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傻瓜爱你 - xp1024.com
《有个傻瓜爱你》


荸荠糕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又响。厨房里,许好诺正帮方亚芹打着下手,听到门铃声便道:“方姨,爸回来了,我去开门。”

正忙得团团转的方亚芹喜滋滋的挥手道:“快去吧!”

今天是她和许文远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许文远平日里,面上再无所谓,心里看来还是有数的,好歹还记得起这个日子,知道早早下班回家陪她。

许好诺开了门,略有些意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捧白色的香水百合和神情从容的梁思越。

怪不得今天方姨今天烧了一桌的菜,敢情是大少爷要回来。

“嗯,你来啦。”许好诺愣了一下,语焉不详的和梁思越招呼着。

许文远和方亚芹再婚时,许好诺已经十二岁了,虽然按道理她应该叫梁思越一声哥,可好诺基本上是能免则免。好在许文远和方亚芹对孩子们的称呼问题从没强求过,所以好诺一直管方亚芹叫方姨,梁思越也只管许文远叫叔叔,至于好诺和梁思越两人彼此间叫什么,则纯粹看当时的心情和情形。

许好诺招呼完了,见梁思越并不答话,只拿黝黑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她。

好诺忽然醒悟过来,顿时有些尴尬,在这个家,梁思越和她有着同等主权,并不需要她招呼客人一样的招呼他。

好在梁思越似乎并没觉得受了什么怠慢,仍然神色如常的进了门,随手将手中的花递给了许好诺,嘱咐道:“去找个瓶子插起来吧。”

“哦。”许好诺答应了一声,便接过花,拿起博古架上一个水晶蝶形花瓶,到厨房灌水插花。

方亚芹看见了许好诺手中的花,也有些惊喜:“是思越回来啦?”

“是啊”许好诺答应着。

梁思越也已走到了厨房门口,招呼道:“妈。”

方亚芹很高兴,连忙问道:“今天怎么想起回家了?”

方亚芹知道儿子绝对不可能是特地回来给她庆祝结婚纪念日的。

自从她再婚后,儿子便和她渐渐疏远。

虽然这家里,也有梁思越的独立房间,可这十五年里,思越在这家里住的日子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两个月。

果然梁思越随意的说道:“今天没什么事,又刚好路过这里,就买了束花上来看看您。”

“谢谢你,儿子。”方亚芹很是真心的谢着自己的儿子,她这辈子跟过两个男人,却都没给她送花的习惯,倒是这个宝贝儿子长大成人后每次来看她,都记得送她一束花。

“嚯,今晚伙食很好嘛。”梁思越指着操作台上摆满的大大小小的盘子说道。

“呵呵,你腿长呗。”方亚芹笑着说道,她并不想跟儿子提起今天是她和许文远结婚纪念日的事情,只打着马虎眼道:“你要是天天回来吃饭,妈天天给你做这一桌菜。”

梁思越笑了起来:“这条件很有诱惑力,可以考虑。”

方亚芹打开火,热上油锅,准备开始炸荸荠糕,便往外赶梁思越道:“思越,这油烟大,你去看会电视还是看会书的,妈还有两个菜,做好了叫你。”

“好吧”梁思越答应着,便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许好诺正摆弄着他带来的那束白色香水百合。

梁思越看了好诺一眼,问道:“好诺,我到书房上上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许好诺连忙答应道,那又不是她的书房,书房的书橱里三分之二都是梁思越的书,还有三分之一是她老爸许文远的。好诺的东西从来只放到自己的房间,电脑也一样。

梁思越不再说话,直接去了书房。

许好诺摆弄好花,也继续到厨房帮忙。

只一会儿,便听到梁思越在书房大叫:“妈,给我倒杯茶!”

许好诺连忙道:“方姨,我来吧。”说着便从橱柜的架上拿了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了下,开始忙着给梁思越冲茶。

方亚芹在边上指点道:“别给他放太多茶叶,不然晚上不好睡。”

“知道了”许好诺答应着,便很麻利的泡好了茶,端到了书房。

梁思越看见许好诺端着茶杯进书房,并没觉得奇怪,只点点书桌道:“放这吧,谢谢你,好诺。”

“不用谢。”好诺很爽快的答应着,又好心的提醒道:“哎,那水很烫,你慢点喝啊。”才转身离去。

“嗯,谢谢。”梁思越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句,目光仍专注的盯着电脑显示屏,并没有什么真正感谢或者感动的意思。

梁思越认识许好诺十五年了,他知道,早知道,许好诺表面上那套乖巧体贴、善解人意都是糊弄人的,本质上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也许这么说,是冤枉好诺了。

梁思越看着校友录的班级留言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沉思起来,好诺也有过真心思,不过都在这个人身上用尽了。

梁思越端起茶杯,一点点一点点浅呷着,等梁思越的茶快喝干时,方亚芹也在叫了:“思越,吃饭了。”

梁思越到了餐厅,看着餐桌上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的,倒也很有食欲。

许好诺从厨房里将饭盛好,端了出来,第一碗便给了梁思越:“这你的碗,够么?”

梁思越忽然想跟许好诺开开玩笑:“好诺,管饱吗?不够的话,等会儿你还帮我添么?”

许好诺低头摆着碗筷,很实诚的回答道:“好吧,你吃完我帮你添。”

梁思越的目光暗了暗,微笑了下,坐下准备吃饭。

方亚芹最后将炸好的一大盘荸荠糕,端了出来,放在了许好诺的面前:“好诺,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许好诺笑得眼睛弯弯的:“谢谢方姨。”

梁思越别开注视着好诺的眼光,问方亚芹道:“妈,许叔叔不回来吃饭么?”

方亚芹忍着心中的不快,笑道:“他单位忙,刚打电话说不回来吃。”

许文远是市财政局的一把手,接触面广,应酬多,不回来吃饭也是常事。

梁思越点点头,端起碗开始吃饭。

方亚芹从汽锅**里挑出两块**翅,一一夹到梁思越的碗里:“你不是最喜欢妈做的汽锅**吗,尝尝。”

梁思越有些受不了***殷勤:“好了,妈,我自己来就好。”

许好诺有滋有味的吃着她的荸荠糕,由着她们母子在那儿客气。

梁思越见许好诺夹着荸荠糕在白糖了滚了又滚,不觉有些牙疼,好诺真是能吃甜啊。

方亚芹见梁思越神情尴尬,便笑道:“你不用和好诺客气,她有荸荠糕就行了。”

许好诺听了这话,把盛荸荠糕的盘子往梁思越面前推了推,笑着推荐道:“方姨做的荸荠糕很好吃的,你尝尝。”

方亚芹虽然知道儿子不喜欢吃甜食,却也仍积极推销:“思越,你尝尝,不是很甜的,你看好诺都要裹糖吃。”

梁思越架不住劝,便夹了一块荸荠糕,咬了一口,确实不是很甜,外脆里糯的,还带些清香味,像是好诺的味道,梁思越吃完一口,夸道:“口感不错。”

许好诺伸长了胳膊,又夹了一块,赞道:“方姨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的。”好诺皮肤雪白,手腕纤细,却只是微微露骨。

梁思越又咬了一口荸荠糕,没有说话。

方亚芹笑着说道:“还是好诺嘴甜。”心里却微微有些犯酸。

手艺再好有什么用?最应该赏识的人连个面都没露。说起来她和许文远虽然是半路夫妻,可结婚也已经十五年了,就是块石头也应该捂得有些热和气了吧,可许文远总是不冷不热的那个劲儿,让她有些心寒。

为这她和她哥方博山抱怨过几回,每次她那市委书记的哥哥总劝道:“亚芹,你就知足吧。再怎么说文远现在也是你丈夫了,好诺那个女娃又懂事,对你也贴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好诺的懂事和乖巧确实是出乎方亚芹的意料的,想当初刚和许文远结婚那会儿,方亚芹最惴惴不安的就是这个后妈不好当。好诺当时不过十二岁,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忽然就没了妈,没多长时间爸爸又再婚,方亚芹是做好了和许好诺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结得婚,却怎么也没想到,许好诺懂事乖巧的很,甚至比她爸更知道体贴她。这一晃眼就是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当时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思越如今也已经三十出头了。

方亚芹转过头看看自己的儿子,虽然知道这是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

方亚芹想了想,还是语气委婉的说道:“思越,你也三十出头了,别尽忙公司的事,个人问题也可以考虑了。”

梁思越一脸的淡漠,很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急什么?”语气中颇有些男人三十一枝花的傲气,说完只管风卷残云般的大快朵颐,毫不理会方亚芹满脸的关切。

方亚芹暗叹口气,知趣得不在提这些话题,只忙着给梁思越和许好诺布菜。

可不过一刻钟的样子,梁思越一碗饭就吃完了。

方亚芹劝道:“思越,这碗小,你再吃点?”

许好诺也伸了手,问道:“我帮你再盛点饭?”

正客气着,梁思越的手机响了,梁思越轻挡了下好诺伸过来的手,说道:“谢谢,不用了。”便站起身,离开餐桌接通了手机。

许好诺缩回了手,继续吃饭。

方亚芹听梁思越讲电话的声音很是温柔,心里倒也欢喜。

梁思越三言两语讲完了电话,便跟方亚芹道:“妈,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去吧,你有事就先去吧。”方亚芹说着便站起身,准备送梁思越。

正细嚼慢咽的许好诺,也只好起身相送。

梁思越皱了皱眉道:“妈,你和好诺吃饭吧,我又不是外人,那么客气干嘛?”

方亚芹笑着冲着好诺道:“好诺,你吃饭,别理他。”自己却仍将梁思越送到了门口,叮嘱道:“平时别喝太多酒,有空多回来吃饭……”

梁思越笑道:“好了,妈,你再唠叨,我就更不敢回来了。”便换了鞋出门。

方亚芹送走了梁思越,看着满满一桌子盘碗盆碟,只觉得索然无味,辛辛苦苦忙了一下午,许文远面都没露,思越是个意外的惊喜,可也就一会儿功夫就走人了。

许好诺看方亚芹一屁股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便有些奇怪:“方姨,你也不吃啦?”

方亚芹勉强笑道:“吃不下了,刚才烧菜的时候,我尝了不少,饱了。”

“哦,那我给你盛碗汤吧。”许好诺到厨房里盛了一小碗莲藕排骨汤,放在了方亚芹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你,好诺。”方亚芹若有所思的看着许好诺。她这一辈子花了多少心思在老公和儿子身上,末了,能体贴她一二的,却是别人留下来的女儿。

“呵呵,方姨,怪不得思越哥说你客气。”许好诺笑着到餐厅开始收拾残局。

“好诺,你把碗拾到水槽里就行了,明天夏阿姨来会洗的。”

“可是明天早上,我们不还要吃早饭嘛。”许好诺说着仍忙进忙出的收拾着。

方亚芹知道拧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和许多同龄的孩子不同,许好诺十几岁时就对家务活显示了非同寻常的热情,家里的抹布能被她搓得象医院里的纱布一样白。

工作繁忙的许文远有次偶然发现了许好诺的勤劳,以为她是受了方亚芹的刁难,便大发雷霆。

方亚芹只觉得冤枉,她再没水平也不至于做这种地主婆的勾当。

还好,十二岁的许好诺解释了:“是我自己要做的。妈妈跟我说过,要看女孩子能不能干、贤不贤惠,看看她用过的抹布是什么样子就知道了。”

方亚芹至今都能记得当时许文远脸上的那种愧疚和痛楚。这使她很长时间内无法从心里真正的接受许好诺,纵然许好诺一直乖巧的讨好着她,她也表现得好像好诺就是她自己的女儿。

可是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许好诺的乖巧懂事还是软化了她心中的那根刺。

这么多年了,但凡她有个头疼脑热的,在边上端茶送水的都是好诺。

也就是她嫂子林明珍劝她的:“白捡个那么懂事的闺女,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许好诺收拾完了厨房,看方亚芹仍坐在沙发上,便笑问道:“方姨,你坐这儿发什么呆啊?汤都凉了。”

方亚芹也笑着叹了口气,道:“好诺,刚当着思越,我没好说你,好诺,你也二十七了,该交个男朋友了。”

许好诺对这个问题已经老脸皮厚了,蛮不在乎的笑道:“嘿嘿,方姨,你不提我的年龄,我都以为自己还是二十三四岁呢。”

许好诺工作五六年了,还是褪不了的学生气,加上万年不便的bobo头,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许好诺跟方亚芹打着哈哈,走到了书房。书桌上,梁思越喝过的杯子仍摆着。许好诺刚想拿起杯子放到厨房去,却发现电脑还开着。

许好诺摁住鼠标晃了晃,想帮梁思越把电脑关掉,却被忽然出现的界面吸引了。

那是校友录上梁思越本科班的班级留言,主题是号召毕业十年同学聚会,可吸引许好诺的是一则留言:俺胡汉三也会杀回国的,同志们准备好红包啊,俺要带着老婆趁着同学聚会结婚,大收红包!!哈哈哈……

许好诺看着那留言后面无比灿烂的一排笑脸,看着许墨非的名字,心里一片空白。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好诺没想到自己对许墨非依然没有任何的免疫力,在知道他的消息后,很没出息的第一时间内就死了机。

客厅里方亚芹推心置腹的跟好诺说道:“好诺,女人的年纪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自己,个人的事情总是宜早不宜迟的。”

许好诺默默的关了电脑,走到方亚芹的身边坐下,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无限惆怅的说道:“可是方姨,我要嫁给谁呢?没有人要娶我。”

“真是傻话,咱们好诺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没人要?”

许好诺隐隐得有些想哭,却终究只是笑了笑,有些不服气的反问道:“是啊,怎么就没人要?”

方亚芹也笑了起来,女孩子大了,心再淡,也有坐不住的时候:“哪能没人要?好诺你要什么样的,方姨帮你张罗。”许文远对自己这个女儿是明明白白的护短,有一次,她也就是关心好诺的个人问题,多问了两句。转过头,许文远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堵她道:“好诺的事情随她自己愿意,你少掺乎。”其实许文远就是专爱拿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倔种,还好,好诺并不随他。

许好诺认真的掰着手指头,说道:“工作要稳定,最好是技术人员,心眼要好,性格要宽厚,个子要高,人不要太难看。”说着跟方亚芹道:“就这么多,方姨,我会不会太挑?”

“不会,这样的人过日子实在”方亚芹肯定了许好诺的择偶方向,顺势派了个定心丸给好诺:“放心吧,好诺,这样的人方姨可以给你张罗好多,到时候尽你挑。”方亚芹并不是胡吹大气,她嫂子林明珍是省供电总公司的人事处处长,供电口子,工资高,待遇好,搞技术的年轻人大把抓,还找不到一个合适好诺的?

许墨非的魔力

方亚芹的定心丸并不能真的安好诺的心。

沉寂许久的许墨非只是在网上吐了个泡泡,许好诺静如止水的内心便已波澜四起。

他要回来了,带着另一个女人回来结婚,时间就在一个多月后。

许好诺一晚上都惶惶不可终日,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好诺从书桌的最下面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镜框,里面嵌着一只蜻蜓标本,那是许墨非临出国时送给许好诺的,他说:“好诺,乖乖的等我,不许东张西望的。”

曾经有那么一个初夏的傍晚,天气闷热,她和许墨非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里约会。

那时好诺刚堕入情网,虽然所有熟识的人都认为许墨非并不合适她。当时已经快毕业的许墨非在商学院以恃才傲物、尖酸刻薄和比葛朗台更葛朗台闻名。

可好诺却只以为是自己配不上许墨非,他那么狂那么傲那么出众的人,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如此普通?

坐在冬青树丛下的石凳上,许好诺鼓足了勇气问许墨非:“许墨非,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许墨非只拿手指头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慢慢、慢慢的靠近许好诺。

年轻的男子,火热的气息,越来越迫近,好诺只当他是要吻自己。

虽然那还是好诺的初吻,虽然好诺心里觉得就那么被吃掉有那么一些些不明不白,可好诺还是瞪圆了眼睛,悬着心期待着。

可是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指时,许墨非忽然停住了,伸手从好诺身后的冬青树上捉住了一只蜻蜓,递给了她:“送给你,好诺。”

第一次从男朋友手里接到的礼物是一只会飞的蜻蜓,这种事许好诺还是可以高兴的接受的,可好诺并没忘记她心中的疑惑,便紧紧的捏着蜻蜓,继续不屈不饶的问道:“许墨非,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许墨非诧异的笑:“我为什么就不会喜欢你?”

好诺尽量的谦虚:“因为我有蛮多缺点的。”

许墨非问她:“哦,比如呢?”

好诺想了想,说了一个最客观的,却也最无伤大雅的缺点:“嗯,我成绩并不好,许墨非,我只是委培生唉。”好诺高考时发烧,能进n大国贸系,是花钱找关系委培的。

果然许墨非对许好诺的自我反省只是一笑了之,却轻轻触了下蜻蜓的眼睛,对许好诺说道:“好诺,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很大?”

许墨非的眼睛也很大,用好诺死党蒋青晓的话来说,是个眼泛桃花的大眼仔,而且是滥桃花。

许好诺只觉得心虚:“你的意思是你和它一样,那个眼大无光,有眼无珠?”

许墨非笑了起来,眼梢越发得上挑:“谁说它是眼大无光,有眼无珠的?好诺,你连蜻蜓是复眼都不知道么?它的眼睛可是有上一万到两万多个小眼组成的。在昆虫里,蜻蜓的视力是最好的。人眼需要0.05秒才能看清活动物体的轮廓,而蜻蜓用不了0.01秒就能看清楚了。”

对着许墨非的侃侃而谈,好诺越发觉得自己有些不学无术。

许好诺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非常漂亮的女孩,用死党蒋青晓的话来说,好诺是第二眼美女,也就是气质美女,可这世上有不学无术的气质美女么?

好诺看着手中的大眼蜻蜓,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丢脸。

可是许墨非却靠近了好诺,耐心的开始扫盲教育:“好诺,蜻蜓虽然有那么好的视力,却还是轻易就被我捉到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好诺不知道为什么,却知道许墨非的一只手已经揽在了她的腰上。

那是夏天,两个正常体温的人肌肤靠在了一处,温度便迅速的窜高到…?

“两个三十七度加到一起是七十四度,摄氏七十四度。”好诺默默计算着,终于明白她的燃点最多在摄氏六十度以下。

所以当许墨非说道:“因为蜻蜓是个很专注的家伙,它的眼里只看见眼前的冬青叶子,却看不到其他的花花草草,和身后的危险。”好诺根本无力无心去想他话中的意思,只心甘情愿的在他的双眸的注视中变成一片冬青叶。

他说:“好诺,我爱你,只爱你……”他说:“好诺,这是你的眉,以后她就是我的了;好诺,这是你的眼睛,以后也是我的了;好诺、好诺、好诺…”

弹指间十年已经过去了,许好诺仍能清晰得记得许墨非一路吻着她,一路低喃的占领宣言。

那个初夏的傍晚,好诺失去了她的初吻,丢掉了她的心。

“好诺,你怎么会跟许墨非搞在一起了,他那样的人就是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钞票呢吧?”这是梁思越知道她和许墨非谈恋爱时说的话。

“许好诺,你这个傻瓜,你在他眼里也就是片冬青叶子,你还美什么美?再说都知道蜜蜂和蝴蝶只喜欢花,你听说过蜻蜓只喜欢冬青叶子的吗?”这是蒋青晓听完她美滋滋的初吻汇报,骂她的话。

所有的人都在故事的开头就预见到了结局,只有她不知道。

许好诺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快到中午时,许好诺打了个电话给蒋青晓:“青晓,中午请我吃饭。”

蒋青晓只觉得奇怪:“好啊,你下来吧,在我们公司食堂见。”

许好诺觉得这待遇太低了:“青晓,许墨非要回来了。”

电话那头蒋青晓的声音忽然拔高:“他终于找你了?”

好在问的人是青晓,可许好诺依然有一些自尊心受到了打击的感觉,好诺沉默了会儿,实话实说道:“没有,我在他们校友录班级留言上看到的。”

蒋青晓当机立断:“好,待会儿顶楼的自助餐厅见。”

许好诺顿时有了那种生病的人得到了重视的满足感。

顶楼的港式海鲜自助餐厅中午是268元一位,许好诺喜欢的是那里的巧克力喷泉和不限量供应的哈根达斯。

等蒋青晓到了自助餐厅时,一进门就看见许好诺拿着盘子在哈根达斯柜前的队伍里向她招手:“青晓,在12号桌。”许好诺指了指靠窗户边的一个桌子。

蒋青晓走到了12号桌,顿时有了那种败给了许好诺的感觉。

桌子上两个大号餐盘里满满的摆着各种被浇了巧克力的水果和点心,还有两个小碗里各盛了一个单球的哈根达斯冰淇凌。

蒋青晓看着这一桌让她牙疼的食物很是气馁,再看看队伍里翘首以盼的许好诺又有一些心疼。

蒋青晓清楚的知道许墨非对许好诺有多大的魔力。

可是知道并不代表她赞同。

在蒋青晓的故事里主人公从来只有她自己,男人那都是配角,配角。

许好诺在许墨非劈腿后,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

虽然好诺无数次信誓旦旦的保证她早就忘记许墨非了,没有再谈恋爱就只是因为没有碰到合适的。

可什么叫没有合适的?

好诺虽然打扮并不很时髦,可是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眼睛黑黑亮亮的,看人都是很诚恳的样子,光是在国贸大厦的电梯里进进出出的,也收获了不少艳遇。

至少青晓她们省外贸公司的小伙子就有不止一个的跟她打听过好诺,而每一个在青晓眼里都强过许墨非。

许好诺和蒋青晓都在国贸大厦里上班。

当初毕业时,许好诺和蒋青晓一起到省外贸来面试,可等电梯时,好诺不知怎么的看到了省有色金属行业协会的牌子,便跟青晓说:“青晓,我想到那里上班。”

有色金属行业协会只是一个松散的行业管理组织,在如今的市场经济形势下,能发挥的也只有一些信息服务和管理方面的功能。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无法和省外贸公司相提并论。

可蒋青晓知道许好诺家里很有些关系,如果省外贸只招收一个女生的话,那么那个人必定是好诺无疑,所以蒋青晓当时只是犹豫了一下,却并没制止好诺冒傻气。

后来许好诺如愿到了有色金属行业协会工作,青晓也到了省外贸上班。

第一天上班,中午休息时,许好诺来找蒋青晓,一脸兴奋的样子:“青晓,真好!咱们俩还是在一起。”

蒋青晓的心里当时有一些小小的内疚,可是吃饭时,许好诺的憧憬让蒋青晓迅速摆脱了这内疚:“青晓,你知道么,咱们协会有《有色金属网》、《有色金属信息周报》还有《有色金属》杂志,关键是咱们协会的数据库里关于有色金属的信息可是海量的,青晓,我好好研究几年,等许墨非出国回来,俺就是有色金属行业的专家级人士了!呵呵……”

许墨非是工作了一年多,在好诺快要大学毕业时才出得国。

在蒋青晓的火眼金睛里,许墨非根本就是一个靠不住的主。

大学毕业时,凭许墨非的成绩,他想好好找份工作并不是难事。

n大商学院的高材生在许墨非他们毕业那会儿还是相当抢手的,可许墨非拒绝了几家省级外贸公司和银行递过来的橄榄枝,很干脆的跑了单帮。

说许墨非是跑单帮也不准确,依据许好诺的转述,许墨非是削尖了脑袋做了某神秘人士的助手。该神秘人士据说原来是某物资局的局长,可对有色金属这行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右,在有色金属的期货里,屡战屡胜,被称为中国有色金属之王。

许墨非的大计据说是卧薪尝胆,偷师学艺,以便顺利接替这个王者之位。

可是不过三年多,那位有色金属之王不等许墨非篡位便垮了台,在期货中最终输得倾家荡产。

许墨非吸取前人失败的教训,决定远赴西天求取真经。

对许墨非的种种大计,好诺从来只有仰慕和佩服的姿态。

蒋青晓却是在许墨非决定出国那儿,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人太好了,便容易被辜负,何况是许墨非那种尖酸刻薄、比葛朗台更葛朗台的人?

后来的种种印证了蒋青晓的判断,可青晓并没有得意的感觉。

看着许好诺对着许墨非的一则留言便慌了手脚,蒋青晓决定,即便是只看在她大学四年早饭都是好诺买得份上,她都不会让好诺再被许墨非欺负了去。

“***,我就不信了。”蒋青晓恨恨得想。

可是爱情中要怎样抹去曾经深爱的印记呢,蒋青晓的经验是再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

可是好诺太不争气了,许墨非又是一贯的嚣张,这临时抱佛脚的,到哪儿找一个各方面气场只强不弱的男人来压压他的邪气?

要不,梁思越?

好诺的午餐

许好诺如愿又拿到一客哈根达斯的冰淇凌,回来却正看见蒋青晓对着她的巧克力甜品和冰淇凌做咬牙切齿状。

许好诺先发制人的说道:“青晓,我帮你也都拿了一份。”

蒋青晓并不领情:“你少来,你什么时候看我吃过这么多甜品的,我说好诺,你要是吃胖了可没地后悔去。”

好诺笑道:“不你上次说我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没了的嘛,我得补回来。”

青晓笑哂道:“好诺,你现在再胖那可不叫婴儿肥了。”

许好诺有些受了打击,便噘着嘴,不无委屈的说道:“可是青晓,糖分是可以迅速转换为能量的,我现在能量不足……”

青晓也觉得自己的话恶毒了些,便悄悄转变了态度:“是嘛?那我也应该多吃点甜品了。”

青晓见好诺仍是郁郁不乐的样子,便诉苦道:“好诺,我失恋了,我和小猪同学分手了。”

青晓有个男朋友已经谈了两年,人品很不错,条件正如许好诺对相亲对象的期待“本科以上,工作稳定,技术人员,心眼好,性格宽厚,个子高,人不是太难看”。

“怎么可能?小猪人那么老实,对你那么好?!”许好诺觉得这世界太惊奇了,难道本分厚道的男人也不可靠了。

蒋青晓解释道:“是我踹的他,好诺,他人是很好,可是我不爱他,在一起太憋屈。”

这世界果然到处都是围城,许好诺皱着眉笑道:“青晓,你也太浪费资源了,我现在正满世界想找一个象小猪这么靠谱的人呢,你倒好,硬把他踹了。”

好诺总算是开窍了,蒋青晓两眼放光道:“好诺,你打算找男朋友了?”

“是啊.”面对青晓高涨的热情,许好诺觉得有些惭愧,青晓早就提醒她备战备荒的重要性了,可是她还是临时抱佛脚:“青晓,我打算开始相亲了。”

“有方向吗?”

“方姨说帮我张罗。”

蒋青晓审视着许好诺:“好诺,你突然开窍,是因为许墨非要回来?”

面对着青晓晶晶亮的眼睛,许好诺有些底气不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讷讷的说道:“青晓,他要回来结婚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还是一个人。万一我和他再碰面怎么办?青晓,我没办法一个人面对他。”

蒋青晓长吁了口气,这仗还没打,好诺气势已经输了:“好诺,许墨非并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以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现在还是个吃软饭的,你有什么不能面对他的。”

许好诺听了这话,只觉得惊骇,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么……什么叫他以前就是个吃软饭的,现在还是个吃软饭的?”

蒋青晓没好气的说:“从你们开始谈恋爱到他出国,许墨非在你身上花的统共有一百块钱吗?他一工作的人,每次和你约会,都是吃你的,不是吃软饭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许好诺轻松了口气。青晓是一直看不惯许墨非的:“青晓,他也就是和我一起在食堂吃饭而已。”许墨非一直是非常节俭的人,自己不乱花钱,也不许好诺乱花钱。他跟她说:“好诺,钱最大的用处不是用来买东西,而是生钱。”他还说:“好诺,好的女人要像存款机一样能存住钱。”

蒋青晓不服气的顶了回去:“可那用的都是你饭菜票,再说了,他现在跟朱光厚的女儿好,不是看上她家钱是什么?”

许好诺无话可说。

其实许墨非一向毫不避讳表现他热爱金钱的态度。

没错,就是热爱。许墨非在商学院的坏名声很大程度上缘于这一点。

关于许墨非吝啬爱钱的最精彩段子是这样的;“许墨非就是那种把吃不下的菜包子推销给你,还忘不了收你五毛钱的人,重点是学校的菜包子只是四毛钱一个,许墨非收五毛是因为他刚好没零钱找,而且他几乎是永远没零钱的。”

好诺刚和许墨非谈恋爱时,便已听说过这笑话,蒋青晓特意告诉她的。

好诺没有觉得厌恶,却只觉得好笑,她还特意向许墨非求证过。

许墨非很坦荡的承认这是真人真事:“好诺,我可不象梁思越那样有个好爸爸,我已经挣得钱将要挣得钱,每一分每一厘都是靠自己的,为什么不可以算清楚?好诺,我需要钱,很多钱,这是一个资本的世界,有了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钱,只能被钱奴役一辈子。好诺,滴水成河,在我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省钱和赚钱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许墨非的话,是好诺没有想过的角度,但好诺可以认可。

当好诺知道许墨非从高中时便已经在外面勤工俭学时,对许墨非的吝啬孤寒更是有了种近乎崇拜的心理。

可好诺从此对许墨非对金钱的热爱也有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当许墨非在出国三年后,坦诚朱光厚的独生女儿正热烈追求他时,好诺便知道她输定了,许墨非在email里对好诺说:“这位朱小姐,如果单论她本人,我似乎很难对她动心;可一想到她身后的巨大资产,我又很难不动心。好诺,我很迷惑。”

好诺对着许墨非的email沉思了半天,终于还是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许墨非她比巨大的资产更重要,于是她只好回复许墨非道:“可是,墨非,我爱你。”

许墨非的回复近乎叹息:“我知道的,好诺,我知道。”可他的人,却从此就从许好诺的世界消失了。

在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依然不能得到许墨非的消息后,许好诺终于接受了她被抛弃的事实。

然而好诺知道,她自己知道,在她的心里终究是保留了一点对许墨非的希望的,他给她最后的话是“我知道的,好诺,我知道。”

他知道她爱他,怎么能一点慈悲也不留?

可好诺的这最后一点希望,终于还是被许墨非宣布回国结婚的消息打碎了。

许好诺轻叹一口气,不再为许墨非辩护,只对蒋青晓道:“青晓,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也没意思了,你去拿东西吃吧。”

“许好诺,你得有点出息啊,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为许墨非掉一滴眼泪我都跟你绝交!”蒋青晓恶狠狠的威胁了一句,便去拿东西吃了。

好诺听了青晓的警告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年蒋青晓总是认定了好诺背地里为许墨非流了许多眼泪,其实真没有。

好诺对许墨非是从满满的希望一点点变成绝望,而那绝望又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沉浸在心里的,就象石头上慢慢长出的苔藓。

当许好诺最终接受了她和许墨非从此无缘的结果时,这痛苦早已被时间稀释得没有了爆发出来的激情。

好诺从来没有专门为许墨非哭过,最多也就是为了别的事哭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许墨非,于是也就哭得更厉害些罢了。

最痛快得是有一次,她跟在梁思越后面关门,却不小心被梁思越猛得夹到了右手小指头,十指连心啊,好诺终于酣畅淋漓得哭了一场,只吓得梁思越脸色惨白,以为夹断了她的手指。

许好诺翘起了右手的小指头晃了晃,她的小指头的顶部有些歪了,当时是真得疼啊,也不算故意讹梁思越的。

梁思越进了自助餐厅,正四处找好诺呢,一转头便看见许好诺嘴里塞着小银勺,看着自己右手小指头微微得笑,有一些些得意的样子。

梁思越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谁握在了手里狠狠得捏了一把,只觉得痛。

可这痛转瞬即过,梁思越看着许好诺在那来回得晃悠着小指头,心中竟有了甜蜜的感觉。

梁思越轻吸口气,走过去招呼道:“好诺……”

“思……思越哥”许好诺对梁思越忽然出现在眼前只觉得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梁思越很清楚许好诺这么叫他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事心虚了。

看着许好诺面前一大堆甜品和冰淇凌,梁思越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我过来找你们周会长谈点事儿,看你不在办公室,你们同事说你上来吃饭了,我就上来看看。”

梁思越他们的宇轮集团也是有色金属行业协会的会员之一。

可他今天来就是借机看看好诺的。

许墨非的留言他是故意的留给她看的。

如果说许墨非是好诺心中的一根刺,那么他希望这根刺能早点拔掉。

可是他也很有些担心许好诺的反应。

十二岁的许好诺在十六岁的梁思越心中就是一个怪胎。

可如今梁思越有把握,好诺遇到这种事的反应要么是恸哭一场,要么是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根本就找不着北。

好诺的眼神里透着心虚的意思,可是样子看上去还不错。

其实他更愿意好诺的反应是恸哭一场的,可是没哭也好,好诺要么不哭,哭起来那真是没完没了得折磨人。

许好诺并没发现梁思越来找周会长谈事,却坐到了自助餐厅来看她吃冰淇凌有什么不妥。

可蒋青晓一看见坐在好诺对面的梁思越,就发现了可疑。

青晓端了一盘子食物回桌位,看见梁思越便上前招呼道:“嚯,这么巧,我请客梁总也来吃饭。”

好诺一直觉得梁思越有些冷面孔,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样子,加上方姨对他总是陪着小心的样子,倒弄得好诺在梁思越面前也不怎么敢放肆。

可是好诺很爱看蒋青晓yīn阳怪气的和梁思越讲话。

梁思越果然不接招:“哦,我就是来跟好诺说点儿事,等下我还有个应酬。”

许好诺笑了起来,刚刚明明说是和周会长谈事情的,还是青晓有杀伤力啊。

蒋青晓也笑,直接的敲着竹杠:“那梁总帮我们埋单没问题吧?”

梁思越对好诺的态度一直怪怪的,蒋青晓很早就怀疑他是不是对好诺有意思。

可是日久见人心,这些年无论好诺情路顺利或坎坷,梁思越的表现都实在过于淡漠,蒋青晓只能怪自己神经过于敏感,可如今看,莫不是梁兄忒闷骚?

梁思越看许好诺一副笑眯眯得看好戏的样子,便说道:“没问题,可我包放车上了。好诺你先帮我付一下,我回家给你。”又跟青晓招呼了句:“你们慢慢吃啊,我先走了。”

许好诺见梁思越真走了,连忙申明道:“不算,不算,青晓,我才是真得没带钱包。”

蒋青晓笑得贼眉兮兮得:“好诺,其实梁思越不错的。”

许好诺有些讶异,然后也坏笑道:“青晓,你中意他?”

“我是说你可以考虑。”

许好诺郁闷坏了:“青晓,你也给一点有操作性的建议好不好?我和梁思越,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从现实角度来讲确实没什么可操作性。

梁思越的老爸梁啸宇据说当年就很花,八十年代初期,跑到前苏联去淘金,迅速的和俄罗斯女郎打成了一片,三年没有回过一次家,直接导致了他和方亚芹的婚姻破裂。可是在一条牛仔裤可以换一个冰箱的暴利下,梁家暴富,等苏联解体,国内坚定不移的搞市场化建设,梁家一步不落的迅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先富起来的人。梁家的家族企业,宇轮集团,早在五年前就在香港上市了。虽然大多数南城人对宇轮集团的了解也许只限于超市里天天看到的宇轮食品而已。

可梁啸宇虽然风流,却一直没有再婚,蒋青晓想,如果许好诺嫁给梁思越得话,这婚礼怎么办都成问题,起码双方家长一齐上台得话,那可不是有点尴尬的问题。

梁思越的烦恼

和年轻人的想入非非不同,方亚芹既然打定了主意给许好诺找对象的事情,倒也一刻没耽误,直接打电话给她嫂子林明珍要求她在她们省供电总公司帮好诺找个合适的。

林明珍听了,立刻推荐道:“唉,我们安全监察科的小赵,他爸是市公司的一把手,我看和好诺蛮合适的。”

方亚芹立刻否决道:“不要,好诺的意思是想找个搞技术有学历的,这种干部子弟就算了。”

林明珍道:“人家好赖也是海归硕士,要不是够上这条,也进不了我们公司啊,再说了好诺可是许文远的掌上明珠,我不给介绍个门当户对的,他那人心里又该有疙瘩了。”

许文远和方博山是老同学,他俩都能走上高位,除了机遇,互相之间的帮衬也有很大关系。

不过这帮衬也是有主次的,方博山一直是许文远的上级。

两年前方博山打算给在市财政局长位置上待了十几年的许文远挪挪窝,想将他的位置交给方博山一手提拔上来的少壮派代表顾哲灏,方博山和许文远之间就有了些隔阂。

其实方博山对许文远也没有恶意,他只是觉得许文远年纪也差不多了,虚提个半级进政协,总归是安全着陆了。

可许文远当了n城十几年的大管家,哪愿意早早到政协养老?便活动了省里的人打招呼,这事才算完。

方亚芹对这事是知道的,她在里面很受了些夹板气。

方亚芹听林明珍这么说倒也有理,横竖条件好点总没错,两人便商量了许好诺和赵勇相亲的细节。

星期六快到中午的时候,梁思越回了家,摁了半天门铃,却没人来开门。

梁思越觉得很奇怪,便拨通了方亚芹的手机:“妈,家里怎么没人啊?”

方亚芹有些惊讶的问道:“思越,你回家啦?”

梁思越没了好声气:“不是你让我常回来吃饭的吗?”

方亚芹连忙道:“唉,思越你在家等着,妈,马上回来。”

梁思越很不满意:“怎么家里一个人也不留啊?”

方亚芹道:“你许叔今天开会。”又压低了低声音道:“我陪好诺相亲呢。”

“相亲?”梁思越又好气又好笑:“妈你真够闲的,没事你就早点回来吧。”

方亚芹连声答应道:“行行,我马上回去。”

“相亲?”梁思越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亲眼见证了许好诺怎样从从毛毛虫变成了一只虫蛹,相亲?她是想破茧而出,化蝶双飞了吗?

梁思越憋着气到楼下车里找出家里的钥匙,开门进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梁思越还真是不习惯。

这个所谓的家,对梁思越只具备象征意义。

这房子是许文远和方亚芹结婚时财政局分给许文远的,当时是名副其实的新房。

方亚芹和梁啸宇离婚时,梁思越才七岁多,虽然是判给了梁啸宇,可梁啸宇那时候一年有大半年时间都待在俄罗斯,哪有精神管他,于是便哄梁思越道:“妈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思越你还是先跟着你妈吧。”

梁啸宇没想到方亚芹会再婚,更没想到她会在儿子已经十六岁时再婚,所以这事很让他恼火,于是他便给了梁思越一套房子和一本存折道:“你已经十六岁了,离开你妈自己也能过了。你要愿意跟她到许家也行,可有一条不能管别人叫爸爸。”

可方亚芹哪能让刚准备上高二的儿子单过,硬是将梁思越一起带到了这里。

梁思越在这所房子里一共住了半个暑假,也就一个多月的样子,就死活不肯再待了,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许好诺。

好诺那时候不过十二岁,对于梁思越的加盟表现得甚为乖巧,很懂事的叫他:“思越哥哥。”

比较起来梁思越对进入这个后组合的家庭,感到十分的别扭。

尽管许文远对他来说也称得上是熟人,可熟归熟,真住到一个屋檐下又是一码事。

好在许文远刚调到财政局不久,公务繁忙,在家时间并不多。多数时间碍在梁思越眼前的就只是许好诺。

可好诺看上去颇为良善,至少大人们上班了,中午热菜热饭的工作,好诺都很自觉的承担了,每天在家也知道勤勤恳恳的拖地洗碗抹桌子。

勤劳的人一般都不会太惹人厌,梁思越对许好诺一开始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平时他不爱搭理她,可有两次好诺小心翼翼的问他数学题,他还是耐心解答了。

可是等许文远因为好诺的过于勤劳跟方亚芹发脾气时,梁思越便觉着许好诺的勤劳有点可疑了。梁思越想好诺应该是和他一样不喜欢这种重新组合的家庭,他是明争,好诺是暗斗。

他本来还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不喜欢许文远冤枉他妈,便跟方亚芹道:“妈,你请个阿姨回来打扫做饭能花多少钱啊?”

方亚芹采纳了梁思越的建议,请了阿姨每天到家里帮忙打扫做饭,好诺也就基本上失去了表现的机会。

于是好诺似乎换了招,开始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洗洗涮涮。

起先梁思越还没在意,可是等他想用洗手间,许好诺却死活不肯开门,矛盾便浮到了水面。

第一次,梁思越忍了,飞奔下楼,跑了十来分钟的路,才找到了一个公共厕所,解决了问题。

可是大夏天的,那么热,太阳地底下跑了个来回,口渴是很正常的事。

梁思越回家便剖了个西瓜,解渴。

过了段合理的时间,梁思越又有了如厕的需要,可发现洗手间的门又被许好诺从里面反锁上了。

这一次,梁思越火了,踹了脚门,喝令道:“许好诺,你给我出来!我数十下,你不出来,我就踹门!”

好诺沉默了一下,大声回答道:“不行,我在洗澡!”

在忽然响起的哗哗得水流声和来帮忙的阿姨惊疑的眼神中,梁思越只好再次飞奔下楼,顶着毒日头跑到了那家公共厕所。

解决完问题,梁思越满头大汗的回到了家,正碰上许好诺手里端着洗衣盆,一身清爽的从洗手间里出来。

家里朝南的三个房间,只有梁思越的房间带阳台,许好诺很自然得走在了梁思越的前面,到了阳台上晾衣服。

梁思越只觉得这是许好诺在跟他示威,好诺那时候不过十二岁,虽然已经抽条长个子了,可是依然是一张少年儿童的脸。

梁思越怎么也想不明白,好诺小小的年纪,怎么这么yīn,真是个怪胎。

可许好诺并不有见好就收的意思,继续频繁的征用洗手间。

好男不跟女斗,在经历了听着许好诺的动静提前抢洗手间,进去后发现自己根本没需要的尴尬后,梁思越大彻大悟。第二天一早,等许文远和方亚芹上班后,他也就到了别地玩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梁思越确定自己两个小时内不会再想进洗手间,便回了家。

到了家,洗手间里依然是哗哗得水流声,许好诺依然在洗洗涮涮。

许好诺是不是有毛病啊?

梁思越这么想着便进了门,洗手间的门大开着,梁思越很是好奇的进去看了一眼,却迅速的赶在许好诺尖叫前,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跑到了阳台上换气。

女人就是那种每个月都会流血却又不会死掉的小动物,这点常识已经快上高二的梁思越还是有的。可是忽然具体的表现在了某个人身上,尤其是表现在了明明长着一张少年儿童脸的许好诺身上,这还是给十六岁的梁思越带来了很大的冲激。

“真是霉透了,衰透了!”梁思越很有几分大男子主义的愤慨着,等他意识到阳台上挂着的一排迎风飘荡的小彩旗正是好诺的短裤时,更是瞬间血往头上涌。

他会不会长针眼?又或者走个十年的背字?

晚上,方亚芹回家时终于发现了好诺的反常,很快就找到了症结所在,便泛泛得安慰了初次体验的好诺几句,让她放松心态。

许好诺唯唯诺诺的答应声,在梁思越听来实在是够笨的。

在继续坚守了几天后,不管他妈怎么反对,梁思越还是坚决的从这家撤退了,他不得不撤退,

他受不了许好诺的神经质,更受不了他自己。

有个晚上,他居然梦见自己亲了好诺,醒来的时候,梁思越自己被自己恶心坏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梁思越都不再拿正眼瞧许好诺,直到好诺上了大学。

好诺高考虽然考砸了,却还是进了n大,新生报道的时候,方亚芹送好诺取了学校,又打了电话叫在大四就读的梁思越来帮忙:“思越,你怎么说都是好诺哥哥,也该过来看看吧。”

梁思越接了电话满心的不愿意去,他又不姓许,算哪门子哥哥?

那会儿许墨非刚好闲在宿舍里,梁思越灵机一动,说了这辈子他最后悔的话:“许墨非,想不想到女生楼看看这一届新生有没有美女?”

许墨非竟然对好诺一见钟情,并迅速和好诺谈起了恋爱。

梁思越知道后,一开始只诧异一向刻薄的许墨非是怎么能忍受笨笨的许好诺?

后来又想不通许好诺怎么能接受许墨非的?

到最后他只惊讶自己心中的烦躁,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情义两难

方亚芹回到家,见梁思越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脸色很有些恼火的样子。

方亚芹也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思越,你等急了吧?你也是,回来怎么不先说一声?”

梁思越见方亚芹只是一个人回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是跟好诺说过我要回家的吗?”

“是吗?好诺回来可没说。”方亚芹有些奇怪:“你什么时候跟好诺说的?”

梁思越闷闷的说道:“那天我到他们协会去办事,刚好看见好诺,就关照了她一句。”

“噢……”方亚芹笑道:“你就那么随嘴一说,好诺肯定是没当真。思越,你饿了么?家里菜都是现成的,马上就好。妈前两天刚酶了好些狮子头,我给你做去。”方亚芹边说就边进了厨房。

方亚芹做得红烧狮子头一直是梁思越的最爱,可梁思越今天却不是冲这来的。梁思越跟着方亚芹到了厨房,纳闷道:“妈,好好得你怎么想起来带好诺去相亲的?”

方亚芹一边麻利的动手做饭,一边感慨道:“好诺也不小了,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望她好是不是?如果不是你许叔犯轴,这事我早想管了。”

梁思越皱眉道:“那你为什么现在不顾忌许叔叔了?”

方亚芹笑道:“是好诺自己说想找一个男朋友的,我只是帮她张罗张罗,找得你舅妈帮好诺在他们公司挑了一个,姓赵,小伙子人长得很精神,家里条件还不错,父亲是市供电总公司的一把手。我看那小赵对好诺的印象还不错,好诺好诺的,叫得蛮顺口的,你许叔知道了也只能感谢我。”

“哦?那可不一定……”梁思越冷笑,许好诺看到许墨非的留言居然就是这么个反应?他就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来估计许好诺。

梁思越冷静的提醒他妈道:“妈,我劝你少管好诺的事。不管她和谁谈,你能保证她将来肯定一辈子幸福?她要是有点不愉快,许叔叔还不是怨你?”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我就是包她结婚还能包她生儿子吗?她能不能过好,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提起许文远可能的埋怨,方亚芹便也有些气。

这么多年来,她知道许文远心中有根刺,不时的刺他自己,也顺带着刺她。

和许文远结婚十五年,方亚芹一直在后悔还是不后悔之间徘徊着。

好的时候,方亚芹还是觉得许文远虽然没有结婚前那么体贴了,可总还是心里有家也顾家的男人,起码比梁啸宇强多了;气起来的时候,却只恨自己当初鬼迷了心窍,非得再嫁许文远,倒弄得现在一家不象一家,两家不象两家的样子。

方亚芹叹了口气,说道:“思越,你说得对,好诺的事我是真不能多管。”

梁思越笑了笑,问道:“妈,有要我打下手的么?”

“没有,菜什么的,夏阿姨都择好洗好的,抓了烧烧就行了,你出去等吃饭吧。”方亚芹往外赶着梁思越。

梁思越便还是到了客厅里坐等着开饭。

姓赵的小子还是他舅妈介绍的,梁思越只觉得好笑。

还好,这次还是来得及的。不是他看不起许好诺,罗马不是一天能建成的,许好诺也不是一天就嫁得出去的。

梁思越自觉还是有气定神闲的气度的。

可是等梁思越以许好诺的速度,细嚼慢咽的吃完了饭,又被方亚芹拽着东拉西扯的关心了一通,许好诺仍然是不见人影。

梁思越只觉着满心烦躁,她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有什么好谈的?

不过也难说,许好诺有时候是很好骗的,大四毕业时,他们宿舍聚餐,有女朋友的也都一起带了过来。席间,梁思越亲自目睹了许好诺以无比崇拜的眼光充满爱意的看着许墨非,而许墨非不过是说了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而且梁思越根本怀疑许好诺压根儿就没听懂。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许好诺就是个典型。

墙上的挂钟悄悄的走着,默默的提醒着梁思越,他已经傻乎乎的等了许好诺两个多钟头了。

方亚芹却在提醒着儿子:“思越,你爸就你一个儿子,按道理以后他的身家都是你的,但你爸脾气独,该顺着他的时候,你还是要顺着他。他现在也上岁数了,你也要提醒他注意身体,别可着劲儿的糟。他现在身边的……”方亚芹对梁啸宇有一万个不满,却唯独满意他没再让别的女人给梁思越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梁思越越听越头疼,便不耐烦的打断了方亚芹的话:“妈,好诺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找她有事呢。”

“你找好诺有事?”方亚芹有些惊讶:“她头一次和小赵见面,聊得投机,吃完晚饭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方亚芹正说着,大门却被打开了,许好诺背着包走了进来。

方亚芹惊讶道:“好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还快啊?”许好诺惊讶的反问道,一副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样子。

梁思越微笑了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方亚芹也笑了起来,很有兴趣的问道:“好诺,怎么,和小赵谈得不好么?”

许好诺否认道:“没有啊,他谈得很好,我也听得很好,吃完饭我才回来的。”

方亚芹忙问道:“你们有没有说好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其实没有,可许好诺不愿意当着梁思越的面说相亲的事,便看了看靠在沙发上等着看好戏的梁思越。

梁思越很知趣的起身到了书房。

客厅里许好诺叽叽咕咕的小声和方亚芹汇报着相亲不成功的原因。

一顿饭的功夫,赵勇尽跟她吹嘘兄弟在英国留学的种种和兄弟每年去阿尔卑斯山滑雪这高尚爱好带来的无限快感。

许好诺以一种颇为自卑的语气总结道:“人家可是正经的海归硕士,我觉得都没什么共同语言可以说。”

书房里,梁思越总算听清楚了这句话,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

方亚芹仍不死心的拉着线:“一开始总是各人说各人的情况,以后你们交往多了,就有共同点话题可聊了。”

梁思越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可接下来许好诺的话却让他彻底黑了脸。

“可是方姨,他也太喜欢动手动脚了,我和他才见第一次面而已。”

“好诺!”梁思越忍不住在书房开口叫道。

方亚芹也醒悟过来:“哦,思越有事找你,等你半天了。”

“你找我?”许好诺进了书房,很是奇怪的问道。

“那天你帮我垫了多少钱?”梁思越看着许好诺,很是忍耐的问道。

“嗯……”梁思越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是无害的,可是有时候也会喜欢恶劣得踩人尾巴,问题是许好诺从没掌握这其中的规律。好诺想了想,决定还是以诚待人:“那天是青晓结得帐,也就几百块钱吧。”好诺轻描淡写的说道。

“哦,那你帮我把钱带给她吧,说好是我请的。”梁思越说着从怀里掏出钱夹,开始掏钱给许好诺。

反正也不是给她的,好诺老实不客气的摊着手接着。

梁思越一张一张得从钱夹里把钞票往好诺手里放,过了好一会儿,好诺才警醒道:“够了!”

好诺拿起那沓钞票在手里拍了一下,笑眯眯的说道:“肯定够了。”

梁思越微笑着合上空瘪的钱包,放进了怀里,随口问道:“好诺,你怎么想起相亲了?”

许好诺警觉的看了一眼梁思越。

许墨非的留言是梁思越故意给她看的,这一点好诺是知道的。

可梁思越的态度却是许好诺捉摸不清的。

在好诺的心里,梁思越和许墨非的关系里透着种古怪。

按说他们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好诺还记得大一新生报到的时候,梁思越和许墨非双双到了她们宿舍,帮助她和她们宿舍的人搬行李、撑帐子。

而且据说他们两人在大二的时候曾一起成立了一个广告公司,成功的拿下过南城摩托车厂的广告。

可许墨非提起梁思越时总有些轻慢。

梁思越说起许墨非也是不认同的口气。

许好诺一直觉得奇怪。

直到许墨非和梁思越大四毕业那会儿,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人,便留下来,等送走了外地同学才离校。

到最后一天时,许好诺到他们宿舍去找许墨非,推开宿舍门却给吓傻了,许墨非和梁思越无声的奋力扭打在了一处。

两个人似乎都下了死手,许好诺呆呆的看着这暴力的场面,耳中听着“通通”得呼呼拳击声,心里却蓦然响起了一句话:“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后来,好诺小心翼翼的跟许墨非提起过这事。

许墨非听了,哈哈大笑道:“好诺,你要是不想梁思越撕了你,你就离他远点。”

好诺也不是对梁思越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可很长一段时间内,好诺都觉得梁思越对许墨非都是种情义两难的意思,看她时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股大义灭亲的狠劲儿.

直到许墨非出国,梁思越和她的关系才渐渐正常化,偶尔还能体现点兄妹间的亲昵。

兔子和窝边草

梁思越见许好诺有些戒备的看着他,便微笑了笑,尽量亲切随意的说道:“现在年轻人还有几个愿意去相亲的?好诺,自由恋爱不好么?”

梁思越的话很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可好诺看他神情倒是少有的随和,应该不是故意要刺她的。许好诺想了想,如实道出了她目前的困境:“可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啊,自从我上班后,追我的人不是我们协会的就是青晓她们公司的,都没出过国贸大厦。”

梁思越唇角的笑容微微凝结了一下,随即又缓缓绽开:“哦?原来好诺你是想在广阔天地中寻找缘分,惦记着要冲出国贸大厦呢。”

对于梁思越的玩笑,许好诺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认真的解释道:“也不是的,都在一个楼里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不成功很尴尬的。”

梁思越笑着戳穿许好诺道:“呵呵,好诺,要都像你这样想,大学里不是没人谈恋爱了?”

“那怎么一样,大学里谈恋爱目的就只是恋爱,享受过程就好;现在谈朋友目的是婚姻啊,当然应该重视结果了。”许好诺很感慨的说道。

梁思越只觉得自己笑得越来越勉强:“难道我的观念已经老化了?好诺,谈恋爱和谈朋友不是一个概念么,还是现在流行只要婚姻不要恋爱?”

很明显得梁思越的观念已经跟不上趟了,可是如果没有蒋青晓这个能折腾的好友,好诺觉得自己和梁思越可能也差不多。

本着帮助落后分子改造观念的想法,许好诺点拨梁思越道:“谈恋爱,谈得重点是恋爱,爱就好了,这是年少轻狂时的专利;谈朋友,谈得重点是朋友,意思是要彼此了解,才能知道合不合适走入婚姻,这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一般人都是先谈恋爱后谈朋友再结婚。运气好得人中间一步可以省略。”许好诺说到这里,有些黯然,她就没有那个好运气。

梁思越淡淡的冷笑:“你确定你这样的这排列顺序是准确无误的吗?”原来他已经过了恋爱的季节?是给谁耽误的?

“当然了。”许好诺以绝对权威的语气肯定道。

“那么你说说看,如果一个人很了解另一个人后,又爱上了她,他们谈的是恋爱还是朋友?”梁思越语气生硬的追问道。

梁思越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许好诺愣了一下,这才觉察到梁思越的眼神里闪着一些危险的光芒。

他这是在威胁!

许好诺觉得梁思越这点顶不好,每每当她开始把他当做自己人,觉得可以随便聊聊天说说话时,他必定会在某个时刻忽然发发少爷脾气。

还好许好诺是从不和人顶真的人。

好诺有些狗腿的说道:“那他们是知己啊,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那种,是很难得的。”不管梁思越口中的他是什么人,她这么说,梁思越总该满意了吧。

“叮咚叮咚”门厅处传来了门铃声,许好诺如释重负,连忙道:“我去开门啊。”转身便出了书房。

梁思越看着许好诺逃也似得背影,不禁苦笑。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梁思越认命得想,他和许好诺这辈子大概也到不了那个境界了。

务实一点的话,他能做的是将其他杂草全部拔光,看看兔子是不是坚决的不吃窝边草。

等许好诺跑到门口的时候,方亚芹已经开了门,许文远夹着包走了进来。

方亚芹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许文远莫名其妙:“会开完了就回来了呗。”

书房里梁思越听道许文远的声音,也走了出来,跟许文远招呼了一声:“许叔叔。”

许文远忽然在家里看见了梁思越,也有些惊讶:“思越,你来啦,坐吧坐吧。”

许文远这才明白自己今天回来早,却不受方亚芹欢迎的原因,再婚后重新组合的家庭就是有这样的麻烦。

许文远冲着梁思越和蔼可亲的微笑着,关心的问道:“思越,最近忙吧?”

梁思越也微笑着说道:“还好,不是非常忙。”

许文远笑着点点头,再也没什么可跟梁思越聊的。

梁思越十六岁便搬回他父亲那边住了,从那之后,他的学业也好事业也好,都是梁啸宇亲自过问的,更何况梁啸宇现在将手下宇轮食品和宇轮金属两大子公司都交给了梁思越全权负责,思越现在已经独挡一面了,许文远自问确实插不上话,也不方便插话。

方亚芹在厨房里泡了两杯茶,端了出来,好诺见了,忙上前帮忙,接过一杯,递给了许文远。

许文远这下倒想起了事:““好诺,你林阿姨给你介绍的对象怎么样?”

“不怎么样。”许好诺很干脆的回答道。

许文远微微有些尴尬。

梁思越也接过方亚芹手里的茶杯,揭开杯盖,撩开漂浮的茶叶,不动声色的浅呷着。

方亚芹帮着好诺解释道:“那个小伙子不是太稳重的,好诺没看上。”

许文远总算有了台阶下台,顺着方亚芹的话说道:“人不稳重是不行的,可是好诺,你也不能太挑哦,新加坡的前政要李光耀曾经说过,女孩子找对象不能眼界太高,以自己兄弟做为参照的标准就可以了,我看你能找个差不多象思越这样的就行了。”

许好诺觉得他爸太脱离群众,不了解实际情况了:“爸,我的事我自己有数,您就别乱操心了。”

冉冉而起的水汽模糊了梁思越唇角的笑意,梁思越有些遗憾得想,许文远要是说话再简练些就更有水平了。

方亚芹听了这话觉只觉得惊奇,这还叫不挑?

许文远对好诺道:“爸爸就是给你提点参考意见。”

好诺一迭声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这参考意见?思越什么时候成了低标准的水平线了?方亚芹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梁思越,只怕他听了这话不高兴,却发现梁思越正抬头看着好诺的背影,目光中有种很柔和的光泽,那是她以前没见过的。

方亚芹心里“咯噔”一下,思越和好诺?

方亚芹想都不敢再往下想,只问梁思越道:“思越,吃了晚饭再走吧。”

方亚芹的话提醒了梁思越,梁思越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今天不行,我还有事。许叔叔,妈,我得走了。”说着便起了身。

许文远也站起身,客套道:“思越,你可要常常回来看看,省得你妈惦记你。”

梁思越微笑着答应了,方亚芹却只关照道:“思越,你平时好好照顾自己,有合适的姑娘你也该谈一个了。”

梁思越敷衍道:“好了,妈,我自己有数。”

许文远笑着圆场道:“亚芹你再啰嗦,思越就更不敢回家了。”

方亚芹有些生气的说道:“他就是再不回家了,该说得我还是要说的。”

梁思越有些意外得看了方亚芹一眼,却只是笑笑,便出了门。

许文远觉得方亚芹有些反常,便问道:“你怎么这个口气,不怕思越不高兴?”

“怕怕!”方亚芹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儿女其实就是前世的债主啊。”方亚芹不敢将她心中的那一闪念拿出来和许文远讨论,可是那念头实在让她心惊。

想起梁思越让她别再插手许好诺个人的事情,方亚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可是许文远的意见也不能不考虑。

方亚芹小声的征求许文远的意思:“好诺今天相亲没成,你说我要不要打个电话跟我嫂子打个招呼,让她再关心关心。”

“当然要了。”许文远想了下,补充道:“我看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毕竟林明珍能主动关心好诺的事,你该代表我去表示下谢意。”

“行,那我这就去。”方亚芹打定了主意,不管刚才她有没有看走眼,好诺尽早嫁出去,对大家都有好处。

做媒

晚饭后,方亚芹便特意到了她哥哥方博山家。

林明珍开门见是方亚芹,忙笑问道:“亚芹来啦,怎么样,好诺对小赵还满意吗?”说着便把方亚芹让进了屋。

方亚芹随林明珍,到了客厅坐下,叹气道:“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看来好诺不是太满意咯?下午小赵给我电话,说是对好诺印象还不错,希望可以继续处处。我还以为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呢。”林明珍不无遗憾的说道。

方亚芹怕林明珍觉得被扫了面子,连忙说道:“那小赵要说各方面真都挺不错的,可是可能对好诺有点儿过度热情了,好诺心地好,可是随她爸,也有点儿死心眼儿,就觉得这小伙子不稳重,死活不愿意再接触了。老许今天开完会回来,还敲打她不能太挑了。”

林明珍听了方亚芹的话,倒笑了起来:“小赵出国待了几年可能是有些洋派了,不过我看他对好诺还是挺中意的。但是好诺看不上也没办法,谁叫咱们关系更近些呢。回头我帮你再看看,重点找个稳重可靠的小伙子,保证让好诺满意了。”

方亚芹听了这话,长舒了口气,对林明珍道:“真要这样,嫂子,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林明珍看方亚芹这样,不无感慨的说道:“亚芹,后妈不好当吧。”

“谁说不是呢?不瞒你说嫂子,这些年我常常都会后怕,幸亏好诺还算是个省心的孩子,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方亚芹感叹道。

林明珍听了这话,深皱起眉头,长叹道:“咳,不挑担子不知道斤两重啊。”

她们姑嫂二人正说着贴己话,方博山从书房里陪着一个客人走了出来。

方亚芹看那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可是气质儒雅,举止庄重,走在方博山边上并不露怯。

方亚芹忙站起来道:“哥,你在家呢?”

方博山笑着点点,给那人介绍着方亚芹:“这是我妹妹,也是许局的家属。”

那人微笑着对方亚芹点头致意道:“哦,原来是许局的夫人,您好您好,许局可是我的老领导。”

方博山又给方亚芹介绍道:“亚芹,这是市商贸局的顾局。”

原来这就是顾哲灏,方亚芹笑着跟顾哲灏寒暄道:“顾局长真正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顾哲灏很谦虚的客套着:“惭愧惭愧,您太过奖了。”

林明珍笑着跟顾哲灏道:“哲灏,你也别太谦虚了。”

林明珍语气中有种很熟稔的亲近,这让方亚芹微微有些讶异。她早知道顾哲灏因为方博山的赏识在短短的几年里步步高升,甚至威胁过许文远的位置。

可方亚芹没想到连林明珍也对顾哲灏如此另眼相看。

这么说许文远平日里的抱怨也不是没道理的:“你哥对顾哲灏的偏爱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培养和任用干部的原则。我看倒象老丈母娘看女婿,是怎么看怎么好。”

其实方敏比好诺还大两三岁,那个顾哲灏看起来也就三十二三的样子,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方亚芹这么想着,对微笑着和大家告辞的顾哲灏又加了几分热情。

等顾哲灏走人后,方亚芹刚想探探她哥嫂的口风,方博山却主动的关心起了许好诺的事情:“亚芹,好诺也二十大几了吧,还没谈朋友?

方亚芹笑道:“我今天不就为这事来得嘛,嫂子给她介绍了一个,可小丫头嫌人家不稳重,不肯再接触了,我正拜托嫂子再给她留意一下有没有更合适的呢。”

“她能认识几个人。”方博山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事要拜托也应该拜托我啊。”

林明珍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方亚芹却骇笑道:“呵,您这么忙的人,谁还敢拿这样的小事劳驾您啊。”

方博山笑道:“婚姻可是大事,合适的人在一起才能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啊。”

林明珍听了方博山的话,欲言又止。

方亚芹却只好奇方博山怎么对好诺的婚事这么关心,便问道:“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合适的人想给好诺介绍?”

“你觉得顾哲灏怎么样?”方博山直奔主题。

“顾哲灏?”方亚芹惊讶的问道,她本以为她哥是为自己培养的女婿,却拱手让好诺摘了桃子?可会不会桃子没吃着,光沾了手痒痒毛?

方亚芹稳定了情绪,客观的分析起了顾哲灏的情况:“要说他人品长相工作,各个方面都是没挑的,可他到底结过婚了,听说还有个三四岁的女儿,好诺才二十七,过去就当妈,这能行吗?”

“要说别的女孩还真不行,现在年轻人自我意识强,很难处理好这种问题,可我看好诺没问题,你看她这么些年,和你处得和亲生的母女也没啥两样,她还能搞不定个三四岁的娃娃?”方博山对自己这个大媒保得很有信心。

方亚芹却真是不落底:“自已的黄花大闺女过门给人当后妈,老许能乐意吗?”

“他有什么不满意的?顾哲灏今年才三十五,前途不可限量,人品又可靠,这样的女婿哪里找去?说真的,亚芹,要不是方敏给她妈惯坏了,什么事情都太自我中心,我倒愿意她能嫁给顾哲灏这样的人。”方博山看着方亚芹,摊开了最后的底牌。

方亚芹听了这话,也有些意动,可对许文远和许好诺的态度却拿不准:“行,我回去和老许、好诺都说说看。”

林明珍在方亚芹走后,对方博山表示了严重的不满:“方敏喜欢顾哲灏,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把顾哲灏介绍给许好诺,方敏怎么办?她都快三十了,碰到一个她喜欢的人也不容易啊!”

方博山解释道:“所以我才一直下不了决心啊,可是明珍,感情这种事剃头挑子一头热是没用的。方敏对顾哲灏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了,他自己能不知道?但是每次我关心他个人问题的时候,他都表示,他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四岁的娃娃,自己工作又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婚姻和感情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方敏根本没意思。再说就咱们女儿那要强的性子,真去给人当后妈,还不闹得**飞狗跳的?到时候,影响多恶劣?”

林明珍却只是心疼女儿:“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的,顾哲灏的母亲不还在吗?可以把那孩子交给他母亲带啊,到时候最多我们贴点保姆钱请个保姆照顾他们老的小的好了。”

“没有男人会容忍这种情况的!”方博山恼火的发了脾气:“方敏就是给你这么惯坏的,顾哲灏就算迫于形势这么做了,那他心里面对方敏对我们整个家庭也都是只记恨不念恩的。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做,到时候什么事都摊牌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工作,你就知道工作,你以为把顾哲灏介绍给许好诺,许文远就能念你的好了,未必!”

