两头猪,把羊咬死了……”老贺说。

余生这才注意到老贺身旁只有零星几头羊。他跑到石桥上张望,见残阳下的田野上白羊四散。

这些羊,有些惊慌不辨方向,乱奔跑着;有些知镇上安全,向石桥奔来,还有的直接向北去了。

“快,把羊收回来。”里正招呼乡亲把近处羊赶回来。

余生他们聚在槐树下,听白高兴道:“是那头并封。”

“并封?”余生大叫,出乎众人意料的兴奋道,“操家伙,活捉丫的。”

安放以目光询问白高兴,白高兴尴尬道:“我们掌柜很早就想养头双头猪了。”

“为什么?”

“他比较喜欢猪头肉。”

安放和叶子高同时以奇怪目光看余生。

“你们这什么眼神?”余生被看着很不舒服。

“我觉着猪蹄不错。”叶子高说。

大敌当前,讨论吃的?安放被两人震住了。

“你和他们果然不是一路人。”安放对白高兴说。

白高兴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其实我更好奇它是怎么排泄的。”余生回头问富难,“它在哪儿?”

富难指着坟岗的方向。

余生心中一紧,“格老子的,老爷子坟不会又被刨了吧?”

跟出来的安放疑惑,“又?”

“为什么用又?”叶子高也不解。

第八十七章 万不得已

在回客栈前,余生告诉他们,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镇子前些日子来了头食腐兽。”白高兴一语道明。

只等片刻,余生就从客栈出来了。

他左手提一把剔骨刀,右手提一把木杖剑,“出发。”

“清姐呢?”白高兴问,

余生道:“清姨说她不能出手。”

“为什么?”

“会坏了什么规矩。”余生拍拍胸口,“不过她给了我这个。”

他从胸口掏出一枚木制剑形挂件儿来。

“这是什么宝贝?”叶子高凑过来。

余生摇摇头,“不知道,清姨让我在万不得已时用它。”

安放见他们五个要去,站出来道:“并封在四钱之上,你们几个……”

“我二钱。”白高兴说,迎着余生他们奇怪的目光依旧强调,“二钱。”

这倒不是妄言,他只是来不及到城里重新认证而已,所以余生他们也没揭穿他。

富难道:“我二钱。”

周九章也道:“我也二钱。”

叶子高道:“我有半虎之力。”

“你虎吧,什么是半虎之力?”余生不懂。

“君子城民身旁常使唤一头虎,所以他们以虎来衡量实力。”安放见多识广。

她意外看着叶子高,“公子来自君子城?”

叶子高点头,“姑娘有见识,比某些人强多了。”

“得意什么,一虎之力很厉害?”余生问。

“一虎之力约为二钱。”安放说。

叶子高在旁边强调,“比二钱高一点儿。”

“那你也才一钱,得意什么?”余把藏在衣服里的铜钱取出来,“我三钱。”

“去~”众人嗤之以鼻,即便安放也不信。

周九章更是道:“小心被庄家人看到,把你关上个三五年。”

白高兴道:“不过掌柜比叶子还是要厉害的,他有法宝。”

富难附和点点头,他至今记着那位眉清目秀的女子。

叶子高不服气,“我也有法宝,必要时能召唤龙。”

众人不信他,柳柳在旁弱弱道:“我兴许能帮点儿忙。”

安放看了柳柳一眼,“你留下。”她提起木杖剑,“我跟你们去。”

一行人在里正嘱咐下,迎着斜阳出了镇子,往南面坟岗走去。

“真要活捉?”叶子高在路上问余生。

余生点头,“捉回来生养小猪,日后一头猪卖两个猪头。”

富难问他,“并封不常见,你怎么让一头并封生下小猪?”

脑子不打灵光的富难的这个问题把余生难住了。

不然找头封豕配种?但封豕实力更强,难道找头家猪?

余生思索时,目光偶然落在叶子高身上,正被他看到。

叶子高急了,“看我做什么,你真当我禽兽不成?”

余生一头雾水,不知叶子高激动什么,片刻才明白过来。

安放这时道,“并封虽是猪中异兽,但和猪还是有区别的,它食量大且无肉不欢。”

余生正为难呢,一听无肉不欢,马上道:“那还是杀了吧。”

他们走上坟岗,斜阳的余晖正落在上面,照的一片血色。

几头大羊倒在血泊中,但不见并封。

“嘘。”白高兴示意众人噤声,而后听到不远处的土丘后面有“呼呼”声。

他们悄悄摸过去,余生见一牛屁股大小的黑猪头正在啃羊。

但不等它再嚼一口,就被身子转到后面,换来另一猪头来嚼。

这一猪头刚咬一口,另一猪头又不依了,深怕这一个猪头把肉多吃一口。

于是两个猪头顾不上仔细品尝,只是囫囵吞着生肉。

白高兴低声道:“这里不宽敞,我把它引到外面再动手。”

众人点头答应了。

白高兴绕到旁边的封土堆上,“嘿,”他向并封招手。

谁知并封不理他,只顾着轮流咬肉。

白高兴不敢往下走,下去就是并封冲刺范围,他逃不掉的。

“我来。”余生自告奋勇,他站在白高兴身旁,取出弹弓一石子儿向并封一头的眼睛打去。

并封头一扭,石子儿落在耳旁,然后继续安然啃肉,只是警惕性提高很多。

“这怎么办,我们下去?”又尝试几次后,余生蹲在封土堆上,一筹莫展。

“不行,下面狭窄,一旦被并封撞到,不死也残。”安放他们围过来。

余生站起来,“如今只有用我的法宝了。”

白高兴以为余生要用法宝召唤伥鬼,怎知他把剑形挂件取了出来。

“这不是万不得已时才用?”叶子高问。

“现在不是万不得已时?”余生反问。

白高兴他们对视一眼,这万不得已应该是危在旦夕时的万不得已吧?

余生双手夹住挂件儿,低声道:“以剑之名,现!”

白光闪过,剑气乍起,唬的并封也抬起头,只见挂件瞬间变成一把大宽木剑。

宽木剑贴着余生身体,剑柄在他双手中,宛若生根一般牢牢粘住。

不等余生明白,宽剑已把余生带上树梢,横在他身下盘旋一圈找到方向后,宛若流星一般向客栈去了。

“这个,”富难挠挠头,“还真是万不得已时用的啊。”

“现在我们怎么办?”周九章问。

安放起初对清姨不在意,现在却好奇:“你们掌柜小姨妈,有个什么规矩?”

“谁知道呢。”白高兴也不解。

富难道:“你们掌柜什么来历,法宝一个接一个。”

“要不你回锦衣卫查查,这客栈得有百年之久了。”周九章说。

富难在心中记下了,他兴奋道:“这是个大案啊。”

白高兴忍不住翻白眼,这厮对余生还没死心呢。

“哎,哎。”叶子高推白高兴。

“怎么了?”

“双头猪似乎要对我们动手了。”叶子高指着土丘下的并封。

众人望去,见并封看着他们,凶光毕露,嗓子还发出低沉吼声。

由于它有两个头,一个头在后面看不到,所以吼起来时一轻一重,一急一慢,很有“咚咚锵”的节奏感。

众人不再闲聊,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只是并封见他们戒备后,又低头啃羊去了。

“怎么个意思?”几个人面面相觑。

叶子高猜测,“或许是气刚才我们太不把它当一回事?”

白高兴道:“待下去不是办法,我去把它引上来。”

众人点点头,做好了接应他准备。

只是叶子高刚下半截,听空中一声响,“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他抬头见余生趴在宽木剑上,头发被风吹着往后飘,又飞了回来。

第八十八章 我不会

“这是个好宝贝。”

周九章止不住赞叹,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插上翅膀飞上天是许多人的梦想,现在一小小木剑就实现了,怎能不令人羡慕。

白高兴道:“别看了,你们记着接应。”

他转身继续向下,余生大喝一声,“让我来。”

他把剑柄向下一压,木剑朝剑柄所指飞来——正是土丘,他压着有些过了。

木剑很快,众人眼见他要撞到土丘上,不等惊呼,木剑自行折向天空。

“再来。”余生平衡剑柄后,又试着飞驰而下,这次他险些挂树上。

余生在空中转着圈儿,尴尬道:“新手上路,失误在所难免。”

并封这时两个头优势体现出来。

它一头啃羊肉津津有味,一头看天空闹剧津津有味,然后转个身子再来一次。

周九章在下面嚷道:“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你又不是老司机。”余生说罢深吸一口气,终于瞄准并封俯冲而去。

并封一看这次朝自己来,不由的后退一步,让后面的头扑在羊肉上,惹来一阵不满。

但伴着木剑呼啸声,并封很快放弃争执,撒腿就跑。

不跑才怪,纵然蛮横如并封,也不曾见过从天而降,气势汹汹向它撞来的东西。

它倒是省的调头,直接拖着一个头跑就是了。

余生更快,在临近并封上空时,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向并封蒙头撒去,“我让你吃。”

白高兴他们一眼认出那是包辣椒面。

余生得手后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木剑及时调整过来。

被拖着走的并封被辣椒面盖一头,滋味可想而知。

后面的猪肉感同身受,它调转过来寻找下毒手的人。

余生远去,它只能迁怒于最近的白高兴,然后怒吼着向白高兴撞来。

“砰,砰。”并封四个蹄子冲刺下声势浩大。

一行人却不慌张,甚至有些想笑,只因另一个头在不停的打喷嚏。

并封一个头管一双腿,后面的头打喷嚏拖慢了速度,让他们更有机会严阵以待。

安放抽出木杖剑与白高兴对视一眼,“我们两个一人一头,其他人伺机下手和接应。”

身为捉妖天师,他们深知并封的厉害和弱点。

并封冲击力很强,冲起来即便猪中之王封豕也要退让三分。

作为野猪一员,并封还皮糙肉厚,寻常一刀一剑难中要害,得慢慢磨。

而并封弱点便在于有两个头,只要分头同时对付它,两头都想兼顾的并封就冲不起来了。

众人点点头,周九章尚有余暇抬头看余生飞哪儿去了。

冲上来的并封直冲白高兴而去,安放趁机跃到后面打喷嚏的头,一剑向它刺去。

泪眼朦胧中见有剑刺来,并封后面的头立刻双腿往前划,把速度降下来。

富难趁机跃上去朝它的肚捅一刀,但刺不进去,并封甚至不痛不痒。

“掌柜的刀呢。”富难问。

“在我手里呢。”余生再次冲下来,右手挺着剔骨刀直刺并封。

发狂的野猪什么也不怕,它轻巧避过后,一头向余生扑咬过去。

余生惊出一身冷冷汗,匆忙间一扭剑柄,一个漂移把屁股后的剑尖喂到并封口中。

并封咬住木剑,木剑去势不停,愣是将一头重达千金并封拉起来,吓的下面的头扑腾双腿,嚎着让上面头松口。

“噗通”,并封下面头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打着喷嚏。

余生也不好受,他毕竟不是老司机,一个急转弯让他夹着木剑的大腿疼,头也有些晕。

不待他恢复过来,衣服又被树枝挂住了,“嗤”的一声,余生后背凉爽起来。

剔骨刀在混乱中掉在地上,周九章顺手捡起来,朝刚站稳身子的并封就是一刀。

“扑哧”,略微阻挡后,剔骨刀轻松刺了进去。

“好刀。”安放和周九章同时惊叹,只不过被杀猪般的撕心裂肺给盖住了。

吃痛的并封回头就是一口,安放及时拉周九章一把让他免遭厄运。

但剔骨刀留在了并封背上。

“还有刀没?”安放问,若有这刀在手,杀并封就简单多了。

“在厨房呢。”叶子高说。

周九章劫后余生,喘着粗气,“这刀哪儿弄的?”

“余掌柜街上买的。”富难说。

叶子高向后躲闪,待安放和白高兴各牵制一头,让并封左右为难后才又道:“这你也信,哪儿买的?”

“把刀取下来。”白高兴对富难说。

他和安放同时出手,待并封前后闪避时,富难趁机跳上去握住刀柄。

并封也知这刀了不得,面朝白高兴的头回头就咬。

这一口,快如疾风,势如闪电,咬在富难大腿上。

“嗯”,富难闷哼一声,狠着心把刀拔出来,而腿上怕是少了二两肉。

并封待要再咬,一根木杖剑伸出来,扎在它侧面身体上把它推出一丈远。

这是余生见富难受伤,双手握木杖剑似骑士一般扎下来,并死死不松手。

木杖剑跌落在地上,余生只觉双手不是自己的,右手虎口甚至出血了。

叶子高趁机抱走富难,安放接过剔骨刀,纵跃上去一刀扎在并封一头颈部左下近颔部的位置。

这里是并封要害,寻常得磨半天方能刺进去,但今日有宝刀在手,一刀就了刺进去。

待刀抽出来时,并封血流如注。

很多捉妖天师都知并封要害在颈部,但很少有像安放这一刀快,准,狠的。

并封哀嚎,拖着身体向安放奔去,白高兴趁机死命招呼后面的一个头。

这时的并封已顾不得这个头了,死命追着安放。

安放甚为敏捷,屡次躲过去,让并封衣袂也沾不到。

白高兴不放过输出的机会,剑不断招呼后面的头,直到刺瞎一只眼。

并封两个头都怒了,愤怒的争夺着身体主权,拼命想去追自己的仇人。

直到血流干,“砰”的一声,身子跌倒在地上。

安放松一口气,“这头并封不怎么齐心。”

并封若一心追着一人跑的话,也不会被他们这么轻易打倒。

白高兴点点头,“前些日子,两个头还因方向起了冲突。”

他们走过去查看富难伤势,“你几钱实力?”白高兴好奇问。

最后那一刺,还有躲闪时的敏捷,都让白高兴觉着安放不容小觑。

“四钱。”安放说。

“怪不得。”

四钱天师都有独战并封的能力了。

周九章抱着富难,让叶子高为他包扎伤口。

余生在空中喊:“伤势要不要紧?”

周九章不答反问,“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不会啊。”

第八十九章 不灰木

随着并封倒下,得知富难未伤及要害后,余生坐木剑上向镇子飞去。

路上系统冰冷声音响起来:消灭食人异兽并封一头,奖励功德值二百点。

“二百点?”余生一喜,正如久旱逢甘露。

镇子眨眼即到,乡亲方才已见余生飞回来一圈,也不大惊小怪。

他们在里正安排下,井然有序把受伤的富难抬回来,然后把撞死的羊,并封尸体拉回来。

余生期间坐在木剑上,来回奔波呐喊鼓劲儿,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夜幕很快降临,羊和猪都被堆在客栈西,河东的空地上。

富难坐在客栈前。他的伤口被草儿包扎了,虽无大碍,但得有个把个月不能正常走路了。

“张叔,羊肉快点分了,不然会臭掉的。”余生坐在宽木剑上,从众人头上掠过。

“不错,乡亲们得把肉分了。”里正主张一家割点肉回去,让老贺损失降至最低。

石大爷要一大块,道:“死的羊有点多,大家买不了多少,剩下怎么办?”

余生又飞下来,“剩下客栈要了,今晚烤羊,烤羊肉串。”

“杀并封是大事,”里正一拍手,“剩下的不如镇上出钱,大家今晚在河边烤肉庆祝一下。”

余生又飞下来,“那客栈也要,日后新加一道烤羊肉串。”

“成,成,成。”里正摆手,“你快点下来,晃着我晕。”

余生又飞上天空,“我下不去。”

他绕着客栈飞,对坐在美人靠上乘凉的清姨道:“清姨,小姨妈,这怎么下去?”

清姨饮一口酒,“先飞一会儿吧。”

余生饶客栈一圈回来,“我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

余生又饶一圈回来,“不该用它来逃命。”

“本就是用来逃命的。”清姨恨铁不成钢,“木剑由木匠城主鲁大师雕成,只能用上一次,你用的可真是恰到好处!”

“只能用上一次?”余生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那我再玩上一会儿。”

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深怕清姨让它停下来。

余生绕着镇子转一圈,通知镇上所有百姓到客栈烤肉。

“对了,”余生又飞回来,“两个猪头给我留下。”

猪肉九正瘸着条腿解剖并封,“这两颗猪头肉够你吃上几天了。”

余生飞上天后想到一个问题。

他下来问,“并封怎么排泄的,若也是用嘴就算了,我不喜欢猪屁股。”

待余生又下来时,猪肉九指着并封中间肚腹下,“排泄,下崽儿的东西都在这儿呢,你就放心吃吧。”

余生待再下来时道:“那并封挺惨的,一辈子只有一个姿势。”

众人一时不明白,待余生上天后才醒悟,“臭小子知道还不少。”

余生又要在落下,见包子站在河边树梢上向他招手,“生哥儿,生哥儿,带我玩会儿。”

“你小子不生我气了?”

包子一贯钱没捂热就被余生告了状。打那以后,他见了余生都是鼻子朝天“哼”一声。

若余生没听见,他还会特意跑过来“哼”一声。

“不了,不了。”包子谄媚说。

余生道:“不了还是好孩子,不过上天还是算了。”

余生留包子在树梢上怒哼一声,又飞下去指教乡亲烤羊去了。

只是少了菜谱,他也是个半吊子。

不一会儿众人烦了,里正对叶子高道:“想个法子把他揪下来。”

天上有东西晃来晃去,白高兴也眼晕。

正好清姨下楼,他忙道:“清姐,快让掌柜下来,客人等用饭呢。”

清姨走出台阶,在余生又掠下来时左手结印一指,木剑缓缓停在客栈前面。

余生刚要小心的下地,怎知木剑突然变回挂件,让他一屁股摔在地上。

“该。”所有被他烦过的人齐声道。

余生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端量着挂件,“这就没用了?”

“嗯,”清姨点点头,“这挂件是不灰木做的,你戴着辟邪吧。”

不灰木,顾名思义,怎么烧也不成灰的木。

安放坐在白高兴身旁,笑道:“你们掌柜挺逗的。”

白高兴道:“不仅逗,而且没见识,也不知怎么就有神奇的厨艺和东西。”

他们坐在台阶上,安放指了指头上客栈的匾,“不然为什么会叫有妖气?”

篝火燃起来,客栈灯笼挂在各处,羊被收拾后也架在松树枝上烤。

“白高兴,把酒准备好。”余生站在草儿面前,回头吩咐高兴。

草儿在为他包扎虎口上的伤。他的胳膊也有些脱力,虽能取东西但总感觉会掉下去。

周九章和叶子高正在往外搬一个架子。

白高兴把酒取出来,又坐安放身边,听她笑道:“你姓白?白高兴,哈哈,好名字。”

白高兴也陪着笑,他指着受伤的富难,“还有更逗的,他叫富难,富起来难。”

安放笑点很低,捂嘴又笑起来。

“还是你们掌柜名字好。余生,余生,安放余生,我们名字挺配的。”她说着笑容沉寂下去。

“余生,难道不是鱼生?”白高兴说。

安放又笑起来,“真羡慕你们掌柜。”

“为什么?”白高兴看着火炉旁颐气指使的余生,不知有何羡慕的。

“我一直想开家客栈。”

安放告诉白高兴,在流浪时她就喜欢坐在街角看人来人往,猜他们背后的故事。

安放也羡慕他们,羡慕他们有一个目的地,而不是街头徘徊,不知去往何方的小乞丐。

“那时起我就想开一家客栈,每天遇见不同的人,听不同的故事。”安放说。

余生这时端一盘子走过来,“尝尝,余式秘制羊肉串,旁处尝不到的。”

叶子高回头,脸已经被熏黑了,“你只是撒了点什么孜然,烤是我烤的。”

“少了我指导,你都做成碳烤羊肉串了。”余生回头斗嘴。

白高兴和安放各取两根。

“等一下。”待余生转身时安放叫住他,把剔骨刀递给他,“你的刀。”

“送给你了。”余生说。

安放睁大眼,“真的?”

“真的。”余生说,“祝你用它早日复仇,寻到落脚地,然后把余生安放下来。”

“余生不已经安放在客栈了?”安放笑着说。

“你若真把余生安放在客栈,某些人会很高兴的。”余生向白高兴眨眨眼,向小姨妈献殷勤去了。

第九十章 不孝子

人一生会与许多人擦肩而过,把你念念不忘的又有几个?

安放,请千万记住,曾有一个白高兴在你生命中出现过。

翌日天刚亮,安放就牵着天马向北走了。

她决定到北方妖城寻找凿齿。

在安放身影消失于晨光中时,客栈恋恋不舍的不只白高兴,还有狗子。

“看到没有,两个表情都一样。”叶子高指着呆坐在门口的狗子和白高兴。

余生把叶子高推走,“一边去,人家失恋了,有点同情心。”

余生回头看了看狗子,“当然,狗子不可能失恋,应该没狗找它这样的。”

他又瞧脚下楚楚可怜望他的两只猫,“应该是忧伤没人帮它欺负黑猫警长了。”

叶子高不服气道:“搞的好像谁没失过恋似的,哦,对,掌柜你就没有。”

“你失过恋?暗恋而不得不叫失恋,被拒绝也不叫失恋。”余生揉着手腕,昨日脱力后到现在还不舒服。

“掌柜你小看我了,在我叶子高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暗恋’这俩字。”叶子高说。

余生一顿后道:“还真是,以你城墙般的厚脸皮确实不可能有。”

叶子高不以为耻,“爱就要说出口,别假装朋友。”

他把豆浆、灌汤包摆在盘子上,“我给婉儿送过去。”

“婉儿,谁?”余生一头雾水。

“被并封咬伤那个。”叶子高说着压低声,“我和她说并封是我杀死的,掌柜别说漏嘴了。”

“成。”余生答应了。

那姑娘养伤得一段时间,有她吸引叶子高活力,客栈会清静不少。

周九章也下了楼,“余掌柜,来串烤串。”

“没有,大早上你也不怕腻死。”余生说。

周九章有些遗憾的咂摸嘴,笑道:“余掌柜,我都要爱上你了。”

余生打个冷战,“你找抽呢。”

“真的,你若是女的,我非把你娶回家。”周九章坐下饮一口凉茶涮肚子。

他感叹,“烤羊肉串,绝了,只有这样子吃肉才热闹有味道。”

“回去时给我一包调料,回去我自己烤。”周九章说。

草儿和柳柳梳着漂亮的辫子下了楼,“掌柜的,清姐找你,让你上楼一趟。”

“请叫清姨。”余生强调。

他走到草儿身边向自己腰上比划一下,“才长这么高,你好意思比我大一辈。”

“余生!”草儿怒的抬脚踹余生,但余生已及时跑楼上去了。

阁楼上风景很美,初升的太阳染红了湖水,在轻风吹来时泛起小波浪。

这时阁楼上的铃铛跟着清脆作响,让新的一天充满喜悦和希望。

余生举起手刚要拍门,里面清姨已经开口让他进去了。

推门进去后,念头之中的幽香不曾来,倒是本应整齐的阁楼乱的很。

“昨天不才整理,怎又乱了?”余生见桌子上还摆着一空酒坛。

清姨略有些窘迫。往日这些都是仆人收拾的,她早养成了随手丢的习惯。

她把余生招过来,对着铜镜指了指头上打结成鸟巢的乱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得,大小姐起床得伺候着。

但余生一点怨言也没有,他觉着清姨一定还有不少宝贝。

余生也有些得意。这得意源自总是教训他的清姨,现在一头青丝归他处置了。

余生用木梳梳理着长发,窗外风铃叮当响着,衬托着阁楼内一片安静。

许是觉着很没面子,清姨开口了,“你多长时间没去祭拜你母亲了?”

余生将打结长发用手轻轻打开,“我日日在心中祭拜,不敢有一日遗忘。”

“也就是说很久不去祭拜了?”清姨竖眉。

但余生把额前青丝一缕拨上去时,让她眉头上的威严不由的消失了。

“不怪我,谁知祭拜的供品掉湖里被谁吃掉了。”余生说。

“老娘在天若有灵,得知我祭拜她时喂了她仇人,不对,仇鱼,非把我恨死不可。”余生振振有词。

话匣子一开,余生抱怨上了,“老娘也是,一辈子和鱼杠上了,被鱼救了又被鱼袭击……”

“对了,清姨,我娘甚时被鱼救过?”余生随口问。

这可把清姨难住了。

“嗯,大概,或许是因为鱼养育了你母亲?”她吞吞吐吐说。

余生抱怨,“我也喜欢吃鱼,凭啥就剥夺我的爱好?”

“你吃过?”

“我…当然没吃过。”余生庆幸自己机灵,“我见别人吃着香。”

“当真?”清姨狐疑的看他。

“当真。”余生很肯定的点头,这辈子他是真没吃过。

“这还差不多。”清姨心说老余棺材板儿算是给按住了。

余生终于把打结头发梳理齐了。他手在额前比划后决定梳一可爱发型,让她不好意思行使小姨妈的威严。

“今天下午把你拿手菜备齐,我们到湖上祭奠一下。”清姨说。

余生有些不想去,做了个鬼脸,却忘了他们在镜子前。

“找打。”清姨手里凭空出现一把戒尺,打在余生脑袋上。

“去就去。”余生说,“让那些鱼也享受下城主的待遇。”

“什么意思?”

“客栈每有新菜,里正都让我提着去祭拜城主。”

“呸,祭拜?”余生脑袋又挨一戒尺。

“让城主尝尝。”余生无奈换个词,扬州城的人对城主真是敬若神明。

“那供品城主压根吃不到,以后还只给我吧,省得浪费。”清姨说。

余生反口一句,“那供品丢水里,老娘她也吃不到……”

“心意,心意懂不懂。”清姨又教训他,“我很怀疑天上不降雨与你的不孝有关。”

“我的个老天爷,这事儿他也管?那我是不是得把十八辈祖宗拜个遍?”

余生说着将长发平分两股,对称系结成两大椎,分置于头顶两侧,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使其自然垂下。

清姨现在的头发形似“丱”字,看起来年轻很多,

清姨欣喜看着镜内模样,只是遗憾不能配上本来面目,“你若勤快,拜个遍也不是不可以。”

“免了。”余生摆摆手,“老余走之前刚让我在十八辈祖宗面前谢罪过一次。”

“为什么?”

“他骂我时不小心把自己十七辈祖宗给骂了。”余生说。

他推门出去时,“对了,这发型配上那件黄衫才合适。”

清姨闻言去找黄衫,见它在中衣的旁边,换上后果然又不一样。

待她踱步下楼时,立刻把柳柳和草儿的目光吸引了。

第九十一章 做生意的妖怪

客栈只有养伤的旧客,因此一上午都很清静。

余生双手不舒服,趴在桌子上,把狗子和黑猫放在桌子上,看着它们两个争斗。

话说狗子被黄狗带过后,终于觉醒了狗的意识,懂得反抗黑猫警长暴政了。

黑黑的警长在桌下不断磨爪子,想爬上桌子助兄弟一臂之力,奈何桌子太高。

清姨在一旁算账,终于看不过眼去了,一账本拍在余生后脑勺,“把你猪头肉做了去。”

余生这才懒懒站起来回厨房,留放在地上的狗子被黑猫警长联手追杀。

因为并封头太大,两个头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关于猪头肉做法,在系统菜谱中大致分为以卤为主和以红烧、酱焖为主。

若仔细分,菜谱又有煨、蒸、烧、煮、烤、焖、醉、烂至少有十四种。

余生甚至看到了“黄狗猪头肉”,只是那菜谱兑换价格让人望而却步。

他花费一百点功德值兑换了卤猪头肉,这道菜作下酒菜最为合适。

在夏日黄昏,就着猪头肉饮二两酒,在客栈外阴凉处吹风赏景,该是人生莫大享受。

余生把猪头洗刷干净放在水中煮,又用一大碗油酱,并茴香大料,拌的停当加入其中,用厚重的大锅盖盖住。

做完这些后,余生又跑出去溜猫逗狗了。

正在他试图挑拨黑猫警长关系,让它们拳脚相向时,客栈进来一汉子。

他穿着兽皮缝制的衣物,脸色黝黑,身后背着一个大木桶。

在踏进客栈后,他拘束而恭敬道:“掌柜的,你们要蜜浆不?”

“蜜浆,”余生惊喜的抬头,“要,要……”

清姨在旁边咳嗽一声,余生这才看向小姨妈,“要不?”

蜜浆正是蜂蜜,在异世界花草繁盛,但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只因野外对人来说还是禁区。

清姨扫了汉子一眼,那汉子觉着一股山一般大的压力扑面而来,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从哪儿来的?”清姨问。

“从,从黑蜂岭,黑蜂寨来。”汉子指着扬州城所在方向。

扬州城外还散落着一些村庄,在妖兽侵袭之中顽强存活下来,只因那里田地富庶。

只是黑风寨这个名字……

余生看了看汉子,心说他不是强盗吧,卖蜂蜜的强盗?

也对,剪径生意不好做,强盗只能改行卖蜂蜜了。

强盗当到这个地步也怪可怜的,“烧菜偶尔会用到。”余生劝清姨买下一些。

清姨刚点头答应,汉子立刻把桶放下来,也不议价格,只让余生看着给就成,急于完成交易。

于他而言,人世间太可怕了,一下山就碰见一个让他心惊胆颤的人,哪敢再多做停留。

木桶里的蜂蜜浓厚、黏稠,余生取筷子沾了些品尝,蜂蜜一沾到舌尖,一股甜润伴着花香在齿间蔓延。

纵然是异世界,这种极品蜂蜜也是很少见的。

吩咐白高兴到后院取酒坛装蜜后,余生好奇问汉子,“蜂蜜不错,你哪儿弄的?”

汉子道:“自,自家采的。”

“自家采的?”余生眼睛一亮,“你养蜜蜂?”

汉子一怔,“算,算是吧。”

余生继续与他攀谈,得知汉子名为共封,今天是第一次把家里的蜜背出来卖。

汉子把钱收了撒腿就走,余生在后面不忘喊他下个月再送一次。

待他返回客栈刚要来碗蜜水,听白高兴冷不丁道:“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方才卖蜜的是蜂妖。”白高兴说。

余生恍然大悟,“难怪蜜这般好,现在妖怪也做生意了?”

他感叹着回后厨,把厚重的锅盖掀开,见猪头肉已经烧的皮脱肉化,香喷喷五味俱全。

狗子正和黑猫警长大战,闻到肉香后纷纷跑进来,依次蹲在灶台前,只等着出锅尝第一口。

正在算账的清姨也闻到了,忍不住让余生为她端一盘过去。

余生自己也忍不住流口水。

他用白盘盛了,连姜蒜碟儿一并放在托盘上,掀帘出去,见周九章、叶子高也坐在桌前了。

对面的富难也瘸着一条腿,一蹦一蹦踏进客栈,“余掌柜,做什么呢,香死我了。”

余生笑道,“你什么时候偷了狗子的鼻子,隔那么远都能闻见。”

富难拍拍那条伤腿,“闻见的不是鼻子,是这条腿。”

得,这是居功来抢猪头肉的。

余生把盘子放在桌子上,众人取了筷子看着清姨,等她先动手。

清姨夹一筷子放入口中,只觉肉很烂很酥,在嘴里软软腻腻的,好像稍微一嚼就能化在嘴里。

“不错。”清姨面上虽平淡,但心里却十分惊艳和喜欢,惊艳于余生的手艺,喜欢的则是这道菜。

猪头肉有皮有骨、有肥有瘦,肥肉里往往裹着瘦肉,瘦肉里又掺杂着几丝肥膘。

吃起来既有脆爽,又有韧劲,而且吃起来有趣,配上一坛酒,一个人能有滋有味的消遣大半天。

清姨是喜欢饮酒的,因此对所有能下酒的菜都很喜欢。

余生取了一坛酒递给她,“这菜正是用来下酒的。”

清姨伴着棪木酒又尝一口,肉之浓香,酒之醇厚,溶化于舌尖味蕾,欲仙欲死,耐人寻味。

周九章和白高兴他们已经在大快朵颐了。

富难记着往嘴里塞肉,含糊道:“下酒是不错,就是棪木酒太寡淡,不适合这道菜。”

“应该饮烈酒。”白高兴说,“一杯烈酒下肚,再嚼上这猪头肉,那才叫畅快。”

周九章嚼着猪头肉饮一口酒,“对,棪木酒是女儿家饮的酒,饮最烈的酒才是男子汉所为。”

清姨挑眉,“女儿家饮的酒,哈~”

周九章吓的把头埋在桌子上,不敢抬起来。

余生也鄙夷道:“也不知谁饮一碗棪木酒就醉了,女儿家也没那么不胜酒力吧?”

周九章把头埋的更深了。

叶子高道:“现在去哪儿找烈酒去?”

“客栈就有。”白高兴对余生道,“掌柜的,你答应我的游人醉呢。”

众人惊讶,他们倒是不知客栈还有烈酒,“什么游人醉?”叶子高替众人问。

“一种很烈的酒,一口下去刺破喉咙,穿胸而过,让人醺醺然。”白高兴说。

清姨一听,目光之中闪过一道光泽,也是静静的看余生。

功德值不够用,余生才不会给他们兑换呢。

“不巧,上次毛毛回城主府,把客栈攒下的两坛游人醉献给城主。”余生说。

第九十二章 必然律

“献给城主了?”清姨轻轻一笑。

余生后脑勺无端由闪过一丝凉意。

在城主府,毛毛正在向他娘抱怨日后悲惨生活,冷不丁打个喷嚏后愈发不愿回去了。

它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脱离苦海的,怎知现在又跌入苦海之中。

驴他娘才来不及管毛毛,它正和剑灵分着卜家定期献上来的美酒。

被“昂昂”的烦了,驴他娘甚至踢它一脚,让它赶快回客栈去。

一盘猪头肉很快见底,叶子高刚把最后一块丢嘴里,见里正提着木桶踏进客栈。

“小鱼儿,井打的上水不?”里正亮着嗓门说。

他随后闻到了猪头肉的香,“你们在偷吃什么?”

“猪头肉。”白高兴接过木桶,“家里井打不出水来了?”

里正点头,“可不咋地,这天怎还不下雨,往年这时都阴雨连绵了。”

他走到长桌上,见盘子已经干干净净,遗憾道:“来迟一步,都是你马婶儿,拉我一通嘱咐。”

余生道:“嘱咐什么?”

“她领着小孙子回娘家一趟,让我给她看门。”里正坐下说,“说家里最近有野东西惦记上了。”

“野东西?”

“可能是镇子后面桃林跑出来的。”里正没放在心上。

白高兴很快提一桶水出来,里正用一干净碗先舀上一碗,咕嘟咕嘟的饮下去。

他擦了擦嘴对余生道:“还是老井的水好喝。”

客栈这口井不知有所少年岁了,至少和客栈年纪一样长。

而客栈什么时候盖起来的,客栈主人余生也不知道。

“反正很长时间了。”余生说。

“呦,掌柜还是传承百年的大家子弟呢?”叶子高惊讶。

“传承百年?”余生不屑一顾,“嘁,我们家十八辈祖宗名字我都快背下来了。”

“真有十八代?”叶子高他们明显不信,异世界天灾人祸不断,能一直保存族谱的不多。

那是你们没在十八辈祖宗面前谢过罪,余生撇嘴。

里正知之甚详,“还真有,余家搬到镇子上至少有十八代了,那还是搬来以前的族谱丢失了。”

富难道:“那得有千儿八百年了吧。”

余生道,“你家老祖宗五十多才生儿子啊。”

又闲聊几句,里正提着水桶走了。

白高兴见客栈再无旁人,压低声音道:“掌柜的,井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余生这才想起坠井时的那道精光,“还真是,我掉井时也见到了。”

叶子高凑过来,“井里淹死过人,指不定是个水鬼。”

他一拍手,“指不定还是个女鬼。”

在异世界,关于女鬼书生的故事也流传甚广,寻常听到的桥段就是横死的女鬼夜晚与赶路的书生相会。

叶子高这般兴奋,不言而自明。

“禽兽。”白高兴谴责叶子高,叶子高却不以为意。

富难倒同意叶子高的说法,“古井淹死人很平常,扬州城那口古井不知淹死多少人了。”

他问白高兴,“打水时有没有听到她叫你名字?”

据捉鬼天师和巫祝所言,但凡溺死者成鬼,若不找拉替身是不能轮回的。

这些水鬼拉替身的手段大同小异。

他们往往呼唤船上、泅水或水边嬉戏者名姓,应之者溺亡后将代替原来水鬼寻找下一个替身。

让余生惊讶的是,水鬼拉替身为必然律,若非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应之者必落水。

至于落水后会不会溺亡,便全靠个人造化了。如小三子,他在渔夫和余生帮助下,就没有丢了性命。

余生不觉井里有什么鬼怪,那道精光或许是什么宝贝也不一定。

见四个人争论不休,听的不耐烦的清姨道:“你们下去看看不就成了。”

四人噤声,客栈水井很深,谁也不想下去看。

富难拍了拍腿,“我受伤了。”

白高兴道:“我去除草,菜园子草又长出来了。”

叶子高正无事可做,正好石大爷也来提水,忙上前接过,“我去提水。”

见清姨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余生左顾右看后,“我还是个孩子。”

石大爷笑骂,“孩子个屁,我长你这么大都当爹了。”

余生帮着小姨妈捏肩膀,“我也想,只是媳妇还不知在哪儿呢。”

“对了,清姨,”余生问她,“听乡亲说,我娘给我张罗过媳妇,哪儿呢?”

清姨肩膀微微一紧,徐徐道:“那可多了,当年南来北往客人中只要姑娘漂亮你娘就张罗。”

见叶子高提着一桶水进来,清姨目指他,“只比他正经点儿。”

叶子高放下木桶,顺口道:“谁这么坏?”