“这个事情我只管牵个线,成不成的,还得看他们自己的缘分。我也不要谁念我的好,我就是表示一下自己态度。”方博山说得是实话,他一时兴起给好诺保媒,为的还是消除许文远还有顾哲灏心中对他可能有的一些芥蒂,不管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当然了如果能成功更好。

许文远对方博山这神来之笔却很是意外“把顾哲灏介绍给了好诺?”可是在仔细了各方面的利弊之后,许文远发现不论是赞同还是反对,似乎都不是他的本意。

于是许文远决定将决定权直接交给许好诺:“这事还得看好诺自己的意思。”

“行啊,那就先见见面吧。”许好诺很痛快的答应了第二个相亲计划。

一个要求进步的公务员,一段曾经的婚姻史,还有一个无辜的小女儿。

许好诺觉得这个顾哲灏的情况熟悉得让她心安,这不就是一个翻版的许文远同志嘛。

从老爸许文远身上,许好诺知道能够仕途顺利的干部几乎都具备了韬光隐晦、四平八稳、绵里藏针之类的特点。

在经历了许墨非这样象锥子一样锋利的人后,能找一个象团大棉花似的针扎不动,刀砍不坏的人是许好诺的心愿,特别是在好诺预感到这锥子还会再一次刺到她面前的时候。

这样的人就算不能挡住许墨非的锋利,至少也可以缓解他的攻势。

一个可能有些官僚的正得志的国家干部,许好诺对即将见面的顾哲灏充满了期待。

印象中,许墨非有一次帮那个有色之王到某部门去办事,结果因为态度过于嚣张,直接就被请出了办公室,还被投诉到了那个有色之王那里。

“好诺你不知道,那些机关里的人个个言语空洞乏味,态度傲慢可憎,还特别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似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他们再打交道。”

许好诺至今还记得初出茅庐,便出师不利的许墨非那愤懑的抱怨声,她那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担心许墨非要是不喜欢她爸怎么办?

可是现在,许好诺心平气和得想:“经过党和人民考验的人,也许更可靠吧。”

初见

和顾哲灏相亲的事很快就定了下来,时间定在了周六晚上六点半,地点是南城宾馆。

方亚芹告诉许好诺这约会的地点时,语气里带了些歉意。

南城宾馆以前是,现在事实上依然是市政府的招待所。

方亚芹当初听林明珍转述了这么的地方,不由很是诧异:“又不是开会或者工作上的接待,怎么选在那儿见面啊。”

林明珍只说这地方是顾哲灏挑的,他们商贸局正在南城宾馆召开“南城商贸领域体制改革研讨会”,顾哲灏大概是想在会议的休息阶段见一下许好诺。

方亚芹听了这话很愤慨:“他以为他是谁啊,这是相亲约会,又不是他领导接见下属,难道除了他,咱们好诺找不着别人了?”

可林如珍只淡淡的说道:“他们这些人不都是这样嘛,成天就是开不完的会,好诺要是真打算和顾哲灏交往,这样的事情还是早点适应好。”

方亚芹听林明珍竟是站在了顾哲灏的立场讲话,这心里便有些堵,可又不能当面对林明珍发火,只好忍了下来,只是在告诉好诺约会的时间地点时加了句话:“好诺,你要是不愿意就别去了,回头我去跟你方伯伯说一声。到南城宾馆见面,这顾哲灏真会安排!”

“哦,没事的,方姨,南城宾馆挺好的呀,我也熟。”好诺在听到在南城宾馆约会,并没什么受到了怠慢的感觉。

许好诺曾在南城宾馆的职工食堂里吃过三个月的饭,直到许文远又娶了方亚芹。

“那是咱地盘啊。”好诺是这么想的,而且公事公办,这很符合她和顾哲灏见面的基本精神。

相反的,如果顾哲灏如果是约她到什么罗曼蒂克的情侣餐厅,再来个什么烛光晚餐什么的,好诺想,那她得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坚持到终场啊。

南城宾馆,真好!许好诺忽然想起南城宾馆食堂大师傅做的那个椒盐排骨味道可是一级棒的。

许好诺是到了南城宾馆时才想起了方亚芹并没告诉她具体地点,可是六点半这是个吃饭的点,好诺直接到了二楼餐厅。

到了二楼的餐厅,许好诺看着门口竖着一个公告牌,红纸黑字的写着:欢迎“南城商贸领域体制改革研讨会”会议代表的字样。餐厅里面热热闹闹、满满当当的,怎么也得有二三百人正吃得高兴。

一时间许好诺只觉得窘,顾哲灏还真是假公济私到家了。

好诺远远看着餐厅里面那一溜儿包间的门,掂量着自己有多大机会能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敲开其间的某扇门。

许好诺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个顾哲灏是不是压根就不想相亲啊?

迎宾的小姐注意到了正发愣的许好诺,便走过来很有礼貌的问道:“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许好诺犹豫了下,硬着头皮问道“那个请问商贸局的顾哲灏定的桌在哪儿啊?”

不想相亲就明说,这么消遣人是不对的。

好诺犹豫着明知山有虎,是不是还要偏向虎山行。

服务小姐微笑着确认: “是商贸局的顾局吗?”

许好诺肯定道:“是的。”

“请稍等。”服务小姐转身到了服务台,查了下电脑,便过来跟许好诺说道:“顾局定的包间在三楼,请跟我来。”说着便领着好诺上楼

好诺跟在后面,诧异的问道:“楼上不都是客房的吗?”

服务小姐微笑着解释道:“楼上三到五重新装修改包间已经一年多了。”

原来是这样,好诺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稍微感到有些抱歉,便不再言语,跟着服务小姐上了楼。

在绕过了诸如延安、遵义、百色、井冈山等诸多红色地名的包间后,服务小姐终于在顶头的包间停了下来,转头对许好诺微笑着说道:“这就是顾局定的包间。”

“赤水”,许好诺抬头看了眼包间的名称,彬彬有礼的对服务小姐说了声“谢谢你”,便推门进去了。

推开门,入眼所见,圆圆的餐桌边空无一人,甚至连小菜也没有一碟。

四渡赤水。

许好诺只觉得自己象是在赴鸿门宴,而不是个相亲的约会,便“啪”得一声将门在身后关上。

“许…好诺?”

坐在里边沙发上看会议材料的顾哲灏闻声抬头,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在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刹那间,许好诺便敏感到这屋子另有不明生物存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许好诺知道自己此刻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便强作镇定的站在原地对着接头的暗号:“顾哲灏?”

顾哲灏微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走过来,对着许好诺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顾哲灏。”

好像是胜利会师的感觉,许好诺爽快的握住了顾哲灏的手,简短的确认道:“我是许好诺。”

顾哲灏的手大而温暖,包住好诺的手微微用力一握,旋即便松开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好诺微笑着解释道:“本来可以不太迟的,可是路上有些堵车,然后我以为你安排在二楼,被那商贸局的几百号人吓着了。”

“哦?林处长没有告诉你在赤水厅么?”顾哲灏有些讶异的笑了起来,解释道:“林处长让我这周末安排个见面的时间,可是这个会议早就安排好了的,因为下周我要出差,林处长就建议在会议就餐的时间先安排见一下,希望你不会介意。”

“啊,不会。”许好诺有些汗颜,林明珍这么热情,倒有了些强买强卖的嫌疑:“林阿姨真是太热心了。”

顾哲灏笑了笑,很随意的招呼着好诺:“坐吧。”

两个人一坐定,许好诺看着顾哲灏,立刻觉得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很有些尴尬。

顾哲灏三十几岁的样子,面容清隽,乍一看温文儒雅,有点象高校的老师,可惜眼神不象,不够亲和。

顾哲灏的眼神笃定从容,带了些审视的味道。

许好诺并不算喜欢这被样的眼神注视着,这意味着对方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可是考虑到顾哲灏并没有戴眼镜,居然也能显示出几分很有知识的味道,好诺觉得这一切尚在可忍受的范围。

顾哲灏看出了好诺的尴尬,便将桌上的菜单递给了好诺:“我不知道许小姐的口味,所以没敢擅自做主,许小姐看看喜欢吃什么?”

许好诺也不客气,接过菜单,垂着眼帘翻开着。

许好诺相貌清秀,皮肤白皙,乌黑的短发,乌黑的眼睛,说起话来有种孩子气的单纯和诚恳,

是那种看上去很舒服的女孩,身上有种柔和的气质。

顾哲灏很清楚方博山突然给自己介绍女朋友背后的涵义,即是关心下属解决后顾之忧,也是对他和方敏关系的一种表态。

第一次见到方敏并不知道她是方博山的女儿,她是省台的节目制作人,想找商贸局底下的一个大型百货公司拉赞助,来找他打招呼。她要做的节目是回顾那家解放前就成立的,曾是东亚最大的百货公司的百年沧桑。

方敏的长相明艳,说话语速极快,很象他的前妻阮凝,他帮了她。

几乎是在发现她是方博山的女儿的同时,顾哲灏意识到方敏对他有了异样的情愫。

不能说他一点动摇也没有过,方敏是个思维、行动都很快的人,对于她感兴趣的事情和人,她可以付出很大的热情;但是同样的,对于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她是极端的漠视的。

他跟方敏说他离过婚,女儿才三四岁,和她并不合适。

方敏的回答,让他坚定了回避她的决心,她说:“我不在乎,那是你的过去,只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喜欢孩子,也不打算要孩子,我觉得我们俩很合适。”

方敏的很合适只是基于她自己的立场考虑的,对他而言,曾经的婚姻或许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可是孩子不是,她依然在他现在和未来的生活中,如果要考虑再婚的问题,不仅是他给自己再找一个妻子,事实上也是给孩子再找个妈妈,一一才不到四岁,她需要一个爱她的妈妈。

于是他只有坚决的拒绝了方敏,曾经的悲剧上演过一次就好,决不能再有第二次。

方博山开始给他介绍许好诺,他也婉拒过,许文远是个很方正的人,算起来也是同僚,如果不成的话,平白又得罪了一个人,可是方博山说:“好诺那个女娃性格很好,你也知道许文远和我妹妹是后组成的家庭,可这么多年她们处得和亲生的没有两样。”

应该说是这句话,让他同意了和许好诺的相亲。

以顾哲灏的经验来看,一个家庭也好一个集体也好,要想和乐融融,必须要有一个有凝聚力的核心,这个凝聚力并不只来自领导能力,更多的是一种爱心,是对别人的善意。

许好诺虽然低头翻开着菜单,却也敏感到顾哲灏的视线并没有离开过她,好诺觉得很不舒服,便把菜单翻得哗哗直响。

顾哲灏意识到了好诺的抗议,便起身走到门边摁了一下呼叫服务员的红色按钮,等他回到座位时,好诺已将菜单合上放在了他的面前:“我点一个椒盐寸骨、上汤剑兰和山珍蘑菇汤就好。”

“好”顾哲灏把菜单推到一边,“唔…”顾哲灏迟疑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的问道:“我的情况许小姐都了解吗?”

“林姨跟我说了一下你的大概的情况,嗯,一个要求进步的年轻干部,有过一段曾经的婚姻,还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就是这些。”许好诺很坦白的说道。

“哦?林处长是这么总结我的?”顾哲灏看着许好诺,眼中晕染了些笑意。

其实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许好诺有些遗憾的想着。

“不是的,是我总结的。”许好诺很轻松的问道:“顾哲灏,你是不是其实不想相亲的?”

“哦,不是的。”顾哲灏不防好诺忽然问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可随即他便镇定下来,微笑着反问道:“许小姐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许小姐不喜欢今天这样的见面?”

许好诺坦陈道:“ “不是,其实大概就是因为我嚷嚷着要找个人嫁了,才麻烦了林姨安排了这相亲会的。”

“是吗?”顾哲灏笑了笑:“许小姐还很年轻啊,怎么会急着想要走入婚姻?

“自然是因为头发昏了。”许好诺见顾哲灏有些惊讶,便补充道:“不是都说女人头一昏就会结婚吗?”

顾哲灏正要说话,服务小姐敲了门,走进来问道:“顾局,是要点餐么?”

“对,四菜一汤,椒盐寸骨、上汤剑兰、碧螺虾仁、樱桃汁酱肉方和山珍蘑菇汤。”顾哲灏一口气报出了菜名。

服务小姐记下菜单就出去了。

许好诺有些研究的看着顾哲灏问道:“顾局是苏州人?”

“我的母亲是苏州人。”顾哲灏微笑着纠正许好诺道:“你刚才不是叫我顾哲灏的吗?怎么又改了称呼?”

“因为你叫我许小姐啊,然后我们也不是太熟,叫顾局好些。”

“噢……其实我听林处长都是叫你好诺,这名字很好听,但我怕这么叫你太冒昧。”顾哲灏皱着眉笑,一副情非得已的样子,又学着许好诺的口吻道:“然后虽然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名字,你叫我顾局,会让我有种自己在假公济私的混乱感。”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哪儿至于搞得这么沉重。

许好诺好脾气的说道:“那你就叫我好诺,我就叫你顾哲灏吧。”

顾哲灏的笑意直达眼底,轻咳了一声,似乎要清清嗓子。

“咳,那么,好……诺……”顾哲灏很郑重的念出了许好诺的名字:“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称呼问题,嗯,还说你是苏州人的问题。”许好诺善意给顾哲灏提着词。

“对,我的母亲是苏州人。”顾哲灏接着原来的话茬,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她并不是我的生母,事实上我是一名弃婴,从小被我的父母亲收养,他们对我很好,和亲生的父母没有任何不同,他们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告诉了我真相,可我的感觉没有任何不同,他们就是我的父母,如此而已。大学毕业后,我出国深造,认识了我的前妻,我们感情一直很好,直到我们一起回国以后。本来回国发展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但是她回国后一直很不适应,特别是在生下一一,哦,一一是我女儿的名字,在她生下一一后情绪更加的恶化,她甚至不愿抱女儿一下,听到她哭,便把自己关在另一个房间。”

“你前妻会不会是产后抑郁症?”许好诺小心翼翼的打断了顾哲灏的叙述。

顾哲灏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应该是的,不过我这也是事后的分析。我前妻是那种非常优秀的女人,即使是在她情绪低潮的时候,还是逻辑清楚的给我分析出回国、生孩子对她的事业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她跟我说除了她是一一的母亲,她已经找不出她其他存在的价值。她是个很骄傲的女人,回国后,很多事情需要磨砺她的棱角。开始,我能理解她那种痛苦,那是种很真实的痛苦,我也有过,不过程度比她轻很多。所以我从没想过她那是种病态,只是试图帮助她尽快的融入这个社会。等我明白这种磨砺对她是一种真实的伤害,而我的帮助只会让她更无助时,我曾决定放弃国内的一切,和她重新到国外去。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了,她爱上了别人,接受了别人,一个一直对她很倾慕的人。她对我说,失去的东西就没法再找回来了,离婚是我能给她的唯一祝福,她不再爱我了,甚至也不爱女儿。”

“这些事情林阿姨倒是没跟我说过。”许好诺越听越心虚,顾哲灏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么多?

“我的身世,以前我只跟我前妻说过;至于我离婚的内情,我还真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

“那为…为什么要告诉我?”许好诺不明白顾哲灏为什么这么信任她,可还是觉得责任重压力大。

顾哲灏微笑了笑,神态真挚:“好诺,你说了女人头发昏就会结婚,可是对于男人来说,婚姻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女性和他一起昏倒,我觉得那个女性有权利知道,她是和什么样的人一起昏倒的。”

许好诺却打起了退堂鼓,顾哲灏不会就认为她是那个合适的女性吧?许好诺默默的想着,忽然明白,自己对婚姻的期盼不过就是叶公好龙。

幸好服务人员开始上菜,避免了这沉默因为太长而变得尴尬。

顾哲灏也不再多说,很得体的招呼着好诺用餐。

在两个人都已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顾哲灏有些抱歉的跟许好诺说道:“好诺,待会儿七点四十,会议上还有个分组讨论学习,我可能就不能多陪你了。”

许好诺如蒙大赦,连忙道:“工作要紧,你忙你的好了,我先告辞了。”

分手的时候,顾哲灏握着好诺的手问道:“那么,好诺,我还可以再打电话给你么?”

顾哲灏的目光深邃,却又似带着些期望,许好诺心思一滑,便脱口而出道:“当然可以了。”

苦恼

在回家的路上,好诺一直想着自己最后那句“当然可以了”和顾哲灏随之绽开的微笑。

那么,这次相亲就算成功了么?

好诺只觉得相亲真是太神奇的一件事,真正是不成仁就成功啊。

顾哲灏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形象而生动的介绍了他的前半生,作为第二个知道他身世的女性,作为第一个知道他离婚内情的人,好诺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似乎对顾哲灏负有责任,再把他当做不相干的路人好像不够厚道。

可是当意识到接下来她和顾哲灏就算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的男女……朋友了,好诺觉得她还是需要些时间来适应这个新形势的。

唉!也只有摸着石头过河了,许好诺一路心思纠结着回了家,等她上了楼,掏出钥匙,低着头刚想往门里插时,门却猛得从里面被打开了,许好诺猝不及防,和气势汹汹往外走的梁思越撞了个满怀。

梁思越下意识的一把抱住了低着头正撞在他心口上的许好诺,轻叹了一声,堵在心口的一口气终于被顺了出去。

许好诺狼狈的埋头伏在他怀里,一秒,两秒……

这感觉惬意得让人心安,他希望可以是永远。

“好诺,你这丫头怎么风风火火的?!”站在梁思越身后的方亚芹看见了这惊心动魄的状况,只好挑那个她惹得起的掐了起来。

“我正想事呢,哪知道思越哥会突然开门?”许好诺只觉着冤枉,便挣脱了梁思越的臂弯,宣告道:“思越哥,你和我肯定有一个和门八字不合,要么就是我们两个八字不合。”

方亚芹听了好诺的话,心宽了一大半,忽然想起好诺右手的小指头曾被梁思越关门时夹过,都有些歪了。方亚芹心里一时间很有些过意不去,便一把将好诺拽了进来,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今天和那个顾哲灏见面怎么样?”

“还行吧,我答应和他继续交往了。”许好诺汇报着相亲的情况,换了鞋往里走。

方亚芹颇有些意外之喜,便热心的跟在好诺后面,问道:“真的,下次约在什么时候?”

“他问我可不可以再打电话给我,我说没问题,就是这样的。”

梁思越一个人被忘在了门口,顿时有一种被彻底忽视了的感觉。

八字不合?梁思越只奇怪貌似憨厚的许好诺为什么总可以在片言只语间就精准的刺中他?

梁思越觉得他真是受够了,便转身往客厅里走去,煞那间的决心就是把许好诺直接打晕了带走。

“方姨,难道说介绍后不反对交往就是男女朋友了吗?你和我爸当初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好诺的话里仿佛带了固定剂,黏住了梁思越的脚步,也定住了方亚芹脸上的笑容。

“我和你爸……”方亚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思索着怎么回答好诺的问话。

“好诺,你今天和顾哲灏见面?他不是在开会吗?”梁思越扯开了话题。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许好诺好奇的问:“你和他熟吗?”

“接触过几次,商贸局下面的大中百货和美罗百货正在改制,国有股份会在最近逐步公开转让,我们宇轮集团志在大中。顾哲灏现在正在开的会,应该就是给美罗和大中两家中层以上干部转换思想,为大中和美罗的体制改革做准备。”梁思越坐到了椅子上,以一种公式化的口吻,言简意赅的介绍着。

许好诺的兴趣果然被转换了方向:“是的是的,我今天在餐厅门口看到立着的广告牌上好像写得是什么体制改革研讨会。”

梁思越略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明白许好诺怎么又会和顾哲灏搅乎到了一起,好诺和许墨非在一起的情形他是知道的,梁思越一直觉得许好诺很快的就和许墨非堕入情网,不过就是被许墨非行事间那份肆无忌惮给迷惑了,因为许好诺自己是个愿意去讨好所有人的笨蛋。

那么顾哲灏呢?好诺看中他什么了,居然会同意和他继续交往?

“好诺?听上去你对顾哲灏印象还不错?”梁思越语气随和的问道。

“还行吧,我觉得他人挺坦诚的,哦,他把他的身世和离婚的内情都告诉我了,君子坦荡荡,我觉得他至少是个君子。”

“呵呵,君子坦荡荡。”梁思越重复着许好诺的话,唇角的笑意却有些苦涩和自嘲。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好诺虽然憨,直觉却是准的。

他就是那种长戚戚的小人吧,他爱了她那么多年,却始终没有象许墨非的那样无所顾忌的示爱,甚至和好诺只见了一面的顾哲灏都比他坦诚。

“好诺,那你和他还合拍吧?”方亚芹也缓过了神,继续问道。

“还行,我觉得他那人还挺知道照顾别人情绪的,我不是吃饭慢吗,可是他也是不紧不慢的,等我丢筷子了才丢筷子,不象上次那个赵勇只管自己吃得飞快,老让我有种噎得慌的感觉。”好诺觉着这种细节的地方还是挺重要的。

“哦,呵呵。”方亚芹笑了起来,思越在家吃饭从来是二十分钟不到解决战斗,西线无战事,是她神经过敏了。

梁思越也笑了起来,表扬着许好诺道:“不错嘛,知道从细节的地方观察人,好诺,你真是个人才!”他不气,一点儿也不气,好诺就是好诺,有她的道道。

没有他好诺会不会活得更好?这忽然而至的想法让梁思越坐立不安,便起身道:“妈,我先走了。”

方亚芹连忙道:“去吧,别把你的事耽误了。”

梁思越甚至没有和好诺告辞,就匆匆的下了楼。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好诺的?

如果当初他父亲没有告诉他那些事,他对好诺会不会只是停留在青春期的悸动,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

开着车,在城市里游荡,梁思越没法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事实是他爱上了好诺,一直爱。

秘密

午夜过后,梁思越才和一班临时召集的朋友从酒吧撤退。

开车到家时,梁思越看到车库里多了一辆黑色奔驰s600,那是他父亲粱啸宇的车。

梁思越停好了车,便开门进了自己的房子。

梁思越和粱啸宇住的房子是那种“独联体”形式的别墅,事实上就是将两栋相连的联排别墅打通后成为一体,但是装修上两栋房子仍保留了各自的风格,门户也是独立的。

当初十六岁的梁思越坚定得从许家撤退后,方亚芹却也是坚决不愿意儿子一个住,粱啸宇便想出了这权衡之计,这样父子俩好歹也算是在一个屋檐下,却也避免了粱啸宇过于丰富的私生活给儿子带来不良影响。

梁思越上了楼,却惊讶的发现粱啸宇正坐在他的书房里,翻看着他桌上的书籍,梁思越皱眉道:“爸,你怎么在这儿?”

粱啸宇没回答梁思越的问题,只问道:“思越,今天南城商会的晚宴怎么没见你出席?”

梁思越沉默了下,简单的说道:“我有事。”

“很重要的事?”粱啸宇目光炯炯的审视着儿子,梁思越俊朗的脸上已经薄有醉意,这小子一定是和班狐朋狗友玩闹去了,却不耐烦陪一帮老头子吃饭。

梁思越散漫的笑了笑:“对我来说很重要。”

粱啸宇皱了皱眉,却不打算深究,年轻人总难免流连于声色犬马,过了那个劲儿也就好了,算起来思越比他当年已经克制很多了。

不过玩归玩,正事归正事。粱啸宇颇有兴致的跟梁思越提起了件晚宴上的趣事:“思越,晚宴上朱光厚提起他女儿最近要回国了,他女儿比你小两岁,赵会长开玩笑说如果我们两家能联姻则是南城商界的盛事。朱光厚也没反对,只笑说这种事情不能由他们女方主动,要等你放马来追。思越,朱光厚只有这么个女儿,这门婚事你觉得怎么样?”

“朱光厚的女儿?”梁思越立刻从微醺的状态清醒过来,哑然失笑道:“他女儿应该在美国有男朋友了,正打算回国结婚呢,朱光厚是打算一女二嫁么?”

“这样?!”粱啸宇吃惊之余,也有些奇怪:“可是思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梁思越哂笑道:“很不巧,她男朋友正是许墨非。”

“许墨非?”粱啸宇有个过人之处就是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他见过一次,他必定不会忘记那人的名字。

第一次见许墨非是在他们大二的暑假,许墨非到家里来找思越玩,恰好碰上了他。许墨非并不怯场,不卑不亢的和他攀谈起来,他这才知道思越和许墨非合伙成立了一个广告公司,业务居然也做得有些声色了。许墨非和他攀谈的目的很明显,希望从他这里得到更多资金的支持。

那是思越的第一次创业,他居然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的。

于是他也很干脆,暗中将许墨非和思越的广告公司整得关门了事。

每个人的起点是不一样的,思越的事业并不需要从这个小广告公司开始起飞;

相反的,他以为一次失败的教训,对思越更为有益。

创业不易,守成更难,思越对事业的钻营很明显不如许墨非,那种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的切肤之痛会让他以后在生意场上更放得下身段,也更知道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而许墨非对成功的强烈的企图心注定这样的人是不会甘心屈居在任何人之下的,他需要将这样的人及早从思越身边清除。

那广告公司垮了之后,思越很懊恼:“我倒还好,可许墨非的钱都是他自己一点点挣一点点攒的,就这么没了他都怄死了。”

他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的点动容,最初的积累是最难的,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但是许墨非不是他儿子,思越才是,于是他告诫思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假以时日那个许墨非终有一天会是你的劲敌。”他相信那个年轻人会成功。

可很快的,思越和那个年轻人就如他所言,成为了劲敌,不是在生意场上,而是在情场上,那次是为了许文远的女儿打了一架,那么这次呢?

粱啸宇给儿子鼓劲道:“思越,这次,许墨非不是你要考虑的因素。”

“是吗?我以为朱光厚的女儿才不是我要考虑的因素。”梁思越再没兴趣陪他爸异想天开,便自己回房了。

“许墨非”梁思越自己也觉得可笑,过了这么多年,他和许墨非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势下重新交集。他和许墨非也曾经交好过,不过自从毕业那次打了一架后,就彻底掰了。

说起来那时候还真是血气方刚啊,打架是他先动的手。

起因很简单,毕业送同学时,同班的林丽也陪他和许墨非一起坚持到最后。

林丽对他有意思,那是公开的秘密。

回到了宿舍,许墨非调侃他道:“林丽长得也算不错了,身材也好,你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他懒得搭理许墨非,便躺在床上休息。

哪知道许墨非走到他床前,神秘的问道:“梁思越,你是不是嫌林丽皮肤不好啊?要说女孩子的皮肤是得又细又白,摸起来才舒服。”

一刹那间,血都往头上涌,他想也没想,坐起来一拳就揍残了许墨非的笑容:“许墨非,不许你这么说好诺!”

许墨非愣了一下,也很恼怒:“梁思越,你听见我哪句话里提许好诺了?!”

于是所有的心思都已明了,他和许墨非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

等他挂了彩回家,刚好给他父亲粱啸宇看见,他很痛快的跟他爸承认,他和许墨非为了好诺打了一架。他那时正满怀雄心壮志要把好诺抢回来,窗户纸已经捅破了,要死也得轰轰烈烈的。

可是他父亲粱啸宇听了他的话,却对他说道:“思越,男人间为了女人发生争斗那很正常,不过许好诺名义上已经是你妹妹了,而且她已经和许墨非谈恋爱了,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这样的理由当然不能劝阻他。

是他先认识的好诺,先爱上的好诺,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拱手让人。

可是他父亲粱啸宇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半响,对他说道:“当初我知道你妈和许文远有染,我也是这么想的。思越,我当初和你妈离婚,是因为我犯错在先,她坚决要离我也没办法。可我没想到她还会再找别人,当时一气之下,我让你赵叔叔把许文远和她有染的证据寄给了许文远的妻子。一个礼拜之后,许文远的妻子在车祸中意外身亡。三个月后,许文远和你母亲再婚。许文远是个要仕途的人,他在明我在暗。思越,如果不是许文远的妻子意外身亡,我是不会让许文远和你妈这么顺当的结婚的。我不知道许文远的妻子意外身亡和我寄给她的证据有多大关系,可是我不想再节外生枝。思越,你也最好不要和许文远的女儿有任何牵扯。这事隐患太大,免得有朝一日伤人伤己。”

一切的躁动都归于沉寂,他当时心里只觉得荒谬和难以置信。

隔了一天,他特地到许家去吃饭,看着好诺象小尾巴一样的跟着他妈后面“方姨,方姨”的叫着,只觉得好诺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她生活在虚无的幸福中。

那么他对她的好又能算什么?在那虚无的幸福上再抹一笔颜色么?

在那一刻他希望许墨非和好诺能天长地久,给她真实的生活,真实的爱。

可是连许墨非竟也辜负了她。

好诺却似乎还是好诺,仍是乐呵呵的,活泼泼的。

可是他看在眼里却全是心疼和不舍,这心疼和不舍一点一滴的沉积在他心里,终不能去。

梁思越的邀请

周日的下午,好诺和青晓一起逛街。

青晓买衣服眼光不错,又基本是一眼钟情型的,没过多长时间,两人手上就各拎了两三个纸袋。

好诺见战果很丰盛了,便嚷嚷着要休息,拖着青晓就进了路边的咖啡店。

咖啡店里生意很好,两人好容易在角落里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可不一会儿,好诺的手机就响了,居然是梁思越。

梁思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不耐烦:“好诺,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许好诺连忙说道:“没有,我和青晓在逛街,前面的没听到。”

对这个解释梁思越似乎还满意,又问道:“你们现在在哪儿?”

好诺看了一下桌子上的牌子说道:“沂南路步行街上麦伦咖啡馆。”

“好,你就在那儿别动,我过来接你。”梁思越以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陈述道。

“好吧。”许好诺很爽快的答应了,忽然又觉得惊奇:“出了什么事吗?”

“我今天叫了一帮人到家里烧烤,顺便叫上你。”梁思越语气平淡得不带一点情绪。

可好诺还是有些奇怪:“你怎么想起了叫上我啊?”梁思越的圈子,好诺并不熟悉。

梁思越的声音听起来诚恳得近乎有些嘲讽:“好诺,以你现在的情况,多认识些人总没坏处的。”说完便“嘭”得一声挂上了电话。

什么叫以她现在的情况?好诺盯着手中的电话很不服气,好好得干嘛又踩她尾巴?

难道她的脑门上贴了“我急着嫁人”吗?

蒋青晓见好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梁思越?”

“嗯”好诺答应了一声,道:“青晓,梁思越在他家办烧烤会,咱们一起去吧。”

“他请我了吗?”蒋青晓很表示怀疑,虽然她本心是很想去瞧瞧热闹的。

“请了,请了。”好诺连连保证道,见青晓满脸不相信的看着她,又补充道:“不信等会儿梁思越来的时候你问他。”梁思越正常的时候都会表现得很有礼貌,他看见青晓肯定也会邀请一下的,对这点许好诺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等会儿来接你?”蒋青晓有些惊讶的问道。

“对呀,你看青晓,又不要我们自己坐车那么麻烦,你就去吧。”好诺只管缠定青晓。

蒋青晓笑了笑:“等会儿看情况吧。”

大约半个小时后,梁思越进了咖啡馆。

好诺抬眼看着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的梁思越,小小的掉了下巴。

淡蓝色的v领t恤,袖子被推到了小臂一半的地方,还有式样简单的仔裤和篮球鞋,梁思越已经好些年没做过如此青春逼人的装扮了。

梁思越的视线转来转去,终于对了过来,好诺看着梁思越酷酷得走过来几步,到离她和青晓的桌子还有两步远处站定,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内招了招:“好诺,走吧。”

“嗳?”正低头翻阅杂志的蒋青晓闻声回头道:“梁……梁总。”

虽然看不见青晓的表情,好诺还是知道青晓受到的震动丝毫不逊于她。

不明质地的t恤并不是紧身的款型,可因为面料格外的柔软和有坠感,却很好的勾勒出了梁思越近乎完美的体形。

梁思越修长挺直的身体在青晓的目光扫视下,似乎更加紧绷:“蒋小姐,一起去吧?”

青晓和梁思越客气着。

许好诺的眼光虚虚的飘过梁思越仍然年轻精壮的手臂和v领处露出的方寸之地,忽然间,好诺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两年前,因为不小心夹歪了她的手指,怀着赎罪的心里,梁思越曾趁着到日本出差一口气买了不少衣服送给她。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好诺怀着谨慎克制的态度,在两个礼拜内,换了四套梁思越送给她的衣服。

结果在这个短短两个礼拜内,许好诺收获了三朵桃花。

青晓他们公司的两个帅哥和他们协会的一个型男先后以不同的方式向好诺表白了爱慕之意。

如此的巧合让好诺都觉得蹊跷:“青晓,你说他们是不是都是以貌取人的啊?哦,不对,是以衣取人。都是以前认识的人,怎么突然都注意起来我了?”

青晓笑着说道:“这很正常啊,好诺你不知道吗?你以前清汤寡水的,现在么,换了行头,让人眼前一亮,很有点……性感。”

好诺当时只以为青晓是在打趣她,好诺觉得不管是梁思越送她的衣服,还是她的人,都跟性感沾不上边。

可是好诺并不喜欢忽然成为别人视线的焦点,梁思越送她的衣服便也只有被束之高阁了。

青晓痛斥她平白糟蹋了好东西,好诺也只笑着说:“不你说那有点性感吗,我还想趁着年轻走几年清纯路线呢。”

可是看着眼前的梁思越忽然从一贯的西装革履解放了出来,只是少少的秀了秀,便了有一种可疑的……性感。

好诺顿悟,青晓当初说得话真是一点都不错。

蒋青晓和梁思越寒暄完,转过头来道:“好诺,你还愣着干什么呀,快去吧,我要不是晚上约好人了我也去了。”

“喔,青晓你不去了吗?”好诺见梁思越的目光也很有穿透力的看了过来,忙有些慌乱的别开目光,生怕梁思越瞧出端倪,真得撕碎了她。

蒋青晓指挥着好诺:“对啊,好诺,你把衣服袋子给我吧,你快去吧。”梁思越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她再没眼色,也不能做这个灯泡啊。

“好吧。”好诺忙把她边上椅子上的购物袋都递给了蒋青晓,只拿了自己的包,走到梁思越身边,满脸微笑的说道:“思越哥,我们走吧。”

梁思越有些奇怪的看了好诺一眼,便领着好诺出了咖啡店。

等两人坐上了车,梁思越发动了车子,随口问道:“好诺,你们俩逛了半天,你一件衣服都没买?”

“青晓是个小富婆,每个礼拜都能买衣服,我可没那么多钱。”许好诺理直气壮的说道。

梁思越拿眼角斜睨了好诺一眼没有吭气。

好诺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些俗了,而且有敲竹杠的嫌疑,忙扯开话题:“思越哥,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请人烧烤的,都什么人啊?”

梁思越目光专注的看着前方,答道:“都是宇轮金属做期货的那班人,刚做了几单漂亮的,吵着要庆功。”

梁思越在有色金属的期货上近年颇有斩获,许好诺是知道的,好诺很有兴趣的问道:“你们是什么品种做得顺风?”

梁思越一本正经的说道:“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切……”许好诺很有些悻悻然。

梁思越笑了起来:“好诺,我可说你是我请来的有色协会的专家,你一定得给我撑住场面。”

原来是拿她滥竽充数。“没问题。”许好诺信心满满的笑着允诺道:“纸上谈兵我还是可以的。”

梁思越于是便也放心的笑。

梁思越的家靠近伏首山,在被爱情遗忘的日子里,好诺曾追随青晓做了一阵子“伪驴”。

坐在车子里,看着一路绿树成荫,好诺心情很好的和梁思越说道:“思越哥,干嘛要在家烧烤啊,其实伏首山碧霞湖边上有一大块绿地,很适合烧烤的。”

梁思越心情似乎也不错:“是吗?下次吧。这次是指明了我要在家请他们吃饭的。”

等车子开到了梁家楼下,好诺跟着梁思越上了屋顶花园,总算明白了梁思越为什么今天如此青春焕发了。

花园内,十二三个年轻男女一色的t恤牛仔打扮,欢声笑语的,正忙活得开心。

屋顶的花园

梁家的屋顶花园看上去却颇为开阔,四周用常绿的灌木置成了绿篱,假山,流水,几条小方砖铺成的小路从绿草皮中蜿蜒开来都通向了花园中间的木质凉亭。

绿草地上,先来的宾客们三五一群,正嘻嘻哈哈得固定着两把色彩斑斓的休闲伞,等大功告成了,才注意到梁思越和许好诺已双双而来,大伙儿便七嘴八舌的招呼着。

“呵,老板总算把贵客请到了。”

“boss,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

似乎是怕许好诺临阵脱逃,梁思越伸手,拿手掌抵着好诺的后背,简单的介绍道:“这就是有色金属协会的许好诺。”

梁思越的介绍立刻收获了一片回应。

“哦,那许小姐可是我们的领导啊。”

“那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啊。”

“越级了吧,许小姐才没功夫直接领导我们呢。”

……

好诺今日照常穿的是最爱的牛仔裤白衬衫的组合,看着这一班人倒也觉得气场甚为相合,于是便笑道:“我们协会可不是什么领导单位,只是提供信息服务罢了,全靠会员单位养着呢。说起来宇轮金属才是我们金主呢,各位叫我名字就行了。思越哥,你还没帮我介绍呢。”

听许好诺这么说,一干人都消停了不少,只看着贵为金主的“思越哥”,等他给大家介绍。

梁思越轻咳了一声,最后静了静场,随即便详细的给许好诺介绍道:“这是小田,a大毕业的,跟你一届;这是小张,c大毕业的,比你低一届;这是小李,也是c大毕业的,比你低两届………”

听着梁思越介绍了一圈,许好诺笑着频频点头,心里却觉得自己的青春小鸟已经飞得太远了。

梁思越这套在有色期货做得风生水起的班底竟如此的年轻化,这让好诺心里顿时有种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戚戚感。

好容易到最后,轮到了一位脸上可见岁月痕迹的仁兄,梁思越介绍道:“这是秦朗,比我高两届,也是咱们商学院毕业的。好诺,秦朗可是这一行顶尖的高手哦”

终于有个年纪大的了,还是高手,许好诺热情得上前握住秦朗的手,亲切的招呼道:“秦师兄好!”

秦朗身材不高,长相精干,也用力的握住好诺的手,笑道:“你好,许好诺,我可是听人说起过你。”

梁思越微微皱起了眉。

边上却有人长松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得感叹道:“boss总算是换了个参照系介绍秦头儿。”

秦朗听了这话,心里一动,瞟了一眼梁思越,忙撒了手,随着大伙笑了起来。

许好诺有些不好意思,斜眼看着梁思越道:“思越哥,我没想到你也会在背后说人坏话。”

“我还真没说你什么。”梁思越看着秦朗,笑着问道:“要么我说过好诺对我们这一行很有些纸上谈兵的热情?”

秦朗很配合的顺着梁思越的话茬问许好诺:“原来许小姐对有色期货也有兴趣?”

“秦师兄,你就叫我好诺好了。”许好诺对人一向有几分自来熟:“我只是对有色金属的市场走势分析有兴趣,期货那是勇敢者的游戏,我可是连门边都不敢摸。”

秦朗笑道:“不涉水的分析才是最客观的,许小姐可以考虑做我们公司的特约分析员。”

好诺连忙道:“我可没这个资格。”说着笑着偏头看了梁思越一眼:“思越哥知道我有多少斤两”。

好诺的笑容清浅,却有些俏皮。

梁思越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的话里不经意间透着的亲密,下意识的便抬手轻触了触眉,好像有些苦恼的说道:“也……不是不可以的。”

许好诺忍不住笑了起来:“思越哥,你放心,我可没打算讹你。”

梁思越和秦朗听了这话,也都笑。

正说笑着,两名工人将腌制好的食材端到了靠着绿篱摆放的烤炉和烧烤架边,一伙人都围了上去。

年纪大些的工人动作熟练的料理着大件的牛排,刷蜜汁的毛刷在手里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好诺赞道:“师傅,您手艺真棒。”

梁思越介绍道:“我爸在俄罗斯开中餐馆时,张叔可就是后厨的。”

大伙儿一片惊叹声,对张叔都是肃然起敬,

张叔笑道:“忽悠老毛子还行,在国内就吃不开了。”说着手下便熟练的忙活开了。

另一个工人端着各式的串烧到了烧烤架边,好诺连忙道:“这个给我们自己搞吧。”便抢班夺权,做起了大厨。

梁思越笑着说道:“好了,看来我们等着吃就行了。”说完真得带头领着一班人在凉亭和休闲伞下坐开。

一帮年轻人忙着瓜分啤酒和饮料,梁思越接过秦朗扔过来的一罐啤酒,拉开盖子浅酌着。不远处,好诺兴致勃勃的站在烧烤架前扮着大厨。

秦朗走了过来和梁思越碰了一下,低声解释道:“我以前听许墨非提起过她。”

梁思越点点头,淡淡的说了句:“都是过去的事了。”说着斜眼看了看不远处仍是一副乐此不疲样子的许好诺。

过了一会儿,烤肉和串烧都已开始上桌,好诺却仍没有罢手的意思。

梁思越无奈的把啤酒罐放到了木凳上,走过去对许好诺说道:“好诺,怎么不过去和大家聊聊?”

许好诺笑眯眯的说道:“我不是在帮你做长工吗?”

“交给工人做就行了,好诺,我请你来不是让你做这些的。”梁思越皱眉道:“我是想……让你多认识些人……”

“不是都认识了嘛。”许好诺感叹道:“唉,现在年轻人都上市了,凑在他们中间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梁思越皱眉道:“好诺,干嘛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他们年纪都跟你差不多啊。好诺,你就没有瞧见一个还看得过去的?”

“他们都比我小好不好,除了秦师兄,只有两个人和我是一届的。”许好诺的语气中颇有些怨愤。梁思越拉线拉得一点诚意都没有,明明不过是顺水人情,还非得郑重其事,语重心长的。

梁思越似乎不能理解好诺的逻辑:“一届的不行么?就是小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啊?年轻人才有朝气和活力,怎么着也比拖家带口的强啊。”

许好诺笑道:“那也不能比我小啊,怎么着也要大个两三岁吧。”

梁思越默然,只凝目专注得看了眼好诺,好诺觉得梁思越墨黑的眸中似别有深意,只当他又有什么大道理要说。

梁思越却不再吭声,只在边上给好诺打着下手,仔细得把好诺烤好的串烧分装在碟子中。

梁思越认真干活的态度堪称温良恭顺,好诺只觉得奇怪,便满腹狐疑得又看了看梁思越。

梁思越无奈,便微弯了唇角,语气温和的对好诺道:“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的。”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抚许好诺,好诺心里突了一下,猛然想到,要死了,梁思越不会以为她是对他有意思吧?!

九月末,天气已经凉爽,屋顶花园上更是凉风习习,可也许是因为站在烧烤架边,好诺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这个乌龙真是糗大了,梁思越大概是被她镇住了,可他的自我感觉可不可以别那么好呢?

“太热了!我也去凉快会儿。”许好诺甩手罢了工,转身走到了凉亭内。

“小师妹,串烧好了吧,怎么也不带点过来?”正在打牌的秦朗,抬头笑问道。

跟在好诺后面的梁思越,一手端着一个碟子,号召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凉亭内打牌的几个人立刻作鸟兽散,一起去了烧烤架前。

许好诺坐到了凉亭栏杆边上,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啤酒显然是冰镇过的,好诺也镇定了许多。

梁思越递给好诺一碟串烧:“你自己的手艺,不尝尝?”

好诺老实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吃得甚有滋味。

梁思越也坐到了好诺的身边,慢慢的喝着啤酒。

好诺瞥了一眼梁思越,只觉得他神色不动,看不出有什么起伏,一如不远处的伏首山。

是她多想了吗?

可是秦朗一干人取了烤肉和串烧后,便不约而同的挤到了休闲伞下,偌大的凉亭内倒只剩下她和梁思越在把酒临风,好诺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在默默的吃完两碟串烧,喝完半罐冰啤后,许好诺总算找到了些底气,便忽然开口道:“其实吧,我觉得林姨给我介绍得顾哲灏还蛮好的,各方面都还挺适合我的。”

话一出口,好诺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

可梁思越却没有特别惊讶的表情,只沉声问道:“哪些方面适合你?”

“你看他和我爸一样都是公务员,人也稳重可靠,虽然离过一次婚,可是我觉得有过一些经历的男人反而更宽容更会体贴人。而且我也挺喜欢小孩子的,就算他有个女儿,也没什么呀。”好诺坐在栏杆上,双手撑在两边,晃悠着腿,神情颇有些悠然自得。

“就是这样的适合?”梁思越的表情略有些讥讽:“可是好诺,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将就这些虽然和就算?就因为你在顾哲灏的身上能找到你父亲的影子?好诺,你有父亲了。”

“不是,我不是想在顾哲灏身上找爸爸的影子,我只是想继续一种熟悉的生活。”许好诺有些茫然也有些感叹:“现在我想要的就是一种熟悉而又有安全感的生活,所以我想试着和顾哲灏谈朋友”

好诺的声音里有一丝软弱,梁思越凝视着不远处伏首山的苍茫黛色,默然了一会儿,才转头对许好诺道:“好诺,你听我说……”

“思越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许好诺蓦然打断了梁思越的话:“所以才不愿意我给别人当后妈,可是你看我和方姨不是也很好吗?顾哲灏的女儿才三四岁而已,小孩子最好哄了,我小时候只要有什么不高兴,我爸妈带我去趟公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想想那时候,一家三口真是幸福啊。” 好诺追忆着已逝的幸福生活,话语中满是怅惘。

梁思越听好诺忽然提起了往事,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偏头看着她,欲语还休。

许好诺也偏头看着梁思越,调皮的笑道:“思越哥,你看我象白雪公主的后妈吗?”

梁思越也偏了头笑:“不象。”

好诺的笑容暖暖的,很能感染人。

纵然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和她最爱的人,先后都以决然的方式离开了她的生活,可好诺依然可以有这样暖洋洋的微笑。

她是应该拥有幸福的,只是梁思越忽然有些糊涂,不知道哪一种方式才能真得让她幸福。

是不顾一切得将她拥在怀中,还是放手让她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

于是他也只有看着她笑。

休闲伞下,宇轮期货的那帮人分成两拨在玩“杀人”的游戏。秦朗这轮坐镇法官,一脸高深莫测扫视着众人,可当目光顺势扫过在坐在凉亭栏杆上相视而笑的梁思越和许好诺时,秦朗不由暗自嘀咕:“许墨非,看来是没戏了。”

对手

粱啸宇回去时正碰到这帮年轻人散了,郊外的月色很好,和着路灯,照得一张张年轻的脸柔和而生动。

粱啸宇知道这些都是梁思越一手组建的最亲密的班底。

思越在毕业三四年后,对有色金属的期货有了浓烈的兴趣。

他本来是抱着给思越交学费的想法给了一笔资金,没想到却给他带来了最为丰厚的回报。

这让他很意外,却也很满意,倒不是满意思越赚了钱。

期货是个将人的欲望放大了很多倍的行业,思越能在这行存活下来,而且活得还不赖,就说明思越不仅有了把握机会的能力,也是个自律的,懂得控制自己欲望的人。生意场上这点很重要,犹其对思越他们这辈人更重要,因为他们将拥有的财富,大部分并不是他们亲手得来的。

见到粱啸宇,秦朗他们都礼貌的表达着敬意:“董事长”,“董事长好”……

粱啸宇也和蔼可亲的和这些因为他的出现多少变得有些拘谨的年轻人们一一打着招呼,目标却是思越身边的那个女孩。

粱啸宇早就教育过思越,男人最好到三十五岁后再考虑结婚的事,因为一个男人总要经过十多年的锤炼,才可以真得在这个社会扎根,也只有差不多到那个时候男人才会真得明白他究竟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和什么样的生活。

可思越却似乎矫枉过正了,这些年他都没瞧见过思越身边正经带着个女孩,这似乎还是第一个。

女孩子的个子不过刚过思越的肩,样子清秀,衣着朴素,笑眯眯的样子倒还讨喜。

粱啸宇走到了许好诺的面前时,好诺忙招呼道:“梁伯伯,您好。”

“你好。”粱啸宇笑得愈发亲切,指着好诺问梁思越道:“这小姑娘是不是你们期货部新来的?”

“不是的。”梁思越和许好诺异口同声的说道。

梁思越伸开手臂,轻搭住好诺的肩膀,介绍道:“这是许好诺,在有色金属协会工作。”

思越的手臂长,虽然轻搭着好诺的肩头,可两人之间还保留着相当的距离,加上他的态度磊落得很,好诺虽然觉得他这举止有些过于亲昵了,却还是勉强忍住了想耸下肩头的欲望。

“哦,很不错的单位嘛。”粱啸宇笑着打了个哈哈,目光炯炯的看着好诺。原来这就是许文远的女儿。

可是粱啸宇锐利的目光却让梁思越有些不悦,梁思越紧了紧圈在好诺肩头的手臂,对粱啸宇打了个招呼道:“爸,我们先走了。”便揽了好诺和秦朗一帮人奔各自车。

等脱离了粱啸宇的视线范围,好诺刚想抖落肩上梁思越的手,梁思越已遽然松开。

梁思越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好诺以为他是洞察了自己的不满,便有些心虚得打岔道:“思越哥,梁伯伯看人的样子很严厉嘛。”

“是嘛?”梁思越语意不清的反问了一句,拉开车门让好诺上车。

好诺随口说道:“是啊。反正比我爸可厉害多了。”便坐进了车。

梁思越绕过了车头,打开门,坐在了驾驶座上,看着好诺探询道:“你怎么想起了拿他们两人比较的?”

许好诺呆了一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梁思越这么问,倒让她觉得这比较似乎确实有些不妥。

好诺并不想多解释,只直接道了歉:“哦,对不起。”

“好诺,你用不着说对不起。”梁思越微愣了下,笑着说道:“他们俩本来就是情敌,被拿来比较很正常。”说着便缓缓发动车子,率着秦朗他们一众车子出发。

嚇,哪有这样说的?许好诺瞪了梁思越一眼。

梁思越偏转了头看了好诺一眼,却恰巧看见好诺不满的眼神。

梁思越并不在乎,却打趣道:“呵呵,好诺,那你呢?你真做好了准备,以后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人以不同的角度和另外一个女人做比较么?”

好诺轻吸了口气,她向梁思越剖白心里的想法,可不是为了让他拿来挤兑她的。

好诺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思越哥,你干嘛这么说?!”

梁思越偏头看了好诺一眼,见她脸上有些恼意,便识相得闭了嘴,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许多。

一时间,两人均默然不语,车里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梁思越的车子终于开到了东阳路,好诺以轻松的语气开口道:“你把我放到大院门口就行了。”

梁思越却不理她,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市财政局的家属区大院。

好诺有些讪讪的说道:“你是要回家看看么?”

梁思越听了这话却忽然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过了身子,定定的看着许好诺。

梁思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这举动本身就有一种挑衅的味道。

暮色中,许好诺只觉得梁思越灼灼的眼神中有种隐忍的情绪。

她还是别惹他了,好诺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梁思越却突然开口道:“对不起,好诺。也许我的话有些刺耳,可我并没恶意。好诺,我不是要干涉你的选择,可是我不希望你为了逃避一段已经过去的感情,就匆忙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好诺,那不会让你幸福的。”

梁思越的语气颇为恳切,这让好诺有些感动。

“思越哥,你没明白,我不是想匆忙投入到另一份感情中,我只是急于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好诺笑着辩白道:“思越哥,我都二十七了,不再是十七岁的小女孩了。爱情对我来说不再是至高无上的事情。其实一个婚姻比起飘渺的爱情对我来说更实际。”

十七岁时开始的初恋,经历了十年多,终于从灿烂归于寂灭。好诺想她并不后悔爱过许墨非,只是在爱情的终点一个人谢幕时,好诺终于明白了爱情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拥有的,可是生活却是每个人都有的。

幸好就算没有了爱情,生活一样可以美好。

“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梁思越反问道。

“思越哥,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必需品。我觉得相同的生活背景、相当的契合度和一定的好感比起很多彼此都很辛苦的爱情更能成就一段美满的婚姻。”好诺语气轻松的说着。

要说平时好诺自己其实很少从这样的角度去琢磨婚姻和爱情的关系,可是等她很自然的说出了口,好诺才知道这想法早已在她心中。

好诺确实不再是那个十七岁的小女孩了,梁思越微微苦笑:“好诺,这就是你真心想要的?”

“是的”好诺很肯定:“可是思越哥,我还是要谢谢你今天的邀请,我很高兴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不用谢,你高兴就好。”梁思越淡淡的说道。

“那我先下了,byebye。”许好诺很轻快的下了车。

开车回家的路上,梁思越一直在想,好诺对许墨非的感情其实并没有过去,当许墨非突然出现,并以明确的姿态告别了旧日的恋情后,好诺对婚姻的务实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应急手段罢了。

梁思越和顾哲灏接触过几次,梁思越并不认为这样一个正积极在仕途上进取的人会有真心爱好诺。第一次见好诺就选在了南城宾馆,虽然这是林明珍的建议,可在顾哲灏那里孰重孰轻,已是一目了然。

这样的对手,梁思越并没放在心上,比较起来,梁思越更担心的是即将回国的许墨非会再一次在好诺的心中掀起波澜。

顾哲灏只是恰巧以一个合适的姿态在一个合适时机出现在了好诺的生活中而已,不过对一点梁思越还是很有些羡慕的。他对好诺的感情并不会被父母祝福,这一点梁思越很清楚的知道,他不见得多在乎父母的态度,可是他在乎好诺。

周一的中午,许好诺意外的接到了顾哲灏的电话。

顾哲灏约好诺吃晚饭,时间是两天后。

好诺其实还有些惊讶的,她没想到顾哲灏会这么快打电话给她。

顾哲灏彬彬有礼的向好诺解释道:“好诺,我周四就要出差,一个礼拜后才能回来,可是及时的和要了电话的女孩子约会,这似乎应该是男人起码的礼貌,好诺,你愿意周三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顾哲灏的语气温柔,可许好诺却觉得他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只是为形势所逼,好诺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重复道:“周三的晚上啊……”

顾哲灏听许好诺的语气象是要拒绝,便有些懊恼的说道:“好诺,我特地提前两天预约的,难道还是迟了吗?”

“不是的”许好诺连忙否认道:“我是怕你只是客气话罢了。”

“这样啊”顾哲灏笑道:“那我换种说法吧,好诺,我星期三会有空在家做晚饭,你来吃吧。”

“好吧。”许好诺这次痛快的答应了,却又惊觉答应得有些快了:“在你家,你做晚饭?”

“对。我请你吃晚饭当然是我做。”顾哲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可电话那头许好诺却没了声音,顾哲灏细心的征询着意见:“当然了好诺你要是愿意做大厨也可以的。”

“不不,我不会烧菜的。”许好诺连忙否认:“不过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电话里,顾哲灏很是爽朗的笑了起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放下了电话,许好诺觉得自己很缺少几分急才,私心里,好诺没想这么快就登堂入室,可是不知怎的,稀里糊涂的还是答应了顾哲灏的邀请。

要是青晓的话,应付这种局面应该是游刃有余的。

许好诺有些气馁得收拾了下桌上的东西,就下楼找青晓吃饭。

味道

蒋青晓的恋爱经验远比好诺丰富得多,曾有过一个月和七名适婚男士相亲的记录,直到碰到了小猪才消停了两年多。

有段时间,好诺最爱听青晓七情上面的点评各色的jp男人。

青晓常苦着脸哀叹,好诺,上帝就算要教育我灰姑娘和白雪公主都是童话故事,也不用派给我一人这么多有特色的天使吧?多浪费资源啊,好歹也匀点给别人不好么?

好诺听了直笑。

在感情的路上,青晓是那种愈挫愈勇的人,这一点好诺自愧不如。

“好诺!这边……”许好诺刚到了楼下省外贸的食堂,就见蒋青晓迎面坐在边上的餐桌喜滋滋的冲她招手。

许好诺见青晓满面春风的样子,便上前拍了下青晓的肩,坐在她边上笑道:“青晓,看你这粉面桃花的,是不是和小猪破镜重圆了?”

“没有的事,分了就分了,哪那么多破镜重圆?!”蒋青晓对许好诺的想象力嗤之以鼻:“好诺,昨天在梁思越家玩得怎么样?”

许好诺泛泛的说道:“挺好的。”

青晓却想问个究竟:“什么挺好的?是梁思越挺好的么?”

“青晓,以后这样的玩笑还是别开了。”许好诺只觉得挫败,便举手投降道:“你总这么说,害得我昨天讲了什么话后,忽然心虚梁思越会不会以为我喜欢他。”

青晓大笑,幸灾乐祸道:“好诺,你太沉不住气了,要心虚也是梁思越心虚啊。”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只能让大家尴尬而已。青晓,你不带这么看热闹的。”许好诺悻悻的说道:“青晓,其实方姨前两天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叫顾哲灏,三十五岁,离过婚有个女儿。”

青晓听了直嚷嚷“不会吧,梁思越他妈不是一直对你还不错么?怎么想起来给你介绍一个离过婚还带着个拖油瓶的男人的?!”

好诺觉得青晓这话太不好听:“什么叫拖油瓶啊,青晓,你这可是当着和尚骂贼秃啊,要你这么说我和梁思越不都成了拖油瓶了?”

“对不起,好诺。”蒋青晓干咽了口唾沫,道歉道:“我没别的意思,可你的情况跟方姨又不同,好诺,你婚没结过,亲妈也没当过,一步高升为后妈是不是有点欠练啊?要我看这顾哲灏还是哪儿凉快哪待着去吧。”

许好诺笑了起来:“青晓,不是你上次跟我说离过婚的男人在感情上更成熟吗?还什么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是个宝,离过两次婚的男人是根草。怎么现在政策又变了?”

蒋青晓郑重指出道:“好诺,政策没变,是你理解错误,带孩子的离异男人绝对排除在外,尤其还是个女儿。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家庭伦理问题,好诺,你是好意思跟个小女孩争风吃醋呢?还是你能忍受你老公心目中永远有人比你重要?”

蒋青晓的嘴巴一向比好诺厉害,许好诺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便只笑了笑。

要说青晓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好诺却不准备听她的。

许好诺知道自己和青晓对感情的期待从来都不同,这世上的男人虽然多,可既能符合她的标准,又能经得起青晓筛选的,只怕是没几个了。

好诺一向不是贪心的人,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蒋青晓明白好诺这笑不过是软抵硬抗,便叹气道:“好诺,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许好诺笑着连声保证道。

正说着,食堂的师傅将青晓点的小炒送到了她们的桌边。

许好诺见头一盘就是香菇卤肉,有口无心的保证声便转成了真心实意的感慨:“青晓,你对我最好了,要是你男生就好了,我嫁给你就完了,咱俩的终身大事一下子就都能解决了。”

好诺妈妈在世时,最拿手的菜就是拿玫瑰腐乳汤做香菇烧肉。

好诺最爱吃了,到现在提起菜名就能留口水。

可方亚芹不喜欢吃腐乳,自然就不会做这道菜。

这事青晓有次听好诺念叨过,直念叨得青晓心酸,从那以后,但凡青晓和好诺出去吃饭,只要是菜名里有香菇和肉的,青晓是必点来给好诺吃的。

有朋友如此,要老公来干嘛?好诺边吃边感动着。

周三的晚上,许好诺历经曲折,终于摸到顾哲灏的家门,当门开得那一刹那,许好诺嗅着鼻子,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是腐乳汤烧肉?”

“是的,你闻出来啦?”围着围裙的顾哲灏一副大师傅的样子,听了好诺的问话,倒也有些同道中人的感觉,唇角立时弯出好看的弧度。

好诺很激动,如同断了线的地下党重新找到了组织:“你有没有加香菇?”

“加了。”顾哲灏轻笑出声,将门拉开,站在门边上问道:“好诺,现在你愿意进来了么?”

“啊,好的。”许好诺随顾哲灏进了门,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释道:“腐乳汤的味道蛮冲的,一闻就闻出来了。”

顾哲灏微微的皱眉道:“你不喜欢腐乳的味道?”

“不是,不是,我蛮喜欢吃的,我妈妈原来也常这么烧。”

顾哲灏笑笑的看着好诺道:“那就好,我那天看你还挺喜欢吃那些菇和肉的,便特地准备了这道菜,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吃不来腐乳的味道。”

顾哲灏的眼中的笑意让好诺有些窘,难道她那天吃得太多了?倒让他瞧透了底。

许好诺东张西望的看了看问道:“你母亲和你女儿不在家么?”

“我母亲带了一一在下面玩。”顾哲灏注视着好诺,目光如水,波澜不兴。

许好诺只觉得有些撑不住,便主动请缨道:“有没有要打下手的?我可以帮你切切菜什么的。”

“好,跟我来吧。”顾哲灏微笑了笑,便带着好诺进了厨房,从门后又拿了个围裙递给好诺道:“是我母亲用的,你戴上吧,别弄脏了衣服。”

许好诺利落的反手系上围裙,问道:“要我做什么?”

“切点葱丝出来吧。”

好诺的刀工还真不是盖得,虽然有顾哲灏站在边上监工,许好诺还是成功的一会儿就将葱丝切得又细又匀。

“切好了。”许好诺问甩手站在边上的顾哲灏道:“还有要帮忙的吗?”

“好诺,你刀工很好嘛。”顾哲灏表扬下许好诺:“菜都配好了,只有葱丝没切。”

许好诺松了口气,刚想客套一句,逃到客厅去,顾哲灏却揭开了锅,拿着一个调羹舀了点香菇烧肉的汁送到好诺的嘴边道:“好诺,再帮个忙,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要不要再加点什么料?”

好诺吹了下调羹,尝了尝味道,赞道:“蛮好的,味道蛮正宗的。”

“是吗?”顾哲灏的语气意外的温柔。

许好诺有些惊讶的抬头,却忽然醒悟到她和顾哲灏之间的举动有些过于熟稔了。

好诺觉着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幸好这时传来了门铃声。许好诺连忙说道:“我去开门去。”便急急忙忙的跑到客厅去开门。

顾哲灏微笑了笑,也尝了尝调羹里肉汁,味道确实不错,咸淡适中,甜而不腻。

“你是谁呀?为什么在我们家?”

顾哲灏听着女儿稚气的声音停在了门口,并没有进屋的意思,便皱了下眉,把调羹放下,却没有走出厨房。

“伯母。”许好诺笑着跟顾哲灏的母亲打了个招呼,便俯身对一一道:“你是一一,我猜得对吗?你猜猜我是谁?”这小人儿长得真漂亮。

顾奶奶笑着答应了声好诺,便摸着一一的头说道:“一一,奶奶说今天会有谁来的?”

一一仰头看着许好诺,脆声答道:“我知道,你是许阿姨,到我们家来做客的。”

许好诺笑了起来,夸道:“一一真聪明。”

顾哲灏听了女儿的回答,也很满意。

前一阵子,方敏忽然到家里来找他,一一也是这么问的。

他当时告诉一一,她是方阿姨。

可一一却撇嘴道:“不是的,我知道她是巫婆。”

他训了一一,小朋友不可以没礼貌,可一一却不服气道:“就是的,她就是巫婆,巫婆的头发就是她这样子的。”

方敏留着一头长长的卷发,一一认定了她是巫婆,便死活不肯改口,弄得场面很有些尴尬。

顾哲灏并不希望那样的场面再现。

“许阿姨,那你聪明吗?”顾哲灏听着女儿进了屋,小大人一样的盘问着。

“阿姨还是挺聪明的。”许好诺也不是谦虚的孩子。

顾哲灏微笑了笑,便另开了炉灶,准备开始蒸鱼。

“那我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一一开始考许好诺:“小斑马和小木马,哪个才是真的马?”

“小斑马。”好诺对答如流。

“对的。”一一马上给予了肯定:“许阿姨,现在该你问我了。”

“嗯……”好诺似乎略微考虑了一下:“喜羊羊和小沈阳,哪个才是真的羊?”

“都不是的噻。”一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嘲讽:“阿姨,喜羊羊是动画片里的羊,小沈阳是人类。”

好诺的声音过了两秒钟才由衷的响起:“一一,你真是太聪明了!”

厨房里,顾哲灏的唇角弯了又弯,好诺一定是有些窘到了,他可以肯定。

可是一一显然很喜欢这个能和她玩到一起的许阿姨:“许阿姨,我们再玩猜谜的游戏好不好?”

“好啊,怎么玩?”好诺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她应该是很喜欢孩子的。

“那我先来。”一一给许好诺示范了一下:“象马不是马,耳朵长长象兔子。是什么动物?”

“驴子。”好诺很快的领会了一一的游戏精神:“象羊不是羊,象驼不是驼。是什么动物?”

这次轮到一一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一才兴奋的说道:“是似驼龙吗?”

“不是的,那个动物是羊驼。”好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得意,似乎很满意自己扳回一局。

“再来再来!”一一不依不饶的嚷嚷着……

“哲灏,菜好了吧?”顾哲灏闻声回头,见母亲笑眯眯得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可以盛饭了。”顾哲灏端着盛好的香菇烧肉,走了出去,却见好诺倚在沙发上,一一骑在好诺的腿上,两人相对正玩得喜笑颜开。

这是他向往已久的画面,只是他不知道,那个人竟是好诺。

邀约

“开饭啰!”顾哲灏招呼着好诺和一一:“一一,你带许阿姨去洗手吧。”

“好吧。”一一爽快的从好诺的腿上爬了下来:“许阿姨,我带你去洗手。”

“好的。”许好诺笑着牵着一一的手,去了卫生间洗手。

好诺和一一已经很亲密的样子了,可顾哲灏看好诺只顾对着一一低眉浅笑,却觉着好诺似乎是故意要避开自己的目光。

吃饭的时候,顾哲灏很细心的给好诺布菜,好诺也很正经的和他客气着。

好诺不明白顾哲灏刚刚为什么不从厨房出来一下,将她介绍给他母亲和女儿,这应该是起码的礼节呀,好诺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抗议着。

可饭桌上,顾哲灏的体贴很自然,顾哲灏的烧菜手艺也确实不错,好诺甚至可以在腐乳汤香菇烧肉里品出了妈妈的味道。

吃人的嘴软,好诺心里的小小怨气随着饭局的进程很快烟消云散,可是有一点好诺心里还是清楚的,相比起慈祥的顾妈妈和精灵的小一一,顾哲灏对她而言有些深不见底。

吃完晚饭,顾妈妈拦着伸手帮忙收拾碗筷的好诺和顾哲灏道:“你们都别动手了,哲灏,你陪好诺去客厅坐坐。”

顾哲灏也说:“好诺,我们到客厅聊会儿。”

一一却拉着好诺的手道:“许阿姨,你和我下楼玩,好不好?”

许好诺想不出她和顾哲灏两人在这家里相对而坐能谈什么,便当机立断的抓住一一的手笑道:“好吧,阿姨和你到楼下玩。”

“耶!”一一很开心的叫了起来:“爸爸,爸爸,你帮我拿着滑板车吧。”

“好的。”顾哲灏笑着答应了声,对好诺道:“好诺,那我们到楼下散散步吧。”

这是个可以趁势而退的机会,好诺也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楼下,小区内的林荫路上已经有些三三两两的在散步的人。

一一踏上滑板车,左躲右闪的,很快就哗哗得跑远了。

许好诺有些担心的对顾哲灏道:“一一跑远了,你不叫她?”

“没关系,她是去小区活动场那儿了。”顾哲灏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越滑越远,脚步却依旧从容,只笑着安慰许好诺道:“一一两岁多的时候,滑板车就滑得很好了,有一次我带着她上超市,她自己踏着滑板车跑远了,为这我还被一个不认识的老人教训了一顿,说是太危险了。”

“是很危险啊,你不担心么?”好诺问道。

“我是一直这么训练她的。一一从小胆子就大,身体素质也很好。”顾哲灏偏头看了好诺一眼,笑道:“她们幼儿园的老师说她一看就是爸爸带大的孩子。”

“你还有时间管一一?”许好诺有些惊讶,顾哲灏给好诺的感觉是工作非常的繁忙。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从一一出生到现在,只要我在家,夜里一直是我带她的。”顾哲灏语气里虽然不无苦涩,却也颇有些自傲:“另外,我母亲年纪大了,一一的身体素质只能靠我忙里偷闲的来训练她。

“哦……”好诺低叹了声。

顾哲灏的话涉及到了他过去婚姻中的痛处,好诺并无意让他再次自揭伤疤,便也泛泛的应和着。

晚风微微拂面,好诺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沉默的追随着顾哲灏的脚步往前走。

“爸爸,许阿姨!”一一欢快的叫着,坐在滑梯上面刺溜一下就滑了下来,就向着顾哲灏和许好诺跑了过来。

顾哲灏俯身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一一,自己去玩会吧,爸爸可跟许阿姨介绍说你这边的器械玩得都很棒哦。”

“好吧。”一一答应着,转身就咚咚得跑到了一溜儿的高低不一的单杠边。

“好诺,我们就在这坐一会儿吧。”顾哲灏说着坐到了活动场边的休闲木椅上。

可好诺的目光却被一一吸引着。

“许阿姨,你看我。”一一双手握着单杠,将自己悬空挂了起来。

“一一,你真棒!”好诺笑着拍手鼓起掌,一一的兴致便更加高涨,又玩起了别的花样给好诺看。

好诺回头对坐在木椅上的顾哲灏夸道:“你这个体能教练很成功啊。”

顾哲灏笑道:“一一这些方面在她们幼儿园确实是最棒的,她们班的小男孩都很服气她。”

好诺轻笑出声:“呵呵,一一很威风嘛。”说着便走到木椅前,坐到了顾哲灏的身边。

顾哲灏的目光注视了会正在玩耍的一一,才转头看着好诺继续说道:“好诺,我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只有两次你已经见到了全貌,我有繁忙的工作,一个慈祥却寡言的母亲和一个顽皮可爱的女儿。好诺,这就是我目前的生活。”

好诺微微愣了一下。

天色已经暗了,虽然是近在咫尺,可好诺却并看不清顾哲灏眼中的情绪。

顾哲灏也停顿了一下,才微微有些歉意的说道:“好诺,我们这两次见面看起来可能并不太象男女之间的约会,可是我的本意是想让你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有些东西,别人是描述不清的。”

顾哲灏的话在好诺听来有种game over 意思,好诺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沮丧,却还是大度的说道:“没关系,我能理解的。很高兴认识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好诺,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很标准的结束语,许好诺笑了起来:“谢谢你能这么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顾哲灏摇头道:“好诺,你还没有经历过婚姻,我不知道这样对你是否公平。好诺,坦白的说,我想找的是一个愿意分担彼此生活的人。”

好诺自觉已经是局外人了,便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会爱那个人吗?”

顾哲灏默了一默,开口道:“我会珍爱她……一辈子。”

“真爱?”许好诺心无城府的笑道:“难道还有假爱?”

顾哲灏却忽然觉得有些狼狈,斟酌了一会儿,才语气温和的更正道:“是珍珠的珍。”

在这一刻,顾哲灏对自己即将问出的话全然无底,却还是断然开口问道:“好诺,你愿意吗?”

“我?”好诺只觉得惊愕。

“对。”顾哲灏肯定着,想了一想却还是解释道:“好诺,我并不以为只有年少时激情肆意的爱情才是真爱。”

“不不。”好诺急忙辩解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也误会你的意思了。”

顾哲灏被好诺的话彻底弄晕,只好郑重的重新问道:“那么好诺,你愿意走进我的生活吗?”

好诺觉得顾哲灏的话与其说是表白,不如说更象一个诚恳的邀约。

好诺想了想,也郑重而又诚恳的问道:“我可以试一试吗?”

其实好诺对这段由别人保媒而开始的交往还是很有诚意的,可是因为没有什么可参照执行的体系,好诺觉得摸着石头过河才是最靠谱的。

“当然可以。”顾哲灏微微一笑,语气笃定的同意了。

许好诺顿时觉得轻松很多。

可是分手的时候,顾哲灏却牵着一一跟许好诺说道:“好诺,我明天要到武汉出差,大概要一个礼拜左右。可是星期天却是一一的生日……”

一一拽着许好诺道:“许阿姨,你星期天陪我过生日好不好?爸爸早就答应陪我去动物园的。”

顾哲灏并不阻止女儿的撒娇,只看着好诺不说话。

好诺见他们父女一副同心的样子,只好答应道:“好吧,星期天阿姨来带你去动物园。”

“许阿姨,你答应了就不能赖哦。”一一忙不迭的勾起许好诺的手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诺看着顾哲灏满面笑容的样子,顿时有了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可是星期天带着一一上动物园是件很麻烦的事,要在人多车少的星期天,横穿城区到顾哲灏家带上一一,再到离市区很远的动物园,好诺想想都觉得头大。

所以周六的时候,梁思越回家吃饭,好诺见到他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可是好诺认识的唯一有车人士了。

青晓是有驾照的,如今唯一的难题是怎么从梁思越的手里骗到车。

于是好诺对梁思越凭空多了几分热情。

梁思越敏锐的发现了许好诺的没心没肺的热情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空洞,他本来也不是忍不下去的,可等他发现母亲方亚芹看着好诺的眼神多了几分狐疑,梁思越只好对许好诺道:“好了,好诺,你就直接说什么事吧。”

许好诺很高兴自己终于将梁思越的耐心耗尽,便等不及的说道:“思越哥,你明天借我辆车好不好?”

“明天?做什么用?”梁思越的语气有些冷淡。

“我和青晓明天想出去玩,因为带着一个小朋友有些不方便。”许好诺模糊的说了个大概,只指望蒙混过关。

梁思越却不解的追问道:“你和青晓出去玩,要带什么小朋友?”

许好诺在编一个故事和说出实情中纠结了下,还是说了实话:“是顾哲灏的女儿,他出差了,托我陪她女儿过生日。”

“顾哲灏的女儿?好诺,你们进展得很快嘛。”方亚芹只觉得喜出望外。

好诺有些害羞:“也不是的,我们只是试着在交往,是他女儿挺可爱的,我不忍心拒绝。”

看着方亚芹笑不可抑的样子,好诺觉得自己真是越描越黑。

梁思越屏气看着满脸红晕的许好诺,一个字也说不出。

表白

方亚芹见梁思越站在边上不吭气,便帮腔道:“思越,好诺难得跟你开口,你这忙可要帮,明天你就借辆车给她吧。”

梁思越别过了劲儿,倒也谈笑自若:“好诺的事当然要帮,我明天叫人把车送来,好诺,你什么时候要?要派个司机给你么?”

许好诺大喜过望:“不用了,青晓会开车,车子明天上午给我就行了。”

梁思越慨然应允:“好,我明天叫人八点半准时将车送到楼下。”

梁思越这一关轻松过了。

吃完晚饭,好诺忙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给青晓打电话。

可好诺没想到的是在青晓那里竟然碰了个大钉子。

蒋青晓开始只是不明白好诺怎么想起来去动物园玩,等弄明白了是陪顾哲灏的女儿过生日,青晓在电话里就怒了:“顾哲灏以为他是谁啊,自己出差,丢个女儿让别人伺候着。我没空,许好诺你也不许去!”

许好诺被青晓说得直咧嘴:“青晓,咱们别上纲上线的好吗?就是一个小女孩想我陪她过生日,我挺喜欢她的就答应了。青晓,我总不好跟个孩子失信吧。”

可蒋青晓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好诺,别说的好像跟孩子他爸没什么关系似的。要不是顾哲灏,你跟那孩子搭得上边吗?可顾哲灏凭什么才见两面就把孩子甩给你啊。他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了?”

青晓考虑问题的角度总是敏感而又尖锐的,许好诺叹气:“青晓,我和顾哲灏的关系其实也挺简单的。他希望的是我接受不只是他的人还有他现在的生活,而我想试一试。”

“好诺,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男人可是满街跑。”蒋青晓很是愤愤不平。

许好诺却笑了起来:“可是青晓,还不是都一样。换一个人我就不需要接受他的过去和他现在的生活了吗?”

青晓却犀利的反驳道:“可是顾哲灏他并不爱你,而且不论是他的过去、他现在的生活还是他这个人对你来说太复杂了。他就是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好诺,就算你想结婚,好歹可以找个历史清白的人吧。”

“他就是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这样的评价在和许墨非相处时,许好诺也曾经得到过。

好诺忽然觉得气馁:“青晓,历史清白的人,就能保证将来吗?青晓,你放心。我并没有爱上顾哲灏,而且就象你说的他也没有爱上我。可是我觉得他很坦白,也有诚意继续交往,所以我也想试一试。青晓,你该知道的,对于那种第一眼的钟情或者是那种没有缘由的爱情,我都没有再接受的勇气了。倒是顾哲灏这种有前提的交往,让我更安心些。”

“许好诺,你是想说你不再相信爱情,也不再需要爱情了吗?”青晓冷笑:“好诺,你不需要说服我,你只要能说服你自己就行了。可是甭管你怎么说,我不乐意去伺候顾哲灏的小公主。”

“拜托了,青晓。我都跟梁思越借了车,你不去,难道我明天要推着车走吗?”好诺跟青晓动之以情道:“青晓,咱们这么好,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会见死不救的。”青晓咬牙切齿的回了句,便“啪”得一声挂上了电话。

好诺听青晓恨恨得将那个“死”字咬得特别重,不由哭笑不得,青晓这丫头是要等她死透了才肯救么?

这就是朋友啊朋友,专门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好诺急得团团转,却也知道让青晓改口那是难如登天了。

客厅里,梁思越已经在跟方亚芹道别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许好诺连忙冲出去。

梁思越已走到门厅处,准备换鞋出门了,看见好诺急吼吼的样子,倒是一呆:“怎么?车子不要了?”

“不是的不是的。”好诺连忙跟梁思越打商量:“思越哥,明天青晓有事不能去,思越哥,你刚才不是说可以派个司机的吗?现在还行吗?”

好诺的样子是真有些急了,梁思越却定了心:“行,这事我跟司机说一声就行。”

许好诺顿时松了口气:“思越哥,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梁思越只看着好诺,温和的说道:“没什么,你这是大事,不能耽误的。”

要说梁思越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可好诺看着梁思越漫不经心的眼神却无端的心虚。

方亚芹见好诺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好诺,你到时候跟司机客气点就行了,毕竟是休息天。”

“好的。”好诺忙不迭的答应了。

梁思越却只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便出了门。

到了星期天,八点半还没到,好诺便接到梁思越的电话:“好诺,车子到楼下了,你下去吧。”

好诺从阳台往下看了看,果然看到梁思越的那俩路虎车停在了楼下。

梁思越平时很少开这辆车,倒是好诺和青晓在做伪驴的日子里,经常发愿要将梁思越这车骗来糟蹋一回。

许好诺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拿这车诱惑青晓一下,却听见方亚芹在叫她。

好诺忙回了客厅,方亚芹拿着两包中华,递给好诺道:“好诺,待会儿思越的车子来了,你带两包烟下去给司机。客气帐吧。”

许好诺说道:“方姨,我知道了。思越哥派的车子已经到楼下了,我先走了。”说着便拿着两包烟和自己的包下了楼。

到了楼下,许好诺刚走到车边,梁思越便从里面将车门推开。

好诺站在车边,吃惊的叫道:“思越哥?”

梁思越高高的坐在驾驶座上,斜眼看着好诺道:“上来吧,今天司机没空,我来顶工。”

这事儿怎么这么寸?许好诺站在原地没动弹。一个不好说话又没什么耐心的梁思越,再加一个顽皮的一一,许好诺想,黄历上今天一定是个不利出行的日子。

梁思越看着好诺手里的两包烟却乐了:“怎么?原来还有小费?”

大少爷的心情似乎不错,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了,许好诺略松了口气,爬上了副驾的位置,笑道:“是方姨硬让我带着的,她要是知道司机是你,就不会多此一举了,你又不抽烟。”

梁思越笑笑,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只是不当我妈的面抽,省得她唠叨。”

许好诺认真的看了梁思越一眼,夸道:“可是你的牙齿很白,一点都不象抽烟的人。”

青晓说过,男人嘛,不管他是黑马白马,还是黑驴白驴,只要顺毛捋,应该准没错。

好诺下定决心一定哄好梁思越,至少是今天要哄好。

梁思越轻皱了皱眉,只低声说了句:“我平时也很少抽的”便发动了车子。

梁思越的反应虽然平淡,可好诺却还是从他微窘的表情和低软的话音中找到了破绽,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许好诺暗嘘了口气。

到了顾哲灏家的楼下,许好诺上楼去接一一。

梁思越便在车里百无聊赖的等,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许好诺牵着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好诺牵着一一坐到了后排的座位,对着转过身来的梁思越,介绍道:“思越哥,这就是一一。”

好诺说完,又对一一说道:“一一,这是许阿姨的哥哥,你叫他梁叔叔吧。”

梁思越皱了眉头,看着一一。

一一长得很漂亮,乌黑的短发,粉嘟嘟的小脸上恰到好处的嵌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和小鼻子、小嘴巴。

梁思越见一一身上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和白色和红色相间的条纹裤袜,坐在后座上,很傲气的晃悠着红色的小皮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好奇的看着他,却不说话,便微笑了笑,开口赞道:“你是一一吗?看起来真象白雪公主。”

一一顿时抿嘴笑了起来,很有礼貌很矜持的点头说道:“谢谢思越哥哥。”

梁思越大笑道:“不用客气。”便转过头去开车。

许好诺见梁思越在后视镜里看着她,眼睛笑笑的,似乎有些得意,好诺也忍不住莞尔一笑,许好诺没想到梁思越和一一居然能相见甚欢,这真是再好没有了。

到了公园门口,梁思越将车停下。

许好诺邀请道:“思越哥,你和我们一起进去玩吗?”

好诺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梁思越很痛快的答应了:“好吧。”便下了车。

好诺忙牵着一一也下了车,却见梁思越正打开车子的后备箱。

梁思越见好诺走了过来,便指着好诺的包道:“好诺,我看你这个包就不用带了,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放在这个背包里吧。”说便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the north face的日常背包。

许好诺大为好奇,走过去问道:“思越哥,你这包里都装了什么?”

“就是吃的和用的。”梁思越简单的说道。

好诺忍了忍没说话,动物园又不是在大山里,什么吃的和用的没得卖,其实只要带着钱包就好了。可是打击梁思越的积极性是不明智的,许好诺只好表扬道:“思越哥,你想得真周到。”

梁思越受到了鼓励,便微笑着将背包背在了身上,又俯身将后备箱里的大收纳箱的盖子盖好,可正要盖上盖子的时候,梁思越似乎被收纳箱角上的一个黑色的眼镜盒吸引了视线。

梁思越拿过眼镜盒,取出一副墨镜,转身随手就架在了许好诺的鼻梁上:“好诺,送你个墨镜。”

许好诺眼中的世界立时抹上了一层通透的淡茶色,阳光、树叶、一一好奇的大眼睛都变得清晰而又柔和,就连梁思越的笑容也有种沉淀后的明澈。

梁思越送的一定是好东西,好诺好奇心大起,忙把墨镜推上头顶,伸手架住收纳箱的盖子问道:“思越哥,你什么时候也玩户外了?置了这么多东西?”

梁思越镇静的回答道:“前几年有过兴趣。”

“哈哈,思越哥,原来你也是一只伪驴。”许好诺在梁思越的大收纳箱里翻了翻,拽出一件红色的冲锋衣,奇怪道:“这件是女款唉。”

梁思越倒也光明磊落:“前几年我打算追一个小菜驴的,为了投其所好花了些心思。”

原来梁思越是只“色驴”,许好诺忍着笑,拎着那件还挂着标签的红色冲锋衣看。

不用问也知道梁思越那段恋情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一一却好奇的拽着好诺的手道:“许阿姨给我看看。”

好诺便把冲锋衣交给了一一,却不死心的看着那个收纳箱问道:“思越哥,你还有什么东西要下放的吗?”

“一一这是天冷的时候用的。”梁思越蹲下身子,哄过一一手里的衣服,放回了收纳箱,又一把将一一抱了起来,只对好诺道:“走吧,能用的我都带上了。”

好诺知道一一是顽皮好动的性子,便跟在梁思越的边上,说道:“思越哥,你放一一下来自己走吧。”

一一却不情愿的撅起小嘴道:“不行,许阿姨,我今天是公主,公主是不走路的。”

梁思越似乎也不乐意:“这样快点吧,她自己走太慢了。”

好诺本来想解释一一跑起来是很快的,可看一一和梁思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倒也不想枉做小人,只给梁思越戴高帽子道:“思越哥,辛苦你了。”

可一米八出头的梁思越抱着一一,显然算不上辛苦。

一路上梁思越抱着一一大步流星的走着。倒是好诺在边上紧赶慢赶的跟着,走得气喘吁吁。

梁思越见了便放慢了脚步,取笑好诺道:“好诺,就你这样还背着40l的背包和青晓爬山?你每次都怎么回来的?”

好诺只一味的低调:“跟着大部队,滥竽充数混下来的。”

一一却拍着手,给好诺和梁思越加油道:“许阿姨,加油!思越哥哥,加油!”

好诺和梁思越听了一一的话都笑,好诺纠正一一道:“一一,该叫思越叔叔。”

梁思越听了却说:“一一,你叫她好诺姐姐吧。”

一一看了看好诺,又看了看梁思越,却不说话,只拍着梁思越的肩膀道:“思越哥哥,到了,到了,猴山到了,我自己下来看。”

梁思越听了一一的话,便放了她下来站在石墩上,看猴山的猴子。

猴山的猴子精灵顽皮,一一看得乐不可支。

看完了猴山的猴子,梁思越又抱了一一去狮虎园

好诺见梁思越这个轿夫做得兢兢业业,颇为服帖,不由抿了嘴笑:“思越哥,我觉得现在越来越有耐心了。”在好诺的印象中,梁思越一向可是有些傲气的。

梁思越听了好诺的话虽然受用,却也有些不满意:“好诺,我什么时候没耐心了?”

许好诺觉得梁思越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好诺想了想,便换了个角度婉转的说道:“这要是五年前,思越哥,你怎么也不可能陪一大一小两个女生玩动物园啊。”

五年前?梁思越想了想,觉得自己当年可能真得拉不下脸来做好诺的跟班。

岁月如刀催人老,梁思越只感叹自己已被好诺磨得英雄气短了。

游园游了一半,到了动物表演馆前,可是表演的时间还早,梁思越指着草坪跟许好诺道:“好诺,我们在这边休息会。”

好诺见梁思越似乎累了,连忙抱下一一:“好吧,就在这歇会儿。”

梁思越象便戏法似得,从背包里拿出了防潮野餐垫,倒出了花花绿绿的一堆食物,末了又开始任劳任怨的支帐篷。

好诺忍着笑,上前帮忙,终于有个成色比她还差的伪驴出现了,逛个动物园都要秀下装备。

草坪上,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玩球,一一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也跑上前去和大家一起玩。

等好诺和梁思越直起腰时,一一已经和那几个孩子玩成了一片。

一一比那几个孩子小好多,却不肯落后,只跟在后面叫道:“小不点们等等我,等等我!”

好诺插着腰,站在那里看着一一,只见一一越跑越快,小红裙子迎风飘扬,小小的身影煞是可爱。

好诺忍不住开口赞道:“一一真是好样的!”

梁思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好诺的身后,语气温柔的说道:“好诺,以后我们的孩子会比一一更可爱的。”

许好诺愣了一愣,猛然回头。

失措

好诺愣了一愣,猛然回头。

梁思越就站在她的右侧后方,神情平静正注视着前方,似乎也是在追随一一的身影,只是在好诺目瞪口呆得看着他时,梁思越也收回了视线,只坦然看着好诺。

梁思越的神态再自然不过,好诺想一定是她听岔了或是理解错了。

可梁思越的眸中有种特别的光芒,让好诺难以忽视却也难以置信。

正午刚过,阳光灿烂,许好诺下意识的又向梁思越凑近了些,细看了看,终于断定梁思越眼中的光芒不过是阳光折射后的效果。

好诺定了定心,干笑着开口道:“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都会比一一可爱?呵呵,思越哥,你这想法很好很超前。”

梁思越微微的皱了眉头,看着几乎要凑到他脸上的许好诺,叹气道:“我是说我们在一起的话,生的孩子会比一一更可爱。好诺,其实自己生的孩子才是最可爱的。”

梁思越的口齿是如此的清楚,好诺本就勉强的笑容也就彻底冻住,只愣愣的瞪着梁思越。

好诺此刻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梁思越会不会是想点醒她,才打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方?

清风吹过,好诺鬓边的发丝轻扬,有两根恰巧黏在好诺的唇上。

于是在梁思越的眼里,好诺微张着嘴傻乎乎的样子看上去勉强也称得上有些许性感,可最要紧的是好诺的唇离他如此的近,他只要欠欠身就可吻到,全不用象在梦里要爬山涉水的才能靠近,却又在靠近的那霎那就会醒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梁思越果断得赶在好诺回神前,欠身在她唇上浅浅一吻,随即便迅速得直起身子,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轻声宣告道:“好诺,我爱你,一早就爱。”

这温软的轻触秒杀了许好诺,好诺的心电图顿时从七上八下的毫无轨迹变成一根直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梁思越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

苍天、大地、诸神在上,许好诺大睁着眼睛,瞪着凝目注视着她的梁思越,却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梁思越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呆若木**的许好诺。

好诺的惊慌,好诺的错愕,在当初他意识到自己爱好诺时,他就已同样经历过,而且更多。

对于许好诺,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放弃,可是有一道堤坝在他心中建了又拆,拆了又建,他在走投无路的苦闷中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挡住郁结多年的心声轻易的就从口中流出。

他爱她,再多的不合时宜,再多的禁忌,终究是难以改变这心愿。

可是好诺呢?她是否也会发现他是值得她爱的。

“好诺……”梁思越开口唤道,如果爱情是朵玫瑰,梁思越想向好诺保证,他不会让那刺刺伤她的手,可是梁思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梁思越——思越哥,纵然好诺自己也知道她叫梁思越“思越哥”时多半是别有企图,可是哥哥就是哥哥,命运已是如此不可测,人又何必将早已划好的界线再搞乱?许好诺回过了神,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词儿来表达她大义凛然的心情。

“呜呜,许阿姨,思越哥哥……”

远处传来了一一哇哇大哭声,也激活了好诺。

许好诺转头一看,一一摔倒在了地,正哭得厉害。

许好诺连忙转身就跑,恨不得以光速到达一一的身边,也逃离梁思越。

等许好诺跑到了一一的跟前顿时大吃一惊,一一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额头上却鼓起了一个好大的包儿。

看着漂漂亮亮的白雪公主变成了独角的小龙人,许好诺顿时傻了眼,直问着随她一起跑过来的梁思越道:“怎么办?这怎么办?”

梁思越看了看一一摔倒的地方道:“还好,她是撞到了硬土疙瘩,不是石头,没什么大事的。”

可一一却哭得好不伤心,头上的大包也已经变青。

好诺哭丧着脸道:“可是鼓起了这么大个包啊!这可怎么办?”

“你别急。在这等我。”梁思越安慰了下好诺,便飞奔而去。

过了会儿,梁思越手里拿着几个雪糕又飞快的跑了回来,梁思越扯开了两个雪糕的包装纸,塞给了好诺一个:“你拿着敷她头上的包。”又递了一个到一一的嘴边,劝道:“一一别哭了,公主可是要勇敢的,先吃个雪糕好不好?”

许好诺帮一一冰敷着伤处,也柔声哄道:“一一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一一仍是抽抽搭搭的哭着:“我不喜欢吃这个雪糕……呜呜……新袜子坏了不漂亮了。”

许好诺和梁思越这才注意到一一膝盖处的袜子破了,还有一点点血渍。

好诺轻吸了口气看着梁思越,梁思越连忙举手保证道:“没事的,一一,我们去买新袜子新衣服,还买你最爱吃的东西,你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思越哥哥,我要买好多好多玩具好不好?”

梁思越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可以了。”

好诺觉得梁思越这纯属贿赂,可看一一已忘记了哭泣,倒也不好反对,只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是不是得先找个地方把一一的伤口处理一下?”

梁思越倒是很听指挥:“好的。我去收拾下东西。你带着一一别再让她乱跑了。”

梁思越快步跑到了刚支好的帐篷前,很利落得收拾起刚铺下的摊子。

“好诺,我爱你,一早就爱。”

好诺搂着一一,远远得看着梁思越忙碌的身影,却不期然得又想起梁思越方才的表白。

虽然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可好诺却觉得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倒象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已模糊得想不起细节。

梁思越很快的背起了背包,大步流星的向着许好诺和一一走来。

许好诺连忙把一一紧紧抱在怀里,迎着梁思越走了过去。

梁思越走到许好诺跟前,将一一抱了过来,三人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好诺只怕冷场,便不停的逗弄着一一。

小一一到底还是孩子,只一会儿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说又笑了起来。

好诺嘻嘻哈哈得也暂时忘了烦恼。

从他们休息的草坪到公园外得停车场,路途并不近,等梁思越终于将一一抱到了车边也已是满头大汗。好诺见了,也觉得抱歉,却不敢和梁思越多话,只连忙把一一抱了过来,坐在了后座,和一一有说有笑得,好像什么事没有似的。

梁思越知道好诺不自在,便也不找她麻烦,只找一一说话,倒忙得一一应接不暇。

梁思越将车开到了友谊医院,找医生给一一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便就近带着一一到景宁国际去买衣服买玩具。

一一是个聪明的孩子,短短的时间便已摸准了现在一切是她说了算。

在景宁国际五楼的儿童商场里,一一犹如一个真正的公主,一路指点着她想要的东西,梁思越还跟在后面撺掇着:“一一,这个也不错,你想不想要?”

好诺手里很快就拎满了东西,心里却觉得不安得很,便吞吞吐吐得提醒梁思越道:“那个,可以了吧,会不会太过了?”这样子没有原则的贿赂,不会教坏小朋友吗?

梁思越看着好诺,叹气道:“好诺,我是想给你争取个宽大处理的机会,人家孩子可是好好得交到你手上的,礼多人不怪啊。”

好诺看着一一额上还没消退的大包,知趣得不再说话。

一一听见好诺和梁思越的对话,却抱紧了手中的毛绒玩具,懂事的说道:“可以了,我就要这么多就行了。”

好诺大松了口气,便和梁思越拎着大包小包,带了一一乘了观光电梯下楼。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底楼,门开处,好诺乍见站在外面等候的白裙长发美女只觉得眼熟。

那美女见了梁思越却热情得招呼着:“思越,你怎么也有空逛商场?和女朋友?”

好诺听了只觉得尴尬,梁思越却不反驳。

那美女一双美目在好诺的脸上流连数秒,好似突然醒悟了过来:“哎呀,对不起……”

可还没等她说出道歉的内容,一一便仰起小脸大声道:“方阿姨,你搞错了,思越哥哥是许阿姨的哥哥。”

方敏这才注意到了被长毛绒玩具挡住了脸的一一,惊奇的问道:“一一,你怎么在这?”

一一牵起好诺的手道:“许阿姨是爸爸的女朋友,她带我过生日。”

方敏惊异得看了好诺一眼,却嫣然笑道:“是好诺啊,我刚才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思越的女朋友呢。”

许好诺也认出了方敏,方敏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日常总是牛仔劲装打扮,忽然换上了白裙系上了淡粉色的腰带踏上了粉色的高跟鞋,别有番温柔婉约的味道。

好诺跟方敏并不是太熟,便笑了笑,刚想开口说几句客气话,却听梁思越调侃道:“怎么你大小姐到法国出了一个多月外景,回来就换了个人似的?走淑女路线了?”

方敏也笑,目光不动声色的滑过好诺的脸:“思越,这世界变化的节奏多快啊,一个多月呢,足够物是人非的了。”

好诺并不知道底细,只懵懂的微笑着。

梁思越却是清楚方敏和顾哲灏的纠结,便笑着打哈哈道:“这么有危机感?难怪你总是走在潮流的前面呢。”

“呵呵,谢谢,希望我能不辜负你的赞美。”方敏倒也落落大方,又跟一一招手道:“一一,阿姨下次再到你家看你。”说完看也不看好诺一眼,便上了电梯。

好诺这才觉得有些怪异,便略皱了皱眉头。

拒绝

梁思越将许好诺和一一送到顾家楼下时已近黄昏。

好诺先将一一抱到了车下,便回头收拾梁思越送给一一的东西,可是实在是太多了,好诺只恨两只手不够用。

一一看出了许好诺的困窘:“许阿姨,你拿不动,可以让思越哥哥帮忙啊?”

梁思越的目光和好诺的终于碰到了一处,好诺慌忙道:“不用了,我好拿的,思越哥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可能还要陪一一一会儿。”

一一天真的说道:“思越哥哥也可以到我们家玩啊。”

“思越哥哥很忙的,我们已经耽误他一天时间了。他要去做自己的事啦。”许好诺急切得帮梁思越推辞着。

梁思越皱了眉看好诺,一一却搂紧了毛绒玩具,仰起小脸邀请他:“思越哥哥,你可以到我们家吃晚饭吗?”

好诺便也恳求的看着梁思越。

梁思越忽然发现好诺和一一有些象,都一样是白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

可四岁的一一虽然稚气可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有种胜券在握的神采。

倒是好诺漆黑的眸中只有求恳和无奈,象是被逼在角落里的小兽。

人总是愿意站在弱势者一边的,何况她是好诺,梁思越只好表态道:“一一,我今天真是还有事情要忙,晚饭留着下次再吃吧。祝你生日快乐!”

一一有小小的失望:“好吧,思越哥哥,下次再见。”

好诺好容易将礼品袋并在了手里:“一一,走吧。”

一一和梁思越挥手道别,便抱着玩具蹦蹦跳跳的和好诺上了楼。

到了楼上,顾奶奶开了门,见了一一和手里大包小包的好诺,神色惊讶。

一一欢喜雀跃,指着好诺手里的包包道:“奶奶,许阿姨和思越哥哥送了我好多生日礼物。”

“哎呀,好诺,哪里好这样让你破费的。”顾妈妈很不过意,对着一一嗔怪道:“一一,是不是你乱要东西的?”

“不是的。”许好诺指了指一一额头上的包,有些抱歉的解释道:“一一在公园里摔了一大跤,可是还蛮勇敢的,哭了会儿就不哭了,礼物是买来奖励她的,哦,还有是生日礼物。”

顾奶奶笑道:“小孩子摔跤没什么的,跌跌才肯长,哪要这么当回事?”

一一不满意自己被忽视:“奶奶,我很勇敢的,思越哥哥都夸我了。”

顾妈妈笑道:“那你就要多跟小哥哥学习啊。”

一一嚷嚷道:“思越哥哥是大哥哥了。”

“哦,呵呵。”顾妈妈显然还是没领会这大哥哥是如何的大法。

好诺的手机却响了,是顾哲灏。

顾哲灏语气温柔的问道:“好诺,你们从动物园回来了吗?”

许好诺轻松口气,简单的说道:“回来了。”只是多了好些是非。

顾哲灏好像发觉了好诺兴致不高:“累了吗?一一是不是很顽皮?”

“没有”许好诺强打起精神:“一一,还是蛮乖的。不过她在动物园摔了一大跤……”

好诺的话还没说完,一一便兴奋的说道:“爸爸,是爸爸吗?让我跟他说话。”

好诺拗不过一一,便把手机递给了一一。

“爸爸,我今天和许阿姨还有思越哥哥去动物园了。我摔了一跤,都没太哭。”一一骄傲的大声跟顾哲灏汇报着:“许阿姨和思越哥哥送了我好多的礼物。”

“是吗?那么一一的生日过得开不开心?”

“开心!”

“唔,那你有没有谢谢许阿姨?”顾哲灏耐心的诱导着女儿。

一一将耳机捂在耳朵上,歪头对好诺道:“谢谢许阿姨!”

顾哲灏哄着一一道:“一一,你把手机给许阿姨,爸爸也要谢谢她啊。”

“好吧!”一一痛快的答应了,刚要将手机还给好诺,却又捂在了耳朵上,大声的说道:“嗳,爸爸,我们在商场碰到方阿姨了,她说还要到我们家,你别让她来。”说完才将手机递给好诺:“许阿姨,爸爸自己要谢谢你。”

好诺听了一一的话正愣神,接过了手机倒不知道说什么,便默不吭声。

电话那端的顾哲灏也默然片刻,才问道:“好诺,你在吗?”

“嗳……”

顾哲灏犹豫了下,柔声道:“好诺,你要是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许好诺似乎诧异得很:“嗳……是一一说你要自己谢我的呀。”

顾哲灏无奈的笑:“可是我现在想当面和你说谢谢了,好诺,我下个礼拜五就回去了。”

“噢………”

“那么,礼拜五晚上见。”

“好吧。”许好诺简短的答应了声,挂上了电话,见顾奶奶神情关切的看着她,便笑道:“伯母,我要用下洗手间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顾奶奶忙不迭的答应着。

一一跑了过去,打开洗手间的门,对好诺道;“许阿姨,洗手间在这里。”

“谢谢一一”好诺笑眯眯的抚摸了下一一的头,便进了洗手间。

方敏和顾哲灏是有故事的,那林姨为什么还要将顾哲灏介绍给她?

好诺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的洗着手,只觉着困窘。

顾哲灏为什么会和她交往?好诺越想越觉得顾哲灏面目模糊不清。

倒是与方敏擦肩而过时,她那高傲和不屑的眼神在好诺的脑中越来越清晰。

从洗手间出来,许好诺便笑着和顾奶奶和一一告辞了。

一一哪里肯依:“许阿姨,你不是说会再陪我玩一会儿的吗?”

在小孩子面前果然是不能乱讲话的,许好诺为难的笑道:“许阿姨已经陪了啊。”

顾奶奶也上前哄着一一,帮好诺解围:“一一,许阿姨今天陪了你一天了呀,你总缠着许阿姨可不好。”

一一嘟着小嘴,可怜巴巴的说道:“可是许阿姨走了,家里就剩我和奶奶了。”

好诺看着一一委屈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便蹲下身子,摸了摸一一的头道:“下次阿姨再来陪你玩,好吗?”

一一知道留不下好诺,便也只好很不情愿的约了下次:“一定哦。”

“一定。”好诺跟一一保证完了,便告辞了,到了楼下却意外得发现梁思越的车还停在楼下。

许好诺忽然有个想法,对于顾哲灏和方敏的事,梁思越也是了解的。

好诺上前拉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的位置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怎么了,好诺?”对于许好诺的来势汹汹,梁思越有些惊讶,旋即又醒悟过来似得微笑了笑:“我接了个电话,又歇了会儿,正要走,结果你就下楼了。”

梁思越的神态和语气都是极柔和的。

好诺只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心中那点莫名的火气便再也无以为继。

好诺象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座椅里瘫坐在座椅里:“我……思越哥,你能送我回家吗?”

“傻瓜,我也正要回家呢。”梁思越笑着发动了车子。

听上去他跟她要回的是同一个家,许好诺不由觉得有些狼狈。

好诺早已习惯了生活中有梁思越这么个似真还假的哥哥。

好诺认真的想了想,对梁思越,她一直是有些实用主义的——需要的时候就是哥哥;不需要的时候就是梁思越。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只有在梁思越表现得象个哥哥时,她才敢主张一下做妹妹的权利。

好诺一直觉得梁思越对她们父女抢走他妈妈有种愤懑不平的意思,所以这些年梁思越对她们家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或者说忽冷忽热的。

就像大一新生报到的时候,梁思越和许墨非双双到了她们宿舍,帮助她搬行李、撑帐子。

这是种热心助人的行为,所以梁思越便搭配了万年冰山的面孔。

倒是第一次见面的许墨非很熟稔得“好诺,好诺“的叫着她。

等她对舍友申明不是帅哥对她献殷勤,只是她哥哥带了同学来帮忙时,青晓她们开始都以为许墨非才是她哥哥。

可是这些年她对有梁思越这样有些“别扭”的哥哥已经习惯了,而且对怎样和梁思越和谐相处,她也逐渐摸出些门道。

可是梁思越简单的一句话就将这局面完全打翻了,好诺斜着眼睛瞟了瞟梁思越,很想跟他说:“算了,思越哥,我们就当你什么都没讲好不好?”

梁思越侧脸的线条颇为硬朗,提醒着好诺他是个爱面子且不好说话的人。

许好诺悻悻的盯了眼梁思越微抿的唇角,坐正了身子,目不斜视,只暗自愁得慌,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怎么办?”

“好诺,我是认真的。”梁思越却忽然开了口:“我想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也一定爱我,可是至少该有让你知道我爱你的权利。好诺,在你慌不择路的想找个出路的时候,至少该知道有个人是一直爱着你的。”

听上去她就象守株待兔的故事里那只运气不好的兔子,好诺有些懊恼又有些凄凉的感动。

他说他爱她,一早爱。他说了,她便信了,很震惊,却还是没有犹疑的就信了。

梁思越这样的人一直在默默的爱着她,好诺有种被击中的感动,可是也就只能如此了。

对她而言,梁思越和他的感情,就像玻璃橱窗后面陈设得艺术品,赞赏、仰慕甚至意动都是有的,可那中间终归是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的,况且她的囊中早已一贫如洗,负担不起过于精贵的东西了。

好诺有些伤感得瞄了眼梁思越,一只想急于逃离困境的兔子和一株傻等的大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思越哥,我们不可能的,你会碰到更好的女孩的。”

梁思越的脸色暗了暗,偏头看着许好诺:“好诺,我碰到过比你更美更聪明更能干的女孩,不止一个,可是她们不是你,一切就毫无意义。”

好诺有些被那不止一个更美更聪明更能干的女孩打击到了自尊心,更对自己之于梁思越的“非凡意义”有些心虚,身子便越坐越矮。

梁思越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许好诺,苦笑道:“至于说不可能,好诺你能想到的不可能,我也都想到过,可是人一旦动心了,再多的不可能也都可以变得顺理成章的。”

那么显然她还没动心,许好诺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冒死说道:“可是思越哥,我只当你是哥哥,没有动过心的。”

梁思越却恍若未闻,没有一点反应。

车厢里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许好诺偷眼看了看梁思越,也知趣得闭紧了嘴巴。

车子到了好诺家的楼下缓缓停下,好诺开了开门,却没有打开,只好转头去看梁思越。

梁思越微皱着眉头,有些痛苦的研究着许好诺,忽然俯身问道:“好诺,你对顾哲灏动心了吗?”

梁思越的眼睛里跳动着某种一触即发的情绪,许好诺呆了一呆,连忙保证道:“没有,也没有。”

梁思越微微冷笑,果然还是许墨非。可是他没法抹去存在于那似水流年中的许墨非,更无法打败藏在好诺思念中的许墨非。

幸好许墨非还是回来了,而且很快。他是不是该专门对此表示谢意?

梁思越自嘲得笑了笑,打开了车锁:“那么好诺,我和顾哲灏算是机会均等啰。”

可是顾哲灏和她过去的生活没有半点干系啊,许好诺看了眼梁思越,终于没敢再捋虎须,只心慌意乱的下车上楼了。

归来

许好诺回到家时,正赶上吃晚饭,许文远也难得在家。

正在吃饭的方亚芹看见好诺回来了,倒也很高兴:“好诺回来了,今天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许好诺泛泛的说了句,换了鞋进屋,心里却还纠结着梁思越的表白。

许文远看着好诺有些别扭的样子也很是感慨,要说女儿也是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可真等这事不动声色的一日日逼近时,许文远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虽说如今这年月男女都一样了,可是到儿女要结婚时,儿子和女儿,这一娶一嫁之间还是有本质得不同的。

许文远看着快成别人家人的许好诺,格外关心得招呼道:“好诺,玩了一天,累不累?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许好诺走到餐桌边,嗅了嗅鼻子,笑道:“真香,幸亏回来吃了。”

“你这孩子,好像平时没给你吃似的。”方亚芹笑着拍了好诺一下:“今天给你的两包烟,司机收了没?”

许好诺微怔了一下,连忙道:“收……收了。”那两包烟确实给梁思越了,可好诺忽然想到的是梁思越说过他也是要回家的。

好诺只觉得心慌,连忙往厨房躲:“我去盛饭去。”

厨房的窗子是可以看到楼下的,许好诺站在窗前往楼下看了看,梁思越的车子仍停在原地没动,那并不是个适合停车的地方,好诺心里砰砰乱跳,梁思越不会已经杀上楼了吧。

可好诺很快发现车子的尾灯是亮着的,梁思越还在车里。

天色已经暗了,路灯却还没亮,那辆黑色的路虎就那么固执得停在那里,线条硬朗的车身倒有些模糊了。

好诺忽然想起了,她说她对他并不动心时,梁思越那冷冷的固执的面孔。

在好诺的印象里,梁思越大多数时候也是这样酷酷的,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只有她手指被夹到得那次,她哭得肝肠寸断;他也被吓得脸色惨白,只紧抱着她哄道:“别哭别哭,好诺,没事的,没事的……”

他说他爱她,一早就爱。

许好诺心里很是感伤,为了彼时煞白着脸的梁思越,也为了彼时恸哭的自己。

爱情中每个人都是傻瓜。

“好诺,你在这发什么呆?”身后忽然传来了方亚芹的嗔怪声,好诺连忙转过身来,慌乱的说道:“没,我正要盛饭呢?”说完忙赶紧盛了饭出去。

方亚芹揭开炉上的瓦罐的盖子,天麻老鸭汤的味道香气四溢。

“应该是火候到了。”方亚芹关了火,走到碗柜边,想拿碗盛汤,却神使鬼差得顺着窗口也往下看了看。

楼下的路虎车正倒着车给另一辆车让路。

“那不是思越的车嘛?”方亚芹一开始有些诧异,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好诺和思越?这怎么能行?”关于她和许文远的流言蜚语早已尘埃落定了,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再也不愿成为别人谈论的焦点了。好诺和思越?这也太荒谬了,她是要和前夫做亲家,还是要和现在的丈夫做亲家?无论如何,这个人她是丢不起的。

对于梁思越出人意料的追求,许好诺也觉着烦恼,偏偏没人可以诉说,连青晓也不行。

青晓一直喜欢拿梁思越和她开一些玩笑,好诺只以为那是再也没有可能的事,谈笑之间倒也自如,可如今看竟是让青晓说中了。

梁思越一直是个有些冷傲的人,好诺并不以为他会喜欢别人来评点他的感情,尤其是青晓也算是他熟识的人了。好诺不想把梁思越向她表白的事情告诉青晓。

可好诺并不是个有城府的人,有点心思总是写在脸上的,至少青晓是看出来了:“怎么了好诺?那天顾哲灏的小公主生日过得happy吗?你们俩现在怎么样呢?”

“没怎么样,他出差呢。”青晓的话让好诺想起了另一个烦恼:“青晓,那天我们碰到了方敏,哦,就是方博山的女儿。青晓,我觉得方敏和顾哲灏之间好像有点什么事儿。”

女人对八卦都有天然的好奇心,青晓立马来了精神:“那你没问问顾哲灏?”

“他周五才回来。可是一一跟他通话提起方敏后,他跟我说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好诺努力得想着顾哲灏的语气,心里默默判定他和方敏应该是有什么事的。

青晓提醒道:“那你为什么不问?你要是觉得问顾哲灏不是太好,你还可以干脆问方姨啊。”

“方姨……”好诺轻叹了口气,她向来是底气不足容易心虚的人,自从梁思越跟她表白过后,好诺总觉着方姨辞色间隐隐有些不对:“问方姨也不太好吧,顾哲灏那边,我觉得我好像也没资格跟刨根究底的。不过我猜他自己会说的。”

青晓拿右手的食指抵着太阳穴,歪了头,有些头痛似得看着许好诺。

有的时候嫁闺蜜的心态一如嫁女儿,青晓只怕好诺被那个老谋深算的顾哲灏欺负了去:“好诺,你和顾哲灏交往时要再强势一点。门槛要抬高,底线也要往上升,不能让他觉着你太好说话了。你要是万一真和他成了,以后事儿且多着呢,顾哲灏的道行要比你深多了,好诺,你要给自己留些余地,一开始别姿态太低了。”

其实好诺对于她和顾哲灏的交往并没有那么多患得患失,当然这事好诺还是很认真的,但是这要和这段感情她是很认真的有本质得不同。可青晓的话也不是没有有道理的,好诺笑着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

星期五的下午,好诺接到了顾哲灏的电话:“好诺,我回来了。”

许好诺正校对着手上有色金属的供求信息表格,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唔,什么时候到南城的?”

“我中午就到了,本来想休息半天的,可是要会见一个外商代表,所以忙到现在。”顾哲灏很详细的汇报了行踪,又请示道:“好诺,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这好像早就说好了,好诺简单的回道:“好。”

好诺的声音听起来兴致不高,顾哲灏微笑了笑,到底还是年轻女孩子,受不了委屈的:“好诺,你什么时候下班?”

“五点半。”好诺随口告诉了顾哲灏。

“好,那五点半我到你们大厦的楼下接你。”

许好诺有些吃惊,“你来接我?不用了,太麻烦了。”好诺无论如何想象不来,顾哲灏站在人群中翘首等她下班是个什么状况。

“没什么麻烦的。”顾哲灏语气温和,却有种不容反驳的味道:“好诺,我会提前五分钟打电话给你,你到楼下等我,我车一到,接上你就可以走了。”

“哦,好吧。”好诺干脆得答应了。放下了电话,却有些好笑的想起青晓要她强势一点的话。

五点三十分的时候,好诺准时接到了顾哲灏让她下楼的电话。

好诺赞叹着顾哲灏安排时间的精确性,便拿着包匆匆下楼。

到了楼下,好诺才想起来,她忘了问顾哲灏开的是什么车了,大厦前面的停车场早已停好些车,好诺虽然知道顾哲灏应该不会这么快到,却还是想过去找找看。

好诺刚下台阶,走了没几步,一辆银色的宝马车绕了个曲线“刷”得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车停得实在是嚣张,而且以顾哲灏的身份应该不会开这样的车,好诺皱了眉,快步让到了车尾处,顺势低头瞟了一眼车牌,果然,车牌是黑色的。

“好诺!”有人在叫她。许好诺的心却猛得缩了起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好诺缓缓得抬起头。

铮亮的黑色皮鞋,裁剪得利落合体的藏青色西服,淡蓝色的细条纹衬衫微敞着领口,时隔六年,许墨非以全然不同的面貌,竟又重新走到了她的视线中。

许墨非大步走到好诺面前,微微张开双臂,满面笑容的说道:“好诺,我回来了。”

可回来的不再是旧时的许墨非了,仍然犀利的眉眼,只是已被藏在了金边眼镜后面;仍然浓密的黑发,被精心修剪得干练有型,再不是生机盎然的随意滋长,而两边鬓角竟各冒出了撮白发,看上去有种惊心的魅惑。许好诺怔怔得打量着许墨非,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许墨非见好诺愣在了原地,便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重复道:“好诺,我回来了。”

这个男人的臂弯是她熟悉的,可是那清爽的香气却刺激了好诺迷惑了的神经,所有的前程往事如白马过隙在许好诺的脑海中呼啸而过。

好诺蓦然清醒,双手抵住许墨非的双臂,挣开了他的怀抱。

许墨非似乎有些惊讶,以询问的语气轻声道:“好诺?”

许好诺却退后了一步,又一步,方才微笑着伸出手道:“许师兄,恭喜你衣锦还乡。

许墨非笑容微滞,注视着好诺,动也不动。

许好诺慨然伸直了手臂却没得到回应,不觉有些尴尬,便将伸出的手虚握成拳,讪讪得收了回来。

许墨非这才眉头紧锁,低声道:“好诺,别这么对我。”许墨非的声音虽然沉重,可尾音绵软,倒象是情人间的求和。

许墨非的话听起来真是熟悉,在已经过去的某段时间里,当好诺尝试了所有的可能都联系不到他时,也曾经在心里默默得叨念了无数次:“许墨非,别这么对我。”

“应该的。”好诺心里钝钝的痛,却只微笑了笑,尽力说着客气话:“衣锦还乡是好事,应该恭喜……”

好诺的话还没说完,却发现许墨非眉头一展、脸色微变,突然向着她的方向跨了一步。

许好诺大惊失色,慌乱中便也猛得往后退,却不小心踩中了后面的人

“哎呀,对不起……”好诺下意识得连忙道歉,却即刻觉察自己的腰被人稳稳的托住。

好诺骇然回头,却正对上顾哲灏温文儒雅的笑脸:“好诺,你也不当心点。”

许墨非的脸上有瞬间的诧异,却仍稳稳得向着顾哲灏伸出了手,微笑道:“顾局原来也认识好诺?”

“呵呵,今天特意来接她下班的。真是没想到许总会认识好诺。”顾哲灏笑着分出只手,和许墨非热情一握,另一只手却仍贴在好诺的腰上:“好诺,下午我就是和许总交谈了半天。”

顾哲灏的手温热厚实,许墨非的笑容意味深长,好诺极力镇定着,却难禁一阵燥热席卷全身。好诺“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可脑中却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认识好诺有……十年多了。”许墨非感叹道:“好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顾哲灏笑着偏头看了许好诺一眼道:“好诺是还没脱掉学生气。”

听着这两人只拿她说话,许好诺顿时觉得脸上烧得慌,张了张嘴,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不尴不尬得说道:“许师兄这些年也没什么变化的。”

许墨非笑着摇头,深深得看着好诺,似乎是想拿目光锁住她:“我已经老多了,在国外待了这些年,硬是一根一根的熬白了少年头。”

“哦,不怎么看得出来的。”好诺说着违心的话,便不自在的微微得扭动了下身子,却不经意间让开了顾哲灏轻贴在她腰上的手。好诺顿了下,猛然醒悟,便又迅捷的抱住顾哲灏的胳膊,有些过于亲热得介绍道:“许师兄当年是我们学院的风云人物。”

顾哲灏倒还泰然自若,只笑着向许墨非微微颔首“哦,原来许总和好诺是校友。”

“如假包换。”许墨非看着面前相依而立的两个人,也是一阵爽朗的笑。

许好诺觉得她是撑不下去了,便紧挽住顾哲灏的胳膊,告辞道:“许师兄,那我们先走一步了。”

“好,再会。”许墨非微笑着跟顾哲灏和许好诺点头致意。

好诺挽着顾哲灏,转身就走,只想赶紧离开许墨非的视线。

顾哲灏见许好诺拉着他便直往马路上走,只好无奈的笑道:“好诺,我的车停在那边了。”

好诺却仍坚定的挽着他往前走。

“好诺?”顾哲灏微挣了挣手臂。

“呃?”好诺猛然省悟,忙红着脸撤了紧挽着顾哲灏的手。

“我早到了几分钟,看你还没下班,只好把车先停在那边停车场了。”顾哲灏好脾气的解释着,又伸手握住好诺的手,带着她转过去往正确的方向走。

好诺尽力克制着自己,专心追随着顾哲灏的脚步,可眼睛的余光却告诉她许墨非仍站在原地。

好诺乖乖的随顾哲灏上了车,直到车子驶出停车场到了大路上,好诺才缓缓松了口气。

好诺终于从紧张的状态松懈了下来,这转变是如此的明显,顾哲灏想不注意到也难。

二十七岁的许好诺以前有过感情经历,这点顾哲灏不用去深想也可以理解,只是对象竟是许墨非,这一点顾哲灏倒是很出乎意料。

想起刚才许墨非旁若无人得拥抱好诺的那一幕,顾哲灏不禁偏头看了一眼沉默无语的好诺。

出差回来,他在办公室第一个会见的人就是景宁国际的新任总裁许墨非。

景宁国际控股权新近被美资零售业巨头mart集团收购,许墨非此次到南城来除了和行业主管部门进行必要沟通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表达对商贸局属下美罗百货和大中百货的收购意愿。

国有资本逐步退出百货零售业,这是国家政策。

同样有留学背景的顾哲灏和许墨非倒也相谈甚欢。

只是随后南城民营企业中数得着的大佬朱光厚的电话,让顾哲灏对许墨非多了一层了解。

控股景宁国际的最初是家港资公司,在国内以发展集高档酒店和高档百货业于一身的模式进行房地产开发,本来的目标是全国连锁。可是由于进军国内市场太早,相应的消费群体还不够壮大,景宁国际在国内五座城市里的景宁国际购物中心一直都是赔钱赚吆喝,只靠酒店这块的盈利才勉强维持着。

以连锁超市起家的朱光厚在得知那家港资公司有意景宁国际控股权出售时,还是有相当大的兴趣进行收购的,可是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原因据说便是许墨非。

白手起家的朱光厚一向说话糙得很,这次却难得文雅一次:“那就是个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家伙。”

朱光厚只是泛泛而谈,并没说多少实际的东西,所以在顾哲灏看来这指责过于片面,可是即便如此,许墨非能让从底层起家的精明狡诈的朱光厚大意失荆州,这样的人就决不是好诺可以应付的。

许墨非和好诺的故事,顾哲灏不用问也可以猜出个七八分。

晚餐

顾哲灏的车子开到景宁国际大厦,便拐了进去。

好诺有些惊讶:“干嘛开到这里?”

“请你吃饭啊。”顾哲灏也觉得有些抱歉:“我出差没回来就让办公室订了位子。”

“哦”好诺倒也没多少反对的意思:“我还以为是到你家。”

顾哲灏看着好诺,目光柔和:“我想有个机会将有些过去没来得及告诉你的事和你解释清楚,

也想和你单独吃顿晚餐。”

好诺知道顾哲灏是想解释方敏的事,她曾好奇过,可在这一刻却不再有兴趣

好诺垂下了眼帘,道:“其实如果事情已经过去了的话,就不用再解释了。”

“也好。”顾哲灏很愿意顺着好诺的心思:“那么就我们俩安静的单独吃顿晚餐。”

这确实是顿安静的晚餐。

好诺只顾埋头专心致志的对付着菜肴。

顾哲灏出差了几天,回来又见了几拨人,其实早已累得不想多说话了,可他知道自已有调节气氛的责任,便开始找些无害的话题和好诺闲聊。

好诺凝神听着,并不插话,只在适当的时候浅浅的笑。

这样的二人世界,让顾哲灏有种恬淡的满足感。

只是好诺的笑容好像有些游离,似乎是对着他笑,又似乎不是。

顾哲灏并不认为那是真正开心的笑容,便主动说起他年少时的糗事时,好诺这才咯咯得笑出了声,全没了方才的文静娴雅。

这才象初见时的好诺,憨憨得有些傻气有些韧劲儿。顾哲灏如释重负,柔声问道“是不是很可笑?”

好诺收敛了笑容,审视了顾哲灏一会儿,中肯的说道:“还好,只是看不出你这样的人也曾经傻气过。”

好诺的眼中有些调皮的味道,顾哲灏微微一笑:“好诺,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好诺想了想到:“久经考验,无懈可击。”

“这么厉害?”顾哲灏看着神情认真的好诺有些好笑,他是无敌金刚么?

可是他并不反对好诺这么认定他,只伸手盖住好诺放在桌上的手,问道:“那么好诺,你愿意让我一直照顾你么?”

“照顾我?”好诺猛得抽回了手,讶然看着顾哲灏:“什么意思?”好诺并不觉得自己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那么顾哲灏这算是求婚吗?!

好诺的反应很是不解风情,顾哲灏无奈的微笑:“就是我说的意思,好诺,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对于婚姻,许好诺是打算摸着石头过河的,可也没打算这么快上岸:“可是……可是我们不过刚认识不久,而且是不是……”是不是不够慎重?

“好诺,这只是我的态度。你完全没必要有压力。”顾哲灏忙伸手安抚着慌乱的许好诺:“你只要在你愿意的时候给我答案就行了。而且我说的照顾可以是,却不仅是指结婚这事。”

“哦”好诺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彻底被顾哲灏绕晕。好诺不敢再追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表示感谢:“谢谢你。”

好诺的样子茫然而且慌乱,她的这句“谢谢你”与其说是真得表示感谢,不如说是婉言谢绝。

顾哲灏却并不以为杵,仍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其实无论好诺对他这番话有什么反应,他都是可以接受的,他说这话得本意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倒不是真得急于让好诺马上嫁给他。

好诺单纯善良,待人亲切,相处起来很是舒服轻松,这样的女孩既然碰上了,他并不想轻易错过。至于好诺最终会怎么选择,凡事顺势而为,顾哲灏以为他倒也还不急。

可好诺却有点如坐针毡的样子,这可并不是他乐见的事。

好诺听了他的表白能有些触动是好事,但这触动不该大到让好诺想避开他。

顾哲灏不露声色得扯开了话题:“哦,对了好诺,一一在幼儿园的比赛里,拍球和轮滑都拿了第一名,老师说她拍球拍得比中班第一名都多,小家伙很得意,等不及的要告诉你。”

说到一一,好诺便自在了很多:“一一真是好样的,我觉得她的运动细胞很发达唉。”

“那还不是她老爸的功劳。”顾哲灏毫不谦虚的表扬自己。

“那倒是。”好诺点头赞许:“我觉得你真是个好爸爸,反正比我爸爸强多了。我小时候,我爸从来不带我玩。直到我上大学了以后,有次和朋友在楼底下打羽毛球,刚好碰到我爸,我爸那天心情好,上去挥了几拍,打得棒极了,我当时可惊讶了,不敢相信那居然是我爸。”

好诺说得眉飞色舞,直把他和她爸爸相提并论,顾哲灏哭笑不得之余,倒想起了另一件事:“好诺,一一告诉我说你和思越哥哥送了好多生日礼物给她,这思越哥哥不会是宇轮集团的梁思越吧。”

好诺呆了一呆,有些汗颜的承认道:“是,那天是思越哥开车送我们去的动物园。”

“真是梁思越?一一居然叫他思越哥哥?”顾哲灏忍俊不止:“呵呵,看来我不服老是不行了。”

好诺想起一一叫梁思越的样子也觉得好笑:“一一她可能是听我这么叫,也就跟着叫了。”

顾哲灏觉着好诺似乎过于乐意和一一为伍了,便若有所思的问道:“好诺,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你来说已经太老了?”

“没有没有。”好诺急忙否认这“太老了”的论调,可等细回味顾哲灏的问话,却又不期然的红了脸。

顾哲灏却满意得笑了起来,不论是过程还是结果,这顿晚餐都颇为圆满。在征求了好诺的意见后,顾哲灏便招来服务小姐买单。

可是服务小姐却颇为客气:“谢谢,这桌不用买单了,我们经理交待了,商贸局办公室订的这桌是免单的。”

顾哲灏有些意外的说道:“不用了,我们这是私人宴请,和商贸局没关系的。”

服务小姐很为难的说道:“对不起,我们经理已经下班了,两位就别为难我了。”

顾哲灏略一思忖,倒也不想太矫情,只笑着说了句:“那就先这样吧。”便示意好诺拿包走人。

好诺还是第一次吃霸王餐,这感觉倒也新奇,到了走廊上便笑眯眯得对顾哲灏道:“原来说是商贸局订得餐就能免单啊,下次我也试试。”

顾哲灏皱了眉笑道:“少不得要叫办公室的人专门跑一趟的。你师兄的便宜哪有这么好占得?

“我师兄?”好诺微微有些惊讶。

原来好诺还不知道许墨非是景宁国际的老总,顾哲灏心里微微有些失悔,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笑道:“你师兄许墨非就是景宁国际的新任总裁啊。”

“这样啊。”好诺轻飘飘的说了句,便不再说话。只一会儿电梯就到了,好诺自顾走了进去。

许墨非出国的时候,57层的景宁大厦尚未最后竣工,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南城第一高楼的建筑,许墨非还是很有兴趣的。好诺记得有次她和许墨非逛街,许墨非指着那仍被层层脚手架包围着庞然大物对她说道:“好诺,以后能在这里上班的人,都是南城的精英,等我出国回来,我会成为这里面最出色的人。”

六年多时间过去了,景宁大厦仍然是南城的第一高楼,许墨非也终于实现了他当初许下的愿望。

57层的高度,一个人用了六年多才爬到了顶峰,他其实还是幸运的,可下来也不过短短数十秒罢了。

坐着电梯到了楼下,好诺忽然有些想吐,好诺想她这是有些晕电梯了,可是作为一个天天做电梯上班的人,这理由实在说不出口,好诺便只好强忍着。可这么一忍,人便更难受。

还好顾哲灏及时发现了好诺的反常:“好诺,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许好诺弯了腰,苦笑着推诿道:“还好,就是胃疼。”

“好诺,我送你去医院。”顾哲灏毫不迟疑得揽住了好诺。

“不用不用,没那么严重,你送我回家就行了。我过会就没事了。”

顾哲灏的身体,有着年轻男人没有的壮实,好诺只觉得紧张不安,竟起了一层**皮疙瘩,身子也僵硬得很,那种想吐的欲望更是被抛到了爪哇国去了。

好诺很快醒觉到了这点,便直起腰,挣开顾哲灏的臂弯道:“嗯,已经好了。”

顾哲灏认真得查看着好诺的脸色,确认道:“真得没事了?”

好诺连连保证:“没事了,真得没事了。”

也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好诺到了车上便缩在那里不说话。

顾哲灏看了看好诺,决定还是不去打扰她,每个人的人生旅程中,都会经历些暂时难以逾越的痛,有时候与其隔靴搔痒得劝慰,倒不如给予孤独和尊重。

车子到了许家楼下时,好诺终于恢复了精神,微笑着和顾哲灏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好诺只是纯粹的客套话,可顾哲灏却认真得考虑了数秒钟后,才否决道:“这次就算了,你今天也不是太舒服,下次我再到你家拜访。”

好诺大松了口气,连忙道:“那好,我先下车了,再见。”

“好诺。”顾哲灏迟疑了下,还是叫住了许好诺:“好诺,下次病了不要假装没事,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哦,谢谢。”好诺愣了一下,便下了车。难道顾哲灏竟然看出了她不是胃疼?好诺觉得自己真是失败。

醉酒

许好诺到家时,屋子里漆黑一片,好诺有些诧异的开了灯。

玄关前方亚芹黑色的浅口皮鞋端正的摆着,她的包也在门口挂钩上挂着,这么说方姨在家。

许好诺换了鞋,轻手轻脚得进了屋。

主卧室门紧闭着,方姨显然休息了。

许好诺疑惑得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还没到晚上十点钟,好诺轻吁了口气。

方姨一直是电视剧的忠实爱好者,主攻中央八套。

大多数时候,好诺上床睡觉时,方姨仍炯炯有神得守在电视前。

她今天早早就上床休息了,不是病了就是心情不好,好诺只希望她爸许文远能早点回家。

在好诺的印象里,父亲许文远对方亚芹很多时候有些不够关心体贴,至少那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面,自从她妈妈过世后,在这个家里就再也没出现过。

方姨很好却代替不了妈妈,这一点好诺可以理解她爸爸。

但是对方亚芹,好诺也很有些歉意。

当初正是因为方亚芹的加盟,才让好诺经历了丧母之痛后,重新感到了家的温暖。

在妈妈遭遇交通事故意外身亡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好诺不得不拿着饭盒天天到南城宾馆混饭吃。

在那段时间里,好诺见惯了别人好奇的目光,毫不顾忌的指指点点和神秘的窃窃私语。

好诺知道他们都在说她是个没妈的孩子了。

十二岁的好诺只觉得伤心和恐惧,妈妈不在了,家就不在了。

父亲许文远沉浸在丧妻的痛苦不能自拔,除了忙碌的工作,便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得坐在那里发愣,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好诺。

好好的家一下子就变成了荒草地,好诺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终于有一天晚上,方博山方伯伯来看她和爸爸。

好诺在房间里做着功课,却还是听见了方伯伯压低了声音劝着她爸爸:“要不你就跟亚芹结婚吧,这样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

方伯伯的漂亮妹妹早就离了婚,这事好诺听大人们提前过。

两个半圆合在一起就是个正圆,许好诺觉得方伯伯这主意不错。

可是她老爸许文远却长久得沉默着,好诺实在怕了他了,便自己拿着数学卷子出来问题目。

大人们见她出来了便顾左右而言他,好诺只好自己主动出击:“那方阿姨愿意嫁给我爸爸吗?”

方伯伯温和的说道:“那得看我们好诺同不同意了。”

许好诺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老爸许文远,慎重表态:“我同意的。”

老爸许文远从不干家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许好诺只担心除了她妈妈根本没人会要她老爸。

可是方亚芹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承担起了帮她妈妈照顾她老爸还有她的重任,这一点,好诺一直都是心怀感激的。

因此一直以来,许好诺都很乐意力所能及得帮方亚芹分担些家务。

好诺在沙发稍微休息了会儿,便起身到厨房倒水喝。

厨房里收拾得纤尘不染,只是灶冷锅凉。好诺好奇揭开几个锅看看,里面都是空空如也。

难道方姨没在家吃晚饭?还是干脆没吃?好诺吐了吐舌,看来方姨这个意见闹得是上级别的。

好诺想了想,便从橱柜里翻出黑米红豆莲子大枣花生等食材,一起在水龙头下洗了洗,加了水倒进了紫砂陶瓷煲煲上,又将紫砂煲温控打到自动挡,才放心离开。

方姨最爱喝得就是八宝粥。一家人嘛,只要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也就没什么解不开的结了。

好诺将明天的早饭准备停当,自己也洗漱休息了。

这两天,好诺也累了,身心俱疲得累。

梁思越的表白、许墨非的归来、顾哲灏的求婚这些事要搁在过去,随便哪一件都够让好诺左思右想,甚至彻夜难眠的。

如今一起来了,好诺倒觉得省事了,横竖她是想不明白,弄不清爽的,倒不如认床睡觉踏实点儿。

想不明白的事就先放一边或者就当压根儿没这事,这是好诺一向的行为准则。许好诺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大被蒙头,很快就呼呼睡着了。

睡到半夜时,许好诺模模糊糊得被手机铃声惊醒。

这种午夜凶铃多半是打错的或者是故意打错的,反正非奸即盗没好事。

好诺缩在被子里坚决抵制,铃声响了一会儿就不响了,好诺睡得愈发踏实。

第二天虽然是休息天不用上班,好诺还是早早就醒了。潜意识里,好诺还是惦记着那锅八宝粥,怕给熬化了。

好诺在床上赖了会儿,终于还是轻喝了一声“嗨”,便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了拖鞋下地。

客厅里静悄悄的,方姨和她爸肯定都还没起。好诺走到书桌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时间,却赫然发现凌晨1:25分的那个未接电话竟是梁思越打来的。

半夜三更的,梁思越打电话给她能有什么事呢?好诺皱起了眉头,心里无比纳闷。

是不是要给梁思越回个电话呢?可时间不过是早上七点还没到,梁思越指不定窝在什么地方睡懒觉呢。

好诺把手机放回了桌上,靸着鞋就想去厨房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

可刚出了房门,许好诺抬眼就看见客厅里,梁思越本尊正闭目仰靠在沙发上休息。

“思越哥?”好诺惊讶之余,没来得及咽下口中的轻呼声。

沙发上,梁思越动了动,终于困难得睁开了眼睛,却似乎对站在他面前的好诺很陌生似得,只皱着眉盯着好诺看。

梁思越的脸色苍白黯淡,好诺走上前轻嗅了嗅鼻子,空气里酒精的味道很清晰。

梁思越这样子一定是昨天醉得开不了车了,却不知怎么摸到了这儿。许好诺好奇的问道:“思越哥,你喝醉了?为什么不回房睡?”梁思越在这个家里一直是有自己房间的,虽然他大少爷只在很久之前小住过,可是方姨一直帮他收拾得很干净,倒象是他天天要回来似的。

梁思越仍靠在沙发上,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只盯着好诺,淡淡得说道:“我喝多了,怕走错房间。”

许好诺的呼吸微微一滞。俗话说“酒能乱性”这话真是一点没错,梁思越这话不管是哪个层面上的实话,都纯粹是因为他喝多了。

“思越哥,你没事干嘛喝那么多酒啊?”好诺红了脸,眼中满是厌弃。

好诺也不过刚起床,穿了一身蓝色小格子的睡衣睡裤,头没梳脸没洗,眼睛还微微有些浮肿,凶巴巴说话的样子显得前所未有的彪悍。

梁思越无奈得笑了笑,拿手虚遮住眼睛,求饶道:“好诺,我很难受,给我煮点糖水好不好?”