“一边去,没你事儿。”余生赶走他,让他帮着石大爷把水提回家。

待石大爷跟着出去后,余生又追上去让石大爷帮着做河灯。

“这才是亲娘。”余生说。

前世那娘别说为他张罗姑娘了,在他自立根深后,还很惊讶的说自家猪也猪拱上白菜了。

前世的余生特意旁敲侧击向他老爷子了解过,那是亲娘。

晌午时分,当余生的猪头肉上桌后,所有的客人惊叹不已,整个客栈笼罩着一股肉香。

里正闻过肉香后一直惦记着,领着猎户李三和铁匠高四赶过来一偿所愿。

高四进来时,正好见八斗趴在桌子上大口吞猪头肉,不由气道:“兔崽子,一点也不孝顺。”

八斗见他走过来,端着盘子就跑。

“你个老兔崽子,别老抢孩子的。”里正拉着高四坐下。

高四振振有词,“他是蹭吃蹭喝,不抢他抢谁的。”

李老三喜欢和高四抬杠,“那是你人品不行,当年老余在,我不也时常能蹭到吃的。”

“拉倒吧,老余的菜只有你说好,当然你能蹭到了。”

余生把一盘加量猪头肉端上去,这菜就着酒特有嚼头,三人兴致更高的闲扯起来。

石大爷提着一摞河灯过来,放下后也加入他们其中。

日头很烈,蝉鸣不休,晌午在里正他们四个胡吹之中很快过去了。

周九章恋恋不舍的向他们挥手告别,很快离家一天的柳柳也向东走了。

草儿要继续拓展她的药圃,叶子高被催着磨豆腐去了,余生领着白高兴继续开垦菜地。

农神也来了,他蹲在篱笆下晒太阳,任由几只母鸡在他身旁转来转去。

“你准备种什么?”农神问他。

“芦菔。”余生说,小毛驴太能吃了。

第九十三章 捉鬼天师

客栈的黄昏是很美的。

余晖染红了羽毛状的云彩,一路拖向天边。

霞光落在湖畔芦苇,青菜,枣树,篱笆扁豆秧上,一阵风来,微微晃动,让人感受到宁谧与温馨。

余生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清姨站在篱笆旁有一搭没一搭和农神说着话。

她看不见农神,但感觉的到,也听的到。

只是让她纳罕的是,余生居然能与鬼魂接触,甚至看清他们的模样。

据她所知,余生的天赋里不应有这等本事的。

在众人把菜园里的活儿忙完休息时,余生从后院走出来,手里提着食盒招呼清姨。

听闻余生要去湖上祭母,小白狐和草儿也跟了上去。

在北方少有放河灯习俗,草儿甚想在夜晚放走一盏河灯。

余生母亲葬身在鱼腹,所以祭拜在湖里。

他指着湖面,“那有鬼,有妖怪,小心把你们抓水里吃了。”

草儿和小白狐一听却步了,任由余生和清姨从后院绕着向外走去。

叶子高很奇怪,“草儿也就罢了,你说你一妖狐怕什么妖怪?”

小白狐甩了甩尾巴不理他,倒是草儿脸红了。

镇子上有码头,在神祠后面。

在穿过街头时,镇上的乡亲有的已经在门口用饭了。

他们见余生提着河灯后好心道:“小鱼儿,别再掉水里了。”

老爷子入土为安后的当天,余生独自去湖上祭母,在点放河灯时不小心掉在了湖水里。

幸好余生水性好,在湖里如鱼得水,不然非溺亡不可。

镇上的乡亲以为他上次被吓坏了,所以很少有人提余生祭母的事。

其实不是,余生是被水鬼吓坏的。

在经过城主神祠时,清姨特地进去扫了一眼,“不错,虽然画的不是很漂亮,但已经神似了。”

余生奇怪,“你见过城主?”

清姨点点头,“算是老相识了。”

余生一喜,“那你能……”

“啪”,清姨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

“你干什么?”余生不服气。

“让你说不该说的话。”

“我还没说呢。”

“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神祠后面的小码头几乎无人用,即便渔夫根叔也只是在河水里捕鱼,几乎不到湖里。

但码头上常备有一艘小船。

余生划了船,小姨妈站在船头,看着芦苇在船前徐徐分开。

天已经暗下来,芦苇从里泛黑,唯有芦苇梢头有些微亮光。

船惊动了芦苇丛里的白鸟,孤独飞上天,披着淡淡斜阳向东飞去了。

待船划出芦苇丛时,天已暗下来,只有西山云彩有一丝霞光。

“又不逢年过节,不知祭拜什么。”余生扫视着四周抱怨着。

清姨见他四处打量的模样,“你是不是怕什么?”

“当然不……”余生话说半截,怒道:“靠,又来。”

清姨也听到了,在湖里不知处,勾魂般的喊着“余生,余生,余生。”

余生道:“老子答应又如何,上次你们不也没怎么着。”

“那你答应啊。”说话声音慢慢逼近。

“咦,有其他人。”一人说。

“是老余?”

“不是,他已经死了。”

“那我们还上不上?”

“你们这么怕活人,什么时候才能勾人托生?”第三个不耐催促。

“托身就不能托身呗,在水里挺好的。”

清姨笑了,似乎勾起了美好的回忆,“你们好啊。”

“我滴个老天爷,是她,快跑,快跑。”三人声音匆忙远去了。

余生诧异,“你认识这仨货?”

“不认识。”清姨摇摇头,“你上次被她们喊到水里了?”

“鬼知道当时我为什么答应一声。”余生说。

当时也是傍晚,他遵老爷子吩咐到湖上告诉他娘一声。

刚把供品摆上,就听湖里不知处在喊着“余生,余生”。

余生当然知道这是水鬼在勾人,千万不能答应。

但不知为何,或许是骨子里习惯了?

总之,余生鬼使神差的答应一声,然后“噗通”跌落到了水里。

“还真是不长记性。”清姨轻声说。

余生没听到,他取出一快木板来,“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来了吧,指不定就被她们吃了。”

“她们不敢。”清姨说。

余生狐疑看清姨,“你和她们很熟?”

“不认识。”

“那你怎知她们不敢。”

“猜的。”

小姨妈打定主意不说实话,余生也没办法。

他把供品一一摆在一块薄木板上,有灌汤包、炒青菜、猪头肉和麻婆豆腐。

清姨可惜道:“若是烧条鱼就好了,你娘最喜欢吃鱼了,若是深海鱼就更好了。”

扬州东面临海,倒是不愁海鱼,但深海鱼常人很难吃到的。

余生只是看着清姨,眼神中的不满之意尽露无遗。

“别看我,又不是我给余家定的规矩。”

“别家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余家偏是前人造孽,后人遭殃。”余生说。

“啪嗒”,水面上跃起一条鱼落在船内,打余生一脸水。

“呸。”余生把它捉住。

“小心老余诈尸。”清姨说。

余生只能把它放回水里。

他取出火折子,点燃河灯摆在水里,然后把摆着供品的木板放在它们中间。

“许个愿吧。”清姨说,“譬如风调雨顺什么的。”

余生看她,“你当过生日,吹蜡烛呢。”

“差不多。”

“差远了。”

争论一番后,余生看着河灯绕着供品随波飘向远处。

余生被老余养大,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娘很是陌生,“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小气的人。”

见河灯消失在视野内,余生在船头点了盏灯笼,把船划向岸边。

他们上岸后绕过神祠,借微弱的光见有件白衣在前面悄无声息的飘动。

余生不怕鬼,但飘着件衣服是什么妖?

他忍不住靠近小姨妈,“前面的是谁?”

白衣停下来,转过身子一躬,发出嗅东西的声音,“有鬼的味道。”

他发出的声音很虚,又有些哑,总之很难听。

清姨推开余生,“他是个人。”

“人?”余生打亮火折子仔细一看,原来白衣里裹着一黝黑小老头儿。

他瘦骨嶙峋,白衣有很宽松,难怪余生在后面看上去像是一件白衣服在飘。

他看余生的目光很热切,露出一口只有几颗的黄牙,嘿嘿笑道:“小子,你碰见鬼了。”

“对,我确实撞见鬼了。”余生指的不是旁人。

“我是四钱捉鬼天师,我能帮你。”小老头儿说。

第九十四章 井底之蛙

火折子转瞬即灭,余生把折子装回口袋,“您老别吓人就算帮忙了。”

他们越过白衣服老头儿向前走。

白衣老头跟在后面,“小子,阴气袭人,命不长久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人着想。”

余生不搭理他继续向前。

小老头不依不饶,“可惜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咯,也不知日后便宜谁。”

清姨停住了,余生幸灾乐祸的看着小老头儿。

小老头以为被他说动了,刚向前走几步,一道寒风吹来,只觉头上发凉。

清姨继续向前走,“走吧。”

余生在黑夜中什么也没看清楚,心说这就走了?

小老头儿摸着头,原地呆愣半晌后又跟上来,“姑娘,你得为你弟弟着想啊……”

小老头儿一路跟着他们来到客栈。

狗子听到了余生的动静,跑门口来迎接。

“鬼沾惹不得……”小老头儿说着向客栈门口一扫。

“妖怪!”

他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狗子也被吓坏了,呆呆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仿佛在说什么东西。

草儿见余生进来,“妖怪在哪儿,谁喊妖怪?”

不待余生告诉他,草儿看到了他身后,“啊,妖怪。”

余生回头,见小老头又悄悄摸了回来,正探出一个头向客栈看。

方才余生见他时,有一头齐整长发。

现在白发被刮去一片,在灯光下锃亮,加之他的头又黑又小又见骨,难怪草儿会把他当妖怪了。

狗子终于看清了这是什么东西,撒丫子跑余生脚下。

“嘿嘿,”小老头儿身子站出来,“原来是条狗,这狗真够丑的。”

狗子站在余生身后,探头向他“汪汪”叫两声。

“它说你们俩彼此彼此。”余生道。

“小掌柜懂的真多,狗话都懂。”小老头儿站进来,抬头端量着客栈。

白高兴把备好的饭菜端出来,猪头肉的香一下子把小老头儿目光吸引过去。

“哎,哎,给我来一个盘。”小老头儿指着猪头肉,“再上一坛好酒。”

叶子高看他打扮,劝道:“大爷,吃白食可是要被押在这儿做苦力的。”

小老头儿头一仰,吹胡子瞪眼,“谁没钱,谁没钱,孙子才没钱。”

他从大白衣一掏,取出一叮当响的钱囊拍在桌子上,“看看这是啥,上酒。”

“嘿,你有钱就有钱,骂人干什么,好心当作驴肝肺。”叶子高不悦。

小老头儿纳闷,“我骂谁了?”

“行了,行了,安静会儿吧。”余生说,他已被这小老头儿烦一路了。

他让白高兴给小老头端上去,然后坐在长桌旁,“说起驴肝肺,毛毛怎么还不回来?”

“指不定在城主府告状呢。”白高兴说,“被克扣了酒,不得找驴他娘找回场子?”

“怕它不成?”余生给小姨妈端上饭,“咱有新靠山了,小姨妈可是和城主谈笑风生的主儿。”

“墙头草。”叶子高话音刚落,草儿一脚踢在他膝盖上。

“啧啧。”

叶子高要发作,听小老头儿在后面位子上发出故弄玄虚的声响。

众人回头看他,见他抬着头四处张望,口中不住做叹息之声,仿若将有不幸之事发生。

余生不耐,“老头儿,你让不让人吃饭了。”

小老头儿摇头道:“小兄弟,你这房子里有鬼出没啊。”

叶子高笑道:“高人啊,这都能看出来。”

“闻出来的。”小老头得意的摇头晃脑,“莫管人间烟火味儿还是鬼味,都逃不过咱这鼻子。”

他嗅了嗅,狗子也跟着嗅了嗅。

“嗯,有个女鬼。”小老头闭着眼仔细分辨,“死了有两年了,还是处子之身。”

“女鬼?”叶子高停下筷子,“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井里是个女鬼。”

“井里还有个?”小老头一怔,喜笑颜开,“小掌柜,那这钱得高点儿。”

余生正纳闷呢,他一直以为小老头儿说的是农神,怎冒出个女鬼来。

他闻言摆了摆手,“不必了,论捉鬼,我也是把好手,就不劳您大驾了。”

小老头一怔,“呦,小掌柜也是捉鬼天师。”

“捉鬼天师?”白高兴道,“我们掌柜可是巫祝追着想收徒的天才。”

余生被拍的很舒服,“不错,工钱加一个子儿。”

叶子高:“这也行?”

“空头许诺,随便开的。”草儿提醒他,“莫忘了现在当家做主的不是他。”

“砰,砰”,客栈门口蹦进一人来,“我听到了巫祝。”富难瘸着一条腿也不忘职守。

“今天都是狗子附身不成?”余生惊讶,这些人鼻子耳朵都太敏锐了。

白高兴指着富难,“这小子绝对在墙根蹲着了。”

“咦~”众人谴责他。

富难道:“我这是恪尽职守,城主绝对以我为荣。”

他左右一扫,看到小老头后也是被吓一跳,“嗬,这什么打扮,真够丑的。”

“汪汪~”狗子咆哮几声。

“这次不是说你。”余生指着狗盆让它用饭去。

小老头儿有些怕富难,缩了缩脖子,干巴巴笑道:“那啥,凉快。”

富难摇了摇头,对余生他们道:“哥几个,吃了没,喝酒去,我请客。”

叶子高看着桌上没动几筷的菜,“谁说富难脑子不够用的?蹭饭一招比一招新。”

“有这聪明劲儿,你那名字算是白瞎了。”余生揶揄他。

白高兴为他添了一双筷子,“得了,坐下吧。”

富难从怀里取出一双筷子,“不用,我带了。”

“呦呵,还是银的。”众人惊讶。

富难一瘸一拐坐白高兴旁边,“锦衣卫统一发放的,前两天有个锦衣卫被人毒死了。”

“统领让我们进饭时用它,防止被人暗算。”富难说着去夹菜。

“锦衣卫够有钱的。”清姨道。

“那是,城主用饭都用不上银筷子。”富难得意说。

“得了吧,城主府都是丫鬟用银筷子,双重试毒。”余生说。

清姨白他一眼,“井底之蛙,城主身为悟道已成者,还会中毒?”

“井底之蛙怎么了,我青蛙指不定还是哪旮旯国王子呢。”

清姨对他刮目相看,小子挺会猜的。

“不对。”白高兴忽然说,“以城主的吝啬劲儿,怎么给你们发银筷子?”

清姨的目光一凝,在心中账本上悄悄记上一笔。

富难说:“城主当然不会发,这是寻味斋友情赞助的。”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余生很肯定说,“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或阴谋。”

清姨再次刮目相看,“你觉着他有什么阴谋?”

“我怎么知道,”余生说,“同行是冤家,我当然不能说他好。”

第九十五章 杞人忧天

小老头儿亲耳听这些人把话题叉到十万八千里,不由的叹为观止。

他拍拍桌子,“这客栈有鬼。”

富难道:“我也觉着有鬼,我盯客栈掌柜很多天了。”

“我说的有鬼是真有鬼。”小老头说。

“我也觉着真的有鬼,油纸伞被藏起来,现在更是消失不……”

“我说的是真的有鬼,鬼。”小老头儿说着拉长嘴、眼角比划着。

“我也没觉着假有鬼,你这老头……”

耿直富难回头一看小老头,不由得站起身子来,“哎呦我去,你吓谁呢。”

这时他方才醒悟,“你说的是这个鬼啊。”

小老头惊讶富难安定的坐下,奇道:“你不怕?”

“怕什么。”富难拍拍腰刀,“这把刀被城主加持过,普通邪祟不敢靠近。”

“再说了,住在客栈的又不是我。”富难得意说。

“你就住在对面。”白高兴说。

“是哈,看来得刀不离身了。”富难依旧不放在心上。

他为自己倒一坛酒,夹上一口菜,“邪祟只是鸡毛小事,今儿我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这大事已经让很多人提心吊胆了。”富难饮一口酒后补充说。

“难道有妖龙作祟?”叶子高下意识说,“是不是一头黑龙,又胖,又有一把子力气?”

众人诧异的看他,即便轻易不动声色的清姨也奇怪看他一眼。

“那啥,能让锦衣卫说成大事的,也只有妖龙作祟了。”叶子高辩解说。

“这可比妖龙作祟大多了。”富难说。

“难道是蜮又泛滥了?”余生说。

关于蜮的传说还是老余吓唬小余时讲的。

相传在南方大江之中有一种毒虫,身长三寸大小,裹着硬壳,性情十分阴毒。

平时它躲藏水中,每逢有人经过,便把口一张,像弩箭一样射出一股毒沙。

即便射不中人的身体,只射到人的影子,人也会惨生毒疮,不治而死。

当时余生晌午不休,时常在烈日下贪玩,老余这般吓唬小余,期望余生把影子藏起来。

聪明如余生当然不放在心上,倒是对“含沙射影”这个成语有了新了解。

真正让余生记忆深刻的是后来一件事,镇子上破天荒的来了位胖胖的一脸麻子的说书人。

麻子说书人告诉余生,在江畔有一座城,城里的百姓个个爱吃,人人射一手好箭。

因为蜮的味道很不错,所以他们经常猎蜮来吃。

这让蜮来不及争霸天下,便被消灭在肚腹之中了。

足见吃货才是世界的救世主。

余生听这个故事时,见麻子说书人不断咽口水,午饭更是多吃一大碗,因此记忆深刻。

“当然不是。”富难说,“我说的事是让整个大荒人心惶惶的大事。”

“现在大荒各个城池间已经传遍了,当然你们这些普通人是不知道的。”富难得意说。

“普通你妹,高兴,撤酒。”余生说。

“别,别,开个玩笑。”富难说,“我也是普通人,大家都是普通人。”

“我也是听统领说的。”富难又饮一口酒,“你们记着猰貐不?”

叶子高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富难提猰貐作甚。

清姨饮着酒不动声色,倒是余生左右瞅瞅,以为他们不知道。

他得意卖弄道:“我知道,就是那个被二货谋杀了的神。”

“什么二货,是贰负。”清姨道。

“对,对,贰负。”余生说。

猰貐蛇身人脸,被同为蛇身人脸的贰负及其手下危所杀,是为数不多陨落的大神。

具体因何已是一段无头公案,反正两座城的人打来打去,持续上万年不罢休。

末了,由灵山十巫和昆仑丘西王母共同出面才平定两城争斗。

他们允诺,将借助巫力、西王母不死神药和昆仑不死木救治猰貐这个注定载入史册的倒霉神。

“怎么,这神被救活了?”余生问。

神之魂灵和凡俗俗子自然不同,凡俗俗子死而复生尚且是难事,遑论神灵了。

当然,若简单也不会数千年而不功成了。

富难点点头。

“它不是只剩下个脑袋么,这都能复活?”

富难道:“听说用什么牛身,马蹄拼凑起来的。”

“厉害啊,神都能救活。”余生回头对草儿道,“看看人家,少年,不对,少女,你们郎中得努点力啊。”

“咳咳。”富难咳嗽一声,对趁机调侃草儿的余生道:“救是救活了,就是出岔子了。”

“岔子?出什么岔子了。”

“猰貐复活后神智迷乱,逃出了开明兽看管的昆仑南渊,成了嗜杀的恶兽,神挡吃神,妖挡杀妖。”富难说。

草儿笑了,“看到没,违背物之本性,天道不容的。”

还真是得意不过三秒,余生看着草儿得意的模样,问富难,“开明兽九个脑袋就没看住一个头的猰貐?”

“谁知道。”富难说,“现在猰貐在昆仑丘周围四处逃窜,闹的人心惶惶。”

白高兴问:“西王母和灵山十巫他们不管?”

尤其西王母,昆仑丘周围诸城虽各自为政,但都尊她为王的。

“这可是神化的妖兽,比穷奇、饕餮还厉害。”

富难说,“而且也不知灵山那群疯子给它装了个什么蹄子,来去如风,还真不好抓。”

余生惜命,“它会不会跑东山来?”

“难说,传言它正四处捕获神兽,换取身上不满的地方呢。”富难压低声音,“北方一头蛟龙已被它杀了。”

白高兴摇头,“灵山真他妈一群疯子,你看造出头什么怪物来。”

叶子高道:“你这话若被巫祝,巫医他们听到,非把你撕了不可。”

现在巫术势大,正在大荒诸城四处蔓延,寻常人惹不得。

白高兴道:“那是在别处,在扬州城,只要城主在,他们巫院是龙都得盘着。”

众人稍微有些安慰,余生道:“我们也别杞人忧天了,这事应是城主考虑的。”

清姨拆他台,“你这话就不对了,杞人若不忧天,怎会领悟大衍之数。”

余生无言以对。

在大荒之中,杞为一座城。

这座城里有位仁兄也是忧天的。

不同的是,这位仁兄在终日忧天之中,领悟了星辰之奥妙。

用余生的话来说,就是杞人精通天文学后得道成仙了。

第九十六章 闻香识女鬼

谈笑间用罢饭,余生转身一看。

小老头儿依旧一坛酒就着一盘猪头肉津津有味儿的嚼着。

见余生看他,小老头儿道:“这猪头肉绝了,小掌柜,你这客栈该开到城里去。”

余生摆摆手,“快打烊了,您老快点儿的吧。”

其实是农神快来了。

现在余生和农神成了忘年交,隔三差五的就要在夜里饮上几杯。

小老头儿把猪头肉往嘴里一塞,“打烊正好,我帮你把鬼捉住,当住店和饭钱了。”

“美得你。”余生不依,他让白高兴拉小老头进屋去吃,“记着收饭钱。”

小老头一听,忙把拍在桌子上鼓鼓的钱囊揣怀里,“走时一起结。”

他跟白高兴上楼去了。

“安排在椰子糕旁边的房间。”余生在后面喊。

正收拾盘子的叶子高闻言抬头,不悦道:“安排到我房间旁边作甚?”

“看他鬼祟的样儿,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你夜里看着点儿,别让他乱跑。”余生说。

“那应该在白高兴旁边。”叶子高不清不愿说。

“那女鬼我见过,穿一身红衣,长的貌美如花……”

叶子高正色道:“掌柜的,身为伙计,维护客栈周全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您就看好吧。”

他放下手里碗筷,转身向楼上跑去。

余生在下面招呼,“先把碗收拾了。”

叶子高不搭理他,人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余生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富难。

富难把银筷子一收,“我腿上有伤,手不能沾水。”

“你筷子不洗?”

富难点头,“不妨事。”

“就是不中毒,也让你得病死。”余生说他一句,把目光放在草儿身上。

不待草儿推辞,余生就把她否了,“你还是算了,让你洗也够不着。”

草儿恨不得放球球咬死他,或者把他给踢死。

余生又看清姨,被清姨目光一瞪,忙道:“不敢劳小姨妈大驾,还是我亲自动手吧。”

他刚把碗筷收拾起来,叶子高又“噔噔噔”下了楼,“掌柜的,那姑娘你在哪儿见过?”

余生记起寻找小孙子时,在一间屋子里看到红光闪过,于是指了指那间屋。

“还真有,怪不得那老头要住那间。”叶子高又跑上楼。

余生把碗洗了,又为老水牛添了草,见毛毛的暖窝空空荡荡,“它怎么还不回来?”

清姨道:“搞事。”

她转身也上楼去了,留余生一人把桌子擦了。

他把门板合上,只留半扇,刚要转身就见农神走进来。

让余生惊讶的是,在农神身后还跟着一中年男子。

他穿青衫短打,作仆人打扮,脸白嫩的有些病态,仿若在水中泡很久了。

“这位是?”余生问农神。

农神道:“王五郎,镇前那条河的上游,妖城外一山村的河神。”

可真够绕口的。

不待余生追问,农神又道:“也是位鬼神,但比我强,现在还有人供奉。”

王五郎苦笑,“强什么,都被赶出来了。”

“赶出来?”余生把猪头肉和炒青菜摆柜台上,又转身取一坛酒。

农神为王五郎倒上,“妖城的大妖驱散了村子百姓,把河水拦腰截断,把他也赶出了神祠。”

“怪不得河水越来越浅,敢情这孙子在作妖。”余生说。

“他拦河做什么?”余生又问。

王五郎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他们又饮几杯,渐渐说起了王五郎成为鬼神的始末。

王五郎成为鬼神约有百年的时间。

他原是妖城富户人家的仆人,在山村办事渡河时,失足跌落水中溺亡。

前文有言,但凡水鬼,须得一人代之方可进入轮回。

但王五郎从一开始就宁可永世沉沦水底,也不肯溺人求代。

不仅如此,在有人失足落水时,他还在水中暗中相救,因此被山村百姓所爱戴,为他修建了神祠,尊他为一河之神。

农神拍着王五郎,“好人啊。”

余生也敬他一杯酒。

大荒不同于前世余生所知的鬼怪世界。

在前世聊斋志怪故事中,王五郎这样的善行感动上苍后,尚有机会脱力苦海,位居一方土地之神之类。

大荒之中只有冰冷天道,水鬼若不求代,将永世不能轮回。

当然,若修炼鬼力,进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也是可以的,但那又谈何容易。

成为鬼神,借助信仰之力也是一途径。

只是现在,且不说小山村信仰之力过于微弱,便是小山村也不复存在了。

待信仰之力消耗殆尽,王五郎怕还不如湖里缠余生的水鬼三姐妹。

“小鱼儿的酒或能让你好受些。”农神说。

他自己亲生经历,灵力对维持鬼神的力量还是很有帮助的。

酒至微醺,农神和和尚王五郎相伴回去了。

余生上了最后一块门板,把柜台收拾后熄灯上楼。

他手里捏着狪珠,柔和的白光将周围照的通明。

狗子陪着他,至于黑猫警长兄弟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小白狐则在后院为自己搭了一个漂亮舒适的窝,防止夜里有东西盗走它的鸡鸭鹅。

在进房睡觉时,余生有些不放心,他向狗子指了指小老头所在的房间。

狗子领会,在余生关门睡觉后,屁颠屁颠蹲在小老头房门前。

夜已深,余生很快陷入沉睡,直到丑时,被外面的的一声惊叫吵醒。

“嘿嘿。”余生坏坏一笑,翻个身继续睡觉。

客栈只有养伤的客人,余生不必为赶路的客人备饭,因此睡了个大懒觉。

他洗漱罢,帮清姨一挽青丝后才下楼,见叶子高坐长桌旁正和小老头兴致勃勃的聊着。

“吊死鬼,有一股口臭味,臭里面伴着点香的,那是女鬼。”

“水鬼里……”小老头儿顿了一顿,“水鬼有股水草味儿。”

“废话。”余生随口插一句,“难道有股鱼味儿?”

“也不是不可能。”小老头儿回头见是余生,埋怨道:“小掌柜,你昨晚不地道啊。”

“我怎么不地道了?”余生故作茫然。

小老头儿指着在余生脚下咬尾巴的狗子,“小老头儿昨晚起个夜,差点尿裤子。”

叶子高“嘿嘿”直乐,“得了吧,举着把金钱剑去撒尿?”

小老头儿兀自争辩,“我是怕遇见不干净的东西。”

余生指着后院井,“你若真想捉鬼,不如帮我看看井里有什么东西。”

小老头起身,“我捉鬼要价不菲,不过今天便宜你,就抵作酒钱了。”

第九十七章 颜值吃饭

“慢着!”余生止住小老头儿,他若有所思,“你不会没钱吧?”

小老头一听,从怀里掏出一鼓鼓钱囊,抖着叮当响。

他吹胡子瞪眼,“谁没钱,谁没钱……”

叶子高高声打断他,“谁没钱,谁没钱,孙子才有钱。”

“啊对。”小老头把钱囊收回去才回过味儿来,“不对,孙子才没钱。”

余生也是一脸不善看叶子高,“小心我扣你工钱。”

叶子高奇怪,“你身上的钱不全被你小姨妈收刮走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余生伸手从怀里取出一钱囊来,也是叮当作响。

楼梯上这时响起脚步声,余生急忙把钱囊藏酒柜后面。

他对小老头摆摆手,“得了,捉什么鬼,您一把老骨头了,别再闪了腰。”

小老头儿拍拍腰板,“老头儿腰硬气的很。”

“那也不成,反正我是不花这冤枉钱。”余生坚决不同意,捉鬼之事他也成。

这时门口有了响动,余生探头一看,见毛毛宛若霜打的茄子,一步一挨走到客栈门口。

“这是咋了这是。”余生上前去,以为小毛驴遭逢什么劫难了。

下楼的清姨扫了一眼,淡淡道:“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这句话仿若灵丹妙药,小毛驴“昂”的一叫原地复活,“刷”跑向后院去了。

留下余生一头雾水。

“回来就好。”余生说,“正好明儿进城用到它,今天咱们先尝尝我的八荒六唯我独尊粥。”

“对了,”余生刚走到厨房门口,回头吩咐白高兴,“你去做两个招牌,明儿进城找场子用。”

“什么招牌?”

“一个伤心楼招牌,一个粥的招牌,写好后挂驴车上。”余生说。

叶子高答应了,正要去找石大爷,听余生又道:“对了,粥招牌上加句话。”

“什么话。”

“八荒六唯我独尊粥,城主驴喝了都叫好。”余生说,他自觉这句广告很赞。

一根筷子从余生耳旁呼啸而过,“是城主的驴!”清姨冷冷道。

“是,是,城主的驴。”余生答应一声,急忙躲后厨去了。

八荒六合唯舞独尊粥是余生自己起的名字,在系统菜谱中,粥的名字很寻常,名为腊八粥。

但也不是随口取的,毕竟余生这碗腊八粥,与侠客岛上腊八粥有异曲同工之妙。

余生索性也就借了金老爷子这个霸气的名字。

但凡煮粥,用井水则香,用河水则淡而无味,客栈井水正合适。

今日只是小试牛刀,余生不把撒手锏拿出来。

他只是把寻常白米、红枣、莲子、茨实、龙眼干、赤豆之类有序的加入其中。

待熬粥的同时,余生转身开始做灌汤包。

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厨房,跳跃在余生的头发,肩膀上。

他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娴熟捏出三十二到褶的玲珑包子,宛若白菊,看着便是享受。

清姨挑着帘子,看着余生认真的模样,倒觉着这时的余生有了他娘的模样。

当然,他娘认真的模样是在砍人的时候。

这样说来,余生倒是文雅不少,这点遗传了老余。

清姨看着入了神,客栈大堂只余小老头一人。

他左右看一眼,见无人来,悄悄向酒柜摸去,在酒坛子后面摸到了鼓囊的钱囊。

“嘿嘿。”小老头儿忍不住笑起来,直到他看见蹲在地上,正抬头看他的狗子。

“嘘。”小老头心弦一颤,下意识竖指示意狗子噤声。

狗子扫他一眼后,把目光移到了旁出,还真是一声也不叫。

小老头松一口气,悄悄把钱囊捏出来。

只是不等他放进怀里,只见狗子一蹦,龇牙咧嘴朝他“汪汪”怒吼起来。

额的个神,这狗还懂得捉贼捉赃?

小老头呆愣在原地,见站在厨房门口的清姨转身,急忙把钱囊往桌上一丢,随手抱住一酒坛。

他对清姨道:“实在等不及早饭了,我先饮一坛酒。”

清姨不看他,上前把钱囊捡起来。

余生跟出来见了钱囊,又扫小老头一眼,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头你偷东西。”余生怒道。

小老头兀自争辩,“我偷什么了。”

余生指着钱囊来不及开口,小老头已经道:“钱囊在桌子上,怎就是老头儿偷的?”

“我这钱囊原本藏在……”余生停住了。

“藏在什么?”清姨把玩着钱囊。

“藏在酒柜后面,准备给小姨妈一个惊喜的。”余生机智的说,“哼,有狗子在还敢偷东西。”

狗子在天马处进修后,狗的本领见长,再也不是靠颜值吃饭的摆设了。

“高兴,白高兴。”余生向后院喊客栈的专职打手。

白高兴走进来。

余生指着小老头,“敢偷东西,把他押后面去,我很怀疑他有没有钱。”

“干什么,干什么。”小老头儿眼珠子骨碌碌转,“告诉你,我老头儿身子骨弱,有个三长两短……”

小老头儿瘦的只等风一吹环游世界了,确实不好下手。

“只拔头发。”余生恨恨说。

“得嘞。”白高兴摩拳擦掌上前一步。

小老头儿摸了摸脑门,昨日被剑气刮去的清凉还在。

眼看剩下的白发也要不保,在白高兴拉住他胳膊时,小老头儿向地上很不专业的一倒。

“哎呦,我的胳膊断啦,来人啊,杀人啦。”小老头儿在地上哭喊。

白高兴傻眼了,他举着双手无辜道:“我一点劲儿也没使。”

余生也傻眼了,念头之中只有两个字“这是传说中的碰瓷?”

身为老司机,当年纵横马路二十载,多少人想让他倾家荡产,余生都安然躲过。

怎料,今日在阴沟里翻了船。

小老头哭天抢地,白高兴忍不住道:“那啥,大爷,你起来,咱有事儿好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得好生伺候着。”

余生当然不答应,不待他说话,一人蹦进了客栈。

“杀人了?哈哈,被我逮住了吧。”富难得意说。

“杀你个头,你就这么想让我进去?”

“那倒不是,我只想证明我的推理是对的。”富难说。

“你丫就是猜的。”余生说。

“这身为名捕的直觉,你不懂。”

富难走过来,见小老头躺地下安然无恙,大失所望,“怎么回事?”

“被讹上了。”余生说。

第九十八章 点赞成妖

“什么讹上了,他们要杀人,把我胳膊都打断了。”小老头抱着胳膊,“锦衣卫大人,你得主持公道啊。”

富难沉吟,“这个,打死人了我才能处置,断条胳膊事儿太小。”

他建议道:“要不你们继续,出了人命再找我?”

小老头儿愣住了,心中估计有万匹***奔腾。

“出人命就晚了。”余生也说,“你得主持公道,不能辜负城主的信任。”

“成吧,那我看看。”富难蹲下身子,“以我多年验尸的经验来看……”

你娘,验尸经验?小老头儿有些发毛。

富难碰了碰他胳膊,在老头儿佯装痛呼中毫不留情拆穿他,“没折。”

“胡说,一定折了,不然就是有内伤。”小老头儿在地上不依不饶。

小老头儿话音刚落,“嘎巴”一声响彻客栈。

余生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目光落在小老头方才抱着的胳膊上。

那条胳膊,弯成了一个很诡异的角度,一个常人摆不出来的角度。

小老头儿顾不上叫惨了,呆呆望着胳膊,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作证,我们俩离他一步远呢。”余生拉着富难说。

白高兴跟着点头。

不待富难说话,又“嘎巴”一声响,胳膊又自己掰回去了。

“啊~”小老头痛彻心扉,不及惨呼传出去,嗓子哑了一般传不出声来了。

“还有哪儿断了,告诉我一声。”小姨妈清冷声音在身后传来。

余生三个回头,合不拢嘴的看着清姨。

小老头儿摇头,嗓子又恢复了,“不疼了,不疼了。”他忍着痛说。

“从我手里讹钱?窗户都没有。”清姨不屑说。

余生对小姨妈敬佩不已,只是不待表达,客栈走进来三个人。

“小二,来坛酒,去去晦气。”

白高兴忙端上一坛酒,又切一盘下酒的猪头肉,“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来人中有位留长头发的没好气道:“昼夜提心吊胆赶路,一路安全。”

他把长剑放桌上,“天亮快到扬州地界,本想安全了,谁他妈知道遇见打劫的了。”

“打劫?”白高兴一怔,目光向大道南面望去,“大道上有强盗?”

“不是强盗,但比强盗还强盗。”汉子饮一口酒压惊,“遇见黄门了。”

黄门乃黄鼠狼代称。

据三个汉子七嘴八舌讲,在镇子坟岗南面的荒野上,现在聚集了一大批黄鼠狼。

这些黄鼠狼有的呆在土丘上,有的在路上安然稳步,但只要见有落单的行路人经过,便“哗”的冲下来拦道。

这些黄鼠狼也不袭击人,只是站起来将前爪拱起,似模似样的打躬作揖讨钱。

在土丘上还有两个已成人形的妖怪,行路人若不掏出点东西来,就得把性命留下。

当然,余生觉着以那被叶子高欺骗的黄鼠狼秉性,饿时应该不会给他们这样的选择。

“最吓人的是,”汉子对白高兴说,“一头黄鼠狼让路时还问我‘您瞧我像人不像啊?’”

白高兴一顿,这头黄鼠狼居然能开口说人话,说明离化为人形已不远了。

他问汉子,“你怎么回答的?”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昧着良心说像了。”汉子说。

“哎呦,坏了。”白高兴说。

“怎么了?”三个汉子看着白高兴。

白高兴道:“在我们捉妖天师一行里,黄鼠狼问您这话名叫讨口封。”

“讨口封?”

“对。”

白高兴告诉他们,因为黄鼠狼成精后难缠,所以黄鼠狼化为人形很不容易。

在黄鼠狼胸前有一块横骨,唯有去掉这块横骨方能化为人形。

黄鼠狼去掉这根横骨有很多方法,其中最为直接简单的便是讨口封。

在黄鼠狼讨口封时,回答者若说出“像”,那么这个黄鼠狼便受到益处。

“许多人说它‘像人’后,因名而影响到实,日积月累后它便可以脱去横骨。”白高兴说。

余生在一旁听了咋舌不已,“称赞也能成妖,这黄鼠狼也忒邪门了吧?”

白高兴摆摆手,“倒不是称赞也能成妖,黄鼠狼开口说话已经有妖力了,横骨只是临门一脚。”

那也够邪门的了。

余生余光瞥见小老头儿悄悄的往外溜,站起身一把抓住他。

“带到后院去,敢吃白食,非得把他拔成秃子不可。”余生吩咐白高兴。

白高兴应了,揪着小老头向后面去了。

余生照看一下他的粥,也追到了柴房。

留长头发的汉子见小老头头上被剃的光滑一片,不由的打个寒颤。

他摸了摸自己因经常打理而颇为帅气的长发,低声问同行朋友,“够酒钱么?”

两人掂量一下钱囊,“够了,够了。”

留长发的汉子这才松一口气,“那发型可真够丑的。”

把小老头拖到柴房,余生伸手从他怀里掏出钱囊来,“我看看有多少钱。”

他把钱囊打开,见里面全是些破铜烂铁,甚至有瓷片儿,难怪听起来会叮当作响。

“嘿,你这孙子在当着还真够实在的。”被骗的余生恨恨道。

亏这老头信誓旦旦说什么孙子才没钱,敢情他是真没钱。

小老头儿见清姨不在身旁,又有了方才的狡猾,“你这小子,一点儿也不尊老爱幼。”

“我倒想尊老,可您都为老不尊了,我也不好勉强自己。”余生说。

他对白高兴挥挥手,“搜搜身上有值钱东西没?”

白高兴蹲下摸索后,从小老头脖子上取下一串铜钱,上面有四枚铜钱。

“你还真是四钱天师啊。”余生惊讶。

“那当然,人不能一次说两个谎,那样容易露馅。”小老头说,“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吧?”