“哦,我煮了八宝粥了,我给你盛点稀的吧。”好诺这才想起了那锅八宝粥。

好诺到了厨房一看,紫砂煲的边上已经稍稍溢出了点粥汤。好诺连忙上前摁掉开关,又拿了个碗从上面盛了些稀汤给梁思越。

好诺把粥碗放到餐桌上,便悄声招呼道:“思越哥,我盛好了,给你放餐桌上了。”

“唔”梁思越低哼了一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弯着胳膊肘,向后展了展肩,便“嚯”得一下起身往餐桌边走去。

梁思越的脚步仍然有些飘浮。好诺忽然有些心虚,那通未接电话会不会是烂醉如泥的梁思越在求助?

“思越哥,那粥还挺烫的,你慢点喝。我给你拿个调羹去。”好诺殷勤得嘱咐着,便又转身进了厨房。

梁思越低头就着碗喝了点粥汤便皱起了眉头。

“好诺,一点儿都不甜。”梁思越抬起头,对着正把调羹递给他的好诺指责道。

“噢,爸爸不能吃糖,我就没在锅里放糖。”好诺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冰糖,放了两粒在梁思越的碗里。

梁思越动也不动,只皱了眉盯着碗里的冰糖看,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醉酒的人反应都是慢一拍的,好诺无奈将梁思越的粥碗端到自己面前,低头拿调羹替他搅混着冰糖块。

好诺的手纤若柔荑,紧握着银色的调羹一圈一圈得在粥碗里搅合着。

这样的好诺看上去很有些温柔沉静的味道。

梁思越默然看着好诺,耳畔却响起了许墨非醉后的絮语:“好诺她爱我,我知道,她还爱着我……她会理解我,也会原谅我的……”

不锈钢的调羹一圈圈滑着碗壁,嘶嘶得听着实在有些刺耳。

梁思越心里渐渐有些烦躁,遽然开口道:“好诺!”

“嗳?”梁思越的语气不善,好诺有些疑惑的抬眼打量着他:“怎么了?”

其实好诺一直不是那种刁钻小性、爱为难人的女孩,她会不会真得原谅许墨非?

梁思越看着好诺,忽然心里没了底,只好伸手端回自己的粥碗,继续指派着许好诺:“好诺,再拍个黄瓜好不好?”

真是个难伺候的大少爷,许好诺撇了下嘴,暗自腹诽。要是以前她大可以手一摊问道:“有什么好处没有?”可是现在看着梁思越黝黑的眼睛,略有些烦躁得看着她,好诺只敢和气的说道:“好的,马上就好啊。”便匆匆去了厨房。

梁思越看着好诺逃也似的背影,也觉得气馁。如果他现在问好诺:“好诺你还爱许墨非吗?”好诺必定是不知所云;可是如果他问好诺:“好诺你爱我吗?”,梁思越毫不怀疑,许好诺会想都不想得就说“不”。

许好诺在厨房里“噼啪”作响的拍着黄瓜。待拍好了黄瓜,好诺稍微洒了些盐渍了一下,滴几滴麻油,就算完事了。

“喏,你的黄瓜来了。”许好诺端着凉拌黄瓜出了厨房门,就见满脸惊疑的方亚芹站在房门口。

好诺只觉着有些抱歉:“方姨,是我动静太大吵着你了吗?”

梁思越闻声也转过身子,招呼道:“妈。”

思越正襟危坐得在吃早餐,只穿着睡衣的好诺蓬头垢面的在边上殷勤伺候着,这真是噩梦里的画面,方亚芹只觉得腿有些发软,颤声责问道:“思越,你怎么在这?!”

梁思越在这个家也是有部分主权的,对这一点最为坚持的人就是方亚芹。

可是他真是太长时间不主张这项权利了,弄得如今方亚芹也当他是不速之客了。

好诺有些同情得看了眼梁思越。

梁思越倒还是不以为意的样子:“昨天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喝酒,都喝趴下了没法开车,就到这边休息了。”

“你喝醉啦。”方亚芹稍微定了定心,走过来一看梁思越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便责怪道:“你跟什么同学喝酒要把自己喝成这样?”

梁思越却看着好诺,慢吞吞的说道:“一个同学出国六年多了,最近刚回来,昨晚凑到一齐,感触多了点,就都喝趴下了。”

许好诺站在那里,傻傻得看着梁思越。梁思越说得人毫无疑问就是许墨非,他们俩凑到一齐喝酒,还都喝倒了,许好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方亚芹看着梁思越和好诺这四目相对的样子,很是心慌,便对好诺嗔怪道:“好诺,你一早上脸不洗头不梳的,光傻站着干什么?”

“哦”许好诺猛然醒悟:“方姨,我厨房里堡了八宝粥当早饭啊。”说着便窜进卫生间,关门洗漱。

梁思越皱眉看了他妈一眼,便低头继续吃早饭。

自己的儿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只是一眼,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亚芹怔怔得站在那里,只觉得心中无力:“思越,好诺也大了,你们虽然说是兄妹,言行中还是要有些顾忌的,要不然吃亏的总是好诺,那你许叔还不恨我一辈子。”

梁思越沉默着喝完碗里的粥,便自顾起身走到沙发边拿上东西走人。

方亚芹有些无措的跟在梁思越后面:“思越……”

方亚芹的呼唤带着些求恳的味道,梁思越已经打开了门,却还是无奈的回头说了句:“妈,只是我喜欢好诺而已。”才“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方亚芹愣在了原地,一时只觉得恍惚,倒辨不清思越走的时候说得到底是“我只是喜欢好诺而已”还是“只是我喜欢好诺而已。”她只愿思越说的是前者。

盲点

许好诺洗漱完了见方亚芹站在门口发愣,不由有些奇怪:“方姨,你怎么了?”

忧心忡忡的方亚芹转了身,却见好诺好奇的看着她,倒是没点心思的样子。

方亚芹有心点好诺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好诺一直是个善良又贴心的孩子,如果不是这么个尴尬关系,思越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的,可如今……

方亚芹叹了口气,开始关心许好诺恋情进展:“好诺,你和顾哲灏谈得怎么样了?”

好诺想了想,概括道:“正常发展吧。”

“什么叫正常发展?”方亚芹很不满意好诺的官腔:“我问你,你觉得顾哲灏他人怎么样?”

“他人挺好的啊,稳重可靠,还蛮大气的。”好诺夸起了顾哲灏。

方亚芹心宽了些,继续追问道:“那他对你满意吗?”

“嗯……”好诺想起顾哲灏说要一直照顾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便不无矜持的说道:“应该还挺满意的吧。”

方亚芹见好诺神情扭捏,也忍不住微笑了笑,可再一琢磨便开始对顾哲灏不满意了:“他既然对你很满意,怎么也不见行动啊?他好歹也是结过婚的人了,难道还等着女孩子主动啊?真是的,他前前后后也约过你几次了,怎么连束花都没送过你啊?”

“方姨……”好诺骇笑道:“送花什么的也太肉麻了吧?”好诺确实想象不来,顾哲灏手捧束花站在她面前是个什么情况。

方亚芹笑嗔道:“肉麻什么,女孩子哪儿有不喜欢花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方亚芹的话,周一好诺刚上班没多久,便有人举了束的硕大无比的花簇到了他们协会:“许好诺小姐是哪位?有位先生给她送了花,请收一下。”

办公室里的人一片惊叹,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得打趣着好诺:

“好诺你交男朋友了?”

“好诺你男朋友满浪漫的嘛?”

“这花扎得蛮漂亮的嘛,这都什么花,有什么讲究没?”

……

送花的小伙子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奏是心中紫有你咯。”

数十朵粉中带紫的玫瑰夹杂着白瓣紫边的洋桔梗,又点缀了些翠绿的水晶草,衬着深紫和淡紫相错的包装纸和淡粉色得丝带,这花束美丽雅致得让好诺一见倾心。

确实就象方姨说得,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花的?

好诺捧过了花,虽然心中实在是欢喜的,却也有些窘。

谁会送她这么炫目的花束呢?总不至于顾哲灏有千里眼顺风耳吧。

花束丛中插着一张淡紫色的卡片,好诺拿下卡片,翻开,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可是那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却让好诺的笑意凝在了嘴角:

好诺,忘不了你的笑,忘不了你的好。

那是许墨非的字。

许好诺心中苦涩,如今的许墨非早已是今非昔比,可这字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再见许墨非,好诺选择了平静的祝福。

好诺曾无数次惶惶不安的设想她和许墨非再见面时的情景,可她自己也没料到结局最终是这样的。

青葱岁月里青涩却炙热的爱恋,似水年华中的空劳牵挂,在十七岁到二十七岁这十年如花岁月中,许好诺所有的爱恋和哀怨都只系着许墨非一人。

只是既然许墨非已从容的牵起了别人的手,不再在乎她的怨嗔喜乐,好诺知道她对这个人的所有情绪都已经是多余的了。

在知道许墨非要结婚的那一刻起,好诺痛定思痛,决定收拾起往日的情绪,开始新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再次见面时,许墨非若无其事的拥抱和话语仍旧刺伤了好诺。

有句话叫“情逢对手”,好诺却一直知道在她和许墨非的关系里她只是追随者的角色,是她跟随着许墨非的脚步,适应许墨非的价值观,试着走见许墨非的世界。

但是许好诺一直对自己有种天真的乐观的自信,她以为只要她够努力,假以时日,她是可以占领许墨非的世界,影响许墨非的生活,并最终和许墨非并肩而行的。

然而在她为了他们的爱情蹉跎多年后,许墨非只以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和拥抱就反衬得她这些年的挣扎和煎熬是多么的苍白且无谓。

好诺不是个有爆发力的人,也没有丰富的感情去表演情景剧,退开一步,予以平静的祝福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然而如同以往一样,许墨非做事的节奏和方向都是好诺难以预估的。

就在好诺决定以平静的祝福将他们两人的关系划上句号时,许墨非竟重新高调出击了。

“心中紫有你”,美丽浪漫的花束,别出心裁的心思,虽然许墨非在卡片里表现了对往事的缅怀,可好诺明白,能知道以这样的方式讨女孩子欢心的,已决不是她熟知的许墨非了……

只是这花簇实在太大,好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找了半天,也只有桌子下的垃圾桶能放下。

可同事见了却很惊讶:“好诺,你也太暴殄天物了吧,这么好看的花你就放进垃圾桶?”

“不是的,花太大我没地方摆,我这垃圾桶很干净的。”好诺嘴里辩解着,可看着那娇艳欲滴的花朵也觉得亏心,只好又拿出来放在案头。

可是这花束过于显眼了,但凡有客户或者其他办公室的人来,好诺都得来番答记者问。

许好诺一向不习惯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这一天下来,好诺只觉得累。

然而许墨非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连着几天都送来了同样的花束。

好诺只觉得苦恼,因为每天都要应付同事的打趣,还要辛苦找人收留这些花,实在是不让人轻松。

等有办公室的同事和好诺打趣道:“好诺,你让你男朋友换换花样,总是一种花也会审美疲劳啊。”

许好诺已经快崩溃了。

可是好诺不知道许墨非的电话,也没胆子跟顾哲灏或者梁思越要许墨非的联系方式。

好诺忍无可忍,却也只能在青晓面前抱怨。

青晓倒是很快找到了问题的解决方法:“直接打电话给景宁国际找许墨非呗。他要结婚的人了,还演什么旧情难忘的戏码啊,诚心恶心人是不是?”

好诺很为难:“可是办公室里那么多人……”而且好诺并不想和许墨非讨论前程往事或者现实状况。好诺只想给许墨非发给短信,让他就此打住吧。

看着好诺苦恼不堪,蒋青晓很仗义的说道:“这事我帮你搞定。”

痛斥负心人这种酣畅淋漓的事,青晓最乐意做,何况许墨非这人,青晓真是想修理他很久了。

青晓出马的事情那是一定能摆平的,第二天终于没人送花来,日子总算是清静了,好诺长出一口气。

可是许墨非的电话却不期而至,这一次他的声音是痛苦的:“好诺,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好诺不知道许墨非如何得知她是怎么想的,只好保持沉默。

许墨非见好诺不吭声,便道:“蒋青晓打电话狠狠得骂了我,好诺,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好不好?”

许墨非的请求似乎应该就是好诺在这些年的默默等候中所希翼的——他的离开不过是个误会,他还是爱她的。可是等好诺真得亲耳听到了,却觉得有种荒诞且不真实的感觉,好诺慌乱的说道:“对不起,我在上班,不方便接电话。”就挂了电话。

整个上午好诺都镇定的在工作,好诺尽可能得时自己忙碌起来,好让自己不去想许墨非的话,和他话后的潜台词。

一个人寻觅等候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却是似乎已是似是而非,好诺一时无法理清自己的情绪:伤怀、悲哀、不知所措……或许还有些不自禁的庆幸和喜悦,所有的往日情怀和记忆的片断都一齐涌入心间──于是好诺有些迷惑了,对自已迷惑了……

中午快下班时,前台的小姐打了电话来:“许小姐,外面有人找你。”

好诺苦笑,许墨非做事一向都是这样咄咄逼人,不给别人余地的。

好诺握着话筒,镇定了下情绪:“请他稍等下,我马上出来。”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好诺并不想自欺欺人。

许好诺深吸口气,以沉着冷静的姿态走出了办公区。

可到了前台,以好诺的视线所能及,并没看到许墨非的人影。

好诺狐疑得两边看了一下,便问前台小姐:“谁找我?”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

“许小姐?”离好诺不过三四步远的一个黑衣女子,面带微笑,走到好诺跟前,伸手道:“你好,我是朱文婷。”

“哦,你好。”好诺茫然的和她握了握手。

这位朱文婷看上去好诺年纪仿佛,面型饱满,五官也大气,穿着中袖薄毛质地的黑色及膝短裙,黑色丝袜,黑色高跟鞋,短短的卷发很别致的半偏伏在头上,颈上戴着一条圆润光泽的龙眼珍珠项链。整个人有种非此时此地人的独特存在感。

好诺只觉得诧异,这样的人她如果见过,没道理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朱文婷见好诺满脸疑惑的样子,便淡淡一笑道:“或者我应该介绍自己是william的未婚妻,许小姐才会对我有几分认识吧。”

“william的未婚妻?”好诺更加困惑,在许好诺有限的人生中,她认识的英文名字叫william的男人,只有梁思越和大学同班一个叫丁健的男生。

朱文婷脸上的笑意渐退,只冷冷反问道:“是不是许小姐觉得我没有资格这样介绍自己?”

“哦,不不不。”朱文婷的目光锐利,好诺只觉得头上要冒汗了:“朱小姐说得william是梁思越还是丁健?”

“哈!”朱文婷短促得冷笑了一声,她就是再有涵养也禁不住许好诺这么胡搅蛮缠:“丁健我不认识,梁思越我还没来得及做他的未婚妻。许小姐,我来找你并没恶意,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你这么扮猪吃老虎有意思么?”

朱文婷的敌意是如此明显,好诺后知后觉得想道:“朱小姐,那朱光厚先生?”

“是我父亲。”朱文婷略有些讥讽得问道:“许小姐终于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么?william就是许墨非,许小姐你不会不认识吧?”

朱文婷的口气让人很不舒服,许好诺轻吸口气,平心静气得解释道:“朱小姐你误会了,我认识的许墨非一向不屑于取英文名字。对william这个英文名字更加不屑,他以为那刚好可以表示是伪劣的意思。他说过他的英文名字就是mofei xu,汉语拼音的mofei,他甚至都不屑用发音相近的murphy来代替,所以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为什么我想不到william就是许墨非,有的时候人的思维是有盲点的。”

春困

有的时候人的思维是有盲点的。

当初刚认识许墨非是怎么称呼他的,朱文婷已经忘了,也许是“瘪三”,也许是“土老帽”,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她对许墨非是最简单的因厌成爱的故事。

可第一次叫他william,却是在她和他初次激情过后,她偎在他胸前,有些温柔有些羞涩的试着亲昵的叫他:“墨……墨非?”

“哦呵……”许墨非的笑声低得似乎是从胸腔里发出的,过了一会儿才道:“叫我william吧……”

“william?”

“william。”他平静从容得肯定着,复又欺身合在她身上。

窗外有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又引来了一只也叽叽喳喳得应和着。

她在他身下辗转挣扎,一路低吟着:“william、william、william……”

原来竟从那时候就已是错的?朱文婷努力维持着唇边寡淡的笑意,背上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许好诺说得并没错,许墨非在正式场合用得仍是mofei xu这名字,可她从未怀疑过什么。

“朱小姐,你没事吧?”朱文婷忽然间脸色便变得如此灰败,身子也象被人抽了脊梁骨似得蓦然矮了几分,许好诺看在眼里,吃惊之余也有些担心,她只是就事论事的说了几句,却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

许好诺的关心看上去竟然不象装的,朱文婷抿了下嘴角,继续探测着许好诺的底线:“没事,忽然有些不舒服,许小姐方便请我喝杯热饮吗?”

“哦”许好诺有些惊讶得看了朱文婷一眼,却还是说道:“b座三楼有家茶餐厅还不错。”

朱文婷迅速接口道:“谢谢诶。”

许好诺犹豫了下,说了声:“你稍等一下。”便跑回办公室拿包。

去茶餐厅的路上,许好诺和朱文婷都沉默着。

等到了茶餐厅,找了位置坐下,许好诺主动开口,尽着地主之谊:“朱小姐你喝点什么,姜汁牛奶怎么样?”

这个提议很贴心,朱文婷即刻表示了感谢:“好的,谢谢。”

半杯姜汁牛奶下肚时,朱文婷终于恢复了些元气。

许好诺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的吃着她的乌冬面。

面条是刚过出锅的,热气腾腾,好诺吃得虽然慢,鼻尖和额头上却也渐渐的渗出了些细细的汗珠。

朱文婷看着许好诺,忽然开口道:“当初他说起过你,他说在国内有个女朋友。”

“喔……”许好诺抬起头,表示她在听。朱文婷找她的来意很清楚,可是直接从许墨非那里听到对往事的陈述其实需要更多的勇气,好诺想,她宁愿先听听朱文婷的。

“可是我并没在意。”朱文婷有些歉意得笑了笑:“对我来说你只是个象征性的符号罢了,毕竟天各一方的,出国后和国内的爱人分手,或者不分手同时保持两地情缘,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许好诺微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说话。朱文婷的人生观如何,本来和她是没有关系的事。

“我和他同居了差不多有五年时间,他对我不算很好,可也有过好的时候。前阵子我们有过个孩子,可是不小心流产了。刚流那天我身体很虚,躺在床上一身一身得出着虚汗,他一直守在我床边照顾我,对我百依百顺,我当时很感动,就跟他说我们结婚吧。”

不愧是是朱光厚的女儿,深知怎么样一招歼敌。同居、孩子、流产、结婚……这样的关键词都有着实实在在的重量。好诺有些困难得在脑海中搜索着她和许墨非之间最重要的词汇:第一牵手、冬青树下的初吻,手牵着手巡逻n大,四处无人时的拥吻、初涉社会的压力、对未来的憧憬和规划……许好诺心中大恸,忽然明白她和许墨非的关系其实早在五年前就终止了。

朱文婷的声音却也渐渐冷凝:“他当时紧握着我的手,我模模糊糊得总觉得他是答应了我的。等我在他笔记本上看到他给同学留言说要带着老婆结婚时,我心里还是很兴奋的。”朱文婷顿了一下,苦笑道:“ 正好那时候我父亲着手收购景宁国际的事也正如火如荼,本来我们之间并不太多谈这类工作上的事情,可是那时候我忍不住想跟他讨论,可我没想到他居然反戈一击,投到了mart那边。”

朱文婷的话戛然而止,许好诺的表情却是微微有些错愕,只疑惑得看着朱文婷。

“我们分手了,是真正意义上的分手。”朱文婷长吁口气,对许好诺摊手道:“如果他只是感情上的出轨,我可能还会原谅他还会争取他,再给他给自己次机会,可这种关系到身家利益的事,一次背叛就足够了。”

好诺不太能理解朱文婷的逻辑,却可以明白她坚决分手的决心,便沉默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来找你真得没什么恶意。”朱文婷坐正了身子重申道:“我只不过想亲眼看看我败给了什么样的人,分手的时候我问william有没有爱过我,他说没有,他只爱过你。”

许好诺微愣了下,旋即苦笑道:“朱小姐,你明白的,我五年前就出局了。”

好诺的态度低调得有些出乎朱文婷的意料,她本来以为许好诺或多或少会有些得意和骄傲的。

“这么说,我们同病相怜都败给了william的野心。其实许小姐,我今天来还有个目的,南城说大不大,”朱文婷微笑了笑,向许好诺伸出手道:“我希望我们可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许好诺看着伸到面前的手,不安的扭动了下身子道:“朱小姐,我从来没把你当做敌人。其实……”许好诺思索了下,终于还是借用了朱文婷的话:“你对我而言,也只是个象征性的符号。”

朱文婷的笑容微滞,却还是缩回了手,只是有几分探究得看着许好诺问道:“你会和他重归于好嘛?”

这不是许好诺愿意回答的问题,好诺沉默着缓缓得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朱文婷微笑了笑,礼貌得起身告辞。

送走了朱文婷,好诺仍回去上班,可是整个人蔫蔫得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这么多年来,好诺的心里一直有片世外桃源,不管外面怎么样风云变幻,好诺只不去惊扰它,任它蔚然成林。

可如今好诺才知道时间早将那树心咬啮空了,不需要什么龙卷风,便可将桃林连根拔起。

许好诺很诧异自己这么轻易的毫无保留的相信了朱文婷的叙述。

可是也就诧异一下下而已,好诺没有精神多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困倦,勉强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熬不住了,便趴在桌上休息。

不一会儿就到上班时间了,许好诺仍是抬不起头来,只想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办公室的同事关心的问道:“好诺,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许好诺没精打采得回答道:“春困。”

同事噗嗤一口,笑了出来:“小姐,这是九月底,你怎么就春困了?”

另有人听了这话便笑道:“我看好诺是思春才对,今天好诺男朋友可没送花。”

许好诺趴在桌上只觉得羞恼和委屈,竟红了眼圈,便索性趴在那里继续睡,

横竖是没脸见人了。

还好办公室里并没人帮腔,也没人笑。

许好诺越发觉得委屈,便更加有想畅快淋漓痛哭一场的冲动。

好诺正酝酿着情绪,忽然有只温暖的大手轻揉着她的头:“好诺,你怎么上班时候睡觉?”

突然听到梁思越的嗔怪声在头顶响起,好诺打了个激凛,就猛然坐直了身子。

Vip章节 1

爱你

冷着面孔微皱着眉头的梁思越看上去有些严肃,而站在他身后的周会长倒是笑眯眯的样子,这是正经的狐假虎威的队形。

许好诺本来是还有些无故被人打扰到的不快的,待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后,忙毕恭毕敬的低声招呼道:“周会长……”

周会长五十多岁年纪,属于那种铁腕人物,在有色协会大小事情他只有一人说了算。

许好诺年纪轻,又是一毕业就进了协会,对他那种老母**管小**式的工作方式倒也不象有些老同志那么反感。许好诺总觉得周会长人并不坏,对属下虽然肯定是平等和尊重不够,但是那种维护和关爱也是真的。好诺唯一头痛的是周会长太执着于抓组织纪律了。

可是今天周会长倒算很和气:“许好诺,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你看你这脸色差的!”

许好诺不敢说她其实只是太困了,只好顺着周会长的话道:“是,胃有些疼。”

站在边上的梁思越也许是不满被许好诺完全忽视了,接口便语重心长的说道:“好诺,胃疼就应该请假休息啊,在办公室睡觉总是影响不好的。”

许好诺对梁思越这种正儿八经的领导口气很不满,便气呼呼得看了他一眼,难道他以为周会长会找不到词训人吗?

所幸周会长今天心情不错,通情达理的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为了南城有色金属价格指数能尽早上线,大家都辛苦了,小许既然身体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着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梁思越见周会长表了态,便也顺水推舟的对好诺说道:“走吧,我刚好可以顺路把你带回家。”

终于能光明正大回家休息了,好诺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可是脸上沉重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松动,只说了声:“周会长,那我先回去了。”便拿了包随梁思越走出了办公室。

西装革履的梁思越昂首阔步在前面走着,正来得及摁住下行的电梯。

许好诺只觉得梁思越今天颇有些道貌岸然的意思,便暗自撇了撇嘴,却仍小跑了几步,跟在他后面上了电梯。

电梯只载了他们俩人迅速下行。许好诺神情萎顿得低着头,并不想和身边的梁思越有任何交流。

“好诺你喜欢什么花?待会儿路过花店我们去买。”梁思越这话语气还是温和迁就的,口吻同他哄一一说要给她买玩具是一模一样的。

许好诺愕然抬头,正对上梁思越平静幽深的双眸。好诺忽然明白他们同事笑她因为男朋友没送花在思春的话叫梁思越听去了。

那种羞恼委屈和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又卷土而来,许好诺红了眼圈,咬牙死瞪着梁思越,只在心里无声得呐喊着:“梁思越你别惹我别惹我……”

梁思越微蹙起了眉头,也默然看着好诺。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底楼,也宣告了终于还是梁思越在这无声的较量中败下阵来。

梁思越低了眉头,叹气道:“对不起,好诺……”便伸手贴在好诺背上,揽着她出了电梯。

许好诺低着头,由梁思越揽着出了电梯。只走了几步,好诺低着头使劲得闭了下眼睛,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掉了出来。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清晰,好诺伸手撩了下头发,顺势擦干了脸上的泪,重又抬起头。

梁思越适时松开贴在好诺背上的手,拿出车钥匙,径直到停车场取车。

许好诺一直是那种乐呵呵得有些没心没肺的女孩。第一次捧着花回家时,他的心情还是有些忐忑的,可好诺惊喜的欢呼声很快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贼心虚:“方姨快来看,思越哥送你的话真漂亮!”

他唯一能聊以□得也许就是那些花好诺还是喜欢的,而他的本意也就是让失恋的许好诺生活中多些色彩而已。

对于什么事儿都不爱过心思的许好诺,他忍着忍着似乎已经习惯了,可是忽然看到她为另一个男人伤春悲秋的,他到底还是嫉妒了。

梁思越将车开到好诺身边时,心情已平复,只探身帮她打开车门,招呼道:“好诺,上来吧。”

许好诺的心情亦已平复,坐上了车,瞄了瞄梁思越,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

梁思越佯装不知,只想说些让好诺开心的事情:“好诺,你们周会长对你印象很好嘛,今天在我面前夸你半天。说你工作踏实细致,这些年默默做了很多的案头工作。”

“是嘛?其实都是些无用□。”许好诺勉强得微笑了下,便扭头看着窗外。

许好诺有大本厚厚的笔记,记录和分析了自她工作以来的有色金属期货的走势和现货价格的变动。这样的事,好诺持之以恒得做了六年多,为得不过是勤能补拙,好早日追上许墨非的脚步。

可是前一阵子,协会召集了大批专家、学者和行业精英编制有色金属价格指数,有色金属的历史价格是最重要的依据和研究对象。好诺的那一大本详实的资料,倒让许好诺成了认真工作的正面典型,被周会长狠狠表扬了番。

梁思越只以为许好诺是在谦虚,便笑道:“好诺,怎么会是无用□?任何事,只要你认真去做了,都不会是无用□的。”

“咱们协会的数据库里关于有色金属的信息可是海量的,青晓,我好好研究几年,等许墨非出国回来,俺就是有色金属行业的专家级人士了!呵呵……”

当年的笑语犹在耳畔,只是此时想起来,心里已是宛然成空。许好诺看着窗外哀伤得微笑:“也有认真的无用□的。”

好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梁思越纳闷得偏头看了眼好诺。

许好诺拧着脖子在看窗外的景色,可虽然只看到了好诺侧脸的线条,梁思越还是领会到了她的悲伤,也旋即明白了她悲伤的来由。

其实好诺的喜怒哀乐,如果以许墨非为基点来倒推,就不会有想不明白的事。梁思越苦笑了笑,只不过有的时候他宁愿不去琢磨罢了。

梁思越的心情一下子便得有些糟糕,凡事其实是不破不立的,可就算他能想明白看清楚所有的事情,到了好诺的跟前仍是会投鼠忌器。梁思越紧皱着眉头,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以一种尽可能客观的语气说道:“好诺,任何事只要你认真去做了,结果怎样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过程对你来说总是有裨益的。其实感情的事也是一样的……”梁思越顿了一下,拿眼角扫了好诺一眼,才清楚得说道:“好诺,你只要是很认真的爱过,就算是被辜负了,应该追悔莫及的也并不该是你。”

梁思越说得再明白不过,青晓也早说过:“好诺,你没必要为了许墨非苦了自己。”

所有被刻意隐忍得情绪都汹涌而来,许好诺终于还是泪流满面:“我是很真很真得爱过他……”

“我知道的,好诺,我知道。”梁思越有些沉重的点着头,却尽量语气温和得应和着好诺,好鼓励她继续倾诉。

可许好诺说完了这句话,便将脸埋在双手里无声的恸哭着。

这车是没法开了,梁思越不时得偏头看着好诺轻耸的肩头,将车拐出了大路,停在了一个街心公园的边上。

许好诺的这一场恸哭,梁思越其实期待已久,可是真看见了,却是半是心酸半是不忍。

“好诺,想哭就痛痛快快得哭吧……”梁思越伸手轻揽住许好诺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

许好诺受到了鼓励,便更加哭得肆无忌惮,过了许久,眼泪才渐渐得止住了。

这样掏心掏肺的恸哭让好诺很是乏力,好诺歪着头靠在梁思越的肩上,心里只觉得迷茫,其实许墨非的杳无音讯代表着什么意义,她是早知道的,可从朱文婷口中知道了细节,却还是让她有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青晓,总说我爱得太苦,其实我当初并没觉得。我并不是刻意要等他回来问清楚的,平时也不见得多思念他,可日子也很容易一天天就过去了,不知不觉竟然六年多时间就过去了。”许好诺的声音里满是怅惘,像是有些诧异,也像是给自己在辩解着什么。

梁思越的唇轻触着好诺柔软的发丝,默然了一会,才说道:“其实心里面有一个人,就不会去想时间过得慢还是快,也不见得要怎么想着她,但是有了她,就很难再接受别人。”

“对对,就是这样的。”终于还是有人能理解她的心境的,好诺有些自嘲得笑了笑,抬起头对梁思越道:“青晓说我就是个傻瓜。”

“好诺,你并不是一个人。”梁思越温柔得看着好诺,微微苦笑:“有个傻瓜也是这样爱着你的。”

许好诺瞪大了眼睛,蒙了一下才猛得从梁思越身边弹开,胀红着脸张口结舌得说道:“思……思越哥,对…对不起,你误会了。”

梁思越不动声色的看着好诺,一颗心直往下掉,却怎么也掉不到底。

即使没有了许墨非,好诺依然不愿接受他,她不爱他。

过了一会儿,梁思越才以种无所谓的口吻笑道:“我有什么误会的,不就是我说了爱你可你不肯接受吗?”

“不是的。”许好诺一脸困扰的讨饶道:“思越哥,你别这么说,这……这真是个系统问题,实在是太复杂了。我们就象现在这样,简单点不好么?”

“好诺,你只要记住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的,就没什么复杂的了。”梁思越也有些懊恼,难道是他操之过急?

“谢谢你啊,谢谢。”许好诺也不知道自己在谢梁思越什么,见梁思越脸色蓦然暗沉,只好又改口:“对不起,思越哥,对不起。”

“好诺,谢谢和对不起,这两个词你都用不着跟我说。”梁思越尽量得心平气和,可面孔却不受控制得变冷:“特别是你根本没什么诚意的时候。”说着便启动了车子。

许好诺呆坐在那里,只觉得冤枉,她其实都是真心的,只是紧张些罢了。

主权

梁思越其实一直是个有些高傲的人,当然了许好诺也承认他有骄傲的资本,好诺知道即使如嚣张狂傲许墨非当初也是一直暗自拿梁思越当做较劲的对象。

这样的人忽然低调的承认一直象傻瓜一样的爱着她,许好诺心里真实的想法是:“罪过,罪过,真是罪过……”因为她无以为报。

好诺爱过,她知道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时,最大的希翼莫过于能同样的被爱。

好诺瞄了一眼梁思越,只觉得他象个腰缠万贯的富翁在邀请一个身无分文的破落户豪赌一把。

许好诺知道自己算不上是个矜持的女孩,也算不上是个聪明的女孩。

感情上的事,她并不善于斟酌。要么没有要么全部,这是好诺付出感情的方式。

和许墨非这段情,历时十年,她早已输得干干净净。

好诺苦着脸,在座位上缩了缩,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好好得休息。

车厢里,梁思越和许好诺两人都静默无语。

午后的阳光穿出车窗晒得许好诺昏昏欲睡,可好诺知道没几分钟就到家了,便使劲得眨巴着眼睛强撑着。

梁思越的车很快就开到了许家楼下。

许好诺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的和梁思越告别:“思越哥,我回家睡觉了,你慢慢开啊。”

梁思越斟酌了一路,本来想好了话要交待好诺的,可看她这副蔫不唧唧的样子,只好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吧,别乱想了。”

好诺答应了一声,就下了车。

到了楼上,好诺开了门,却意外得发现方亚芹也没上班,正孤孤单单得一人坐在沙发上发呆,一脸落寞的样子。

许好诺立马清醒了不少,忙换了鞋进屋,走到方亚芹跟前奇怪得问道:“方姨,你今天怎么也回来这么早啊?”

“我不是回来得早,是不用再去了。”看到好诺回来了,方亚芹终于有了些活泛气:“前两天组织上就跟我谈过话,让我退休回家了。”

方亚芹在单位大小也算是个副处级干部,好诺有些讶异的说道:“退休?方姨你都55岁了。”

“还差三个月呢,这次是按出生年份一刀切的。”方亚芹有些耿耿于怀。

虽然她这个副处级干部只是挂个名儿,上班也闲散得很,可这突然回了家,方亚芹还是很不习惯。

“哦,爸爸知道吗?”

“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他什么时候拿我的事当回事了。”方亚芹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哦,呵呵。”好诺终于明白了方亚芹这两天情绪低落的原因,连忙劝道:“我爸也干不了两年了,等他退休了,你们俩一起出去旅旅游度度假,不是蛮好的吗?”

好是好,可还要等两年呢。方亚芹听了这话气稍微顺了些,可心里还是有些烦躁,便跟好诺诉苦道:“我这一退休倒可以专职做老妈子了,夏阿姨今天也打电话来说儿媳妇快生了,不干了。”

“是吗?”好诺也觉着挺突然的,忙安慰方亚芹道:“方姨,你别急,我明天打电话到中介再找个阿姨来帮忙。”

“唉,人是好找的,想用得顺手就难了。”方亚芹还是满脑门的官司。

“时间处长了就好了。”许好诺笑着安慰方亚芹。好诺本来是想回家倒头就睡的,可是看着方亚芹这么情绪低落的样子,好诺倒不好意思自己去睡了。

茶几上摆了一盘苹果,红通通得很是诱人,许好诺觉得她急需补充能量,便随手拿起一个:“方姨,你吃苹果吗?我帮你削一个?”

“你自己吃吧。”

“哦”好诺自己吃苹果是从不削皮的,只在水龙头底下冲一冲。

可好诺到了厨房却是大吃一惊:“方姨,这地上怎么全是水啊?!”

方亚芹连忙走了过来,看了这一地的水也是直皱眉头:“水槽下面的管子有点漏,我拿盆子接了啊,怎么这会儿□夫就这么多水啊?”

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方亚芹只觉得恼火:“那个什么便民热线也是的,电话打了半天,这上门修水管的还不来!”

“行了行了,方姨你去休息吧,这交给我了。”好诺知道方亚芹今天心情不是一般得差。

等好不容易拖干了地,煮了晚饭,陪着工人修了半天水管却还是不得要领,许好诺已经觉得她的眼皮重的,就是拿牙签撑也撑不住了。

修水管的工人说道:“你这个漏口肯定不是一个地方,说不定是瓷砖下面也有地方漏。”

“那就明天再说吧,今天就算了。你帮我把水阀拧上就行了。”精疲力竭的好诺咕哝着送走了工人,便一头扑到自己的床上。

能美美得睡上一觉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好诺模模糊糊得想着,终于如愿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好诺醒过来后,懒洋洋得赖在床上还是不想起。

她是真累了,一夜睡到天亮,连个梦都没做。

“你确定她真得没问题?”

许好诺听到这声音,不禁眼皮一跳,梁思越怎么来了,谁没问题?

“没事的,不是说体温一直没高过38度嘛?”

这人又是谁?

好诺正纳闷着,房门却被打开了,梁思越和另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径直进了她的房间。

好歹她这也算是闺房吧,这些人怎么说闯就闯啊?

许好诺只以为是在做梦,却还是毫不迟疑得翻身坐了起来。

梁思越和那男子见好诺忽然坐了起来,都吃了一惊,旋即却又笑了起来。

梁思越大步跨到许好诺的床前,笑着问道:“醒啦?”说着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唔,不热了。”

许好诺劈手打开梁思越的手,没好气的说道:“睡觉当然会醒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梁思越低头看着好诺,黑黝黝的眼睛忍着笑意:“好诺,你是昨天下午五点多钟睡得觉,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你整整睡了二十七个小时都多,工人砸厨房的地砖都没把你吵醒。”

许好诺讶然看着梁思越,也觉得有些汗颜,她是猪么,这么能睡?

“这也不奇怪么?”梁思越见许好诺面色郝然、气焰全无,便拧了眉低声问道:“嗳?”

梁思越的声音过于得低软,好诺只觉得心虚,立马红透了脸,这屋里还有别人好不好?

幸好那人是站在好诺这边的:“你本来就是大惊小怪的,你中午给我打电话我就说了,只要不发高烧都没事,深度睡眠也是人体自我调节和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你还非得逼我走一趟,真是多余。”

“怎么会是多余,正要整出个睡美人来找你们医生就迟了。”梁思越不以为然的反驳了回去,又给好诺介绍道:“方磊,我高中同学,省中医院的内科主治医师。”

方磊促狭得笑:“那有什么关系,有王子在就行,是吧,睡美人?”

许好诺目瞪口呆,这就是中医院的内科主治医师?怪不得人家说中医今不如昔呢。

“好了,麻烦你白跑了一趟,我送你走吧。”梁思越见许好诺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便下起了逐客令。

方磊本来还想调侃两句的,可看许好诺面皮儿薄得好像经不起几句玩笑话,便恢复了君子面貌:“那好,许小姐我先告辞了。”

好诺便也客气了句:“谢谢你了,方医生。”

梁思越关照了声许好诺道:“好诺,你要是不想起就再躺会儿,我先叫丁阿姨弄点吃得给你。”便拽着方磊走了。

丁阿姨?许好诺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真是太长了。好诺凝神听到大门“砰”得一声被关上了,客厅里也没人说话,便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客厅里果然没人,方姨和她爸都不在家。好诺走进厨房一看,真有个阿姨守在煤气灶前:“丁阿姨?”

丁阿姨转过身来笑道:“许小姐醒啦。”

许好诺连忙摆手道:“你叫我好诺就行了,方姨和我爸呢?”

“他们去吃喜酒了。”丁阿姨边说边给好诺盛着粥:“留我照顾你,许小姐,你现在没事了吧,我中午就说你是睡死性了,不要紧的,梁总偏不放心,晚上又找了医生来。我年轻的时候有次抢收,累着了,也象你似得睡了整两天哪。”

“哦……”好诺笑了笑,原来她这事也不算糗,好诺接过丁阿姨盛好的小米粥便坐在餐桌边吃了起来。

“许小姐,你慢点儿吃啊,我这锅里炕得饺子马上就好。”

“嗯,好的。”好诺正和丁阿姨说着话,梁思越却去而复返。

看着梁思越径直登堂入室,好诺突然醒悟到他是自己开得门。

时隔多年,梁思越又开始行使他在这个家的主权了?

抉择

梁思越走到好诺的对面坐下,很自如的使唤着丁阿姨帮他盛粥。

丁阿姨的手脚很麻利,忙不迭得盛好粥,端出了炕好的饺子和几样小菜,便站在餐桌边陪着笑。

这份殷勤似乎有些过了,好诺一时有些吃不消。

还是梁思越明白丁阿姨的意思:“丁阿姨,今天很晚了,你回去吧,明天正常时间上班就行了。”

“好的,谢谢你啊梁总,谢谢……”丁阿姨连声感谢着梁思越,又跟好诺打了个招呼:“许小姐明天见啊。”

丁阿姨走了,屋子里便陡然只剩下了梁思越和许好诺两人坐在餐桌边吃晚饭。

梁思越对着丁阿姨时的那种毋庸置疑的主人翁姿态,让好诺倍感压力。

餐桌上的气氛显然不够友好和谐,梁思越便主动开口和好诺聊起家常:“丁阿姨是我叫人找的,夏阿姨一走,厨房又漏水,加上你又睡不醒,我妈可是慌了手脚了。”

“我是拖干了地上的水才去睡觉的。”许好诺为自己辩解了句,不过方姨的这个儿子明显比她更堪大用,于是好诺便热心的建议道:“ “思越哥,方姨退休了你知道了吧?我觉得她心情不太好,我昨天回来她一人坐在沙发发呆,思越哥,我爸工作忙,要不你安排人陪方姨去旅游吧。”

梁思越微皱了眉,听着好诺叽叽呱呱的说着,末了才微笑着点头赞许道:“你这法子不错。不过好诺……”梁思越话锋一转:“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与其寄情山水或者逃避,不如先实实在在的做些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哪怕是那事情很微不足道,可是那种小小的成□的喜悦叠加起来会改变你整个生活的基调。”

好诺知道梁思越这长篇大论是专门说来给她的听的,便只管低头喝粥,心里却也默默寻思自己都有什么喜欢和擅长的事情。

好诺正琢磨着,后脑勺却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

“你干嘛?!”好诺抬起头,有些急腔了。熟归熟,可是被人打头这种事情是好诺最忌讳的。

“好诺,我在跟你说话呢,你都快把你的脸埋到碗里了!”梁思越一脸不满意的呵斥着许好诺,一副很有威严的兄长摸样。

好诺拿手摸着后脑勺,很是无语的看着梁思越。

许好诺忽然明白其实梁思越和她一样也是个实用主义者,是做个有些权威的哥哥还是痴情不悔的暗恋者,这也全看他的心情和实际情况而已。

好诺这么想着,心里对梁思越的愧疚和忌惮倒悄然抹去了一小半。

“好吧,你说吧,我听着呢。”好诺很是忍气吞声的说道,从她的实际角度出发,好诺更愿意鼓励梁思越往霸道的哥哥方向发展。

梁思越对好诺的忍耐却并不领情,只看着好诺一脸严肃的说道:“好诺,其实我最想跟你说的就是你没有必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去迎合和迁就别人,我说的别人是指任何人,也包括我自己。就像你明明是不舒服的,回来就休息好了,还逞什么强,结果好了,睡下去就醒不了,一大家子人跟着你手忙脚乱。好诺,别人未必能看到你的委屈,也未必就需要你的迁就,你这样倒是陷他人于不义之地了。当然了也确实有些人是看到了也未必感激,可是为这样的人,你就更不必委屈自己了。”

梁思越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严厉的,他是真得被那个雷打不醒的许好诺吓到了。

以沉静安详的睡颜回避现实的痛苦,这其实很符合许好诺的做事方式,好诺一直是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人,习惯了以表面的风和日丽掩饰内心的痛苦。

可是越是隐忍的痛苦越是需要时间去痊愈,他和好诺之间未必还经得起又一个十年的蹉跎。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好诺更肆意得释放自己的情绪。

“陷他人于不义之地”这个罪名可不轻,许好诺红了脸,这才知道梁思越去而复返,根本是专门回来批评她的。

好诺的心里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期然得想到,如果她当初能果断的斩断情丝另觅良人,而不是这样近乎一厢情愿的等在原地,那么如今和许墨非的重逢是不是就不至于令她如此难堪和痛苦了呢?

那个人辜负了她,而她也错待了自己,这想法让好诺有些许恼羞成怒。

人总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错误的,有个疑问自梁思越进门起就一直梗在她喉咙口,好诺拿筷子戳着碗底,有些烦躁得转移了谈话的方向:“哦,那我问你个问题你别介意啊。思越哥,你总不会又想搬回来住了吧?”

梁思越微愣了下,才跟上了好诺的思维,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可梁思越皱眉略微思索了下,最终还是以种客观冷静的态度答复道:“不会,我自己也想每晚睡个安生觉。”

他的房间和好诺不过一墙之隔,他可不想象老和尚似得每晚都要打坐入定才能睡个好觉。

许好诺终于放了心,却也觉着自己这问题问得不那么让人愉快,便有些抱歉得解释道:“其实你的房间方姨一直帮你留的,只不过是家里要是突然多了个人,真是会让人神经紧张哎。”

许好诺毫不矫饰得宣布了他不受欢迎的事实, 当然了这也许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起码比好诺对他回不回来都保持一种无动于衷似得温吞水的态度要强,可梁思越还是不禁苦笑着问道:“好诺,我那么令人讨厌吗?”

“不是不是,思越哥你误会了,其实我……”好诺急于想表达她本来的思想,却一时找不着合适的词,便苦恼得顿在了那里。

梁思越很肯定自己并不是真得需要好诺的答案,便笑着打断好诺道:“呵呵,我也就是问你个问题而已,好诺,你不是非答不可的,用不着这么痛苦的。”

为了安抚许好诺“脆弱”的神经,也为了表现他并不是个需要人迁就的人,梁思越很顺溜得喝完了小米粥,便以一种礼貌的姿态微笑着起身告辞:“好诺,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许叔叔和我妈去参加林市长儿子的婚宴了,不会太早回来,你自己早点休息吧。”

这样的梁思越才是远近适宜的,好诺殷勤得将梁思越送出门,立刻觉得心中轻松不少。

偌大的家只剩了好诺一人,许好诺很有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得意和满足。

许文远和方亚芹夫妇回家时,正看见好诺双腿盘坐在沙发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对着电视傻笑。

方亚芹本来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此时却是好气又好笑:“好诺,你这孩子真是憨到家了,睡觉么打雷都不醒的,醒了又没事人一个,倒把我和你爸担心得晚上喜酒都没喝好。”

许文远却紧着问许好诺道:“好诺,你做什么了把自己累成那样?!”

“爸,就是睡觉么,睡觉也成罪过了。”许好诺不满的嘟囔着。

方亚芹走到好诺身边坐下,笑着拍了下好诺道:“今天林市长的儿子结婚,顾哲灏特地过来敬了我和你爸一杯酒呢。”

“啊?”好诺正吃着苹果,惊了一下却咬着了自己的舌头,便一脸痛苦得问道:“他没说什么吧?”

方亚芹笑道:“一桌上那么多人呢,他能说什么,他跟我们本来不是一桌的,特意过来敬了大家,又特别单独敬了我和你爸,还不什么话都在酒里面了?”

许好诺看方亚芹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哀叹道:“方姨,你不会说什么了吧?!”

方亚芹忙安慰好诺道:“没有,酒桌上我能说什么,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

“好诺”站在一旁得许文远见女儿一惊一咋得还像个孩子,便开口慎重表态道:“你和顾哲灏是你方伯伯亲自介绍的,如果你们双方互相有好感,就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否则也不要拖时间长,我和顾哲灏也算同僚,中间还夹着你方伯伯,有些事情处理不好得话,大家都会尴尬的,影响也不好。”

“这样啊……”许好诺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发愣。她和顾哲灏的关系还有这么社会化的一面,这点是好诺从未考虑到的。

“哎呀,行了行了,好诺,你别听你爸的。”方亚芹见好诺一脸苦恼,便开腔帮忙,反驳许文远道:“老许你不要什么事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好诺和顾哲灏才不过见了几次面,可顾哲灏今天不是态度很明朗了嘛,好诺对他印象也很好,这事水到渠成的,他们自己就会定的,你在这里面操之过急得,那才叫影响不好呢。”

方亚芹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的,许文远便也不多说什么,只叮嘱好诺道:“好诺,你自己心里大概有个谱就行。”

“知道了。”许好诺答应了声,再也没有了看搞笑片的心情,便起身回房。

好诺想她本来是有谱的,那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可是她偏偏忘记了还有句话是“小卒过河,许进不许退”。

问题是她现在是过河了还是没过河呢?好诺只觉得迷惑。

如果抛开其他人其他事的影响,只单论顾哲灏这个人,好诺真觉得他是个很理想的结婚对象。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这本来是好诺给自己的新生活定下的目标。

可是当面对“早点定下来”这个现实的选项时,好诺却犹豫了。

许好诺觉得自己这表现一如某些国脚,一路带球狂奔的,到了临门一脚时,却神使鬼差得腿软了,好诺有些懊恼得想,她可不是故意要踢假球的,只是似乎少了些一脚定乾坤的激情。

可是父亲许文远的提醒是很有道理的,况且好诺也并不想以那种暧昧含糊的关系忽悠自己忽悠别人。

好诺想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再慎重理智的做出决定,毕竟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所以第二天一上班,好诺接到了三天后去jx出差的任务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jx是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是国内最重要的有色金属生产基地之一。

据说周会长有老同学在jx担任重要的领导职务,早就邀请周会长前去考察。

周会长此番终于欣然前往,点名随行的除了老成持重的陈部长,就是年轻的许好诺了。

好诺知道自己要和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周会长和陈部长一起出差,还是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的。

年轻人跟着领导出差,要跑前跑后还得拎包拖箱子什么的,这似乎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可好诺只以为这趟差可以让她暂时避开那些让她困扰的人和事,对这些小小难题,还是很有迎着困难上的决心和勇气的。

决绝

计划中jx之行,除了到省会c城外,主要是考察有色金属的主要产地r城和g城。

因为这次出差前后差不多需要一周时间,临行前陈部长交待好诺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一下,交接到同办公室的李姐手里。

许好诺在协会负责的是有□信息发布这块,这工作并没多少挑战性,只需要细致和耐心。好诺一向坐得住,对这些数字的东西又象是有种天生的热情,工作做得便也有声有色,无意间倒给其他人省了不少事儿。瞥如说只要是好诺过手的信息,负责复核的张姐只要粗瞄两眼也就完事了,而负责周刊信息发布的李姐更是可以直接拿过来用。

可李姐听了这陈部长安排,却直皱眉头:“陈部长,我妈身体不好,女儿又上高三了,我自己手里的事还做不完呢,好诺的事交给我我可吃不消。”

李姐四十多岁了,早过了求进步想提拔的年纪,这样的人在单位里是最不好指挥的,陈部长碰了软钉子,只好说:“这是周会长定的,你要有意见直接跟他说去。”

李姐当然不会傻得直接去找大boss,可是牢骚怪话还是有的:“好诺,我看周会长是要重点培养你了,协会这么多人不带,单点你去出差。”

张姐看许好诺神色尴尬,便笑着圆场道:“我们好诺这么踏实肯干的,那是应该重点培养啊,总不能都是推磨的挨鞭子,偷懒的倒有草吃吧。阎王爷还喜欢勤快鬼呢。”

协会是事业单位性质,大权小权其实都收在周会长一人手里,同事间也就剩下为这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斗斗嘴皮的乐趣了。

李姐是协会里说话最没顾忌的一个,许好诺平时虽然也见识了不少,可轮到自己头上却还是觉得头大,便拿了杯子到开水间去倒水。

可李姐以前据说是做过老师的,说笑的声音别具种独特的穿透力:“张姐,要我说你还是没看明白,这光肯干也是没用的,还要会干,象我们好诺,五六年的记录分析资料硬是合订在了一起,这抱来抱去的领导想不注意到也不行啊……”

好诺站在开水间里听了这话也只有苦笑。

每年将装帧好的有色金属行情分析簿拆开,加进最新年度的有色金属分析资料后再订好,这样简单而琐碎的事,对她而言,曾是很有仪式感的。

可那一年一年的心情却各有不同,从骄傲满足到怅然若失,这其间的变化却并不足以向外人道。

只是终于是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下班的时候,好诺坐在座位上磨蹭着,直到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才弯腰将放在柜子底下的那一大本分析簿拖了出来,找了个大纸装好,抱在手里下班回家。

路过前台时,前台小姐笑着跟好诺打着招呼:“许小姐,明天出差啦,带这么多东西啊?”

好诺也笑着答道:“今天晚上就走了,这些都是些用不着的东西,带回家的。”

电梯“叮”一声到了站,好诺转过头,愣怔了下,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许墨非摁着电梯,微笑着问道:“好诺,你不上嘛?”

许好诺下意识得看了眼电梯的显示信号,连忙摆手道:“谢谢,我是要下的。”

许墨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是我到了。”大步跨出了电梯,站在了好诺的身边。

好诺只觉得头皮有些发紧,幸好电梯门关上,复又开了,好诺二话不说,抱着资料袋就赶紧上了电梯。

许墨非也紧跟上了好诺。

电梯门缓缓关上,好诺看着面对着她站着的许墨非,默默在心里念着:“镇静,镇静……”

真正镇静的人却不是她,许墨非伸手接过好诺手中的纸袋,粲然一笑道:“好诺,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许好诺茫然的松了手,在一刹那,许好诺有种错觉,她这么多年的等待煎熬、她所有的思念和怅惘,许墨非都是清楚明白的。

许墨非见许好诺一脸茫然的样子,便低叹了口气道:“好诺,你忘记了么,今天是我生日,陪我吃顿晚饭,当做生日礼物好吗?”

许墨非的话,好诺每个字都是听得清楚的,却是愣了一会儿,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忽然而来的失望猛击了好诺一下。犹如醍醐灌顶,许好诺也终于醒过了神,她和许墨非只管站在电梯里,却忘了摁要到的楼层,好诺忙伸手摁了下电梯。

许墨非却不放弃自己的诉求:“好诺,只是一顿生日晚餐而已。”

许好诺低头想了下道:“我今晚就要出差,实在没太多时间吃晚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b座三楼茶餐厅不错,我们可以去喝杯东西。”

许墨非大喜,立即干脆的说了声:“好。”

电梯到了站,穿着仔裤白t恤平底板鞋的许好诺便双手环抱在胸前,埋头只管往前冲。

许墨非穿着一身烟灰色西服,白色衬衣,系着深紫和浅紫交错的条纹领带一身烟灰色,手里拎着个硕大的纸袋,在边上殷勤相随。

这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有种怪异的“和谐感”,倒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许墨非却是只有按捺不住的欣喜。

到了茶餐厅,许墨非点了壶现磨的蓝山咖啡,又问好诺道:“给你点些什么?”随即翻了翻了目录道:“哦,有的,给你点个珍珠奶茶?”

许好诺点头微笑道:“好的,谢谢。”

许墨非目光灼灼的看着好诺:“好诺,你一点都没变。”

这话虽然在好诺听来却近乎讽刺,可许好诺仔细想了想,不得不笑着承认道:“是啊,我这人惰性是挺大的。”

好诺的笑容有些心无城府的样子,真的是和初见时没什么两样,许墨非有些动情的轻唤道:“好诺……”

“那天朱小姐来找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我也是请她到这里喝的热饮。”许好诺拨弄着手里的清水杯,截然开口。

许墨非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好诺,对不起。”

好诺轻蹙了下眉头,淡淡的笑着说道:“其实用不着,你在最后的email中已经告诉我了,你很难对她不动心。”

“不,好诺。”许墨非急切的解释着:“好诺,我并没有真的对她动过心。这些年我一直也很煎熬,好诺,虽然事出有因,可是我没法开口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又或者我也不想对自己承认。好诺,我知道这整件事不是可以请求原谅那么简单的,可是从秦朗那里知道你一直单身,我真是欣喜若狂。好诺,你一直等在原地,坚守着我们分别时的承诺,而我,好诺,请你允许我迷途知返。”

服务小姐端来了咖啡壶和珍珠奶茶的杯子,许墨非的叙述也终于告一段落。

许墨非端起咖啡杯,浅呷了一口,皱眉道:“并不正宗。”

许好诺双手抱住珍珠奶茶的杯子,浅浅一笑。

许墨非似乎受到了些鼓励,放下咖啡杯,便开始细数当年的不得已和他无意间犯得错。

简而言之就是他当年忽然大病一场,得到了朱文婷的悉心照顾,一时感动,犯了实质性的错误,从此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终于在知道许好诺仍在等他的消息后,痛下决心,幡然悔悟。

许墨非凝视着好诺,郑重的说道:“好诺,原谅我。请你相信我,我只爱过你一个人,真的。”

对于许墨非对往事的解释好诺没有太多的抗拒的就相信了。

可是好诺知道这也就是许墨非的口中的事实而已,就象黑泽明的《罗生门》所演绎得那样,同样的事情,在不同当事人的眼里从不同的角度出发,就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好诺并不以为她有俯视真相的高度,也不以为她有指责许墨非的必要,他一直就是将前程和金钱看得很重的人,这点她其实早知道,可是她那时候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许好诺神情复杂,视线在许墨非鬓边的白发、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颈间那条深紫和浅紫交错的斜纹领带间逡巡不定。

五年而已,当年愤世嫉俗、不修边幅许墨非早已脱胎换骨。

好诺忽然明白,人心本性的驱使和现实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浸染比起徒留空壳的爱情要厚重有力得多。

“其实,你对过去一些事情的解释我都信的。”许好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终于还是做不到对他对自己那么刻薄。

“可是请你不要说你没爱过她的话。那对你对她,甚至还有我都不公平。”好诺诚恳的继续说道:“其实你自己可能没发现,这些年你其实改变很多,我不是说那种身价上的变化,是那些个人细节上的变化,那些变化只有女人会带给你,而且一定是爱你的女人。而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改变,这其中肯定也是有爱的。”

好诺说到这里,轻吁了口气,这是她眼中的罗生门。

至少好诺知道她为了许墨非悄悄得改变了很多,虽然她从无力去改变许墨非什么。

“好诺……”许墨非紧锁眉头,一时词拙。许好诺的思维逻辑是他无从了解的火星思维,怪异得让他不知从何反驳,只好重申道:“我是真得爱你。

许好诺有些抱歉得笑了笑:“可是许师兄,其实现在我已经不爱你了。”

许墨非一脸不相信得微笑了笑:“真的吗?”好诺和顾哲灏在一起得紧张和生涩他早已尽收眼底,好诺总不会告诉他她现在爱上顾哲灏了吧。

“真的,我也以为我会忘不掉你,可是……”许好诺苦恼得思索了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比方,便一边拿手比划着一边说道:“就像满满一浴缸子的水,虽然拔了塞子,可也许是下水被堵住了的原因,开始看不出有什么动静,可是过了一会儿,水会慢慢得少掉,等过了一个临界点,一缸死水就可以汩汩得淌了,不一会就打着漩儿,淌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剩。”

许好诺一向口拙,难得能这么贴切得表达自己的思想,倒也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好诺的实话实在是有些伤人,许墨非被生生得钉在了那里不得动弹。

许好诺见许墨非脸色发青,忽然觉得有些抱歉,倒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始乱终弃的人,便有些慌乱得起身告辞道:“对不起,许师兄,祝你生日快乐,我晚上还要赶火车,就先走了。”

有一些似水流年是用来记住一个人的,而有时候记住一个人,不过是难忘那似水流年。

她和许墨非也不外乎这两者。

许墨非坐在那里,竟没了伸手拦下好诺的勇气。

过了一会儿,许墨非才发现了好诺忘记带走她的纸袋,便坐在那里等着她回头来拿。

可是好一会儿,好诺都没有回来。

许墨非理开纸袋口看了看,是一份厚厚的资料。

许墨非把资料簿拿了出来,随意得翻看着,这居然是好诺亲笔做得有色金属行情分析资料。

许墨非不禁莞尔一笑,正要放回去,却忽然被其中一页插页吸引,很简单的美工设计,只画了两只翩翩飞舞的蜻蜓,下面标注着200x年1月1日-12月31日。

许墨非忽然明白了什么,便重新从第一页仔细得找起,好诺的心思一向浅,许墨非很快就找到了规律,这插页是好诺给自己的年度分析资料设计的封面,每一年的封面也就只有时间不一样而已。

许墨非拿手指轻轻摩挲了会儿那两只比翼双飞的蜻蜓,终于从第一页一字一字仔细看起好诺的资料簿,连好诺每页眉头标注的时间都不放过。

一天一天,许墨非看着笨拙的好诺向着自己的理想努力,终于渐渐成熟。

许墨非的眼底渐渐湿热,心里却有些发冷。

这世上也许再不会有人象这样傻傻得用力得爱他了。

虽然他依然毫不怀疑他这一生会追逐到更多的东西——名利,权势甚至是女人,只是有一种美好已被遗失,也许真得就再也找不回了。



许好诺匆匆忙忙得回了家,一进门却还是惹来了方亚芹的一阵唠叨:“好诺,你不说今晚去昌城出差的么,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来得及吧,九点多的火车呢。”好诺看了下表,时间确实也不算很宽裕:“方姨,晚饭好了吧,我吃了就走了。”

许文远放下手中的报纸,从沙发站起来,招呼好诺道:“晚饭早就好了,就等你回来了。我跟老陈说过了,让他八点半来接你去火车站。”

老陈是许文远的司机,方亚芹看了许文远一眼,怪不得今天早早回来了,原来是要送女儿出差。

许好诺的工作出差的机会并不多,一般也就是每年他们协会开全省有色金属行业年会时,好诺会随大部队出动。象这样单独随领导出去考察,方亚芹还是头次听说。方亚芹想了想,还是关照正狼吞虎咽吃晚饭得许好诺道:“好诺,女孩子出差要注意安全,你记住了酒不能喝,还有不要单独跟男同志在一个房间,实在避免不了的话,房门也要开着。”

好诺边吃边频频点着头,可听到后面两句却有点消化不良:“方姨,我是跟周会长陈部长一起出差,他们都是五十多岁老头了。”

“五十多岁怎么了,男人到这岁数更容易犯错误,不犯他也没机会了呀。”方亚芹快人快语得顶了回去。

许好诺歪头看了看许文远,扑哧一口笑了起来。

许文远面不改色,只语气平稳得对好诺说道:“好诺,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知道了,知道了。”许好诺连忙应承下来。

陈师傅将好诺送到火车站的时候还没到九点钟,好诺进了软席候车室却发现陈部长已经到了。

陈部长是周会长的老部下,脾气温和,为人谨慎寡言,虽然资历老,也得周会长信赖,却还是被协会里一帮好事之徒在背后讥讽为“一辈子就是个大办事员的角色”。

许好诺却对他印象还不错,忙拖着箱子上前打招呼:“陈部长,你早到啦。”

“到了一会儿。”陈部长起身将他边上两个座位上各放的一个密码箱并到了一起,指着空下的座位对好诺道:“坐吧。”

“谢谢”许好诺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坐了下来,好奇的问道:“陈部长,你带两个箱子啊。”

“还有一个是周会长的,他晚上和梁总跟省发改委的几个人吃晚饭,等会儿直接过来。”

“哦”好诺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心想这梁总八成就是梁思越了。

果然陈部长有些意味深长的补充道:“梁总和周会长交情很深。”

“哦,呵呵。”好诺听了,打了个哈哈倒不好说什么。梁思越确实隔三岔五得会到他们协会找周会长,两个人好像也颇为投契。不过说起来,宇轮金属是他们协会的重要会员单位,好诺觉得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可是等过了一会儿,许好诺看见梁思越陪着满面红光的周会长一路说笑而来,心里微微有些惊讶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确实交情匪浅。

陈部长站起来,笑着上前相迎:“周会长、梁总,我还担心你们赶不及呢。”

许好诺跟着陈部长也站了起来,刚想说些场面话,可听了陈部长这话倒愣住了。

难道梁思越是要跟他们一齐去?

梁思越看见许好诺,眼睛却亮了亮,微微有些惊喜:“好诺,你也去jx?”

“可是你梁总上次说小许还要多历练多历练的,那么我想这次到jx是好机会,刚好没外人,把小许也带出来跑跑。”周会长显然多喝了些酒,格外得有说话的欲望,拍着梁思越的肩膀就跟许好诺说道:“小许,你这个哥哥,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哦”许好诺面对面色绯红的周会长和满眼笑意的梁思越无话可说,却注意到了跟在梁思越身后的两人中,有一个正是秦朗。好诺忙侧步上前招呼道:“秦师兄。”

“嗨,好诺。”秦朗微笑着和许好诺握手问好。

陈部长陪着周会长和梁思越等人走坐了下来,许好诺和秦朗却还是站着寒暄着。

周会长不知道听梁思越说了句什么,很豪迈得笑了起来。

好诺扭头瞟了他们一眼,忍不住和秦朗嘀咕道:“怎么喝成这样啊?”

秦朗笑着低声安慰许好诺道:“周会长略微有些高了,但也没到哪,话还没错,步子也不乱。梁总更是没到量呢,你看他脸色还有些红,他是要脸色越喝越白了,那才真算是过了。”

好诺皱着眉,不死心的跟秦朗打听道:“你们也要去jx?”

秦朗微笑着解释道:“是啊,好像这事周会长和梁总商议了有段时间了,梁总想介入到上游产业,周会长在jx有些人脉刚好可以牵牵线搭搭桥。”

“这样啊。”好诺很是沮丧,这趟差可真是**肋啊。

“嗯,你不知道吗?jx那边有色协会的会长和主抓工业的倪省长都是你们周会长同学。”

“不知道。”许好诺有些赌气的回了一句。

可好诺旋即意识到她没什么可生气的,这一行人中,她本来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许好诺连忙笑了笑,扯开话题道:“火车不会晚点吧。”

“不会,这车南城始发的,刚好上车睡一觉,明天八点多到昌城,什么事儿也不耽误。”秦朗看出许好诺有些不自在,便伸手拍了拍好诺的手臂道:“其实不知道更好,跟领导出差嘛,在后面跟着就行了。”

秦朗的本意只是安抚下许好诺而已,却正瞧见梁思越看过来的目光不是那么友好。

“我们也过去坐吧,马上就要上车了。”秦朗很顺手的又轻拍了下许好诺的臂膀,等醒悟过来,只好尴尬得冲梁思越笑了笑。

这显然是趟不会让她顺心如意的旅程,许好诺无奈转身跟着秦朗坐了过去,低头纠结了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装病。

好诺猛然抬起头,却见对面的梁思越正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目光微冷。

好诺顿了顿,终于还是无法成□进入伤病员的角色,只好低了头,放弃垂死挣扎。

很快就到了上车的时间,梁思越很准确的上前拎起了许好诺的箱子,好诺忙站了起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梁思越显然并不欣赏好诺的客气,只淡淡得说了声:“走吧。”便伸手拿掌心抵在好诺的后背,轻推着她向前走。

周会长等人也纷纷起身都拎了箱子汇入到前进的队伍。

已是夏末初秋的季节了,可梁思越的掌心却是骇人的灼热,直烤得好诺有些晕乎乎的。

是一动不如一静呢?还是很干脆得挣开梁思越的手?

周会长和其他人就跟在身后,好诺一时脑子有些短路,不知道怎么做才更不吸引眼球目些。

直到梁思越将她推到站台前,好诺才想起来,她可以借帮周会长他们拎包脱身的呀。

可惜已经太迟了,许好诺有些惭愧,急中生智这种事总是和她擦肩而过。

剪了票上了软席车厢,许好诺他们这一行五个人拿得都是下铺票。

好诺按着车票找到了她的床位,不由微微有些窘,有位体态异常富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她的床上,边喘气边擦汗。包厢里还有名男子正在摆行李。

那名胖胖的中年男子见好诺发愣,忙举手加额,很有礼貌得打着招呼:“歇一会儿,歇一会儿,马上就好。”

“没事,你先歇着吧。”好诺身后的梁思越也很客气。

梁思越拽着好诺到了隔壁的包厢,包厢里两名衣着时髦的长得也很漂亮的女孩子正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看见梁思越和许好诺这两名不速之客倒也一愣。

梁思越很果断得将好诺拉进了包厢:“你就在这包厢吧,跟秦朗换张票就行了。”

那两女孩很知趣得并排坐了,给许好诺腾出了个下铺出来,好诺便靠窗坐了下来。

这包厢里绝对是女人天下,好诺安心了不少。

可梁思越显然要比好诺稳得住劲儿,虽然包厢里有三位美女眼巴巴得看着,梁思越仍是一脸淡定从容得解开西服扣子,脱下西服,对那两位女孩说了声:“对不起,我挂下衣服。”便将衣服挂在衣钩上,又任劳任怨得蹲下身来将好诺的箱子塞进了床下面。

好诺见对面的两个女孩也有些发愣,不由感叹,这男女还是有别啊。

梁思越干完活,直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跟许好诺说了声:“我去看看周会长他们。”便带上门出去了。

包厢里少了这么个高个儿在眼前晃悠,空间立刻豁然开朗了不少。

那两名女孩子又开始说说笑笑聊起了天。

许好诺心中也有种身为多数派的安全感。

火车开了好一会儿,梁思越仍然没回包厢。

两名女孩子聊了会天,便爬上了各自的床,看起了床头的小液晶电视。

许好诺却是有些困了,只准备去趟洗手间,便上床睡觉。

打开了包厢的门,好诺意外发现,梁思越正坐走道的椅子上,认真得看着笔记本电脑。

好诺心里顿时亮堂了起来,原来刚刚梁思越其实还是落荒而逃的。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好诺忍着笑问道:“思越哥,你怎么这么刻苦啊?”

梁思越看好诺淘气的样子,便微皱了眉头笑道:“没办法,顾局长出得题目,每家参与美罗和大中收购的公司都得在一个星期内先提交一份相应的发展计划。”

“哦”好诺的脸上笑意微敛:“那你忙吧。”在她蒙头大睡一天后,醒来也看到手机上有三个顾哲灏的未接电话,只是顾哲灏没再打来,好诺便也没再回。

“好诺”梁思越开口叫住了好诺:“顾哲灏这几年在商贸局干得不错,交家电,蔬菜公司,糖烟酒公司……好几家困难企业的改制他都推进得很成□,现在都在传等美罗百货和大中百货改制成□以后,他就要再升一步,进市常委会了。”

“是吗?”许好诺语意含糊得应了一句,好诺不知道梁思越为什么突然跟她提这个,等了一会儿,见梁思越并没有继续解释补充的意思便转身走了。

“我爸希望在自己的任上亲自培养他的接班人,却不希望落个任人唯亲的话柄;顾哲灏现在也需要一个妥当的婚姻做后盾。所以我就被毫无悬念的牺牲掉了。不过,思越,搞政治的男人从来是把政治需要看得高于一切的,这次伤心的是我,下次也许就轮到你好诺妹妹了。”

梁思越看着好诺的背影,脑中却不期然想起了方敏的话。这样的说法好诺能够理解和接受么?梁思越无奈得笑了笑,也不知道好诺怎么就认定了顾哲灏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许好诺去了洗手间回来,梁思越仍然一脸冷峻得盯着电脑,好诺只觉得他看上去不是太好惹的样子,便也不吭声,自己先回包厢休息了。

包厢里静悄悄的,偶尔会隐约有火车撞击铁轨的震动,可是仍然是太静了,少了些质感,好诺睡在床上怀念起了以前坐火车时听到得那种平稳的可擦可擦声,那声音有种可以将一切碾碎、将一切甩在身后的气势,也许,也还有着催眠的作用,好诺只想想便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熄灯的时候,梁思越夹着笔记本回到了包厢。包厢的顶灯已经暗了,走道里还透着些光,梁思越走到床边,将床头灯打开。

那厢好诺已经睡得很熟了,嘴角模模糊糊噙着丝甜笑。

梁思越坐在床边看了会儿好诺,终于灭了灯,将自己放平在床上。

虽然好诺很有些拘谨和不自在,可这开头并不算坏。

梁思越将双手枕在脑后,默默得给自己打着气。

2

昌城

第二天清晨,因为体内神奇的生物钟的作用,好诺自觉还是醒得很早的。

在睁眼的瞬间,好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乱感, 可站在她床前的梁思越以无可替代的存在感让好诺迅速回到了现实。

“醒了?”梁思越指了指桌几上的纸杯和袋子,轻声说道:“我给你带了些早饭回来。”

好诺吃惊的问了声:“你都吃过啦?”便蓦然坐了起来,难道她睡过头了?

好诺仰头看见对面上铺的美女仍稳稳得睡着,顿时安心了不少。

“你意思是我应该等你起床,一起去吃早饭?”梁思越居高临下得俯视着好诺,语气清淡。

好诺听出了梁思越的话里有几分揶揄,却只嬉笑着说道:“呵呵,我是说你起得真早。”不管怎么说他独自一早静悄悄得起床,还带了份早餐回来,这种行为还是很识大体的。

“好诺,你快点吧。”梁思越微皱着眉头,神情有些无奈,:“周会长他们都吃过早饭了。”说完便转身出了包厢。

好诺这才醒悟过来,她这是随领导出差的,急忙拿出了洗漱包去洗漱。

等好诺洗漱完 ,却见周会长、梁思越和秦朗等人一溜儿都面朝着窗外站在了走道上,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低声说笑。

好诺本来是想悄悄溜进包厢的,却还是不小心跟陈部长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只好硬着头皮和早起的同志一一打着招呼。

陈部长仍然是照旧得和蔼可亲,只笑着说道:“小许到底年纪小,觉好睡啊,我还没到五点钟呢就醒了,想睡也睡不着,还是年轻人好啊。”

陈部长这话里若有若无得有些批评的意思,好诺干笑着便溜进了包厢,却听外面梁思越笑着说道:“好诺从来是沾枕头就着,能睡得很。我都羡慕她。”

许好诺拿起纸袋里的包子狠狠得咬了口,只觉得梁思越的话弦外有音,她有这么能睡吗?他羡慕得着吗?

“睡眠好是个好事情啊”幸好周会长及时得对事情进行了定性,又指引了新的谈话方向:“我前阵子睡眠很不好,我家属还到医院开了中药给我调理……”

谈话很快被天南海北的扯开,好诺慢条斯理得吃着早饭,心里却还有些小小的怨忿。

“开始换票了,请各位旅客配合一下。”走道里传来了列车员的叫声。

睡在上铺的两个女孩连忙起床,梁思越也进了包厢:““好诺,你的卧铺牌子呢?”

许好诺终于等到了抱怨的机会:“思越哥,拜托你别在我们领导面前说我好不好?”

梁思越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没好气得笑了起来:“许好诺,你还真是属狗的。”

没错,她本来就是属狗的。许好诺憋了憋,还是忍不住有些赌气得说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好的坏的,我都不要你来说。”

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可梁思越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得干干净净,只冷着脸盯着好诺看。

梁思越的瞳孔墨一样得黑,晦暗不明的,带着些幽冷的光泽。

许好诺暗自咽了口唾沫,她手里还端着梁思越买给她的豆浆,那气势肯定比梁思越矮了不止一截,可好诺想她说得都是实在话,便也不肯就这么输下阵来,只摒弃杂念,凝神贯注的盯着梁思越的黑眼珠看。

两位上铺的女孩子起了床,看梁思越和好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乌眼**似得互相瞪着,不免多看了几眼。

到底还是梁思越更注重那种叫做风度的东西,便率先别开了目光,甩手走了。

好诺侥幸赢了一局,还是有些窃喜的。

可是直到下车那刻,梁思越再也没回包厢,倒是秦朗进来帮他收拾了东西。

瞧着秦朗有些尴尬的笑容,好诺知道自己是把梁思越给得罪了,可开始,好诺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火车到昌城时,jx有色金属行业管理协会的赵会长亲自带了人来接,老同学见面自然是分外亲热,赵会长一见面就跟周会长打招呼,虽然倪省长工作非常得忙,但是无论如何晚上还是会接见他们一下的。

周会长笑握着赵会长的手,言辞甚是低调:“我们这趟来就是专程跟你们取经的,

老倪工作这么忙,我看就不要打扰他了。”

赵会长笑着用力得摇着周会长的手:“你这是什么话,倪省长一向是最重旧情的,何况你们当年那么好的交情?!”

周会长便颇为踌躇满志得笑了起来。

许好诺站在边上,只觉得他们寒暄得真是矫情,便忍不住笑着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梁思越。

可是梁思越却视她如空气般透明,只应和着周会长的介绍,也笑着加入到了寒暄的队伍中。

许好诺冷不丁受了凉,才想起来她和梁思越方才的“旧怨”未了。

这一次梁思越似乎铁了心要将她凉到底。

jx的有色金属行业管理协会是有实权的,是正经的正厅级单位。

周会长一行此来的目的,赵会长也是意会的,早安排了几家公司的人过来会谈。

可不论是在上午的会谈中,还是中午的接风宴会上,梁思越虽然有意无意间仍是挨着好诺坐着,却全程当她是透明的,甚至连眼角都不捎带一下她。

好诺对自己忽然成了隐形人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可在好诺看来,梁思越绷着劲儿单单不理她的那种劲头,实在是有些孩子气的意气用事。

好诺有些头痛的把她那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好的坏的,我都不要你来说。”

翻来覆去得咀嚼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想不通,一向也不算很小心眼的梁思越怎么会单单为这句话跟她翻了脸。

翻脸就翻脸吧,可关键是他们现在同处在一个友好访问团里,梁思越这做派很难不引入瞩目。

好诺虽然不那么敏感,却还是发现了无论是周会长还是秦朗都在刻意得制造些让她“讨好”梁思越的机会。

可梁思越却继续维持着表面的谈笑自若,仍然不带拿正眼瞧她一下的。

在这种别扭的气场压迫下,许好诺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梁思越道个歉,她也是从大局出发么,不管怎么说梁思越才是这访问团里的隐形核心。

中午接风宴后,好诺他们一行人便在jx宾馆下榻。

好诺拿着房卡开门前,特意扫了眼梁思越的房间号1206。

开了房门,许好诺便急忙打开服务手册,照指示给梁思越拨了个内线:“喂?”

电话有人接了,可是没人搭理她。

好诺抱着电话,坚持不懈得又“喂”了几声,那边才传来梁思越轻淡的声音:“讲话。”

道歉的话,好诺已经打了几遍腹稿了,讲起来倒也流利:“思越哥,火车上是我讲话冲了点儿,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故意的。”

梁思越鼻孔里轻嗤了口气道:“好诺,我说过的,道歉的话和感谢的话,你都不必跟我说,尤其是在你没有诚意的时候。”

好诺也有些急了:“思越哥,我明明是很有诚意的好不好?”

“是吗?”梁思越仿佛也有些不确定了,想了一会才回道:“我知道了,可是这样的话,我怕你你会忙不过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好诺抱着电话愣了会儿,还是麻利得挂了电话。

有些事情,如果你并没有那个能力去圆满处理得话,就不能深想的,因为想得再多,依然是于事无补。

许好诺并不是个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至少现在不在是了。

本来下午是自由活动的,jx宾馆就在昌城的市中心,几个有名的景点也都不算远。

可梁思越和周会长他们几个在房间里打起了麻将,秦朗虽然来问好诺要不要出去逛逛,可好诺听他那口气纯粹是陪公子读书,便也没了兴致。

晚宴的时候,许好诺见梁思越的视线仍然是从她的头顶飘过落在未知的某处,便也自觉得和他拉开数个身位,最终捡了个离他比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好诺落座的时候,席上的人似乎都有些意外,可好诺却保持着坦然的微笑,于是大家也很快释然。

梁思越指着他边上的空位对服务小姐说:“这边这个座位撤了吧,大家可以坐得更宽松些。”

“好的。”服务小姐撤走了座位和餐具,又指着好诺身边的两个空位问道:“那两个座位要不要也撤了?”

“不不不”赵会长连忙否决道:“倪省长刚才特意让齐秘书打电话过来,他等那边应付得差不多,肯定是要过来给大家敬酒的。”

梁思越温文尔雅的笑,专注得看着赵会长征求意见:“赵会长,那我们先开席?”

“对对,先开席。”赵会长答应着,又习惯性的征求了一下坐在他上手的许好诺和隔了两三个座位的周会长的意见:“许小姐,老周,你们说呢?”

周会长大手一挥,果断的说:“好的,咱们先开席。”

许好诺早已是额头冒汗,如坐针毡,可是她此时已无路可退,便也尽量温和自然得微笑了笑,表示赞同。

酒宴

跟在领导后面排队就座这种常识她好诺还是有的,可是很不幸显然她坐错位置了,所幸同席的人除了陈部长眼中有明显得不赞成的意思,其他人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好诺有些抱歉得冲陈部长微笑了笑,他得原谅她一时迷糊了,又天生有些左撇子的倾向。

反正是无路可退了,也只有将错就错了。好诺深吸了口气,渐渐的定了心。

晚宴上的气氛还是友好和谐的,因为最重要的人物还没到场,觥筹交错间南城和昌城两边人马都还算克制,只是点到为止。

酒过三巡之后,倪副省长在一个秘书摸样的年轻人陪同下终于姗姗来迟。

好诺一直期待得另一只靴子也终于落了地。

倪副省长五十多岁年纪,国字脸,面色红润,带着副黑边眼镜,举止庄重,言辞间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可态度倒还亲切随和,一见了周会长便握手笑道:“老周你这一趟说了多久了?老赵早跟我说你要来,我就说周正宇到了昌城那才算是真到了。”

周会长笑道:“我那摊子不大,可事情杂,总说要来总有事绊住脚。”

倪省长很是爽朗得笑了几声,跟周会长打趣道:“那肯定是你周会长不肯放权嘛,

底下人说不定盼着你早点走呢。”说完征询大家意见道:“你们说是不是?”

顿时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

倪省长也笑着对大家摆手道;“坐坐,大家坐吧。”说完自己也挨着周会长落座。两人简短彼此问候了两句,倪省长倒也不忘招呼大家:“今天聊备一席薄酒是给各位南城的朋友洗尘的,我这个地主来迟了,照例是该罚的。”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道:“老周,南城的朋友你要帮我介绍介绍了。”

周会长略微迟疑了下,还是先介绍了许好诺:“这是许好诺,我们市财政局许局长的千金,市委方书记的外甥女,是我们协会的骨干力量。”

好诺听了周会长的介绍止不住脸上有些发烫,在协会工作几年了,这还是好诺第一次听周会长在公开场合提到她爸甚至还有方博山。

好诺有些心虚得快速得瞟了下梁思越,正牌的方书记外甥在那儿呢,周会长这么介绍人可真是又雷又土啊。

梁思越却只是微微而笑,神色自若,似乎毫不介意许好诺滥竽充数。

居高位者,未必尽雅。酒桌上历来是有些灰色的潜规则的。

作为晚宴上唯一的女性,且是一个年轻秀气的女孩,许好诺并不知道她挑得座位很有风险性,通常是被赋予了陪好主客的重任的;更不明白在这种场合上介绍官阶或主要社会关系的级别,是让彼此准确定位的最有效迅捷的方法。

果然倪副省长听了周会长的话,态度更随意了几分,一派长者风范得对好诺举杯笑道:“哦呵呵,那就女士优先了,许小姐欢迎到jx,啊,有什么需要可以找齐秘书和赵会长,我们jx人可是以好客闻名的。”

“谢谢倪省长。”好诺忙站了起来,举杯道:“这杯我敬您。”

坐在好诺身边的齐秘书却伸手摁住好诺的杯子道:“许小姐,敬酒拿饮料可不算心诚哦。”

齐秘书三十左右,样子清隽,戴着黑框眼镜,很有些书生气。

好诺倒也没料到他会为难人,不由愣了一下。

倪省长摆手笑道:“女孩子嘛,随意,随意。”

可站在身后的服务员却即刻给好诺斟了一小杯白酒,好诺知道这杯酒是推不了的,便也不多矫情,端起酒杯一仰头就干了。

倪省长颇有些赞赏得微笑道:“好,好。”也举起酒杯呡了小半杯。

好诺喝完酒坐下来,齐秘书微微侧身,低声对她笑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许小姐好酒量啊。”

好诺忙撇清道;“不不,我不会喝酒的。”好诺平素少有这种被迫喝酒的经历,可也许是因为老爸许文远的基因影响,好诺觉得一小杯白酒下肚,除了有点辣嘴,还有肚子里暖烘烘得,倒也没有太多的不适。

齐秘书微笑不语,只摇了摇头。

那厢周会长又给倪省长介绍着梁思越:“这位是宇轮集团的梁总,宇轮集团早在香港上市,宇轮金属在我们j省也是业内翘楚。梁总很有兴趣在jx投资上游产业。”

对这一点,倪副省长倒是颇有兴趣:“好啊,我们jx资源丰富,可是在设备,技术、管理和观念上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j省在资金和信息上都比我们有优势,企业间完全可以加强合作嘛。梁老板,欢迎到jx投资啊。”说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加些酒似的。

梁思越也微笑着起身,举杯道:“倪省长您这席话正是我们想努力的方向,周会长,我看我们大家一起敬一下倪省长吧。”

周会长也笑着道:“对对,大家就一起敬倪省长吧。”

秦朗和陈部长听了这话也都举杯起身,好诺见南城来的都站了起来,便也起身跟着大部队敬了了倪省长一杯。

两杯白酒下肚,好诺觉得肚子里像有个小火炉,火苗噌噌得窜得让人有些兴奋。

而倪省长和老友相聚,心情也不错,听周会长说打算重点考察甘城和尚城,倪省长便交待齐秘书道:“小齐,你不是也要到甘城的嘛,我看你明天就给老周他们做个向导,顺便给地方上的同志引荐引荐。尚城那边嘛,到时候老赵你那边再安排一下就行了。”

这真是再好也没有的安排了,甚至超过了周会长的期待。

在做出这样完美安排之后,因为公务繁忙,倪省长也不便逗留太久,只留了齐秘书继续陪周会长他们。

倪省长走了以后,包间里气氛更随意了几分。

齐秘书是个随和且非常活络的人,和周会长交流了下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后,便主动得和大家伙交换名片。

在接过梁思越的名片时,齐秘书笑道:“这么巧,我和梁总竟然是同名。”

许好诺的神经微微有些亢奋,立刻偏头笑着问道:“哦,你竟然叫齐思越?”

“我叫齐越。”齐秘书微笑着也递给了好诺一张名片。

“齐越。”许好诺低头念了下齐秘书的名字,又笑呵呵得对齐秘书道:“这名字也很好听,哦,对不起,我名片没带。”

“没关系”齐秘书显然是涵养很好的人,微笑着说道:“还有机会的。”

已是酒足饭饱,考虑到第二天一早还要赶往甘城,晚宴便在周会长的提议下结束了。

齐秘书颇体贴得叮嘱大家好好休息,便告辞了。

周会长仍率着自己的人马,坐电梯上客房。

等电梯的时候,周会长表扬许好诺道;“小许,看不出你酒量还蛮好的嘛。”

许好诺步子很稳,讲话也不乱,只是不再谦虚,笑着说道:“其实我以前还真没喝过白酒,可能我随我爸吧,两小杯白酒还能扛得过去。”

梁思越皱了眉,很不高兴得看了许好诺一眼。

许好诺也知道她此刻是梁思越的眼中刺,可细寻思起来终究是她理亏了几分,好诺便也识相得闭上了嘴。

只是这一夜好诺不再好睡。

也许是饮了两杯酒的关系,许好诺颇有种茫然的兴奋感,很是影响她入眠。

好诺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神采奕奕。

其实当初知道要到jx出差,好诺还是很高兴自己能有个机会跳出原来的圈圈,冷静得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

可真到了深夜独处的时候,好诺才发现她过于郑重了——在她想很正式得告别过去时,过去早已悄悄得走远多时了。至于未来,饶是好诺这么精神,脑子里也只能跳来跳去得交错浮现着顾哲灏温文的笑脸和梁思越冷凝的笑意,再也展望不出什么更深一步的情节。

好诺一向是好睡的人,这种前所未有的失眠体验让她很是烦恼,好诺在床上翻来覆去得只是懊恼,早知道还不如多喝两杯呢。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得样子,齐秘书如约而至。一辆银灰色的丰田子弹头,刚好将好诺他们这行人都装了下去。

齐秘书微笑着站在车门边和大家打着招呼,看到好诺时,齐秘书微皱了眉头,很是关心的问道:“怎么,许小姐昨晚没休息好吗?是不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好诺直到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得睡了会儿,早上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自己的眼圈有些发黑。可是齐秘书这般明察秋毫,却也让好诺没有料到:“呵呵……还好啦,我可能有些认床。”

等好诺和齐秘书客套完了,车上也就周会长和梁思越,一前一后,边上各有个座位。可周会长已经在招呼齐秘书了,好诺只好乖乖得坐在了梁思越的身边。

梁思越似乎也没休息好。

齐秘书上了车便和周会长兴致勃勃得聊起了甘城的情况,梁思越却似乎兴趣不足,应和了两句,便盍目养神。

许好诺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等齐秘书聊着聊着,说到倪省长的老母亲随他姐姐也甘城生活,周会长有些激动:“哎呀,老倪的母亲还健在啊,那是高寿了,这次顺路,我怎么也得去看看她老人家。齐秘书,你一定要安排一下。”

官场里面道道很多,好诺虽不上心,却也还知道些边边角角,听了齐秘书说得甚是热闹,心中一动,便忍不住去瞧梁思越。

梁思越却仍是正襟危坐得仰靠在沙发上,双眸紧闭,面容舒展,倒象是已经盹着了。

可好诺细盯着他微翘的唇角看了会,却有些疑心他其实都听在耳朵里了。

昌城到甘城大约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坐在车里听着齐秘书和周会长聊天,好诺倒渐渐得有了困意,便也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真得睡着了。

等好诺醒来的时候,车厢里一片安静,梁思越终于不再正襟危坐,只低着身子窝在了座椅里。

看来是真得睡着了,许好诺小心翼翼得将头从梁思越肩上挪开,身子也慢慢坐正。

齐秘书却忽然回了头看过来,好诺有种被抓到了的感觉,便连忙冲他笑了笑。

齐秘书也微笑了笑,轻声对好诺说道:“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哦,还蛮快的嘛。”好诺悄声答了句。

“嗯,刚好到地头吃饭,甘城的菜肴还是很有特色的,你应该会喜欢。”

“唔,呵呵。”对于这种如“及时雨”般的建议,好诺只有笑纳。

可他们的窃窃私语却吵醒了一直沉睡的梁思越,梁思越皱了皱眉头,终于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好诺见梁思越的眼角有些血丝,便知道他还没睡足,忙收敛了笑意闭紧了嘴巴。

梁思越睡眼惺忪,有些诧异看着许好诺问道:“好诺,你没睡会儿?”

梁思越的声音虽然有些喑哑,却很温柔。

许好诺立刻明白梁思越这就算气完了,心里也很有些欢喜,便笑着说道:“睡了呀,我也刚睡醒。还有半小时就到甘城。”

许好诺和梁思越说话的语气有着别样的熟稔和亲昵。

齐秘书复又转过头去,笑得有些微妙。

车到甘城时,直接开到了甘城市政府接待中心,甘城市政府的林市长和招商引资办公室的孟主任带着几个人早已虚席以待多时,这接待颇有诚意,瞧得当然是倪省长的面子。

甘城的菜香辣美味颇对好诺的胃口;甘城的人也很是性情中人的感觉,尤其是那招商引资办公室的孟主任为人豪爽,说话也风趣,甫一开席嘴里劝酒的段子便不断,直逗得好诺边吃边乐,只是苦了其他人。

头一个吃不消的就是齐秘书:“好了好了,孟主任我已经到位了,昨天中午晚上都有应酬,今天又坐了半天车,再喝我就倒了,我看今天就酒就到这吧,下午还有安排呢。”

孟主任单枪匹马就灌了一圈人,正喝在兴头上,哪里肯依,晃着手里的酒瓶说道:“酒场就是战场,酒风就是作风;齐秘书,多也不说了,咱们总要把这瓶里的酒卖了吧。要不给南城的朋友说我们甘城人,做事有头无尾啊。”

齐秘书苦笑道:“你那瓶酒刚开封,哪还有人喝得下?”

孟主任笑道:“酒量就是胆量,酒瓶就是水平。你许大秘书,那啥,能喝不输,才是领导秘书,你总不能塌倪省长的台吧。来来,你带个头,把这瓶子里酒匀了。”说着不由分说,又给齐秘书倒了一高脚杯的酒,循循善诱道:“齐秘书你得带个头,咱自家人不喝倒,南城的朋友怎么喝得好?”

齐秘书直摆手:“别说这一杯了,就是再喝一口我也就趴下了。”说着便向林市长求救道:“林市长,你说呢?”

林市长笑眯眯得还没说话,孟主任却抢先表态道:“这事你问林市长没用,甘城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林市长说了算,唯独这喝酒的事,我说了才算。”

碰上这号软硬不吃的主儿,齐秘书也没折,坐在座位上正无计可施时,却看到许好诺眉开眼笑得坐在那儿看戏。齐秘书满桌子看过去,也就她还能算得上是有潜力可挖得生力军了:“这样吧,孟主任,我请人帮我喝,行不行?”

孟主任兴致更加高涨,这时候齐秘书还想能请到人帮他喝酒:“行!除了我,随你挑。”

齐秘书便端了自己的酒杯走到好诺跟前,将酒倒在好诺面前的空杯中,作揖道:“许小姐,十年修得同船渡,咱们一路同车几百公里,怎么也算是朋友了,我这一劫全靠你来渡了。”

“啊?”好诺没想到战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连忙道:“不不,我可不会喝酒。”

孟主任却在边上鼓动道:“危难之处显身手,妹妹替哥喝杯酒,这也是应该的嘛。”

梁思越很有些受不了孟主任的腔调,便开口道:“好诺,她确实不能喝酒。”

齐秘书已经有几分酒意了,又被杵了面子,便觍颜笑道:“许小姐要是真不能喝,我也不张这个口了,许小姐,我比你年长几岁,叫你声妹仔还是要得的。你一碗水可要端平,可不能眼里只有思越哥,没有齐越哥啊。”

许好诺和梁思越听了这话都愣住了,好诺何时见过这样得阵仗,可这酒席之上却没办法跟齐秘书解释她和梁思越的渊源,窘迫之下,许好诺当机立断举起杯子,仰头便是一大口。

好诺本来是本着喝中药的原理想一口气喝完的,可这53度的五粮液确实比中药更难入口,好诺咕咚咕咚喝了半杯,还是撑不住这辣劲儿,便放下了高脚杯。

可席上却已是轰然叫好,连梁思越也给许好诺的豪爽劲儿给镇住了,莫非好诺真得跟她爸似得可以千杯不醉?

“好样的,江南的女孩子也是好酒量啊。”孟主任也翘起了大拇指,拿着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对好诺道:“来!我这个老哥哥赞助一下,咱们把这剩下半杯酒走完。”

好诺猛得喝了半杯酒,酒劲儿直往头上冲,嘴里也辣得很,忙夹了个蜜汁枣过嘴:“不不,我也不能喝了。”好诺边吃边两边寻找她能卖酒的对象,梁思越脸色已经有些白了,看来是不能喝了,要不秦朗?

可孟主任却站在边上,拿自己的杯子轻磕着好诺的杯沿:“我在上你在下,你说几下就几下,许小姐,我可站……”

孟主任的话还没说完,梁思越便“砰”得猛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脸上勃然变色。

许好诺脑子晕乎乎得没听明白孟主任的话,可梁思越的怒火却是显而易见的,满桌的人也都神色尴尬。

喝酒真是误事啊,“思越哥!”好诺忙伸手紧握住梁思越的手,身子半倚着梁思越,抬手就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这样的场合为了喝酒起冲突,也太劲爆了吧。

只这一刻工夫,大家伙都回了神,不约而同的关心和夸奖起了许好诺:

“许小姐,快吃口菜。”

“许小姐是爽气。”

“小许,不错不错。”

……

许好诺紧握着梁思越的手,暗暗使劲拽着他坐了下来,笑道;“我得吃点不辣的菜。”

梁思越偏头看着好诺,见她竟然象没什么事儿的样子,很是诧异。

林市长见梁思越脸色很不好看,也适时出来主持大局:“老孟,你这玩笑开得太过火了,还不给梁总和许小姐赔个不是?”

孟主任见梁思越这样,也知道自己造次了,便给自己满斟了杯酒,对梁思越道:“梁总,许小姐,我一时说话没经脑子,自杀一杯算是给两位赔罪。”说着也仰头干了,拿杯口朝下道:“酒桌上事儿酒桌上了,你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齐秘书也打圆场道:“孟主任过量了,我看这酒就到此为止吧。”

许好诺坐得笔直,一只手任由梁思越紧握着,微笑着喃喃得说道:“不喝了,不喝了,是不能喝了。”

好诺的脸红扑扑的,可眼神看着却很晶亮,梁思越见了,脸色便也缓和了许多。

可梁思越不知道的是,许好诺此刻正体验着元神从躯壳中飞升而起的奇妙感受。

许好诺看到自己坐在梁思越的边上,看到大家在商量着什么。

可是等服务员最后端着主食和果盘上来的时候,许好诺小宇宙的能量也用完了,便忽得从空中落了下来。

好诺的世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洁白的枕头和薄被,圆盘一样的吸顶灯,米色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好诺睁开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宾馆的床上。

可是就象是块被七月心的大太阳一直暴晒的石头,好诺觉得自己的身子象又干又燥又沉,最难受的是嗓子眼,估计是能冒白烟儿。

好诺重又倦怠得闭上眼,痛苦得轻哼了哼。

“好诺,怎么了?”梁思越的声音听上去有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关切。

他在她房里,许好诺心里抖了一下,却没睁开眼睛。

梁思越的脚步声却很快停在了她的床前。

好诺听梁思越轻叹了口气,额头上便落下了他的轻抚,可是梁思越的掌心太热,灼得好诺更加燥得慌,好诺声音干涩得咕哝道:“水,我要喝水……”

“好”梁思越拿手背轻轻摩挲了下好诺嫣红的脸颊,便去倒水了。

许好诺犹豫了下,还是觉得装不下去了,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梁思越走到茶几前倒了杯凉白开,转头正见好诺坐了起来,不由微微一愣:“醒了?”

“唔”好诺接过杯子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梁思越看着好诺的狼狈模样,脸色渐渐得冷了下来。

好诺不过刚喝完,便听梁思越冷着脸训道:“ “许好诺,你酒量不行,酒胆倒是比谁都大嘛!”

好诺没吭声,这个定论似乎是无法反驳的,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因公醉酒啊,好诺有些委屈得将杯子还给了梁思越。

“还喝么?”梁思越耐着性子问道。

面对着他的公安脸,好诺只好摇头:“不喝了。”

梁思越接过杯子重重得放到了茶几上,屋子里顿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好诺觉得自己被威胁到了,便笑着试图缓和气氛:“周会长他们人呢?”

“和齐秘书一起去倪省长姐姐家看他母亲了。”梁思越走到窗前“划”得一声拉开了窗帘。

屋里一下亮堂了起来,好诺也猛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为什么不去?”

这趟jx之行,周会长不就是为了给梁思越铺路的吗?倪省长的母亲在甘城,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明示还是暗示,梁思越既然知道了怎么好不去?

梁思越冷哼道:“你醉得人事不知,我怎么去?!下午本来甘城招商办安排了到两家稀土生产加工厂去看看的,我也没去。”

好诺呆了呆,她还是坏了他的计划?天知道她本来是想帮他的,却没想到越帮越忙扯了他的后腿。许好诺觉得无比沮丧。

““思越哥,对……对不起。”好诺虽然头痛欲裂、浑身乏力,却还是穿了鞋走到梁思越的跟前道歉:“我知道和这边方方面面搞好关系,这对你很……很重要。”

好诺哭丧着脸,语气沉痛。

梁思越冷笑了笑,这大概是他从好诺那里得到的最真挚的道歉了:“对我非常重要?什么重要?许好诺,去不去看倪省长的母亲没什么重要!和jx这帮官员包括倪省长在内关系能搞成什么样,也根本不重要!你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把芝麻大点的事看得比天大,还和人去拼酒你笨不笨?!”

真是魔音入耳啊,好诺本来酒还没全醒,此时更是被梁思越轰炸得脑中一片空白,便很是头痛得看着梁思越。早知道他大少爷都不在乎的话,她还喝什么喝啊?

许好诺的疑问明白得写在脸上,梁思越就更是痛恨,他喜欢的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人放倒了,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许好诺还一点觉悟都没有:“许好诺,你这么大了,轻重缓急都拿捏不准么?没人跟你说过女孩子要矜持些吗?”

好诺也有些火了,她那么顾全大局牺牲小我的行为,就换来这种评价?

残余的在好诺的血液中的酒精积极地参与着新陈代谢,释放出鲜活的能量,好诺是真得怒了:“梁思越,我做什么了,你这么说我?我是喝醉了,可是我喝酒不也是为了大家面上好看吗?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在这边的事儿能顺利点嘛?”

“你那个大家并不包括我,好诺,你是我愿意捧在手心里的人,当然你不稀罕,ok,那没问题,可是请你不要当着我的面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做低伏小,因为你脚底下还踩着我!”他会不会心疼,好诺这个笨蛋就一点不考虑吗?

真是歪理啊,许好诺微蹙了眉头瞪着梁思越,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可是心中却有些顽固的东西早已溃不成军。

十二岁那年,好诺失去了一个代表学校参加诗歌朗诵比赛的机会,好诺回家后很伤心,只觉得是因为老师偏心更喜欢另一个女生的关系。

可是妈妈却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傻孩子,这世上只有妈妈会无条件得把你捧在手心里把你当宝,别人是没有义务一定要喜欢你的,你要想别人喜欢你,你就得先做些事儿,让人知道你是值得他喜欢的。”

在好诺的印象里,这几乎可以算是妈妈留给她的遗言了,因为第二天放学回来,妈妈就再也不能跟她说话了。

这些年,好诺伤心委屈的时候就会想想妈妈的话 ,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可是这个世上了,没了那个会无条件爱你的人,没了那个会捧你在手心的人,总是会少了许多底气的。

许好诺忽然有点点想哭,可是又觉得丢脸,便瞪着梁思越。

梁思越也满腔怒火得看着好诺。

屋子里的气压低得让人窒息,可缓缓流动得却是彼此眼中无法掩饰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梁思越低叹了口气:“好诺,你真不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更重要的么?”

有一只小黄莺在好诺的心底欢唱着:“知道的,知道的……”

好诺唇角飞扬,她比那个倪省长的母亲重要,比甘城大小官员甚至那个倪省长重要,对眼前这个男人来说,她比那么些她认为对他很重要的人和事都重要。

这种具体实在的考量让好诺觉得自己就象个小本生意人,拿着杆秤很谨小慎微得做着生意,本来只想童叟无欺得赚个踏实安心钱,却来了个凯子非得让她发了财。

好诺忽然觉得自己对梁思越有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便忍不住拿手拍了拍梁思越的肩膀,颇有些沾沾自喜得笑道:“呵呵,拍呆子……”

面色潮红的许好诺娇嗔着,有种往日没有的妩媚。

梁思越的心漏跳了一拍,忽然有些苦恼,她到底是酒醒了还是没醒?

可是“君子不趁人之危”这句见鬼的话,他已经默念了有一千遍了。

“好诺……”梁思越轻叹了声,终于还是双手把住好诺的腰,深深得吻了下去。

“唔……”许好诺有些意外得被迫微仰起了头。

梁思越高了好诺足有大半个头,好诺只觉得他的心跳抵住了她的心跳,他鼻中的呼吸也压住了她的呼吸。

可是那一杯凉白开并不足以缓解好诺的干渴,梁思越柔软肆意的舌带来了好诺拒绝不了的湿润。

酒真是能乱性啊,好诺模模糊糊得想着,僵直了身子,连指尖都抬不起来,可是脚尖却慢慢得踮起,又踮起。

血液在狂奔,肾上腺皮质激素也在迅速增高,梁思越饱受折磨和困厄的那部分神经渐渐地舒张,有种隐秘的激情叫嚣着,想要冲破一切外物的奴役。

梁思越遽然停止了湿吻,双手捧起好诺的脸,以一种狂热的情绪和节奏低声说道:“好诺,好诺,我不会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的……”梁思越不知道,这样的低语是为了约束他的躁动,还是为了彻底解放。

好诺迷迷瞪瞪的,更是比梁思越落后不只一步两步的,为什么……呃,结束了亲吻?

什么叫不会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

好诺的迷茫遏制了梁思越的节奏,这似乎不是最好的时候,可是他又不能全然死心,便拿鼻尖轻轻摩挲着好诺的鼻尖,低声问道:“好诺,嗳?”

许好诺清醒了下,终于领会了梁思越的意思,只觉得他狡猾狡猾的,吻了一半才来征求她的意见,是要讹她说她是喜欢他的吻么?

“唔……”好诺犹豫着是肯定好些,还是否定好些。

好诺的迟疑对梁思越来说就是最好的鼓励,男人天生对某些事儿有些大跃进的热情,幸或不幸的是梁思越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于是好诺突然就被得罪了。

“喂!”许好诺毫无征兆得大声嚷嚷了一声,唬得梁思越立马住了手,好诺满脸通红得推开了梁思越,大步向门口走去。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方姨关照得真是一点都没错啊,女孩子出门在外不能随便喝酒,更不能和男人单独待在房间里,实在万不得已要单独在一个房间的话,也要把门开着……

全是金玉良言啊,许好诺猛得拉开了房门,身后却传来了梁思越不安的呼声:“好诺,你去哪儿?”

许好诺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被断了退路,她本来只是想打开门的,这下……

好诺气呼呼地甩手就出门去了。

浮桥

好诺走到了走廊的顶端都没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正暗自心虚得不行的时候,就听到后面“砰”得响起了声的关门声。

这声音很响,明显带了怒气,好诺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就见梁思越手臂上搭着他的西服外套,大步走了过来。

本来是她有理的,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甩手走人倒象是她在无理取闹了,好诺脚下动了动,还是老实地站在原地等着。

于是西风立刻压倒了东风。

“许好诺,你要去哪儿?”梁思越的声音虽然还算温和克制,可眼神里已有些恶狠狠的味道。

好吧,这事也谈不上谁对谁错,好诺掂量了下形势,决定开辟第三条路线:“我……我头疼,想到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

梁思越低头看着好诺的眼睛,不置可否。

好诺觉着自己的气势过于弱了点儿,便开始寻找对己方有利的证据:“在昌城的时候,你们就窝在宾馆里打麻将,现在又闷在宾馆里,从南城过来后,不是车里,就是宾馆里,我想出去转转了。”

“好了,那我们出去走走吧。”梁思越不待好诺说完,便很自然地伸手拥着好诺的肩膀往外走。

可是两人以这样紧密的姿态同行,就犹如双人舞步一般,是需要默契的,好诺只觉得走快了不对走慢了也不对,总是磕磕绊绊的有些别扭。

好容易到了大厅,正巧有辆出租车也送客到了宾馆门口,好诺忙扭了下身子挣开了梁思越的手臂,叫了声:“有车哎。”拖着梁思越小跑了几步就钻进了车里。

等他们上了车,出租车司机很直白的问道:“你们到什么地方?”。

好诺倒是无所谓的,只轻松地说道:“随便,只要是甘城好玩有特色的地方就行。”

还是梁思越给了个具体意见:“就去老城吧,靠近剑春门那边,找个合适的地方让我们下就行了。”

“咦,你来过甘城啊。”好诺扭头问梁思越,却惊奇地发现梁思越的手无比坦然地游过她的背,停在了她的腋下靠前的位置。

“嗯,甘城的其他的古迹都寻常,可宋城墙和古浮桥都还有些意思,带你到那边吹吹风吧。”梁思越语气平淡,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许好诺却绷紧了神经,他明明是才犯过规的,这车上又有司机大叔在,许好诺皱眉瞪着梁思越,心想无赖果然不是都会在脑门上贴标签的。

梁思越微笑了笑,拿额头轻碰了碰好诺的脑袋。

好诺不知道他这算是表示歉意呢,还是在笑她是个榆木脑袋。

只是梁思越的手仍坚定准确地放在她南半球的外沿处,没有后撤半分,却也秋毫无犯。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好诺也渐渐想通了个道理,男人的欲望犹如洪水,你一旦开了闸,自然是一泻千里,难以再收复失地,除非是再次遇到足够坚固的堤坝,这洪水才能被遏制住。

好诺在心里默默演练着抗洪抢险时紧急垒沙包的场景,终于释然。

梁思越觉察到好诺的身体终于不再僵直,只柔顺地倚在他怀中,便紧了紧手臂,轻吻了下她的脸颊。

好诺却担心司机会在倒车镜里看风景,便侧开身让了让,于是马其顿防线水到渠成地再次失守。

这次连好诺都不好意思再声张了,只好忍着,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甘城的老城和新城仅一江之隔,却让人有种从现实穿越到历史中的错觉。

好诺觉着老城的街景象极了南城过去的老照片,沧桑古朴中却透着脉脉温情和浓浓的烟火气,这让好诺觉得很亲切也很新鲜。

车子还没到了地,好诺便建议道:“思越哥,我们就在这下随便逛逛吧。”

“也没有多远了。”司机嘟囔着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梁思越拿出西服口袋的票夹,掏钱付款。

好诺在边上看着,不客气地摊手道:“给我一百块。”

梁思越一愣,好诺立马又说道:“算借的。”

梁思越皱眉笑了下,拿了一张放到好诺的手里,问道:“干嘛?”

好诺拿了钱,就下车:“我没带钱,万一我们俩走散了,我得有钱回宾馆啊。”

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再说梁思越也蛮危险的。

梁思越拿了司机找得钱,也赶忙下车追上了好诺,什么也没说,只拖住好诺的手,十指紧扣。

老街上入眼随处可见的是各种不同年代的建筑,交错纵横的小巷中晚归的人们在忙着蹲在自家门口淘米洗菜,或是从竹竿上收衣服。

梁思越拖着好诺的手,随意地闲逛着,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婆婆和他们擦肩而过,那豆腐花的香气让好诺有种刻骨铭心的熟悉感。

“我上辈子肯定是甘城人。这些地方我以前肯定经常走。”好诺自信满满地跟梁思越宣布道。

“哦?”梁思越笑:“牵的是谁的手?”

“额……”好诺一时语塞:“我忘记了。”

“那你下辈子一定要记得。”梁思越狠狠得捏了下好诺的手:“你这辈子牵的是我的手。”

“呵”好诺有些吃痛,便歪着头斜瞟了梁思越一眼,这辈子还长着呢,他就已经总结陈词了。

梁思越并不看她,只笃定的说道:“我是不会松手的。”

好诺心里甜丝丝的,也紧握了握思越的手,便偏了头去看路边不同的建筑——高门大宅,红砖瓦房房和混凝土的旧楼房……

只一条街走过来,好诺倒觉得似乎真得和梁思越曾走过三生三世。

直到了黄昏时分,梁思越和好诺才走到了剑春门,古城墙下是涛涛江水,百多只小舟架着横板连环而成的古桥便蜿蜒漂浮在江上。

好诺站在城墙上,只觉得诧异:“这桥现在还能用啊?”

“对,这桥有八九百年历史了一直在用。”梁思越牵了好诺的手,走下城墙踏上了浮桥。

行走在浮桥上,木板颤悠悠地有些上下晃动,桥下碧波粼粼,涛声阵阵,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脚步从容,神情恬淡。

好诺在她前世今生的错觉中渐行渐远,很是感慨的叹息道:“思越哥,你看这张江水不变,浮桥也还是几百年前的浮桥,只有这桥上的人一年一年都是不同的。”

可惜的是,男人的思维都是现实的严谨的,也能与时俱进,梁思越立刻反驳道:“这些船和浮板都不可能是几百年不烂的,这桥下还有钢缆呢,再说,好诺你没听说过“人是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的”这句话吗?这江里的水时时刻刻都在流动的,怎么可能不变?”

真是一点都不浪漫,许好诺微眯着眼睛,看着梁思越,无言以对,只好怏怏不乐的随梁思越在浮桥上散步。

浮桥上一路可见年长的老者坐在船前垂钓,或是恋爱中的男女依偎着坐在浮板或小舟上。

梁思越见好诺有些没精打采的,便建议道:“我们也歇会吧。”

好诺也累了,便从善如流地一屁股坐在了桥板上。

梁思越却跳到了桥下的小舟上,张开臂膀对坐在桥面上的好诺说道:“下来吧。”

“不!”好诺坐在桥面上,晃悠着腿,态度坚决。

落日的余晖下,好诺低垂着头紧抿着嘴角,显得格外得固执。

梁思越忽然有些诧异地发现,他对好诺的固执其实一直没什么办法,而且更关键的是好诺的固执仿佛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

梁思越顿时对自己产生了些疑问,便双手撑在好诺两边的桥板上,推心置腹地低声问道:“好诺,爱我……是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犹如被一枚锋利的薄刃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划了一道,好诺迅速地抬起头,看着梁思越,却被西斜的落日晃了下眼,好诺有些看不清梁思越脸上的表情,可是幸好她还可以清楚他的心。

好诺毫无犹豫的伸手揽住梁思越的脖子,咕哝了一句:“哪有什么难的?”便闭上眼睛吻住了他。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纵然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永远不变的东西,可至少这一刻眼前这人是爱她的。

而她也是欢喜的。

曝光

爱就爱了,好诺吻得很是投入。

许好诺的爱情其实从来就不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

曾经的十年,在别人的眼中大抵只是无谓的蹉跎,可她并不后悔拼尽最后一丝孤勇。

此后的流年她本来求的只是岁月静好,只是那种因为两颗心相檫而起的火花再一次闪烁时,她依然如飞蛾扑火一般本能地就投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样的亲热中占据主导地位,好诺打起了全部的精神。

可是梁思越的唇角总是无可遏制的上翘着

好吧,虽然她的吻技尚需商榷,可眼前这个号称早就爱、一直爱她的男人不应该是被她吻着吻着就晕眩的吗?

只一会儿,许好诺便觉得实在是有些无以为继了,只好虎头蛇尾地草草了事。

可睁开了眼睛,却见梁思越黝黑的眼中全是笑意。

好诺轻推开梁思越,板起面孔威胁道:“不许笑!”她居然能把一个男人吻笑了,这可真够丢脸的。

“好吧。”梁思越的笑容愈发无所保留。

“不许你笑。”好诺又严肃地说了遍,可只一会儿,自己却也拿不住劲儿了,便撑着桥边的木桩站了起来,笑着跑开了。

梁思越也撑着木桩跳上了桥。

他和好诺的这一条路眼看着渐行渐窄,却蓦得豁然开朗,梁思越心中全是无以名状的喜悦。

记忆中有一次许墨非郑重其事地说要请他吃饭。

那会儿好诺和许墨非刚谈上,他满心不是滋味地赴约了。

校团委二楼的简餐厅,三个人的午餐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得很快。

可是在该付账的时候,许墨非却把衣服口袋倒翻了出来:“哎呀,我忘记带钱了。”

说完拉起发呆的好诺就跑。

他当时只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他们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跑下楼。

这些年他从不屑于承认,对许墨非他是妒忌的,可是他无法不承认许墨非总能轻易就将好诺带入一种无所顾忌的状态,轻松地笑。

曾经他郁闷地以为那是许墨非对好诺独有的魔力,可是在好诺双手揽上他的脖子时,他终于明白那魔力来自于爱。

那是最动人心魄的一刻,他无法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更无法抹去脸上的笑容。

落日已经西沉,漫天地晚霞绚烂多姿。

浮桥上,好诺的背影在霞光中显得有些孤单。

梁思越快步追上好诺,牵住了她的手。

好诺抬眼见梁思越仍是满面春风的笑着,虽然这笑容还是有些可疑,好诺却也不予计较了。

其实梁思越一直是有些冷面的人,好诺虽然一向不怎么敢惹他,却最乐意看青晓肆无忌惮地和他讲话。

每次看梁思越被青晓戳成内伤,好诺都觉得很愉快。

以后这种修理梁思越的活就不能假手他人了,好诺有些小小的遗憾。

梁思越却不知道好诺的糊涂心思,仍体贴地问道:“好诺,饿了没,我们回酒店吃晚饭吧。”

“不”好诺立刻有了主意:“我刚才在路上看到好多好吃的了。”

许好诺说得好吃的,就是路边排挡里卖得小吃。

等好诺端着碗走到梁思越的身边,递给他一串臭豆腐时,梁思越微皱了下眉头,却还是勉强接了过来。

许好诺自己也拿了一串,咬了一口道:“唔,味道真是很不错的。”

许好诺吃得很是香甜,梁思越犹豫了下,便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好诺觉得梁思越一手搭着西服,一手吃着臭豆腐干的样子很是有型有款。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看着一个喜欢装酷吃饭很快的帅哥,心甘情愿地陪着你站在路边,慢慢地吃味道很冲的臭豆腐。

这一刻许好诺觉得无比的满足。

梁思越和好诺回宾馆时已经很晚了,好诺见梁思越过门不入仍跟着她走,便有些紧张:“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间?”

梁思越的语气很平静:“我送你到门口。”

好诺停住了脚步,提醒道:“已经到了呀”

梁思越轻吸了口气,抵住好诺道:“好吧,goodbye kiss。”

好诺轻嗅了嗅鼻子,有些嫌弃地说道:“算了吧,一股臭豆腐的味道。”

梁思越脸居然立刻有些红了:“你还敢提这个?!”明显得是色厉内荏。

好诺被梁思越吻住的时候,心里仍在惊奇,梁思越居然会为了吃臭豆腐害羞?

走道里房门开了又关,却没打扰到两个相爱的人。

只是第二天吃早餐时,南城友好访问团的人脸上都带了些喜气,办起正事来也格外得有效率。

甘城是个矿产资源异常丰富的地方,特别是有色金属和稀有金属。

梁思越的宇轮金属想介入上游产业,最快成本也最小的方式是找个合适的当地的生产企业进行注资,扩大股本后,再进行新的收购。这需要多方面的配合。

连着两天在对甘城内的几家稀有金属土生产加工企业进行参观和走访后,梁思越很顺利的和其中一家就合作达成了初步的意向。

这显然是各方面都乐见其成的事。

在离开甘城的那天,甘城的有关方面领导又对他们进行了正式的宴请。

考虑到这是个很正式的场合,甘城的接待人员又比较豪爽,秦朗觉得很有必要对梁思越做些提醒。

这两天在公共的场合中,梁思越和许好诺都尽情的用目光进行火热的心理交流,同时也享受着若有若无的肢体的相触带来的暧昧。

作为一个旁观者,秦朗只觉得心惊肉跳,不敢相信自己的boss水准下降得如此迅速。

秦朗想告诉梁思越的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和许好诺恋情早已暴露了。

而且不管是周会长陈部长还是他秦朗,都早已是过来人了,绝对不会对他们这种在工作中升华的感情有任何非议。

倒是他们俩这整日当着众人面,做那种明目张胆地眉来眼去的事情,却连手碰一下都过电似得立刻心虚地分开,才真是让旁观的人都觉得惊心动魄。

可是梁思越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再说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老板,秦朗考虑来考虑去,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只好远兜远转:“许好诺其实挺不错的。”

“哦?”梁思越微微有些惊讶,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冷着脸问道:“秦经理,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梁思越一般只在心情不佳的时候,才会称呼他秦经理,秦朗立刻也觉得自己是管得有些宽了,只好讷讷地说道:“其实大家都很祝福你们俩的。”

梁思越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个消息,倒也很高兴,微笑着问道:“大家祝福我们?”

“对,大家。”秦朗勇敢的直视着梁思越,加重了语气。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个才是重点。

梁思越愣了一下,领会了秦朗的意思,很镇定自若的将这个责任推给了许好诺:“其实我觉得让大家知道也没什么,可好诺面子薄,不好意思。”

可是大家还是知道了,秦朗笑着说道:“女孩子嘛,都这样,其实你们亲上加亲的,有什么不好意思?”

梁思越又毫无征兆地黑了脸:“秦经理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

秦朗连忙道;“甘城的同志酒桌上爱说笑,我是提醒你,心里有个准备。”

梁思越还算理性:“好,我知道了,谢谢。”

甘城的送别宴是很好应付过去的,可秦朗的话却让梁思越想到了更重要的问题。

南城的友好访问团从甘城回到昌城后,便兵分两路。

周会长带着陈部长秦朗和许好诺在有色金属管理协会的人陪同下,继续到r城考察。

梁思越却因为公司另有要事,要先回南城了。

许好诺很为梁思越可惜:“不是r城那边铜矿很多吗?你都到jx了,怎么不过去实地看看就急着回去了?”

梁思越安慰好诺道:“这次来主要目的是和这边方方面面搭上线,r城那边的资源相对集中,早已经被央企和jx本地的大公司瓜分完了,我本来也更看好甘城这边的事。再说不管是甘城和r城的事都不会是一趟能办好的。jx我肯定还是要来的,r城那边,我下次再去也一样的。”

好诺知道梁思越肯定是早权衡过轻重的,便也不再说什么。

可是临别前,梁思越对好诺说道:“好诺,回去后,我想把我们的关系跟我爸妈还有许叔叔说一下。”

好诺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说他们也会看出来的。”梁思越耐心地解释道:“秦朗和周会长都能看出我们的关系变了,何况我妈?”

“周会长他们都知道了?”好诺立马有些脸红:“可我爸和方姨知道了得有多惊讶啊?”

梁思越笑着将好诺拥在怀中,保证道:“好了,好诺,这些事就交给我,我保证在你在jx回去后,将一切关系都理顺。”

好诺从梁思越的怀中,抬起头问道:“你就为了这个要早回去的吗?”

梁思越却矢口否认:“商贸局那边大中百货和美罗百货的拍卖也倒计时了,我必须回去看着点儿。”

好诺听到商贸局这几个字儿,顿时有些愣神,jx之行她本来是想跳出原来的环境,客观考虑下她和顾哲灏的事情的,可如今已是离题万里。

梁思越端详着好诺的神情,征询意见道;“顾哲灏那边?”

“我自己跟他说。”好诺立马拦了下来:“他人很好的,我觉得这是起码的尊重。”

好诺的紧张和维护,让梁思越微微有些不爽:“他哪里好了?”

“稳重大气,让人很有安全感。”好诺说到这里,觉得有些惋惜:“顾哲灏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梁思越抬手就拍了下好诺的脑袋:“许好诺,你有哥哥了!”

“切”好诺凭白挨了下打,很不满意:“你不是都弃权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梁思越两手捧着好诺的脑袋,给她端正思想:“许好诺,哥哥,恋人,丈夫,这几个都是我一人的。”

好诺看着梁思越惫赖霸道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果然每个人都会有一个隐藏的人格。

送走了梁思越,好诺却开始有些犯愁,虽说这趟jx之行,她和梁思越的感情进展并不在她预料之中。可是对于顾哲灏,好诺还是有种她辜负了他的违和感。

3

祝福

梁思越对好诺解释得回南城的理由,并不是完全敷衍她的。

他提早回南城确实多半是为了收购大中百货和美罗百货的事情,当然他也想趁这个空挡,将他和好诺的事情知会一下父母。

由于某些已知的原因,梁思越知道他父母对他和好诺的恋情不会表现得象寻常父母那么高兴。

可是相较于父母的态度,他更在乎的是好诺的立场。

他只担心好诺冒然面对这样的场面会觉得失望和错愕。

所以有些事情确实有事先通气的必要。

对于他和好诺的恋情,梁思越他并不认为他父母有坚决反对的理由,倒是在他打算成家立业自立门户时,他不希望他在事业上有任何闪失,给他父亲小觑他的机会。

因此宇轮参与收购大中百货和美罗百货的事,不容有失。

大中百货和美罗百货都是百年老店,虽然最近这些年在各种新型业态的购物商场冲击下,只能勉强维持着薄有有盈利的状态,却依然是行家眼里的肥肉。

原因就是大中和美罗在南城家喻户晓的美誉度、大型百货带来的巨大的现金流量,以及大中和美罗所占的地皮,这些东西所隐藏的价值是无法量化的。

之所以说大中和美罗所占的地皮价值也无法量化,是因为在南城的商界里一直有个说法,就是大中和美罗这两座毗邻的大型百货店是南城风水最旺的地方。

而事实也似乎验证了这个说法。

从解放前算起,南城核心商圈里的商场,倒了一茬又一茬。

就是许墨非旗下的景宁国际购物中心,虽然管理和营销的理念都很先进,可如果不是母公司资金雄厚,也早熬不过几年的亏损,关门歇业了。

相比起来,大中和美罗都经历过管理者多次外部投资扩张失利的折腾,还各自承担着几千号退休老职工的退休工资和医药费的消耗,却都还能一直保持着赢利的状态,就让人不得不信服风水的神奇。

觊觎这两家大型百货店的公司不是一家两家,可是能杀出重围,进入最后的决胜局的几家公司,个个都是有实力有背景的。

梁思越虽然做了精心的准备,却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梁思越翻阅着业务部门送上来的对有关竞争对手的分析报告,忽然有了个念头,合众连横也许比单打独斗赢面更大些。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会是他一人,所以梁思越接到许墨非的电话时倒也并不奇怪。

许墨非仍然是一贯的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思越,大中和美罗收购案已经到最后阶段了,可是政府不可能让任何一家公司同时拿到这两家公司的控股权的。”

“对。”梁思越表示认同。

许墨非一向不讳言自己的目标:“所以思越,我以为景宁和宇轮在这一役里有合作的空间。凭着景宁国际财团的背景和宇轮在国内这么多年的根底,我们互为倚重,大中和美罗各取其一怎么样?”

这想法和梁思越基本相同,可梁思越并不以为许墨非是他唯一可以合作的对象,换一家国内的企业,合作的口号便可改为民营企业强强联手,将国际资本拒之门外。

不过在商言商,任何时候给自己多留条路总是对的,梁思越只笑着回复道:“不错的主意,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详细谈谈。”

许墨非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思越,各家收购方案这周都要上报,我们时间并不多了,要不今晚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对这种大型国企的收购,向来不是简单的价高者得,要考虑多方面的因素,即使方案报上去,决策者没有个把月的研讨时间,是不会做出最后定论的。

宇轮不管是选择哪家公司做为合作伙伴,都只会掐在最后决策时间之前宣布。

因为这样的合作从根本上来说是为收购造势,太早宣布只能引起各家仿效或反弹,到时候形成几派混战的局面倒是得不偿失了。

许墨非显然是在国外太久了,对国内的部门和企业做事的方式并不足够了解。

梁思越并不想多做解释只笑着推托道:“并不急这在一时,我今天已经约了我父母一起吃饭谈些私事。我们改天谈吧。”

“哦,那好,我们改天谈。”许墨非听了这话,倒也不好再强求。

顶味斋的vip包间,是梁思越一早定下来请父母大人吃饭的地方。

在决定将他和好诺的恋情和上一辈人坦白时,这先后程序颇让梁思越皱了会儿眉。

梁思越十六岁前和母亲方亚芹一起生活,父亲梁啸宇定期如朋友一样探访他们母子;十六岁以后他和父亲梁啸宇毗邻而居,定期如朋友一样去探访母亲方亚芹。

这样的经历让梁思越在父母面前一直都有独立的甚至是更强势的地位。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看重父母,在梁思越搞定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之际,他愿意第一时间通知的人还是梁啸宇和方亚芹,而不是许文远和方亚芹。

梁思越特意提早到了顶味斋,却发现方亚芹已经在包间里等候:“妈,你怎么来这么早?”

方亚芹笑道:“我又没什么事,儿子难得请我吃饭,还不早早得来了?”

梁思越看着母亲,忽然有些许的歉疚感:“好诺跟我说了,你退休在家没什么事儿,让我安排人陪你去旅游,这阵子忙,我倒把这事忘了。”

“好诺,这丫头就会瞎张罗事。”方亚芹似嗔实喜:“唉,她去jx出差了,统共打过一个电话回来,你许叔惦记得很。”

梁思越忙代为转达:“哦,好诺她挺好的,现在在r城呢,过两天就回来。”

方亚芹惊讶得不行:“你怎么知道?”

梁思越看着母亲,温和地说道:“我们一起去的,我这边有事提前两天回来了。”

梁思越的语气虽然平淡,可眼中的温情却没逃过方亚芹的眼睛。

方亚芹张口欲言,却临时改了方向,只拿起面前的菜谱道:“这顶味斋的菜有什么噱头啊,吹得神乎其神的,思越,这地你常来,你来点菜吧。”

梁思越接过菜谱,却依旧合起来了放在了桌上:“等会儿,等我爸来再点吧。”

“你爸来干什么?!”方亚芹大吃一惊,敢情儿子今天设得是鸿门宴。

梁啸宇进了包间,看见方亚芹赫然在坐,也有些意外。

夫妻反目多年了,当初也实在闹得过头了,搞到最后他们俩人都是望形相避,没想到今天碰上了。

“爸,坐吧。”梁思越很泰然地招呼着父亲。

梁啸宇皱着眉头就座,开门见山地对梁思越道:“什么事儿?说吧。”儿子安排这样的会面,肯定是有要事相告。

梁思越见人都来齐了,便开宗明义道:“爸妈,我打算结婚了。”

梁啸宇和方亚芹都稳稳地坐着,静待下文。

于是,梁思越进行了简单的补充:“和许好诺。”

方亚芹力求镇定:“思越,好诺有男朋友了,她和顾哲灏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那都过去了,这次去jx我让好诺改变了想法。”

梁思越的话简单明确,可是可供想象的余地很大,方亚芹脸色顿时变了:“思越,她是你妹妹!”

梁思越和梁啸宇虽然立场不同,但显然都不爱听方亚芹的惊叹。

方亚芹见他们父子俩一起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已,不由心中气苦:“对,你们是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思越,你条件这么好,娶谁不行,非得娶好诺?”

“妈,因为我喜欢好诺,只想娶她。”梁思越很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方亚芹见梁啸宇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不闻不问,心里又是气恼又是绝望:“思越,你就没考虑过我们这些做上人的立场?”

梁思越皱眉想了会,微微有些不耐烦:“我知道这里面大家的立场都有些尴尬, 可是这次是我结婚,我想我和好诺的立场应该可以得到优先考虑权吧。如果你们实在觉得尴尬,我和好诺可以到国外结婚,回来后单过。爸、妈,你们的意见呢?”

梁思越虽然是在征询意见,却并没有提供否决权,而且方亚芹敏感地觉察到儿子的话里面对当初她和梁啸宇的离异以及她的再婚都有些指责的味道。

可是如果当初不是梁啸宇出轨在先,根本就不会有后面这些让人难堪的事情。

方亚芹心中的怒火直往上窜,对着梁啸宇喝问道:“你哑巴了吗?!儿子结婚这么大事你不表态?思越他跟你姓梁,现在是你梁家要娶媳妇!”

梁啸宇双目炯然有神地盯着梁思越,默不作声,梁思越平静的接受着父亲的注视,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梁啸宇考虑了会儿,终于表态道:“思越,婚姻不是儿戏,但这如果是你们双方通盘考虑后慎重做出的决定,我做父亲的只能祝福。”

这是梁啸宇一贯的“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着”的态度,“嗯”梁思越了然的点了点头,又继续征询方亚芹的意见:“妈,你还有什么意见?”

方亚芹怒道:“我能有什么意见?我说不同意,你会听吗?”

“好了,妈,好诺会是个好媳妇的。”梁思越温言劝着方亚芹,也说出了这晚宴的根本目的:“既然都没反对意见,那我希望爸妈都能以祝福的态度对待我和好诺,至少面上维持个高兴劲儿吧。”

“娶媳妇本来就是个高兴的事儿。”梁啸宇起身告辞道:“既然事说完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母子慢慢吃吧。”

等梁啸宇离开了包间,方亚芹抹了抹眼泪,终于可以问儿子一句实心话:“思越,你是不是对当初我和你爸离婚再嫁不满意,逆反心理才非要娶好诺?”

梁思越忍不住笑了起来:“妈,我都多大年纪了,还逆反心理?”

不过少年时就彼此交融的生命轨迹,确实可以让他和好诺更容易相知相惜。

家宴

梁思越捋顺了人民内部关系,便又忙着处理美罗和大中收购案的相关事宜。

顾哲灏是决定这个收购案的核心人物。

两方的会晤无可避免。

不必要的情绪干扰是不合时宜的,商贸局局长办公室里,梁思越和顾哲灏相谈甚欢。

顾哲灏无非是将收购案的政策再详细解读一下,梁思越也无非再诠释一下企业在这样的收购案中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重要的并不是说什么,而是双方热情友好交换意见的这个过程和氛围。

人情关系并不只是狭隘的行贿受贿,很多时候双方的意见沟通和感情交流也很重要。

当然,顾哲灏和梁思越的关系要更深一层。

公事洽谈完毕后,梁思越起身告辞,顾哲灏也热情地起身相送。

天大,地大,大舅哥顶大。

顾哲灏一直将梁思越送到了电梯口,寒暄特套话都说得差不多了,顾哲灏犹豫了下,问道:“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他曾给好诺打过几个电话,好诺都没接。

那晚林市长儿子的婚宴上,他特地敬了许文远夫妇的酒,可好诺还是没有回音。

好诺的这次别扭闹得不算小,他却实在想不出哪里得罪她了。

或者……是有些冷落她了。

其实他何尝不想拿出点时间处理一下感情问题,可这段时间,因为大中和美罗收购案,方方面面的人和事让应接不暇,他忙得晨昏颠倒的,真是没有见她的时间。

可是忙的时候还好,偶尔片刻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不期然地想起她,真是没料到好诺突然这么大气性,也只有等忙过这段,再专门找个时间好好哄哄她了。

现在么,也只有忍着。

梁思越对顾哲灏忽然关心起他母亲的健康,微微有些不适应,便只笑着简短的说道:“哦呵,挺好的。”

顾哲灏也微笑了笑,便再也无话。

幸而电梯来了,两人热烈地握手道别。

梁思越知道顾哲灏是希望他主动谈起好诺,可问题是他要谈的,顾哲灏未必爱听,而且好诺也明确取消了他谈的权利。

梁思越从商贸局出来,便在车上拨了个电话给好诺。

“喂……”电话那头好诺的声音很是清朗。

梁思越悠悠地问道:“好诺,你在哪儿呢?”