他和蔼笑道:“小子,不如我帮你捉鬼,抵作饭钱和酒钱怎么样?”

余生才不答应,让白高兴继续搜,“想得美,捉鬼我也成,江伥都被我轻松拿下了。”

“江伥?”小老头儿一怔后教训余生,“说谎可不是好孩子,江伥很难招架的。”

白高兴笑了,“您也知说谎不是好孩子?”

他说着递给余生一把金钱剑。

“喂喂,这可是老头儿吃饭家伙。”小老头儿说。

余生不理他,细数金钱剑上的铜钱。

“一百零八枚。”富难跟进来说,“所有金钱剑都这数。”

余生这才把金钱剑收起来,“才一百一十二文钱,差的远呢。”

富难道:“捉鬼天师听到了,非被你气死不,一把金钱剑至少五百文。”

第九十九章 兄弟

“那也差得远。”

余生向白高兴挥挥手,“拔头发,不拔头发难解我心头之恨。”

“君子动口不动手。”小老头向后退,惊恐的看着白高兴步步逼近。

他记起了叶子高昨晚的劝告,忙道:“我可以做苦力抵账。”

余生上下看他,“你,做苦力?”

白高兴道:“千万别,他闪了腰,生了病啥的,自己就成苦力了,我们到时候很麻烦。”

小老头怒道:“有这么诅咒老人的么。”

余生沉吟后,“做苦力是不成,不过让他出去卖还是能挣点儿钱的。”

白高兴一呆,富难愣住了。

小老头黑脸都变白了,“你禽……禽兽不如啊。”

余生故意搞他的,末了才笑道:“明日到扬州城,帮着粥摊卖粥去。”

别说,以小老头儿厚脸皮,在集市上还是喊的开的。

白高兴也觉着不错,放开了小老头儿。

“卖粥啊。”小老头儿松一口气。

他们转身出了柴房,余生问富难,“你整天穿一身飞驴服,也不怕脏?”

富难道:“什么眼神儿,今天刚换的。”

“哦,我以为你这身驴皮一直不洗呢。”余生随口回一句后向白高兴打眼色。

“昨天刚洗的,衣服还挂在门口呢。”富难表示自己也是爱干净的。

“砰~”“啪啦~”

客栈大堂传来碗碎的声音,让余生心“咯噔”一响,“我的青花瓷。”

他们三个向大堂奔去,小老头假装跟着,身子却向后院门口靠去,想着悄悄溜走。

他刚出篱笆门,见三只大鹅耷拉着脸,依次站在一头小白狐身前。

小白狐走来走去,似在对三只大鹅训话。

“这客栈果然有妖气。”小老头嘀咕一句,想着绕过它们向外走。

怎知小白狐尾巴一扫,三只大鹅雄赳气昂的向他扑来。

“干什么,干什么。”小老头蹬腿去踹。

但三只大鹅作为黑猫警长或狗子的专职打手,骁勇善战一步不退,还尽往要害部位招呼。

小老头身体弱,又被逼回后院。

三只大鹅这才罢手,重新回到小白狐身旁。

“得,堂堂四钱天师只能卖粥了。”小老头叹息一声向大堂走去。

被黄门打劫,方才还很和气的三人,现在有两位在大打出手,长头发汉子在中间劝架。

余生拉过看热闹的叶子高,“怎么回事?”

“喝高了,俩人抢着结账,谁都不让对方结,然后就打起来了。”叶子高说。

“这都可以?”富难长见识了,“这样的朋友给我一打。”

俩人虽只是拳脚相向,但因为是练家子,打的那叫个激烈。

拳拳到肉,招招见血,让余生有了前世看拳击的快感。

“我们就看热闹?”白高兴问掌柜。

“正好试试桌凳结实不结实。”余生说。

盘子已被打碎,着急也无用,而且客栈桌凳换上后,还不曾经受考验。

长发汉子伸手拦着两位朋友,“别打了,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咱别动手成不。”

左侧的汉子飙着鼻血,“谁和他是兄弟,结个账都抢,兄弟个屁。”

他手短,一招过去被右侧汉子躲过了,鼻子反又被打一拳,顿时血流直下。

左侧汉子更怒,抄起旁边长凳,一凳子砸向右侧汉子脑袋。

“碎,碎。”叶子高喊着,但一凳子下去后,凳子安然无恙,被砸的汉子有些晕。

叶子高悲叹一声,对白高兴说,“今天我帮你放牛。”

对于练武之人而言,砸烂桌子板凳是常事,他怎料到余生特意备了套桌凳来应对。

被砸的右侧汉子不服气,也抄起凳子砸向左侧汉子。

夹在中间的长发汉子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别伤了和气。”

右侧汉子大骂:“方才你为什么不拦,你丫拉偏架,还是不是我兄弟。”

长发汉子也是喝晕了,觉着右侧汉子说的很对,索性让他们扯平再拦,于是松手了。

“啪~”一板凳砸在左侧汉子头上。

“孙子你拉偏架。”左侧汉子不依,抄着板凳砸向长发汉子。

右侧汉子道:“不错,这小子不地道,砸他。”

俩人于是联手向长发汉子拳脚相向。

“剧情跌宕起伏啊。”余生啃着猪头肉看的津津有味儿。

他坐清姨旁边,防止东西砸来时成了殃及的池鱼。

草儿不知由哪儿钻出来,坐余生旁边,也看着入神,不时挥着小拳头为中间长发汉子鼓劲儿。

身为锦衣卫,富难看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别让旁人看笑话。”富难上去推开左侧汉子。

左侧汉子见有人拦他,转身就是一板凳,被富难牢牢抓住了。

“你傻啊,他穿飞驴服呢。”长发汉子踹左侧汉子一脚后提醒他。

“飞,飞驴服?”左侧汉子醉眼迷蒙,见锦衣上果有一头飞翔的驴,顿时酒醒三分。

在扬州城袭击锦衣卫,正如前世袭警,不是闹着玩的。

他急忙放开板凳,见富难安然无恙后松一口气。

“谢了兄弟。”他回头见长发汉子和右侧汉子还打,劝道,“别打了,大家都是兄弟。”

右侧汉子怒道:“谁和他是兄弟,结个账都……”

“咦,”右侧汉子醒悟,“打错了。”

“废话。”长发汉子踹他一脚,喘着粗气整理自己的长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右侧汉子告罪后,指着左侧汉子又要开口,急忙被长发汉子拦住了。

在长发汉子好说歹说,富难在旁劝告下,三人终于酒醒明悟几分。

见他们那边消停了,清姨一拨算盘,递给白高兴,“打尽兴了就结账吧。”

白高兴把算盘摆他们面前,“一共七贯三十文,抹去零头,一共七贯。”

他看看左右俩人,“你们谁结?”

长发汉子道:“七贯?你也打劫呢。”

“你们打碎的盘子,酒盏价值五贯。”

白高兴取出一盘子让他们看,“三位可以看看,五贯已经很低了。”

三人也知这盘子之珍贵,面面相觑后齐声道:“凑凑?”

三人于是把身上的钱取出来凑在一起,长发汉子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七贯。

白高兴把钱接过,“承蒙惠顾,不胜感激。”

“得,这一趟生意算是白跑了。”长发汉子站起来,把剑各塞朋友手里,“走吧。”

俩人不好意思站起来向客栈门口走去。

“他娘的,你们还真下的去手。”长发汉子说。

“我鼻子还留血呢。”

“我眼圈都黑了。”

……

第一百章 真爱

一场闹剧后,余生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煮好了。

清姨端量这碗粥,水与米相容,不减一分,不增一分,柔腻如一。

她用勺子轻饮一口,枣泥融在粥中,在糯米调和下,莲子、茨实、杏仁一点也不突兀。

数十种食材味道,在粥中相容为一,形成了一种香甜软糯的味道。

即便粗俗如富难,一口粥下去,胃暖起来,心也跟着软下来。

富难一连饮了两大碗,方才把碗放下。

他对余生道:“莫说赏心楼,寻味斋的粥汤也未必及的上你这碗粥。”

余生一点也不谦虚,“那是当然,不然如何对得起咱这名字。”

富难品道:“八荒六合,唯我独尊,这名字与粥相配真是绝了。”

饮完粥,天已不早。他要出去转转,刚起身就被余生叫住了。

余生见叶子高走到街对面,拉着富难道:“别走啊,咱们再聊会儿。”

富难道:“聊什么?”

“今儿天气不错。”余生见叶子高在富难门前晾衣绳上扒衣服。

“你这不废话,大家都盼着天不好呢。”富难觉着没营养又要走。

“你知道你为什么娶不上媳妇不?”余生急中生智。

这话题有营养,富难坐下来,“你说说为什么?”

“因为你的名字,你得改名儿。”余生说。

“胡说吧,娶不上媳妇跟名字有什么关系。”富难不认同。

“谁说没关系,我家老爷子外号‘鱼虾’,年纪轻轻就娶了个爱吃鱼的姑娘。”余生说。

富难指着“不烧鱼肴”的牌子,“那你娘是真爱啊。”

“一边去,现在说你呢,你别老叉开话题。”

余生继续说:“富难,富起来难,不好,你改名富义就好了。”

“富易?”富难听着有些别扭,“这就能娶上媳妇?你别逗我了。”

叶子高取了飞驴服,跑向客栈后院。

余生道:“信不信随你,我就提醒你一下,你该忙啥忙啥去吧。”

“富易,富易。”富难斟酌着出门,“这名字听着咋这么别扭。”

他经过晾衣绳时,一点也没察觉少了东西。

叶子高从后院探出头,见富难走了才进来,“掌柜的,你要的衣服。”

草儿奇怪,“你要飞驴服干嘛?”

“山人自有妙用。”余生把衣服收起来。

一切尽收小姨妈眼底,她告诫余生,“假冒锦衣卫……”

“怎么样?”

“咦,城主府还真没相关法令。”清姨寻思半天找不到禁止的条文。

她看着余生得意的模样,暗自决定让人加上这一条。

“后天吧,后天让人加上。”清姨心说。

“不怪城主。”白高兴在一旁说,“她也不知有人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然被赏心楼砸场子怎么办?”余生说。

“不还有毛毛呢,它在扬州城横着走,锦衣卫都怕。”富难站门口说。

“我去。”余生吓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去准备换件衣服,然后就见衣服不见了。”富难摸着下巴,“我一推测……”

“推测你个头,抬头就看到了。”白高兴无情揭穿他。

“嘿,还敢嚣张,盗窃可是犯法的,小心我缉拿归案。”富难一提腰间刀说。

“谁盗窃了?我们是做好事。”

余生把衣服递给叶子高,“富兄腿受伤了,手不能沾水,你帮他好好洗洗。”

“腿受伤了,手为什么不能沾水?”里正提着水桶进来问。

“问他。”余生指着富难。

叶子高趁机把衣服扔给富难,帮里正提水去了。

“不对啊。”白高兴忽然道:“你不说今儿刚换了干净衣服?”

富难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插诨打科之下,晌午已近。

余生站在后院望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

他回大堂对清姨道:“天不见雨,现在怪不得我了吧。”

清姨笑道:“现在不是来的时候。”

他们闲聊着,听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停在客栈前面。

在门口白高兴的招呼下,两个人走进了客栈。

其中一位余生见过,正是那日单人独马扬州来,两贯买包子炒青菜的客人。

跟他一同进来的是位留八字胡的中年人,挺着个大肚子,一看就是有油水的。

这客人请八字胡坐下,对余生招手,“小二,你们的拿手菜全上一份儿。”

余生之所以记着他,就是因为上次也是他把余生误认为小二的。

余生在后面忙碌后,很快把菜端上去。

“这就是所有拿手菜了?”八字胡问余生。

“对。”余生点头。

八字胡这才举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品尝。

不等余生偷闲,客栈又进来三人,也是余生熟悉的,他们是镇上五奶奶一家。

五奶奶的儿子李福在扬州城做活,难得回来一趟。

余生迎上前去,“呦,五奶奶好久不见了。”

在镇子上,五奶奶年纪最大,也难免有些耳背。

她听余生说话,回道:“哦,对,你叔终于回来看我来了。”

旁边搀扶她的李福有些尴尬。

“不是,我是说您很久不来了。”

“对,他很久不回来了。”

余生听明白了,五奶奶不是听不明白,她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余生请他们坐中间桌子上,对李福笑着打声招呼,寒暄几句。

“对,我带你叔来吃点好的,别和我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五奶奶一旁不知听成啥了,插嘴搭腔说。

余生暗暗向五奶奶竖拇指,这话说的有水平,那边李福已经红脸了。

“您吃点什么?”余生问她,又报了一遍客栈菜名。

“麻婆豆腐,炒青菜,还有包子。”五奶奶利索的说。

“好嘛,这您倒听的清楚。”余生说。

“啥,你又变黑了,没黑啊,倒是白了不少。”五奶奶上下端量余生,“就是还不高。”

“扑哧”,坐在清姨旁边的草儿笑起来,清姨也忍不住泛起笑意。

余生心说我不就吐槽一句,至于这么埋汰我。

他深怕五奶奶再说他什么,急忙钻回后厨去。

这边八字胡已把菜品尝完毕。

“难怪周家小子念念不忘。这名为豆腐的食材绝了。”

名为毕理的八字胡指着麻婆豆腐,“我能用它,烧制十余道菜不带重样的。”

第一零一章 鱼豆腐

再评灌汤包。

八字胡道:“关键在于这汤。”

他摸着八字胡沉默不语,同伴以为他在思索汤之鲜。

怎料半晌后,八字胡悠悠道:“汤为什么不漏,它为什么不漏呢?”

“是啊,它为什么不漏呢?”同伴附和。

“我问你呢。”八字胡瞪他。

同伴:“我也不知道啊。”

“废物。”八字胡继续思索,百思不得其解后方把目光落在炒青菜上。

“难怪价值一贯,若在咱们寻味斋,低于五贯不卖。”

八字胡对同伴说:“天下有灵之物颇多,但出现在菜蔬上少之又少,做家常便饭更是暴殄天物……”

不待他说完,包子靠上来。

包子也记着这冤大头,“客官,要不要我帮您再来一份,老规矩,两贯。”

同伴正对着眼前的菜咽口水呢,不耐摆摆手,“去去去,不要。”

八字胡道:“干嘛不要,再来一盘。”

同伴以为怕俩人不够吃,怎料八字胡道:“兜回去,让我媳妇也尝尝。”

同伴只能又向包子要一盘。

“这冤大头天天来就好了。”包子忍不住感叹。

他这几日一直在客栈转悠,但照顾他生意的不多。

八字胡大口吃着,同伴忍不住举起筷子夹一根青菜,被八字胡挡住了

“你吃豆腐,剩下归我了。”八字胡振振有词,“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我是厨子,我主力。”

同伴看着他的肚子,很不以为然。

在余生出来时,八字胡招手,“小二,过来,过来。”

余生走过去,听八字胡问:“你们烧菜的厨子是谁?”

余生指了指自己,八字胡很意外,“你是厨子?别开玩笑。”

“小鱼儿就是厨子。”五奶奶回头对八字胡说。

李福埋怨,“您这都听的清楚,还装什么耳背。”

“你说什么?”五奶奶又耳背了。

八字胡这才信了。

“后生可畏啊。”他端量着余生,忽然问:“有妖气给你多少钱?”

“什么?”余生愣住了。

“有妖气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八字胡伸出两个手指说。

余生摆手,“不是,我……”

八字胡继续伸出两根手指,“四倍。”

“你听我说……”

“十倍!”八字胡又翻一倍余,“我们寻味斋乃扬州最大酒楼。”

他指了指屋顶,“这破客栈,生意指定好不了,掌柜给不了你多少钱。”

余生终于插嘴:“客栈是我的。”

“你的也……”八字胡停下来,“你的?”

余生点头。

八字胡一阵尴尬,“那啥,当我刚才那话没说。”

他指着豆腐,“小掌柜,你这豆腐是怎么做的?”

“你想知道?”余生低声问。

八字胡点点头。

余生压低声音对他说:“独家配方,无可奉告。”

八字胡眉头微皱,“这独家配方,你打算多少钱才肯卖?

余生有些意动,因为豆腐制作很容易学会,镇上已经有不少乡亲知晓磨豆腐法子了。

乡亲唯一不知的是点卤时加什么,他们大多是从客栈取的卤水。

但卤水无非盐卤或石膏,扬州城东面为海,寻味斋很快能查清那是什么东西。

不如在他们查清前把方子卖出去?余生正沉思,清姨把他推开了。

“寻味斋?”清姨居高临下看八字胡。

八字胡有些拘束的点头。

“一百贯,豆腐方子给你。”清姨说。

“一百贯?”八字胡惊讶极了,不是因为贵,是因为太便宜了。

要知道,寻味斋刘掌柜不止有酒楼的生意,更大的是奴隶生意,遍及东山以东的大荒城池。

若将方子卖到这些城池,不知是一百贯的多少倍。

即便在扬州城,以寻味斋的地位,推出豆腐宴后也挣不少呢。

但八字胡要的不只这些,“寻味斋要独家的。”

清姨指着余生的脑门,“他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

八字胡同伴摇摇头,被八字胡瞪一眼。

“那就是你脑门上写着傻子两个字。”清姨霸气道,“独家五五分,指天为誓。”

八字胡立刻摇头。

开玩笑,世有天道,指天为誓,若违背真会遭天谴的,轻易许不得。

“一百贯就一百贯。”

八字胡相信,以寻味斋在扬州城的地位,以刘掌柜在各城人脉,即便无独家也能占得到先机。

在付钱时,八字胡忽然道:“新纸钱收不?”

“你脑门上真写着两个字。”清姨不屑看他,“傻子都知那是城主糊弄你们呢。”

她说这话时很得意。自刘掌柜背一袋纸钱回寻味斋后,再也不敢妄为。

要知那袋钱是她从中原一座城池背回来的。

当时只是觉着漂亮收藏不错,后来再游中原方知那是祭奠死者时烧的。

她回来后没少被剑奴取笑,当然她也用剑削了不少剑灵厌恶的萝卜。

后来刘掌柜上门去讨公道,她正好把一袋钱交给他处置了。

想从她手里抢钱,这人现在还没出生呢。

八字胡有备而来,当下把钱付了。

当然不是一百贯钱,只是一纸凭证,凭它可在扬州城钱庄兑钱。

清姨把凭证交给余生。

余生很惊讶,“交给我?”

在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后,清姨又把它抽走了,“只是让你过过手。”

“我就知道。”余生向后厨去了。

“小掌柜,别走,别走,还有事儿商量。”八字胡招手。

这才一道菜,后面还有两道呢。

余生指清姨,“找她。”

灌汤包真是独家秘方,客栈当然不卖。

至于青菜,贵在青菜有灵力,但客栈尚且不足,又怎会供应寻味斋,因此被清姨统统拒绝了。

八字胡带着余生写下的所谓豆腐秘方匆匆赶回城了。

待他走后,清姨得意一笑,兜售豆腐的方子,你还能抢的过我不成?

她已决定晚上回城一趟,估计在寻味斋烧豆腐宴时,整座扬州城已经在兜售“城主”豆腐了。

不妥!

清姨忽记起余生常说椰子糕喜欢吃姑娘豆腐,想来吃某人豆腐不是好词儿。

“那就叫余生豆腐,余豆腐,哎对,鱼豆腐。”清姨觉着这名字不错。

不是鱼豆腐的鱼豆腐就这样诞生了,后来不知为鱼豆腐造成了多少麻烦。

在五奶奶装傻充愣中,李福一顿饭吃着很不是滋味。

用罢饭结账时,他才逮住与余生聊天的机会,“方才那是寻味斋的人?”

“对。”

“他用一百贯买走了豆腐的配方?”李福又问。

“对。”

“那啥,小鱼儿,我和你家老爷子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你看那豆腐方子能不能便宜点儿……”

“哦,这你找五奶奶就成,她老人家也知道。”余生说。

“她,我……”李福心说她正跟我装聋作哑呢。

余生不再理他,送五奶奶出客栈。

在隐蔽处,她老人家也对他竖起了拇指。

第一百零二章 饥不择食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众人已经准备好了。

小毛驴在一坛棪木酒贿赂下精神抖擞,跺着蹄子只等狂奔而去。

若是往日,区区一坛棪木酒,毛毛压根不看在眼里,酒房里那一大缸才能让它动心。

奈何今日不同昔时。

小老头儿在房间内呆一天,终于被放出来。

“一点儿也不尊老爱幼。”小老头儿嘀咕,双眼惺忪,眼神却贼的很。

余生拍他肩膀上,“告诉你老头儿,敢乱跑,小姨妈折断你脖子。”

小老头儿忙道:“不跑,不跑,绝对不跑。”

作为四钱捉鬼天师,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小老头很是怕了余生的小姨妈。

虽晨光熹微,但镇上已忙碌起来,因为收获的时刻已经来临。

不少乡亲为在大战之前犒劳自己,大早上来客栈用饭,享用粥之类的。

里正在知晓余生去找场子后,咬着灌汤包提醒他,“别打架。”

“放心吧,今天只砸招牌的。”余生准备妥当,留下正在客串小二的草儿,扬鞭向扬州城而去。

莫说,再次去扬州城,驴车的不同立刻体现出来。

毛毛跑的风驰电掣,仿佛后面有很恶毒的人在追杀它一般。

周边的风景快速闪过,余生又找到了飚车的感觉。

虽然快,但也很稳,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余生道:“以后谁都不许叫驴车,得叫马啥垃圾。”

这名字取的很有腔调,余生终于弥补了前世不曾有豪车的遗憾。

“马,啥,垃,圾?”白高兴很是别扭说出这个名字,“这是什么破名字。”

“你不懂,这个名字意义非凡。”余生高深莫测说。

他们行经上次封豚倒下的地方时,见骨头也不在了,一点儿痕迹也无。

快进树林时,一棵高耸入云的巨杉出现在前进的路上。

巨杉很粗,地面树干出现一大树洞,前进的路正好穿过,容得下两辆马车并驾齐驱。

毛毛一头撞进树洞里。

余生来不及细看,“唰”,光明再现,他们已在高耸的密林之中了。

密林中的夜色尚未褪尽,阳光只有几缕穿过层层树叶落在地上。

一头卡车头大小的苍狼从路上跃过后,站在高处扫驴车一眼,饥饿的目光让余生的心“怦怦”直跳。

苍狼尽管流口水,还是头也不回钻进了树林。

这是扬州城主与异兽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白日大路属于人类,若违背,必死无葬身之地。

树林很快穿过,一轮红日已跃上山头。

不知哪座山上传来撞钟声,那是寺庙僧人下早课了,也在说扬州城快到了。

一缕阳光洒在城墙上,静谧的扬州城热闹起来。

孩子啼哭,土狗狂吠,炊烟混在薄雾中相继升起,人们正式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城门主道上的店铺全部撤去门板,将生意需要的一应物什摆出来。

酒幡也早早挂起,温着的米酒清香在空气中散发出来,吸引着酒客。

城门打开,在锦衣卫检视下,各镇子贩菜的摊贩,他城的游商,行路人纷纷涌入城。

他们散布到扬州城各个角落,充实着它的繁华。

忽然,青石铺就的官道上响起一串“哒哒”的蹄声,一一驾驴车向城门冲来,惹得行路人纷纷躲闪。

守城的锦衣卫例行上前查看,余生也紧拉缰绳想让毛毛缓下来。

谁知,毛毛冲着锦衣卫吐一口水,速度不减的钻进城里去了。

“嚯。”锦衣卫抹一把脸,对旁边幸灾乐祸的同伴道:“这煞星怎么又回来了,还拉一辆车。”

“鬼知道。”同伴笑着说。

扬州城果然是毛毛的地盘,见它进城后先在萝卜摊上叼上一根萝卜作早饭。

摊子的主人不叱余生,而是高声对长街喊,“驴,驴,驴回来了,快,快收摊儿。”

“刷”,整条长街上卖菜的全部蒙上东西遮蔽,刚打开门迎客的酒肆又关上了门。

小老头儿在车上咋舌,“这究竟是头什么驴。”

白高兴意外的看他,“你不是扬州人?”

小老头儿摇摇头。

叶子高在车上兴奋道:“这才是真纨绔,掌柜的,改天把毛毛借我那个。”

那个不是别的,以他的德性肯定是骚扰良家妇女。

“不行。”余生义正言辞,“不能让你败坏了毛毛的名声。”

叶子高指着长街,“就这还用我败坏?”

“现在只是卖菜和卖酒的躲避。”白高兴说。

“待你败坏名声后,整条街得喊‘驴回来了,快把姑娘、媳妇、女儿、母鸡,母狗收起来啊’。”

别说,白高兴学方才的摊贩学的惟妙惟肖。

叶子高踢白高兴一脚,“瞎糟践人,我有那么饥不择食?”

余生认真道:“相信我,真的有。”

……

赏心楼位于长街的东面,寻味斋,茶馆,青楼,糕点铺等全在这条长街上。

街上还有早食、茶汤的摊子,沿街叫卖干果、蜜饯的小贩,乃至替人说和生意的牙人。

同时还有菜摊、估衣铺,米店,布店,箍桶店之类所在。

扬州城之繁华,全在这条长街上了,因此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周九章、楚辞三人坐在赏心楼上,早晨的阳光穿过窗子落在空空如也的桌子上。

楚辞打个呵欠,“我已经很久不起早了,你拉我们起来做什么?”

卜居也道:“以为你请我们喝粥,敢情是看别人喝粥。”

“对啊,也太丢人了,你好歹要点儿东西。”楚辞目指店小二,“小二一直看着呢。”

他们偶尔也来赏心楼喝粥,作为扬州城有名贵公子,小二当然得好生伺候着。

只是今日他们什么东西也不点,只坐在窗边向外看,小二不由多看几眼。

周九章道:“别急,待会儿有好喝的。”

楼下忽起喧哗,周九章兴致勃勃探头看,见赏心楼门对面只是出现一游方僧人。

“嘿,他怎么占住那位置了。”周九章不悦。

楚辞循着他目光看去,见僧人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一尊佛像,佛像作伸手取物之状。

僧人手里拖着一盘子,正在围来的百姓说着什么。

“他为什么不能在那儿?”楚辞不解看他,“大早上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周九章向街上张望,“应该快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我有药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街西头忽起波澜,周九章隐隐听到,“驴来了。”

周九章一喜,“走走走,等的人来了。”

他推着楚辞和卜居刚出赏心楼,见毛毛已经出现在街头。

“敢情在等他们。”楚辞笑道,“余掌柜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砸招牌的。”周九章指他们头上挂着的“扬州第一粥”招牌。

说话间,毛毛稳稳停在他们身旁。

“你们终于来了。”周九章道。

余生下车,见有游方僧人占住了最佳位置,到:“老周,让你占个位子都办不到。”

周九章苦笑,“谁知这和尚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等下,我让他挪挪位子。”周九章挤进人群和游方僧人接洽去了。

楚辞帮着他们卸车,“请毛毛拉车,这驴车代价不菲吧?”

“一坛棪木酒搞定。”余生说,“还有,这不叫驴车,这叫马啥垃圾。”

楚辞道:“什么,马杀垃圾?什么破名字,一点也不霸气。”

“马啥的全是垃圾,简称马啥垃圾,这名字好不霸气?”余生说。

卜居笑了,“霸气说不上,倒是挺招人恨的。”

“地儿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让人让开。”围着游方僧人的百姓嚷着把周九章推出来。

卜居拉他一把,才让周九章没跌倒。

“粗鲁,愚昧,大胆。”周九章狼狈的朝着人群喊。

只是无人搭理他,正专注看着圈内游方僧人呢。

“里面干嘛呢?”楚辞问。

周九章整理衣服道:“一群人对着佛像治病呢。”

“稀罕,佛像也能治病?”余生说。

“谁知那游方僧人作的什么妖,把围着的百姓都迷住了。”周九章说。

白高兴道:“我们要不把摊子摆旁边?”

“不成。”余生指招牌,“得对住了它,旁人才知咱们是来砸场子的。”

他向人群挤去,“我倒要看看这佛像怎么治病。”

楚辞和卜居也好奇,跟着挤进去。

正好有一百姓在求医问药。

游方僧人让他三文钱买一炷香,向桌子上的佛像拜了一拜,插在香炉上。

游方僧人念句佛号后,问百姓身子有何不适。

百姓回答说时常头痛。游方僧人点头后捧盛着药丸的盘子向佛像递去。

佛像为金色,作伸手取物之状,盘子一靠近佛指,一枚药丸立刻跳在佛像手心。

游方僧人这才道:“你这病,药丸可治。”

百姓于是欢喜取出十文钱,把药丸买过来。

“这佛像难道是件宝贝?”楚辞在旁边说。

“或许是游方僧人借法力在故弄玄虚。”卜居说。

游方僧人转身对众人道,“还有哪位施主身子有恙?”

“我,我,我有病。”楚辞见余生举起手挤到前面。

他和卜居对视一眼,不知余掌柜搞什么名堂。

游方僧人递过一根香,“施主,请敬香。”

“不用。”余生取下手上环戒。

这枚环戒从金刚身上搜罗来后,他一直戴在手上。

游方僧人眉头微皱,对余生道:“小施主,求佛须得敬佛……你干什么!”

余生把游方僧人一推,把环戒递到佛手下,“啪”,环戒也跳到了佛像手心。

“哎呦,我的药难道是吞环戒。”余生表演浮夸。

游方僧人推余生,“佛祖见你不敬,劝你去死。”

余生机灵,顺势一蹲躲过游方僧人揪他衣领的手,顺势端起盘子往佛像下一塞。

只见许多药丸跳进佛像手中,唯有几粒不见动弹。

“佛祖看来不愿我死啊。”余生躲着游方僧人的推搡。

楚辞和卜居察觉不对,上前把游方僧人按住。

卜居将一把匕首放在佛掌下,果然也被吸在上面。

“敢对佛祖不敬,小心有报应。”游方僧人在楚辞手下挣扎着想阻止卜居。

卜居不理他,用匕首把佛像手掌上的金漆刮掉,露出黑色的磁石来。

周九章站在外面恍然大悟,“药丸里有铁粉。”

扬州城周围少磁石,但楚辞略有耳闻,当下向周围百姓揭穿了游方僧人的骗人的伎俩。

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扭着游方僧人向衙门去了。

走时,游方僧人不忘瞪余生一眼,唾他一口。

“让你在我地盘骗人。”余生躲过后踹游方僧人一脚,向白高兴招手,“卸货,卖粥。”

卜居帮着把粥桶卸下来,“余掌柜,有你的,我们还以为那和尚有神通呢。”

叶子高道:“我们掌柜骗人最在行,那和尚今儿撞见骗子祖宗了。”

这话余生无法辩驳,因为他骗叶子高不知多少次了。

周九章早把桌凳安排妥当了,他们从旁边店里搬出来,挂上招牌,摆上筷子。

伤心楼正式开张。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卜居望了望后面的“扬州第一粥”,对余生竖起大拇指,“余掌柜,够霸气。”

“还有这伤心楼。”楚辞笑说,“摆明是来砸场子的,你还真是有仇必报。”

“那当然,有仇不报是小人,咱是君子。”

余生盛上三碗粥递给他们,“五百钱,只许多不许少,必须付账,我喝都得付。”

这是系统规矩,完任务期间,每碗粥售价不得低于半贯。

“一碗粥五百钱?你太黑了。”周九章说。

“喝上一碗你就知道五百钱不冤。”白高兴说。

“行吧,我尝尝。”周九章对余生的厨艺还是很期待的。

街上人来人往,楚辞和卜居稍有些不适,被周九章拉着坐下了,“我请了。”

留他们三个喝粥,余生推蔫了的小老头一把,“快喊,喊完今天你就自由了。”

小老头儿生不如死道:“不是,咱能不能换个词儿。”

“我回去找小姨妈……”

余生威胁的话不尽,小老头已认命了,“我喊,我喊还不成。”

小老头儿走前一步,对着迎面走来的行人道:“你没事吧?”

来人莫名其妙,不待有所反应,听小老头又对他说,“你没事吧。”

“你有病吧?”来人回他。

“我有药啊。”小老头儿对来人说,“喝一碗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让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

“噗。”周九章忍不住把粥喷出去,“这词儿谁想出来的。”

托前世的洗脑广告,余生只记住这些。虽有些丢人,但前世大品牌都用,大概错不了。

不过小老头这词儿真不是余生教他说的,他也很尴尬。

余生低声提醒小老头儿,“错了,错了,串词儿了。”

“这词儿挺好的。”小老头说。

“拧断脖子。”余生比划一下。

小老头急忙转身,对迎面走来的第二个人喊:“你没事吧。”

……

第一百零四章 楚生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扬州街头出现一疯小老头儿,逢人便问“你没事吧”。

一些人不由的停住脚步,好奇小老头儿问人这问题作甚。

甚至有好事者,折返三次期望小老头问他一句“你没事儿吧”。

但小老头很坏,三次略过好事者,对旁人说“你没事吧”。

好事者忍不住了,上前对小老头儿道:“我没事儿。”

小老头指着身后粥摊一笑,“没事就喝碗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啊。”

“嘘”,站住等候答案的行路人不约而同的嘘小老头儿。

但也把他们的目光引到了粥摊上,只见上面挂着“伤心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俩牌子。

众人不约而同向后看赏心楼上“扬州第一粥”的招牌。

这摆明是来砸牌子的。

有心看热闹,刚想坐到粥摊上要一碗粥,又见一小牌子写着“五百钱一碗”。

“你是不是多写了个百?”他们好心提醒,白高兴笑着摇头,坚持说:“五百钱一碗。”

“有病吧,五百钱一碗,傻子才喝。”路人不满骂道。

卜居一拍桌子,回头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路人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认识这位,卜家公子不好惹,或许比庄子生还难缠。

“不是,我,你……”路人百口莫辩,只能自打嘴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卜居转身道:“以为这样就能轻饶你?”

周九章拉住他,“行了,行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路人见周家公子也在,松一口气,拱手赔罪后赶忙溜了。

楚辞道:“不怪他们,他们只是不懂这粥的滋味。”

今日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不同于昨日。

昨日熬粥之水取自井水,熬粥的五谷也是寻常之物。

今日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熬粥的水取自系统——系统井水一栏之中兑换的。

几种配料也是用功德值兑换的。

因此一口粥喝下去后,在被粥之美味惊艳的同时,三人也被粥中的灵力惊到了。

楚辞为三钱武师,几次在客栈用饭,灵力只有仔细探查才能觉到。

但粥中灵力之丰已经让他忽视不了了。

这种灵力,他只有在丹木果之类难得的天材地宝上尝到过。

那些天材地宝,可不是区区五百钱能买到的。

他这一辈子也只尝到过两枚丹木果,还是城主便宜卖给扬州四大家的。

卜居对余生道:“余掌柜,这些粥我们全要了,如何?”

当然不行!不待余生摇头,系统冰冷声音已在脑中响起:一人限购一份儿。

卜居有些失望,周九章却眼睛一亮。

他招过一仆人,“快,把阿姊,福弟他们叫来,说我请他们喝粥。”

这粥对习武之人大有好处,他得让兄弟姐妹都沾沾光。

楚辞也被启发了,招人把他二弟喊来。

周九章问卜居,“怎不把你大哥和妹妹喊来?”

卜居苦笑,“你觉他们在大街上坐的下来?还是日后去客栈享用吧。”

周九章知卜家自持身份,规矩甚多,于是也不再多说。

他们三个在这儿慢慢品粥,那边却已经有人把门前一切禀报给了赏心楼掌柜蔡万年。

蔡万年领着仆人站在楼上向下望,不屑道:“唯我独尊,好大的口气。”

他回头对下人道:“把他们赶走。”

质疑赏心楼“扬州第一粥”的人很多,他们才不屑去一一计较。

毕竟“扬州第一粥”招牌是城内同业和百姓公认的,而不是赏心楼自己挂上去的。

真要业内同行和客人觉着赏心楼名不副实,那才是蔡万年着急的时候。

仆人提醒道:“现在楚家公子在摊上喝粥呢。”

蔡万年这才皱了皱眉头,心中隐隐觉着不妥,“那就等他们走了。”

不等楚辞三人走,又奔来三人。这三位中有两位煞是惹眼,全是周家的。

一双木屐踏在青石板上,“梆梆”直响。

余生闻声望去时,见周围百姓纷纷躲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

待人群散开后,余生才发生那不是东西,而是一姑娘。

这姑娘身壮膀圆,粗眉大眼,皮肤黝黑,头发寸许,走起来疾如风。

“这是我阿姊……”“周九凤。”

待女子站定,周九章刚对余生说,女子已经插嘴自我介绍了。

她低头看着余生,“不错,虽不是很黑,但也不白,个子再高点,定是一条好汉。”

这是什么标准?余生心说着,抬头看她,“凤姐,真是条汉子。”

“哈哈。”周九凤拍拍他肩膀,“这话说得好。”

她把身后一少年揪出来。

少年身子骨瘦如柴,藏在周九凤身后真的看不见。

他和余生差不多大,年约十五六,个子较余生还要低些,脸色发白,额头见汗,看人的目光懦懦的。

“余生。”余生向他伸手,被周九章拍掉了,“环戒。”

“哦哦,”余生才记起来,“抱歉,忘了。”

“这是我阿弟,周大富。”周九凤豪爽的说。

这明显才是老大的名字好不。

见余生神情一顿,周九章道:“阿弟从小体弱多病,道士说得起个名字镇住,于是叫周大富。”

余生点头,“真是个好名字。”就是有点儿熟悉。

周九凤后撤一步,把离她常人三步外的一公子揪过来。

这公子眉目差楚辞不太多,他本想悄悄跑到楚辞身边的,但还是没躲过厄运。

“他叫……”周九凤话说半截,哈哈大笑起来。

余生莫名其巧妙的看着周九凤。

周九凤笑弯了腰,见余生不笑,止不住笑道:“你不觉着好笑?”

大姐,你总得告诉我他名字,我才能笑吧?