好诺以很快活的声调回答道: “在善清山呢,jx这边安排了两天的观光时间。”

善清山那边肯定是山青水秀、阳光明媚,梁思越看着前面拥挤的车流,无限郁闷:“好诺,你回来吧。”

“后天就回去了呀。”出差好几天了,才安排了两天游玩的时间,许好诺正有些乐不思蜀,却也还知道要对战斗在第一线的同志表示一下关心的:“你在干嘛呢?”

“刚刚和顾哲灏谈了谈大中和美罗收购的事。”梁思越拣主要的工作进行汇报:“我跟我爸妈也都谈过了,他们对我们的事表示祝福。”

“哦,呵呵。”好诺觉得家人之间这种正式的外交辞令郑重得让人有些想笑场:“你跟我爸也说啦?”

“没呢。”梁思越道:“我想先让我妈给他透个信,到时候看他态度,我好对症下药。”

“干嘛你那么算计我爸啊?”许好诺有轻微的不满,梁思越明显没把她爸看成自己人嘛。

不过她爸许文远也是冷面的人,好诺想象一下梁思越和许文远两个人面对着面,冷着脸的样子,确实也不太让人乐观,连忙说道:“思越哥,我爸那边还是我自己跟他说吧。”

梁思越倒也不做坚持:“那好吧,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跟许叔说。”

两天后南城机场,翘首以盼的梁思越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神采飞扬的许好诺。

梁思越忙大步上前接过好诺手里的拉杆箱,低头端详着好诺说道:“好诺,在那边玩得很开心嘛。”

许好诺脑际拐了下弯,忙道:“不是,是看见你挺开心的。”

梁思越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周会长陈部长还有秦朗也接踵而至,梁思越见了大家是分外的高兴,直到了停车场,才和大家依依惜别。

梁思越载着好诺一路飞驶,却在东郊的园陵路拐了弯。

许好诺奇怪道:“到这儿干嘛,不回家嘛?”

梁思越看了下时间道:“现在回去太早了,才四点多,你爸就算是知道你回来,也得等下班才回到家。”

好诺笑道;“方姨不是在家吗?”

“我妈肯定是在做饭,有丁阿姨帮她就行了,我们俩单独待会儿不好吗?”梁思越偏着头问好诺:“南城半日游怎么样?”

许好诺笑:“还半日呢,我说了回家吃晚饭的。”

梁思越只管糊弄好诺:“吹会风呼吸点新鲜空气,再回去吃晚饭也不迟啊。”

怎么样跟许文远告白他和好诺的关系,梁思越还是有些费思量的。

他一向和许文远的关系是不远不近,或者说似近还远。

忽然要态度谦卑、情感真挚地向许文远请求将好诺许给他,梁思越只担心自己不能突破自我。

可是有句话叫“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梁思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直接搂着好诺回家更有那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当然是要在许文远在家的时候。

只是这心思却不能跟许好诺说破。

虽然时间已是将近傍晚,郊外依然是阳光明媚,梁思越牵着好诺悠哉悠地在草地上散步。

好诺想着方亚芹在家忙着晚饭,自己和梁思越却在这无所事事地谋杀时间,便有些负疚感。可这主意是梁思越出的,可见这儿子都是白养的。

“我将来一定要生个女孩。”好诺开始许愿:“女儿比较贴心,是妈妈的小棉袄。”

“男孩女孩都行,最好是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吧。”梁思越想得比较全面,而且务实:“可是好诺,我们是不是该先结婚呢?”

“当然了。”许好诺很明确的表了态,未婚先孕的事情她可不干。

“唔,那就差你爸这一票了。”梁思越觉着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顿时轻松了很多。

许好诺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难道刚才就是传说中的求婚?这可真是囫囵吞枣啊。

可是梁思越却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妥,只笑道:“但愿许叔不会拿棍子把我打出去。”

他一定是太紧张了,好诺自己给自己搭梯子下台,可求不求的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该嫁的还是会嫁不嫁的还是不嫁。

等梁思越和许好诺吹完风谈过心回家时,许文远和方亚芹已经正襟危坐地在客厅里的沙发等了一会儿了。

好诺一到家,便开心的叫了声:“爸,方姨,我回来啦。”说着便换了鞋进屋。

梁思越紧随其后,刚好赶得及在客厅的中间揽住好诺:“许叔,妈,我们回来了。”

两个年轻人都是一脸开心的样子,身高腿长的思越半拥着好诺,精壮有力的手臂自然的包在好诺手臂外侧,是毋庸置疑的呵护,更显得刚过他肩膀的好诺娇俏可人。

这么打眼看过去也不是不相衬的。

方亚芹在沙发上欠了欠身,终是腿脚发软,又坐了回去。

许文远倒是“腾”得从沙发站了起来。

本来他其实是要做法海老和尚的。

可是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孩是他的女儿,不是白蛇精;

这个帅气俊朗的年轻人也算有男人气,怎么看也比那个就会惊慌失措叫着“娘子娘子”的卖药的倒霉蛋要顺眼的多。

许文远顿了顿,略显僵硬地挥了挥手:“回来啦,吃饭,先吃饭吧。”

方亚芹听了这话,知道大势已去,便强撑着劲儿,步履蹒跚地去了厨房。

许好诺也连忙过去帮忙。

要说一家人团团圆圆坐下来吃饭的氛围还是不错的,方亚芹虽然反常地没给梁思越夹菜,可脸色还算温和。

许文远也还是庄重有余的样子,却也知道泛泛得招呼“吃菜,吃菜。”

唯我独尊的只有梁思越,甫一坐下来就夹了块荸荠糕咬了一口,便将盘子全端到了自己面前。

好诺动作慢,眼睁睁得看着自己放在面前的最爱给梁思越全部掳了走。

可那盘荸荠糕虽然不多,好歹也有五六条,许好诺善意的给梁思越提着醒:“思越哥,你不是不爱吃甜食的吗?”

梁思越却毫无愧色:“就这荸荠糕还挺合我口味的。”

许好诺无语,在方姨和他老爸的注视下,总不好为口吃的和梁思越抢起来,可听着梁思越咬着荸荠糕的清脆声,好诺还是暗自咽着口水。

方亚芹没什么胃口,盛了碗**汤,慢慢地喝着。

可是梁思越分外香甜的吃相还是引起了她的主意。

方亚芹拿着调羹慢慢地搅着碗里的**汤,心里寻思着这荸荠糕做好了放在冰箱里快一个月了,今天菜准备少了所以翻了出来凑数,也不知道变味了没有?

亲家

晚饭在安静友好的气氛中结束,许文远和梁思越起身去了客厅。

好诺很熟练地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刷。

方亚芹看了眼一老一少的两个男人,也去了厨房,拿了百洁布慢慢地擦拭着灶台

厨房里自来水龙头的水哗哗得流着, 好诺很快洗好了碗,见方亚芹拿着百洁布开始擦油烟机,便道:“方姨,那个留着明天让丁阿姨擦好了。”

方亚芹并不看好诺,只说道:“我捎带手的事,你出去看看吧。”

方亚芹态度温和,语气平静,却有种说不出的疏离。

“好吧。”好诺愣了一下,便擦干手上的水去了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许文远和梁思越并排端坐着在看电视上的时政节目,两人之间微妙地保持着一臂左右的距离。

许好诺见他们两人微笑着偏着头,亲切而又矜持地交流着意见, 只觉得那架势像极了两个友好国家的领导人在会晤,便忍不住扑哧一口轻笑了起来,可心里面却有些温暖的满足的感觉。

许文远和梁思越见好诺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梁思越更是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到好诺面前问道:“好诺,你可以走了么?”

去哪里?好诺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梁思越,却还是顺手勾住他的小臂对许文远说道:“爸,我和思越哥出去一下,等会儿回来。”

女大不中留啊,许文远只能叮嘱道:“早点回来。”

梁思越好容易等到了这个表决心的机会,连忙恳切的保证道:“许叔,我会照顾好好诺的。”

许文远微微颔首,好诺便拿了包和梁思越手挽手地出了门。

甫一到了楼下,好诺便问梁思越道:“思越哥,你干嘛这么急着走啊?和我爸多聊会儿不好吗?”

梁思越皱了眉,道:“我有些不舒服,好诺,那盘荸荠糕有些酸了,可能是变质了。”

好诺瞪大了眼睛:“那你还吃那么多?”

梁思越紧蹙着眉头,诉苦道:“这种关键时候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吃总比你吃好吧?”

她就算吃了一口,发现不对也不会再吃了吧。许好诺看着梁思越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笨,还是把她想得太笨了。

可是梁思越脸上确实有些痛苦的样子,许好诺有些紧张地问道:“要不要紧?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腹部的绞痛似乎越来越重,梁思越苦笑道:“先找个药店买点药吧。”

街道的拐弯处就有家药店,梁思越靠边停了车,好诺就连忙跳下车跑进去买了堆药又跑了出来。

“黄连素、氟哌酸、泻立停……”好诺低着头按照说明书的用量给梁思越配药,抬头却见梁思越想也不想将一把药全放进嘴巴里,就着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地全吞了下去。

好诺忽然有些担心:“思越哥,你这样吃,药和药会不会有化学反应啊?”

“好诺……”梁思越面色有些萎顿,皱了眉便抱住了许好诺,将头埋在她颈窝处。

梁思越这忽然的举动象是在撒娇又象是在抱怨,许好诺猝不及防,只结结巴巴的问道:““怎……怎么了?”

梁思越却不说话,只找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紧抱着好诺,将头深埋在她怀里。

可这姿势却让好诺觉得别扭而且困窘,怀中那炙热的呼吸更是让她面红心跳,好诺挺直了背,手足无措。

幸而梁思越只是惬意地抱着她,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渐渐的,那种被人全心依赖着和依靠着满足感终于淹过了所有其他纷扰的情绪,好诺放松了心情和身体,也伸手坦然抱住了梁思越,静静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过了好一会儿,梁思越终于松开了好诺,低声问道:“我们去哪儿?”

梁思越的脸色有些发白,可眉梢眼角却有些红晕,好诺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问道:“你好啦?”

梁思越振作了一下精神道:“好了。”

许好诺歪头看着梁思越,有些恶作剧地坏笑了起来:“我看哪儿也别去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泻立停泻立停,你等会泻不停怎么办?”

梁思越气极,连脸颊也红了,伸手捏紧好诺的鼻子就狠狠得拧了拧:“许好诺,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好诺挣扎着从梁思越的手里抢救出自己的鼻子,气急败坏地说道:“拉肚子么,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人真是的,生个病都要装酷。

梁思越有些气馁地松了手,祭起了哀兵之计:“好诺,我生病了你都不肯在我身边照顾我么?”

许好诺看梁思越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软,很是为难地说道;“可是我答应我爸早点回去了,再说……到你家,碰见你爸怎么办?”

好诺说到这儿,忽然觉得梁思越这邀请有些可疑,便眯缝起眼睛看着他。

梁思越却很镇定,只无奈地说道:“那算了,我送你回去吧。”便将车子掉了头。

车子很快到了许家楼下,好诺看着梁思越有些紧巴的侧脸线条,无限心虚:“你不要紧了吧。”

“唔”梁思越紧抿着嘴角哼了一声。

好诺一时有些进退两难,想了想,便侧身在梁思越的嘴角上轻吻了一下,许诺道:“思越哥,我先回去了,你要是再不舒服得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去看你。”

梁思越终究是没扛住这糖衣炮弹,伸手揉了揉好诺的头发道:“行了,我没事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诺终于放了心,心情很好的上了楼,可刚到家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争吵声,好诺迟疑了下,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只听到屋子里“砰”得一声巨响和她爸许文远的怒吼:“你以为我乐意和梁啸宇做亲家?!”

好诺顿时呆住,却旋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便进了屋,有些委屈地叫了声:“爸……”

许文远正站在客厅里对着卧室的门怒吼,却没料到身后传来了女儿的声音,诧异地回头道:“好诺你怎么回来?”

许好诺有些赌气地撅嘴道:“不是您让我早点回来的嘛?”

“哦。”许文远颓然坐到了沙发上,人好像顷刻间便衰老了几分。

这样颓废的许文远,许好诺已经有好多年没再见到了。

“爸爸,你怎么了?”好诺有些担心走到许文远身边坐下,心里面只觉得沮丧,她爸和梁思越的爸爸其实是情敌关系,方姨和梁思越的爸爸是劳燕分飞的关系,她怎么就没想到他们彼此间也许并不乐意再有什么瓜葛呢?

好诺郁闷地叹了口气:“爸,是不是我和思越哥谈恋爱让你和方姨挺为难的?”

许文远看着女儿,沉默了。

好诺和梁思越的感情发展委实出人意料,且确实不合时宜,可好诺脸上的笑意,好诺看梁思越的眼神让他无力想要去阻止什么。

好诺的性子随她妈妈,温柔敦厚,可骨子里却倔强得很,是不会轻易的因为别人的意见改变自己的心思的。

固守在他记忆中的那个温柔却又执着的女人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许文远的脑海中,面对着他的缄默不语,她慢慢地将那封匿名信和几张照片一一撕掉,温柔而坚定地对他说:“我不信,我不信你会不要我和好诺,我不信你会为了别人的老婆孩子不要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确实不会,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抛妻弃女,可是那并不代表他的思想没有开过小差。

人有很多时候都会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就如他对方亚芹,又或者就象好诺妈妈对他。

他曾经以为那个女人对他的温情是刀砍不断水浇不灭的,这样近乎愚笨的感情曾让他觉得是种负累。

可是在她遽然撒手人寰,永远地离开他后,却让他愧疚难安。

这份愧疚让他面对象极了她的好诺时总有几分距离,可却又愿意满足她任何的心愿。

“也没什么为难的。“许文远字斟句酌地开了口:“就算真得有些为难,可是和儿女的幸福比起来也就不为难了。好诺,只要你和思越能好好的,爸爸是支持你们的。”

那就还是为难的了,好诺虽然收到了父亲派的定心丸,可是对形势却还有着清醒的认识。不过好诺一向有着天真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总喜欢往最光明的方向设想着事情的结果。好诺的想法是等她和梁思越结了婚有了孩子,梁许两家就算天下一家亲了,父母这一辈的恩怨就可以了了,再也不会疙疙瘩瘩的了。

好诺这想法很快就遇到了知音。

第二天,好诺到协会上班,出差一个礼拜,她的工作虽然有李姐顶着,却还是积下了不少事,好诺直忙到快到中午时才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李姐看许好诺直那扭来扭去的转着脖子,忽然想起了件事:“好诺,你出差这几天,有个姓许的打过几次电话找你,那人挺傲的,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我就没把你手机告诉他。”

好诺立马给李姐竖起了大拇指:“李姐,你这关把得太好了。”

李姐笑道:“我还怕是那位送花的王子,我给你棒打鸳鸯了呢。”

好诺讪讪地说了句:“李姐,你可真能瞎猜。”便拿了杯子到开水房去泡茶,回到办公室时,却见李姐正帮她接着电话:“许好诺啊?”

李姐冲好诺挪了挪嘴,好诺连忙摆了摆手,李姐便很干脆的说道:“好诺说她不在。”就挂了电话。

许好诺傻了眼:“李姐,你这不是把我卖了吗?”

李姐笑道:“我这是帮你,丫头,你是什么态度就干干脆脆地让人知道,也好让人死了心啊。”

李姐的脾气一向如此,好诺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可许墨非绝对是那种越挫越勇的人,好诺想他碰了这钉子只会更不死心。

男人都不是会那么轻易地被打击到的,电话那头的顾哲灏拿着电话诧异了会儿,却也决定知难而上。

好诺只以为被挫的是许墨非,倒也做好了再次交锋的准备,果然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同办公室的张姐拿着话筒对好诺道:“好诺,找你的。”

这人还真是游击战啊,许好诺认命地走了过去,拿起话筒道:“喂?你找我什么事啊?”

“哦,好诺,我在锦绣大厦二十九楼的斯巴特健身会所,你方便过来和我喝杯茶吗?”

这人的语气很亲切随和,可这声音厚重中带着些磁性,许好诺并不熟识,好诺期期艾艾地问道:“对不起,请问………请问您哪位啊?”

那人很爽朗地笑了起来:“好诺,我们见过面的啊,我是梁啸宇,思越的爸爸。”

“啊,是梁伯伯啊?”好诺没想到自己这乌龙摆得这么寸:“不好意思,我刚没听出来。”

“呵呵,没关系。”梁啸宇笑着解释道:“我也是一时兴之所至,记起你就在隔壁的国贸大厦上班想和你见个面。”

“好的,梁伯伯,那我马上过去趟。”好诺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道歉

好诺放下电话,跟丁姐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办公室,为了避免早退的嫌疑,好诺连包也没带,只拿了手机。

锦绣大厦和国贸大厦中间只隔了个马路,上面的斯巴特健身会所,好诺还是很熟悉的。

蒋青晓去年年底拿了笔不菲的年终奖后,毅然决然地办了张他们家的年卡,也鼓动过好诺去办张卡。

可好诺对需要主动性的运动类项目向来没有兴趣,只拿了青晓办卡获赠的几张免费的水疗spa券去做过几次spa。

不过健身所前台的小姐显然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见了好诺便微笑着问道:“您好,是来做spa的吗?”

“不是的。”好诺这才觉得梁啸宇这邀请有些脱离群众,他请她到会所里喝茶,可她得能先进去啊。好诺犹豫着说道:“我是来见个朋友的,我能进去找他吗?”

前台小姐脸上露出无可挑剔的微笑:“您可以打你朋友的电话让他出来一下。”

“这样啊。”好诺有些失望,她根本没有梁啸宇的号码。

好诺正要掏出手机给梁思越打个电话问他老爸的号码,却被从里间走出来的一身channel套装的老板娘秋姐吸引了视线。

这个美丽而又富有风情的女人有种超越年龄的魅力,一直是青晓仰慕的偶像。

如今这偶像却径直款款地向好诺走来,微笑着问道:“许小姐吗?”

“是的”好诺忙点了点头。

秋姐笑嗔道:“喔,梁总特意叫我到门口来接你的,我倒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虽然青晓一直笃定的说这老板娘最起码是三十五岁以上了,可好诺看她笑起来眼波盈盈的样子却还是甘泉般清醇,留人沉醉。

所以当秋姐很自然地挽起好诺的胳膊道:“许小姐,跟我来吧。”,好诺满脑子都是“艳遇啊艳遇,回头一定要跟青晓显摆显摆。”

秋姐挽着好诺,三拐两拐地到了里间一个办公室门前才停下来。

好诺抬头一看,办公室门上挂着总经理室的牌子。

秋姐松开挽着好诺的手,推开房门道:“啸宇,许小姐我帮你领来了。”

这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好诺打了个冷战就清醒过来,这艳遇并不是她的。

秋姐轻推了下好诺笑道:“进去吧,他等着呢。”便转身走了。

传说中梁思越他爸当年在前苏联闯荡时,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有这么风情万种的老板娘陪在身边可真是符合许好诺对江湖的美好幻想啊。

好诺怀着莫名的兴奋和好奇进了办公室。

室内阳光通透,黑胡桃色的书柜和老板桌,紫罗兰色的布艺沙发,半弧形的落地玻璃前摆着一张黑胡桃木的矮几,对面各摆了黑胡桃支架紫罗兰布艺镶面的软椅,看上去更象一个居家的书房加会客室

梁啸宇坐在软椅上,悠然地品着□夫茶,见好诺进来了,也不起身,只伸手指着对面的椅子笑道:“好诺来了,坐吧。”顺手递了一小盅茶,放在好诺面前。

“谢谢梁伯伯。”许好诺压抑住心里那隐秘的兴奋,毕恭毕敬地坐了下来。

剔除所有的八卦因素,许好诺还是得承认梁啸宇看上去综合魅力指数要超过她老爸许文远,而方姨……,方姨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是很漂亮的。

“你看那就是你们大厦。”梁啸宇指着窗外对好诺说道:“好诺,你在几层办公?”

梁啸宇的问话制止了许好诺的胡思乱想,好诺将目光从梁啸宇的脸上移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我们协会在二十五层。”梁思越他爸总不会专门叫她来闲聊的吧,好诺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呵呵,在这里真能看到呢。”梁啸宇笑着收回了视线,又落在了好诺的脸上:“好诺,今天叫你来,也是触景生情。思越把你们的事告诉了我,我心里很高兴”

好诺没想到梁啸宇如此开通,顿时两眼放光,虽然梁思越说过他爸是同意的,可本来她是以为梁啸宇的态度会比她爸更勉强的:“梁伯伯,谢谢你能这么说。”

梁啸宇摆了摆手:“好诺,相逢一笑泯恩仇,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到你们这儿能以这样圆满的方式划上句号,我真是很欣慰。我这个人有些固执,一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是你母亲的事我还是很内疚的,这么多年了,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这事思越是知道的。”

梁啸宇的样子很有几分悔不当初的意思,好诺只以为他说的是方亚芹,便迟疑地说道:“其实方姨这些年……”好诺说了一半,便闭了嘴,她总不好安慰梁啸宇说,方亚芹跟她爸过得还算不错吧。

梁啸宇看着有些尴尬的许好诺,继续毫不留情地进行自我批评:“亚芹那边我也有错,她是顺风顺水惯了的,当然是很难理解我在外创业的艰辛。我那时也是年轻气盛,离婚是草率的。可是整件事情里最无辜的还是你母亲,这些年我总是难以心安,如果我当初不把那些有关你父亲和亚芹关系的资料给你母亲,也许她也没那么快地离开人世。后来虽然我多方求证,那只是起交通意外,可是我这心里还是很不安。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啊。”

对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丑恶,人总有煞那间想要回避的本能,许好诺脑中一片空白,竟然不能理解梁啸宇话里的意思,只白着脸问道:“梁伯伯,您……您在说什么?”

很纯良的女孩,家境不错,家教也错,喜怒哀乐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这点倒有几分象年轻时候的方亚芹。

思越居然喜欢她有十年,梁啸宇叹了口气:“好诺,虽然前事已了,你们这辈也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可是我想我还是应该跟你还有你母亲说声对不起,你母亲不在了,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梁伯伯当初的鲁莽。好诺,请你原谅我。”

梁啸宇的话象一颗一颗铜豌豆蹦进了好诺的脑子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声响。

好诺本能地抗拒着,可是“母亲”是许好诺无法回避的字眼。

记忆中永远温柔快乐的笑容就如在眼前,许好诺只觉得心中绞痛,难以相信那样幸福的笑靥下竟隐藏着被伤害和被辜负的痛。

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

可是好诺没有追问和对质的勇气,只苍白着脸站了起来,喃喃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梁伯伯。”便匆匆夺路而逃。

她没有权利说原谅或者不原谅。

她的妈妈,那个被伤害的人带着所有的秘密悄然走了,而她一直没心没肺地过得还算高兴。

事实上自从有了方姨的加盟,这个家又重新象个家了。

不管是她爸许文远也好,还是她也好,其实都早已适应了吧?

许好诺忍不住从鼻孔里轻笑了声,心里却是钝钝地痛。

走道上秋姐迎面而来,微微有些讶异地招呼道:“许小姐,这就走啊。”

好诺含糊地答应了声,便只管埋头往前冲。

秋姐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却正见梁啸宇伸手端过对面的□夫茶,皱着眉一饮而尽,便立刻变了脸,讥笑道:“等不及了要喝媳妇茶?不是说她是你儿子的女朋友吗?”

梁啸宇板着脸道:“你瞎猜疑什么?这盅茶她碰都没碰过就走了,心思这么浅,真搞不懂思越怎么就铁了心看中她了。”这结果不管是不是他想要的,此刻也都不能让他高兴。

秋姐松了口气,笑道:“年轻人的事你要管那么多干嘛?你家大少爷也许只是图个新鲜。”

“要这样就好了。”梁啸宇禁不住感慨道:“我这一辈子也就思越这一个儿子了,思越死心眼得狠,看上去大概也就能娶一个媳妇了。”

秋姐嗤笑道:“你自己风流就算了,怎么我觉着你这意思是恨儿子不风流?”

梁啸宇摇头道:“他风不风流的我管不着,娶妻这样的事肯定是要慎重的,一代没好妻,代代没好子,我这一辈子的心血以后都是要交到他们手里的。”

秋姐轻笑了笑:“原来你这辈子只碰到了方亚芹这么一个好女人。”

梁啸宇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冷酷:“外甥象舅舅,方博山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人物。”

秋姐一双杏眼在梁啸宇的脸上扫了一扫,便微笑着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可刚走出了办公区,却碰到了从健身房方向过来的许好诺。

年轻的女孩,苍白着脸,秋姐忍不住上前提点道:“许小姐,你走错方向了。”

好诺只觉得自己象只走投无路的困兽,闷声道:“我找不到出路了。”

“呵呵,跟我来吧。””秋姐轻笑了笑,心里却全是怜悯,对许好诺的,更是对她自己的。她跟着他有二十年了,没有做妻子的资格,更没有做母亲的权利,竟是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

秋姐带着好诺到了电梯口,忽然对好诺道:“我四十三了。”

许好诺惊愕地抬头:“啊?”

“我四十三了。”秋姐微笑着重复了一句:“到我这个年纪再发现无路可走就迟了,不管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许小姐,你认局吧。离姓梁的远一点,为你好,不要有什么不甘心的,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就是亲骨肉他都能下手的。”她有过一个孩子的,可是他不要。

原来梁啸宇是故意跟她说这些话的吗?为什么要拿她过世的母亲来打击她?

许好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健身会所,敞开的前台灯火闪亮却有种说不出的幽冷,身穿淡蓝色工作服的前台小姐身影模糊得象魑魅魍魉。

好诺猛得回头,擦干眼中的泪水,她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从来没有。

电梯很快到了,好诺头也不回地冲上了电梯,只觉得手脚冰凉,耳中更是一阵一阵的哨音。

电梯门一开,好诺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没有来过这个倒霉的地方,听过这些鬼扯一样的话。

大街上人来人往,阳光耀眼,却没法缓解好诺心中的孤单和yīn冷,好诺冲出了锦绣大厦,一路小跑着,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耳边的哨音渐渐变成了熟悉的音乐,好诺茫然地低头一看,原来是手中的手机在响。

好诺下意识地接通了电话,却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喂?”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顾哲灏悠闲地拿手指敲着方向盘,等着红灯。

他是以“收购在即不适宜再参加关系单位宴请”为理由才推掉晚上的应酬的。

早早地开了车来接好诺下班,不过是想争取一个从轻处理的机会。

然而电话那头却没人说话,顾哲灏诧异地扬眉,好诺还在生气?

街对面,一辆横向行驶的汽车疾驶而过,正撞向一个要过马路的女孩。

“好诺!”顾哲灏只来得及徒劳地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就眼睁睁地看着许好诺象个布娃娃似得被撞翻在地上。

晚宴

顾哲灏踩了脚油门,将车开过了马路,迅速地打开车门,跑了出去:“好诺,好诺……”

趴在路中环岛上的许好诺听到叫声,扭头看了一眼,顾哲灏刚松了口气,却见许好诺软软地倒了下去。

“好诺!”顾哲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停摆了似的,连忙抢上前去,托住了许好诺。

许好诺面色惨白,可是除了额头被擦伤了以外,并看不到明显的伤处,可顾哲灏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恐惧。

肇事司机和几个围观的人也立刻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快,快将她抬到车上送医院去!”

顾哲灏怒喝道:“别碰她!”

顾哲灏托着许好诺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体放平,指挥道:“你们帮我一齐托住她抬到我车子后座上,注意是平托着,动作要轻。”

顾哲灏的声音并不高,却隐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乱糟糟的局面立刻平静了下来,大家伙齐心合力的将许好诺稳稳地平托到了顾哲灏的车后座上。

顾哲灏扫了眼肇事司机的车牌,拍着他肩膀道:“你在这等警察吧,后面的事你听候处理。”

肇事的司机搞不清顾哲灏到底是哪根葱,瞄着顾哲灏的车牌,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就眼见着顾哲灏上了车绝尘而去。

省人医vip输液室里,梁思越正输着液,也不知被谁惦记了,忽然猛打了两个喷嚏。

在边上陪着的司机小王被这响亮的喷嚏声惊动了,忙走到梁思越跟前,仰头看着输液袋道:“快输完了。”

“叫护士来拔针吧。”梁思越却已经很不耐烦了,他昨晚吃了好诺的药,只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今天中午吃完饭后,被打倒的细菌又开始反攻倒算,真是让他吃足了苦头。

他这半天待在医院里,真是耽误了不少事,梁思越急匆匆地出了医院,刚上车就接到了父亲梁啸宇的电话:“思越,你不在办公室?”

“嗯,我在医院刚出来。”梁思越懒懒地靠在车座的后背上,可是在车出医院大门的那刻,梁思越意外地看到了顾哲灏的车匆匆驶入。

“哦?你身体不舒服?晚上朱光厚请客你还能参加吗?”

“应该没问题。”梁思越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不过只怕朱光厚请的人未必都能出席。”

梁啸宇道:“别人给不给面子那是别人的事儿,但是我和朱光厚也算是贫贱之交,吃顿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也不过是年轻时候,机缘巧合在一桌子上喝过酒,如今就算是贫贱之交了。

“唔,好吧。”梁思越挂上电话,微笑了笑,开始给“世交”许好诺同志打电话,可是好诺的手机却关机了。这丫头一定是忘记充电了,梁思越合上手机有些悻悻然。

“梁总,是回公司嘛?”司机征求着梁思越的意思。

梁思越看了看腕表,犹豫了下道:“好吧。”他被折腾了一天,又在医院待了这么长时间,晚宴前怎么也得回公司冲个澡,换套衣服。

等神清气爽的梁思越陪着梁啸宇一同出现在晚宴上时,朱婉婷倒也眼前一亮,虽然只是最中规中矩的黑色西服和白衬衫的组合,可眼前这个修长挺拔的年轻男子却有种卓尔不群的气度。

朱婉婷微笑着上前招呼他们父子:“梁伯伯,您可来了,这位是思越兄吧,赵会长刚刚点评过你哦。”

朱婉婷身穿一袭白色小礼服,头发全部梳拢在脑后,瞧着很有些大家闺秀的温婉,举止言辞间也很是落落大方。

商会的赵会长上次便说过给朱家女儿和思越保媒的事,梁啸宇端详着朱婉婷,笑道:“哦?赵会长给思越打了几分?”

朱婉婷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喔,梁伯伯那您可得看开些,赵会长说思越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哦。”

“这有什么看不开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嘛。”梁啸宇哈哈大笑,径直走向朱光厚和赵会长等人,笑道:“我们还是老家伙凑做堆吧。”

朱光厚和赵会长等人也都是哈哈大笑。

朱婉婷也抬手对梁思越示意道:“今天没别人了,思越兄请入席吧。”

“谢谢。”梁思越也不推辞,随着朱婉婷就在酒桌边坐下,态度随意的说道:“大家都是年轻人,朱小姐还是叫我梁思越吧。”

朱婉婷莞尔一笑,语气温和的应了声:“好。”

两个年轻人,一个白裙一个黑衣,坐在一起郎才女貌的,倒也赏心悦目。

朱光厚笑呵呵地亲自给梁啸宇斟满了酒,笑道:“今天就是朋友聚会,生意场上那些烦人的事先扔一边去,梁总赵会长咱们今天要好好叙叙。”

梁啸宇也是笑容满面:“好好,难得轻松啊。”思越要是能下决心将朱家的女儿娶过来倒也是件有大智慧的事,不过看他那目不斜视的样子有点儿难,说到底朱家女儿是那个许墨非经手过的女人。男人嘛,这种事多少有些戳心,所以这事他倒也不想勉强思越。

梁啸宇有些遗憾地收回了目光,只笑着对赵会长道:“赵会长,商会可以定期组织这种纯友谊的聚餐嘛。我看参加的人是多多益善。”

赵会长笑道:“那得你梁总出面啊,别人可没这个面子。”

赵会长这话虽然是拍了梁啸宇的马屁,却无意间踩低了朱光厚,所幸大家都是涵养极好的人,只微笑着不露痕迹地将话题扯开。

朱婉婷听他们云里雾里地闲扯却有些不耐烦,梁家在市里面关系比较硬,这次收购大中和美罗,他父亲曾和梁啸宇商讨过两家联手将其他家挤出局的策略,梁啸宇推托这块业务由他儿子主事,结果便不了了之。

想起梁思越刚才说的“大家都是年轻人”的说法,朱婉婷便也不多兜圈子,偏了头直接问坐在身边的梁思越道:“你对这次大中和美罗的收购怎么看?”

梁思越微笑了笑,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朱婉婷并不想听他打马虎眼,追问道:“你就没想过要强强联合么?”

朱婉婷这穷追不舍的劲头,确实是和许墨非有些神似,梁思越侧身认真地看了朱婉婷一眼。

赵会长见了便笑道:“看来我是不用跑断腿,就可以吃歪嘴了。”

南城向来有“做媒跑断腿,做成吃歪嘴”的说法,赵会长这说法虽隐晦,朱光厚却还是心领神会的哈哈笑了起来,梁啸宇便也陪笑了笑。

梁思越心里有些恼怒,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笑道:“这种企业间的联手,也和普通人结婚一样,除了要挑一个情投意合的对象以外,还得挑一个良辰吉日。”

这下连梁啸宇都来了精神,很有兴味的瞧着梁思越和朱婉婷。

朱婉婷并不是怯场的人,只带着几分玩笑口吻打趣道:“那么梁大总经理有没有挑到合适的人?”

梁思越笑得很坦然:“我个人是早就有心上人了,宇轮集团还在静等最好的时机。”

朱婉婷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失望,其实经过了许墨非这个人,她已经不打算再把自己的幸福交给别人主宰了;对于和梁家可能的联姻,她不象她父亲那么热衷。

可是梁思越坦然的笑容却让她忽然有些失落,这世上还是有谦谦君子的,只可惜却不是她的良人。

朱婉婷笑啐道:“你干脆说你们宇轮是待价而沽好了。”

酒桌上又是一片笑声。

梁思越看着放在手边的手机却有些微微分神,身为他心上人的许好诺是一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明知道他昨天不舒服,今天却一个电话也没打给他,梁思越暗暗咬着牙。

好容易熬到了晚宴在一片友好的气氛中圆满结束,梁思越钻进了车子,便迫不及待地给许好诺拨了个电话。

好诺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状态。

梁思越皱了眉,直接拨通了许家的电话,可是电话却依然没人接。

梁思越愤愤地低语道:“我妈怎么也不在家?”

原来是在给许好诺打电话,梁啸宇看着急不可耐的梁思越感慨道:“这个许好诺和你妈年轻时候倒有几分神似。”

这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吧,梁思越愣了愣,斟酌着说道:“ 我妈……把自己看得更重些。”

梁啸宇笑了起来:“这年头,除了傻子,谁不把自己看得更重?”

梁思越有些不悦,皱了眉,简单的说道:“有些人不懂得保护自己。”可想起许好诺没心没肺的样子,梁思越又愤愤地补充道:“是有些笨蛋!”

梁啸宇自然能听出思越话里的回护,想起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梁啸宇也皱了眉头,闭目靠在车座背上养神。

坐一边的梁思越却终于拨通了方亚芹的电话:“妈,你在哪儿,好诺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方亚芹焦急的声音:“我在医院呢,好诺下午叫车子撞了。”

“好诺怎么会给车子撞了?!”梁思越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蓦然高亢了起来:“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哪个医院?!”

“省人民医院,顾哲灏送她到医院及时,当时情况处理得还算好,好诺有根肋骨骨折了,还有根骨裂,医生说没发生骨头错位,就算幸运的了。”

这算哪门子幸运?下午顾哲灏匆匆忙忙地竟是送好诺进医院?想着自己和受伤的好诺就这样擦肩而过,梁思越心疼得不行,咬着牙问道:“是顾哲灏开得车?”

“不是不是”方亚芹连忙否认道:“是好诺自己过马路不小心给车撞的……”

梁思越猛得合上了手机,吩咐司机道:“快掉头去省人民医院!”

梁啸宇一脸震惊地看着梁思越,许好诺车祸了? 还扯上了顾哲灏?

梁思越看着梁啸宇,有些焦躁地说道:“爸,好诺车祸了,你在前边靠边下车自己打车回去吧。”

梁思越看梁啸宇目瞪口呆的没什么反应,猛然醒悟了过来,急吼吼地吩咐司机道:“你快在前面靠边,我下去打车。”

“直接去省人民医院。”梁啸宇伸手安抚住梁思越:“我也应该过去看看。”

4

摊牌

医院的病房里,好诺安静的平躺在病床上,意识已经回来很久了,好诺倒没觉得哪里痛,却也不愿睁开眼睛。

耳边不时传来顾哲灏,她爸许文远、方姨等人的说话声,好诺拒绝去听他们说什么,只在脑子里却不停回放着那辆黑色的汽车向她冲过来的那煞那间的片断。

有个人走到了她床的里侧,轻握住了她的右手。

好诺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本能地抗拒着,耳边却传来顾哲灏有些惊喜的叫声:“好诺,你醒了么?”

她才没醒,好诺放下了心,却还是不愿回应,只放松了右手任由顾哲灏握着。

顾哲灏微皱了下眉头,在病床里侧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又伸出只手来,将好诺的手轻轻合在掌中。

病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人说话,好诺也更不愿睁眼。

过了好一会儿,病房门却被忽然打开了。

“好诺!”这声音焦躁不安,是梁思越。

好诺心中一疼,下意识地反握住了顾哲灏的手,可下一秒钟她的左手便被紧紧握住,许好诺只觉得胸肋间传来股钻心的痛,忍不住痛苦地低哼了声。

顾哲灏连忙制止梁思越道:“梁总,好诺左胸下有两根肋骨受伤了,不能用力。”

梁思越近乎惶恐地松了手,只站在病床边弯腰轻呼道:“好诺,好诺哪里痛?好诺……”

他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她甚至,可以敏感到他的气息。

在这一刻她也渴望被他拥在怀里,可是当那辆汽车沿着飘忽的轨迹撞过来时,就已经注定她和他之间是银河迢迢难渡,她只能站在河对岸,听他叫她“好诺,好诺……”

因为被撞倒在地的,并不仅是她,还有她的母亲。

可是他还在叫她,声音虽然渐渐得低了下去,却一声比一声更重地研磨着她的心,胸肋处那钻心的痛迅速地蔓延了开来让她无法呼吸,好诺更加坚定地闭紧了眼睛。

可是有一个声音蓦然响了起来,“好诺怎么会突然出车祸?肇事的司机抓到了吗?”很冷静客观的态度,居然是梁啸宇。

病房里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可也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好诺就听到她爸答道:“好诺过马路闯了红灯,那个司机也有些超速,肇事司机和交警都来过了,最终的责任认定书还没出来。”这态度也同样的冷静客观,不带感□彩。

好诺忽然觉得很愤怒。

顾哲灏听了许文远的回答,很有些歉疚地补充道:“都怪我当时给好诺打了电话,要不……”

顾哲灏的话还没说完,许好诺就愤然睁开了眼睛。

梁思越和顾哲灏都很惊喜,异口同声地唤道:“好诺,你醒啦?”

许文远和方亚芹听了,也连忙围到了病床前。

许文远见好诺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陌生,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连忙说道:“好诺,我是爸爸。”

好诺看着许文远无声地咧了咧,终于有些费力的叫了声:“爸爸……”

好诺的声音很沙哑,许文远却终于放了心。

好诺看着许文远满脸欣慰的样子,心里很有些伤感,却还是吃力的问道:“爸爸,我妈……我妈当初………交通事故是怎么……认定责任的?”

许文远没想到好诺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倒是愣怔住了。

梁思越的心却沉了下去,好诺睁开眼便执着地盯着许文远看,可她的右手也一直握着顾哲灏的手并没有松开。

许文远见好诺的态度很认真,便皱眉思索了下道:“当初那个肇事的司机逃逸了,我们又没能找到目击证人,你妈……当时骑车过马路……”忽然提起旧事,许文远也有些说不下去。

可是许好诺却迅速的接上话茬,轻声说道:“车子撞过来时,我脑子就只在想我妈最后一刻她在想什么?”

好诺的声音虽然不高,可这话却说得意外得流利。

许文远忽然就变了脸色,方亚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脸色却也不好看,就连顾哲灏和梁啸宇都皱起了眉头。

梁思越更是脸色发白,伸手轻抚向了好诺的额头,低声唤道:“好诺……”

梁思越的手冰凉,好诺轻颤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他。

只一眼,许好诺便迅速地闭上了眼,眼泪却不可遏制的流了出来,好诺哽咽着问道:“爸,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方姨……”

额上的手猛然一颤,许好诺的心里却如碾盘重重碾过,好诺终究是没办法说出所有的疑问,可是显然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病房里寂静无声。

许文远木然看着女儿,无言以对。

顾哲灏微微地皱了下眉,重又郑重地将好诺的手合在掌中。

可他这份郑重刺伤了梁思越的眼睛,梁思越看着紧闭着眼睛眼角全是泪痕的许好诺,心里又惊又痛,猛得转头看了眼方亚芹和许文远。

梁思越的目光里有不容怀疑的指责,却即刻将方亚芹从定身法里解救了出来。

方亚芹转身拿上自己的包,毫不犹豫地打开病房门就出去了。

重重的关门声让每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梁思越果断地开口道:“许叔,麻烦你去看着我妈,顾局、爸,麻烦你们也出去一下,我有话想单独跟好诺说。”

许文远和梁啸宇都沉着脸走出了病房,可好诺却紧攥着顾哲灏的手不放。

顾哲灏皱眉看着梁思越,似乎有些为难。

梁思越低头看着好诺紧抓着顾哲灏的手,只觉得心被拧成了一团,梁思越调整了下呼吸,才苦笑着低声道:“好诺,你不能因为他们的错就也定了我的罪。”

可是好诺却不睁眼看他,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流着眼泪。

这个时候病人是需要静养的,顾哲灏清咳了一声, 刚要发表意见,却见梁思越弯腰柔声对好诺说道:“好吧,好诺,就算你要判我死刑,也要给我一个上诉的机会,对不对?

梁思越的声音很温柔,却好像还是严重地刺激了许好诺。

“不……”好诺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她没勇气宣判他死刑,更没勇气听他申诉。

可是这样的哭泣显然对好诺的伤处没有任何好处,许好诺忽然呛咳了起来,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

这下顾哲灏再也无法维持礼貌的态度,伸手挡住梁思越:“对不起梁总,请你出去好吗?”

梁思越很惊愕地抬头看着顾哲灏,以眼神传递着“你算什嘛东西”的不屑。

可顾哲灏却很镇定的解释道;“好诺的肋骨撞断了,还有些气胸的症状,对她来说重点的呼吸都是痛苦的,根本不适合再有什么情绪波动。我知道你们这里可能有很多误会或者隐情需要澄清,可是她现在需要静养,请你耐心等她身体好了再跟她谈好吗?”

顾哲灏的态度还算温文有礼,言辞也很恳切,可梁思越却需要攒足全身的力气才能遏制住想一拳将他打趴在地上的冲动。

好诺听了顾哲灏的话,微微地将脸往里侧了侧。

很细微的动作,却深深挫伤了梁思越的心。

好诺受伤了,他没法抚慰她的伤处,却只能加重她的痛楚,这样的认知让梁思越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

可是这样挫败的情绪,却不能有一丝一毫展露在顾哲灏面前。

梁思越直起腰来,冷静地审视着顾哲灏,这是个他从未重视过的对手,如今却是沉溺在痛苦的深渊中的许好诺唯一愿意攀住的浮木。

怨不得老话说“形势永远比人强”,梁思越拿手背轻抚了好诺的脸颊,低声说了句:“照顾好她。”便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梁思越的眼神,梁思越的态度,都很明显得不够友好,可顾哲灏本着“团结大多数”

的原则和方针,还是很诚恳地赶在他走出病房前保证道:“一定。”

梁思越身形微滞了滞,却还是忍了一口气,急匆匆地出了病房。

梁啸宇毫不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象阵风似的从身后刮过,直扑向那辆黑色奔驰。

倒是被赶下了车的司机很有些受了惊吓的样子,走到他身边战战兢兢的说道:“董事……董事长。”

梁啸宇目送着自己的儿子开了车扬长而去,安慰着吓坏了司机道:“没事,打电话叫他们再来辆车。”

分针还有两格便到午夜十二点整,在书房里枯坐了半天的梁啸宇正想起身回房休息,书房的门却被“砰”得一声猛得推开了,梁思越一脸肃穆地站到了书桌前。

梁啸宇又坐了回去,悠然开口道:“不错,没喝酒,没有交通事故通知电话,还赶在十二点钟前回了家,看来你还是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的,也知道家里有个老父亲会担心你。”

梁思越有些困惑地看着梁啸宇,眼中满是怒火:“我回来只是想问清楚一个做父亲的,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不惜亲手毁了做儿子的幸福;我也想知道一个男人,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在自己已经不能给对方幸福的情况下,还不惜毁掉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最后幸福的可能?”

梁啸宇脸上勃然变色,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思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知道,可是你知道吗?!”梁思越寸步不让,他满腔的怒火燃烧了一晚上才找到了可宣泄的出口:“好诺为什么会突然对许叔和我妈的关系起疑心?你只跟好诺面对面的打过一个招呼,怎么会突然有她和我妈很相像的感慨?!对许叔和我妈的关系一直耿耿于怀的,只有你吧?!”梁思越也猛得拍了下桌子,质问道:“爸,好诺为什么会突然出车祸,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原因吧?”

梁啸宇瞪着梁思越,瞳孔微缩:“我今天找过许好诺,为她母亲的事情和她道过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我没打算瞒你。既然你起心要娶她,当初的事,我也不想瞒她。思越,我跟她道歉,把事情说清楚,难道不比她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事好吗?

至于说她也遇到了车祸,我只能说这是天意。”

“天意?”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梁思越觉得心里冷得能结冰:“爸,你既然对好诺的车祸没什么歉疚,为什么又会对好诺母亲的意外表现得那么内疚?!内疚到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要专门跟好诺道歉?爸,你自己知道你那不是内疚,你只是不原谅我妈和许文远的关系,你觉得好诺母亲的死也是他们的罪过,你只是被动地在里面扎了一角。可是爸,我妈和许文远怎么样,谁都有资格说,偏偏你是没有资格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是你先出轨了,更何况……”

思越的话越说越刺心,梁啸宇呵斥道:“你别说了!你中你妈妈的毒太深了!”

“我没有中谁的毒,我自己有眼睛自己有判断。”梁思越很失望地看着梁啸宇:“其实爸,这么多年不管我妈怎么说你,我心里对你还是很佩服的,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赤手空拳打天下的,可是我现在对你很失望,非常失望。”

梁啸宇冷笑着反问道:“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对我很失望?”

梁思越受到了轻视,却还是不卑不亢地说道:“对,很失望,你对我妈做得事情太不男人,特别是你还因此害了好诺的妈妈和好诺。爸,你太狭隘自私了。别拿你的年纪和曾经的辉煌来压我,一百年太长,你的成□还短。”

梁啸宇气极反笑,却忍不住骂起起了粗话:“你个兔崽子,我除了年纪和成□,我还是你爸!”

梁思越却被提醒了,郑重地说道:“对,虽然我没法原谅你对好诺的伤害,可如果你以后不再以任何的形式插手我的事情,我还是会很乐意喊你声爸,也不会介意我到底是什么崽子。”

“梁思越!”梁啸宇忍无可忍,抄起桌上的砖头书便砸向了思越的身后。

梁思越却不为所动,只说了句:“选择权在您。”便出了书房。

梁啸宇看着碎了一地的景泰蓝花瓶,颓然坐到了椅子上,那是康熙年间的珍品,虽然只有一只,却也价值不菲,可是再珍贵的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也粘合不起来了。

他这一辈子对许多女人说过“我爱你”,却只真得爱过一个女人,虽然后来或许是并不爱了,毕竟对男人来说,事业远比感情更重要,可当初到底是真得爱过,也许就因为这样,他总觉得只有思越才是他真正的孩子。

可是现在他无限后悔这种执念,梁啸宇有些不忿地想,要是他现在面前现站着三四个儿子,思越还敢这么跟他叫板?

别墅的另一个书房里,梁思越也枯坐在书桌前,能留在好诺身边的,好诺希望留在她身边的,居然都不是他。父母的种种是他的原罪吗?可是这罪他要如何来赎?

疗伤

梁思越几乎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十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好诺不幸失去了母亲;十五年后的这场车祸,更是几乎摧毁了好诺生活中所有的支点。

梁思越不知道像好诺那种单线思维的人会如何重新架构她的生活,又会如何重新界定她和她父亲还有他母亲之间的关系。

在医院里好诺拽住了顾哲灏的手,却不愿和他有所沟通,这是否意味着他和顾哲灏也在好诺重新调整的范围之内?这想法让梁思越心惊肉跳。

可是就目前的状况,最要紧的还是好诺的病情。

第二天,梁思越第一时间去了医院。只是在好诺的病房外想起她激动时痛苦的样子,梁思越竟有些情怯,在走廊里迟疑了下,还是先去了医生的办公室了解好诺的情况。

办公室里只有一名二十多岁的小医生,态度还不错,只是介绍有些简单:“她的情况还算好啦,骨头没有错位,现在搞了个弹力胸围固定了胸廓,等过个两三个月慢慢自己就长好了。”

梁思越只觉得匪夷所思:“自已慢慢长好?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帮助她吗?这样病人不是很痛苦?”

小医生笑道:“这骨折了嘛,刺激肋间神经,就会疼,不疼不正常撒。象她这种情况的肋骨骨折都是靠自然愈合的,我们现在能做的主要是帮她清理呼吸道的分泌物和防治并发症。有的病人一下子断了三四根呢,还不是自己长好了?。”

小医生正解释着,呼啦啦进来了一帮白大褂,小医生连忙对领头的人道:“何主任,特护16床的病人家属问情况。”

何主任微愣了下,却还是礼貌的和梁思越握手道:“哦,你好。”

梁思越握着何主任的手,有些急切地说道:“何主任,冒昧了,我只想了解一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病人不那么痛苦。”

“哦,没关系。”何主任并不知道梁思越是何方神圣,不过16床上面打过招呼了,他便也尽量客观详细的介绍着情况:“镇痛的工作我们在做,我们已经帮她打了一针封闭了,可以镇痛24个小时左右。需要的话,还可以打长效的止疼针。早上查房的时候,我跟她爱人也讲了,中医在治疗骨伤方面有很多独到之处,你们不妨也试一试。”

她爱人?梁思越眉心一跳,难道顾哲灏守了好诺一夜?梁思越谢过何主任,便匆匆去了好诺的病房。

好诺的病房里静悄悄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护工正在看着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的电视,见梁思越推门进来,连忙站起来拦住梁思越,问道:“唉,这是私人病房,你要找谁?”

梁思越皱眉道:“你是顾哲灏请的护工?”

那女护工连忙点头道:“是顾先生请的我。”

病床上好诺没有动静,梁思越走到好诺病床前,好诺似乎是睡熟了,梁思越轻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女护工也怕吵着了好诺,悄声道:“上半夜还好,下半夜忽然疼得厉害,顾先生找了人打了针封闭,天快亮才睡着了。”

梁思越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许好诺。

苍白的脸庞、没有血色的唇、尖尖的下巴,只不过一晚上而已,好诺却似乎瘦了不少。

梁思越只觉得心里蓦然升起一种难言的悲哀和说不出的痛楚,为了好诺受的苦,也为了似乎只是一夜之间他就被理所当然地从好诺的身边隔离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梁思越才握住许好诺的手,弯腰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好诺,我不是随意地去握你的手的,所以我也决不会轻易地松开。”

那女护工心惊胆战地看着梁思越亲吻了下好诺的唇,指着他叫道:“你你你……”

梁思越直起身,恶狠狠地说了句:“我叫梁思越!”便出了病房。

只是到了车上,梁思越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全副武装地骑着马提着刀,却只能向不相干的人耍着威风。

可是其实谁也不应该是他的假想敌,他在乎的只是好诺这个人和她的心。

梁思越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思维,便拨了个电话给方磊:“方磊,好诺受伤了,肋骨骨折,你帮我在你们中医院打听下有没有什么秘方,只要能尽快治好人,诊金随医生开。”

“好诺妹妹?”方磊虽然一向爱说笑,却也知道轻重:“我明白了,我们名医堂的胡老是骨科圣手,过两天他出门诊,我帮你问一下。”

梁思越却是多一天都不想等了:“我今天就想知道。”

方磊叹气道:“那好,我先联系一下。”

梁思越认识方磊好些年了,唯独对他这一次的办事效率最满意。

从胡家出来时,梁思越手里拿着胡老开的药方和食疗谱终于露出了笑容:“方磊,你这次是帮了我大忙了。”

“呵呵”方磊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趁机打个歼灭战,一举拿下好诺妹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梁思越忍不住哀叹道:“现在是保卫战了。”

可这话在方磊听来,却象是炫耀:“这么说好诺妹妹你已经拿下啦,不过这药方是有了,可这里面有味泡甲片你可没处买去,穿山甲现在是保护动物,药房不卖这味药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梁思越简单地说道:“总有法子的。”便和方磊分了手。

话虽然这么说,可一时半会的,梁思越还真不知道该到哪儿找这泡甲片,不过胡老开得食疗谱,倒没什么难寻的物件。梁思越想了一下,决定将这个任务分配给他妈方亚芹。

方亚芹听清了梁思越的来意,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思越,你不会也以为妈当年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你那会儿都十多岁了,也该记事了,妈是那样的人吗?我跟你许叔开始真没什么,我一直都是坚持他不离婚的话,我是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的。”

梁思越没想到他妈会主动和他翻起当年的老账,便有些烦躁地说道:“妈,不管你当初和许叔是怎么会事,好诺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总是真的吧,她现在受伤住院了,你煲点汤送去不很正常嘛?”

“我不是不想送,我是怕那丫头给我脸色看。”方亚芹红了眼圈道:“她爸那张脸我忍了十几年了,我可再受不了别人给我脸色看了。”

梁思越有些头疼地说道:“妈,你要是自己不想去,就叫丁姨送去吧,好诺不是狠心的人,她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方亚芹伤感地说道:“她现在只以为我和她爸害死了她妈,我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

梁思越忍无可忍,终于说了实情:“可是妈,当初是我爸将你和许叔的关系捅给了好诺妈妈,她过了没几天就出了交通意外;这次也是我爸跟好诺说了当年的事,好诺才不小心给车撞的。不管你们当初是怎么回事,好诺总是无辜的吧?”

方亚芹忽然知道了真相,顿时怔住,只喃喃得说道:“这真是作孽,作孽啊。”

“妈……”梁思越也有些动了感情:“我是真的喜欢好诺,就算只是为了我,你对她好点行吗?”

“思越,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老巫婆?”方亚芹看梁思越有些错愕的样子,便含着眼泪笑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四岁多的时候,看见我一个人掉眼泪,就跑过来跟我说:”妈妈,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我当时就给你逗乐了,跟你说:“等你娶了媳妇,就不会要妈了。”你问我媳妇是什么,然后举起两只小胳膊叫道:“那我媳妇儿也会喜欢你啊,她说梁思越的妈妈是个白雪公主唉。””

这样的往事梁思越早已不记得了,可童年和少年时和方亚芹相依为命的日子却是早已深刻地烙印在了记忆中。梁思越可以和梁啸宇叫板,却没法和方亚芹大吼大叫,便低软了声音叫道:“妈……”

方亚芹更觉得伤感和委屈:“我当时就说等你娶媳妇时,妈早成老巫婆了,可不,你现在有了好诺,妈就是个害人的老巫婆了。”

“跟好诺有什么关系?”梁思越又开始有些不耐烦:“妈,我跟你说,这辈子我就认准了好诺,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方亚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摔门而去,却没了脾气,想了想还是吩咐丁姨道:“丁姨,你照着这食谱,去买些材料回来煲汤吧。”

只是这汤送到了医院,却又被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丁姨对着方亚芹讪讪地说道;“好诺那边的汤都喝不完,她让我还是带回来。”

方亚芹叹了口气道:“你明天重新煲了送去,就说是思越叫送的。”

良药

丁阿姨听了方亚芹的话,第二天又照例煲了汤送到了医院。

病房里,许好诺正半倚在床上看电视,见了丁阿姨来很有些意外,丁阿姨不等她开口就连忙道:“好诺,这是梁总叫煲了送来的,他特地找来的药膳方子,说是对你伤口很有好处。”

好诺听了这话便微低下了头,丁阿姨看她心事重重的,倒不象平时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有些尴尬的站在边上。

好在好诺很快就抬起了头,对丁阿姨微微笑了笑道:“麻烦你了丁阿姨,汤放这儿吧,我待会儿喝,你帮我谢谢思越哥。”

“好的好的。”丁阿姨见好诺又好说话起来,也自在了很多,便关心的问道:“好诺,你现在伤口还疼得厉害嘛?”

许好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打了针封闭,疼倒是不觉得疼了,可是因为没什么感觉,反而不敢乱动。”

好诺笑起来的,仍然是很随和讨喜的样子,丁阿姨忍不住说起了贴心话:“好诺,你还年轻,随他有天大的事情都不及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好诺微抿了抿嘴角,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丁阿姨。”

丁阿姨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心情很好:“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诺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反对。

丁阿姨一走,一旁的女护工便上前打开保温桶的盖子,病房里立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这是老信鸽加中药煨的汤。”女护工很是内行地鉴定道,转头又问好诺道:“趁汤还热着,我倒点给你喝吧。”

好诺微微地摇了摇头:“等中午的时候再喝吧。”

女护工没事情可做,就和好诺聊起了家常。有件事她已经憋得很难受了,女护工看了看好诺的脸色说道:“昨天,好像就是这个梁先生来看过你。”

“哦……”好诺淡淡的应道:“他是我哥哥。”

“你哥哥?”女护工正盖着保温桶的盖子,听了这话惊得手抖了抖,倒差点儿打翻了一桶好汤。

不过好诺这里倒真是不缺汤,中午的时候,女护工正倒了汤来喂好诺,顾哲灏又拎了汤来。

好诺觉得她这一受伤,倒将顾哲灏忙得脚不沾地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不是说了我这边有王姐在就行了嘛?你上班那么忙还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你了。”

顾哲灏微笑着坐到了好诺床边的凳子上“汤是老吴叫人炖的,我下午要到市里开会,顺路送过来,我得珍惜有限的戴罪立□的机会呀。”老吴是顾哲灏的司机,本来是很闲的,自从好诺出了车祸,顾哲灏又重新征用了他。

好诺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说了撞车和你没关系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是我给你打的电话。”顾哲灏认真地看了好诺一眼,又以有些玩笑的口吻说道:“所以好诺你要赶紧好起来,不然我这心里不安哪。”

女护工端着汤碗在边上问道;“是喝这汤,还是喝顾先生带来的汤?”

顾哲灏看了看她手里的汤道:“噢,有汤了嘛,是家里送的吧,还是喝这个吧,家里炖的更尽心。”

“是思越哥叫人送来的。”好诺微微地偏开了脸,补充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顾哲灏微敛了笑意,将手里的汤桶交给了护工,又接过了她手里的汤碗,拿调羹轻扬了扬,才温和的劝道:“好诺,别这么说,许局长这两天没少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许好诺却很固执:“我不要他问。”

顾哲灏微笑了笑,舀起一调羹汤送到了好诺的嘴边,好诺有些拘谨地推让道:“我自己来吧。”

“别乱动。”顾哲灏佯装严肃地板起了面孔,仍是娴熟地将汤送到了好诺的嘴里。

好诺无端地有些脸红。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喝起了汤。

这样的活,顾哲灏做得很地道,一会儿□夫,一碗汤就快见底了。

顾哲灏见缝插针地做起了思想工作:“好诺,我想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许局长他总还是你爸爸,在我看,至少爸爸这个角色他还是很努力地想做合格的。我想你从小到大,他肯定也付出过不少心血。”

可是在好诺的记忆里,妈妈的照顾要多很多,对许文远,好诺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小时候不肯喝中药,许文远连哄带吓得把药给她灌了下去。

好诺看了顾哲灏一眼,忽然就呛住了。

“好诺你怎么了?”顾哲灏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汤碗,却不敢拍好诺的背,只好伸手拽着好诺的两只耳朵往上提着:“怎么样?好点儿没有?”

许好诺忍着嗓子里的痒痒劲儿,拼命地点头。

顾哲灏这才松了手,看着好诺展眉笑道:“这下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吧?”

可是对许好诺来说,这样的大是大非问题,不是这样和稀泥就能说通的。

好诺想了想,跟顾哲灏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我爸爸他对不起我妈妈,我妈妈知道他和方姨的事没多久就遇到了意外,我知道我爸其实对我很好,可是我不能原谅他对我妈妈做过的事情。”

清官难断家务事,顾哲灏也皱起了眉头,可是记恨着自己父亲的好诺,认为自己已经没家的好诺,显然没法真正地快乐。顾哲灏沉思了会,拿自己开了刀:“好诺,你父亲当年的作为肯定是欠妥的,可是有时候人可能必须要有个历练的过程,他才能真正懂得如何去取舍,才会知道怎么去处理事情对自己对身边的人更恰当。你父亲对当年的事情肯定也是后悔的,你要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就象一一有次跟我要妈妈,我跟她道歉说,都是爸爸不好才让她丢了妈妈,她那么小还是会跟我说:“没关系,你还是个好爸爸。””

顾哲灏这比喻让好诺有些无措:“可是,可是,你们是不一样的。”

“具体来说可能是不一样。”顾哲灏皱了眉头笑道:“可是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差别,都是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并没有让她幸福。”

顾哲灏的声音里有一些伤感,好诺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让她幸福呢?”

“嗯……”顾哲灏没想到好诺趁机套他的话,便低垂了眼睛看着好诺笑了笑,他并不想敷衍她,可是说太细了也是徒留把柄。

顾哲灏斟酌了下,形而上学地总结道:“有时候,两个人相处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跟身边其他的人和周围的环境都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能很好的处理好这种关系,两个人越想靠近对方,反而会有越大的反作用力。”

“是这样啊。”好诺听了这话却仿佛很失望,整个人顿时灰败了许多。

顾哲灏忽然有些担心,伸手握住好诺的手道:“好诺,过去的事对我来说虽然很重要,可是都已经过去了。我虽然是会对当年没有更好得处理这些事情感到遗憾,可是,好诺,我对自己现在可以让一个女人幸福也更有信心。你要相信我。”

好诺沉浸在自己挫败的情绪中,却冷不丁地听到了顾哲灏的表白,一颗心顿时“咚咚”打鼓一样地跳了起来。

好诺看着顾哲灏情深款款的双眸,张口结舌:“我我……”

顾哲灏笑了起来:“你知道就行。”随即有些狡黠地补充道:“我并不急。”

可是好诺却有些急了,好诺并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局面,只好皱了眉,实话实说道:“我心里面,我心里面是有一个人的……”可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哲灏一下子想起了好诺和许墨非的拥抱和她见了许墨非后的伤心落魄。

可是该过去的总会过去的,顾哲灏微笑着说道:“好诺,时间会抹平一切的。有时候人会觉得心里有了这个人,就再不会爱上别人了,可是等她碰上更好的人,更值得的人,她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的。”

顾哲灏语气笃定,声音平缓,很有些抚慰人心的作用。

好诺不期然地想起了往事,便微翘了翘唇角。

过了两天,丁阿姨送汤来时,又带了剂熬好的中药。

那药的味道很冲鼻子,好诺紧皱起眉头,苦着脸。

丁阿姨在边上劝道:“这药是梁总好容易凑齐的,说是对骨伤很有疗效的。”

好诺听了这话,端起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完了。

再苦的药,也比不上她想起他时心里的苦。

丁阿姨见好诺这么配合倒也很高兴,这药更是一天三顿雷打不动地送了来。

好诺天天这么喝着,竟然不再觉得那么苦了,想起那个人时,除了涩涩的苦,竟也还有些期盼。

信她

当初胡老开方子的时候曾经说过,依好诺这样的情况,吃个半个月的中药,骨痂生长就能长得不错了,临床症状也基本会消失。

半个月说起来不长,可梁思越却觉得实在度日如年,只是他忌惮着好诺的伤势,也忌惮着好诺的态度。

好诺是那个一言可以定他生死的人,尤其是现在被伤痛困扰着的好诺,因为他没法跟她据理力争。

每天三次听丁阿姨回报好诺的情况,是梁思越唯一的安慰。

许好诺一向是温吞的性子,却也很有些死心眼,很多事情她要是拿准了主意,那是神仙拿她也没辙。

好诺的妈妈在她心里有多重要,梁思越不用去想也知道,他最怕的是好诺在忽然知道了当然的事情后,伤心愤怒之下顺带着把他也咔嚓了。

可是好诺的妈妈已经过世了,当初的事情就成了死结,根本没办法解开,更悲剧的是他并没有劝好诺不计较往事的立场。

可幸好好诺不是那种狠心的人,梁思越想他只有避其锋芒,先派小股部队进行骚扰蚕食,等好诺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再进行正面进攻。

可这样的政策,对己方的定力也很有考验。

好在大中和美罗的收购案已是倒计时,梁思越便藉由工作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这工作也有做完的时候,在大中和美罗的收购在各方将收购案及相应的保证金正式递交上去后,终于进入了最后决策阶段。

市政府特地为了这颇有象征意义的时刻特地召开了一个列会,与会的除了参与收购的各公司代表,也还有商贸局、财政局和国有资产管理局等部门的领导。

许文远和顾哲灏毗邻而坐,不时低头附耳窃窃私语,看上去颇为亲密无间。

梁思越一时有些郁闷。

坐在他边上许墨非却给他出了一道简单的算术题1+1=

梁思越简单地考虑了下,便爽快地提笔写了个“2”。

许墨非对着梁思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梁思越也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唇角。

不管怎么说,景宁确实比苏越更适合做宇轮的合作对象,他也更愿意选择许墨非而不是朱光厚做合作伙伴,除了企业间的互补性,还有个原因就是,许墨非这人虽然是利字当头,却也更好银货两清,不牵扯那么多是非。

散会的时候,许墨非邀请梁思越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

那厢许文远和顾哲灏也在交谈着什么,许文远紧握着顾哲灏的手,摇了又摇,梁思越看在眼里更加不爽:“明天到我办公室谈怎么样?我今天已经约了人。”

许墨非笑道:“一言未定。”

梁思越出了会场,便直接开了车去医院。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阳光穿透了车窗直直地照了进来,暖洋洋的,让人无力抗拒,就如他心中对好诺的渴望。

顾哲灏这次在好诺受伤后,表现得很高调,他也不是没点警惕的。

可是浮桥上,好诺圈着他的脖子咕哝过:“哪有什么难的?”