年轻公子无奈,整了整衣领,对余生道:“在下楚生。”

“哈哈~”不待余生客气,周九凤又大笑起来,这笑声震得毛毛都向外走一步。

它顶了顶旁边人的后背,示意他给它腾出更多位子来。

这人是位牙人,正在帮人撮合生意。

他被打搅后,不耐的转身一看是头驴,刚要破口大骂,被毛毛喷一脸口水。

偌大扬州城,再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喷人的驴。

“原来是毛毛。”牙人擦擦脸,笑着拉两个生意人向旁边移去。

第一百零五章 生鱼

终于止住笑,周九凤拉着周大富坐下。

她一人占据两个位置,周大富一个位置还绰绰有余。

“真是喝粥啊。”周九凤看着周九章,“我在家里吃饱了。”

楚生也是不解的看楚辞,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卜居道:“这粥不是普通的粥。”

“也对。”周九凤说,“让你坐街上饮的粥一定普通不了。”

卜居微笑如春风,面不改色。

周九凤见状重道:“我这是挖苦你呢。”

“知道,知道。”卜居无奈,催着余生赶紧上三碗粥,堵住她的嘴。

蔡万年站在楼上,见三人不仅不走,又叫来三位,终于有些担忧了。

他担忧的不是粥真的“唯我独尊”,他担忧的是这三家是不是故意来整赏心楼的?

毕竟蔡家跟庄家走得近。

三碗粥摆上去,周九凤“呼噜噜”饮一口,颇似客栈水牛饮水。

“好粥。”一口下去半碗后,周九凤高声赞,“这粥太好喝了。”

蔡万年在楼上听到了,讥讽道:“对鼎鼎大名的凤姐而言,天下少有难咽的食物。”

周九凤在锦衣卫中任职,前年追杀一袭击村庄的异兽时,足足三天不曾用饭。

后来在湖边把异兽擒住后,周九凤捞起一条鱼,用匕首刮鱼鳞后,当场片成片儿生吃了。

这事儿传遍扬州城,成一时美谈。

周九章提醒她:“只是好喝?”

“咦~”有粒干果不曾咽下,她咀嚼后脸上一喜,“还很好吃。”

“牛嚼牡丹。”卜居打趣她。

周大富小饮一口后,低声提醒她:“粥里有很强的灵力。”

周九凤这才察觉,惊喜问余生,“生掌柜,你怎么做到的?”

“独家秘方。”余生说,“还有,我姓余。”

周九凤点头,端起碗仰头一口干了后,“再来一碗。”

楚辞三个人的粥碗已经空空如也了,周九章提醒她,“一人限购一碗。”

“真的?”周九凤见余生点头,叹道:“为了让所有百姓都喝到好粥,生掌柜你人真好。”

“我姓余。”

“抱歉,我记成生鱼了,这样好记些。”周九凤抱拳致歉后,转身拉住一过路人。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路人挣扎,实在是周九凤的身子骨太骇人了。

周九凤塞他五百钱,“帮我买碗粥。”

“我去。”系统和余生异口同声,这处破绽他们真没料到。

莫说他们,周九章三人也傻眼了,“这也成?”他们看着余生。

余生问系统,“这破绽……”

系统以死鸭子的状态回他:“系统从没有破绽,规则之内即为允许。”

余生撇撇嘴,让白高兴又盛给周九凤一碗粥。

真的行!被启发的周九章三人齐齐转身,拉住三个路人让他们帮着买粥。

帮着买粥的四个人也恍惚,因为这事真的稀罕,所以买完后站在不远处想探个究竟。

周九凤三口喝完一碗粥,转身又拉一个,还帮着她弟弟周大富拉来一个。

这下围观的人变成了六个,规则他们也逐步摸透了,“这粥一人只能买一碗。”一人说。

“这什么粥,居然五百钱一碗。”另一人道。

“嘿嘿,刚才是我这辈子花出去的最大一笔钱。”第三个人不看粥摊,正盯着手回味方才的豪阔。

六人鄙视他一眼。

第四人见周九凤喝的畅快无比,不由得咽口水,“这粥,应该很好喝吧?”

“喝粥有什么好看的?”一过路人站在他们身边,循着目光问。

“这不是普通的粥。”六人异口同声说。

过路人抑制不住好奇心,陪着六个站一起看他们喝粥。

但很快有第七位了,因为周九凤又喝完一碗粥。

“你真是吃饱赶过来的?”余生忍不住问周九凤。

周九凤咽下去半碗粥后才道:“早上用的糕点,有点儿干,现在正好压瓷实。”

楚辞三人这时才喝完第二碗粥,他们三个对视一眼,“再来一碗。”

他们转身拉来三人,楚生也熟络的为自己拉来一位。

帮着买粥的人站成一排,诧异的看着这六个人喝粥。

不时有好奇者加入他们,渐渐在粥摊旁边竖起了人墙。

扬州城的百姓好热闹,见状不由得凑起来。

起初还有人解释他们在看什么,后来无人解释,他们索性站在一旁自己端量琢磨了。

蔡万年见人越来越多,这下真慌了神,“快,快请大哥来。”

蔡万年大哥蔡万寿乃蔡家话事人,也是蔡狗子父亲。

正所谓三人成虎,在一群人说着这粥不寻常后,渐渐所有的人都觉这粥非同一般了。

喝粥的又是城内四大家族中子弟,更助涨了这种猜测。

有人说这粥用“一结”以上兽肉,甚至是灵兽肉熬制的。

有人说粥用灵草之类天材地宝熬制的。

甚至有人指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招牌猜测,这粥乃当年四荒之王喝的粥。

天有四极,地有四荒,四荒把天下一分为四,大荒之名由此而来。

相传在龙伯大战之前,天下有古国四荒,后不知因何而分崩离析,只剩下座座城池各自为政。

“明明是八荒,怎么就成四荒之王喝的粥了。”

众人才不信他,况且四荒之国早作古了,只剩下西王母徒有名分。

争来争去,终有一汉子忍不住了。

他背着长剑,衣着青衫,上前一步道:“来一碗粥。”

白高兴把一碗粥端上去,汉子小心饮一口,后面人问他,“怎样?”

汉子细品后道:“很好喝。”

众人刚有些失望,平地起风雷,见汉子一拍桌子惊叹道:“好充足的灵力!”

“灵力?”“粥里有灵力?”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灵力为天地之精华,对任何人都大有好处,喝粥的汉子为三钱驱魔人,应当假不了。

当下又走上两个人要粥。

余生眉开眼笑,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的名头马上就要打出去了。

不出三天,他就能逼赏心楼把“扬州第一粥”的招牌摘掉。

几碗粥下肚,周九章几个人肚皮撑的鼓鼓的,再也装不下了。

“你且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了。”周九章打着饱嗝儿说。

但有一人不肯走,周九凤干完一碗粥后说,“你们先走,我再来一碗。”

“凤姐,这肚子还没压瓷实呢?”余生深怕她撑破肚皮。

周九凤道:“喝粥的同时已经消食了,正好把肚子空出来。”

“得了,得了,明儿咱再喝。”周九章推她,“现在也无人帮你买粥了。”

周九凤回头,果见所有人向后退。

周九凤无奈起身,“那生鱼掌柜,明儿咱们再喝个痛快。”

“我姓余!”

“喝大了,喝大了。”

周九凤讪讪一笑,又“梆梆”的横冲直撞走了,只是这次有些超载。

第一百零六章 驴肉火烧

人来人往的赏心楼前,渐渐聚集不少人。

蔡万寿站窗前,脸色阴沉,“粥中有灵力?”

见蔡万年点头,蔡万寿捶窗子,“好啊,为砸我们的招牌可真下本钱。”

若非天材地宝,粥中怎会有灵力?

蔡万年道:“会不会是三大家合手整我们?”

他把早上周九章三人在楼上等着喝粥,甚至招来兄弟,造噱头招揽客人的事儿说了。

蔡万寿拿不定主意。

城内唯有三大家有用天材地宝熬粥的大手笔。

但三大家若整赏心楼,犯不上做这等脱裤子放屁的事。

蔡万寿低头苦思时,见赏心楼走出一中年汉子向对面粥摊去了。

“黄师弟?”他讶然出声。

赏心楼招牌有二,一个是“扬州第一粥”,另一个便是这位黄师弟了。

扬州城内公认四大名厨,分别为一刀,一鬼,一猪,一丐,坊间有时也会加上一“粥”。

这一“粥”正是赏心楼的这位黄师弟。

赏心楼为蔡万寿爷爷所建。

当时城主领友人在粥摊上喝了一碗河祗粥,赞赏不已,蔡家生意从此红火起来。

碧涧羹和河祗粥手艺经蔡万寿父亲传到他们兄弟俩手上。

但兄弟俩天分实在欠缺,为不使家传手艺失传,老人家又收了一位天分很高的徒弟。

这徒弟就是蔡万年的黄师弟,黄晓初。

黄晓初不仅完美继承了蔡老爷子的衣钵,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赏心楼博得了扬州第一粥的招牌。

当然,因粥实在上不得台面,若为扬州城厨子排名,黄晓初压根进不去前五。

现在能被坊间列入五大厨,黄晓初该感谢的不是旁人,而是扬州庖厨公敌,人送“九把刀”的寻味斋归一刀。

这也是黄晓初坚持不把自己列入五大厨的的原因。

身为“扬州第一粥”的名厨,黄晓初也是有自己骄傲的。

他在后面听到旁人对门口粥摊的议论,不由得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他倒要看看这粥何德何能敢起“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的名字。

至于粥中有灵力,他倒不在意,在庖厨之中口味才是王道,不然都去喝药得了。

粥摊外面站着很多人,但坐下喝粥的人不多,毕竟五百钱太贵了,城里人也喝不起。

小镇乡亲若知晓定会得意的,因为他们虽也喝不起,但今儿早上还是成功截获一桶粥。

黄晓初挤进去,见摊上坐着四个人正津津有味的喝粥,浑然忘记有人围观。

“一碗粥。”黄晓初坐下,将五百钱放在桌子上。

余生正趴在桌子上懒散无聊的盯着左前方鲍鱼之肆内的咸鱼。

他有些思念咸鱼饭了。

余生把钱手了,吩咐白高兴端一碗粥,继续盯着鱼肆。

他见有一汉子,作武师打扮,腰间挎着不是刀,而是一条长咸鱼进了鱼肆。

或许是错觉,他觉着汉子腰间挎着的咸鱼在看他。

……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粥端上来,黄晓初一看就知这粥差不了。

常说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但做到水与米正合适并不容易。

水和米多寡的把握,柴火和熬粥时间的把握都得做到万无一失方成。

黄晓初初学河祗粥时,师父只用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就熬好了一小锅粥。

他是跟随师父很多年才掌握这个度的。

黄晓初用勺子搅动粥,舀起一勺又浇落,见里面有不下十余种食材。

他慢喝一口,闭上眼仔细品尝,待粥慢慢落入胃中后忍不住一拍桌子,“好粥!”

的确好粥,水、米和火候的把握已经很难,十余种食材融合于粥中更难。

这并非煮烂就可以了,而是根据食材特性依次放入,让它们不失本味又浑然一体。

他问摊后三人,“这粥谁熬的?”

“是我熬的。”余生说。

料不到熬粥之人竟是一少年,黄晓初有些惊讶。

他拱手道:“我是黄晓初。”

黄晓初认为他们来砸赏心楼招牌,定是冲他来的,理应知道他才是。

岂料余生和脑袋中的东西都是二愣子,什么也没打听就来找场子了。

余生直起身子,客气道:“我叫余生。”

黄晓初见他不为所动,提醒他,“我是赏心楼大厨。”

余生一怔,“失敬失敬,您这名字一听就是当大厨的料。”

他念头还在咸鱼肆,把名字听成了黄小厨。

黄晓初乐了,“你的名字也不差,定是做鱼的料。”

余生摆摆手,“别提鱼,我戒了。”

黄晓初又饮一口粥,“粥熬得真不错,你赢了。”

“我不找你。”余生摆摆手,“我来找他们蔡家。”

黄晓初喝着粥,听余生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黄晓初摇摇头,放下干净粥碗回赏心楼去了。

既然不是冲他来的,黄晓初也就不把这事放心上。

粥不如他,继续钻研就是了。

对黄晓初而言,做人做事如熬粥,这也是蔡老爷子认为他有天赋的原因。

蔡家兄弟却不曾领悟。

他们只知道,别人已找上门来,若不给点颜色,旁人会以为赏心楼是软柿子。

一群家丁、仆人带着家伙气势汹汹向粥摊走来。

“让开,让开,别妨碍别人做生意。”他们粗暴的把人推开。

余生把眼神从咸鱼铺收回。

双方人目光一对,蔡家家丁条件反射的胯下一痛。

一高高的汉子后退一步,“是,是你!”

“是你。”余生也站起来,怒道:“你这个只会偷袭的贱人。”

“你个只会下三滥招式的瘪三。”汉子回他。

这汉子不是旁人,正是那日感谢余生不踢蛋蛋之恩,然后又恩将仇报送余生一黑眼圈的家伙。

汉子对余生记忆太深刻了,木杖那一捅,差点让他戴了顶绿帽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汉子一举手,“兄弟们,戴着护具没?”

“戴着呢。”

以防自己戴帽子,汉子不举时曾向高人讨一锁节操的铁裤衩。

到了,媳妇没用到,他却得到启发,想到了对付余生的招式。

夏日炎炎,酷热难耐,他们之所以坚持,就是为了一雪前耻,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汉子“嘿嘿”一笑,一挥手,“给我打,让他们尝尝那滋味。”

余生技能卡欠缺,当然打不了,他后退一步喊道:“毛毛,毛毛呢?”

白高兴一指,余生顺势看去,见毛毛在远处正和一头驴依依惜别。

原来那牙人撮合的生意不是旁的,正是一头小母驴的买卖。

“再不回来,回去吃驴肉火烧。”余生大吼时,机灵的躲开汉子一拳。

第一百零七章 有梦想的咸鱼

粥摊上食客尚不知缘由,见一群人已打在一起。

自得到“米粒之珠”后,余生身子灵活的很,较之身负内力之人也不遑多让。

他低头躲过一拳头,喊道:“看我撩阴腿。”

也许是条件反射,汉子双手一垂,下意识把裆下一挡,早忘了他有防护。

余生打的却是脸,奈何身高不足,只能捶向大汉胸口。

汉子见余生指东打西,本是一惊,再看拳头绵软无力向胸口打来后不由一喜。

他一挺胸肌,要把余生弹回去。

他确实做到了,打人的余生后退三步才站稳身子。

但汉子也不好受,只因余生打人拳头上戴着有刺的环戒,那刺扎进汉子胸口,还带走一丝肉。

“卑鄙。”汉子一吼,砂锅大的拳头向余生揍来。

万分紧急时刻,汉子的拳头被一条咸鱼挡住了。

这是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只见咸鱼一挡拳头后,瞬即打在汉子胸口上,将他拍飞出去。

“又是你们。”手执咸鱼尾巴的武师道。

他正是余生方才见到的腰间不挎刀,挂一条咸鱼的武师。

“卖咸鱼的,这儿没你的事儿。”汉子站起来说。

“我就看不惯你们卑劣的行径。”武师道,“地儿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别人不能做买卖?”

原来那鲍鱼之肆乃武师家里在经营。

赏心楼打着“扬州第一粥”招牌决心做大,偏相邻的咸鱼铺子臭不可闻,两家没少因此闹矛盾。

作为蔡家家仆,汉子常找咸鱼铺子麻烦,全被武师全挡下了。

两家交恶,见余生摊子被砸,武师感同身受,因此仗义出手。

蔡家仆人人多势众,汉子毫不胆怯,他挥手吼道:“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给我……”

他一个“打”字没说出来,被一头驴撞飞了。

白高兴还在缠斗,毛毛又奔过去把人撞飞,继而叶子高身边的人也飞走了。

尚有一仆人意欲出手,被毛毛喷一脸口水。

“毛毛。”“城主驴。”“你敢骂城主!”“不是,我是说城主家的驴。”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场上一时安静下来,蔡家的仆人退到一旁,唯有被撞飞的汉子挣扎着想起身。

余生走过去,把汉子推到在地上。

“砰~”他踢了踢汉子裆下,“还真有防备。”

他左右四顾,找不到趁手东西,见武师手中有咸鱼,奇道:“你的武器是条咸鱼?”

武师身强体壮,胸口敞开,露出古铜色皮肤和胸毛。

听到余生问他,武师道:“别小看这条咸鱼,它剁不碎,锯不开,煮不烂,烧不坏,比刀耐用多了。”

“还是一条有梦想的咸鱼。”余生说,“借我用一下如何?”

武师把咸鱼递过来。

余生握住咸鱼尾巴分叉处,挥动一下后觉着非常顺手,“真不错。”

“是吧。”也许是旁人嘲笑多了,陡然听到有人赞赏,武师很是高兴。

余生用咸鱼在汉子裆下比划一下,

汉子急忙摇头,“掌柜,掌柜,手下留情,上次我媳妇差点跟别人跑了。”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汉子说。

“那这媳妇不能要啊。”

“我也后悔啊,她以前身在烟花地,我以为出来会改呢。”

“原来是个老实人。”余生悲悯的看汉子。

“咳咳。”白高兴提醒余生,“现在不是攀交情的时候。”

余生醒悟,“手下留情也成,但我得讨点利息。”

他蹲下身子,在汉子左右眼眶各留下痕迹后才住手,“现在咱俩扯平了。”

毛毛的出手,让蔡家仆人很是忌惮。

他们听到身后有人打响指,对视一眼后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余生把咸鱼还回去并谢过武师,在自我介绍后,听武师自报家门“陆仁义”。

“你哥哥一定叫陆仁甲。”余生说。

武师摇头,“家兄陆俊义。”

他指了指在鱼肆忙活的一汉子。

那汉子一身污秽,身上沾着鱼鳞,但收拾鱼的手法很是娴熟。

“家兄鱼羹熬得不错,改天请你尝尝。”武师热心肠。

余生苦笑,“算了,我对鱼过敏。”

“过敏?”

……

寒暄后余生回到摊子前,粥桶已然见底,即便蔡家仆人不闹,他们也该收摊了。

慕名而来的人见粥已售完,后悔不迭。

在收拾东西时,他们围着余生,有巫祝问余生家在何处,有天师问余生何时再来。

坐上驴车,余生向众人拱手,“我们明儿早上再来。”

他甚至特意朝赏心楼喊了这么一句,把蔡万寿脸都气绿了。

“必须把他们赶走,不然牌子我都没脸挂了。”蔡万寿说。

蔡万年这时已从仆人那儿打听清楚了,他对蔡万寿道:“他们就是前些日子打伤明儿的人。”

蔡万寿更怒了,“废物,徒惹人笑话也就罢了,还被打上门来了。”

前些日子蔡明被废,为重振雄风独上青楼,却出尽洋相,沦为青楼笑柄,渐有蔓延全城之势。

“他们手中有毛毛,我们怎么办?”蔡万年又问。

“找庄家。”蔡万寿说,“毛驴在庄家暂住过,他们有法子。”

不待蔡万寿午后赶往庄家,蔡明已站在他面前。

“爹你放心,明儿他敢再来,我定让他赔的血本无归。”蔡明抢在被训斥前,咬牙切齿的说。

蔡万寿问他,“你怎么做,若再丢人休怪我打断你的腿。”

“不会,不会。”蔡明忙安抚老爷子,“这主意是庄公子出的。”

蔡万寿放心许多,“什么主意?”

“爹你还记着那邋遢道士不?”

“当然记着。”蔡万寿点头。

邋遢道士去年来的扬州,初来乍到即名扬全城。

在扬州南城门外有一茶馆,茶馆前有一棵七八人方能合围的老树,不知有几百年了。

只是老树前年被雷所击,以致腹空树枯。

原本树下乘凉,茶馆生意还是很不错的,但树枯后,烈日直晒,茶馆闷热难耐,生意渐渐下去了。

邋遢道士进城时,烈日炎炎,饥渴难耐,于是向茶馆主人讨一杯茶喝。

茶馆主人允他。

一杯茶下肚后,邋遢道士又讨一碗茶含在口中,漱口后吐在树腹中。

茶馆主人刚要叱责他,道人转身对他说,“且当作报酬了。”

说罢,邋遢道人顶着烈日进了城。

翌日,茶馆主人起床开门时,见枯树竟然发芽泛起了绿意。

那棵老树活过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邋遢道士扬名全城后被庄家奉为座上宾。

蔡万寿听到庄子生把他请了出来,忍不住拍掌叫好。

再说余生,他们赶车出了长街,白高兴方记起少了一人。

“小老头儿呢?”白高兴问。

余生道:“早溜走了。”

余生让毛毛继续走。

小老头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只是一累赘,现在把他丢了更好。

出了东街,穿过西街,刚到城门口,余生他们被马婶儿拦住了。

因为农忙,小根儿的马车今天不进城,她本打算在城内住一天的,谁料碰上了余生。

“马婶儿,你不走亲戚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余生问她。

马婶儿娘家在城东,以扬州城为中心来回得一天车程。

白高兴把小孙子抱上车,又扶马婶儿上车。

坐定后,马婶儿才手扇着风道:“别提了,镇子上正闹妖呢,哪敢呆下去。”

“妖怪?”身为捉妖天师,白高兴很敏感。

“对,邻家孩子被啃的只剩下一截小手指了。”马婶儿心有余悸说,“听说妖怪不止一个,有两个。”

“两个?”白高兴眉头微皱,对孩子下手的妖怪中很少成双的。

“对了,孩子晾在屋外的衣服上有血渍。”马婶儿忽记起来,“乡亲都说是鬼鸟。”

余生知晓鬼鸟,若换做姑获鸟,前世作为游戏兼黑丝爱好者,余生更明白。

当然,大荒之中的鬼鸟不太可爱,她经常在夜间血点婴儿衣以为志,然后在夜间把婴儿盗走。

余生常想,鬼鸟们若把本事用在财物上,估计就没“盗神”什么事儿了。

白高兴摇摇头,“不是鬼鸟,若是鬼鸟,绝不会伤到孩子。”

出了城门,晌午将近,阳光虽烈,但劲风扑面而来,让人觉不到热意。

马婶儿挡着小孙子头,惊叹道:“哎呦,这毛毛跑的够快的。”

“那是。”余生得意。

白高兴百思不得其解,末了摇摇头,“请捉妖天师没?”

“请了。”马婶儿说,“镇子里正和我一起进的城,请的是三钱捉妖天师姚卓。”

白高兴一顿,“那没问题了,孩子若真在鬼鸟手上,十有八九救得回来。”

余生看他,“你认识这姚卓?”

“当然,人送一根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们一路闲聊,一个时辰有余就回到镇子上。

马婶儿止不住感叹,“日后坐驴车进城,省不少时间呢。”

“昂,昂~”

不待余生答应,毛毛已经严重抗议起来。

“知道你金贵。”马婶儿笑它一句,拉着小孙子回家了。

晌午刚过,往日正是午休时,现在镇子却一点也不安静。

抬眼向镇子西面望去,金黄色的稻田里全是镇上乡亲。

隔着怎么远,余生都能听到镰刀划过稻杆时的“唰唰”声。

狗子闻声跑出来,在余生脚边转圈儿,黑猫警长在头上“喵喵”招呼。

余生一抬头,见它们趴在屋檐上,叼着一只小老鼠。

余生后撤一步望着屋檐,“嗬,这俩正晒过冬食物呢,一会儿赶紧清理了。”

白高兴答应一声。

“生哥儿,一壶酒,再来一笼包子。”包子背着一大葫芦走过来。

在他后面,跟着客栈大水牛拉的牛车,车上堆着高高的稻子,差点没碰到牌坊。

余生领着包子进门,见清姨正坐在长桌上饮酒。

“再来一份豆腐。”有余钱的包子自作主张。

“去,刚回来,去哪儿给你磨豆腐。”余生洗着手说。

“豆腐已经磨好了。”清姨说,“直接烧就成了。”

余生一怔,“你磨的?”

清姨指了指后面,余生,叶子高三人挤到后门。

叶子高和白高兴只见到豆腐磨在动,余生却见到一凤冠霞帔的女鬼在推磨。

“是她。”余生终于记起刺死胖巫祝那晚,他疏忽的是哪件事了。

“你怎么做到的?”叶子高回头问清姨,以为她使了什么神通。

清姨手里掂量着余生刚上交的大笔钱,“这个。”

她有一项本事,只掂量钱重,即可知有多少钱。

“听这么多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终于见到活的了。”余生感叹。

“她已经死了。”草儿冷不丁说,柳柳站在她身边。

“也对。”余生这才看到她们,惊奇道:“你们站水里作甚?”

只见草儿和柳柳赤脚站一木盆里,盆里的水正没过洁白脚踝。

“嗯,天太热了,让脚凉快凉快解解渴。”草儿一本正经说。

余生觉着莫名其妙,他退回大堂,剩下叶子高目不转睛的看着石磨。

“我去帮忙。”他屁颠屁颠走过去,身在握住石磨时有些微凉意。

只是这凉意,便让叶子高浮想联翩了。

“谢谢。”一声呢喃响在叶子高耳旁,让他身子又酥几分。

“她没乱说什么吧?”余生小心问清姨。

“乱说什么?”清姨装钱之余看余生一眼。

“没,没什么。”余生摇头,心说只要不让富难知道就成。

既然有了豆腐,余生准备烧一大锅麻婆豆腐,正好在乡亲劳作归来时下饭。

农忙时节,镇上百姓起早贪黑,很少有顾得上做饭的,因此以往这时正是客栈生意红火时。

只是赚不到什么钱,乡亲们一般用粮食或者帮客栈收割庄稼相抵。

八斗拉一车稻子堆在客栈西面空地上,“嘿嘿”笑着走进来,抱一坛子棪木酒开怀畅饮。

余生、清姨之外,也只有他把这儿当成自家而不被追着讨钱了。

里正也走进来,“小鱼儿,下午帮我割稻子去。”

余生摆头,说什么也不去,“我刚白一些,你不能让我再黑下去,再者说,我还为大家做饭呢。”

“臭小子,尽偷懒。”里正笑说。

“我派个人去。”余生说。

他准备把叶子高支使过去,不然一下午他将不得安宁,肯定被拉着四处寻找女鬼。

果不其然,叶子高一会儿送豆腐进来,“掌柜的,我对她一见如故。”

“见你个大头鬼。”余生正忙的不可开交,“你看得到她?”

“这种感觉你不懂,虽未谋面,却已是旧相识,恰如春风一缕,只轻轻拂面,便知春已来……”

“狗子~”

“说正事,说正事。”

叶子高在狗子来赶他之前正色道:“掌柜的,我感觉不到她存在了,要不您帮我找找?”

第一百零九章 施舍

余生差点被叶子高烦死。

他把叶子高支使到稻田里,很快就被里正送了回来。

只因他稻子才割几茬,已散落稻穗不知多少,手上更添几道血痕。

被退回来的叶子高追着余生,让他帮忙寻找女鬼。

无奈之下,余生指着井沿左侧桂树下,让叶子高对着空气互诉衷肠去了。

翌日早上,他们又是早早出发,在太阳跃上山头前,赶到扬州城。

城门口的锦衣卫再次被毛毛吐口水,长街上也响起“驴、驴、驴”的警报。

昨日一战后,余生本以为赏心楼今日会有应对。

怎料直到余生把摊子摆起来,赏心楼也没有一点动静。

倒是等候多时的食客着了急,不等白高兴把板凳放下,已经一屁股坐上去了。

“脚,脚。”白高兴痛道,凳子“啪嗒”落下去,正砸脚背上。

坐上的食客面色苍白,整个人懒洋洋的,他回头看白高兴,“什么脚?”

“你压我脚上了。”白高兴指着凳子。

食客低头一看,“哦”,他音调很缓,拖的很长,仿佛这不是很重要的事儿。

“那你还不起来。”白高兴忍着痛。

“哦”,食客才明白似的站起身。

他懒洋洋抬着凳子微蹲,始终不把屁股离开凳子,在白高兴抽出脚后又迅速坐下。

他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问,“掌柜的,粥甜的还是咸的?”

余生一怔,难道大荒之中也有咸甜两大党?

他小心道:“甜的。”

“来一碗。”食客干脆利落的把钱往桌子上一拍,不复方才的慵懒。

只是钱一拍后,他又趴桌子上,让人觉着他生无可恋。

余生把一碗粥端给他,食客才打起精神喝粥。

一口粥下去,又恢复了方才利落的精神。

“果然够甜!”他向余生一笑,津津有味儿喝起粥来,让余生在旁看着都饿了。

余生招呼旁人时,见懒洋洋的食客喝完粥后又恢复提不起干劲的模样,浑浑噩噩向街东走了。

“他居然也来了?”周九凤望着那食客背影。

“凤姐你认识他?”

“田十,我们锦衣卫的,整天懒洋洋的,大战之后非得来点甜的,不然会昏过去。”

周九凤说着把旁边人拨开,把周大富放在凳子上,“生掌柜,生意不错啊。”

“我姓余。”

“看我这脑子,一定是饿昏了。”周九凤不在意的说,“快来碗粥,馋死我了。”

余生把粥端上去,“周九章没来?”

“去楚家报道了。”周九凤说。

她一个人坐两个位子,把旁边周大富衬托着很渺小,以至于周大富喝粥都拘束着。

“你昨天被人揍了?”周九凤问。

“会不会说话,是我把别人揍了。”余生说。

“就你这小身板?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周九凤拍拍胸口,“这才叫健壮。”

余生觉着被欺负了,万料不到有朝一日会有女人来找他比胸肌。

人群中又走出一人,余生招呼道:“楚生来了。”

楚生急忙制止他,但还是晚了。

“噗”,周九凤喷饭了,“畜生,哈哈,哈哈。”

楚生很无奈坐下,“自打听到这名字始,她没有一次不笑的。”

“对,对,对不住。”周九凤忍着笑,“我已经很努力了,但就是忍不住。”

“这和驯狗一样,习惯成自然,改不了了。”周大富冷不丁说。

这比喻,很清新脱俗,以至于周九凤赏他两个脑瓜奔儿。

一碗粥不够周九凤塞牙缝,她把碗一摆,“还是一人只能买一碗?”

余生点点头,周九凤回去找人时,围着的人立刻退出去三步。

只有一人伸手道:“十钱,我帮你买。”

“十钱?”周九凤说。

“对,你要出二十文钱,我还能给你买来上河的猪肉包子,包子配粥,简直绝配。”这人说着还吸口水。

上河的猪肉包子也是一绝,出自扬州四大厨之一“猪”之手。

“黄牛,你这一碗我买了。”人群中走出三人,其中仆人打扮的正好认识这人

名为黄牛的人一乐,对周九凤道:“不好意思,我这碗粥卖出去了。”

周九凤没理他,而是看着挤进来的三人。

三人中为首的年轻公子穿一身白衣,风度翩翩,身后跟着的人余生也认识,正是得罪他的蔡明。

仆人帮着白衣公子擦干净凳子,朝着余生傲慢的要了两碗粥。

蔡明老实低着头,一点也不嚣张,余生心说莫不是来赔罪的?

“呦呦,桩子生的也来喝粥了。”周九凤嘲讽。

“不敢,不敢,畜生都能喝,我为什么不能喝。”庄子生说。

“滚~”楚生毫不客气,“你们小两口吵架,能不能别带上我。”

小两口?余生看周九凤,又看庄子生,忍不住想说“贵圈真乱”。

周大富又冷不丁道:“你别怪他,他从小被调教惯了,不敢反抗。”

“周大富!”庄子生竖眉。

“你凶什么凶。”周九凤拍桌子。

庄子生不服气的收回目光,不再理他们三个。

只有十文钱买一名额的仆人悄悄为周九凤买了一碗粥。

他们刚坐下不久,在人群之中挤出一道士来。

他佝偻着身子,头颅快与肚子齐平,戴着破道士帽,穿着破烂道袍,非常之邋遢。

道士站在摊子前,把等位子的食客臭出三步远,余生差点以为济公钻出来了。

他手里端着一破碗,伸到余生年前,“掌柜的,可怜,可怜,赏碗粥吧。”

若是往日,余生也就施他一碗粥了。

只是在任务期间,系统规定每碗粥不得低于半贯。

他从钱罐里取出五文钱来,“道士,你到旁处买碗粥喝吧。”

邋遢道士对“叮当”之声视而不见,只是道:“掌柜的,行行好,赏碗粥吧。”

他摸着肚子,“老道士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了。”

围观的人见道士瘦骨嶙峋,脸皮都瘪到了骨头上,说话有气无力,确实是很多天不吃饭了。

余生指着咸鱼铺,“那儿鱼羹不错,你可以去尝尝。”

旁边围观的一公子道:“掌柜的,你这好几桶粥的,道士只喝一碗,又没多大损失。”

其他人跟着起哄,“是啊,要不要那么吝啬。”

“我这粥只卖不施舍。”余生坚决道。

“你就给他一碗得了。”坐着喝粥的食客也出声。

只因为老道士身上的臭味把他们熏到了,再美味的粥也喝不下去。

第一百一十章 分粥

若在客栈,余生施舍邋遢道士两碗粥都成。

但一进城,摊子一摆,任务便在完成中,系统规定就不能违背了。

余生又添五文钱,整十文,足够邋遢道士在旁处用顿饱饭了,但邋遢道士依然不离开。

他颤巍巍的举个碗,只为讨一碗粥,当真是可怜之极。

“小掌柜,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庄子生开口了。

“是啊,是啊。”或许是约定好的,围观中不少人纷纷开口谴责余生。

余生无奈在念头之中问系统,“我帮他买碗粥如何?”

系统:“这等脱裤子放屁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至少不脏裤子。”余生狡辩一局后,只能另寻他法。

正在他绞尽脑汁时,知晓余生规矩多的周九凤出言帮余生解了围。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怎么能强人所难?”周九凤道,“我帮他买了。”

余生松一口气,对楚生感叹道:“你说这小两口,做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庄子生眉头一竖,把怒气忍住了,把钱推了回去,“这碗粥我买了。”

身后仆人利索的把钱掏出来。

邋遢道士举着破碗,白高兴依言用舀两勺粥倒进去。

第三少下去后他以为碗将与碗破口齐平,谁料粥依旧不满。

白高兴以为方才看错了,又舀一勺粥后刚要转身,听邋遢道士道:“姑娘帮我买的是一碗粥,还没满呢。”

白高兴再看破碗,果然还差一些,他微皱眉头,又舀一勺,见粥丝毫不见涨。

“坏了,有诈。”白高兴心里咯噔一声。

“快倒,快倒。”邋遢道士催促他。

“掌柜的,你看。”白高兴把余生喊过来,又添一勺,粥依然不见涨。

“快倒,快倒,还不够一碗呢。”邋遢道士催促,“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一碗就得一碗。”

“我就不信了。”余生狠狠倒了两大勺,粥依然不见满。

“臭道士,你搞鬼。”余生怒了,他劈手抢过破碗,见这破碗很寻常,但碗里粥就是不见多。

邋遢道士往地上一坐,撒泼道:“快来看啊,抢劫了,不给老道士粥就算了,还把碗抢了。”

看着老道士浮夸的演技,余生取过一自己的碗来。

他把破碗里的粥倒进去,“我们家狗子才用这碗,我给你换个新的。”余生咬牙切齿说。

他是来找场子的,现在被一邋遢道士缠住了,心里很是恼火。

岂料,破碗里的粥倒进新碗里,粥依然不见多,余生不信邪的又添一勺也是如此。

邋遢道士把破碗抢过去,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不见表情,唯有眼神特贼的看着余生。

“一碗粥,快点加。”他对余生说,又回头对围观人道,“道士不吝啬,来来来,请大家喝粥。”

后面人早有准备,举着一碗过来,邋遢道士一倒,空空如也的破碗出一碗粥来。

“哇”“好”围观的人忍不住拍掌叫好。

余生呆住了,他看看蔡明,这孙子正一脸得意的看他笑话。

庄子生浮夸的表示惊讶,尔后故作高深,余生估摸着若不是周九凤在一旁坐着,他肯定和蔡明一个德性。。

“祝你一辈子气管炎。”余生嘟囔一句,让庄子生忍不住挑眉,

余生又在念头之中问系统:“这邋遢道士存心来砸场子的,你不出手稍加惩戒?”

系统道:“系统只对宿主有约束,天道不允系统惩戒旁人。”

“也对,你最多也就没收个功德值,比那些动不动抹杀的弱爆了。”余生道。

“快倒,快倒。”邋遢道士又在催促他。

余生把勺子一收,“这粥,老子不卖了。”

庄子生道:“小掌柜,经商最忌讳言而无信,我钱都付了,你……”

周九凤一拍桌子打断他,“这道士是不是你请来的?”

庄子生忙摇头,诚恳道:“与我无关,真的。”

周九凤也无从查证,只能道:“这碗粥我们不买了。”

邋遢道士一顿,白高兴趁机把新碗抢过来。

“你这粥总是要卖的。”邋遢道士“呵呵”一笑。

他盘腿坐在地上,从空空如也的破碗中喝了一口粥,“真不错。”

旁边立刻走出一富家子来,笑呵呵的掏钱要了一碗粥。

余生取一新碗仔细检查,见无异样后才小心盛粥。

让他担忧的事儿又发生了,粥停在二分之一处再也填不满,而老道士又在施粥了。

“掌柜的,怎么办,这臭道士有神通,我们斗不过他。”叶子高低声问。

“你不是能召唤龙?”余生寄希望于叶子高。

叶子高捂住下半身,“不行,不行,被城主斩了怎么办?”

你捂下半身做什么?

余生很是不解的收回目光,无奈的看看粥碗,又看看施粥的老道士。

“难道功败身退?”余生很不甘心。

他叹一口气,果决道:“倒,倒粥,我倒要看看他能装多少。”

在他看来,这转移粥的法术肯定要耗法力的。

白高兴和叶子高见余生说的认真,不客气的向碗里快速添粥。

十碗粥都有了,但碗里的粥还不见涨,余生一跺脚,让他们抬着粥桶倒。

天上闪过一道剑光,让邋遢道士心略有余悸。

但他没放心上,继续笑呵呵的向旁人倒粥,甚至赏心楼的小二端一大盆子来装粥。

余生这个恨啊,特别在看到蔡明五官挤在一起的时候,活生生狗子模样。

“明儿非得带狗子来,让你们兄弟相残。”余生狠狠瞪蔡明一眼后,也帮着倒粥。

许是慌张,也许是目光在蔡明身上,余生一时疏忽,竟让环戒上的尖刺扎在手指上。

他一抖一挣扎,一滴血跌在粥桶里消失不见。

谁也没看见。

又一桶粥倒完。

叶子高和白高兴抬起这桶粥。

刚倒粥碗里,只听“砰”的一声,道士手里的破碗炸裂了。

漫天的粥随着破碗成齑粉而迸裂出来,浇庄子生、蔡明一身。

同时还伴着邋遢道士吐出的鲜血,仿若坏掉的水龙头,不住的往外喷。

不知为何,余生总觉着有人念了一句“你老娘来亲下厨”,才让邋遢道士有这般风采。

邋遢道士捂住胸口,勉强止住喷血,待运功疗伤时,方知浑身法力竟消失不见,一点儿也施展不出来。

“我的法术,我的道行。”邋遢道士着急起来,沟壑纵横的脸终于起了波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张狼狈的倒在粥泥里,四处摸索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眨眼

邋遢道士狼狈倒在地上,四处摸索着。

余生一头雾水,看着叶子高裆下,“你的龙出招了?”

“看哪儿呢。”叶子高避开他目光,“肯定不是我,我还没那么厉害。”

白高兴见余生看他,纳闷道:“我是想揍他,但还没练成隔空把人打成内伤的功夫。”

周九凤正提着周大富,望着余生,“生掌柜,难道你深藏不漏,世外高人?”

“高用的好,但真不是我做的。”余生说,“我不会做好事不留名的。”

……

鲍鱼之肆。

陆仁义正帮着陆俊义收拾咸鱼,堂兄陆仁甲停在摊前。

“那粥摊生意这么好?”陆仁甲问,他也是位武师,经常和陆仁义押镖出行。

陆仁义点头,“城内四大公子都到粥摊上喝粥,粥里听说有灵力。”

陆仁甲摇摇头,“五百钱一碗,真是……哎,有道士在施粥。”

陆仁义拦住他,“得了,你别去凑热闹,卜家酒货定好启程日子了?”

“嗯,两天后,从城西赶往姑苏。”陆仁甲就是来告诉他这个的。

“卜家……”陆仁义话说半截,“砰”的巨响传来,他们见道士在喷血。

“我的娘,这是遭天谴了?”陆仁甲惊讶。

陆俊义忽然开口了,“它眨眼了,它眨眼了。”

陆仁义和陆仁甲同时回头,“什么眨眼了?”

“你腰上那条咸鱼!”

他们低头看,咸鱼依旧是一条咸鱼模样,硬梆梆的,有着不腐烂的自尊。

“你看花眼了吧?”陆仁甲说,“鱼哪有会眨眼的,何况还是条咸鱼。”

“就,就是眨眼了。”陆俊义觉着自己没看错。

“有的鱼还是会眨眼的。”陆仁义为兄长解围,“这条咸鱼或许是睁眼累了。”

他们很快又把目光投到粥摊上,道士狼狈的模样把陆俊义也吸引了过去。

咸鱼又眨眼了,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它就要翻身了。

……

余生恍然大悟,“这厮肯定超载了,活该。”

“超载?”周九凤不懂。

“就和你喝饱粥后一个模样。”

“哦。”周九凤这下明白了。

邋遢道士“嚯”的站起来,指着余生,“你还我法术,还我法术。”

余生后退一步,“你别血口喷人……”

周大富提醒他,“他口喷着血呢。”

余生无言以对。

“听说这儿卖粥?”一妇人柔媚的声音响起。

围观的人向后一看,恭敬的把位子让出来。

一宫装妇人领着一行白衣侍女走进来,看到喷血的邋遢道士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又看庄子生一眼,让庄子生不自在起来。

庄子生忙恭敬行礼,“王姨。”

周九凤,周大富三人紧随其后。

宫装妇人点点头,仔细端量余生后继续问,“这儿卖粥?”

“卖,卖。”余生回过神来,这妇人和小姨妈还真有点像。

宫装妇人指着方才逼道士喷血的那桶粥,“这桶我全要了。

余生有些为难,“那啥,一人只能买一份。”

“这简单。”宫装妇人回头,对围观的人道,“站成一排,帮城主买粥了。”

围观的乡亲“哗”的站成一排,甚至还有钱都不用城主府掏的。

盛粥的余生很高兴。

一大笔钱撒出去的宫装妇人也不心疼,反正城主府的钱是城主的,左右不过倒下手罢了。

一桶粥很快见底。

“城主很喜欢你的粥。”宫装妇人对余生说,“不过我劝你别痴心妄想。”

“我,痴心妄想?”余生不懂。

宫装妇人也不多解释,让人抬着粥准备走。

在经过道士时,宫装妇人道:“血还吐呢,再吐就……”

“砰~”邋遢道士跌倒在地不省人事,也不知是死是活。

“当我什么也没说。”宫装妇人摇摇头,领着人穿过人群走了。

长街安静下来。

待白衣侍女身影消失后,一群人“呼啦”向粥摊挤来。

城主都喜欢的粥,我等焉能不尝。

唯有庄子生打眼色,让仆人快把倒在地上,又被不小心踩几脚的道士抬走。

被邋遢道士这一折腾,城主又买走一桶,剩下的粥着实不多了。

许多抢不多的食客只能跺脚,问余生明儿他们还来不来。

余生指着赏心楼“扬州第一粥”的招牌,“他挂招牌一日,我摊摆上一天。”

食客放心了,“甚好,甚好。”

食客散去,经过赏心楼招牌时,有人高声道:“赏心楼的粥真是好粥,当得起扬州第一。”

食客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对,对,这才是扬州第一粥,招牌不能摘。”

余生哑口无言,非常想对他们说句倒装的“买匹马”。

“哈哈,活该,搬起石头打自己脚了吧,哈哈。”

周九凤趴桌子上乐不可支,半天直不起身来。

余生现在有些同情楚生了,凤姐笑起来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歇的。

每次喊个名字都笑半天?看来楚生才是出场自带背景音乐的人。

“楚生啊。”余生在凤姐笑难以为继时,悠悠说了一句。

“哈哈~”周九凤又笑起来。

还真是条件发射了。

楚生道:“你把我拖进来作甚。”

他一拍庄子生,“快上,笑多了对身体不好。”

庄子生无奈拍周九凤肩膀,周九凤抬头看是她,笑声戛然而止。

余生愣住了,这是有开关的吧?

不待余生回神,周九凤站起来提着庄子生耳朵,“今儿这事儿肯定与你有关。”

“走,我们去好好谈谈。”周九凤揪着庄子生走了。

他们的身影在后面看去,真是老鹰捉小鸡,也不知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你姐也是见色忘义。”楚生对周大富说。

“这个也字用的好。”周大富说。

楚生问心有愧,赶忙拖着周大富也走了,留下余生在叹气。

“叹什么气呢?”白高兴问他。

“肯定是回去不好交差,少了一桶粥钱呢。”叶子高幸灾乐祸。

“滚。”余生说。

“我叹气的是城主来喝我的粥,我居然没认出来,错失良机啊。”余生后悔不迭。

“得,痴心妄想白说了。”剑奴在王姨耳旁说。

“指不定近水楼台呢。”王姨随口一说后把话题叉开,“最近哪座山头的妖怪不安分。”

“东面小岛,南面湖蛟,对了,还有北面妖城的风狸。”剑奴说。

王姨道:“把粥分给他们,尤其是北面妖城,让他回忆回忆被挂在墙上的风景。”

“成。”剑奴答应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扶乩

余生收摊时,楚辞三人姗姗来迟。

“怎么着,已经卖完了?”周九章惊讶。

“对,还错过一场好戏。”余生把邋遢道士砸场子和城主买粥的事儿说了。

“还真是错过一场好戏。”周九章可惜说,“全怪卜小妹。”

卜居推开他,“去去去,若不是你的大嗓门,小妹怎会知道我们要出城?”

波小妹?这名字很有个性。

楚辞对余生道:“城主喜欢你的粥?那你是要发财了。”

他指了指赏心楼,“当年蔡家便是因城主说他家粥好才起家的。”

“我这粥摊摆不长,就为了找场子。”余生说,“你们今天要出城?”

楚辞点头,周九章道:“我们要去邻水镇,听说那儿出了大妖。”

邻水镇正是马婶儿娘家所在的镇子。

余生和白高兴对视一眼,道:“昨天三钱捉妖天师姚卓不是过去了?”

“别提了,妖不曾捉到,天师倒被妖捉走了。”周九章说。

余生和叶子高同时看白高兴,某人昨儿还信誓旦旦说姚卓马到成功的。

“他还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余生说。

白高兴尴尬道:“鬼鸟不是只抓婴儿,什么时候对大男人有兴趣了?”

楚辞道:“不只有鬼鸟,听说还有一狼模样的妖怪在作祟,姚卓应该是被它捉走的。”

“若真是狼妖,那可出大事了。”白高兴道。

周九章三人点头。

狼生性狡猾,又成群结队,成为狼妖后更是为害一方,在偏远之地屠人村子是常有之事。

“里正已经上报捉妖司,我们也要过去看看。”周九章说。

“捉妖关你们啥事,你们难道要改行?”余生道。

“你这就不懂了吧。”楚辞说,“我们日后都要进锦衣卫的,捉妖捉人驱魔全得干。”

“哥。”人群之中有一少女在喊,声音娇软。

“卜小妹。”楚辞三人却浑身一震,头也不敢回。

“你妹来的也太快了。”周九章说。

“别傻站着了,快走。”楚辞拉着他们向余生拱手后奔向长街,快速消失在人群。

余生倒要看看这卜小妹何方神圣,竟让三大公子落荒而逃。

他循声望去,见一少女站在原地,扶着腰喘着粗气,额头上已见汗。

少女身材娇小,容颜秀丽,但胸前之高耸让清姨也自叹弗如。

少女这般劳累,多半拜它们所赐。

“真不小啊。”叶子高情不自禁道。

“什么不小?”白高兴一头雾水,他在看到卜小妹后也认同道:“真的不小。”

叶子高惊讶的看白高兴,正人君子今日改性子了?

“他说的是那把刀。”余生说。

叶子高这才恍然大悟。

在少女背后背着一把青龙偃月刀,刀把拖在地上,真不知少女哪儿来的力量。

卜小妹见三人看她,脸刷的红了。

她犹豫一番还是走过来,羞怯道:“你们知道卜居去哪儿了吗?”

叶子高抢先道:“他们去邻水镇了。”

“谢谢。”

卜小妹羞涩点头后要走,被白高兴拦住了,“你也要去?很危险的。”

少女点头,“就是太危险了,我才不放心他们去。”

卜小妹说罢拖着刀把追卜居去了,留三人目瞪口呆。

“这话真霸气。”叶子高说,“我已经……”

“爱上她了。”余生和白高兴异口同声。

“我对凤儿忠心耿耿。”叶子高鄙夷的看他们一眼,“只是暂时把她列入了备选名单。”

凤儿是推磨的女鬼。

叶子高不知她名字,因她身披凤冠霞帔,所以取这名字。

把东西装上车刚要走,余生见陆仁义着急走过来,四处寻找着什么东西。

“丢什么了?”余生坐车声问。

陆仁义见是余生,“你们有见到我的咸鱼吗?”

“没有。”三人摇头,“你在哪儿弄丢的?”

陆仁义道:“我一直在鱼肆帮忙,刚才还在,一转眼就没了。”

“或许不小心卖给旁人了。”余生说。

“那条咸鱼一直在腰间挂着的。”陆仁义摇头,“你们先走吧,我再找找。”

余生又劝他几句,才赶着毛毛上路。

今日摊子收的早,他们决定到南城去逛一逛。

南城较西城繁华,盖因南门为扬州通向南方诸城的大道,经商之人多聚于此。

一路过去,有相扑、摔跤,也有杂耍和掷骰子,甚至有在空地上踢蹴鞠的。

他们在一家门书堂前停下,余生准备购几本书回去。

虽不知方才邋遢道士是如何落败的,但余生觉着不是侥幸便是背后有贵人相助。

若再有下次,便不是那么容易逃脱了。

现在虽不能练功习武,但多了解一些总是不错的。

大荒之中书价不菲,因此书堂门前少有人烟,只有一棵高大银杏树,树下有三个小孩在斗草。

时有的落叶为他们提供了斗草工具。

余生推门进去,把阳光也带到了书堂里。

书堂里只有两人,瘦高的山羊胡子掌柜和矮瘦的伙计,足见靠书为生是没有油水的。

他们背对着门,趴在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装有细沙的木盘,前面摊着一本扶乩的古书。

掌柜手扶乩笔,嘴里念念有词,“四方鬼神,请告诉我,现在店里有几个人。”

余生走过去,见乩笔在细沙上写下一个“伍”字。

伙计回头一看,“嘿,掌柜的,有些灵验了。”

掌柜得意道:“我就说占卜咱们自己也能学会。”

余生却不大认同,因为他见一丰腴的妇人十分想抢过乩笔来,奈何力不从心。

听伙计夸灵验,妇人鬼骂道:“灵你娘个大头鬼,老娘要写陆,陆啊。”

只是她鬼力有限,书堂掌柜和伙计听不见,唯有余生能听个清楚。

妇人鬼见余生看她,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

“咦,你能看到我?”妇人鬼醒悟,惊讶的飘到余生眼前。

“客栈,要什么书?”掌柜已经在招呼余生了。

余生随手把妇人鬼拨开,“我随便看看。”

妇人鬼不依不饶飘到余生面前,正要再说话,“刷”的被移到乩笔附近。

瘦高的掌柜又在扶乩了。

余生看出来了,这位掌柜只会请鬼,不会请鬼附身。

偏妇人鬼本事低弱,一请即到,违背不得,又没本事自己附身。

她的郁闷可想而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荒食单

浮尘在阳光下晃动,书纸间游荡着陈旧的纸香。

书堂的书随意放着,书却很干净,不卷不折,似有人经常打理。

只是书很少分门别类,大多关于大荒的见闻,如摆在醒目位置的《大荒志异》。

也有关于捉妖、捉鬼天师之类的书籍。

白高兴看见一本《妖兽手册》后不忍释卷,极力主张余生买一本回去。

余生觉着不错,答应了他。

叶子高见状,“嗖嗖”从书堆中捡出两本书来。

“掌柜的,不能厚此薄彼,也给我买两本。”叶子高道。

余生见两本名为《九尾龟》、《剪灯记》。

龟有三足,亦有九尾,相传南方之龟有九尾,见之者得富贵。

看书名,这两本书想来差不了,余生于是也点头答应了。

白高兴想说话来着,被叶子高偷偷拉住了。

他们的书找到了,余生找来找去却找不到自己要的书。

正在他来回徘徊时,妇人鬼又飘到他面前,“你在找什么?”

“你不陪他们玩了?”余生说。

“鬼才陪他们玩。”妇人鬼吹净一本书上的微尘,“半辈子了还学不会请鬼上身。”

余生无言,在旁的叶子高奇怪,“陪谁玩?”

“不是和你说话。”余生说。

白高兴一顿,“我也没陪人玩啊。”

“也不是和你说话。”余生叹息。

“不是和我们说话,难道和鬼……”叶子高忽然醒悟。

他暧昧笑着,压低声音:“男的女的。”

“女的,能当你娘了。”余生推他们去找书堂掌柜闲聊。

他继续对妇人鬼道:“既然无聊,为什不走?”

妇人鬼贴住一本书闻,“外面哪有这儿好,有书看,还永远碰不到捉妖天师和巫祝。”

妇人鬼忽然一顿,戒备的看余生,“你不是捉鬼天师吧?”

见余生摇头,妇人鬼道:“真是自己吓自己,捉鬼天师不借法器压根摸不到我。”

我只是拨走你,不是摸你,余生心说幸好没人听见。

“我为什么不能是巫祝?”

“巫祝也没这本事。”妇人鬼说,“他们只能借外物驱鬼或捉鬼。”

她用鬼力尽力把折角的书皮压平,好奇的问:“你天生如此?”

余生模棱两可,不点头也不摇头。

“有点儿意思。”妇人鬼沉吟,“难道你来自幽都?”

“阴间?”

“把幽都比作阴间地狱那是道士和尚唬人的。”妇人鬼不屑道,“轮回属天道,幽都可管不了。”

这余生明白,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任何人的轮回都是定好的,更改不得。

世上能改轮回者,超不过巴掌之数。

“幽都远在北冥,日行于此,沦于地中,万向幽暗,故曰幽都。”

“因为长存于黑暗之中,幽暗人倒有和你差不多的本事。”妇人鬼说。

“也不尽相同。”妇人鬼又摇头,“我在书上还读到别处有记载,只是记不起来了。”

余生也不追问,他觉着这本事很可能是魂穿时带来的“后遗症”。

“你懂得倒是挺多的。”余生继续挑书。

“那是当然。”妇人鬼帮着把书吹走灰尘,“这儿的书我快倒背如流了,你找什么?”

“找几本食单类的书。”余生决定奋发图强。

妇人鬼笑了,“找的还真稀罕,幸好遇见我了,不然你肯定找不到。”

她飘在前面领着余生向一角落走去。

“书堂只有这一本食单书。”她指着垫桌脚的厚书。

她歉意道:“书垫桌子了,我清扫不了。”

余生示意无妨,他把书取出来拂去上面灰尘,露出“大荒食单”四个大字,后面还跟着“龙伯”俩小字。

“不会是那个吃货吧?”余生对龙伯城主记忆很深刻。

他急忙翻开,见上面写着:鯥鱼,味甚美,食之不痈肿;飞鱼文鳐,味酸甘,食之不狂。

余生把书合上,他足以肯定,能把这些异兽写成食谱的龙伯,一定是那龙伯城城主。

“谢了。”余生向妇人鬼点头,转身要去结账。

“哎,不再聊会儿了?”妇人鬼跟在他身旁,恋恋不舍。

余生还真记起一事来,他扭头问她,“你认不认识一长发鬼?生前是武师。”

妇人鬼摇摇头,很热心道:“我帮你打听打听。”

他们走到掌柜身前,听他正兴致颇高的向叶子高他们讲着扶乩之要领。

“屁,听他的永远招不来鬼。”妇人鬼忍不住嘲讽。

她见到余生结账时的两本《九尾龟》、《剪灯记》书后,以异样眼神看余生。

“行啊,小子,人小志不穷,这两本挺经典的,我翻看不知多少遍了。”妇人鬼笑着说。

余生不便说话,但还是作出了英雄所见略同的点头微笑。

他们被妇人鬼送到门口,倒是掌柜和伙计收了钱,又兴致勃勃扶乩去了。

妇人鬼一句悄悄话不说完,人已被强自移到了乩笔附近。

“玩你娘个大头鬼,不会玩就别玩。”妇人鬼破口大骂,“还非得让老娘看着你们玩儿。”

有时候鬼也挺可爱的。

他们留恋今生,不入轮回,只因为这里有他们爱着,恨着,离不开的一切。

妇人鬼是因为什么而不入轮回的?或许是因为书吧。

他们刚走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画仙书生提着一壶酒,无头苍蝇似撞在驴车前。

“哎,我们认识,来来来,喝酒。”书生抬起醉眼,晃晃悠悠指着他们说。

他一开口,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余生忍不住后仰,“您这是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书生打个酒嗝,凄凉道:“我喜欢的女人,她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我的天。”这消息太劲爆了,余生一时接受不来。

“我没听错吧?”他问叶子高。

叶子高对书生说:“节哀顺便。”

“怎么说话呢?”余生推他,“这位是画仙,小心把你画墙上。”

“我帮他祭奠感情呢。你要知道,抢男人的女人简单,难得是抢女人的女人。”叶子高说的头头是道。

画仙不理他们,继续踉踉跄跄向前走了。

余生记着他路痴,提醒道:“你去哪儿,别走错了。”

画仙晃一晃酒坛子,“只要喝醉,我就迷不了路。”

这大概是负负得正吧,余生感叹一句催毛毛上路。

“你说,让画仙喝醉的酒是什么酒?”白高兴好奇的问。

“他总不至于自己画一坛酒喝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怪哉

在叶子高要求之下,他们又抱了一头乳猪回去。

据叶子高讲,他们君子城的百姓天生有驭兽之术。

只是同城人所驭之兽为白虎,叶子高穷尽所能后,所驭之兽竟然是头大白猪。

被余生嘲笑后,叶子高道:“猪怎么了?告诉你们,我的猪在君子城跑得最快。”

“它曾背着我屡次逃离危险,君子城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这头猪呢。”

“嗯?”余生白高兴看他。

“啊呸,我的这头猪。”叶子高纠正。

“若不是我着了黄仙儿道儿,他们压根奈何不得我,我的猪跑的太快了。”叶子高抱着小乳猪得意说。

他问余生二人,“要不要我帮你们训一头?”

“我就免了。”余生摆摆手,“我有毛毛。”

“毛毛不一定有我的猪跑得快。”

毛毛有些不服气了,一个帅气漂移让叶子高怀里乳猪惊叫不已。

街上人以为毛毛也开始对畜生下毒手了。

坐稳身子后,余生继续道:“还有,你真以为大白猪全城最快是因为你驭兽的本事?”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叶子高不服气。

白高兴道:“废话,换作是我,全城……”

他停顿一下换个说法,“城内全是大白虎,它跑的不快,焉能活命?”

叶子高哑口无言,只能抱着乳猪道:“咱们用事实说话。”

“我倒觉着小白你应该让椰子糕帮你养一头猪。”余生说。

叶子高斜眼看他,总觉着余掌柜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为什么?”白高兴问。

“椰子糕再怎么说也是君子城的人,驭兽还是有一套的,是不是小白?”

“那当然。”叶子高觉着世上或许真有长象牙的狗嘴。

白高兴道:“我才不骑一头猪。”

“猪有猪的好处。”余生说,“至少在降妖除魔时,它能救你一命。”

“对。”叶子高在旁边附和。

白高兴还是不为所动。

“你忘记椰子糕栽倒黄仙儿手里后是怎么脱身的?跑不过妖,你可以撑死它啊。”

余生笑说,“小白养猪还是有一套的。”

“滚。”叶子高踹他,“我就知道你这张狗子嘴吐不出象牙。”

余生侧身避过,“请把那个子去掉,我允许你污蔑我的品格,但不许污蔑我的长相。”

他们在后面打闹,驱车的白高兴见城门口蹲着小老头儿。

他见到驴车出来后,欣喜的站起身。

“掌柜的,小老头儿……”

余生挡住叶子高的乳猪,“快走,快走,他就是吃白食的,把酒抢了,大家都少喝。”

他这话对毛毛很有效,方才只能算散步的毛毛瞬间提速,险些把乳猪甩下去。

“小掌柜……”小老头儿招呼刚打,就只能看见驴蹄子扬起的灰。

身无分文的在扬州城内转悠一天一夜后,小老头儿忽然觉着念几句歪词儿就得口饭吃很不错。

小老头儿不是没去找事儿做。

他帮一家驱鬼,岂料女鬼非同寻常,若不是放他一马,他早一命呜呼了。

即便如此,小老头儿也不敢在城里呆了。

因为女鬼让他找一长发鬼,把他赶出扬州城。

十天之内若办不到这件事儿,女鬼便要来取他的性命。

但偌大扬州城,上哪儿找去?思来想去,小老头儿还是觉着客栈才是保命之地。

很快把小老头儿跑在脑后,余生翻看着《大荒食单》,见上面有一名为杜衡的神草。

龙伯为这草配了图,虽似小儿涂鸦,但能看得出其状如秋葵。

食单上记载,马儿吃了这种草跑得更快,人吃了不得大脖子病。

在系统里有这种神草种子,只是所需功德值甚巨,不是现在的他能兑换的。

驴车扎进树林,散碎的阳光穿过树叶在书上跳跃,又穿过巨杉树洞,湖泊出现在面前。

行了一段,余生正用功时,叶子高忽然推他,“掌柜,快看,快看,湖边有美女。”

白高兴和余生抬眼,见大道邻湖,湖岸上站着一姑娘,她正俯身探头看向水里。

虽然只能看到后背,但身材之曼妙,把叶子高目光拉直了。

“让毛毛停下,停下。”叶子高说。

“荒郊野岭的,一定有蹊跷,我们不能粗心大意。”白高兴笃定。

“妖怪怎么了,又不敢大白天劫道伤人。”叶子高说。

他等不及毛毛停下,招手喊道:“嘿,姑娘,搭车吗?”

在湖边的姑娘回头,“好啊。”

“噗,咳咳,”叶子高被呛住了,颇似受了内伤,他怀里的乳猪也惊叫不已。

余生忍着不适,催促道:“快,快,快走!”

不用余生多吩咐一句,毛毛扫了一眼那姑娘的脸庞,蹄子再也刹不住。

“谁敢再说狗子丑,我跟谁急。”余生说。

方才姑娘的尊容,找个做痔疮手术的大夫都会整容。

“我知道她为什么敢独自行走在荒野上了。”叶子高捂着胸口说,“见到龙时我都没这么怕。”

余生心有余悸,没把这句话听进去,白高兴皱着眉头思索,也不曾放心上。

白高兴把《大荒志异》一阵翻找后,幸灾乐祸的对叶子高说:“你惨了。”

白高兴告诉他,方才那姑娘不是人,而是由虫子化作人形的妖怪。

“这虫子名为怪哉,一旦被纠缠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白高兴说。

“什么目的?”

“让你娶她咯。”白高兴说。

“我,娶她?”叶子高有些反胃。

余生拍他背,“你放心,至少在镇子上你很安全,即便是善妖,剑囊也不会让她进镇子的。”

在怪哉的震慑下,毛毛以更快的速度回到镇子上。

一下车,叶子高就吐了。

也不知是因为太快而晕车,还是真被恶心到了。

客栈有客人,他坐在门前茶摊上,用着一笼早上剩下的灌汤包,还逗着蹲在台阶上的狗子。

狗子不理他,在见到余生后,屁颠屁颠的走过来。

“狗子顺眼好多。”白高兴感叹道。

余生把狗子赶开,刚要取书被叶子高拦下了,“我来,我来,掌柜你先歇着。”

余生见他主动揽活,诧异道:“恶心你一回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通的不是二脉,是右手。”白高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余生不解,两手空空走过去。

“狗是你养的?”客人见余生点头,笑道:“真是一条好狗,陌生人东西一口也不吃。”

这真是高看它了。

余生委婉说:“它只是吃多了。”

俗称吃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化蝶

余生回到客栈时,见草儿独坐在大堂。

“清姨呢。”

“后院种花呢。”草儿很不爽,嘀咕着“招蜂引蝶”之类的话。

“什么?”余生没听清。

草儿不再和他说话,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

球球站在桌沿,对桌下黑猫警长张牙舞爪,甚是得意,颇有草原之王的风范

但帅不过一秒,见叶子高抱着一头“哼哼唧唧”怪物进来后,它“刷”的跑到草儿脖子旁。

客人也跟着进来,把背后的斗笠、长剑和行囊放在桌子上。

“用些什么?”余生问他,方才的灌汤包只是让他应付一下。

客人扫一眼墙上食牌,“随意,能下酒就成,先上一坛子酒。”

余生惊奇的看他一眼,在外面茶桌上已经有两个空酒坛了。

让白高兴取酒,余生到后厨为他凉拌一盘猪头肉。

“嗯,不错。”客人说,猪头肉很有嚼劲,在炎热的夏日配上酒正合适。

余生转到后院,见清姨在篱笆外种花,奈何不是干苦力的料,在除草和翻土时笨手笨脚。

余生笑了,正好被清姨看到,不待清姨恼羞成怒,他赶忙说道:“我来。”

清姨乐得轻松,“有道士去砸场子了?”

“你怎么知道?”

“真当城主喝过你的粥?只是看在我面子上罢了。”清姨有些得意。

看在清姨面子上?余生忽然记起了画仙,“你记不记着我提到的画仙?”

在道出青菜来历时,余生依旧用着画仙的借口,只是清姨不信罢了。

“记着。”

“他喜欢的人是不是城主?”

清姨有些不自然,“你怎么知道?”

“身为画仙,他总不会为一寻常女子来扬州城吧?”

“我在扬州城遇见他了,醉的都能找到路了。”余生继续说,“他告诉我城主一个大秘密。”

清姨神色一紧,勉强笑道,“什么秘密?”

余生见她深情有异样,方才的胡乱猜测,现在觉着十有八九猜对了。

“他说~”余生笑的高深莫测,直直看着清姨。

清照心里上下忐忑,以为余生知道了她的身份。

余生道:“他说城主喜欢上了女人,清姨,那女人不会是你吧?”

“哦,”清姨松一口气,随之惊道,“什么,我,喜欢女人?”

余生一喜,我果然猜对了。

“真是邹道轩说的?”清姨咬着牙问。

“邹道轩是谁?”

“就是那画画的。”清姨恨恨说,敢造老娘的谣,真以为这样老娘就嫁不出去了?

“是,是他说的。”余生后退三步,现在清姨的怒气让烈日都相形见绌。

出乎余生意料的是,清姨拍拍他肩膀,笑眯眯说:“对,城主喜欢的就是我,我也喜欢城主。”

烈日陡然变春风,让余生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来,“那,那我岂不成了城主她外甥?”

清姨惊奇,“你能接受?”

“放心了,我很开明的,再说椰子糕和田螺壳都能谈情说爱……”

“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清姨拍余生后脑勺。

“好好好。”余生把花籽撒下去,感叹道:“敢情咱俩同时中意一个女人。”

“不许再说!”清姨顿喝。

余生捂住耳朵,“不说就不说。”

把花栽好,他们一起往回走,正好碰见毛毛。

余生顺手拍驴屁股,“告诉你,别嚣张,现在我的后台是城主,比你娘厉害多了。”

清姨无奈道:“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我和城主的事儿。”

“明白,低调,低调。”余生答应。

这一刻,他觉着自己真是个厨子。

回到客栈大堂,客人已把一盘猪头肉嚼干净了,让余生再切一盘。

余生问他用饭不?客人说随意。

叶子高见他行囊在脚边,问他是否住店,汉子答应后对房间也很随意,让叶子高自己安排。

“你可真够随意的。”余生把菜端上去时说。

客人留着长发,胡茬略微凌乱但不长。

他饮酒用大碗,吃肉用大口,举止间透着股豪爽。

酒“咕嘟”落肚后,他笑道:“我的名字也很随意。”

“随意?”

“随遇。”汉子放下酒碗怅然道,“我兄弟的名字叫随意。”

只是搭了几句话,客人又自顾自饮酒,吃肉了。

余生为他烧一份麻婆豆腐下饭,又同大家用过午饭后,在稻田里繁忙的人才劳累归来。

客栈一下子热闹起来,有坐在堂前饮茶的,有狼吞虎咽用饭的。

说书的盲眼男子不能上田帮忙,现在坐在茶摊上,应众人之邀唱着一首空灵而悲怆的曲子。

随遇侧耳倾听,在曲子停下后,赏了盲眼男子五文钱。

“掌柜的,我在客栈盘桓三日。”他告诉余生一声,提着剑上楼歇着去了。

晌午阳光太烈,大家都鼓不起精神,一会儿就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余生睡不着,他把一张桌子放在后院外的枣树下,又搬一把椅子。

只是很快被清姨抢走了。

因为树下临湖,伴着清风徐徐,在炎炎夏日很让清爽。

余生又抱一把椅子,取了一把刀和一筐萝卜,在练刀的同时看书。

清姨看他,余生很久才注意到,“怎么了?”

“一心二用,好本事。”清姨把目光放回手里的书。

余生继续忙碌自己的。

小白狐跑过来趴在清姨脚边,懒懒的睡午觉。

湖边一时安静,虽有蝉鸣,也有余生切萝卜时有规律的“唰唰”声。

时间在芦苇晃动中流逝,枣树影子被拉长,黄昏很快来临。

不经意间,余生见清姨又在看他,“怎么了?”

她看看天空,“我以为太阳再一次从西面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用功了?”

“我一直很用功”

“我猜猜,一定是因为邋遢道士而有了挫败感。”

清姨说,“只是别人遇到挫折都是奋发图强,你为什么是切萝卜?”

“我倒想学别的。”余生抱怨,“就是你不教。”

“我可教不了你。”清姨一笑,“待你长大了,很多本事自己就会了。”

“我又不是神兽。”余生说一句,把切好的萝卜举起来,“怎么样,我刀工有成吧?”

“你再取一根。”

余生依言而行,只见银光一闪。

余生看萝卜,还是一根萝卜。

“你对它做了什么?”

清姨吐气如兰,轻轻一吹。

余生手里的萝卜刹那间消失了,化作片片薄如纸的“蝴蝶”,飞向天地间。

真的很美。

第一百一十六章 砍人切菜

余生目瞪口呆。

“砍人如切菜,不对……切菜如砍人。”

清姨对余生说,“你得快准狠,一气呵成,不能拖泥带水。”

余生若有所悟,“这话一定不是你说的。”

“你怎知道?”

“知子莫若母,不对,知母莫若子。”

余生又练习片刻,待阳光不烈,残阳如血后才收刀。

他把萝卜倒给毛毛,又把晚饭准备妥当,站在客栈外的空地上眺望田野。

昨日还稻浪滚滚,今日已稀疏。

在斜阳余辉下,田野犹如狗啃过的头发,东一片黄,西一片黄。

也有几处不一样,青绿色点缀在灰色和黄色田块上,似生了疥疮。

不用说,那是余家的田地。

不少乡亲已经回来,他们把稻子堆在空地上,坐着歇息时不忘打趣余生。

余生振振有词,“我养的就是草,不然老水牛吃什么。”

“你就是懒。”乡亲们也不争辩,齐齐下结论。

“这两天你在城里没闹幺蛾子吧?”富难饮着凉茶问。

他这些天在帮着乡亲收割稻田,为自己赚些糊口的稻米。

富难比叶子高强多了,一看就知道从小干过的。

“你问的不对,”草儿说,她正在扑蚂蚱,“他们本来就是去闹幺蛾子的。”

“也对。”富难点头,“那你们闹出幺蛾子没?”

叶子高把泔水倒给猪肉九回来,“你这话问的也不对,以我们的本事会闹不出幺蛾子?”

富难怒了:“我就问问你们城里有没有惹麻烦,至于这么费口舌。”

叶子高又逗他几句,然后把今儿邋遢道士那事儿绘声绘色的讲给大家听。

马婶儿惊喜道:“行啊,小鱼儿,现在城主都爱喝你的粥了。”

余生已经知道马婶儿后面要说什么了。

马婶儿果然又提起她婆婆上供窝头,然后城主从天而降讨窝头吃的故事。

清姨把故事听个完整,腮帮子不由的鼓起,像个小包子。

余生有心帮她捏破,但估量双方实力后只能作罢,“怎么了?”他问。

“牙疼。”清姨说。

随遇这时下楼,余生问他晚上用上什么,随遇伸着懒腰说:“随意。”

夜幕很快降临,知晓余生忙,农神他们这些天不过来,客栈早早打烊上了门板。

余生上楼前对女鬼道:“晚上别乱跑,不然我让椰子糕烦你一整天。”

他昨晚起夜时,一睁眼就见女鬼坐他床头,好奇的上下打量他。

虽然余生不是在裸睡,但被一漂亮女鬼盯着还是很尴尬的。

正自由自在,上下翻飞的女鬼一听,楚楚可怜的看着余生。

被清姨揪出来磨豆腐后,她本以为再也不用躲藏了,怎料半路杀出个叶子高。

今天叶子高还无师自通小老头的法器,让她不得不更小心躲藏。

“说到做到。”余生恶狠狠说。

叶子高对雌性杀伤力果然够强,女鬼一整晚不曾出现在余生视野内。

翌日,清晨,他们又出现在扬州街头。

趁着他们卸车,余生走进鲍鱼之肆,见陆俊义一个人在收拾咸鱼。

“陆武师咸鱼找到没?”余生关心道,陆俊义笑着摇摇头。

又寒暄几句,陆俊义只是点头或摇头。

余生看着咸鱼咽口水,但想到父训,只能快速逃离。

许是因为城主府出面,今天摆摊一切顺利,唯一不足是喝粥人太多,让余生一刻不得闲。

喝粥的人一度把赏心楼的门堵了,让他们做不成生意。

更让蔡万寿险些把牙咬碎的是这些人喝完粥后,还不忘夸一下赏心楼配得上“扬州第一粥”。

太气人了!

余生也气,这群客人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周九章三人今儿早上没来,许是在邻水镇还没回来。

倒是楚生和周大富来了。

俩人身上一股子脂粉气,楚生脸上甚至有唇印。

“禽兽啊。”余生说,“居然领小孩子上青楼,小心我告诉凤姐。”

楚生委屈,“冤枉,他领我去的。”

周大富弱弱道:“掌柜,真是我领他去的。”

“你听听。”楚生说。

“拿小孩子做挡箭牌,丢不丢人。”余生才不信。

楚生衣冠楚楚,风流倜傥,而周大富色发白,额头见汗,弱不禁风,谁带谁一目了然。

楚生急了,推着周大富,“别装了,你认真的告诉他,别每次让我被黑锅。”

周大富被他晃着把粥都要吐出来了。

“余掌柜。”周大富认真说,“我年纪应该比你大,请不要……”

“谁让你说这个了。”楚生又摇他。

周大富尝试着止住他,努力道:“我最近又寻到一院子……”

楚生立刻停下,正襟危坐道:“余掌柜,是我把他带坏了。”

余生一愣,周大富趁机错开话题,“余掌柜,我阿姐今儿来没?”

余生摇摇头,但在收摊回客栈路经城主石像广场时,余生见到了周九凤。

当时石像下人潮拥挤,沽酒,售菜,贩肉的聚集于此,甚至有向石像磕头烧香的。

余生勒停毛毛,下车在摊子上刚买个大猪头,就听见“砰砰”超载的脚步声。

一定是周九凤来了。

余生所猜不错,周九凤领着一群锦衣卫很快挤出人群。

她手提一把宣花大斧,穿着飞驴服,但衣扣不系,露出里面不知名异兽做成的皮甲,

在她身后跟着一队锦衣卫,其中就有昨天早上在粥摊上喝粥的田十。

他们步履匆匆,唯有田十依旧懒洋洋的拖在队伍末尾。

见余生提着一猪头,周九凤停下脚步,“抱一猪头作甚,还是一死不瞑目的?”

“做猪头肉,你们去做什么?”