他信她,虽然现在他和她之间大约是真的有些难了,他还是相信她不会为了别的什么人放弃他。

梁思越到病房时,好诺正半靠在床上。

虽然门窗都开着,可病房里还是有些淡淡的中药味。

梁思越吸了下鼻子道:“这药的味道是挺特别的。”

好诺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却不说话。

梁思越走到好诺床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端详了下好诺笑道:“瘦了,更漂亮了。”

站在一边严阵以待的女护工见了梁思越这阵势,忍不住又是一哆嗦,可看好诺还是很镇定的样子,便拿了桌上的保温桶道:“还有味啊,我再去洗洗。”说话间就溜出了病房。

好诺看上去很平静,梁思越倒有些摸不清底细,只貌似随意地问道:“好诺,药很苦是吗?”

好诺简单的回道:“还行。”

梁思越微笑了笑:“丁阿姨说你每次都喝得挺快的,我还不相信。”

好诺撇了下嘴道:“反正是要喝的。”

梁思越哄道:“你再坚持一礼拜,医生说过了半个月,你就不疼了。”

好诺微挑了下眉头,有些急切的问道:“只喝半个月就行了?”

梁思越这才发现不小心把话说满了:“哦,要是不疼了,就找医生再换副方子,再吃半个月就好了。”

“哦……”好诺明显有些失望。

梁思越微皱了眉头看着她,有些心疼。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诺也看着梁思越,心里却有些满足,她和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有的没的得闲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倒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可是这样的时光注定太短,医生说了再观察个两三天,她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

可是家,她是不会再回了。

他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她,以后他们连这种正当的见面机会都不会多了吧。

昨晚上她爸许文远来看她,对往事表示了忏悔。

原来因为方博山的关系,他和方亚芹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爱慕着方亚芹,方亚芹却爱上了梁啸宇很快就结了婚……

他后来也就娶了她妈妈。结过婚以后,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偌大的城市,并没什么交集。就算方亚芹离了婚,他开始也只是感慨了番。

当年国家提倡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他和方博山提拔得都很快。到了一定的位置上后,自然要想到照顾身边的人。

方亚芹离婚后,一个人带着梁思越,日子过得很难,银行里工作又忙,偏头痛的毛病就越来越重。

他那时是人事局的副局长,方博山自己为了避嫌,只能托他帮方亚芹换一个清闲优渥的单位。

方亚芹也亲自登门找了他。不过十年的□夫,已是物转星移,可是人到底还是当初那个人,不管怎么说她在他心里都是妹妹,是公主。他义不容辞地帮了她,却在随后的接触中有些迷失了方向。关键的时候,好诺的妈妈接到了举办材料,好诺妈妈心无旁骛地相信了他,现实面前他也就悬崖勒马。

可是没几天,好诺妈妈就碰到了车祸,几乎是同时他和方亚芹的单位也都收到了举报的材料。那时候他面临的局面就是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而方亚芹做为一个离婚的女人在那个年月也是保守非议。

所以虽然对好诺的妈妈很愧疚,他还是采纳了方博山釜底抽薪的计策,和方亚芹迅速地结了婚,以合法的名义最终平息了是非。

虽然这些年在外人看来他的家庭生活很幸福,可是他过得并不心安理得。

可是以她妈妈悄然离去换来的幸福,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十五年。

好诺看着梁思越的目光,多了些痛苦。

梁思越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伤口痛吗?”

好诺摇了摇头道:“不是。现在不那么痛了。”

梁思越很是欣慰得笑了起来:“看来胡老的药方真是管用啊。”

好诺有些贪恋地看着梁思越脸上的笑容,过了会儿,才轻吸了口气道:“思越哥,医生说再观察两三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梁思越大喜:“真的?那我来接你出院。”

好诺觉得心里闷闷地痛,低头道:“可是,可是我不会回家了。”

梁思越一愣,刚要开口说话,病房的门却忽然被推开,许墨非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了门口。

祝福

许墨非和梁思越猛一照面都微微有些惊讶,可许墨非旋即满面笑容地进了病房,轻松地跟梁思越和许好诺招呼道:“思越,这么巧你也是来看好诺啊。”

梁思越微微一笑:“是挺巧。”

许墨非将花放在了好诺的床头柜上,很自如地将夹在腋下的纸袋交对好诺,说道:“这是你上次忘在茶座里的,我给你们协会打了多少次电话都没找到你,刚刚要不是顾局提起我还不知道你给车撞了。好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许好诺正要接过纸袋,梁思越却伸手拦道:“太重了,你别拿,好诺你现在伤口还没能用力。”

梁思越接过许墨非的手中的纸袋,问好诺道:“给你放哪儿?”

许好诺正有些茫然,不明白顾哲灏干嘛要把她住院的事情告诉许墨非,便随口道:“随便吧,放在下面柜子里就行。”

许墨非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却如释重负般地笑笑道:“好诺,我还以为这些资料对你很重要,害我一直放在车子里,想找机会还你。”

“哦。”好诺有些不自在,微垂了眼帘,讷讷地说道:“那个,那个是以前整理的资料,早过期了。”

许墨非听了好诺的话,心里一凉。从全心全意的仰望到低垂了眼睛的漠视,好诺并没给他留一丝遐想的余地。不过好在支撑他的一直是向前闯的信念,而不是对往事的眷恋。许墨非用力地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怕耽误你事呢。”

好诺客气地回道:“这哪至于就耽误什么事了。”

病房里的气氛陡然有些冷,许墨非在心里迅速的合计了下,不管是出于他个人对好诺的关系,还是考虑到许好诺和梁思越以及顾哲灏的关系,道歉似乎都是必须的。

许墨非长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好诺,我知道我耽误了你很多,很对不起。”

许好诺的脸“腾”得一下子就红了,想了会儿才开口道:“许师兄,当初你并没拿假话来蒙我,所以也就不存在耽误这说法。过去的事早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大家就不用再提了。”

梁思越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好诺若有所思。许好诺也下意识地看了看梁思越,两人却都缄口不语。

三个人的场面,犹如跷跷板,很容易分出轻重。

好诺和梁思越虽然没说话,可许墨非还是敏感到了两人间微妙的气场。

其实这世界是没有公平可言的,有些人需要拼尽全力却不见得能得到东西,另外一些人得来却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的好诺已经有了种温婉成熟的美。可如果说好诺是枝头的一只红苹果,那他总还是拼命的爬过树晃过树枝;可梁思越不过是躺在树下,坐等着苹果砸头。问题是他努力得早了,苹果也青涩着;可躺在树下的这人却似乎毫不费力地等来了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许墨非见眼前这两人目中无人地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心里有些发堵,可想起方才顾哲灏的态度,又有些想搅混水的恶意:“好诺,你能叫我一声师兄,我已经很欣慰了。刚才我和顾局交谈了两句,确实是自愧不如,我衷心地希望你会祝福。”

可好诺却似乎忽视了他话中的潜台词,只淡淡的说了句:“谢谢你。”

许墨非微笑了笑,心里却是意兴阑珊,再没了留下来的立场:“不用客气。好诺,你好好休养,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着又上前,拍了拍梁思越的肩膀道:“思越,明天见。”

梁思越坐在凳子上动也不动,只神情凝重地说了句:“明天见。”

许墨非早已出了病房,可梁思越仍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许好诺,好诺终于是心虚了,低声叫了声:“思越哥……”

梁思越冷着脸打断她道:“许好诺,我大概是不会因为你还叫我一声思越哥,就觉得很欣慰的。”

好诺有些难堪地闭上了嘴巴。

他和好诺的关系大概是不进则退了,梁思越想了想,换了副面孔,柔声对好诺道:“好诺,你刚才说了出院后不会回家了。”

许好诺勇敢地看着梁思越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对。”

梁思越更加得温柔:“好诺,我在汉府雅居有套房子,离你们单位也很近,我们在那儿住好不好?”

好诺的脑子立刻有些短路,只将梁思越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脑中滤着,却始终不得要领:“我们在那儿住?”

梁思越伸手紧握住好诺的手,鼓动道:“对,我们自己住。好诺,那房子收拾得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许好诺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她也希望有一所大房子,只有她和梁思越两人,就那么相亲相爱地在屋子里呆着。

梁思越看了看好诺的脸色,补充道:“我们可以先领证。”

好诺轻笑了笑,当然房子最好是全玻璃的,采光要好,要能保证光合作用能正常进行。 可就算这样,她和梁思越一时半会儿也进化不成植物。

好诺的笑声飘忽得有些失真,梁思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迅速地沉了下去:“好诺?”

许好诺看着梁思越,轻声道:“思越哥,其实你自己知道那是行不通的,对不对?”

梁思越拧着眉反驳道:“为什么行不通?好诺。感情也好,结婚也好,归根到底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如果我们俩能同心协力,有什么是行不通的?好诺,你刚才也说了过去的是都过去了。”

好诺苦恼地捂住了自己的头道:“对,我是想让这一切都过去。可是思越哥,走掉的那个人是我妈妈,我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思越哥,其实我没办法恨我爸和方姨,可是也没办法回到从前。至于你爸爸,我想我不想再看到他,他大概也不会想再看到我。我愿意学着忘记,可是只要我们俩个在一起,过去的事情就会一再被提起来的。其实因为我们的关系将他们四个人又搅合到一起,对他们也是残忍的啊?”

梁思越听了好诺的话,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好诺,你说了这么多,你考虑了所有人,那我呢,你考虑过我吗?好诺,在你心里把我对你的感情放在哪儿了?”

梁思越的话里满是隐忍的怒气,好诺松开了捂住头的手,可怜巴巴地瞧着梁思越:“我把我们俩放在一起了呀,你对我的感情,我对你的感情在一起。可是思越哥,如果我们的关系没法让身边的人痛快,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快乐的。”

梁思越看着好诺,咬着牙微笑了笑:“许好诺,你真是个小骗子,你已经打算不要我了,还说把我们俩放在了一起。”

好诺被抓到了痛脚,却也不知道怎么辩解,只看着梁思越道:“思越哥,我可以爱你,可是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那就不要爱了,如果没办法和我在一起,那就别爱我了。”这样的话冲到了嘴边,却又被梁思越生生地咽了回去。患得患失了许久,却终于没逃掉这噩梦一般的结局,梁思越有种要爆发的冲动。可是对着好诺,他只好忍耐,再忍耐。她所有的痛苦和挣扎,他都是知道的,也经历过,他在原地兜兜转转了近十年才做地决定,又凭什么要求她没有一点犹豫和退缩呢。

过了许久,梁思越才艰难的开口:“好诺,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尊重,但是请你不要匆忙地做任何的决定,至少不要为了逃离一种痛苦去投奔另一种痛苦。可如果你确定你找到的是幸福,更多的幸福……”梁思越梗了梗,终于还是说不出祝福的话,只表态道:“好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是那个破坏你幸福的人。”

抢珠

梁思越艰难地表完了态,却发现自己这话也可以理解成分手的祝福。

其实以顾哲灏的为人和手段,给好诺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还是不难做到的,而好诺一向也不是对生活很挑剔的人。

那么对好诺来说那种和往事一刀两段的平静生活是不是就是幸福呢?

梁思越忽然有种一脚踩空了的感觉。

他真得能看着好诺和别人在一起无动于衷?

梁思越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剧烈。

梁思越愤懑灼热的目光和压抑着的重重的呼吸让许好诺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好诺一看梁思越的样子,就知道他被自己的话气着了。

其实一直以来,青晓和她都觉得梁思越被惹毛了却忍着不发火的样子最帅了。

可此刻许好诺很清醒地分辨出梁思越拧着的眉和高高的鼻梁象极了梁啸宇,紧闭着的嘴巴和要喷火的眼睛都长得随方亚芹。

听着梁思越很是宽容大度的话,好诺只觉得伤心和委屈,她到哪里去找更多的幸福去?

许好诺的泪水无声的涌了出来,又吧嗒吧嗒地落下。

梁思越无动于衷地看着,看着,终于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好诺拥在了怀里,闷闷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不觉得疼,你就哭吧。”

“那我怎么办?”许好诺将脸上的泪水在梁思越的衣服磨蹭干净,哽咽着指责道:“你是你爸妈的儿子,我是我爸妈的女儿,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啊。”

“好诺……”梁思越欲言又止,他不是哪吒,没法削肉还母,剔骨还父。

可是这样的难题却难不道蒋青晓,过了天青晓来医院看好诺,在听了好诺前后五百年的介绍后,出主意道:“这有什么难的,好诺,我要是你就坚决把梁思越拐走,然后生一堆孩子,一半跟你姓,一半跟你妈姓,把那梁老头活活气死,这样又报了仇,又不损害咱们现实的幸福。”

好诺听了青晓的话很是无语:“青晓,你就别出馊主意了。”

蒋青晓很不服气:“我这主意哪里馊了,只要你罩得住梁思越就行了。”

她可罩不住,好诺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别说这个了,青晓,我找你来是想说,过两天出院我到你那儿住一段时间行吗?”

青晓很是爽快:“当然行啊,在我找到男性合法合住人前,你住多久都行。”

好诺终于是舒心地笑了起来:“青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照付房租的啊。”

青晓在省外贸做了几年,早已是小富婆一个,她的房子是全款自己付清的。

蒋青晓不上好诺的当,笑着警告道:“少来,付什么房租啊?你还想合理合法长住下来啊,好诺,我这是暂时收容啊,你赶紧得找下家,别耽误我找男朋友。”

好诺倒没什么危机感,只笑道:“就算你找到男朋友了,也不会马上住你家啊。”

青晓嗤之以鼻:“好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要是对上眼了,那还不是脚前脚后的事?”

好诺只是笑,并不相信青晓能如此紧跟时代的步伐。

可事实是落伍的是好诺。有这样新思维的不仅是青晓,还有顾哲灏和她老爸许文远。

好诺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顾哲灏带着一一来看好诺。

小一一穿了件嫩黄色的公主裙,白色的连□,金色的小舞鞋,外面罩了件淡灰色袖子上夹着大朵嫩黄色雪花图案的开襟线衫,蹦蹦跳跳地就跑进了好诺的病房,兴奋地叫着:“许阿姨!许阿姨!”

好诺倒也象见到了春天的小使者,心情一下子就亮丽了许多,开心地笑道:“一一来啦。”

顾哲灏大步上前,赶在一一扑进好诺怀里,一把将她提溜住,笑着对好诺道:“她早就吵着要来看你了。”

一一被爸爸的手拽着,却还是急着表□:“许阿姨,许阿姨,我和奶奶把小床收拾好了,你明天跟我回家看看漂不漂亮。”

好诺见到一一也很高兴:“一一的小床当然漂亮啦。”

一一很得意,歪头看着顾哲灏笑着说道:“爸爸,我以后每天晚上就要许阿姨给我讲故事啦。”

顾哲灏笑着摸摸女儿的头道:“爸爸不是说了吗,许阿姨的伤还没好,我们都不能吵她要照顾她。”

许好诺这才听出了有些不对劲儿,瞪着眼睛,有些惊疑地看着顾哲灏。

顾哲灏微笑着解释道:“许局长说你还在闹脾气,出院后不愿意回家。我跟他商量了一下,一一的房间朝阳,给你养病刚好,反正她也喜欢跟着奶奶睡。你这伤还要养一段时间,我妈白天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给你熬药煲汤什么的。”

许好诺没料到她这么大人了,转眼就被她爸给倒卖了,顿时红了脸:“谢谢谢谢,可是我已经安排好了去我一个朋友家住了。”

顾哲灏微微皱眉道:“那方便吗?你朋友家没有家人?”

好诺连忙道:“没有,是我大学的舍友,特别好的朋友,她自己的房子。”

顾哲灏仍然是反对的:“可是好诺,医生说了你出院后还要静养一段时间,你同学不上班吗?白天谁照顾你?”

“她一直用一个保姆的。”许好诺撒谎还从来没有这么顺溜过:“她做外贸的平时特别忙,所以一直请阿姨的。”

“是吗?”顾哲灏似乎仍然有所保留,微微苦笑道:“可是这样我照顾起你来就不方便了。好诺,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对不对?”

可是她不得不辞啊,好诺急得汗都出来了,明天出院梁思越肯定也回来,打死她也不敢跟他说,她要到顾哲灏家去住了,还是她爸倡议或者同意的。

“可是住你家对我不方便啊,而且我同学真的真的真的安排好了。”好诺一着急说了几个“真的”,只盼望顾哲灏能理解她的心情。

而顾哲灏竟然真的理解了,“对你不方便?”顾哲灏很温和的说道:“好诺,你忘记我说过愿意照顾你的,而且并不限于……某种特定的形式的,所以其实你不用紧张。”顾哲灏看着显然是一脸紧张的许好诺,笑了笑,倒如春风化雨一般:“但是你要是跟朋友说好了,临时再改可能也不恰当,那我就常带一一去看你吧。”

好诺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一一听明白好诺是不会住她家了,顿时扁起了嘴巴,一副要哭的模样:“不行,说好了许阿姨要去我们家的,不行嘛……”

好诺顿时头大,顾哲灏柔声哄着女儿:“爸爸不是说了常带你去看许阿姨的吗?”

“不行,那也不行。”一一开始掉起了金豆豆:“我还要许阿姨每天给我讲故事呢。”

“许阿姨还是可以给你讲的啊。”许好诺急中生智,连忙许愿道:“一一,许阿姨把手机号码给你,你想听故事了就我打电话好不好?”

一一哭腔道:“可是我没有你的号码啊。”

顾哲灏笑了起来:“爸爸有啊。”

可是一一显然对说话不说话的爸爸有些敌对情绪,“哼”了一声很不满意的样子。

好诺笑道:“我给一一留一个特别的号码好不好?”

“好”一一果然有些期待,伸出小手道:“许阿姨,你写在我手上,只有我们俩个人知道。”

好诺看了顾哲灏一眼,征求意见,顾哲灏含笑将口袋里的笔掏了出来,递给了好诺。

许好诺接过了笔,犹豫了下,对一一道:“阿姨帮你划在手腕上当小手表好不好?划在手心洗不干净的话,一一拿东西吃会拉肚子的。”

“好啊好啊”一一听说可以画个小手表,很是开心。

好诺便认真地将自己的号码写在了一一的手腕上,出院的问题总算圆满解决。

等第二天,梁思越黑着脸气势汹汹地进了病房,一字一顿地问道:“好诺,我妈说你出院去顾哲灏家?”

好诺不得不佩服自己防患于未然的先见之明,很是镇定地回答道:“不是,我去青晓那儿住。”

“真的?”梁思越拧着眉。

许好诺连忙点头:“真的。”

梁思越重新宣布了最新的政策:“好诺,我不会放手的,就算你真的选择了顾哲灏,我还是不会放手的。”

梁思越说话时,眉宇间带着些杀气。这样的梁思越,许好诺还是头一次见识,好诺有些心惊,脱口而出道:“那你会怎么样?会象你爸爸那样吗?”

梁思越愣了一下,眉头渐渐舒展,沉声道:“不会,好诺,我不会的。”

那他会怎么样?好诺虽然有些疑惑,却也不想再问。

梁思越转身出了病房,去帮好诺去办出院手续。

可是出院的手续已经有人去办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哲灏的司机老吴办妥了手续,来跟好诺打招呼:“许小姐,手续我办好了,顾局今天上午有会议出不来,他让我把你送到你住的地方去。”

好诺还没说话,梁思越便截然道;“不用了,我送她。”说话间便接过了吴师傅的出院小结单,翻了翻道:“帮我谢谢顾局长,回头我让人把支票送到你们局里。”

吴师傅却只看着好诺。

许好诺连忙笑道;“谢谢你了,吴师傅。”

吴师傅说了声“不用客气”便走了。

特意请了假来接好诺的青晓在边上冷眼旁观,很是遗憾,顾哲灏竟然没来,预想中的双龙抢珠的大戏没开演,真是一点都不过瘾。

5

45章 陪伴

好诺住到了青晓家,其实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最起码好诺和青晓是欢喜的。

离开家,让好诺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而青晓每天下班能吃到丁姨做好的饭菜,再看看家里给收拾得窗明几净、井井有条,也深刻得体会到有后勤保障的生活真是分外美好。

当然不和谐的小插曲也总是有的。

这天,好诺刚喝完药,在一旁犹豫了半天的丁姨还是忍无可忍的开了口:“好诺,蒋小姐是不是不放心我啊?你看我头天来,蒋小姐房间地上就有张50块钱,我收拾屋子时给她放化妆台上了,结果第二天又在地上了,到现在有四五天了吧,那钱还在地上。”

好诺听了连忙笑着解释道:“丁姨,青晓她一直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上大学的时候,她床边掉了一个五块钱,她过了一个礼拜也没捡,等她要拿钱去买水果的时才直接弯腰从地上捡钱的。”

“唉哟哟……”丁阿姨也笑了起来:“这样的姑娘谁家敢娶?不过蒋小姐是做大事赚大钱的,这些小事就不用计较了。”

等“做大事赚大钱”的蒋小姐下了班,许好诺在饭桌上就将丁姨的意见如实反馈给了她。

青晓听了这话直笑:“我哪是不放心丁姨啊,我是太放心了呀,我的钱,搁地上还是我的,什么时候要用什么时间捡呗。”

好诺忍着笑批评道:“青晓你可真是歪有歪理。”

青晓拿筷子虚点了点许好诺,教训道:“好诺,我再歪理也就是五十块钱的事情,可是这年头才貌双全的男人可比掉在地上的五十块钱抢手多了。许好诺,你真就这么笃定你想用的时候,那钱还在地上没人捡?好诺,有的事情咱表明一下态度就行了,别过了劲儿。”

好诺顿时泄了气,闷闷不乐地说道:“青晓,连你也不明白我。”

“我明白你,我有什么不明白你的?”青晓笑哂道:“好诺,我知道你妈妈的事让你恨上了梁思越他爸,还有你讨好了方姨这么多年,忽然发现她其实是你妈的情敌,这弯儿你也拐不过来。可是老话怎么说的?倒洗脚水不能连娃儿也倒了吧?好诺,咱们实际点儿,你也二十七马上二十八了,要说这年头做这个剩女也不可耻,不是我这样的“三高”甲女那还剩不下来呢,可是好诺你手底下摁着个金龟还愣把自己剩下了,就太可耻了。你说你在我这住快一礼拜了,同志们这表现你就没点危机感?”

青晓的嘴皮子一向比好诺利索得多,再说好诺伤还没好彻底,中气自然也不足:“青晓,那个……顾哲灏前两天不是带一一来的吗?”

青晓很严肃地拿筷子头敲着桌子道:“许好诺,别打岔,我说梁思越呢,我说他把你送这儿以后怎么就声音图像全没有了?”

他是真得生她的气了吧,好诺奋力转开话题:“青晓,你为什么就不喜欢顾哲灏呢?”

蒋青晓冷哼道:“我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可是许好诺就你一湿柴火,梁思越点了你十来年才冒点火花,他容易么他?再说顾哲灏他就是一熄了火的冷灶,你说你一湿柴火去点他那冷灶,咱就说你侥幸点着火了,煮出来的一准也是夹生饭啊。”

许好诺沉默了。

蒋青晓的牙尖嘴利,好诺就是拍马也追不上的,不过许好诺的好处是善于自我反省。好诺想了想这令人非常之不愉快的话题由头,很沉痛地自我批评道:“青晓,我错了,我就不该跟你说那五十块钱的事。”

青晓“噗嗤”一口笑了起来,友善地指点道:“不是,好诺你是不该告诉我丁姨说没人敢娶我这话,太刺激人了。”

生冷不忌的青晓居然恨嫁了,好诺抿嘴笑了起来。

青晓板着脸训道:“笑什么笑?我这干柴火都愁销路,我能不替你这湿柴火愁吗?”却撑不住劲儿和好诺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只是笑完了,青晓却有些好奇:“好诺,你咯咯地笑,伤口也不疼啦。”

好诺一愣道:“嗯,我整喝了半个月的中药真不疼啦。”

“呵,秘方就是秘方啊。”蒋青晓有些兴奋:“明天我找个时间陪你去拍个片子吧,要是好利索了,咱们又可以逛街腐败了。”

“噢,你公司里的事走得开吗?”好诺答应着,却想起了梁思越好像说过还要换副方子再喝一个月的话。

青晓轻松地说道:“那还不在我手里安排嘛。”

第二天下午,青晓抽了空陪好诺到医院拍了片子,结果好得出人预料。

医生指着x光片对好诺说:“你看你的伤口已经长出了很多骨痂,以你受伤的时间来看,愈合的情况是非常得理想的。”

青晓忙问道:“那她是不是好啦,逛街什么的受影响吗?”

医生笑道:“要等骨痂长牢固了才算是真得好了,现在正常的活动应该是可以的,可是不要负重,也不要过激的运动或者碰撞。**肉鲤鱼和酸笋之类的东西也不要吃。”

好诺和青晓听了高兴得连声道谢。

出了医院,青晓就心痒痒地跟好诺道:“好诺,我们今天小逛一会儿当康复训练吧。”

好诺也是憋闷了好多天了,笑着答应道:“好啊。”

可是好诺到底还是没好利索,青晓和她在景宁购物中心小逛了一圈,心里还是不落底,便跟好诺道:“算了好诺,咱们还是去吃饭吧。”

好诺笑道:“你念叨好几天要逛街了,怎么什么也没买就撤啦。”

青晓很有原则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这是许墨非的地盘,我可不愿让他赚姐们的钱。”

好诺却心无芥蒂地笑了起来:“青晓,你让许墨非给你办个景宁的钻石卡不就完了。”

有钻石卡的话,所有的牌子新款都可以打八折了,青晓立刻就有些动摇了,却还是矜持地说道:“那要看姐愿不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了。行了,咱们先吃饭去吧。”

景宁国际的边上就有家必胜客,是青晓和好诺常去光顾的地方。

到了必胜客,好诺让青晓先去洗手。等青晓从二楼洗手间晃悠了一圈下来,却见好诺和一个长发美女聊得正投机。

青晓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却正好和起身离桌的美女打了个照面。果然是美女,就是气势凌厉了点儿。

青晓坐到了好诺的对面,好奇的问:“这谁呀?”

好诺轻叹了口气:“方敏。”

“呵”青晓后悔来晚了,忙笑道:“那你们不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你们讨论什么呢?我看还挺投机的。”

好诺有些受不了青晓一副看好戏的口吻,白了她一眼道:“讨论一下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女人的原因。”

青晓更加好奇,笑道:“怎么说?方敏说老顾为啥喜欢你?”

“也没什么。”好诺说得心平气和:“就是说我性格适合,有……”

好诺皱眉想了下方敏刚才说得词:“有服务性,能很好地处理他身边的关系,比较适合做他妻子。”

青晓怒道:“靠,这位大小姐可真够刻薄的。”

好诺却无所谓:“我觉得真是这样也挺好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啊,一个人会选择另一个人总是有点原因的,起码这原因听起来还挺持久的不容易变化。”

青晓见许好诺紧绷着脸自我解嘲着,便安慰道:“你别理她,她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好诺微笑了笑也不说话。

一顿饭很快地吃完了,青晓和许好诺出了必胜客的大门,却正好看见许墨非下车给方敏开车门。

青晓脱口而出道:“靠,我能说这臭**蛋的味道总能吸引些没头苍蝇么?”青晓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这话连好诺也绕进去了,忙说道:“对不起好诺,不包括你。”

好诺倒给青晓逗笑了:“行了青晓,回家吧。”

可是在出租车上好诺仍是紧绷着脸,青晓终于是忍不住了:“好诺,我说你不至于吧。”

许好诺愣了愣,没明白青晓的意思:“什么?我刚想事情呢。”

为了个许墨非还是方敏的至于么,青晓暗自叹气,却还是耐心地问道:“你想什么呢?”

好诺皱眉道:“青晓,你说梁思越是不是因为我妈的事情才喜欢我的?”

“不知道。”青晓恶狠狠地冲好诺翻了个白眼:“但是我知道你要是成天这么琢磨事得话,梁思越将来肯定是吐血而死的。”

好诺瑟缩了下,含糊得咕哝道:“你说这么狠干嘛?又不是……”

青晓没好气地打断她道:“现在知道心疼啦。”

车子开到青晓的楼下,蒋青晓刚打开车门下了车,便暗自念叨了句:“真是背后不能说人啊。”

刚挨她咒的梁思越正无比鲜活得从她们单元门走了出来。

青晓忙笑着打招呼道:“梁总这么巧,在这儿也能碰到你。”

梁思越却似乎无心应战,只说道:“是很巧。”便看向了青晓的身后。

青晓本来就有些心虚,此时更不愿做灯泡,便麻利利地上了楼。

青晓进了屋子,拿起了茶几上的凉水杯,倒了一杯白开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顺手又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上省台的新闻播报正播放着本省新闻,赫然出镜的竟然是许墨非:“这次我们景宁国际和宇轮集团是强强联手……”

青晓“咚”得一声放下手中的杯子,愤然道:“梁思越这家伙什么时候和许墨非狼狈为奸的?”

好诺和梁思越刚进了屋,听了这话不由面面相觑。

电视上许墨非还在侃侃而谈,梁思越很快明白了原委,跟好诺解释道:“我们只是签了一个战略合作的框架协议,没有什么实质性条款,说白了就是互相搭个台,为这次大中美罗的收购造势。”

“噢”好诺对这事并没什么愤慨的情绪,只是青晓一向是嫉恶如仇的,好诺忍不住看了看她。

蒋青晓见梁思越随着好诺一齐看向了自己,便干笑道:“呵呵,难得在电视看熟人露个脸还挺让人激动的,等会儿看梁总上不上镜儿。”

梁思越笑道:“我这几天去jx了,协议签了以后造势的事儿,我请方敏帮得忙,我们集团……”梁思越偏头看了看好诺,顿了下道:“不知道有没有人出镜。”

蒋青晓却不忿地说道:“我还奇怪方敏和许墨非这两人怎么快勾搭上的,原来梁总你是红娘啊。”

梁思越听了这话很诧异,好诺嗔怪道:“青晓……”

蒋青晓这才想起来方敏是梁思越如假包换的表妹,可青晓对在自己家还不能畅所欲言更是愤懑,便挥手赶人道:“行了行了,你们俩有话请私聊,能不能不齐刷刷地站在这儿提醒我是少数派啊?”

好诺只好怏怏地领着梁思越进了房间。

好诺觉着有必要跟梁思越解释一下青晓发火的原因,便回头道:“今天……”好诺只说了两个字,便张口结舌。

梁思越轻轻地将门在身后关上,黝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好诺。

梁思越见好诺红了脸,便低头拿额头顶着好诺的脑门,只叹息般地低唤了声:“好诺……”就把着好诺的腰如饥似渴地吻了下去。

46章 攻略

灼热的气息,温润的唇,熟悉的滋味……

好诺霎时目眩神迷,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相思如渴,梁思越只觉得不够,一手环紧了好诺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好诺的后脑勺,找了个更契合的角度加深了这个吻。

许好诺仰起了脸,只是这姿势却让她负累,肋间有些似有似无的痛。

好诺双手紧握成拳挡在肋前,似乎是要保护自己,又象是要给彼此留出一点空隙。

渐渐地好诺的拳头抵在了梁思越的小腹上,梁思越终于是察觉了,便松开了好诺,低声问道:“弄疼你了?”

好诺摇了摇头,只看着梁思越,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竟不知道哪种滋味更多些。

好诺眼中的挣扎一览无余,梁思越被压抑在心底的苦恼又开始一点点往上浮,可是他还是果断地把这苦恼拍了下去,用最轻松的语调微笑着问道;“好诺,这几天想我没?”

梁思越眼中的笑意轻松随意,满是毫不防备的亲昵,好诺鼓了半天的劲儿,终于还是说不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况且她是真得想他了。

可是承认了,又似乎是原则性错误,好诺犹豫着。

可梁思越却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微笑着继续以轻快的语气说道:“好诺,我可是想你了,在机场里,在路上,只要看到成双成对的人,我都会想起你。”

那么多男男女女,老的少的,丑的俊的,他们都可以很自然地携手同行,为什么他和好诺就不行?

可是他并不是来和她讨论to be or no to be 的问题的,他是真得想她了,他要好诺知道他的感情。

爱莫能弃,他要好诺知道她对他们的感情对他是有责任的。

她说过爱他没什么难的,他要她负责。

梁思越皱了眉抱怨道:“好诺,在jx在甘城我都不愿意上街,一个人孤零零的太落魄了!”

梁思越专注地看着好诺。以眼神传递着“没你我可怎么办?”的丰富信息。

好诺扛了会,终于还是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梁思越一时又怒又喜——怒的是许好诺竟然心虚了,喜的是好诺还知道心虚……

在这种复杂的心理下,梁思越果断地将惩罚和奖励合二为一,恨恨地重又吻住了好诺。

客厅里,青晓不时地看着好诺的房门,心里越来越惊疑。她只是让他们私聊而已,私聊嘛关房门是可以理解的,没点动静就太可疑了吧。

蒋青晓沮丧地想她这可是新房,新房。梁思越这厮和好诺要是在这行了桃花,可就冲了她的桃花运了。蒋青晓仿佛看见了她的桃花树一下子就蔫不唧唧地枯萎了下去。

可是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青晓留恋地看了看自己的小庙,爽快地腾了地方:“好诺,我同事找我,我出去哈皮了啊!”

蒋青晓站在门口等了一秒钟不见回音,便很干脆地关上了门。随他们怎么折腾吧,反正她是躲清静去了。

不到一分钟时间,好诺的房门便打开了。许好诺牵着梁思越走了出来。

客厅了悄无一人,青晓真得走了。

好诺怎么甩也甩不开梁思越的手,只好转头气鼓鼓的说道:“都怪你!”

梁思越好脾气地笑道;“什么事怪我?”

许好诺哑口无言,她不过刚对怎么对付爱耍酷的梁思越摸索出点门道,他就改走耍赖路线了,好诺一时无计可施。

晚上,青晓回来的时候,好诺房间的灯还亮着,青晓见房门半开着,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好诺,我回来啦。”

许好诺连忙道;“青晓我上 床了,你进来吧。”

青晓笑嘻嘻的进了房间,夸张地看了看好诺的床里道:“床上就一个人吗?”

许好诺顿时红了脸:“青晓你瞎说什么呀?”

青晓自顾乐着坐在了好诺的床边,凑近了好诺,佯装严肃地逼供着:“说,梁思越今天上了几垒?”

许好诺恼羞成怒,捏了捏青晓的脸颊:“蒋青晓,你成天都想什么了?”

“什么叫我想什么了?”青晓挣开好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只是想了解同志们都做什么了,好决定我该收多大红包。”说着仔细地研究了好诺的脸色:“唔,看来梁思越没有攻上全垒,我这红包比预想得大大缩水了。”

“青晓,你就别笑话我了。”许好诺一脸苦恼地求饶着:“你说我该怎么办?”

青晓终于正经起来:“好诺,这有什么难的?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行了。你看这几天你一直在跟我说你和梁思越有多少多少不可能,可是你看到他的人还不是乖乖地将他领上了楼还领进了房?”

好诺争辩道:“我那不是不想跟他出去吗?”

青晓诧异道:“我没说让你跟他出去啊,好诺,你要是不想和梁思越好了,就应该指着鼻子跟他说:“姓梁的,你怎么还有脸来?就冲你那恶心爹妈做得恶心事儿,这辈子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再跟你好了。””

许好诺看着青晓瞠目结舌:“怎么,怎么能这么说?”

青晓笑眯眯地摸了摸好诺的头:“你看好诺,你做不到对不对?因为你还爱着梁思越,所以说不出这么绝情绝义的话。好诺,你和梁思越脚上的红线是断不了的,你又何必拿过去的事折磨自己呢?你就这么想,梁爹梁妈是欠了你一个妈,可他们赔了你一个儿子,这买卖还算公平。”

好诺有些黯然,她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幸福都是她妈妈拿命换来的吗?

青晓却不知道好诺的心思,只顾有些好笑的说道:“我现在倒是比较同情顾哲灏了,呵呵,等他弄明白你和梁思越早就郎情妾意的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这也是好诺的一个心结,许好诺叹气道:“青晓,你就别幸灾乐祸的了,其实顾哲灏那个人挺好的,真的。”好诺皱眉想了想,小声道:“我被车子撞了以后,看见他跑过来,一下子就放心了。”

“哦?救命之恩啊”青晓这才觉得事情有些微妙,歪头又凑近了好诺问道:“难道你想以身相许?”

好诺犹豫了下,点头道:“想过。”

青晓很爽快地直起了腰:“那就两个都收了吧,不过不合国情啊。脚踩两只船?这活技术难度高,容易落水。好诺,要不你先登上一条船,后来再牵着一条备用吧。”

好诺眯起了眼睛,瞪着青晓:“青晓,你就别消遣我了。”

青晓笑了起来:“我哪儿消遣你了,我在帮你分析情况呢。”

青晓很负责任地继续分析着既定方针:“其实好诺,我这法子还是不错的,唯一要当心的就是后面那条船马力不能太猛,不然会把你和前面那条船一齐撞翻的。”

在许好诺快要翻脸的时候,蒋青晓一拍大腿给出了最后方案:“梁思越年纪轻,马力足,好诺你先坐这条船;顾哲灏老成持重,拖后备用。”

“行了行了,青晓。”好诺终于是撑不住了,开始赶人:“你有功夫在这瞎扯不如早点睡觉吧,你明天一早还上班呢。”

“真的好诺。”蒋青晓却为自己想出的锦囊妙计感到兴奋:“只要你掌握好火候将顾哲灏安抚好就行了。要不你先认他做个干哥哥好了。”

好诺终于崩溃:“青晓,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我这攻略绝对行得通!”蒋青晓很得意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是青晓的话,倒是提醒了好诺,她断不了和梁思越的关系,就该给顾哲灏一个明确的交待。

第二天一早,好诺就打了个电话给顾哲灏,可是一接通电话,顾哲灏便满是歉意地说道:“好诺,对不起,我这两天忙着大中美罗改制的事情脱不开身去看你,等这两天最终方案出来了,我一定好好陪你。”

“不是的。”好诺只觉得惭愧,迟疑了下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心里面有个人,所以……所以我没法爱你。”

电话那头顾哲灏微微有些诧异,随即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语气温柔地说道:“好诺,你现在还在病中就不要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了,先好好养病吧,如果这个问题实在让你苦恼,你可以先将我看成一个关心你的大哥哥嘛。”

好诺听了这话,不由一愣,电话里却传来了有人招呼顾哲灏的声音。

顾哲灏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好诺,我这边有事,这两天忙完了,我一定抽时间专门陪你,你自己先好好照顾自己,没用的事情不要多想,嗯?”

好诺正怔忪着,电话便已转成了忙音。

47 约会

顾哲灏反应这么不温不火、宽容大度,倒是出乎好诺的意料。

晚上青晓听好诺说了经过,便笑道:“你凭白多了这么个哥哥有什么不好?反正你跟他话说到位了,顾哲灏是官场上的人,场面上的话总是会说的,再说那样的人要怎么做,好诺,你能左右得了?”

顾哲灏为人处事确实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可好诺并以为他跟她说的只是场面话。

许好诺想着顾哲灏言辞间的温存体贴,总怀疑她还是没将话说到位,或者顾哲灏是没理解到位。

蒋青晓却觉得好诺纯粹是自寻烦恼:“好诺,顾哲灏和梁思越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你只要搞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行了,就别费那神操心他们了。要我说,哪一天顾哲灏撞上你和梁思越在一起了,你什么也不说,他也就全明白了。”

好诺虽然对这种三人会面的场景没什么向往,却也知道事态照这么发展下去,这样的会面是迟早的事。

梁思越自从从jx回来,每天晚上必定会来跟好诺签到。见了面,也不聊什么费脑细胞的话,只神情愉悦地跟好诺说些每天发生的琐事,或是陪好诺在小区里散散步、又或者把电脑打开一本正经地和好诺研究有色期货的行情。

好诺拒绝不了梁思越脸上的笑容,更喜欢两个人一起做些具体而又细琐的事情那种感觉——平实的就象是过日子,时间却象流沙轻易就地就从指缝间流走了。

然而有些改变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青晓有天下班后端详着好诺,啧啧称奇道:“爱情果然是女人最好的美容品,好诺,我怎么觉得你满脸春色的?”

好诺听了青晓的话只觉得好气又好笑:“青晓,什么好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全变了。”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梁思越也来了。好诺打眼一看,就觉得这人脸上的笑意带着些没法忽视的喜气,双眸也是晶晶亮,确实是有满面……春风的意思。

好诺一下子就想起了青晓的打趣,忙先发制人地问道:“思越哥,你今天是不是有喜事啊这么高兴?!”

梁思越诧异地笑道:“你怎么知道的?好诺,今天市政府宣布了大中和美罗收购的最后方案,大中归宇轮了。”

好诺知道梁思越还是很看重这次收购的最终结果,如今听他终于如愿以偿也忍不住替他高兴。

青晓在边上很有看好戏的兴致:“唉哟,这收购案总算是完了,多少人盼着这天哪。”

好诺听了不期然想起了顾哲灏的话,心里一顿,便瞪了青晓一眼。

青晓冲好诺眨眨眼,一脸无辜的样子:“好诺你干嘛瞪我啊?喔,我知道恋爱中的人之间是容不了第三个人的,要不我这就撤?”

好诺知道青晓意有所指,只好含糊地说道:“青晓,你别闹了。”

梁思越见青晓和好诺斗嘴只觉得有趣,对青晓的伶牙俐齿,他一向奉行的是不接招的政策。不过见好诺明显得没有招架之力,梁思越连忙救场道:“哪儿的话,今天我请客大家一起吃顿饭好不好?庆祝一下,也答谢下青晓,我和好诺这阵子多有叨扰都还好好没谢过你。”

青晓可不愿当这个大灯泡,再说这阵子她的约会也比较多:“吃饭就免了,我晚上还有约会,梁思越,还是你和好诺结婚的时候派我一个大大的红包吧。”

梁思越心花怒放,笑道:“没问题。”

好诺听这两人说得热闹,却一敲一搭得把她给卖了 ,她拿青晓没办法,便威胁梁思越道:“你说什么没问题?”

梁思越笑而不语,只和青晓打了个招呼,就拖着好诺下楼了。

到了楼下,梁思越便笑意盈盈地问好诺道:“晚上想吃什么?”

梁思越这笑容中很有些得意的味道,好诺只觉得好笑,却不搭理他。

梁思越正想说两句好话哄哄她,同单元的一对老夫妇却拌着嘴迎面走了过来,那老头训老太道:“还要问我吃什么?你逛了半天菜场一共买了一条鱼一块豆腐,不是鱼烧豆腐,就是豆腐烧鱼呗。”

老太回嘴道:“你还要吃什么?”说话间两人便进了单元门

好诺听他们说得有趣,忍不住对着梁思越笑了起来。

梁思越却正色道:“好诺,你老了可不能这么节俭。”

许好诺很慷慨地允诺道:“好,我买两条鱼两块豆腐。”

梁思越满足地叹了口气:“嗯,那我就没意见了。”

好诺知道自己上了当,却也不恼。

其实无灾无难的,只拌拌嘴就可以相伴到老,这样的生活也是种幸福;

只是这幸福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体会,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幸运地拥有。

第二天好诺并不是很意外地接到了顾哲灏的电话,让她意外倒是顾哲灏那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的语气:“我今天能荣幸地邀请到漂亮的许好诺小姐共进晚餐吗?”

好诺觉得她似乎是给梗了一下,可她也急需一个正式的机会和顾哲灏把话说清楚,便答应道:“好啊,去哪里?”

顾哲灏温和的笑了笑,总算又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景宁国际西餐厅吧,好诺,下班后我来接你。”

好诺放下电话,便开始给晚上的见面准备腹稿,可是准备了半天,好诺觉得最简单的还是实话实说,她就告诉顾哲灏她和梁思越的事情好了,顾哲灏那样的人总会知难而退了吧。

估摸着快到时间时,好诺打开衣橱换衣服。在划过一排衣服后,好诺的手停在了一套白色开司米羊毛裙上,那还是梁思越前两年送给她的。很简单的式样,白色v领无袖高腰a字裙,只在腰节处有些简单的镂空花样,外面是同色的西装领小外套。

这衣服好诺很喜欢,却没穿过两次。她平时是坐公交上班的,总觉得还是牛仔t恤梭织外套这类的衣服更耐穿。

可这次好诺却神使鬼差地将这套衣服拿出来穿上,又换了配套的银灰色高跟鞋。

虽然衣服和鞋子应该都是两年前的款式了,可好诺自觉穿上还是蛮好看的,只是腰间似乎空了些。许好诺很满意地发现自己竟然瘦了。

好诺喜滋滋地掐着腰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忽然惊觉这身装扮相对于今晚的主题来说似乎太隆重了些。

好诺忙脱了外套,又在衣橱里找了起来。可是她的衣服就两种风格,泾渭分明。一种就是前两年梁思越集中帮她添置的,还有一种就是她自己平时杂七杂八买的,比较起来身上这套虽然正式却还不算太夸张。

好诺犹豫着手机就响了,顾哲灏催道:“好诺,我在楼下了,你下来吧。”

“好的,我马上就下来。”好诺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将衣橱关上。吃顿饭而已,不换了,好诺拿了包就奔下了楼。

顾哲灏已经站在车边等着了,许好诺连忙上前道:“对不起,让你等了。”

眼前焕然一新的许好诺让人有些惊艳,顾哲灏微笑了笑,打开车门道:“这是我的荣幸。”

好诺无端地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忘记穿外套了:“哎呀,我外套忘楼上了。”

好诺正想转身上楼拿外套,顾哲灏却揽着她道:“上车吧,一会儿就到饭店了不会冷的。”

顾哲灏的手温暖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力度,正抚在许好诺光洁的肩头,好诺一慌便连忙钻进了车子里。

等顾哲灏绕过了车头上了驾驶的座位,好诺忽然发现他今天也穿得格外的正式,西装革履的,全不是往日里一身干部休闲服那般随意。

“好诺,等这两天最终方案出来了,我一定好好陪你。”

“我今天能荣幸地邀请到漂亮的许好诺小姐共进晚餐吗?”

许好诺心里咯噔了一下,顾哲灏不会是要跟她求婚吧。

许好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似乎格外应景的白色连衣裙,心中只有一个冲动,就是跳下车逃跑。

可是来不及了,顾哲灏已然发动了车。

一路上许好诺心里只纠结着待会儿要怎么应付顾哲灏。

虽然她没有来得及爱上他,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值得她敬重的人。好诺只寻思着如何能在拒绝时也把心底的这份敬重表达出来。

车子很快就到了景宁国际,可是好诺心惶惶的,找不着头绪,这心情让好诺又想起她那悲催的高考经历。

好诺跟着顾哲灏走进了景宁大厦,心里却全是胡思乱想。

只是西餐厅门口两排靓丽的迎宾小姐一起微笑着鞠躬道:“欢迎光临。”

好诺才清醒了些,大考在即了。

只是等她进了西餐厅的白色雕花大门,却发现里面的布局似乎略有改变,不过照旧是灯光璀璨,满屋子衣香鬓影的,都是些着正装的男女三五一群的在把酒言欢。

这里的规矩又改了?好诺心里有些狐疑。可是等她目光落在离她不过十几步远的两个正握手寒暄的男人身上时,好诺顿时挪不动步了,梁啸宇和许墨非?

好诺只觉得惊疑,也没这么巧吧?

顾哲灏察觉到了好诺的异样,也停下脚步解释道:“好诺,今天是许总请客,景宁国际的六周年庆。”

许好诺脸色大变:“对不起,我不舒服,我要先走了。”

“好诺!”顾哲灏轻呼一声,便伸手将许好诺牢牢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好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人不是乌龟,不能只是缩在自己的壳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好诺,你心里的那个人,过去的一些事,不管你是恨还是爱,可是如果你没法正视他,你就永远没办法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顾哲灏突来的拥抱坚定而有力,他的话声音虽低却刺中了好诺心中薄弱的却试图掩饰的地方。好诺看着顾哲灏几乎是有些严厉的眼神,一时散了神。

顾哲灏却紧了紧胳膊,对好诺道:“好诺,别怕,有我在。”

景宁国际的六周年庆,西餐厅里已经来了有百来十号人,可顾哲灏和许好诺在进场处这非同一般的紧密拥抱,还是引起了些人的侧目。

许墨非目光微闪,对梁啸宇笑道:“对不起梁伯伯,我先去招呼下顾局。”

“哦呵呵,没关系。”梁啸宇也笑着随着许墨非的目光看向了门口。

梁思越正和几个人站在边上举杯小酌,可目光不经意间转向门口,却顿时愣住。

48 坦白

门口那对拥抱在一起的人是好诺和顾哲灏?

梁思越只来得及扫了一眼,就被来回走动寒暄的宾客们挡住了视线。

可是虽然只是匆匆一瞥,虽然好诺只在顾哲灏的遮挡下露出了点儿侧面的身影,梁思越还是肯定那就是许好诺没错。

仿佛措手不及间就猛然挨了一记重重的闷棍,梁思越的身体竟然也随之微微摇晃了下才稳住。

不过极度的震惊还是掩盖住了所有可能的痛意,梁思越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貌似有些惊喜地笑着跟面前的几位说道:“我好像看到一个老朋友,过去招呼一下,你们慢慢聊。”说着便穿过人群径直向门口走去。

只是他走得还是有些急了,差点儿就撞上托着盘子在人群中穿行的侍者,幸亏有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梁思越脚步猛然一顿。就踩到那人的脚。

“对不起。”梁思越下意识地马上道了歉,顺手将手中的空杯放在了侍者手中的托盘上,转头去看被他不小心踩到的人。

“喔呦,梁总你这脚踩得真是结实。”朱婉婷苦笑着直皱眉头,弯腰抚向自己的脚。

“对不起,朱小姐。”梁思越重又道了歉,目光却急不可待地再次看向了门口,真的是好诺,顾哲灏正牵着她的手和许墨非握手寒暄着。梁思越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什么人狠狠地踩了一下。

“痛死我了。”朱婉婷直起了腰,笑着对梁思越抱怨道:“梁总,光说对不起可没用。再说这可不是你第一次犯这种“光顾着走自己的路却狠踩着别人”的错误了。”

“哦?那真是对不起。”梁思越不明所以地微挑了下眉。

其实起先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能看到谈笑自如的朱婉婷,他不是没有些惊讶的。

虽说名利场上再怎么恨得想将对方一刀毙命,在公开的社交场合却仍得维持无可挑剔的友好风度,这是人人皆知的不二法则,但是朱婉婷一 个年轻女孩子能有这么高的段数,倒也叫人刮目相看。

只是此刻梁思越却没有继续对话的兴趣,那个一袭白裙的身影吸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裙子是他送给好诺的吧。

乍见到好诺的震惊已经淡化了,梁思越心里的怒火越来越高涨。

这样公众的场合,说到底是给与会的人提供一个彼此示好或是彼此试探的平台,每一言一行都可以有无穷尽的诠释。

只不过示好和试探并不是最终的目的,甚至示好后结成的短暂联盟或是试探后的公然宣战也不是最终的目的,到这里的人为的都不外乎“追名逐利”。

是的,追逐更多的名利而已,连他也不例外。

可好诺并不是这名利圈里的人,她为什么在这里?又或者说顾哲灏又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

只一个亮相,就对所有的人宣布了好诺和他是利益共同体,这真是个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方法,梁思越微笑了笑,他终究是低估了顾哲灏:“对不起朱小姐,借过一下。”

朱婉婷微愣了下,便让开了道。可是却另有人挡住了梁思越的路。

“思越。”梁啸宇的神色中有浓浓的警告的意味。

那厢许墨非也早已快步走到了顾哲灏和许好诺跟前,微笑着伸出手道:“顾局好诺,欢迎欢迎。”

顾哲灏不慌不忙地松开怀里的好诺,伸手握住许墨非的手笑道:“恭喜许总,景宁收购美罗成功又适逢六周年庆,真是双喜临门。”

“景宁能收购美罗离不开顾局的鼎力支持,不过要说双喜临门……”许墨非目光在顾哲灏紧握着好诺的手上一滑而过,笑着调侃道:“顾局佳人在怀,高升又指日可待,这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啊。”

顾哲灏笑得谦逊:“所谓的高升只是以讹传讹的传闻罢了,许总也会信?”

好诺听了许墨非的调侃却有些窘迫,暗暗使着劲儿想挣脱顾哲灏的手。

顾哲灏悄然松开握住好诺的手,只拿手轻抵着好诺的背,笑着解释道:“好诺大病初愈,刚进门时忽然觉得不舒服,幸好被我扶住了。”

顾哲灏这台阶送得还算及时,好诺稳了稳神,伸手对许墨非道:“恭喜你,许师兄。”

素颜的好诺只穿了件质地柔软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清新悦目,许墨非只微一凝目,便若无其事地笑着握住好诺的指尖轻轻一晃,松开手笑道:“好诺,你身体刚好就能赶来祝贺,我已经很高兴了,这还多亏顾局的面子。”

许好诺见许墨非刻意地要将她和顾哲灏送做堆只觉得无趣,官场上这一套好诺虽然以前并没有亲身入局的经历,但平日里上门找许文远办事的人的嘴脸她倒也见识了不少。眼前的情势很明了,许墨非似乎是一意要和顾哲灏建立睦邻亲善的友邦关系,

可是用得着拿她说事么?好诺紧抿着唇,别开了目光,却正见到梁思越绕过梁啸宇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好诺有种得救的感觉,低声叫道:“思越哥。”

正在寒暄的许墨非和顾哲灏顺着许好诺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大步走过来的梁思越,不约而同的招呼道“

“思越……”

“梁总……”

所有人看见他脸上居然都露出了那种可以形容为高兴的神色,这可真是讽刺。

梁思越上下打量了下许好诺,白色无袖连衣裙质地柔软,圆润的肩头肌肤光滑,镂空花纹的腰节有些晃荡,却都诱惑着他想着拥她在怀里的感觉。

他真是要疯了,嫉妒得发疯。

梁思越望定了好诺微笑着问道:“好诺,你怎么来了?”

没等好诺开口,顾哲灏就帮忙解释道:“是我想借许总的周年庆,带好诺出来散散心。

梁思越终于转向了顾哲灏,正视着他眼睛笑着夸赞道:“好诺能散散心当然是好的,不过除了顾局,我猜她都不可能再给第二个人这么大面子,看来我要向顾局多多讨教才对。”

梁思越的神态颇为诚恳,顾哲灏却是微微一愣,许好诺更是有些错愕。

许墨非却呵呵一笑道:“我刚刚也是这么说的,呵呵……”

也许是没人附和的缘故,许墨非的笑声急促而短暂。

好诺止不住有些恼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冷这脸对许墨非说道:“许师兄,我已经道贺过了就先……”

好诺的话还没说完,许墨非便眼睛一亮,便向门口迎去:“对不起好诺,稍等一下,方书记来了!”

顾哲灏有些惊讶地转过了头去,方博山一向是以“不剪彩不题词不参加任何企业的庆典”自诩的,今天竟然破例?

梁思越却只看着好诺,再不掩饰心中的怒意。

他是在气她,所以就和别人一起挤兑她?许好诺微抿了下唇角,也转过了头去。

方博山在方敏的陪同下微笑着走了进来,乍一和好诺打了个照面倒也有些惊讶,便径自向好诺走来。

方敏和许墨非默契地落后了两步,低头微笑着说着什么。

方博山走到好诺的跟前,很是和蔼可亲地问道:“许好诺?前一段时间听说你遇到了车祸,我还让你林阿姨去看你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么快就好啦?”

“唔,恢复得比较好。”好诺含糊地回了句,却直觉背后某人的目光一定更加骇人。

“嗯,到底是年轻人啊。”方博山点了点头,又顺便表扬了下顾哲灏:“我听老许说了你这次是功不可没,看来我这媒保得不错。”

许墨非、方敏、许好诺……几乎所有簇拥在方博山边上的人听了这话,脸色都微微一变。

只有顾哲灏镇定地说了句:“都是些义不容辞的事。”便微笑着转开了话题:“没想到方书记这么忙,还亲自来参加景宁的周年庆。”

“本来是不想来的,同志们也都知道我是不参加任何企业的庆典的,但是景宁国际不一样啊,让我主动破了这个例。”方博山对着以他为核心聚集而起的人群,即兴发表了演讲:“景宁国际是外资企业,可是它这六年的发展史却给n城的干部和n城的本土企业上了一堂生动的教学课,做企业不是只想着怎么赚钱就行的,没有先进的企业文化和企业管理理念做支撑,再赚钱的企业也只能辉煌一时,可象景宁国际这样的企业却能熬过困难时期,全面实现扭亏为盈……”

方博山的演讲慷慨激昂,西餐厅里百来十号人自动将他围在了中间,都以很专注的姿态倾听着。

好诺却只想突出重围,顾哲灏察觉到了好诺的异动,便凑近她耳边道:“等一下,方书记讲完,我就陪你走。”

好诺缩了下脖子,低声道:“我去下洗手间。”便低头挤出了人群。

可是西餐厅的入口却被以方博山为核心的人群挡住了,好诺无奈走近一个服务生问道:“洗手间在哪里?”

服务生指点道:“你往那边一直走,下了台阶,再右拐。”

好诺便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直往前走,可是还没等她走到所谓的台阶,便被从后面赶上来的梁思越一把拽住。

“跟我来!”梁思越低斥了一声,便拽着好诺径自往里走,随意推开了一间包间就好诺推了进去。

有个服务员跟了过来,解释道:“对不起,我们今天不提供包间服务。”

“出去!”梁思越低吼了一声,便将服务员赶出了包间。

好诺白着脸一声不吭地看着梁思越,乌溜溜的眼睛有些惊慌却还竭力掩饰着。

梁思越力图保持冷静:“好诺,你为什么会和顾哲灏来这里?”

好诺刚微张开有些干涸的唇:“我……”

梁思越有些愤恨地继续追问道:“许好诺,如果我邀请你来参加这酒会,你会来吗?!”

不会,可是……好诺刚想解释顾哲灏并没事先告诉她是什么样的晚宴,梁思越却已经爆发了:“许好诺,你竟然穿着我送的衣服和别的男人约会?!”

梁思越步步紧逼,许好诺却象霜打的茄子—般跌坐在包间的沙发上,蔫了。

其实她坐在顾哲灏的车上对今天神使鬼差地穿上这条裙子已经进行了很多遍深刻地自我反省。要说她今天能想起换一套正式点的衣服多少是受了顾哲灏那句“能否邀请漂亮的许好诺小姐共进晚餐”的暗示。

许好诺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呃,她是小小地虚荣了一把。

梁思越对许好诺如此轻易地认罪伏法,只觉得怒不可遏。

她都没词儿自我辩解一下吗?哪怕只是单纯哄哄他呢?

梁思越居高临下地看着低着头垂头丧气的许好诺,忍着气诱供道:“许好诺,你都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好诺闷闷地说道:“我和他见面只是想说清楚,他事先又没说是这样的场合。”

许好诺的解释语焉不详,可梁思越还是发现心中的怒气以一种很神奇的速度快速挥发着。

可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梁思越冷哂道:“他?是谁?顾哲灏?”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许好诺有些不满地看了梁思越一眼。

梁思越很恼火地指责道:“许好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现在外面所有人都知道你和顾哲灏是方书记亲自保媒的一对。”

许好诺却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皱了眉道:“这本来就是事实啊,这事儿又不是今天发生的,该知道的也早就都知道了吧。”

梁思越气结,包间的门却被从外面打开了。

梁啸宇走了进来,又反手将门在身后关上,开口便训斥道:“思越,你还真在这里?”

这是梁思越和许好诺两人共处时最不愿正视的人了,包间里一时冷了场。

梁啸宇冷笑道:“思越,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你还有心思玩这种小儿女的游戏?方书记在外面已经将景宁国际塑成了新样本,思越,这样的场合,一句微妙的话就可以颠覆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企业的命运。以后在n城谁要是跟许墨非过不去就是在挑战方博山的权威。你将方敏介绍给许墨非时想过他能借方敏上位吗? ”

梁思越皱了皱眉道:“我和许墨非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么简单?”梁啸宇冷哼了一声:“思越,我倒是但愿如此。因为我怕你将来不是许墨非的对手。”梁啸宇看了眼许好诺,意味深长地说道:“拿破仑说过,多少男子的昏庸,只因为他们对于女人示弱的缘故。”

这是指桑骂槐吗?好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梁思越伸手拦住好诺,截然打断梁啸宇道:“爸爸,我说过的,不要再以任何形式干涉我的事。”

梁啸宇对儿子的威胁很是恼火,却还是以克制的态度说道:“思越,爸爸不是要干涉你的事,我一直是说可以祝福你们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更重要的事。你去看看朱光厚的女儿,这样的场合她能笑眯眯的应对自如,还抓紧了机会跟我谈连锁百货的事情。思越,在商言商,再多的恩怨情仇都比不上一个利字重要。你要是不明白这点,迟早是要吃大亏的。好诺,你要是想做好一个商人的妻子,这点你也要记在心里。”

好诺自梁啸宇进了房间,便试图以一种正常的心态去面对他,只是梁啸宇这句丝毫没有负疚的劝诫还是让她破了功。

好诺微笑了笑,很礼貌地说道:“梁总,我可以理解你的舔犊情深。”

梁思越偏了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好诺,梁啸宇的目光也微微有些讶异。

好诺冷静地继续说道:“可是我不认为你有资格以长辈的口吻跟我说任何事。”好诺狠狠心补充道:“而且……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商人的妻子。”

“许好诺?!”梁思越看着好诺又惊又怒。

“对不起。”好诺低语了一声,便冲出了包间。

西餐厅里,方博山的演讲已经结束,人群重新又分散开来。

好诺手里拿着自己的包,径自向门口走去。

顾哲灏一眼看到了脚步匆匆的许好诺,忙追了上去;“好诺,你去哪儿了。”

许好诺却是答非所问:“对不起,我要走了。”

顾哲灏见好诺神色不善,忙果断地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好诺皱了皱眉,只自顾往前走,径直冲出了酒店。

外面空气新鲜,可晚风袭人,好诺打了冷战,却清醒了很多。

顾哲灏一把拖住好诺道:“好诺,你等我下,我要去取车。”

好诺却客气地推辞道:“谢谢,我自己打车就好了。”

顾哲灏苦笑道:“好诺,如果是我今天的自作主张让你生气了,我可以跟你道歉。”

许好诺沉默了会儿,叹气道:“其实你是对的,爱也好恨也好,如果没办法正视就不能开始真正的新生活。道理我是懂的,只不过我爱梁思越,却还是没办法原谅他爸爸,所以我还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6

49 广告

“梁思越?”顾哲灏神情错愕地沉声反问道:“好诺,你爱梁思越?”

如果说许好诺受伤时,梁思越的表现尚可理解为兄妹情深;那么今晚酒会上梁思越言辞中隐含的挑衅,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饶是如此,顾哲灏依然没想到好诺竟然会对他坦白她爱梁思越。那么她见到许墨非后的丧魂落魄是怎么回事?她答应他试着走进他的生活的承诺又算什么?眼前的许好诺微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却甚是倔强,带了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顾哲灏略回味了下好诺方才的话,知道许好诺这三板斧头,今晚大概不只劈了他一人。

顾哲灏按捺住心底的惊疑,对好诺微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好诺,我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顾哲灏的涵养之好让好诺无言以对。自始至终,顾哲灏其实并不欠她什么,也没有理由需要对她这么容忍。好诺只觉得有些困扰更有些歉意。

其实和顾哲灏相处的时候,好诺一直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倒不是说顾哲灏束缚了她什么,只是他那样的人,恬淡从容下尽是不动声色的权威和强势。好诺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学生在自己很敬爱的老师面前,不自觉的就想表现得更好更乖些。

如今看着顾哲灏脸上温文的笑容,这样的感觉就更强了些,当然状况是反了个,此时好诺觉得自己就那种调皮捣蛋的孩子,可是再怎么造反,令人尊敬的老师依然是如春风般和煦,让人无颜以对。

顾哲灏见了好诺的表情,倒真得笑了起来: “好了好诺,晚上外面冷,你身体才刚好些,别再受凉了。”说着便上前伸手轻揽住好诺的肘弯处:“先上车吧,你要是还有什么要声明的,车里说也是一样的。”

顾哲灏的语气中很有些迁就和宠溺的意思,好诺默了一默,还是随他上了车。不管是做个好学生,还是做个差学生,她都挑战不到他的底线,就象是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道行差得太远。

好在顾哲灏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谦和从容地状态,连车速也稳稳地压在40码。

晚上,马路上的车并不多,好诺只盼着顾哲灏能加把油门,便不时地瞟着仪表盘,可是忽然好诺发现了新情况:“你是不是走错道啦?刚刚不是应该右拐的吗?”

顾哲灏愣了愣,才回过神,有些抱歉地说道:“哦,我刚才想事情走神了,到前面拐也是一样的。”

好诺看了看了顾哲灏平静的脸庞,心里无端地有些不安。果然顾哲灏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好诺,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其实我也不确定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

顾哲灏远山远水地兜了一圈,却只说了一半就卡了壳。

车厢里顿时又沉寂了下来,许好诺只觉得憋得慌,捱了会儿终于还是深吸了口气问道:“什么问题?”

顾哲灏缓缓地将车靠在路边停下,转过身来认真看着许好诺问道:“好诺,你说你爱梁思越,却没法原谅他爸爸。那么你当初同意和我见面,答应试着走进我的生活,就只是想暂时找个挡箭牌,躲开梁思越带给你的困扰么?可我记得你们甚至一起带一一出去玩过,难道说找个人做挡箭牌是你们共同的默契?”

顾哲灏态度仍是温和的,可这话却问得是字字诛心。

好诺急忙否认道:“不是的,不是你说得那样。”顾哲灏轻舒了口气,微笑道:“好诺,我很高兴不是这样的,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其实是怎么样的?呵呵,我还以为我们会携手共度余生的,你总不能就拿一句你爱梁思越就把我打发了吧?”

顾哲灏说到最后,语气中带了诙谐的味道。

可许好诺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好诺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我和你见面,是想通过相亲的方式赶紧结婚,想务实一点重新开始生活。会答应试着走进你的生活,是我觉得你人还挺好的,然后我也喜欢一一,喜欢你和她在一起的那种珍爱她的感觉,一一的妈妈虽然不在了,可是我觉得你还是很尽责地给了她一个完整的世界。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我真得想过走进你的生活。思越哥是在这之后跟我表白的,以前他从没表露过。一开始我并不习惯这种突然地转变,可是接触多了,忽然就发现……那种被人珍视……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感觉,”

好诺长出了口气,有些惘然地说道:“那才是我真正一直在寻找在等待的。

“对不起,顾哲灏。”好诺看着顾哲灏的眼睛,郑重地道歉道:“在我决定抓住这幸福时,并没考虑到你的立场。对不起。”

“哦……”顾哲灏怅然若失,低叹了声说道:“原来梁思越是匹后来居上的黑马。”   好诺有些歉意地说道:“本来早就该跟你说清楚的,可是后来发生了好些意外事……”

“嗯”顾哲灏点了点头,自行疏通了事情的脉络:“你从别处知道了你母亲的事情,对梁啸宇产生了怨恨,因此影响了你和梁思越的关系?”