“邻水镇出事了,我们去看看。”周九凤说。

“出事了?”余生惊讶,“周九章他们……”

“有卜小妹在,他们没事。”

“那弱不禁风的姑娘?”余生不信她有很大能耐。

“放心,小妹胸有多大,能耐就有多大。”周九凤毫不讳言。

“呃~”余生不知该说什么好。

“手感也不错,我摸过。”周九凤贼不正经笑着,低声对余生说。

余生觉着凤姐一定忘记了自己的性别。

“好了,不聊了,我们得赶紧走。”

周九凤说罢一挥手,但被田十打断了,“掌柜,还有粥没?”

余生摇摇头。

田十有些遗憾,“提不起干劲啊。”

“提个屁,再掉队小心我踢你屁股。”周九凤粗暴说。

锦衣卫继续上路。

田十身旁同伴打量着余生和驴车问田十,“这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粥摊?”

田十懒洋洋的点头。

“你喝过?”

田十又点头。

“太够不义气了,居然不叫我一起。”同伴拍他肩膀。

田十耷拉着眼皮,似在睡觉,“回头我请你喝一碗行了吧?别让我点头了,费力。”

“一碗不够,至少一桶。”

“滚,我还攒钱娶媳妇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字

“一碗不够,至少一桶。”

“滚,我还攒钱娶媳妇呢。”田十说。

“娶媳妇又不是买媳妇,你攒什么钱。”

“现在姑娘都跟城主学坏了。”田十有精神抱怨着,“凡事都过得去,唯独和钱过不去。”

“城主像在后面呢,小心砸死你。”

余生在后面把他们的抱怨听个正着,“城主为什么和钱过不去?”余生问白高兴。

“扬州不收田赋,只收关市税和山泽税,城主手头当然紧了。”

白高兴说,“城主府驴舍都是望春楼白三爷捐的。”

“捐驴舍?”余生听着新鲜,“直接给钱不就得了。”

“也捐了不少,捐驴舍是寻味斋酒窖被毛毛他娘席卷一空后,望春楼积攒多年的酒沽空了。”

谈话间路经望春楼,余生见一白胖,留八字胡的掌柜春风满面送一提剑姑娘出来。

“告诉城主,豆腐的收益我只抽三成。”白三爷说。

“白掌柜,这怕不合规矩,大家约定五五分……”姑娘说。

“哎,”白三爷笑着止住她,“咱是谁,咱是为城主盖过驴圈的。”

姑娘还要再说,被白三爷不由分说拦住了。

“这白三爷挺逗的。”余生说。

“自从为城主盖了驴舍后,他就觉着和城主关系不一般。”白高兴说,“一直把这事儿挂在嘴上。”

余生心说我姨夫还城主呢,这关系才不一般,只是低调,低调。

低调的余生稍一回味便是一哆嗦,他实在想象不到强势的清姨小鸟依人的模样。

或许小姨妈为攻,城主为守也不一定。

叶子高道:“你们俩是不是傻,应该在意的难道不是豆腐,豆腐?”

白高兴醒悟,“城主府怎么也卖豆腐了?”

余生倒不奇怪,以清姨和城主的关系,把豆腐方子给城主府也在常理之中。

“豆腐又不是客栈专有,谁规定城主不能卖了,总比让寻味斋赚钱强。”余生催着毛毛上路。

叶子高狐疑,“豆腐方子怎么会到城主手里,你们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交易你妹,告诉你啊,以后谁也不许提城主,违者罚工钱半个月。”余生说。

“别啊,我就是慕城主屠龙之名而来扬州的。”叶子高说。

余生看他,“你自称能召唤龙,现在又慕屠龙之名而来,不想活了?”

叶子高不说实话,“你还号称召唤神龙呢。”

“我的神龙召唤需要七颗龙珠,”余生用前世漫画唬人,“你的怎么召唤?”

叶子高干脆话也不说了。

白高兴打量他,“我看他压根没说实话,什么召唤龙,画龙点睛,全是骗人的。”

“胡说。”叶子高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余生两人异口同声。

“只是不屑罢了。”叶子高把头别过去,再也不说话了。

回到客栈时,草儿正在抓蚂蚱。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她非常喜欢抓蚂蚱喂鸡鸭。

见余生回来,草儿目光中带着怜悯,“清姐在阁楼上等你呢,你有个心理准备。”

余生一听这话先怯三分,“出什么事了?”

“上去就知道了。”草儿不说。

余生忐忑的上楼,不待敲门,“进来。”清姨说。

余生推门进去,见清姨桌子上摆着一条咸鱼,狗子摇着尾巴蹲在桌子下。

“它,它怎么在这儿?”余生惊讶极了,这咸鱼就是陆仁义丢的咸鱼。

“我还要问你呢。”清姨说,“贪吃也有个度,你还藏在到卧房里,怎么,晚上啃?”

“怪不得昨晚不让她进去。”清姨指门。

余生回头,见一浓妆艳抹的白脸险些贴住他额头。

“你鬼啊,走路没声的。”余生被吓着后退一步。

女鬼眼睛眨呀眨,似乎在说“我就是鬼”。

“你还会告刁状了。”余生瞪她一眼,对清姨道:“这咸鱼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怎么在你房里。”清姨道:“不是我说你,你也不怕你家老爷子跳出棺材来。”

“他都投胎去了。”余生不在意,“想回也回不来了。”

“这么说咸鱼是你带回来的?”

余生被绕进去了,忙喊冤,“真不是我,我也不知它怎么在我房里,或许是长腿了?它本来是别人的兵器。”

清姨乐了,“还有人用它做兵器?”

余生把陆仁义的话说了。

清姨笑容消失了,剑光一闪,打在咸鱼身上。

余生探头看去,见咸鱼依旧咸鱼的模样。

“让开。”

清姨待余生退后三步后,一道剑气从指尖飞出打在咸鱼身上,咸鱼依然安然无恙。

她眉头微皱,把咸鱼取在手里端量半晌,忽然看着余生,“哎呀,你指头破了?”

“有吗?”余生没感觉到疼,但还是下意识举起手。

一滴血沁在指尖,清姨用手帕轻巧擦拭走随手扔在咸鱼身上,“你没事儿吧?”

余生摇摇头,只是一个小口子,已经止住了。

“这环戒不能戴了,老是扎手。”余生取下放在口袋。

清姨把手帕取走,又把咸鱼握在手里端详后对余生说,“还真是刀枪不入,应该不是你买来啃的。”

“做武器不错,是谁的赶紧还给人家。”她把咸鱼递给余生。

余生答应后出了门,很快又进来,见清姨刚把手帕举起来。

“你,你有什么事儿?”清姨把手绢藏在身后。

余生道:“你进我房间了?”

“它拖出来的。”清姨一指狗子。

“你个叛徒。”余生道。

狗子摇摇尾巴,浑然不放心上。

余生又指着飘着的女鬼,“她不是不说话?”

“她一天只能说一个字。”清姨歪着头翘着嘴,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中了什么巫术。”

“她告刁状说了几个字?”

清姨一怔,继而笑了,“说了一串话。”

“合着她把攒下的话全用来告状了。”余生怒把女鬼衣服打个结绑在桌子上。

幸好在阁楼上,不然非得把叶子高青睐和她谈谈心。

下楼正遇见随遇,余生问他,“想吃什么?”

“随意。”

余生就知道自己白问。

他下楼吧咸鱼丢给白高兴,把死不瞑目的猪头切了做下酒菜。

凉拌猪头肉不只客人喜欢做下酒菜,清姨也喜欢。

她时常自己切上一盘自酌自饮。

让余生纳罕的是,他从不见清姨微醺或失态,饮酒如喝水,海量不可斗量。

第一百一十八章节 怪风

翌日,余生留在客栈里,两位伙计去了扬州城。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床,他和清姨下楼时,见草儿站客栈门口向东翘首以盼。

“看什么呢?”

“柳柳早应该来了。”草儿说。

“天色尚早,估计还睡觉呢。”余生为自己倒了一碗茶。

“当别人和你一样懒。”里正进门,把一小袋子干货放在柜台旁。

这些干货多是些蘑菇之类的野菜,里正在收拾镇子后面的桃林或砍柴时采来的。

若是往年,里正晒干后送到客栈很多,但今年天热少雨,至今也只攒下这些。

在里正手里还有刚摘下来落苏和嫩葵,他也随手放在柜台上。

“刚摘的,吃不完给你送来了。”里正说后端起碗茶一饮而尽。

余生收了,“田里忙完了?”

“只等脱粒了。”里正说,“就是再不下雨,得请人祈雨了。”

祈雨?在余生记忆中,镇子已经很久不曾祈雨了,祈雨仪式也只在乡亲口中听到过。

把茶碗放下,里正道:“对了,正好有余钱,把酒账接一下。”

清姨抬头,“不是秋后算账?”

“客栈只有一个客人,我怕你们挣不着钱关门了。”里正打趣。

“不至于,我们好歹收钱,有的客栈总有人逃单,照样开的下去。”余生随口说。

“有这样的客栈?”里正不信。

“有,掌柜还不是厨子。”余生说。

“那一定是黑店。”里正说。

“呜呜~”余生还想和里正探讨下这家客栈的成功之道,却被一阵哭声打断了。

“咋了这是?”余生见包子抹着眼泪走进来。

“肯定是被打了。”里正把铜钱递给清姨。

“老四把我的钱抢走了。”包子抽泣着说。

“活该。”余生幸灾乐祸,“让你不教我……”

余生警觉的停住了。

刚把钱收进钱罐清姨抬头,“教你什么?”

“没,没什么。”余生说。

但包子抬起了头,泪眼朦胧道:“生哥藏钱,还问我是藏哪儿才不被老四找到的。”

“臭小子~”余生作势预打。

包子倔强的抬头,目光之中的深情不言而喻,“来啊,互相伤害。”

“报应不爽。”清姨说。

在清姨威胁下,余生不情愿把藏在黑猫警长楼梯下猫窝的铜钱掏出来。

在客栈,黑猫警长兄弟是唯二忠心耿耿的。

里正则在教训包子,“没大没小,老四是你叫的。”

包子说:“我还没叫他七指呢。”

包子父亲被鱼妖咬去三根手指,所以乡里偶尔也叫他七指儿。

里正抬手,包子退缩了,“不叫就不叫,我叫他四哥总行了吧。”

“欠收拾。”余生瞪眼。

“你叫他四哥,我叫你生哥,难道不该叫他四哥?”包子振振有词。

余生无言以对,里正把枪口对准了余生,“都是你小子,当叔没有当叔的样子。”

“这不是年轻么。”余生嘀咕,包子相差他三四岁,叫叔实在听不下去。

“生哥儿,白大叔呢?”包子四处寻摸着。

“稀罕,你找白高兴做什么?”

“我要做捉妖天师!”包子说,脸上尚挂着泪,“这样我就可以仗剑四方,永远离开老四了。”

余生觉着有点熟悉,思索之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前世他寻找人贩子的翻版?

“有志气。”余生说,“有我当年风范。”

“不害臊。”里正说,“你那会儿正吹嘘什么城主是你老乡,联络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呢。”

“我又没说错,同在扬州城,当然是同乡。”余生说。

至于通信,余生还真试过,只是失败了。

清姨抬头看余生一眼,记起了什么“做人熊”的纸条。

“你们不要岔开。”包子道,“我要学武功,行走天涯,再也不回来了。”

“呵呵~”坐在大堂饮酒的随遇一笑,有感而发,“小孩,你最好只是说说。”

“为什么?”

“离开家乡有很多理由,但所有理由都是为了回去。”随遇转过身子看包子,找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

他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让自己变的不一样。

他也曾年少轻狂,以为离开后再回来,生活将大不一样。

但真的离开后,“大荒太大了,一不小心就再也回不去,只能四海为家。”随遇说。

包子一怔,“为什么回不去了,它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随遇苦笑,“家一直在原地,但人是会跑的。”

“十八年前我离开家乡,我告诉自己,十年后我会荣归故里。”

“十年前我和同伴捉妖时遇见一阵怪风。”

“风停歇时,同伴全死了,只有我一人存活,但人已在东山之南。”

随遇说:“我若想回到故乡,至少得走上二百年。”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你看,有时候一旦离开,就真的回不去了。”

“这怪风……”余生问,“你们捉的不会是头牛妖吧?”

随遇摇头,“一头狐妖,怎么,你知道这怪风来历?”

“只是随口问问。”余生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狸杖

怪风来自何处,孤陋寡闻的余生当然不知。

“随遇而安吧。”余生拍拍他肩膀,这名字起的真应景。

对随遇的遭遇,他深有同感,前世老娘虽二了点儿,但真的离开,他还真有点想念。

余生知道,若无贵人相助,或得悟剑道驭剑飞行,随遇这辈子怕是回不到家乡了。

贵人相助也不是剑仙能帮的。

因为剑仙飞剑托不得肉体凡胎,而得悟剑道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但随遇没有放弃,他告诉余生,他今番北上妖城正为怪风而来。

“妖城城主是风狸,手握风狸杖,或许对怪风有所了解。”随遇说。

“那城主不是善茬,他会帮你?”余生问。

现在河里已经没水了,天知道那城主要干嘛。

“随机应变吧。”

许是勾起了回忆,随遇在午饭上不再随意,而是问余生有道菜不知是否会做。

“什么菜?”

“乱烩,”随遇迟疑说,“这名字是我娘起的。”

随遇生长在一个山村,虽时常遭受野兽侵扰,但野货也多。

“乡下人用饭没那么讲究,我娘常把菜、肉放在锅里炖和焖。“

据随遇所言,他母亲烹制手法与烩菜相差无几。

不待余生答应,系统冰冷声音即响起:宿主触发随机任务【乱烩】

天下之至美,超不过家的味道。

【任务目标】帮助客人寻找记忆中的美味

【任务奖励】封印卡延时属性

余生若有所思,似乎随机任务奖励全与封印卡有关,只是不知这延时属性是啥东西。

沉思中醒来,见随遇还在看他,余生忙点头答应,“放心,包在我身上。”

左右不过烩菜,难不倒他余生。

余生随手用功德值兑换烩菜烹制手法,里正送来的菜蔬也正好派上用场。

草儿把头缩回来,提醒道:“少放菜,多放肉。”

“吃再多肉有什么用,又不长个。”余生说。

草儿抬脚要来找余生麻烦时,一只灰鸽子飞进客栈盘旋后落在她肩膀上。

鸽子嘴里叼着三片柳叶。

草儿顿时有些失望,她把柳叶取下来,“今天柳柳来不了。”

余生纳闷,“这三片树叶啥意思?”

“三片树叶代表一切平安,临时有事走不开。”草儿说。

“和平鸽啊。”余生说。

“这叫信鸽。”草儿坚持,“两片代表有敌情;一片代表性命之忧。”

“若鸽子一片也没带呢?”

草儿鄙视余生,“那还用说,一定是饿了。”

她说罢掏出一把稻谷喂鸽子。

被鄙视的余生回到后厨,着手准备随遇要的“乱烩”。

烩菜菜品丰富,看似把所有菜放锅里一起炖和焖,但对菜和火候很有讲究。

因为有的菜咕嘟半天才软绵绵,为让它熟得快,在刀工上得削尖划十字。

余生刀工不成,只能请清姨来帮忙。

清姨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下厨房。”

“这么宝贵?”余生随口就说。

幸好清姨不曾理会,把他的不走心放过了。

也不见清姨取剑,只见手一挥,落苏已经按余生吩咐的切好了。

烩菜的火候也很重要。

有些食材如葵菜熟的快,把它们和不容易熟的食材炖在一起时,唯有小火方能让它们熟的同步。

当然,若如此简单,余生也不用早早准备了。

系统提供的手法中尚有高汤,即拿老鸡炖上两个时辰,再装进瓷罐子大火旺气地蒸,而且用麻纸封口。

清姨见余生用尤为精致的坛子蒸鸡汤,大有暴殄天物之感。

但在余生蒸好让她尝了一口后,清姨立刻觉着唯有坛子才配的上这高汤。

因为有麻纸,把鸡汤香味全封在坛子里了。

清姨忍不住再喝一口,余生正用汤勺喂她,叶子高掀开了门帘。

“我什么也没看见。”叶子高急忙转身。

“看见你妹。”余生说,真是邪恶人只能看见邪恶一面。

“今天有没有麻烦?”余生问他。

“什么味儿,真香,让我喝一口。”叶子高闻到了高汤,紧着解馋。

喝下一大勺,他才道:“真遇见一麻烦事儿。”

“怎么,赏心楼又找麻烦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们生意也不错,掌柜你这法子不会没用吧?”叶子高说。

现在赏心楼喝粥的客人比往日还多,只因为粥摊粥太贵,不是所有人喝得起的。

许多人日常是大早上抢个位置,有钱的喝粥,没钱的把名额卖给后来的。

这些业余黄牛们虽喝不到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但挣钱后可以到赏心楼犒劳自己。

余生道:“我们砸的是招牌,又不是不让他们做生意。”

有身份有脸的人在粥摊上喝粥,喝不到的只能上赏心楼,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时间久了,赏心楼不摘招牌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就是麻烦事儿?”余生又问。

“那倒不是。”叶子高掀开帘子,“你看这个麻烦……”

余生探头一看,还真他娘的是个大麻烦,“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小老头儿抱着茶壶狂饮,还尴尬的向余生“嘿嘿”笑着。

叶子高说:“他抱着毛毛死活不松手,我们也没法子。”

小老头儿见他们议论,忙不迭走过来,“掌柜,小姨妈……”

“去”“滚”,俩人异口同声。

“你叫谁小姨妈?”俩人又异口同声。

“他们真不是亲的?”叶子高问白高兴。

白高兴把粥桶放下,“你问我我问谁去,快帮忙把车卸了。”

小老头儿拱手,“姑娘,救命,你一定要救我。”

“谁要杀你?”余生好奇。

“一个女鬼……”

“替我谢谢她。”

小老头儿一顿,当没听见,“余掌柜,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余生说,“你不捉鬼天师么,怎么还被鬼追杀了?”

“她的实力远在我之上。”

余生一惊,“你已经是四钱捉鬼天师了,她还在你之上?”

小老头儿点头,“在她面前我毫无招架之力。”

清姨问他,“你怎么惹到她的?”

小老头告诉他们,他在街上遇见一家宅有鬼作祟,自告奋勇上前帮助他们捉鬼,想讨口饭吃。

岂料入夜之后,女鬼来时,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容易对付。

“她一招就把我拿下了,老头儿本以为命休矣,岂料女鬼让我帮她办一件事。”

“什么事儿?”

“寻找一个长发鬼,把他赶出扬州城。”

“长发鬼?”余生一惊,他刚托妇人鬼寻找长发鬼。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位长发鬼。

第一百二十章 师父

“你是找不到长发鬼?”余生问。

“不,找到了,但被人捷足先登了。”

“谁?”

“一名巫祝,长得很胖。”小老头儿说。

余生一惊,白高兴了解他,在旁边道:“巫祝都很胖。”

“对,”叶子高说,“巫祝现在都戗行到捉鬼行当里了,有的是油水。”

他一指小老头儿,“这位就足以见证。”

小老头道:“尽说笑,巫祝是驱鬼,捉鬼天师是捉鬼,能一样?”

余生不理会他们的取笑,心下有些忐忑,深怕巫祝捉到的长发鬼是被他放走的那位。

“那长发鬼长什么样?”

小老头说,“你把我法器全收走了,我去哪儿看见鬼影?”

“那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用鼻子闻的。”小老头挺着鼻子,“长发鬼头油味很重。”

他顿了一顿,“唉,客栈鬼味更重了,还是个新娘子。”

“哪儿呢,哪儿呢?”叶子高蹦出来问,他许久察觉不到女鬼的存在了。

在余生骗他对空气谈情半天后,他已经不再信任余生了。

“去去。”余生把小老头的手打落,“巫祝戗你行,你来戗狗子行了?”

狗子就在余生脚边,闻言朝着小老头狂吠几声。

“不敢,不敢。”小老头抱拳,那女鬼在我体内留下一丝鬼力,十天期满,她就要来索我性命了。”

他道:“余掌柜收留几日,老头儿改日一定报答。”

“不是不留你,只是客栈不收吃白饭的。”余生说。

“我会干活。”小老头说,“擦桌子,端茶倒水招待客人不成问题。”

“那是我的活儿。”白高兴说。

“打杂倒泔水也成。”

“那是我的活儿。”叶子高说。

“那放鸡,放鸭,养猪?”

小白狐朝他龇牙咧嘴。

“我可以当门……”

看到狗子,小老头自觉转移,“出摊时我可以再喊你说的那什么广告。”

“广而告之不赚钱。”余生说,“你没有别的一技之长?”

“只有捉鬼了。”

“捉鬼,”余生沉吟,“那你对鬼的实力和修炼应该很清楚吧?”

“当然清楚,我可是四钱天师。”小老头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行,那就你住下吧。”余生说,“当伥鬼的师父。”

“什,什么,”小老头来不及欣喜,就有些发蒙,“谁的师父?”

“伥鬼,就是落水为伥的那个伥鬼。”

“你这都不知道?”余生看他。

“你别侮辱我的本事,我能不知到伥鬼?”小老头说。“就是你那师父啥意思,让我教伥鬼本事?”

小老头见余生点头,“你还是侮辱我的本事。”

“那你就去死吧。”余生说。

小老头语气一转,“侮辱我的本事不算啥,就是我只会捉鬼……”

“方才还有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呢。”叶子高说。

余生摆手,“不怕,你把捉鬼生涯中最怕的几招,被鬼制服的几招教给她就成。”

“顺便喂喂招,给她增长点实战经验。”白高兴说,“她有点死脑筋,勒不死也不知道捅死。”

为了活命,只能这样了,小老头无奈点头答应。

余生指着叶子高,“你暂且跟他住一起,明儿先帮着卖粥去。”

“还喊啊。”小老头有些不情愿。许多羞耻的词儿还没喊出来呢。

“广而告之虽挣不了几个钱,但熬时间。”

余生说:“伥鬼暂时不在身旁,你先杀杀时间,不能闲着不是。”

那边的叶子高也不情愿,“客栈空房那么多,凭啥让他跟我住一起?”

余生不理他,对白高兴道:“记不记着,伥鬼很漂亮。”

“对。”白高兴心领神会,“还全听掌柜的吩咐。”

“那啥,住就住吧,正好我看住他,省的他偷东西。”叶子高说。

“嘿,你侮辱谁呢。”小老头说。

“你说呢。”三人异口同声。

小老头这才记起他被捉了个现形。

他尴尬一笑,急忙错开话题,“余掌柜,养鬼可不是好事,时间久了伤身。”

“放心,我养的鬼与众不同。”余生说。

叶子高悄悄问白高兴,“掌柜什么时候养的鬼,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掌柜的杀手锏,只在被刨祖坟时用过。”白高兴说。

叶子高点点头,领着小老头上楼去了。

余生回后厨,把浇了高汤,做好的乱烩端出来。

白高兴已经把随遇请下来。

他期待的看着余生,但在瓷碗端在眼前后,目光一收,略有些失望。

在余生期待下,随遇用筷子尝了一口,“嗯,不错,很好吃。”他说。

系统寂然无声,余生知道一定有但是。

“但是,这不是我记忆中的乱烩。”随遇说。

“和你娘的乱烩有什么不一样?”余生问。

“虽有十八年没吃到了,但我确定,我娘的乱烩肯定没这么好吃。”

余生无言以对,做的太好也是一种过错。

也足见,有时候食物的美味不取决于厨艺和食材,而取决于吃饭的人。

所谓众口难调,大体如是。

“余掌柜,我不勉强你了。”随遇说,“这个就成,取酒来。”

余生道:“你随意我可不随意,我一定要做出你娘的乱烩来,我再去试试。”

草儿和白高兴对视一眼,“我怎么听着他们在骂人啊?”

不管了,吃饭要紧,她看见肥肉片了。

草儿道:“小鱼儿,锅里剩下的盛出来,让我们也尝尝。”

“没大没小,小鱼儿是你叫的。”余生说。

“我和你小姨妈是姐妹,难道不也是你小姨妈?”草儿说。

“这样说来,普天之下,掌柜不知有多少小姨妈了。”下楼的叶子高说。

他钻进后厨,很快把剩下的乱烩端出来放在长桌上。

白高兴他们已经坐定了,小老头在上面收拾,倒是没下来碍眼。

“噔噔噔”,富难跑进来,手上银筷子也已经取出,“有好菜!”

“你属狗的?”白高兴说,“怎么今天你们尽戗狗子的行?”

“你才属狗。”富难坐下,“现在是晌午,我推理出来的。”

他们急不可耐,只是清姨不动,他们全动不了。

“余生呢?”清姨问。

“在里面尝试着重新做呢。”叶子高说,“提醒你们,下次不一定好吃。”

“为啥?”

“因为不合客人口味,得做难吃点。”

“这是什么道理?”富难嘀咕着,见清姨动了筷子,紧跟其后,深怕吃少了。

余生一下午烧制不同口味,把前世各类烩菜烹制遍后也难以完成任务。

最后甚至随遇已经很诚恳的违心说就是这个味了。

但系统认为任务不完成,余生只能继续做下去,他甚至把添醋的大烩菜都搬出来了。

“到底缺什么?”余生百思不得其解,无奈的对农神他们说。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其他人大饱口福后早早去睡了,只有狗子在脚下咬着尾巴为他做伴。

“或许是他有什么特殊嗜好,你觉着难吃的,他觉着好吃。”农神启发余生。

“譬如我很喜欢白水煮狗肉,但别人……”农神话没说完,狗子目光即望向农神所在的位子。

也不知狗能不能看到和听到鬼神,反正狗子戒备的钻到了柜台下面。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眉批

“这东西倒机灵。”农神说,“你这身肉还不够塞牙缝呢。”

狗子朝着空气狂吠几句,被余生止住了。

王五郎道:“人对娘亲烧的菜很敏感,有点差池就能尝出不同来。”

他说:“你得仔细问问,从蔬菜到手法,甚至调味都得弄清楚。”

余生说:“都问过了,调味只有和事草和粗盐巴”

大荒人称葱为和事草,它本是大荒百草一种,后被神农尝出而流传于世。

农神问他,“你用的什么葱?”

“常葱。”

“那就不对了,他生在山村,你应当用山葱。”农神说。

“差别很大?”

农神对农作物门儿清,“山葱细茎大叶,食之香美甚于常葱。”

不待余生去系统内查,农神又道:“桃花林后就有,猎户李老三刚采了。”

余生道:“这你都清楚?”

农神道:“那是,镇子周围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瞒不过我的眼。”

他指着镇西:“竹林夏笋现在正当时。”

余生摇头,“竹鼠正闹腾呢,谁也不敢进林子。”

又把话题说回乱烩上,王五郎道:“与锅具有关也有可能。”

余生一一记在心里,决定明天一一尝试。

农神和王五郎待了一会儿,临告别时,王五郎记起一件事儿来。

“妖城大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又要把河坝挖开了。”

“你们镇子注意点儿,别不小心被水冲走了。”王五郎说。

余生记住了,把他们送走后,对四处飘荡的女鬼视而不见,熄灯上了楼。

他打着呵欠,在路过叶子高房间时听到里面两人还没睡。

余生本不想搭理的,但一句“这屁股好大”给留住了。

他站定身子,示意狗子安静下来,听叶子高道:“这招不错,下次去青楼试试。”

“不行,不行。”小老头说,“这姿势在寻味斋得另加钱。”

叶子高对扬州城了解不多,道:“寻味斋不是吃饭的么?”

“寻味斋生意多了去了,吃喝嫖赌,奴隶买卖都有。”小老头说。

“那去别的青楼。”叶子高说。

“扬州城只有一家青楼,其他做皮肉生意分散在城内各处,俗称院子。”

余生恍然,怪不得前日周大富一说什么院子,楚生立刻乖乖承认了。

小老头很显然是熟客,“消解欲念的话,寻味斋不错,寻欢作乐肯定是院子。”

“为什么?”叶子高不耻下问。

“寻味斋的女子多是各处搜罗来的奴隶,不敢不听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院子的姑娘都是自己作主,你能聊聊天,谈谈心,顺便消解。”

“不过她们规矩也多,太小不接,不高不接,你们掌柜就肯定去不了。”小老头着重点名。

余生这个气啊,这又不是老子的错,清姨说了,这是因为他还没长大呢。

清姨还说他老娘帅气的很,他以后肯定随她。

小老头在里面继续说:“这些院子中顶有名的有四院,分别是春堂院,秋棠院……”

后面的院子来不及说,门被推开来,叶子高眼疾手快将书塞到床底。

“敢编排……”余生停住了,因为小老头裸着上身,紧挨着叶子高。

“小叶子,男女通吃啊。”余生说。

叶子高这才看到他们的姿势,“去去去,回你床上去。”叶子高踹走小老头。

“掌柜你别造谣啊,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叶子高深怕名声被毁。

余生道:“敢编排本掌柜,出来倒立。”

叶子高一指小老头,“他说的,与我无关。”

小老头躺到床上,“你这娃尽说瞎话,老头怎敢编排掌柜。”

“不说实话,小心被丢到城里。”余生说。

小老头赶忙站起来,“我认罚,认罚,就是小掌柜,你看老头这身子骨……”

也对,别回头倒立出毛病来,“那就罚你对叶子高说五遍你喜欢他,说你们永远在一起。”

叶子高和小老头对视一眼,“咦,”叶子高说,“掌柜你太恶心了。”

“你们才恶心,刚才在看啥。”余生说。

“没,没啥,我们就是探讨一些人生的道理。”

“是么?”余生俯身把狗子叼出来的书捡起来。

“九尾龟?”

余生一怔,翻开书一看,第一页写着:一书在手,青楼你有。

又有一行小字:认识一座城,从青楼开始。

这一页尚有眉批,一人用朱笔写着:青楼指南,花丛历史——周百川留。

后面跟笔更直白:让你轻松伪装青楼熟客。

又有墨笔在页尾留言:有些第一次是装不出来的。

这人没留名。

余生掀过一页,上面写着:空手上青楼行不通。

这行为血书。

还有一个眉批:寻味斋小蟋不错,暂定良……

“我以为你买的什么书呢,原来是这个。”余生说。

叶子高道:“掌柜,这可是你买的。”

“那也是被你带坏的,怪不得那妇人鬼对我说什么人小志不穷。”

“另一本呢?”余生问。

叶子高不情愿,见狗子一动,只能自己交出来。

这本《剪灯记》就干净许多,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血书。

他把《九尾龟》扔给叶子高,“书钱从你工钱里扣。”

“凭什么。”叶子高说,两本书价格不菲。

“哎,老头,你还没认罚呢。”余生说。

叶子高这才息声。

翌日,余生送白高兴他们离开后,去李老三家取了山葱。

与散步的里正打个招呼,趁着晨光正要回去做乱烩,他听见镇西传来一阵清脆鸟鸣。

抬头看去,余生见一鹤发童颜的老叟,双手倒背身后,步履稳健的走过石桥。

在他肩膀上,站着一只鸟,正跳着,叫着。

敢夜晚在荒野之中穿行,这老者不是善茬,虽剑囊不拦他,但余生也没打招呼。

老叟在客栈门前站定,扫了一眼客栈招牌后看着街东头。

余生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又一老者从街东头走来。

这老者虽一头灰发,精神却不好,拄着一根拐杖,蹒跚地走来。

“木兄,汝足,有恙?”待灰发老者走近后,白发老叟问。

“木兄,吾足生洞,是以不便。”灰发老者拱手,“让木兄久仰了。”

“不久,不久。”白发老叟也拱手。

余生呆在原地,左右看看。

白发老叟问他,“小后生,汝在看啥?”

“我在找木弟。”余生说,还有久仰是什么鬼?

“这便是吾等目的。”白发老叟指着客栈。

不待余生招待,两位老人就进了客栈。

“掌柜,白汤两碗。”白发老叟说。

“白汤?”

鸟儿在肩膀上跳跃,脆鸣,白发老叟又道:“又名豆浆是也。”

“哦,稍等。”余生擦擦桌子让他们坐下后,提着一把葱一头雾水的走进后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勇气

客栈常备有生豆浆,只因为有一位推磨的鬼。

余生走到后厨时,见女鬼正围在灶台上,闻着上面为她准备的宵夜。

这是她用劳动换来的。

女鬼在晚上活跃,到处飘荡腻后,就会把豆腐提前磨好。

“行了,闻饱就出去吧,别在这儿碍事。”余生赶她。

女鬼直起身子来,惜字如金的一去不回,去上面找房间睡觉去了。

余生把豆浆煮上,用拙劣的刀工把落苏、萝卜一切蔬菜随便切剁后放在锅里煮。

他把豆浆端出去时,两位木兄正在谈天。

“木兄,经年不见君安好?”灰发老头说,“前番鸿鸽传书,汝言首上太闹,难以入眠,今如何?”

白发老叟逗弄肩上鸟一下,道:“久闹成习,不听难眠,只是……”

“只是甚么?”

白发老叟沉吟,许是找不到什么文绉绉词儿了,只能道:“不提它们,不提它们。”

他们见余生把豆浆放下。

白发老叟道:“木兄,吾听休憩之人说,此地白汤甚妙,加糖尤美。”

灰发老头摇头,“木兄,吾听穿行之人说,咸白汤更妙。”

“哎,甜的。”白发老叟说,“这是常识。”

“咸的。”灰发老头说,“扬州人都这么喝。”

“甜的。”

“咸的。”

“老不死的,甜豆浆。”白发老叟一拍桌子,“你为什么老跟我作对。”

“死矮子,咸豆浆。”灰发老头争锋相对,

余生松口气,现在终于不用听他们文不文,白不白的话了。

只是很快余生作了池鱼,“汝说,加甚更妙!”

“你们俩尝尝不就好了?”余生说,

“嗯,后生言之有理。”白发老叟点头。

“听汝一句话,胜吵半天架。”灰发老头也说。

客栈豆浆常备两种口味,余生帮他们做了后,俩人各尝一口钟意的。

“嗯。”咂摸后,俩人对视一眼,把碗交换过来,又尝一口。

“汝言之有理,咸白汤不错。”白发老叟说。

灰发老头却改了注意,“甜豆浆不错。”

趁他们又吵起来之前,余生赶忙回到后厨忙早点去了。

“小鱼儿,来碗豆浆,再来一笼灌汤包。”里正倒背着走进来。

“呦,已经有客了。”里正见俩老头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余生把豆浆端上,俩老头轻微的点点头:谁胜谁负就在那碗豆浆中了。

在他们目光之中,里正取桌子上的瓷罐,为自己倒一勺醋在豆浆里。

这是里正自己摸索出来的。

空气一时安静。

在余生又回后厨时,白发老叟拦住他,“小后生,有棋秤没?”

棋秤?“您要用秤?”余生问。

“否,否。”灰发老头摆手,“对弈的棋秤,我们要手言几局。”

大爷,那是棋枰,同平。

至于手言,勉强算是吧。

余生把棋笼和棋枰取出来,俩人就着豆浆对弈起来。

“来来来,我等一决雄雄。”白发老叟执白子,自挂东南角。

“一别经年,不知汝棋艺见长无?”

“去。”灰发老头把白字推走,“黑白先后。”

他把黑子挂在白子方才所在位置,“树有长歪,马有失脚,这次吾赢定了。”

余生听不下去了,正好随遇下来,忙去后厨端出乱烩来。

他见随遇背着行囊,问道:“现在要走?”

“对,三天期满,我也应该上路了。”随遇取了一双筷子。

“不成,不成。”余生摇头,“一定得等我做出你娘的烩菜来你再走。”

“掌柜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不必了。”随遇说。

他夹了一筷子,稍一咀嚼,眼睛一亮。

余生一喜,“是不是你娘的乱烩。”

随遇道:“有点儿像,很接近,但还差点东西。”

“差点东西。”余生沉吟,山葱显然用对了,那还差啥呢?

“你娘的锅是什么锅?”

“陶锅。”

“我说呢,不许走啊。”余生说一句跑回后厨。

“快下啊。”灰发老头催促。

白发老叟执子不下,道:“他等方才是否在骂人?”

灰发老头一顿,道:“粗鄙之人,幸有吾等蓬荜生辉。”

他们继续下,余生刚把菜都切好住在陶锅里,草儿就下了楼。

“大早上就有客人?”她也惊讶,“你小姨妈找你呢。”

余生点头,吩咐草儿把随遇看好了,然后上楼。

待他小楼时,清姨也跟着下来了,束发戴金冠,宛然书生模样。

她见到对弈的两老叟,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大早上。”余生说。

里正已经走了,一枚铜钱摆在桌子上。

富难不知何时进来坐在两老头桌子旁,看着他们两个下棋,不时的出手指点一下。

“落这儿,堵死他。”富难说。

“言之有理。”白发老叟闻言落子。

余生对这两老叟的棋艺立刻有了解。

指点完白发老叟,富难又去指点灰发老头,“落这儿,落这儿,反让他没气儿。”

灰发老头一思量,还真是不错,也依言而行。

他不忘夸赞,“小后生棋艺不错啊。”

富难自得,“当然,偌大客栈谁都不是我对手,当初他们以二敌一也落败了。”

“对弈一定要走一步看二步想三步。”

富难说着见到余生,招呼道:“掌柜,来碗豆浆,加……”

两老叟同时看他,富难有些不自在,房地音量:“加辣椒。”

辣椒由系统兑换,平常是做麻婆豆腐的,也不知道富难什么时候喜欢加豆浆里。

俩老叟又沉默不语,悄悄的喝了一口豆浆醒醒脑。

“继续,继续。”富难催促,“他刚才一落子,我就知道有破绽。”

“仨臭棋篓子凑到一起了。”余生说,“烂柯山人若之他的棋被这些人下,非气死不可。”

陶锅烹饪时间较长,因此许久后余生才端出去。

“尝尝,是不是你娘的乱烩?”

白发老叟停下来,“他等又在出言不逊。”

随遇急切而又克制的尝一口,只一口浑身便颤栗起来。

许多回忆都回来了,一些他认为记不清,甚至一度忘却的回忆。

虽然不如以前的好吃,但这才是他心中的乱烩。

口味有时候真的很难用好不好去衡量,有时它本身就是一种记忆。

不知不觉中,随遇将乱烩吞完了,他提起行囊,将四贯钱放在桌子上。

“多了。”余生说。

“不多。”随遇脸朝外,大步流星的走出客栈,向北面扬长而去。

徘徊客栈三天是在犹豫,而现在他找到了前进的勇气。

上架感言

今天上架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加快更新,并尽量改正自己不足的。

同时非常感谢北高的日常的打赏,人生的第一位盟,谢谢支持。

《有妖气客栈》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鱼得水

他是随遇,却不能而安。

也罢,人生至少要拥有一个梦想,拥有一个理由去坚强。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又如何安放自己的余生?

虽然觉着对不起白高兴,但余生觉着安放和随遇才更像一路人。

也真是一路人,因为他们都北上妖城了。

顾不上发太多感慨,余生把心思移到了系统上。

方才冰冷的声音提醒他任务已完成,任务奖励已经附着在封印卡上。

余生倒要看看这封印卡延时属性是什么东西,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把封印卡取出来,在水墨勾勒的伥鬼左上角,星阶已由一星二阶段变成三阶。

在卡背后备注上,附着延时属性说明:

宿主十天免功德值召唤伥鬼一次,一次持续五天。召唤期间,宿主可喂养灵力之物提升伥鬼实力。

备注:召唤期间伥鬼每参与一次任务,系统将收取三百点功德值。

你大爷,又涨价了,余生在念头之中鄙视系统。

系统懒得理他,不知为何,最近系统高冷起来了。

关于灵力喂养,系统以前提到过,余生一直以为是召唤出来喂养后再让她回去。

恨不得把功德值掰成两半用的余生当然不会这般浪费。

现在好了,有这延时属性,余生可以召唤伥鬼,让她大口大口吃青菜变强了。

他双手合十夹着封印卡,“以妖气知名,唤汝归来。”

余生双手之间的卡片刹那间冒出柔和的白光,在余生身后浮现伥鬼的影子。

幸好他把窗户关紧了,不然非招来旁人打探不可。

他一抛封印卡,封印卡在空中一翻陡然变成伥鬼,落在地上。

伥鬼眉清目秀,一身青衫,向余生点点头后,呆呆站在原地。

“这是谁?”熟悉的声音问。

余生回头,见清姨坐在窗台上,好奇的打量着伥鬼。

“你,你怎么进来的。”余生记着他把窗户关住了。

“就这样进来的。”清姨说,“这是谁?”

余生顾左右而言他,“我也有隐私,你不能随便就进来,还是从窗户进来。”

他同时在脑子中快速寻找着借口。

“我见你房里有异样,怕你有危险。”清姨说,“她是谁,怎么从卡里出来了?”

“是画仙,邹道轩……”

“邹道轩,他变性别了?”清姨惊讶的捂嘴。

“不是……哎,”余生一顿,“你信不?”

“你说呢?”清姨白他一眼。

那你惊讶的捂什么嘴。

余生撇嘴道:“这是画仙留给我的宝贝,能召唤一女人。”

若是叶子高,一定会问他召唤女人做什么用。

“是么?”清姨看着伥鬼。她看的真切,这是一江伥,而不是画上下来的灵力。

“邹道轩还有这本事?走,我们去问问。”她跳下窗子说。

“你们不是情敌么?”余生说。

“情敌?对,情敌,谁说情敌不能见面了。”清姨还真有些不适应。

“好吧,好吧。这卡片是我从客栈翻出来的,我也不知哪儿来的。”

余生坦白从宽,“偶然见它能封印一女鬼为我所用,所以就用了。”

“从哪儿翻出来的?”

“就我娘书房的夹缝里。”余生觉着不能推给老余。

清姨将信将疑,但以余生他娘的性子,有这种千奇百怪的法宝不足为奇。

即便没有,见到别人有她也会想方设法讨回来。

若遇见不需讲道义的,更是会直接动手抢过来。

“那孩子,快跑。”许久不见的小和尚声音从桥上传来。

“发大水了。”在河岸空地上打稻谷的乡亲喊。

“小心……”

余生听到楼下喊声大作,方记起自己忘了一件要紧事。

他急忙下楼跑出客栈,见乡亲都向河边围去。

余生跑过去见小和尚拉着小孙子,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出桥洞向下游飘去,身后还跟着一尾巴?

“让开,让开。”乡亲里有准备下水的,见余生自告奋勇后全停下来。

偌大镇子,若找最会泅水的,余生当仁不让。毕竟刚会爬就被他娘丢水里学游泳去了。

余生跃进水里,在大浪之中如鱼得水,轻巧的抓到小和尚。

他又抓住小孙子,不待用力,小孙子已被托出水面。

小孙子下面有东西在托他!

余生虽讶异,却顾不得思量。

他双腿一蹬,快速把俩人推到岸边被乡亲接上去。

“系我呀,系我呀。”小孙子神智清醒,指着水面喊。

“什么系我呀。”众人不解,以为小孙子惊魂糊涂了。

“我的乖孙儿。”马婶儿抱住小孙子。

但小孙子依旧执着指着河面,“系我……”

余生若有所思,回头只见大水滚滚,不见方才托小孙子的东西。

他刚要上岸,忽见水车下面浮出带毛的脑壳,似猴子一般。

脑壳很快又沉下去,但这东西手抓住了水车,没被冲到湖里去。

余生急忙向水车游去。

“回来,你去干嘛?”里正在岸上喊。

余生顾不上回应,一个浪花打来把他淹没了。

岸上的乡亲着急起来,清姨却不放在心上。

当初水鬼三姐妹在水里都奈何不得他,遑论区区水花了。

余生很快游到水车旁,果然见一猴子般东西被困在这里。

他伸手一提,把脑壳推出水面。

余生自己也浮出去,压根不曾察觉他在水下一直呼吸畅快。

“妖怪。”岸上百姓惊呼。

唯有小孙子在高兴招手,“系我呀,系我呀。”

继而余生露出头来,推着那猴子一般的怪物向岸上游来。

“防守,快放手,你救它做什么。”里正在岸上埋怨说。

余生轻松戏耍着浪花,“它刚才救了小孙子。”

“胡说什么,它自己都快死了。”

有剑囊在,被托着的妖怪又奄奄一息,乡亲们壮着胆子,拿着家伙凑过来。

“大水来时,它在拉小孩跑,只是没来得及。”小和尚坐在岸上说。

“你这小和尚倒勇敢,就是水性实在不行。”里正说。

乡亲帮着余生把那妖怪拖上来后,马婶儿一声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有妖怪在身旁,乡亲们反映很敏感。

马婶儿指着妖怪身上衣服,“这,这是我儿子进山时穿的衣服。”

余生一怔,该不会是小孙子他爹诈尸回来了吧?

也不对,诈尸的话也不会被淹死了。

他蹲下身子,把它腹部放在膝盖上,让头下垂,然后按压其腹部。

余生期望它快点醒过来,他可不想对一只猴子做人工呼吸。

他的第一次很宝贵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狌狌

万幸,余生成功把妖怪给按活过来了。

见它不再吐水,胸口也有了起伏,余生这才满头大汗的站起来。

高四在一旁探头看,对马婶儿道:“会不会就是它害死了孩儿他爹。”

“说不准。”

“有可能。”

“肯定是。”

“打死它!”

堪比长腿的谣言,三个人一搭腔,立刻从嫌疑犯成罪犯了。

余生腿一软蹲在地上,双手正好护住这长毛妖怪。

“小鱼儿,你护他做什么?”高四道。

余生喘着粗气,心说:“你大爷,你们不能早点说,我刚把妖怪救过来。”

里正有不同意见,他指着牌坊到“它要真害死过人,应该早就被杀死了。”

乡亲们对城主的剑囊还是很信任的,于是放下手里的棍棒。

“我看看,我看看。”坐在地上歇息半天的小和尚挤进来。

妖怪长有很长的毛,尾巴也很长,颇似长尾猿。

小和尚蹲在妖怪旁边,把长毛拨开,露出它的脸。

在观察完脸型后,小和尚又把妖怪的一双白耳朵露出来。

把这一切打量完后,小和尚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只是书刚才被水浸泡了,取出来时还在滴水。

小和尚小心翼翼打开,深怕撕坏一页。

余生在旁好奇的打量这本书,在晃了一眼书名后大吃一惊,“《儿歌三百首》!”

“生哥儿你不识字啊?”小和尚诧异的看着余生,他把书皮翻过来,指着念到:“这是妖怪三百首。”

不待余生回话,小和尚道:“啊呀,这‘妖怪’怎么被泡没了?”

原来是妖怪三百首,不是《儿歌三百首》。

余生刚松口气,一想不对,“为什么是妖怪三百首,妖怪难道不是论头?”

“生哥儿,你没事儿真应该识识字,读读书。小和尚说,“首也有头的意思,譬如首领也叫头领,首饰也叫……”

“行行行,我知道了。”余生忙止住他。

小和尚见余生领悟,很有成就感的点点头,“这书可珍贵了。”

“师父说写‘首’比‘头‘有涵养,他在书摊上挑半天才找到的,而且只花一半钱。”

余生明白了,说到底是个错版书,被老僧趁机砍价了。

至于“首”比“头”有涵养明显是忽悠,因为头上长点草才能涵养。

“是吗,真难得。”余生不忍心破坏小和尚心情,“你在上面找什么?”

小和尚这才记起来,“我找这个。”

他打开书,指着书上被水浸泡的图,又指一指脚下的妖怪。

“这是狌狌?”余生看着模糊的字。

小和尚点头,“它是一头善妖,不吃人,不过挺爱捉弄人。”

说话间,地上躺着的妖怪睁开了眼。

“系我呀,系我呀。”小孙子高兴的挣脱马婶儿,跑到狌狌身边。

狌狌看到小孙子后眉眼睁大,见他安然无恙后一只眼眨呀眨,似乎在做鬼脸。

小孙子果然被逗笑了。

马婶儿还是觉着蹊跷,“他,它为啥穿我儿子的衣服,还来找我孙子?”

“是啊。”乡亲们也觉着里面有名堂。

“是不是我兄弟变成鬼附在了它身上?”高四说。

小和尚忙翻书找答案。

但高四等不及了,“哎呦,我的兄弟,你走的好惨,我……”

里正踹他一脚,“一会儿再嚎,还没确定呢。”

小孙子在地上和狌狌交流。

他指着余生道:“系我呀,生哥叔救的你哦,他游泳可好了。”

生哥叔这名全怪余生,一会儿当叔,一会儿当哥,早把小孙子弄迷糊了。

狌狌闻言转过头,在看到余生后身子一震,眼神惊骇莫名。

“找到了。”小和尚高兴说。

他话音刚落,“阎王,画网,死黄网……”狌狌惊叫着,挣扎着,慌慌张张的要爬起来逃跑。

原本无所事事的清姨皱起眉头,听狌狌含糊不清,才又坐下去。

“嘿。”余生被突如其来的惊叫吓退一步。

他见狌狌看着他叫,不悦道:“黄网?我他娘成少儿不宜了。”

狌狌真是怕极了,身子虚弱的很,却依旧执着的向围着的乡亲方向跑去。

“别让它跑了,它身子弱的很。”小和尚说。

乡亲忙把它按住。

“行啊,还有吓妖怪的本事。”高四上下端量余生,“难道是因为你黑?”

“撒泡尿照照,你比我黑多了好不好。”余生说。

他上前一步,打寒颤的狌狌又挣扎起来,乡亲急忙把他按住。

里正摆手让余生别过去。

“生哥叔是好人。”小孙子迈着小腿安慰狌狌。

余生郁闷,他问小和尚,“你找到什么了?”

小和尚不答,看着余生:“你是不是吃过狌狌?”

“天地良心,这辈子我就吃过猪肉。”余生忙说。

他看着狌狌,两辈子加起来我都没吃过猴脑。

“胡说。”里正说,“前些日子刚吃过羊肉。”

“我肯定没吃过它的同类。”余生一指狌狌,吓的狌狌一哆嗦。

小和尚说:“那就可能是你的祖先大肆吃过它祖先。”

“这它都知道?”余生说。

小和尚指着书说:“狌狌知往不知来。”

他深怕没文化的余生不清楚,解释道:“就是说,狌狌通晓过去,不知……”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记事时就识字。”余生说。

他现在明白狌狌为什么怕他了,敢情知晓他祖先恶行,不过他祖先吃它做什么?

小和尚又看着书道:“儿歌三百,不对,妖怪三百首上记载,狌狌食之善跑。”

“还有它的嘴唇滋味甚美。”小和尚说。

余生差点以为小和尚拿着是他的《大荒食单》,吃货真是无处不在。

余生有些信了,“这么说,我祖先真是……”

“行了。”清姨说。

她得在余生恶意猜测之前止住他,不然压不住的就不止一块棺材板了。

人群纷纷为清姨让路,她轻踢狌狌一脚,“他毛都没长齐呢。”

狌狌看清姨一眼,惊惶立刻消散许多。

“它只是认错了。”清姨说。

狌狌僵硬的点点头。

“那,清姑娘,小和尚刚才说的……”马婶儿问清姨。

“它是有通晓未来的本事。”清姨说,“所以才会穿上衣服后来找这孩子。”

马婶儿叹口气,望着狌狌身上的衣服,一时有些木然。

余生上下打量狌狌,心说这是头神兽啊,要不要弄会客栈挣点儿功德值?

当时异兽的毛毛就奖励五千点呢。

狌狌见余生看它,不由的一哆嗦。

余生立刻熄了这心思,心说把它吓死了可就罪过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烈酒

狌狌抖似筛糠,让余生不能靠近。

他只能暂且退回客栈,避免让这东西吓死了。

余生和清姨踏进客栈时,见富难和俩老叟安然坐在凳子上,对着棋盘厮杀。

方才河里的惊险,丝毫不曾惊动他们三个。

“放这儿,放这儿,听我的。”富难指点他们。

他们落子很快,现在已经快把棋盘摆满了。

两位木兄还不曾醒悟,甚至有一种他们不相伯仲的错觉。

余生顾不上搭理他们,着急上楼回房换衣服。

在推开房门时,他见伥鬼呆呆站在原地,凤冠霞帔的女鬼正围着她转。

女鬼比划着手势,伥鬼双眼直直看着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见余生进来,女鬼向他比划一下,又指指伥鬼,做个握手状。

奈何余生也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

“说话呀,你不是攒了几个字?”余生说罢,转身去隔间翻箱倒柜找更换衣物去了。

女鬼有些舍不得。

她犹豫一下后才指着双方,字正腔圆对伥鬼说:“鬼,朋友。”

三个字,但意思也算明白了。

伥鬼看着她,张开了嘴,在女鬼期待之中吐出一个字,“嘎?”

“嘎”是什么意思?

女鬼看着伥鬼,期待她多说几个字,但伥鬼闭口不言。

女鬼急了,张着嘴却再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焦急向出来的余生比划。

“你刚才说什么?”余生也没听见她说。

女鬼都快急哭了,心说我攒几个字说话容易么?

“你先比划着,我在里面换个衣服,别进来啊。”余生说罢把隔间门关上。

待他出来时,余生见女鬼还在徒劳无功的比划着。

看她怪可怜的,余生试着猜。

他见女鬼手指双方,然后比划一个向上飘的手势,然后左手拍右胸口。

这是啥意思?

余生尝试着猜:“大家相约一起上天轮回?”

女鬼摇头,重新比划飘这个动作后,然后做出了一取余生钱推磨的动作。

“你走,别抢我的磨?”

女鬼又摇头。

“你让她以后和你一起推磨?”

女鬼又摇头。

“总不至于你用磨推她吧。”余生说。

万事离不开磨,祝你变成磨盘鬼,女鬼气着想咬余生。

“好好好。”余生止住她,问伥鬼:“她刚才对你说什么了?”

“嘎?”

余生一顿,“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许出声。”

太丢人了。

伥鬼默默看余生一眼,又恢复呆呆的模样。

女鬼依旧在旁边比划,余生忙退出去,“你们俩慢慢交流。”

一个会说话却不能说话,一个能说话去却不会说人话,还真是一路鬼。

若是做朋友就好了,余生心想。

下楼时,一盘棋局正到要紧处。

白发老叟在富难指挥下,借一招妙棋斩掉黑子大龙,灰发老头无力回天。

白发老叟糊里糊涂赢了,灰发老头糊里糊涂输了。

俩人因稀里糊涂而不来及感慨,听富难道:“这一招走的妙,我自己都无法应对,佩服我自己。”

两位木兄现在知道为甚稀里糊涂了。

“来来来,我们再来一局。”富难收拾着棋子儿。

“汝快滚。”灰发老头用拐杖把富难赶走。

富难被迫起身,“你这老头,还输不起了。”

“吾等再来,方才不算。”灰发老头对白发老叟说。

俩人于是再摆棋局,富难坐在远处看着,心痒难耐的想指点江山。

只是都被灰发老头的目光给逼退了。

“你挺闲的。”余生对富难说。

富难远远看着棋局,“我哪里闲了,我也很忙的。”

他回过头来看余生的脚,“只等你露出马脚了。”

余生说:“有驴脚你要不要?”

富难不理他的揶揄,“我查出来还能帮你毁尸灭迹,巫院查出来你可就惹大麻烦了。”

“放心,查不出来。”余生说。

富难以为余生终于要承认了,他瞬间回头却听余生道:“因为我什么也没做。”

富难撇撇嘴,冲着白发老叟喊,“哎,别落那儿啊……”

他一激动又凑上前去。

小和尚这时跑进来,“生哥,来坛素酒压压惊。”

“你压什么惊?”

“不是我,是狌狌。”

小和尚举着书告诉余生,狌狌最喜欢酒和草鞋。

“猎人抓捕狌狌时都用这招。”小和尚说。

因为狌狌食之善走,肉质美味,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欢抓狌狌为食。

但狌狌跑的很快,只能智取,狡猾的猎人们慢慢就摸索出一招。

“他们把酒和绑在一起的草鞋放在路上。”小和尚说。

狌狌虽不聪明,但通晓过去,一见草鞋和酒就知做什么用。

刚开始狌狌还能克制不上当,会把放酒猎人的名字捎带着祖上十八代的名字一起痛骂一顿。

“狌狌倒是把自己的本事发挥的淋漓精致。”余生说。

他说罢顿了一顿,这骂街捎带上人祖宗十八代的毛病倒是和老余一模一样。

余生觉着祖上肯定没少吃狌狌,把坏毛病也传给老余了。

他决定晚上默背时仔细找找,究竟是那个祖宗做的孽。

余仓,余颉还是余双瞳?

不错,在老余悉心教导下,余生难以入眠时都会背上族谱,简直有奇效。

但他从来不背余四眼,因为这名字太容易让他记起前世了。

人一旦陷入回忆,就很难安然入睡。

余生一本正经的胡思乱想,小和尚以为他在听,继续说着狌狌。

他告诉余生,在痛骂完后,狌狌会大骂着“诱我也”走开。

但草鞋和酒再也离不开它那容量有限的脑袋了,时时刻刻诱惑着它们,让它们很快又会折回来。

“也有能忍耐的。”小和尚说,“但最多五天后必回来。”

回来的狌狌不仅自己喝酒,有时互相招呼着喝,并把连在一起的草鞋穿上。

待猎人趁它们喝醉来抓时,醉酒加草鞋绊脚,只能沦为盘中餐。

“喝酒误事啊。”余生感叹,同时不忘看着清姨。

“这最多是水。”清姨不悦的举起酒坛。

她已经回去彻查过了,把驴圈都掀了,都没有找到那什么游人醉。

足见余生上次根本没有说实话,他一定还有烈酒。

只是狗子和小白狐把客栈翻遍了,依然不见游人醉。

倒是在破角落里翻出一破本子来。

本子已经发了霉,上面写着啥一个也看不懂,清姨又给他了塞回去。

唯一的战果就是把女鬼给抓了出来,从此多了一个推磨的鬼。

“不就是烈酒么,”余生说,“待闲下来我给你酿一大坛。”

余生早有再酿一种酒的心思,因为许多人行路人也喝不惯棪木酒这种素酒。

第一百二十六章 炮打灯

小和尚提酒往外走,顺便让余生把账记上。

“还记账?”和尚不化斋,余生有点不习惯。

“师父说不能老白拿客栈东西,还是得付账。”小和尚说。

余生顿时对老僧刮目相看,“不愧是得道高僧。”

“这样经常化斋就不至于被嫌弃了。”小和尚说。

余生收回刚才的话。

小和尚嘻嘻一笑,“师父采了不少山茶,待晒干后送与生哥儿抵账。”

“山茶?”余生眼前一亮,忙招呼小和尚回来,“一坛酒不够,得两坛。”

山茶十分珍贵,当年小孙子父亲舍命换山茶,正是被山茶的高价打动了。

山茶以深山老林最妙,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妙品。

现在老僧要以山茶抵账,余生当然求之不得。

小和尚才不上他的当,机灵跑出了客栈。

余生刚转身,小和尚又探出头,“生哥儿,她呢?”

“谁?”余生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小和尚迟疑一下,“嗷”的向余生张嘴,做老虎咬人状。

“哦,哦,”余生恍然,“她在药圃呢。”

他道:“你师父不说‘人近之者,必遭咬死’,让你切莫靠近么?”

“我就问问,问问。”小和尚摸着光脑袋微微一笑,把头缩了回去。

清姨奇怪,“什么必遭咬死,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一类很可怕的妖怪。”余生话有所指。

清姨懒得追问,“你要酿什么烈酒?”

“炮打灯。”

“炮打灯?”清姨眉头微皱,“好奇怪的名字。”

奇怪就对了,鬼也不知道系统从哪儿扒拉出来的酿酒方子。

余生之所以选它,是因为无论酿造的功德值还是原材料都极其便宜。

前世“炮打灯”采用山芋干,系统认为在大荒采用苦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此,方子在原价上特意多收了十点功德值的指点费。

苦薯是一种野菜,生长在湖边沙地上,酿造用的是它的根茎。

只有实在没什么吃的时候,乡亲们才用苦薯果腹,因为薯如其名,太苦了,堪比黄连。

以苦薯酿造的炮打灯,只讲冲劲,不讲余味,品味不得。

这样看来,清姨怕是要失望了。

余生尚没意识到,让抱有期望的清姨失望有多可怕。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余生好奇的探出头。

狌狌坐在凳子上,乡亲们围着他。

五奶奶年龄最大,众人把她让到前面,“它真知道过去的事儿?”

“嗯。”小和尚点点头。

“我去年不见了十文钱,你问它知不知哪儿去了?”五奶奶说。

小和尚问狌狌。

狌狌正在美美的喝酒,把落水狼狈和胆战心惊全抛在脑后了。

“系我呀,咯,促昂下。”狌狌打着酒嗝,含糊不清说。

五奶奶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虽不是丈二,但也摸不到头脑,只能用目光求助小孙子。

马婶儿把小孙子抱在怀里,坐在桌子对面,五味杂陈的看着狌狌。

小孙子道:“床下。”

狌狌颇有知己之感,伸着毛茸茸的手向小孙子递酒,被马婶儿拍落了。

这一人一狌现在已经成了好朋友,小孙子不再把他错认为爹爹,但依然很亲近。

五奶奶得到了答案,迈着小步回去寻找了。

其他人正要问,包子他爹推开众人挤进来。

“我儿子把钱藏哪儿了?”他没头没尾问。

他觉着包子还藏着钱。这小子贼得很,绝不会把钱藏在一个地方。

“别说,别说。”包子本来坐小树杈上看热闹的,料不到他老爹有这一手。

“走窝。”这狌狌酒量不好,醉着动摇西晃。

“走窝?”包子他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因为镇子常把狗,猫发情称为走窝。

难道包子早熟,知道攒钱娶母包子了?

“狗窝。”小孙子笑嘻嘻说。

包子跳下树撒丫子向家跑,包子他爹在后面追。

其他人深受启发,拥上去追问遗落的东西,或追问自家那口子钱藏哪儿了。

唯有里正问的最清新脱俗,他问狌狌,“我的钱藏哪儿了?”

“西庙,姨父。”狌狌说。

不待小孙子解答,里正媳妇已在教育里正,“藏个钱你还藏你西庙姨父家……”

西庙是扬州城外一小镇,因有一座寺庙而得名。

“胡说,我已经很久不去了。”里正说。。

“寺庙,衣服里。”小孙子说。

里正记起来了,他捐了一些破衣服给老僧。

小和尚一顿,“没见到啊,我回去找找。”

“让开,让开,你们问的都什么问题。”余生挤开他们,“这等神通,哪能问你们这些俗事。”

余生站在狌狌面前。

狌狌一碰酒,生死都能置之度外,这会儿当然不怕余生。

“我那本子藏哪儿了?”余生问。

那本子是他用前世简体字写就的,不仅有故弄玄虚对后来者的指点,还有有他多年研究成果。

譬如撒尿莫去野草丛,不然被某个虫子一叮,小小年纪将拥有三天屹立不倒的五肢。

他同时指出,新鲜棪木树菇清炖加鸡汤调味有鱼肉味。

也有深奥的,他论证了两轮圆月与潮汐之间关系,答案是没有关系。

这本子后来不知被他塞哪里去了。

狌狌摇头晃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地方,只能说:“走子。”

“狗子?”余生迷糊,关狗子啥事。

“找到了,找到了,真灵。”五奶奶举着十文钱在远处喊。

大家一下子积极起来,铁匠高四推余生,“问完赶紧走。”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余生挣扎着,铁匠只能把他放下。

“他们都谁欠我酒钱了?”余生指着身后人问。

“去。”这下乡亲齐心协力把他推了出去。

“做贼心虚。”余生瞥乡亲一眼,抖一抖衣袖,把狗子喊出来。

“本子。”余生向狗子比划着。

狗子蹲在地上,摇着尾巴看着余生,一副茫然样。

“你平时不挺聪明的?”余生教训着狗子,见镇子东面跑来一辆马车。

狗子继续装无辜,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余生手掌。

余生不理它,因为马车很快停在客栈前面。

拉车的是头健马,车饰华贵,赶车人也穿一身上等布料做成的衣服。

赶车的仆人把车帘掀开,先走出一侍女。

她扫了众人一眼,见到狌狌后一怔,然后头探进车厢絮絮低语。

车里人不知说了什么,侍女低眉应是,伸手把一中年妇人扶出来。

见到妇人的打扮,余生心不由的一沉。

因为她穿着巫祝绸褂,手里还提着一把标志性的油纸伞。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见钟情

缓缓下车,扫狌狌一眼后,巫祝领下人向客栈走来。

余生故作镇定,“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巫祝道:“住店。”

客栈招待八方客,拒绝反而惹人怀疑。

余生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闪身请她们进去。

侍女扶着妇人,目光往门前一看,身子一惊,抬起上台阶的脚不由的一磕。

幸好巫祝及时拉她一把,侍女才没脸朝地磕到台阶上。

“哎呦,俺的娘,这是个啥东西呦。”侍女惊魂不定。

女巫祝初看之下,也是被吓一条。

但终归是驱鬼的,胆子略大,她定睛一看,“一只猫,大惊小怪。”她责怪侍女。

“这是条狗。”余生说。

这巫祝什么眼神,侮辱长相就可以了,再侮辱品种就缺德了。

狗子配合的“汪汪”叫一声。

巫祝有些尴尬,不再说话。

侍女拍拍胸口,“见过狗,但没见过这么丑的。”

狗子白侍女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开,一副“瞧你那没见识样”的神情。

客栈内,俩老头杀的难解难分。

富难在旁边抓耳挠腮,但一指点,一拐杖就打过来。

清姨在叮叮当当拨算盘,她手里还提着一小坛棪木酒,不时潇洒的饮上一口。

对于小姨妈来说,饮着酒算算钱,为一生最快乐之事。

巫祝踏进客栈,扫富难三人一眼后,把目光落在柜台后的清姨身上。

清姨抬头饮酒,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时空凝滞,万物静籁。

余生见巫祝端量小姨妈的目光,脑海不由响起了“自从在客栈遇见你”的歌声。

清姨今天束发加冠,穿中性长衣,似临风玉树的年轻公子。

她又有平天下之志,且不说巫祝眼神不好,即便她身旁侍女也不能辨她是雌雄。

“这位公子就是掌柜?”巫祝的脸如冰雪消融,笑靥如花。

“我才是掌柜。”余生说。

巫祝不悦的扫余生一眼,犹如寒霜甫至。

这变脸,川剧变脸大师也自叹弗如。

“落这儿!”富难忽然一声吼,把气氛打破了。

许是有一步精妙至极的棋,若不走对不起自己的智慧。

富难迅速捡起一枚黑子,在拐杖袭来之前,“叭”落在棋枰上。

他敏捷躲过拐杖,对灰发老头道:“走这一步,你赢定了,相信我。”

“黑子是我的。”白发老叟说。

“白子才是我的。”灰发老头说。

“汝滚。”俩老头同时驱赶他。

“吵死了。”巫祝皱眉,“领我们去房间。”

女巫祝向清姨莞尔一笑,随着余生上了楼。

“小掌柜,待会儿让那公子把酒菜端上来。”巫祝说。

余生道:“那是我长辈,只在客栈暂住。”

“那我就下来用饭。”在拐弯前,巫祝又向清姨款款一笑。

清姨一哆嗦,“有病吧。”

余生把她们送进三层上房,巫祝端量一番,尤其喜欢那张床。

“不错。”她转一圈后坐下,“你先退下吧,有事儿再叫你。”

余生关上门走后,侍女为巫祝倒上一杯茶,“夫人,那可是狌狌,当真不把它抓起来?”

“抓你个大头鬼。”巫祝说,“别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儿。”

她走到窗户旁,打量着镇子外面的大道和牌坊。

“兹事重大,马虎不得,不能因一头狌狌而坏了大事。”巫祝说。

“是。”侍女有些不情愿的答应。

狌狌食之善走,对她的诱惑很大。

“一头狌狌而已,它跑不掉的。”巫祝又道,“倒是这剑囊我们得试它一试。”

“还有那公子。”侍女嘻嘻笑起来,“夫人不试他一试?”

巫祝立刻笑起来,“长的可真俊,只抱着便是享受。”

余生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女鬼和伥鬼已经不在比划了。

她们坐在凳子上,女鬼在伥鬼手心写一字,伥鬼“嘎”一声。

“你进来做什么?”女鬼说。

“上面住进一巫祝,你们别乱跑。”余生说。

“巫祝!”女鬼一惊,她对巫祝折磨鬼的手段记忆犹新。

“不出去,不出去。”女鬼忙不迭点头,“打死我也不出去。”

你已经死透了好不好?余生心说。

他放心回到大堂,见清姨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余生问。

清姨摇摇头,“你还真敢把她们放进来。”

余生心虚,“为,为什么不敢?”

“你说呢?”

“放心,我已经交代伥鬼她们了。”余生说。“再说她们还敢强自驱鬼不成?小老头就是她们的下场。”

只要不是为胖巫祝来的,余生才不怕她们。

这般想来,余生忽然觉着这巫祝也没啥可担忧的。

富难在客栈呆了很多天了,不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当然,这也与富难智商有关系。

但不怕。

君不见,不需小姨妈亲自出手,就已经把巫祝给迷晕了。

倒是这头狌狌得快点送走。

不待余生出主意,小和尚已经替他想好了。

“你要让狌狌跟你一起回寺庙?”余生说。

“嗯,书中记载,狌狌常到寺庙偷吃,可见它喜欢住在山上。”小和尚说。

这理由让余生无法反驳。

“刚才那人看狌狌的眼神贪婪的很,”小和尚说,“还是让它回山里比较好。”

余生求之不得,“它跟你走?”

“当然。”小和尚说,“我们约定好了,它可以经常下山来镇子上玩。”

“正好也有用到它的地方。”小和尚笑起来。

“什么意思?”

“生哥,山上泉水断了,我下山来背水的。”小和尚说,“狌狌力气大,正好帮忙。”

“老和尚也是,这么远的山路让你一小和尚来背水。”余生说。

“哎,没办法。”小和尚低头说,“谁让我小呢,小的就得听大的。”

余生取水桶到后院为小和尚提水,水桶刚落半截,听井里“噗通”一声。

这井里到底有什么?

余生趴在井沿,“谁在下面,速速报上名来。”

小和尚也趴在井沿,“有人在下面?”

“不知道,指不定有妖怪,你离远点,别跌进去。”余生唬他。

“妖怪?”小和尚一顿,把脖子上挂着的佛珠取下来,“把这个放桶里试试。”

“这是什么?”

“佛珠。”

“我知道,有什么用?”

“师父说这佛珠有佛性,一般妖怪都能吓住。”小和尚说。

他们把佛珠扔桶垂下井里,不见异样。

小和尚把佛珠重新戴上,“也可能是井里的鱼养大了。”

这余生知道,井里一般都会养鱼,取良好寓意的同时也检验井水是否有毒。

但这井里应该不是鱼,因为从来没有哪口井养深井鱼。

除非投鱼的人深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仙出走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余生在提水时,顺便告诉小和尚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三个和尚没水吃?”小和尚问。

“因为三个和尚喝的多。”余生说。

“哦。”小和尚长在山里,不懂人情,似懂非懂点点头。

余生顺便把耳熟能详的儿歌教给了小和尚。

小和尚在庙里整日敲木鱼念经,哪听过这个,不由的记住了。

老和尚本让小和尚提上一坛水即可,现在有了狌狌,直接抬上一桶水。

余生帮他提出去,小和尚转到药圃远远向草儿打个招呼后才出来。

他们叫上狌狌,在小和尚一坛素酒诱惑下,一人一妖抬上水桶。

小和尚说,狌狌很乐于助人。

它们常帮山里樵夫运柴,但绝不是无偿的,一定要有酒、草鞋或饭菜才成。

不过一定要把活干完了再给它,不然狌狌中途就会开溜,是很不守信用的家伙。

小和尚在前,狌狌在后,前面挂一坛酒引诱着,他们上了石桥。

挥挥手作别后,他们沿着山路向西面的大山走去。

人影渐渐变小时,余生听到了小和尚在唱:“一个和尚挑水吃……”

余生听的直乐,心说明天一定要问问小和尚是被老僧怎么收拾的。

“乐什么呢?”从客栈走出来的富难蹲在门口。

尝试了软磨硬泡之后,富难靠近棋枰的努力还是失败了。

“没什么。”余生说,“你又把他们斗败了?”

“那还用说?”富难说,他对自己总是那么自信。

又闲聊几句,余生回到客栈做饭。

不知不觉,清姨喜欢上了看余生做饭。

不只娴熟的动作赏心悦目,有时也能让她听到时光溜走的脚步声。

她已经很久没在意过时间了。

而时间,恰是最打动人心的东西。

这也是许多人成仙之后便斩断尘世,只与仙人结伴的原因。

因为跳出时间后,他们再也经受不住时间的打动和蹉跎。

今日依旧是烩菜。

在烹饪时,余生问清姨,“你有什么想吃的?”

清姨歪着脑袋,在她漫长的记忆之中回想,“面。”

“什么面?”面的种类多了去了。

清姨摇摇头,“忘记了,反正是一碗很好吃的面。”

幸好系统没发布什么任务,不然余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富难挑帘进来,正要兴师问罪,见清姨在,语调不由降下来,“刚才有头狌狌?”

余生点头。

“你怎不告诉我。”富难微笑着埋怨,“我也有点事儿要问它。”

余生不猜也知他要问什么事儿,“你不锦衣卫么,应该靠自己推理。”

他把菜下锅里,“不然不仅丢你的人,也丢城主的人,让别人以为城主养了群饭桶。”

事关城主和锦衣卫荣耀,富难立刻挺直腰板,“说的有理,我去查案了。”

他转身跑到了后院。

待余生快做好饭的时候,叶子高他们也回来了。

“出事了,掌柜的,出大事了。”人还在客栈外,叶子高已经向里面高声喊。

“出大事就出大事了,你加个掌柜什么意思?”余生提着刀走出来。

清姨也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抱着警长的富难。

叶子高忙摆手,“我的错,我的错……”

“呕~”

他还来得及说出什么大事,小老头已经跳下驴车,找个墙角大吐特吐去了。

还真是出事了,余生指着小老头,“这,怎么回事?”

白高兴坐门前茶摊上喝凉茶解渴,目指叶子高,“问他。”

“今儿我们又遇见怪哉了。”叶子高说。

那次遇见后,后来他们去扬州城时,在路上经常遇见怪哉。

她或站在路上,或藏在树后面,目光直直盯着叶子高。

后来毛毛在经过那段路时都是狂奔而过的。

“我和老头打赌,他若敢对湖边背影喊句话,我就给他一个月工钱。”

叶子高乐不可支,“他真喊了。”

“喊的什么?”

“姑娘,吾倾慕汝已久。”叶子高学的惟妙惟肖。

“当时怪哉拔腿就追,在驴车后面追了好久,幸好毛毛跑的更快。”

“现在那怪哉肯定不纠缠我了。”

叶子高笑着直不起腰,“掌柜的,把我这个月工钱给他。”

余生道:“下个月吧,你这月工钱先扣了,下个月工钱给他。”

“为什么?”

“你不能老拿别人缺陷开玩笑,不然和取笑狗子的人有什么区别。”

余生记起了楼上的那位巫祝。

叶子高嘀咕道:“我也是为了自保。”

被怪哉盯着,叶子高这些天心里一直发毛。

余生道:“你不怕小老头被怪哉纠缠上了,他那小身板,啧啧……”

“就,就是。”小老头抬起头,“小掌柜,两个月工钱是多少?”

“什么两个月,取笑也有你一份,不扣你工钱就是好事了。”余生说。

“账不是这样算的……”

余生不理他们,“这就是你们说的大事?”

“不,城里出大事了。”白高兴放下茶杯说。

“锦衣卫在邻水镇被狼妖袭击,现在全城一大半锦衣卫都赶过去了。”

“锦衣卫被袭击?”富难抱着警长上前一步,“损伤大不大?”

白高兴叹气,“惨重,听说伤了不少。”

饶是见惯生死的叶子高也语气低沉,“拉回三辆马车人来,不是重伤便是牺牲。”

“现在全城闲着的捉妖天师也赶过去了。”白高兴说。

余生眉头微皱,“城主难道震慑不住这些狼妖?”

“不是,听说这群狼妖是从北面下来的。”白高兴说。

“那城主为什么不出手?”余生回头问富难,却看着清姨。

“因为城主很久以前就想走了。”富难说。

“走?”余生惊讶。

“嗯。”富难点头,这在锦衣卫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十几年前,扬州城主就有随友人前往归墟上的仙山闭关修炼的念头。

但因为扬州城锦衣卫实力微弱,所以才不得不留到现在。

“这十几年间,大家为不拖城主后腿,非常努力的修炼。”富难说。

为提升实力,在遇见小妖或稍微棘手的妖怪时,锦衣卫都不再请城主出手。

他们以血战磨练自己的实力,渐渐对一些妖怪有了一战之力。

“这样一来城主便不需频繁往返,只需在扬州城遇见大妖时出关赶回来就好。”富难说。

这也是城主这次没有出手的原因。

“若再敌不住,城主怕又要出手了,到时前往仙山的日期怕再会延后。”富难叹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剁鱼

在大荒,攀登到天道极限者寥寥无几,或许只有仙山之主,西王母才触摸的到。

足见成仙远不是修炼的尽头。

被凡尘羁绊的仙人,远不如那些远离尘世潜心修炼的仙人。

至于当城主的西王母?

那是因为昆仑丘算不得尘世,上面凡人不见,称得上神山。

“听说城主友人在仙山吃得开。”富难说。

言下之意,城主去仙山闭关,对她的修炼很有帮助。

余生了然,对扬州城百姓而言,城主所做的已经够多,他们不想再拖她的后腿。

同时城主闭关之后实力大增,对扬州城的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

因为在大荒之上,城池被侵占和吞并不计其数,巫祝和奴隶主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若城主厉害,这些人绝不敢妄为。

“周九章他们怎样了?”余生关心道。

叶子高道:“听周大富说,幸好有卜小妹在,不然他们肯定得躺车上回来。”

这些贵公子,周大富和楚生是一拨。

这俩人整天厮混,以寻找城内不知名而貌美的院子女子为乐。

“庄子生也去了。”叶子高说,让余生猝不及防尝一点狗饭。

说罢这些,众人唏嘘一番,余生提着刀准备回去继续做饭。

叶子高又把他拦住了,“掌柜的,寻味斋三日后将举办豆腐宴。”

“豆腐宴?”

“现在城里都传遍了,我们该怎么办?”

余生纳罕,“别人办豆腐宴,关我们什么事?”

“这豆腐可是从我们客栈出去的。”叶子高说,“若成了他们的招牌……”

叶子高一时说不出来,斟酌一下才道:“岂不显得我们客栈无能。”

余生道:“待他们的豆腐宴中有一道超过麻婆豆腐再说。”

余生口上虽这般说,心中却觉着叶子高言之有理。

但余生能怎么办,余生也很无奈啊,总不能兑换百道豆腐菜打擂台吧?

“好主意。”系统冷不丁冒出来。

“兑换菜谱的功德值可以赊欠。”系统说。

余生才不上它的当,这贱货只是想要他的功德值。

叶子高他们忙着把驴车上的粥桶卸下来。

“哎,对了。”叶子高无时无刻不想着偷懒,“陆仁义的咸鱼又丢了。”

“怎么丢的?”

“一转眼就不见了。”

余生一怔,“不在我们车上吧”

叶子高摇头,“肯定不在。”他说,“我们离开时把车翻遍了。”

“那就好。”余生说。

上次就有些尴尬,余生深怕陆仁义以为他窃了咸鱼。

“今天赚了……”余生回头一愣,“你确定咸鱼没在车上?”

“确定,不信你问小白。”叶子高说。

白高兴把一粥桶放下,“你小子就知道偷懒。”

“不过咸鱼真没在车上,我们三个特意找过的。”白高兴说。

余生指着门口,“你们看狗子嘴里叼着什么?”

叶子高和白高兴回头,小老头也转身看去。

“我去。”他们异口同声,学着余生感叹。

狗子正叼着一条咸鱼,拖在地上耍呢。

这咸鱼他们熟悉的很,正是陆仁义的咸鱼。

这下余生也不做饭了,四个人围住狗子蹲在地上,直直盯着这条咸鱼。

狗子正玩的尽兴,叶子高用手指敲了敲咸鱼,引来它一声闷吼。

但狗子抬头一看,迎上四个人的目光,余生手里还提着菜刀,一哆嗦把咸鱼丢在地上。

“是一条咸鱼,硬梆梆的。”叶子高说,

小老头用手指戳了戳,“腌的刚刚好,味道应该差不了。”

“小心扣你工钱。”余生说着把咸鱼翻了翻身,“没长腿啊。”

他看着三人,“是不是你们恶作剧?知道客栈不烧鱼肴,故意把咸鱼带回来的。”

“我们有那么无聊么?”叶子高说。

“我们没有,你就说不定了。”白高兴说。

小老头赞成,“白老弟言之有理。”

“去,”叶子高不理他们,道:“这咸鱼会不会成精了?”

三人还没开口,叶子高道:“指不定还是条母妖精。”

他说着就去提鱼,被余生拍掉了,“滚,太禽兽了,它只是条咸鱼。”

叶子高一怔,“你想什么呢,我是看看这条咸鱼是不是妖怪。”

“你又不是捉妖天师,能看出个鬼来。”余生说。

“看鬼那是小老头的本事。”小老头提醒他。

白高兴不理他们,把咸鱼掂起,靠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翻鱼尾部。

“这绝对不是妖怪。”白高兴说,“不见一丝的妖气。”

四人一时束手无策,“真不是你们带回来的?”余生忍不住又问。

“我们很肯定离开时,它不在车上。”白高兴说。

“真他娘的邪门。”余生说。

“是他娘的邪门。”

“他娘的邪门之极。”

“邪门到她娘家了。”小老头说。

四个人蹲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这条咸鱼,倒要看看这咸鱼闹什么幺蛾子。

狗子呆在他们中间,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一动也不敢动。

半天也看不出花样来,余生揉揉眼,“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余生竖起刀,“剁了它。”

“有道理,寻常刀剁不碎,不代表掌柜的刀不成。”叶子高对余生厨刀之锋利很有信心。

余生迫不及待的一刀砍下去,“砰~”的一声响,刀无异样,咸鱼也无异样。

余生不甘心的又“砰砰”几刀,咸鱼依旧一点伤痕也没有。

他刚准备再来一刀。

“余生,你在做什么!”

一声暴喝响彻在耳际,险些把余生手中刀给震掉。

余生抬头,见里正和石大爷站在门口处,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余生看看手中刀,看看地上的咸鱼,再看看里正。

“我什么也没做。”他把刀塞白高兴手里。

“我就看个热闹。”白高兴至今记着当初说“烧金鲤”时乡亲们的嫌弃,一把塞在叶子高手里。

叶子高是谁,他机灵的很,随手塞给小老头,“我就打个下手。”

小老头左看右看,低头一看,“这狗子成精了,居然知道找人帮它剁鱼。”

里正当然不傻,余生仓促之间的推脱只是徒劳。

余生被推到后院,“你小子果然学坏了,老余才走了几天。”里正痛心疾首。

“怪不得老余临走时让我们盯紧你,特别叮嘱不让你吃鱼。”石大爷补充。

“不是,我没吃鱼。”余生辩解。

“还狡辩,我们再迟来会儿,鱼就下锅了。”里正说。

“老余说的对,能把树菇吃出鱼肉味的人,绝对得看紧了。”石大爷说。

第一百三十章 木妹

待余生道出原委,里正和石大爷也愣住了。

他俩不信邪,抡着大锤对咸鱼一通砸,咸鱼依然安然无恙。

“邪门了。”他们也看着咸鱼,六个人把一条咸鱼围着密不透风。

“莫非它身前是个妖怪?”里正说。

“也许中了什么诅咒或法术。”小老头说。

“听说童子尿祛邪,要不要试试?”叶子高建议。

“有道理。”众人点头。

“我去把包子喊过来。”余生说。

众人不答应,只是看着他。

“你们看我干什么?”

“你说呢?”

余生语气一转,“我觉着我们这样做不地道。”

“咸鱼是陆仁义的兵器,咱们不能这样糟践。”余生说。

“刚才用刀砍你怎不说。”

“砍坏了,我可以把作案工具赔给陆仁义,他一定很高兴。”

“现在你也可以把作案……这不行哈,那你把刀赔给他。”叶子高说。

“那怎么成……”

“小二,饭做好没,我们夫人饿坏了。”巫祝的侍女在大堂喊。

“来了,来了。”余生答应着,回头对众人说,“吃饭要紧。”

余生回后厨,他们回到大堂,刚进门小老头就停下来,“巫祝?”

“巫祝。”白高兴心下一沉。

“还是女的?”叶子高说。

站在木梯处的巫祝扫他们一眼,徐徐向清姨走去,“这位公子,贵庚啊?”

“二十。”清姨说。

“双十年华,难怪这么俊。”这巫祝说话的语气之间带着挑逗。

“这什么情况?”

三人对视一眼,不知客栈这半天发生了什么事,小姨妈居然人任人调戏了。

巫祝依靠在柜台上,目光火辣辣的看着清姨,“这皮肤,真嫩。”她笑着说。

侍女看出不同来,“夫人……”

巫祝拨开侍女,继续对清姨道:“公子婚配没?”

清姨摇摇头。

侍女在旁边拉她衣角,但被女巫祝推走了,“那有没有喜欢的可人?”

“没有。”清姨又说。

“你看姐姐怎么样?”她把胳膊撑在柜台上,摆一诱惑的姿势。

“夫人,她是女的。”侍女忍不住低声说。

“女的?”巫祝一愣。

她刚要直起身子来,清姨伸手把她拉在柜台上。

在女巫祝错愕之中,清姨用手拨弄她下巴,“女的又如何,我就喜欢女的。”

叶子高他们三个把下巴都快惊掉了,今天太阳难道打西面出来的?

清姨轻抚女巫祝耳垂,“夫人真让人爱不释手。”

有那么一刻,巫祝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急忙挣脱直起身子来,“把,把饭菜端,端屋里。”

又看清姨一眼后,女巫祝慌乱的上了楼,这次不用侍女扶着了。

“嘁~”清姨不屑一笑,抬头见叶子高三人在看她,富难和俩老叟也在看她。

“看什么,不想要工钱还是不想活了?”清姨眉头一竖。

“落此,落此。”白发老叟回头,指点灰发老头落子。

“哦,哦。”灰发老头忙应着,把手里攥着的一枚棋子落下。

富难在旁边看着稀罕,居然有指点对手下棋的。

余生把乱烩端出来,“人呢?”

站着的三个人齐齐指楼上。

“有病吧?”余生把菜递给叶子高,“不给她们端上去。”

叶子高对异性向来不拒,端着盘子上了楼。

两老叟也在客栈用饭,用完午饭后又是一番厮杀。

富难持之以恒的坐在他们周围,随时准备贴上去指点一番。

短暂午休后,余生领着叶子高他们去湖边挖苦薯去了,留清姨和草儿在客栈看店。

许是被清姨吓到了,女巫祝在房间里一直没有下来。

因为湖水退下去不少,挖苦薯倒是没有多少危险。

只是苦薯很小,而且苦味甚重,只挖了几个余生就做甩手掌柜了。

叶子高干活时抱怨,“你简直比我还能偷懒。”

余生伸着双手,“这双手要做菜的,沾到其他味道就不好了。”

这理由冠冕堂皇,叶子高他们无可奈何。

待他们把牛车装满往回赶时,日头已经挂在西山。

田野里光秃秃的,只有几块田里青草半丈高,放羊老贺现在都省的赶羊去旁处了。

看到这几块田,叶子高他们两个齐齐叹气。

小老头纳罕,“怎么了?”

“这日后全是我们的活儿。”叶子高一指。

余生很轻松,当一位剥削者真不错。

他们回到客栈时,俩老头对弈半局。

见天色已晚,他们站起来,“掌柜,请纸笔,封棋。”白发老叟说。

所谓封棋,就是这棋局封盘不动,明日再下。

余生无语,两个臭棋篓子,居然还封棋。

余生却忘了,现在他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即便富难也能轻松赢他。

至于五子棋,余生现在也不占优势。

在吃力赢完叶子高一局后,余生已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棋坛,保全了他在客栈的不败之名。

叶子高擅长下棋,依言取来纸笔,让该落子的灰发老头把要下的那步写在纸上。

“汝首……”灰发老头不知如何用文言说转头,只能用手比划一圈。

白发老头翻着白眼把头转过去,却留肩膀上的鸟儿把灰发老头写的看个清楚。

封棋后结账,听余生他们一天用度为二十文,白发老叟从怀里掏出两片树叶来。

“谬矣。”他又放回去,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钱。

他一一数着,然后把十七文钱递给余生,“廿文。”白发老叟中气十足。

“木兄,谬矣。”灰发老头提醒他,从他手里又捡一文,“汝少数了壹拾伍。”

他把钱添进去,对余生说:“小后生,点好。”

余生不由的记起了柳柳,“我现在知道你们为什么互称木兄了。”

“为甚?”

“因为木妹今天没来。”余生说。

俩老叟一头雾水的出了客栈下了台阶,相互拱手。

“木兄,珍重。”“木兄,后会有期。”

他们转身又沿来时路回去,只是白发老叟很快转身,“木兄。”

灰发老头转身,“木兄,有何吩咐?”

“记着还吾十二文钱。”

“廿文一半为十文。”

“吾知,但今日白汤、乱烩汝用得多。”

这账他们算的倒是清楚。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恶鬼

夜已深,客栈安静下来。

清姨她们已经上楼睡觉去了,只留余生几个在侃大山。

狗子蹲在门口,不时盯着柜台上那条咸鱼,然后摇着尾巴看着外面。

黑猫警长在白天睡足了,不时的跑进来跑进去。

自上次白高兴把它们晒着的老鼠干没收后,两只猫便转移了阵地。

余生虽不知它们把老鼠藏哪儿了,但肯定不在客栈。

整座镇子都在黑暗之中沉睡着,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只有牌坊上挂着一盏客栈的灯,在凉风之中摇曳。

窸窸窣窣的,狗子听到街道上有轻微的脚步声。

它扭头看去,却不见有人。

很快,窸窸窣窣之声在沿街的墙上响起来,只是被挡住了,狗子什么也看不到。

喝完一坛酒,富难告辞,白高兴送他出来。

他们听不到这窸窸窣窣之声。

白高兴回来去后院收拾了,余生把柜台收拾完毕,见狗子跑进了黑暗的大街。

绕过一个角落,狗子抬头在墙壁上见到了窸窸窣窣之音的来处。

两张脸四目相对,狗子出奇的没有叫起来。

而墙上窸窸窣窣的东西也停下来,直直看着狗子,一时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狗子。”余生唤它。

狗子和黑猫警长不一样,那俩货淘气的很,晚上才是正常活跃的时候。

听到余生呼喊,狗子歪着脑袋看了看墙上的东西,转身回到客栈。

“大晚上想去哪儿?”余生拍它一下,赏它一根大骨头。

他刚要走出去上门板,惊见客栈木梯走下一鬼来。

恶鬼余生在胖巫祝伞里见的多了,但没见过这么凶恶的。

这鬼尖嘴獠牙,头发炸起,手里托着东西,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余生急忙移开目光。

上次大意惹火上身,余生记忆犹新。

这鬼肯定是巫祝放出来的,余生现在还不知她要作甚,绝不能把自己能力暴露出来。

这鬼走的很慢,脸上有着不耐,仿佛身上有一副枷锁在束缚着他。

余生把门板上了,正好白高兴为牛添了草,他们一起上楼。

余生这才又把这恶鬼看清楚,不由得一阵恶心。

原来他手里托着的是自己的肠子。

那粗粗的肠子从他腹部伸出来,血淋淋的,甚至能看到腹里面的脏器在跳动。

余生勉强忍住才没露馅。

上了木梯三步,白高兴停下来,“咦,怎么有一股阴气?”

“风吹的吧。”余生低头,见白高兴的脚正踩在恶鬼的肠子上。

恶鬼本已经束手束脚,现在被束住了肠子立刻有些愤怒。

他“吼”的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刚好能把白高兴的头装下。

只是恶鬼很快就不甘心的闭上了,似乎有人在让它住手,避免节外生枝。

白高兴脚下有些不适,抬起脚来翻看,恶鬼趁机把肠子收走。

只是不待他把肠子收起来,白高兴又在上一个台阶搓脚了。

肠子在白高兴脚下搓来搓去,疼得恶鬼倒吸冷气。

“大热天怎么阴冷,阴冷的?”白高兴不解,穿过恶鬼随着余生上楼。

留下恶鬼抱着那截肠子,仿佛吃烤红薯似的吹来吹去。

狗子倒是若有所觉,但被余生叫上了楼。

余生没回自己的房间,领着白高兴钻进了叶子高和小老头的房间。

叶子高正准备睡觉,见他们进来,警觉道:“你们做什么?”

“去。”余生不理他,他走到窗户前,顺口道:“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嘿嘿。”小老头难为情的把《九尾龟》掏出来。

“一大把年纪了,悠着点身子。”余生说着打开窗户。

在客栈门前有灯笼,他见恶鬼已经穿过门板向牌坊走去。

小老头道:“我就看看,我就看看。

“这是真的,他想动真格也无能为力了。”叶子高在旁边插嘴说。

“这你都知道?”白高兴看着叶子高,“怪不得掌柜说你是禽兽。”

叶子高自然不服,和白高兴辩驳起来。

余生见鬼影陷入了黑暗之中,正要回头,忽觉身后有些凉,仿佛有人在吹气。

只是抬头却不见什么东西。

他关上窗户,打断正在争吵的两个人,“行了,都别吵了,说正事。”

他拍拍小老头肩膀。“戗行之恨,不共戴天,想不想证明捉鬼天师不逊色于巫祝?”

“当然想。”小老头说,“告诉你,我实在是逮不住机会,我早想杀杀那群巫祝的威风了。”

“我们捉鬼天师,天生就和这群驱鬼的势不两立。”小老头慷慨激昂。

“好。”余生说,他回头吩咐白高兴把小老头的吃饭家伙还给他。

余生指着外面,“住在客栈的那女巫祝驱赶一头恶鬼去了牌坊。”

“你怎知道?”小老头纳罕。

“别忘了,我也有捉鬼的本事。”

余生不多解释,“牌坊上有城主的剑囊,我总觉着那恶鬼去那儿肯定不怀好意。”

小老头不放过任何贬低巫祝的机会,“这群人一直不怀好意。”

“现在是时候让我们看看你这四钱捉鬼天师的本事了。”余生说。

小老头对捉鬼一直很热衷,他穿上外衣自信道:“放心,交给我。”

他接过白高兴递来的吃饭家伙,弹一下金钱剑,匆匆下楼去了。

只是不待余生他们动一下,小老头又探回头来,“你们,不过去看看?”

“去,去。”余生摆手,“放心,我们稍后就去帮你掠阵。”

“压阵倒不用,我是怕你们见不到捉鬼天师的厉害。”小老头说一句,先行下去了。

余生他们跟在身后,绕过后院,沿着篱笆向客栈前面走去。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两轮月亮都不曾出来,只有漫天的繁星。

但让余生一直很奇怪的是,这不见月的夜一过,第二晚便会迎来两轮大圆月。

他们在穿越客栈旁边的空地时,余生忽然感觉一双明亮的珠子向自己扑来。

“什么东西?”余生被吓一跳。

“喵”,这团黑影在余生腿上摩擦,轻叫一声。

余生把警长拨开,“吓我一跳。”

黑色的警长在夜晚若藏住那双眼,还真是分辨不出来。

他们来到客栈门前时,见小老头在前面十步外站定了身子,从兜里掏出一东西来擦着眼睛。

叶子高和白高兴只能看见这些。

余生趁着牌坊上的灯笼,却见那恶鬼正小心翼翼向牌坊走去,目光一直盯着剑囊。

擦了眼睛后的小老头看到了虚影,金钱剑一指,“呔,那恶鬼,你想干什么?”

恶鬼回过身子看着小老头,“多管闲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机缘

恶鬼在吐出“多管闲事”四个字时,粗声粗语,恶狠狠地。

在打量来人后,恶鬼又道:“哎呦,原来是个捉鬼天师,一把老骨头了还出来找死。”

这话有了白日女巫祝的语气。

躲在后面的余生不由的一哆嗦,这声音实在太违和了。

小老头道:“不敢,实在是你太臭了,小老头才不得不出来找屎。”

“我要杀了你!”恶鬼最听不得这个,立刻一脸怒容,但很快被巫祝压制住了。

他只能托着肠子,胆颤心惊的向牌坊走去。

“站住,你要作甚?”小老头把金钱剑竖起。

恶鬼一笑,指着牌坊上剑囊,道:“哎呦,人家想让鬼找死,为民除害都不成?”

“这……”小老头不知如何回答,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他只能看着恶鬼走到牌坊下。

但牌坊上的剑囊一点动静也无,压根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这下恶鬼疑惑了,小老头和余生也不解。

“莫非剑囊睡着了?”叶子高说。

“或许是剑囊没见过找死的,不知道该不该出手。”白高兴说。

他们两个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余生的现场直播。

客栈阁楼上,清姨坐在美人靠上笑看下面的热闹。

恶鬼在牌坊下来回穿行,目光须臾不离剑囊,但剑囊就是不动。

“难道这剑囊的传说全是假的?”恶鬼疑惑片刻后笑起来,“假的才好。”

“别以为剑囊不起作用,你便能为非作歹。”小老头横剑道,“先过我这关再说。”

“老头儿,一把年纪就别丢人现眼了。”恶鬼说,“你这身子骨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这回说话的语调又变回恶鬼自己。

“住,住口,不许你这么说他。”黑暗之中有人说。

“这,这是?”叶子高身子一颤,他对这声音很熟悉。

一道身影浮现在牌坊灯光暗处,背影如此曼妙,余生一猜就知身影的主人是谁。

“她怎么也来了?”叶子高说。

“安心,现在她找的不是你。”余生劝慰。

小老头也被吓坏了,“你,你怎么来了?”

“你说倾慕我许久,所以我来看看你啊。”怪哉耿直的说。

“不是,我……”

“呦呦,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有这本事。”恶鬼又调回巫祝的语气,“老东西,是我小看你了。”

“你闭嘴!”怪哉走到灯光下,“我不许你侮……”

“我的娘,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恶鬼惊叫打断了怪哉的话。

他手里的肠子被吓着掉在地上,肚子里的肠子也“哗啦”被扯出来落在地上。

怪哉也忍不住了,“呕,你干净点行不行,脏死了。”

恶鬼一截一截把肠子塞回去,“我的肠子比你的脸干净多了。”

怪哉道:“我很好奇你肠子里装的什么。”

恶鬼手一松,肠子哗啦又掉在地上。

余生在远处赞叹,“互相伤害啊。”

“对了,怪哉也能看见鬼?”余生才想起来。

白高兴道:“怪哉为人死后怨气所化的虫子,她又由虫子修炼为妖,所以看见鬼不足为奇。”

余生点点头,继续看着牌坊下的热闹。

“我要杀了你们。”

恶鬼最听不得旁人说他肠子里的东西,方才小老头的找屎已经激怒他一次了。

只见恶鬼托住肠子一头,一甩数丈长,向小老头打来。

小老头身子不动,金钱剑竖起,剑光上冒出一阵金光。

但不等两者相交,只见更大光亮在牌坊上闪现,接着一道剑气划过,打在恶鬼身上。

恶鬼瞬间倒地,犹如被雷击一般,身子颤抖不休。

“剑囊,不,不是,不管用么。”他颤抖的说罢,魂飞而散,再也进不去轮回。

驱鬼的巫祝收回鬼神之力,吐一口鲜血后把眼睛睁开。

侍女护在她身旁,见状忙帮她擦去,然后递上一杯茶。

“剑囊应该只攻击对人出手的妖鬼。”巫祝说。

她安定下来后又道:“这镇子真他娘够邪门,一个比一个丑。”

客栈楼下,所有人都已经被惊呆了。

余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岂料剑囊一道剑气就把这恶鬼给除去了。

余生回过神来,忙提醒:“小心。”

这时怪哉已经被吓退三四步了,好在剑囊又恢复方才的平静,不曾对怪哉出手。

“那啥,已经解决了,我先回去睡觉了。”叶子高才不想再惹祸上身。

小老头见恶鬼被诛,再不敢停留,迎面向余生他们走来。

但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后,小老头无奈的回头。

他闭着眼道:“这…姑娘,白天只是玩笑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这是缘分。”怪哉认真说,“不然为什么不是他说。”

她指着白高兴。

“那是我傻。”小老头说,“姑娘,你别纠缠我了,我真是随便说说。”

怪哉不同意,“我娘说,只要有人对我说喜欢或仰慕,我的机缘就到了。”

“她还有娘?”余生说。

“稀罕,虫子就不生虫子了?”白高兴说。

“什么机缘,这是孽缘。”小老头说,“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有心而无力啊姑娘。”

“机缘就是进入轮回的机缘。”怪哉认真解释说。

“我真不行。”小老头匆匆跑到余生他们跟前。

他听怪哉还跟着,回头怒吼:“别跟我,别说我风烛残年被流放,就是年纪轻轻,我也不会看上你这丑……”

余生踹他一脚,把小老头的话全踹进了肚子里。

“什么被流放?”白高兴奇怪的问。

“没,没什么。”小老头冷静下来,“这位妖…姑娘,白天只是玩笑,我向你告罪。”

他拱手后匆匆回客栈去了,留下余生和白高兴面对怪哉。

作为在百狗之中挑中狗子,又整天面对狗子的主人,余生对丑已经有所免疫。

饶是如此,他还是有些不适,“那啥,我们也回去……”

“我能住店吗?”怪哉说,语气有些低落。

余生有心拒绝,但想到前世被人贩子嫌弃的经历,鬼使神差的说:“能,能。”

白高兴一脸惊讶的看着余生,但谁让他是掌柜呢。

待余生在客栈门前灯下瞥到怪哉面庞时,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能想象出虫子模样的头目牙齿耳鼻尽汇聚在人脸上吗?怪哉便是这幅模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富易

绕着篱笆走到后院,余生随手把一青纱帷帽递给怪哉。

这帷帽是草儿在药圃劳作时戴的,现在用来遮住怪哉的惊世容颜正合适。

余生觉着自己在灯下绝对忍不住怪哉的摧残。

回到大堂,余生随口道:“用饭吗?”

“可以?谢了掌柜。”怪哉欣喜,掏出十文钱来摆在柜台上。

“你有钱?”余生惊讶。

怪哉点头,“我偶尔会采些草药让别人帮着进城去卖。”

余生也遇见过卖蜂蜜的妖怪,好奇问:“你们也用钱?”

怪哉摇头,“用处不是很大,只有与人接触的妖怪才有用。”

“但我觉着我以后一定会用到的,所以就攒了一些。”

“你看,现在不就用到了?”怪哉已经由方才的低落中恢复过来。

余生心中好奇共封用钱来做什么,嘴上问:“你想吃什么?”

“有肉就行。”怪哉张口就来,然后才不好意思道:“大晚上的,会不会很麻烦?”

“只要你付钱,所有的麻烦都不是麻烦,等着。”余生围上自制的围裙钻到后厨。

这怪哉倒是和草儿差不多,都是无肉不欢。

现在余生能做的肉菜不多,为怪哉做的是烩菜中的乱炖五花肉。

白高兴很快上楼休息去了,只留下余生在厨房,怪哉在大堂呆坐着。

不过怪哉很快便不寂寞了,狗子一蹦一跳从楼上下来,蹲在桌脚好奇的看怪哉。

它记着这股味道。

怪哉也看到了脚下的狗子,忍不住俯身逗弄它。

狗子很少和余生意外的人玩耍,今天却出奇的和怪哉玩到了一起。

“好了。”在他们玩着高兴时,余生将菜端上来。

“多谢。”怪哉怪模怪样的拱手,然后取了一双筷子。

她显然不会用筷子,摆弄半天才找到一合适姿势。

“上次吃你们饭菜的时候,我刚化作人形。”怪哉不好意思说。

余生摆摆手,“没什么,我也不会握筷子正确的姿势。”

这是真的。余生用筷子一直使不上力,夹食物时经常会掉,没少被清姨说。

怪哉尝了一口,虽看不见脸,但余生感觉到了她的喜欢。

“就是这个味。”怪哉说,“我化为人形后第一口就喜欢上了人的食物。”

“后来我回去尝试着做,一直做不出这个味道来。”她的身子摇晃起来。

余生倒是对为她做饭的人挺好奇的,也不知谁的承受能力这么强。

许是知道余生的疑惑,也或许是为缓解被人看着用饭的尴尬,怪哉讲起了那次经历。

“我娘说怪哉只要化为人形,然后被人喜欢,就能进入轮回。”

“我就拼命的修炼,终于有一晚在珠湖畔化为人形。”

珠湖在扬州城北面,相传曾有骊龙珠光显现,因而得名珠湖。

化为人形后,怪哉对双腿走路很新鲜,欢喜的在荒野上四处漫步。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扬州城外,见几户人家坐落在城墙下。

她想自己既然已经化为人形,何不如向人讨一口饭吃,于是叩响了一农户的柴门。

灯油略贵,寻常人家能省便省,若有事都是趁着月光。

因为在扬州城下,百姓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所以只随便问了问就把她请了进去。

农家只有两个老人,心善,趁着月光帮她做了一顿饭,后来还安排她住下休息。

谁知第二天,老人叫她起床时看到了她的真容,惊叫声把城门口的锦衣卫都惊动了。

怪哉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虽化为了人形,面孔却不是人的模样。

“我被好几条狗追着,一直跑啊跑,差点以为自己就没命了呢。”怪哉用手比划着。

“不过后来想想还挺好玩的。”怪哉说。

“好玩?”

“对啊,我才知道原来两条腿能跑这么快,我一直以为不如那十几条腿呢。”

余生笑了,遮住面容的怪哉声音甜柔,倒是不让人那么不自在了。

“噔噔”,怪哉正用着饭,木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余生抬头,见草儿抱着球球闭着眼,一步一小心的挪下来。

在踩错的时候,球球“吱”一声,她才睁开一只眼看一下路。

“你怎么下来了?”余生问。

草儿闭着双眼说:“我梦见自己在吃肉,醒来就闻到肉香了。”

她挺着鼻子走到长桌前,然后睁开双眼:“哈,果然有肉。”

余生道:“只做了这一份。”

草儿脸上喜色立刻落下来。

“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分你一些。”怪哉说。

“不嫌弃,不嫌弃,只要吃肉都是好朋友。”草儿说。

怪哉另取一双干净的筷子,把自己不曾动过的一半拨给草儿。

就着肉,俩人闲聊起来,余生趁机去后面把采回来的苦薯酿成炮打灯。

待余生回到大堂时,桌子上摆着空盘,俩人依旧聊个不停。

在余生催促下,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回房休息。

翌日,天微明,不待余生催促,叶子高和小老头就起床赶路了。

他们俩个现在真是怕了,深怕怪哉纠缠他们。

昨天睡的晚,房间又一伥鬼一女鬼,余生睡的很不踏实。

送走驴车后,他刚要回去补觉,见俩老叟从东西两头走来。

他们俩在客栈门口拱手寒暄,在余生实在听不下去时,富难打断了他们。

“你们还客气啥,走走走,进去对弈一局。”富难匆匆走过来。

“汝懂甚,此乃相敬如宾。”白发老叟说。

“还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呢。”富难一手推一个,把他们推进客栈。

余生把他们未尽的棋局摆出来,然后把灰发老头要走的那一步摆上。

这是为了避免给任何一方多一晚上思考的时间。

但余生刚放下,白发老叟就眼疾手快的落子应对了。

灰发老头立刻指责白发老叟昨天偷看,白发老叟坚决不承认,俩人于是吵起来。

“死矮子,汝定然窃看。”灰发老头道。

“老不死的,吾不曾。”白发老叟说。

“你们这样吵架累不累,再说这步走的可真够臭的。”富难指着白发老叟的落子。

灰发老头停下来,看着棋枰,“还真是狗屁不通。”

蹲在门口的狗子不免白了他们一眼。

“为甚不通?”白发老叟不服。

他们又争论起来,余生也懒得搭理,把豆浆端上去就睡回笼觉去了。

待他醒来下楼时,见怪哉戴着帷帽坐在长桌旁,草儿探头看着街东头。

俩老叟在对弈,但富难的目光已不在棋枰上。

见余生下来,富难把他喊过来,指着怪哉的背影,“余掌柜,这姑娘是客栈的新客人?”

“对。”余生点点头。

“真漂亮。”富难一脸惊艳,“你说我现在改名富易还来不来得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由心生

作为唆使富难改名的始作俑者,余生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富难以为余生有别的心思,义正言辞道:“你小子,年纪还小,现在不是……”

“去。”余生道:“我只是觉着改名富易也不成,你得改名富眼。”

“富眼?为什么。”富难不解。

余生心说这样才能看对眼啊,嘴上却道:“你需要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

“胡扯。”富难指着自己双眼,又指怪哉,“这还需要?我已经瞧的够清楚了。”

余生也不能当面说怪哉丑,只能委婉的劝告,“那啥,你知道的,有时候内涵比外表更重要。”

富难点头,“有道理,我这就去探一探她的内涵。”

富难不再和余生啰嗦,直接和怪哉搭话去了。

继叶子高请怪哉上车,小老头称仰慕后,又一位骚年搭进去了。

余生摇摇头,走出了客栈。

乡亲们在旁边空地上打稻谷,累的坐在客栈外面桌子旁喝凉茶。

余生走出去时,包子提着一大兜熟了的桃子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毛孩子。

他们从客栈打一盆水洗桃,余生趁机捡了几个大的。

见包子要把水随手倒掉,里正止住他,道:“天还不知什么时候下雨呢,能省则省。”

石大爷道:“现在活也忙完了,祈雨的事儿也该着手了。”

小镇已经有很多年不曾祈雨了,里正还真有些生疏,“请巫祝?”他问。

现在很多城池都流行请巫祝祈雨,以得到鬼神的相助。

“我听说巫祝在扬州城祈雨不灵,还是扎龙吧。”

“可是小白龙已经几十年没出现了。”里正说。

在镇子时常出现小白龙时,镇子常舞龙向小白龙祈祷风调雨顺。

但那是很早之前了,里正也只见到过一两次。

“试试,毕竟以前很灵的。”石大爷拍板决定。

“也好,那我们晌午过后就扎龙。”

里正他们这边商量着,那边劳作的百姓却惊叫起来。

“怎么了?”余生急忙跑过去,见百姓一片惊慌,唯有八斗“嘿嘿”直笑。

顺着他目光看去,余生见镇外树林下的大道上钻出一辆……

余生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一揉眼再看,又忍不住打自己一巴掌再睁眼。

“干什么,看见鬼了,至于打自己的巴掌?”里正走过来,也向大路看去。

“啪”,他也给自己一巴掌,“莫不是我老眼昏花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头妖怪?”包子他爹说。

“哪有妖怪用轮子走路的?”

“难道是辆车?”

“那什么在拉车?”百姓议论纷纷。

余生已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么眼前一切都是真的了。

行走在路上的是辆车,当然不同于前世的车,这是辆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车。

这车,最前面有三根大长角,类似于牛角,后面紧跟两个小轮子,然后是木制车厢。

在车末尾,跟着两个大轮子。

相似的车,余生只在前世见驱魔人段小姐开过。

不知道什么在拉车,这车走的不慢,很快由林间大道走到桥头。

只是这车转弯不太好,在桥前来回挪移一点点调整方向。

乡亲们很快失去新鲜感,各忙各的去了。

唯有闲暇时才抬头瞥一眼,看它什么时候能进镇子。

余生上楼为巫祝送早饭,又帮小姨妈整理好头发后再下楼,见车依旧在转向。

这车死命的把轮子一点一点掰过来,花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把车头调整到石桥上。

车进到镇子时,乡亲们又聚过来,远远看着这车。

石大爷是木匠,眼睛一看就称赞这车,“啧啧,这木料,这木工……”

“做车就是糟蹋了。”石大爷最后一句,惹来众人窃笑。

车厢的木门被打开,钻出一穿道袍的老道士来。

他鼠头鼠脸,还留着鼠须一样的胡子,笑起来却很亲切。

“乡党好。”道士笑呵呵拱手。

“道长好。”里正回礼。

百姓都探头打量车里面,见车里桌凳俱全,就是不见有拉车的。

“这是……”有人忍不住出声。

“这是道士的车。”道士骄傲说,“不用牛拉,也不用马牵……”

“哦,我知道了,是你在拉着车对不对?”站在树杈上的包子说。

“咳咳。”道士道:“当然不是,贫道只是略施一点神通,它便自己走起来了。”

“自己会走!”百姓一阵惊讶。

“喵”,睡足了的黑猫警长从客栈钻出来,也来看热闹。

亲切笑着的老道士脸色一变,仓皇退后一步,顺手把车门关上。

“这,这谁的猫?快赶走,快赶走。”老道士挥着衣袖说。

怕狗说的过去,怕猫?

余生把黑猫警长踢回客栈,奇怪的看着道士。

见猫走了,道士尴尬笑道:“那啥,我被猫挠过,都破相了。”

“破相?”众人探头打量的他的脸。

道士又亲切笑起来,“你们不知道,小时候我是圆脸,胖乎乎的,很讨人喜欢。”

“后来遇见一只猫,对我又抓又咬,从那以后我是见猫就躲。”

“慢慢的,我从圆脸变成了鼠头鼠脸,我师父说这叫相由心生。”道士笑呵呵说。

“相由心生?这不是和尚的常说的。”余生说。

难道现在流行戗行。

“我师父出家前当过和尚。”

“啊?”

“哦,是当道士之前当过和尚。”

道士说罢抬脚往客栈走,见到狗子后又是一惊,“这是狗吧?”

见余生点头,道士又问:“管不管闲事?”

余生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道士说,“不过还是让它离我车远一点。”

“还有那两只猫。”道士补充说。

见众人奇怪,道士道:“黑猫有灵,我这车最怕黑猫。”

众人了然,民间传说中有很多东西经不住黑猫的折腾,想来这车也是。

道士抬脚又要往客栈走,一道白影闪过,小白狐叼着野兔子穿出人群。

它停在客栈门口,好奇的向那辆车嗅去。

“谁家的狐狸,狐狸也不行。”道士脸色大变,挥着道袍驱赶小白狐。

余生忙把小白狐喊过来,道士这才松口气。

“我这神通不太灵光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