许好诺苦笑了笑:“是梁啸宇自己告诉我的。”

“哦?”顾哲灏有些意外,深看了眼好诺,若有所思。

许好诺竹筒倒豆子般倒出了心中所有的郁结,倒也畅快了些,想了想再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便对顾哲灏道;“就是这样的了。”

顾哲灏微笑了笑,目光缓缓在好诺脸上流连许久,才开口道:“好诺,你要是真得……爱上了梁思越,就应该试着放下以前的事情。好诺,我跟你说过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阶段都是有局限性的,会犯一些自己也追悔莫及的事情。梁思越的父母,你的父亲,原谅他们吧。”   “你要我原谅他们?!”好诺看着顾哲灏,惊讶地合不拢嘴。

“对。”顾哲灏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们是你和梁思越的父母,是生你养你们的人,好诺,你不解开心中的结,你和梁思越怎么会幸福?他们做错了也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为什么要拿过去的和将来的幸福去惩罚他们过去的错?”

许好诺没想到会从顾哲灏口中听到这样的劝解,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酸,武装了一晚上的心防霎时悄然放了下来:“我……试过的,可是我想梁啸宇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原谅,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根本就是他的行事准则吧。我爸和方姨……”

好诺哽咽了下:“他们……我妈出事后,我爸有段时间很痛苦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家里yīn沉沉的,我一个人……其实我那时候真得很感激方姨愿意嫁给我爸爸的,也感谢方伯伯,……可是被牺牲掉的其实是我妈妈……”好诺再也说不下去,满脸痛苦的梗在了那里。

“好诺……”顾哲灏轻拍了拍好诺的背,以示安慰 。“真相全是反的,我要做什么才能把它们再颠倒过来?我真得有权利代我妈妈原谅他们吗?”好诺有些激动地喃喃低语着,象是在质问着谁,好诺并没指望找到答案, 因为她觉得这就是个死结。

可是顾哲灏凝目看着好诺,幽然道:“好诺,可是你不能不原谅你自己,你接受了你继母、你继续爱着你父亲,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只是个孩子而已。”

好诺瞪着顾哲灏,眼中瞬时涌出了泪水。

顾哲灏叹了口气,向好诺点头保证道:“好诺,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你和梁思越都是无辜的,也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许好诺对顾哲灏的大度很是感动,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

顾哲灏无奈地笑了笑:“好诺,我并不是随意邀请人走进我的生活的,我也跟你说过我不认为只有年少时的激情四溢的感情才是爱情。好诺,我三十五岁了,结过婚离过婚,工作忙,还上有老下有小,可我恰巧碰到了一个心仪的女孩子,我以为说要照顾她一辈子就是最动听的情话。好诺,我真得很遗憾自己没有在梁思越之前让你明白,对你,我也是珍爱的,至少我会把你看得比自己重,所以我才愿意说这些。”

顾哲灏的话让好诺很是震动,好诺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哲灏,无言以对。

顾哲灏却轻松地笑了起来:“不过其实好诺,我还真的觉得你不选我是亏了,因为我这样经过考验的男人才是那个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空为你挡风遮雨不让你哭不让你受委屈的好男人。”

顾哲灏这番话说得很是流利,好诺正诧异为怎么这么耳熟,可瞧着顾哲灏眼中戏谑的笑意,心中一暖终于破涕为笑:“多谢多谢你。”

顾哲灏却笑看着好诺半真半假地说道:“好诺,这就是一个老男人打的征婚广告征婚广告,你不用太当真,可也不能不当真。”

好诺却诚恳地说道:“你这个广告打出来,一定会应者如云的。”  顾哲灏轻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发动了车将好诺送回了住处。

他对好诺说的话,好诺未必能或者说未必愿意全盘领会。

可他对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愿意把她看得比自己重,除了是因为他确实喜欢她,还有层意思是他对自己的自信。

他以为以他现时的阅历和能力,只要他愿意挡在她前面就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 只是日后,顾哲灏再回忆起彼时心境也只能自嘲一笑,人终究是不能过于踌躇满志了。

50  突围

和顾哲灏畅谈了一番后,许好诺心里多少是轻快了些。可回到住处,好诺不过刚打开门,青晓就一脸同情地迎了上来:“好诺,你回来啦。”

青晓这份殷勤有些非同寻常,好诺讶异地往客厅里面看看,就见梁思越如极地冰山一般端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都带了些煞气。

这人来了多久了?好诺忙满脸询问地看了看青晓。

青晓会意,微微提高了嗓门道:“好诺,你回来得可真巧,梁总也就到了不过十分钟的样子。”说着坚定地冲好诺眨了眨眼,示意她别怯场。

这还没结婚呢,梁思越就敢跑到好诺的大本营摆脸色,这毛病不能惯了去。

唔…… 好诺低头换鞋。

看着梁思越紧绷着的脸,好诺知道他在极力忍耐着怒气。今儿一晚上,她惹翻了他几次了,事实上自从jx回来以后,她和他就再没找回那份轻松甜蜜的感觉。

“好诺,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你和梁思越都是无辜的,也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许好诺回味着顾哲灏的话,走到梁思越跟前,尽量轻松自然地微笑着招呼道:“思越哥,你来啦?”

可是许好诺的若无其事却彻底激怒了梁思越。

她知道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后他和他爸争辩了两句冲到外面找不到她人,方博山却意味深长地告诉他她已经跟顾哲灏先回去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吗?

她知道他在这干坐着一分一秒,煎熬着等了她快半个多小时是什么心情吗?

关键的关键,她当着他父亲的面说她从来没想过她要做什么商人的妻子时,她想过他会是什么心情吗?!

梁思越缓缓站了起来,冷着脸清楚地对好诺说道:“许好诺,我是说过我是把你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的,但这绝对不表示我会容忍你象扔一块破抹布似的把我对你的感情扔到地上!”

梁思越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以至于他“砰”得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后,好诺和青晓仍处在面面相觑的惊愕状态。

过了会儿,蒋青晓才试探着问许好诺道:“好诺,你干什么了,点着了这么大一炮仗?”

“我今天跟顾哲灏去吃晚饭,可是没想到是景宁国际的六周年庆,梁思越和他爸还有许墨非什么的都在……”许好诺苦笑着将今晚的遭遇说给了青晓听。

“嚯,这么快就撞起来啦。”青晓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更正道:“呃,好诺,对不起啊,其实梁思越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不过他来了就板着脸,我觉得他态度不够端正,再说他这人一向有点傲气,不趁这会儿挫挫他的威风,我怕你……”

“算了青晓,他又不是因为等时间长发脾气的。”好诺苦笑着打断了青晓的话。

“嗯,不过好诺你那话是有点伤人,你不待见梁啸宇,抬腿走人就是了,何必说那些自绝于人民的话,你还真不想嫁梁思越拉?”青晓掂量了下轻重,开始委婉地批评起好诺:“还有梁啸宇那样的人,是弱肉强食那么混过来的,你越软他就越觉得你可欺,你真要厉害起来,他倒说不定对你另眼相看呢。再说横竖有梁思越挡在你前面呢,你管他呢。”

能挡多少次,他不会累不会烦吗?许好诺忽然有些心灰意懒:“青晓,我不后悔说那句话。”

“什么意思好诺?”青晓大为惊讶,忙问道:“好诺,难道你喜欢顾哲灏了?呃……不过我觉得他对你也挺难得的就是了。”

“不是的。”好诺轻吁了口气,有些嘲讽地笑了笑道:“青晓,梁啸宇不是说了吗,要思越哥还有我记住“在商言商,再多的恩怨情仇都比不上一个利字重要”。”

许好诺似乎钻了牛角尖,蒋青晓呵呵笑了起来:“要说梁啸宇这话也不能说错,其实在生意场上跌打滚爬几年,这道理自己就知道了。可是好诺,隔行如隔山,你那单位还是衙门性质的,梁思越以后也未必要你下海捞钱,你琢磨这个干吗?”

“青晓,你不明白嘛?我永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梁啸宇为什么要故意告诉我过去的事,可今晚上我明白了,他并不是想让谁原谅他的,他是要我要么知难而退,要么接受他的准则达到他的要求。”

许好诺的分析也不能说没道理,青晓只好劝道:“好诺,不是还有梁思越吗?你把这些烦人的事交给他就行了。”

好诺却没这么心宽:“可他能怎么样?那是他爸爸,这样的冲突如果没玩完了的,他会快乐吗?我们在一起还会快乐吗?”

“噢……”蒋青晓张大了嘴巴:“好诺,你不是真打定主意不要梁思越了吧?”

好诺心中一痛,怅然道:“不知道,反正他也气着了,就先都冷静冷静吧。”

需要先冷静一下,显然不止许好诺一个。

梁思越怒气冲冲地回了家,只是一进家门,就遭到了梁啸宇的阻截。

梁思越不等他开口便做了个阻拦的手势道:“爸,我有我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如果你实在没法尊重这一点,那也很好解决,凡是你所给我的,你尽可以都拿走。你现在再想按照你的模式来打造我已经太迟了

梁啸宇怒极反笑:“思越,虎毒也不食子。不过我确实是后悔过去对你太过迁就。如果老天能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梁思越皱了眉头想了想,平心静气地说了句:“祝您好运。”便上了楼。

其实如果他爸爸能再有个孩子,他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梁思越的态度让梁啸宇更加怒不可遏:“老张备车!”

梁思越径直上了楼上的书房,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梁思越走到了窗口默默看着他爸爸的车驶离别墅。

“凡是你所给我的,你尽可以都拿走。”这也就是说说罢了,养育之恩、还有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很多东西他是还不清的。

梁思越知道他今晚有些失控了,可是一边是强势的无孔不入的试图要掌握他生活轨迹的父亲,一边是纠结在往事中随时准备着和他划清界线的爱人,这两种不同方向的作用力却都同时在挤压着他。

亲情、爱情,还有事业,这些东西都搅合在一起,却又都逼着他做出抉择。

梁思越在站在窗前静静思考了许久,终于是做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好诺和青晓一起下了楼,她本来是打算今天就回单位销假上班的。

可是刚到了楼下,就看见梁思越从车里钻了过来。

青晓笑着迎了上去:“太好了梁总,有你陪好诺去医院复诊,我就可以直接到单位上班去了,好诺就交给你啦。”

梁思越点了点头,微笑道:“谢谢。”就和青晓擦肩而过,径自走到好诺面前,伸手道:“走吧。”

梁思越的语气淡淡的,可是脸上的表情已是风和日丽。

好诺迟疑了下,握住梁思越的手道:“青晓跟你开玩笑的,我是要去单位销假的。”

梁思越将好诺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挑眉道:“当然是要去医院复诊一下再上班。”

好诺解释道:“上次去过了,再说我都好了,也不疼了。”

“是么?”梁思越皱了眉笑道:“那你陪我去医院看看吧。”

好诺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梁思越胡诌道:“心脏粉碎性破裂。”

“思越哥……” 许好诺上微仰着脸看着梁思越一本正经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便低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道:“对不起。”

“唔,药效不够。”梁思越伸手抱住好诺,柔声道:“好诺,你来我公司帮我好不好?

嗯?好诺惊讶地抬了头。

梁思越却开始给好诺描绘美丽蓝图:“好诺,n城的资讯到底不如上海,我打算把期货这一块从宇轮金属分拆开来重新成立一个公司,搬到上海去。现在急需补充新鲜血液,你来帮我好不好?待遇从优,保证让你满意。”

“待遇从优?”好诺只觉得好笑,趁火打劫道:“是薪水翻倍么?”

梁思越却是满口答应:“这当然没问题,而且还配备生活助理。”

好诺有些惊异地看着梁思越,梁思越点点头道:“对,好诺,我做个司机总还合格吧。”

好诺终于是明白了梁思越的用心:“思越哥,你打算到上海去?那你这边公司的事能放手吗?”

梁思越迟疑了下道:“好诺,我爸身体很好,再干个二十年都没问题。”

“你是要自立门户?”好诺吃惊地张着嘴看着梁思越。

梁思越重又将好诺摁到了怀里:“好诺,我是想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些事情,你要帮我。”

好诺的脸被埋在梁思越的胸前,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心里却从没这么透亮过。

梁思越是为了她么?好诺从没想过爱情的代价会如此之高,可是这代价竟是梁思越一人付出的,这公平吗?

好诺有种坐享其成的罪恶感,然而一起去创造新生活的前景是如此的诱人,好诺根本无法开口拒绝,只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梁思越的腰,倾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51 幽会

好诺回单位销假后重新上班。

周会长对好诺这么快就回来上班很高兴,只不过她原来的工作已经有人顶了,考虑到好诺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周会长将好诺暂时调到了综合部帮忙。

综合部管的是协会大小杂事,周会长给好诺临时安排的工作是收缴会员单位的年费。  可还有两个月才到年底,所以这工作量就很有弹性。

好诺本来是负责信息发布这块的,和下面的会员单位接触也比较多,如今这活儿倒也轻松。

协会的会员单位大大小小有一百多家。"

好诺写了个邮件,内容除了礼貌地征询了下会员单位对协会的工作建议后,重点在提醒上缴会费的时间。好诺审核了下内容,加上联系人和联系方式,将她邮箱里存储的各会员单位的常用邮箱都全部加到了地址栏,摁了个发送,就算把前期工作做完了。

好诺的心思是以后重点敲打没给回复的单位就行了,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回复的会员单位态度就很强硬。

梁思越在电话里哈哈笑道:“好诺,老周安排你收账啦?那我们宇轮今年的会费要拖到最后一天再交。”

许好诺听到“我们宇轮”这四个字心里一顿,他不是刚说要去上海自立门户的吗,口中却只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啦?”

梁思越好脾气地提醒道:“好诺,不是你发邮件给我的吗?”

好诺这才想起来宇轮金属每次发的供求信息邮件也都抄送给梁思越的,她的邮箱里也有他的邮箱地址。

许好诺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那梁总对我们协会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吗?”  梁思越也以很正经地语气答复道:“我的意见就是许小姐每天要主动打个电话给我表示关心。”

好诺不吭气,她才搬到综合部的办公室,没以前那么随意,而且她也有些不想搭腔。  梁思越便继续诉苦道:“好诺,我这一阵子都会很忙。大中刚接手过来一摊子事,我手上原来的事情要物色合适的人接手,还要筹备上海新公司那边的事……好诺,你应该多关心我才对。”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每天打电话给你的。”由于自己心里方才突然冒起的那丝疑问,许好诺觉得很惭愧忙连声允诺着。

好诺既然答应了,就真得每天拨个电话给梁思越。

只是不论她怎么调整打电话的时间,电话那头的梁思越听起来都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好诺心里总觉得不安。

蒋青晓对于梁思越连着几天不照面也很奇怪:“好诺,你和梁思越不是和好了吗?他怎么不见人影啊?”

“他最近很忙吧。”好诺犹豫了下,还是将梁思越打算到上海去自立山头的事告诉了青晓。

“嚯,梁思越这动静是闹大了。”青晓赞叹道:“宇轮集团他早就做一半的主了,这会子要把手里的权交出去,他们做期货那拨子人他还得动员动员带一部分到上海去,那些在n城有家有口的人可就难办了,呵呵,估计宇轮这几天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这么复杂啊?”许好诺听了青晓的感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本来以为只是两个人的事却没想到会牵扯到那么多的人和事。

“你以为啊?好诺,你单看宇轮在香港上市的那部分市值也能推算出宇轮集团的规模了。不过,梁思越整这么大动静,他爸能同意吗?哎呀,可惜我没在香港开户啊,要不然可以卖空宇轮赚一笔啊。”青晓很是惋惜地感叹着,忽而又眼睛一亮道:“要不我这消息卖给我们香港的客户好了。”

好诺瞪了眼青晓:“青晓!”。

青晓忙笑着撇清道:“跟你开玩笑的好诺,我哪敢捋梁总的虎须啊。”

好诺却感叹道:“青晓,这就是人家说的蝴蝶效应吗?”

许好诺的生活一直平淡无奇,从来没想过因为自己的心结会引起这么多的连锁反应,想到上次一起在屋顶烧烤的那些看起来很轻松愉快人会因为她被迫重新安排他们的生活和事业,好诺忽然有种自己矫情大发了的感觉 。

好诺想起自己每天在电话中的问候,觉得真是隔靴搔痒,而且有那么些虚伪。

第二天,好诺反常地没有给梁思越打电话。

到了晚上梁思越却找了过来了。

好诺接到梁思越的电话忙匆忙地下了楼,楼下的路灯并不很亮,却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出梁思越脸上有些倦色,明显得睡眠不足。

梁思越见好诺呆呆地仰头看着他,便伸手揉了揉好诺的头发,笑着责问道:“看什么?不认识了,今天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

好诺支吾着找着理由:“我想等你忙完了再给你打,哦,你今天结束得早嘛?”

梁思越笑着皱眉,有些抱怨地说道:“好诺,今天是周末,我给自己放放假不行吗?”

许好诺很是心疼:“思越哥,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忙啊?”

梁思越笑着将好诺揽在怀里,想了想允诺道:“好诺,等你帮老周收齐了帐,我手上的事情差不多也就都安排妥当了。”.

那就还要两个月,好诺轻叹了口气抱住了梁思越。

梁思越的事情她似乎一点也帮不上忙,而且深究起来她就是那个找麻烦的。

“好诺,我们去酒吧坐坐?”梁思越征求着好诺的意见。

“酒吧太吵了,我们就到楼上坐坐吧。”许好诺觉得梁思越眼下最需要的是休息。

梁思越却不习惯在蒋青晓的眼皮底下谈恋爱,便笑着牵住好诺的手道:“走,上车吧,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梁思越的车穿过市区沿着城墙往东郊方向开去,那好像是梁思越别墅的方向。

许好诺忽然有些心虚:“思越哥,你不是要带我去你家吧?”

梁思越轻笑了笑,脸上的倦色不翼而飞,只偏了头反问道:“那你去吗?”

好诺有些被梁思越眼底的温柔诱惑到了,却还是很严肃地回答道:“当然不去!”

梁思越悻悻地说道:“那你还明知故问?!”

好诺碰了鼻子灰,便转了转身子,看着窗外。

车子很快驶进了东郊的陵园区,夜幕中全不见白天熙熙攘攘的游人,只有路两旁参天的梧桐树傲然挺立。

这条路果然很安静,好诺还头一次晚上来这里,只顾细细分辨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地,路旁不时出现地停在边上的轿车引起了好诺的注意:“思越哥,这些车晚上停这儿干嘛呀?”

“跟我们一样。”梁思越简短扼要地回答道:“找个安静的地方谈恋爱。”

好诺脸一烫,心也跟着“嘭嘭嘭”得快速跳动了起来,却强作镇定地盘问道:“思越哥,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梁思越是跟什么人来过的吧,好诺心里有些泛酸。

梁思越奇怪地看了一眼好诺道:“我每天下班晚的话都开车穿这条路回家的,只要过了游览时间,这条路比钟山路好走多了。”

这个答案许好诺很满意,决定不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也没在意梁思越在岔路口调了头往山上开。

只是梁思越的车在某皇陵附近的大草坪前,好诺还是倒抽了口冷气:“干嘛停在这儿啊?”虽然白天是景区,可是晚上还是前人安寝的墓地好不好。四周悄然无声,好诺只觉得yīn森森的。

“这边清静,空气也好啊。”梁思越将车熄了火,打开车门道:“好诺,下来走走吧。”

好诺只好跟着梁思越下了车。

车外的空气果然是清新如洗,微风拂面,草木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好诺挽着梁思越的胳膊,终于心定了下来。

夜色中的陵园区并没有灯火,可是周遭的景物却也看得分明,好诺倚在梁思越的怀里,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诧异道:“原来月亮这么亮啊,平时倒没注意到。”

梁思越从身后环抱着好诺笑道:“市区里到处都是灯,当然显不出来。”

四周静谧无声,两个人的低语声听起来格外得清越……

梁思越见好诺傻乎乎地只顾抬头看月亮,暗叹了口气,低头便欲吻向好诺的脸颊。

可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尖细的女子的笑声,在这宁静的陵园前听来很是恐怖。

许好诺大吃一惊忙转身扑向梁思越的怀里:“思越哥……”

梁思越鼻尖被好诺的头顶蹭了下,鼻中一酸,眼泪差点儿就出来了。

那笑声由远而近,梁思越极目远眺,抱紧了好诺安慰道:“好诺,也是来散步的人。”

可心中却很是懊恼,刚刚明明是看这一片没人的么。

那对情侣远远看见了紧紧相拥的梁思越和许好诺,也掉头而去。

梁思越轻拍着许好诺的背安慰道:“好诺,人已经走了。”

可好诺听这话却象恐怖故事的开头,人已经走了,鬼会来吗?

好诺央求道:“思越哥,我们还是上车吧。”

梁思越的心情终于好转,微笑着说道:“好吧。”说着便陪好诺走回到车边,径直开了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翻出一匝饮料招呼好诺道:“好诺,你喝水吗?这有水。”

好诺却直接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见梁思越并没有开车走人的意思,便着急地问道:“思越哥,我们不走吗?”

梁思越顿时没了喝水的心情,只仰靠在座椅上闷声道:“好诺,你总要让我歇会儿吧?”

好诺这才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便不再吭声。

梁思越轻叹口气,便靠在座椅上盍目休息。

好诺坐在前排,只寻思着这现代文明的科技成果和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pk的可能结果,却越想越心慌。

好诺回头看着身后,梁思越似乎睡得很是安详。

好诺忽然觉得只有这个人是可靠的,便吭哧吭哧地从前排又爬到了后座。

梁思越听着好诺悉悉索索的象只小老鼠般总不肯安静,却是眼皮也不抬一下。

好诺努力了一番,总算如愿坐到了梁思越的身边,才觉得安心了。

月色下,梁思越紧闭着眼帘,眼窝为凹,两弯细密的睫毛有轻微地颤动,紧抿着的唇角微微翘起,看上去有些孩子气的执拗。

许好诺细匀了气息,轻轻地长叹了口气,梁思越真的是给累着了。

好诺忽然想开口跟梁思越说别折腾去上海的事了,却又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好诺低头想起了梁啸宇的嘴脸,一时不确定自己能否承担这说法的后果,便犹豫着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好诺……”

许好诺微微一惊,循声看向梁思越。

梁思越却仍是仰靠在椅背上,只一双黑亮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看。

好诺无语地看着梁思越,心里纠结着,说还是不说?

梁思越伸手勾住好诺的背,借力慢慢坐起了身子,顺势吻住了好诺。

好诺只觉得甜蜜又苦恼,便和他唇齿间纠缠在了一处。

情到浓时梁思越托着好诺的背小心翼翼地将她轻抵在椅背上,伸手悄然滑到好诺的伤处轻轻地摩挲着,柔声问道:“会不会痛?”

好诺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忙深吸了口气,心里肺里,却哪儿哪儿都被人捏住了似的。

好诺急忙轻声答道:“痛的痛的……”

“好诺……”梁思越轻叹了口气,便将脸埋在好诺的颈窝处轻轻磨蹭着。

好诺一时手足无措,待明白了梁思越不过是在跟她撒娇,便满心爱怜地抱住了梁思越,在他背上轻拍着。

一下一下,梁思越终于是安静了,只静静地躬身伏在好诺的颈窝处不动。

夜风清凉,穿窗而过。好诺只觉得梁思越猛得打了个冷战,她便也心欠欠地跟着打了个哆嗦,好诺下意识将梁思越抱得紧了些,开口问道:“思越哥,晚上凉,我们早点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梁思越才抬起头,伸手拿起座椅上的车钥匙塞在好诺的手里:“好诺,后备箱里有毯子,你去拿一下。”

梁思越看上去不太舒服,好诺忙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好吧,你等我下。”

好诺拿着钥匙跳下了车,走到车后面时才想到怕,哆哆嗦嗦去开了车后盖,在大置物箱里翻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找到什么毯子。

脑后凉风阵阵,好诺随手抽了条毛巾,就猛得合上车后盖。

“思越哥,给你。”许好诺见梁思越下了车钻进了驾驶座,便也冲到前面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

梁思越看清了好诺手中的物件,梗声道:“我要它干嘛?”

好诺抖了抖手中的毛巾,呃,用来御寒是太小了。

可好诺见梁思越微红了脸,似羞似恼的样子,也觉着委屈:“我没看见什么毯子嘛。”

梁思越定定地看了好诺一眼,确定她并不知情,便微翘了翘唇角,放软了声音哄道:“好了,好诺,我不冷了,送你回去吧。”

52承诺

梁思越的古怪好诺自然是不知情的,可是梁思越身上的压力她还是明了的。

车子开到青晓的楼下时已经很晚了,梁思越将好诺一直送到了家门口,亲了亲她的脸颊说了声晚安就匆匆掉头走了。

电梯门嘎然合上,带走了梁思越的身影,好诺想着他要再次穿过大半个城市才能回别墅休息,心里很有些舍不得。

星期六的早上,青晓刚起床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甜丝丝的香味。青晓走到厨房里一看,是好诺在做早餐,便笑着表扬道:“我还奇怪丁姨怎么礼拜六也来加班了,好诺,原来是你在做劳模啊。”

好诺笑嘻嘻地从橱柜里拿出碗来盛粥:“我得好好拍你马屁啊。要不怎么住得长?”

“嗯,很有自觉性。这碗给我吧。”青晓抢着端过粥笑道:“好诺,看上去手艺不错嘛。”

“方姨厨艺才真是不错呢,我也就是在边上学点容易的。”

蒋青晓感叹道:“要说梁思越这妈本来也是个贤妻良母的人才,硬是可惜了。”

这倒是实话,方姨这么多年来对家庭还是尽责的。

好诺自己也拿着托盘端了碗粥和小菜出来,跟青晓商量道:“青晓,我想叫丁姨别来了,我都上班了,她来也没什么事儿还是让她回去吧。”

青晓在卫生间里刷着牙含含糊糊地回道:“我没意见,这事你不用跟我说啊。”

好诺想了想,便走到客厅拨了个电话回家。

方亚芹接到好诺的电话有些惊讶:“好诺?”

这声音听起来还是很熟悉亲切的,许好诺心里梗了下,还是开口道:“方姨,我已经上班了,下个星期开始还是让丁姨回去帮忙吧。”

虽然语气里透着生分,好诺还好歹是叫了她一声“方姨”。

方亚芹缓缓地开了口:“好吧,你自己在外面多注意身体,你爸爸还是挺挂念你的。”

好诺也客气地说了声:“好的,谢谢。”便挂上了电话。

青晓急急忙忙地刷完了牙,很有兴趣的奔出来问好诺道:“什么情况?好诺你和方亚芹讲和啦。”

“什么叫讲和啊?”好诺否认道:“我又没和她吵过架。”

其实对方亚芹,好诺心里是有怨恨的,可是梁啸宇的咄咄逼人让好诺对方亚芹多少有些同情,再说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里产生的情分也不是简单地就能一笔勾销的,更何况梁思越和***感情,好诺一直都是很清楚的。

如今许好诺只希望和方亚芹能维持一种客气和礼貌的状态,

青晓了然的笑了笑,不再逼问好诺,两人便一起吃早饭,可刚吃了几口,好诺的手机就在房间里唱起了歌。

青晓取笑道:“梁思越这电话是不分早晚啊,可真够殷勤的。”

好诺笑拍了下青晓,便窜进房间接电话。

可电话里却是一一抽泣声:“许阿姨,好多……好多人在我们家门口,奶奶赶……赶不走。”

许好诺吃了一惊,却不明白什么情况:“一一,爸爸呢?”

一一听说“爸爸”两个字哭得更厉害了:“爸爸去北京了,打不到电话。”

“一一,你别急,许阿姨马上就来。”好诺安慰完一一,就冲到餐厅,抓着青晓道:“青晓你别吃了,顾哲灏家好像出事了,江湖救急,你陪我去一趟。”

“什么意思?那顾哲灏人呢?”

“他出差了不在家。”好诺说着就冲到了门口换鞋:“青晓,你快点儿啊。”

蒋青晓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跟着好诺打车到了顾哲灏家。

顾哲灏家门口果然堵了好些人,从门口到楼梯道里得有三十多号人。

青晓看这阵仗悄悄问许好诺道:“要不要找梁思越?”

那人就够累得了,许好诺摇了摇头。

堵在顾哲灏家门口的人见了青晓和好诺站在那边窃窃私语,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青晓很机灵地答道:“我们是他们家女儿幼儿园的老师。”这些人情绪高昂,但愿不会对幼儿园老师动粗。”

好诺也顺着青晓的话问道:“我们小朋友都吓哭了,你们为什么要堵在人家门口啊。”

原因很简单。这些人都是美罗的员工,许墨非接手美罗后,采取休克疗法,一夜间全部美罗中层以上干部都就地免职,全部员工按照新的岗位要求重新竞聘。问题是按照新的竞聘条件,单就学历这一样就决定了绝大多数美罗的干部实际上就是被免职了,而且因为年龄的关系他们就是想做普通的营业员都不可能了,只能拿市政府规定的最低生活保障待岗了。再加上同样因为年龄不符合年轻化的要求需要待岗的普通员工,美罗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这三十来号人是相当于是民意代表,可许墨非是外企管理的那套方式,他们连景宁国际的办公区都进不了,只能回过头来找商贸局。这种事情谁碰到了都是踢皮球,偏偏第一负责人顾哲灏去北京出差了。本来说周末会赶回来的,民意代表们便上门拜访,谁知吃了闭门羹。先前过来的商贸局办公室的人劝解无效,便说要报警,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商场里的干部都是从普通营业员熬上来的,三教九流的什么没见过,于是这帮人更是坚守在这里,只等警察来抓。

许好诺弄明白了来龙去脉,便透过防盗门跟顾妈妈道:“伯母,开门吧,都是自己人。”她和顾哲灏第一次见面时好像顾哲灏就正给这帮人开会呢。

许好诺这句“都是自己人”让门内门外的人都深受震动,顾妈妈想了想还是开了门。

许好诺很客气地跟各位民意代表道:“大家都进屋坐吧,也许顾哲灏马上就回来了。”

民意代表们面面相觑,却还是随着好诺鱼贯而入,顾家的客厅里立马黑压压的全是人。

进门就是客,好诺张罗着给大家泡茶。一下子来了三十多位客人,茶杯是不够了,顾妈妈将碗橱里的碗都贡献了出来。

青晓只觉得好诺有些傻大胆儿,便碰了碰正拿着茶叶罐分茶叶的好诺,悄声道:“好诺,这么多人不会出什么事儿。”

好诺却很笃定,小声道:“能出什么事儿,他们是想解决问题的,又不是来闹事的,顾哲灏本来就不在家,请他们客客气气喝杯茶也就走人了。”

三十多号人,水瓶和饮水机里的开水一齐上阵也满足不了需求,好诺抱歉地对暂时还没轮上的客人道:“顾妈妈在烧水了,请你们几位再稍等一下。”

客厅里虽然人多可是秩序还算良好,大家伙礼貌地保持了会安静,终于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开了口:“姑娘,我们也都是能走到面上的人,不逼急了谁也不愿意为难领导,可是你看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孩子的学费,老人医药费,还有房贷,日子过得本来也就急巴巴的,突然让我们下岗拿个几百块钱生活费过日子,那就是逼我们跳楼啊。”

顾妈妈;许好诺、蒋青晓再加上小一一,一水的都是女性,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心,听得都是聚精会神,频频点头。

那些人见了阵仗也没了脾气,喝了几口茶,纷纷站了起来告辞道:“既然顾局不在家,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星期一到他办公室谈吧。”

青晓看了半天戏,这会儿也点头赞同道:“公事是到办公室谈好点儿,好诺,我们也走吧。”说着顺便逗了逗一一道:“一一,跟老师说再见吧。”

一一本来想留许阿姨再陪她玩一会儿,又怕那些人发现这两个阿姨不是老师就不听话了,只好乖巧地招了招小手道:“老师再见。”

“一一真乖。”好诺笑着跟顾妈妈和一一告辞,跟青晓下了楼。

到了楼下,蒋青晓便憋不住笑了起来:“好诺,顾哲灏不把你娶过来就太亏了,我今天才发现你挺适合他的。”

“你胡说什么呀?”好诺知道青晓的意思,便解释道:“我们家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直接找上门的事情,方姨都是泡杯茶请人走路的。”

蒋青晓笑着改口道:“那还是许给梁思越吧,毕竟是他妈□的儿媳妇。”

许好诺拿青晓没办法,只撺掇道:“青晓,这儿离沃尔玛近我们去买些菜回去我给你做饭吧。”

蒋青晓笑着审问道:“无事献殷勤,好诺你有什么图谋吧?”

好诺也笑:“为了堵你的嘴啊。”

“这么说我有口福咯?”青晓笑得很开心。

可是在超市排队结账时,青晓却忽然跟好诺道:“好诺,你在这慢慢排吧,我先走啦。”

许好诺吃惊道:“不是说买完菜回去做饭的嘛。”

青晓笑嗔道:“好诺,你当我是傻子啊,你明明是打算给梁思越做饭的好不好,也不看看他刚才打电话过来,你那个高兴样。”

好诺觉得很冤枉:“我是打算给你们俩做的好不好,青晓,在我心里你位置也不比梁思越低啊。”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青晓笑着揶揄道:“友谊当然是可贵的,可惜和爱情一比就平淡了。好诺,咱们各赴各的约吧,可是你跟梁思越说啊,我这场地可是按次收费的,拜拜吧。”青晓冲好诺挥挥手就扬长而去。

梁思越开了车到沃尔玛的停车场,只见到好诺一个人推着车在等,忙下了车问道:“好诺,怎么就你一人啊,你不是说和蒋青晓一起来的吗?”

“青晓先走了,说是另有约会。”许好诺看着梁思越心虚道:“可是我觉得是我们俩喧宾夺主了,青晓是给我们腾地方。”

“哦……”蒋青晓还是挺仗义的,梁思越微皱了眉头,旧事重提道:“好诺,我早说了我们可以住到我在汉府雅苑的房子去,可你非要打扰蒋青晓。”

许好诺眼睛一亮,找到了两全其美的方法:“思越哥,你可以自己搬到那边住啊,你上班不是也要近了好多嘛。”

梁思越没好气地看了许好诺一眼,将她手推车里的东西放到后备箱里:“我没习惯一个人住栋房子里。”说着“砰”得一声将后盖合上,以表示心中的不满。

可是许好诺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威慑力,只上去搂着梁思越的腰,腻味道:“可是这样我们约会就有地方啦,你也不用每天跑来跑去那么远,而且我有时间还可以过来给你煮饭。”

梁思越蓦然心动,看定了许好诺确认道:“真的?”

好诺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

梁思越顿时喜笑颜开:“好吧,我们今天先实地考察下你的手艺。”

梁思越的房子在汉府雅苑的南区,一式的三层小洋楼,车库就封在自家楼梯道下。

好诺还是第一次来,进了屋就东张西望的,梁思越拎着两个大袋子跟在后面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挺漂亮的。”装修是好诺喜欢的那种欧式田园风格的,可是也许因为住惯了高楼层的套间房,好诺指着一楼的那面透明的落地玻璃道:“这个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会不会不安全啊,外面如果有坏人拿石头砸了玻璃不就进来啦。”

“你想什么呢好诺?”梁思越将手中的袋子随手放在茶几上,便走过去揽着好诺解释道:“这屋子装报警系统的,再说小区安全设施也很好,这玻璃哪是那么好砸的。”

许好诺却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不好砸的,象顾哲灏他们家今天一下来了三十多号人,什么玻璃砸不烂?”

梁思越微微一滞:“你今天到顾哲灏家去了?”

“嗯”许好诺说漏了嘴,可是心里却很坦荡:“顾哲灏不在家,美罗的人去上访堵在他家门口了,一一害怕给我打电话,我和青晓一起去的。”

梁思越的思维却似乎有些跳跃:“好诺,如果我不追你,你是不是就跟顾哲灏在一起啦?”

“嗯,哪有什么如果?”许好诺不上当,转身就去收拾东西:“哎,超市里买的东西,你怎么也不放冰箱啊。”好诺说着便拎起一只袋子,走到冰箱前开始捯饬。

梁思越默了一默,走到好诺身后拦腰抱住她,指责道:“好诺,我总觉得你对顾哲灏不一般。”

这个指责可大可小,许好诺连忙转过身来,脸对着脸质问梁思越道:“什么叫我对顾哲灏不一般?”

梁思越想了想道:“顾哲灏对你的影响力不一般,而且好诺,你和他的家人都很亲善。”梁思越沉默了下,冷静地承认道:“好诺,这两点都很让我嫉妒。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放了手,你和顾哲灏在一起反而会更快乐?”

“怎么可能?”许好诺下意识地全盘否定,梁思越的语气平静中有些松动,暗示着他曾在不经意间受到了伤害。好诺绝不承认她干过这事,急急地为自己辩护道:“顾妈妈对人是很客气,可是我今早还给方姨打电话了,我对方姨也很客气啊。”

梁思越微笑了笑,有些高兴的样子:“是吗?”

“是啊。”许好诺受到了鼓励,继续总结道:“我是很敬重顾哲灏,可是我爱的是你啊,至于你爸。”好诺愤愤地反问道:“他怎么可能比一一更可爱呢?”

“这么说我和顾哲灏是一比一平?”好诺这比较的结果梁思越其实是满意的,只是语气上听起来似乎有些遗憾。

许好诺觉得梁思越似乎需要更多的自信,便继续派定心丸:“当然是你完胜了,思越哥,人家说买猪不买圈,两个人在一起始终是那个人比较重要的。”

这样的话说不上是赞美,可梁思越却很高兴,真的高兴。

梁思越抱住许好诺,谆谆教诲道:“好诺,你说过的话你要记住,也要做到。”

53约定

“知道唻。”好诺抿了嘴笑:“我去给你做饭吧。”

梁思越心满意足地和好诺拎着袋子进了厨房。

梁思越的厨房干净整洁,锅碗瓢盆刀具等一应俱全,好诺甚至在橱柜里找到了桶油,可惜就是没米。

梁思越自告奋勇道:“好诺,我去超市买吧。”

许好诺研究着那桶油的生产日期,摆摆手道:“不用来回跑了,中午就先凑合着吃吧。”

可好诺做出来的午餐倒也不凑合,梁思越看着好诺端到他面前的牛扒意大利面,只觉得色香俱全,很是诱人。

许好诺笑眯眯地看着梁思越垂涎欲滴的样子,很低调地说道:“思越哥,你尝尝味道,看能吃不?”

梁思越切了一小块牛扒,放到嘴巴里认真地咀嚼了番咕咚咽下,由衷地开口夸道:“味道很好,卖相也不错,好诺你这做菜的手艺快要超过我妈了。”

这表扬的规格有些过高了,许好诺眨了眨眼,笑着进了厨房去做自己的那一份。

超市买的牛扒腌制好的,她也就煎锅下油两面煎一下,和煮好的意大利面西兰花放进盘子摆好,再煸炒一下西红柿洋葱,加上超市卖的牛扒酱浇在上面就行了。

这种不过一刻钟就能做好的快餐类食品居然能和方姨精心烹制的菜肴相媲美。

许好诺很有些洋洋得意。

方姨一向是食不厌精,每次做狮子头时,红白肉都要分开拿刀一刀刀剁碎。

象这种下手活,好诺可没少干。

“拿绞肉机绞碎的话,味口差,思越就不爱吃了。”好诺想起方姨的解释笑着摇了摇头,端起煎锅,将酱汁倒在了自己那份牛扒意面上。

好诺端着盘子出去时,梁思越已吃了大半。

好诺随口客气了一句:“思越哥,你要不要再来点儿?”

梁思越目光殷切地看了看好诺手里的盘子,微一犹豫,就将手里的盘子推了过去,颇为绅士地道谢道:“好,谢谢。”

“喏,都给你吧。”许好诺很慷慨地将自己的那一份都给了梁思越:“思越哥,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啊?”

“喝了碗小米粥”梁思越也不推辞,只抬头问道:“好诺,你还有吗?”

能将一个貌似挑嘴的人喂饱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好诺笑着说道:“我吃青晓那一份吧。”便转身进了厨房。

等好诺再端着盘子出来时,梁思越却似乎已经吃不动了,好诺看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便说道:“思越哥,你要是吃不动了就别硬撑了。”

“哪儿,我是等你啊,省得你说我吃得快让你噎得慌。”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话。”好诺有些莫名其妙:“思越哥,谁先吃完谁洗碗收拾厨房啊,不带故意耍赖消极怠工的。”

梁思越笑了笑,到底是没拼过许好诺那细嚼慢咽的劲头,乖乖地进厨房洗刷。

许好诺吃完饭,撩开手,安逸地躺在沙发上休息。

落地窗外绿草茵茵,青砖砌得人行道一个人影儿也没,倒是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的遮挡溜了进来。

好诺微眯了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抚爱,厨房里的水流声源源不断很有些催眠的效果,好诺只觉得昏昏欲睡,直到沙发蓦然塌陷了下,好诺才猛得睁开眼。

梁思越的鼻尖近在眼前,好诺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心中有些松软,却皱了眉抱怨道:“思越哥,两个人吃的碗,你就洗了这么好久。”

梁思越轻扬了扬眉,笑道:“许好诺同志,慢工才出细活。锅碗灶台刀叉砧板,所有动用过的东西我都拿洗涤剂洗了一边,清水过了两遍,保证无毒无害。”

好诺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真笨……”

“说我笨?”梁思越将好诺圈在沙发的一角,浅浅地吻着她唇角的笑意,威胁道:“那么……好诺…… 我以后可不洗了?”

“不行!”许好诺往后缩了缩身子,斩钉截铁地否定道:“男人吃完饭要洗碗这是原则问题。”

“当然了。”好诺肯定道:“一吃嘴一抹怎么能行?”

好诺说完了这话,却忽然红了脸。

大四时好诺她们宿舍有个女孩意外怀了孕,平时温情款款地男朋友却吓得躲了起来。那女生急得直哭,当时蒋青晓怒道:“丫和你一起吃了两年的饭,从来就没洗过一次碗,我早知道他就是个一吃嘴一抹的家伙。”

好诺说完了才想起青晓当年的总结,看着梁思越讶异的眼睛,不由红了脸。

幸好这时梁思越的手机响了,梁思越起身看了看号码直接摁掉并不接听: “好诺,我约了秦朗他们几个下午到公司开会的。”

“噢,那你快去吧。”好诺很感谢这电话打了岔:“可你们礼拜六还加班,这剥削也太厉害了。”

梁思越微笑道:“期货部本来就是加班很厉害的,伦敦lme的行情和上海期铜期铝的行情都要看的。不过这阵子因为筹划到上海的事,确实更忙了些,好在都是年轻人,有激情。”

许好诺伸手反抱着梁思越的臂膀,将脸贴在他的肩上:“思越哥,我不是只有到上海去才肯和你在一起的,我想过了,对我说来在上海还是在n城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你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我就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了。”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简单地可以说是或不是的,梁思越伸手抚在好诺的手背上,解释道:“好诺,我安排在上海成立期货公司并不单纯只是为了你,本身公司发展也有这个需要。”

好诺释然道:“那就好。”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没必要特意和你爸爸闹翻。”

梁思越微挑了下眉:“好诺,你能原谅他?”

“他又不需要我原谅。”好诺嗤笑道:“我也不会再多花心思去琢磨他,思越哥,以后我只理会我们俩的事。”

这也是种解决的方法。

梁思越握着好诺的手带她到了楼上的书房,从抽屉里拿了张磁卡给她:“好诺,这是小区的门禁卡,楼下大门的密码我会设成你的生日。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小窝,你愿意什么时候来,愿意什么时候走,愿意什么时候来了就再也不走,这都由你来定。上海那边的事情,我有数,你就别烦了。”

狡兔三窟,他总会保证他和好诺会有一个不受打扰两人世界。

好诺伸手接过了磁卡,扬了扬,冷不丁问道:“那现在密码是谁的生日?”

梁思越看定了好诺,微笑了笑,大方地承认道:“就是你的生日。”

故弄玄虚,许好诺轻嗤了下鼻子,踌躇满志地笑了起来。

梁思越却揽着好诺的腰,带她看了看几个房间,提醒着她做为女主人的责任:“好诺,这房子弄好后我几乎就没住过,好多东西都是张叔带人来张罗着置办的,你检查看看还缺什么东西,列个单子出来,我从公司回来我们俩一起去买。”

“好吧。”好诺爽快地答应了,等梁思越走后,便拿了纸笔从厨房开始一一检查。

其实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外,大多数生活资料还是齐全的,卫生间里洗浴用品也一应齐全,可是不是好诺喜欢的牌子,好诺也决定一并重买,便一一记下。

主卧的橱柜里挂了两三套浴衣和睡衣,抽屉里也有内衣。

好诺想着应该再帮梁思越买几双袜子,可是转念一想,便抽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居然真得有几双没拆包装的袜子。不过更醒目的是个蓝色的小盒子,盒面上一颗蒲公英被吹散了些种子,还有个戴着墨镜得意洋洋地小人一脸坏笑。

许好诺忽然就窘了,连忙关上了抽屉。

梁思越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地。

“好诺?”梁思越试探着叫了一声没听到回音,心里有些失望。

不过好在许好诺同学还知道给他留条子。

梁思越拿起那张压在茶几的信纸就皱了眉头,那不过是张待购货品的清单。  梁思越轻叹了口气,匆匆浏览着,可是待看到最后一行,心情却是豁然开朗。

许好诺在最后一行以略大一些字体赫然写着:杰士邦?

梁思越又惊又喜,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非言语可以形容。

梁思越一把抓起清单,决定火速从末一项开始购买。

许好诺无比郁闷地回了青晓家。

吃这种醋是不理智的,许好诺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事理;可是不吃醋是不可能的,许好诺都可以把那个戴墨镜一脸坏笑的小人模拟成梁思越的面容。

手机铃终于是响了,许好诺接通了电话,无比礼貌地问候道:“喂,您好。”

顾哲灏对好诺这么跟他划清界限有些不适应,呵呵笑道:“好诺,今天早上的事情谢谢你。”

许好诺忙坐起了身子,回复了正常语调:“哦,顾哲灏是你啊,你回来啦,现在没事了吧。”

“我在了解具体情况。”顾哲灏斟酌了下,回答道:“打算和有关方面调解一下,希望能将事态缓和下来。办公室的同志已经被我批评了,叫来警察只能激化矛盾,与事无补。谢谢你,好诺,这次你可帮了我的大忙。”

顾哲灏的语气很真诚,许好诺心情很好地微笑起来:“不用客气,是青晓和我一起去的”

“那帮我也跟她说声谢谢。”

“好的。”许好诺答应了声,便高高兴兴地和顾哲灏互道了晚安。

梁思越兴致勃勃地打了电话过来的时候,好诺的郁闷劲儿已经过去了。

7

惊变

“好诺,东西我全买好了,我等会儿就去接你。”梁思越很直接了当地提出了邀请。

好诺微微有些惊讶:“干嘛接我啊,时间也不早了,你明天不上班吗?”

“你今晚不过来?”这下轮到梁思越郁闷了,好诺列的清单五花八门,都是些不起眼的东西,他压抑着壮怀激烈的心情在偌大的超市里都买齐了也不容易:“我东西都买齐了,好诺,你也不过来看看吗?”

好诺不明白梁思越好好的为嘛心情不佳,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思越哥,你觉得好就行了,反正用的时间长呢,我过两天去看也是一样的。”

过两天?梁思越忽然怀疑好诺就是为了逗着他好玩的,便咬牙威胁道:“许好诺,你确定你今天晚上不过来吗?”

这男人果然不能太惯着,好诺坚定地说道:“不过去就是不过去!”

电话那头某人气喘如牛,好诺忽然就心虚了,耍赖道:“我不舒服怎么过去啊?”

梁思越又是怀疑又是担心:“不舒服?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不舒服就是不舒服,这有什么要问的?!”好诺发起了急腔。

许好诺那种内分泌失调的症状很明显,少年时曾经被狠狠折磨过的梁思越很聪明地领悟到好诺目前应该是处于非常时期,立刻变得通情达理起来:“那好吧,好诺你好好休息,别受凉,肚子痛的话喝点红糖水,你们那儿有吗?”当初他妈好像就是这么关照好诺的。

“有的有的。”好诺知道梁思越误会了,口中连忙答应着,心里却又开始郁闷了。不叫的狗才最厉害,梁思越对女孩子的事情是门清啊。

“嗯,那就这样吧。”梁思越长吁口气,平静了心情,可是那种忽然中了五百万却因福彩中心系统被黑客占领而不能兑奖的强烈失望和焦躁的感觉还有待舒缓。

梁思越语气温柔的暧昧道:“好诺,香草味的你喜不喜欢?”

“哈根达斯?”

“……杰士邦。”

“……”

“……”!

许好诺终于从沉默中爆发:“梁思越,你没看到我在后面打的是问号吗?!”

“看到了。”梁思越忍不住微笑了笑,好脾气地柔声说道:“好诺,这个肯定是我决定了要买的。”

许好诺果断地挂上了电话,王菲姐姐说的果然没错,男人都一样.

许好诺同学内分泌失调的症状持续了三四天,梁思越同志虽然工作繁忙却还是温柔问候殷勤探望。好诺心里的邪火悄没声地就烟消云散了。

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可是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会当你是宝,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可是女孩子的心眼到底是比针尖还小,好诺打定了主意,虽然梁思越的历史她肯定是来不及参与也无法篡改了,可是一切可疑的历史痕迹都要毫不留情地铲除。

当务之急,好诺决定将梁思越的那套床上用品全换了。

中午和青晓一起吃饭时,好诺对青晓道:“青晓,吃晚饭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好啊,我也好久没买衣服了。”

“不是的,我今天主要是想买套床上用品。”

“床上用品?king size?”蒋青晓奸笑着,三言两语就从好诺的嘴巴里套出了实情。

“好诺,把那床也扔了。”蒋青晓很严肃的建议着。

许好诺沉默了一秒,理智地说道:“算了,青晓,这事不能照这么深究,要不然下面就该扔梁思越了。”

“好诺,你可真够护短的。”青晓哈哈大笑:“你打算去哪儿买,要不还是去景宁国际逛逛吧。”

许好诺却嗫嚅道:“青晓,大中六楼家居会馆里的东西也挺不错的。”

青晓翻了个白眼,取笑道:“许好诺,你可真够把家的。"

好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嘿嘿笑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行了行了,好诺。”蒋青晓终于是受不了:“赶紧的,让梁思越把你娶回去镇宅吧。”

“切,我又不是石狮子。”

“呵呵,你是母狮子好吧……”

好诺和青晓吃了饭,有说有笑地便出了国贸大厦,往大中逛。

国贸大厦和美罗大中之间只隔了一个市中心广场,走地铁的出入口最多五六分钟就到了。

可好诺和青晓一下了地下通道就觉得空气中有些不同寻常地味道。

果然还没走到美罗百货的出口,地铁商铺前聚集的人群很热烈的讨论就引起了青晓和好诺的注意。

“美罗百货封门了,拉了警戒线了,警察都带来了,好多人哪。”

“朝步行街的那个门还开着,里面顾客还没疏散完哪。”

“怎么回事啊?是有炸药还是杀人啦。”

“说是老职工聚众闹事,还拉标语了,商场保安上去拉人,打起来啦,还有几个人爬到中庭天棚那边说要跳楼,要不防爆警察能来吗?”

“还要去看看?”

“表要看来,说是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晚上回家看新闻吧。”

“鬼扯啵,新闻能放这种不和谐的新闻吗?”

蒋青晓平生最为惭愧的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恶劣癖好——看热闹和喝倒彩。

此时听大家说得这么热闹,青晓兴奋地拉住好诺道;“好诺,会不会是那天我们见到的那些人?”

“应该是吧,不是说是美罗老职工吗?”好诺懵懵懂懂地,搞不清青晓为什么这么兴奋。

蒋青晓却一把抓住好诺就跑了起来:“快跑,好诺,都是自己人,咱们怎么也得去加加油助助威啊。”

可是通往美罗商场地出口都给封了,青晓和好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大中百货的出口,才找到了出路。

大中百货里也已经是人满为患,却挡不住青晓高昂的热情。

蒋青晓紧拽着好诺的手,逆流而上,好容易才从大中通往步行街的大门里挤了出去。

步行街上层层叠叠的都是看热闹的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紧张兴奋压抑愤怒激昂各种情绪被奇怪地搅合在了一起。

好诺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这种所谓地群体性事件,心里只觉得忐忑不安。

青晓见缝插针的本领虽然不小,可到了这里用武之地已经不大。

美罗商场前一排排防爆警察肃然而立,黄色的警戒线拉了一圈,美罗早已是只出不进。

步行街上满是从商场疏导出来的人,也有很多像青晓这样纯粹看热闹的,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不激烈,没有人往前挤,倒是有些人悄悄地离开了,但是大多数人都只是原地站着,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终于有两个担架率先被抬了出来,白色的盖布十分地刺目。

广场上的人群立刻发出了嗡嗡地感叹声:

“死人了……”

各种不同身份的人以不同的心情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好诺忽然觉得有些恐惧和悲哀,那白色盖布下的人也许曾喝过她亲手端上的茶,好诺拉了拉青晓的袖子:“别看了,青晓,我们走吧。”

青晓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走吧。”

步行街上聚集的人群也缓缓散开,好诺和青晓再也没了购物的心情,直接回了国贸大厦。

道别(上)

晚上,好诺和青晓特意守在了电视前,九点钟档的n城新闻果然从头到尾对美罗事件只字未提。

好诺有些遗憾地说道:“也不知道明天电视里会不会播?”

“播不播有什么区别?”青晓感叹道:“值得吗?就算有再多不如意再多不公平,也不能拿命去拼啊。”.

这种事情虽然只是侧面旁观,还是让人心情郁结,青晓一肚子不爽地骂起了许墨非:“许墨非这次算是给咱们n大商学院长脸了,都到能逼人跳楼的境界。要说好诺,我估计许墨非这辈子也就办过一件人事,就是和你分了手。”

“青晓,都过去了,还提这事干嘛啊?”好诺并不愿意再和许墨非的名字再有什么牵绊.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许墨非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

“喂,好诺嘛?我是许墨非。”许墨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却还镇定。

“哦,有事嘛?”

“好诺,美罗的事情,顾局对我有些误会。这件事自始至终我都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好诺,我希望你能在适当的时候帮我解释解释。”

她凭什么要替他解释,他又有什么好解释的。许好诺心里的不爽“腾”得就变成了摁捺不住的怒火:“干嘛要跟顾哲灏解释啊,你要解释也应该跟那两个被逼跳楼的人解释啊。”

许墨非苦笑道:“好诺,连你误会我。那真的是意外,当时他们已经打算从天棚上撤退下来了,而且下面是准备了救生垫的,可是他们坠楼时一个掉到了二楼的天桥上,还有一个头碰到了二楼的栏杆。”

美罗百货的二楼一侧有一个突出来的天桥和旋转型楼梯,经常会展示一些服装秀。

许墨非是在说那些人跳得不准吗?可他们又不是专业的跳水运动员,好诺忽然觉得有些反胃:“许墨非,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也不用跟任何人解释,你自己扪心无愧就行了。”

“我确实是扪心无愧的。”许墨非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去,显得稍稍有些激动:“我们并没违反景宁收购美罗的合同。事实上我们没有解聘任何职工,那些老职工不用上班还可以拿市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这一点任何人都可以调查取证的。可是景宁有景宁的管理模式,那些美罗原来的中层干部,学历低,年龄普遍偏大,老商场那套对厂商吃拿卡要的陋习尤其严重,一刀切全部罢免,是公司发展的需要。我不觉得这是他们闹事的理由。”

许墨非振振有辞,口气很强硬,他其实一直都是个不会去怀疑自己的人,从来都是。

好诺忽然想起他冬青树下侃侃而谈的样子,时光荏苒,当初倾心相恋的人如今竟是陌生得连多说一句话都多余了。

许墨非见好诺不吭声,语气也温和了些:“好诺,我虽然对这件事扪心无愧,可是如果因此给顾局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那么我会觉得很抱歉。特别是如果间接地影响了你现在的生活,我会觉得更加抱歉。”

许好诺微翘了翘唇:“我想顾哲灏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受你任何影响的,我也不会。”

好诺很笃定 ,这件事应该是景宁国际方面处理不当,可他们是外资企业,并不象那些国营性质的企业直接隶属商贸局管辖,总不该去追究顾哲灏的责任吧。

当好诺把自己这想法跟梁思越咨询的时候,得到的答案也跟她想的差不了多少。

梁思越告诉好诺道:“这件事已经据说定性了算是意外事故,那对坠楼的夫妻景宁会给抚恤的。上面的态度也还是保的,并不想将事情的影响扩大化,顾哲灏应该是不会受什么牵连的。”

好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啊?是一对夫妻?!这么惨啊……”

“据说确是意外,妻子没把住掉了下去,丈夫可能是想拉她结果也摔下去了。”

“太惨了……”好诺喃喃自语着。

想到梁思越这两天也忙着接收大中的事情,好诺忽然有些担心梁思越的阶级立场:“思越哥,你们宇轮会不会对大中也来这么一下?”

“管理制度和管理模式肯定要改的,可是人员问题不会这么一刀切,再说我们在和朱光厚的苏越集团在谈连锁百货的事情,正需要零售批发行业的熟手,大中的人员问题应该不难解决。”

梁思越这答复让许好诺十分满意,好诺看着梁思越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梁思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问道:“傻笑什么?”

“呵呵,喜欢你呗。”虽然说无奸不商,可好诺还是很高兴梁思越没超出她可以理解的范围。连着几天的yīn霾一扫而光,好诺的心情大好。

梁思越却微皱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好诺,你很关心顾哲灏?”许好诺已经连续好几天对着他气不顺了,却因为顾哲灏的事情和他关系正常化,这让梁思越心里多少有些吃味。

好诺却觉得梁思越不应当在这大是大非的节骨眼上吃醋,便握住他的手道:“思越哥,顾哲灏人很好的,我们总应该盼着好人别遭殃吧。”

可是梁思越的觉悟却没这么高:“好诺,我当然不希望顾哲灏遭殃,可我更不希望你和他走得太近。”

梁思越这醋劲实在有些大,好诺本来想打电话问候一下顾哲灏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

好诺觉得以顾哲灏的能力和气度,这样的事情大概也算不上什么。

可是第二天晚上,好诺居然接到了顾妈妈的电话。

顾妈妈虽然是忧心忡忡的,可态度仍很客气和缓:“好诺,哲灏这两天情绪很不好,今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到现在晚饭也没吃,连一一也叫不开门。好诺,我七十多岁的人了,外面什么事情也搞不清爽,更说不到点子上,能不能过请你来劝劝他?”

好诺没想到顾哲灏也有行为乖张的时候,连忙答应道:“好的,我马上来。”

青晓晚上陪客户应酬去了,好诺拿好钥匙和包,匆忙地就出了门。

到了顾家,围着围裙的顾妈妈给好诺开了门,指着顾哲灏紧闭的书房门告状道:“喏,饭菜我都热了几遍了,他总说再等会儿,一一叫他也没用,小家伙知道不对头,自己早早睡觉了。”

“哲灏他很少这样的。”顾妈妈的神情有些忧伤地感叹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许好诺忙劝慰道:“应该是工作上的事,顾妈妈你别担心。”

顾妈妈却红了眼圈,欲言又止道:“我就怕,不单单是这样的。”

离婚的时候,顾哲灏也这样闭门反省过。可顾妈妈知道这话不好跟好诺说。

而且最近好诺和哲灏的关系似乎是越来越淡了,这也让她很担心,顾妈妈拿手搀着好诺的胳膊道:“好诺,你去说说他。”

顾妈妈搀着好诺到了顾哲灏的书房前,敲了敲门道;“哲灏,好诺来了。”

书房里并没有回音,好诺刚要伸手敲门,书房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顾哲灏有些意外的看着许好诺:“好诺,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道别 (下)

可能是因为在家里的缘故,虽然已经是秋凉如水的时节了,顾哲灏穿得并不多,白衬衣黑西裤,可却仍是挺括平整,一丝儿乱褶都没有;神情举止也依旧雍容,并看不出有什么反常。

许好诺愣了下,实话实说道:“是顾妈妈担心你,打电话让我来的。”

顾哲灏眼底神色一暖,却无奈地对顾妈妈笑道:“妈,我不说了嘛,我只是在工作。”

“什么工作要这样子做?晚饭不吃,门也不开。”顾妈妈嘴里埋怨着,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顾哲灏见了,忙柔声道歉:“对不起,妈,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

顾妈妈道:“我没什么,七十多岁的人什么没经历过。可是一一还小,你要顾着她。”

“我知道了。”顾哲灏好言好语地哄着顾妈妈:“明天早上我会跟一一道歉的。”

“还有好诺,特意为了你跑来。”顾妈妈轻推了把许好诺:“你们俩好好谈吧,我去给你做饭去。”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

好诺堵在了书房门口了,一时有些尴尬。

“进来坐吧,好诺。”顾哲灏抽身让进了好诺。

书房里烟味很浓,好诺清咳了下,顾哲灏忙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

顾哲灏看上去并不需要人安慰的样子,好诺一时无从开口。

顾哲灏见好诺仍是很不自在的样子,只好解释道:“对不起,好诺,我们的事我还没来得及给我妈说。”

“哦,没……什么的.”好诺并不想讨论这问题,忙小心地顾左右而言它:“美罗的事情都解决了嘛?”

“你也知道了?”顾哲灏看了看好诺,走到书桌前,从桌上拿了份文件递给好诺道:“今天调解方案全出来了,两名坠楼的员工景宁会按因公殉职的标准发抚恤,家属代表也同意了。”

“哦……那就好。”好诺大概翻看了下,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还是早些了结得好。

顾哲灏却忽然开口道:“好诺,我刚刚只是在写我的辞职报告,也许我最近就要离开南城了。”

这消息很突然,“啊?”好诺吃惊地抬起了头:“不是说不是你的责任吗?”

“那要看是谁说,那毕竟是两条人命,总该有人给他们一个交待。”顾哲灏缓缓在书桌后的椅子坐下,苦笑道:“美罗这些职工代表他们来找过我,我也和他们座谈两次次。我答应他们和景宁方面尽力斡旋一下,结果你也能猜到。”

景宁方面,许墨非在这一起劳资纠纷中,态度强硬,寸步不让;并且公布了监督举报热线,鼓励厂商举报商场所有员工的吃拿卡要的暗黑行为。

有关方面的表态也简单就是外企的先进管理经验和制度建设值得推广。

商场里面,特别是这种老商场里,干部“吃”厂商的行为其实是屡禁不止的。

景宁的举措不能说不对,却选择了最坏的时机,将原有矛盾扩大化了。

而被牺牲的恰恰又是最无辜的人。

商场的部门经理贫富差距是巨大的,如果够厚黑,每个部门经理手底下多则上百家,少则数十家的厂商,单是每年逢年过节的红包就能收个几十万,有的十几年经理做下来,身家上千万的人不是没有,那真是给个“副总”都不换。

可是如果你胆子不大心不黑,也就只能拿工资和商场的年终奖,这年月也能有个大几万。可恰恰是这部分人不能承受每月只拿数百月最低工资这种命运的突然逆转。

坠楼的那对夫妇,顾哲灏是有印象的,男的是商场的部门副经理,女的是个柜长,都面临着回家拿最低工资的命运。

可好诺听了顾哲灏的叙述,却固执地说道:“那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去背这个黑锅?”

许好诺这种单纯的维护,让顾哲灏有些感动。

顾哲灏声音平缓地解释道:““因为本质上我和景宁方面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可能态度方式上要和缓一些,但本质上是一样的。美罗员工代表来找我的时候质问,他们的企业一直是盈利的,为什么要卖掉? 他们这些普通的职工大半辈子都在为集体为国家创造着财富,为什么会被抛弃?我当时只是给他们解释了相关政策,告诉他们要顾全大局。”

不是都这么说吗?好诺有些疑惑:“你这样错了吗?”

“应该没人可以说我错了。”顾哲灏喟叹道:“大时代里个人的命运和利益是无法和整体发展的客观趋势相抗衡的。今天的调解会,大家都是这么总结的。”

“那你为什么要辞职?”好诺只觉得不解:“是你自己不想干了嘛?”

“对,是我自己不想干了。”顾哲灏赞许的点了点头:“好诺,我当初选择回国,又矢志从政,为的不止是权位。”

顾哲灏自嘲地笑了笑:“好诺,我的父亲是医生,他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一辈子不求闻达,但对病人对家人都是慈母心肠。我以前觉得我可以做得更好,大丈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一直认为我谋求权位,只是为了实现我的理想。所以虽然回国直接导致了我家庭的破裂,我也一直是说服自己不去后悔的。”

“可是好诺,我现在后悔了。”顾哲灏见许好诺一脸困惑,忍不住苦笑了笑。

方博山对景宁的肯定和支持;许墨非的强硬反馈以及因此激化的劳资矛盾;美罗中庭那两名职工的突然坠落;那种眼睁睁看着事态恶化却无能为力的失落感让他觉得沮丧。特别是调解过程中相关方面的过于高调口吻,让他开始反省和检讨自己的立场。

他记得那对夫妇在座谈会上述说的难处,每个月数千元的房贷,在国外上学的儿子的学费生活费,家中年迈父母的医药费……这些当时其实并没引起他什么震动,比较这城市里比他们还不如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他只是温言抚慰了几句,答应尽量和景宁方面做做工作。

可是当他赶到现场,掀开白布盖,两位死者没有阖上的双目让他心里有了深深的触动。

这些年他在不断寻求政治上更上一层楼时,也渐渐习惯了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别人的疾苦。

顾哲灏没法把他心中的这些感悟和好诺细细描述,只能告诉好诺道:“好诺,只为了高官厚禄去做这样的牺牲是不值的,可是权势移人,好诺在我还能想起当初的理想,而且仍然不觉得可笑的时候,辞职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许好诺愣愣地看着顾哲灏,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

可是她觉得他很好了,起码比她爸爸是更合格的公务员。

可好诺并不确定这说法是不是赞美,或者有没有说服力,便怎么也说不成句子。

好诺窘迫的样子,倒让顾哲灏好心情地笑了起来,顾哲灏柔声问道:“好诺你是不是想说,可是你不是自诩是久经考验的男人的么?怎么就当了逃兵了?呵呵,好诺,你拒绝我是对的,一个连自己应该怎么安身立命都没考虑清楚的男人,竟然能夸口有这个能力给你幸福 ?”

顾哲灏象是在开玩笑,可说到最后却带了些真实的伤感。

许好诺心中一痛,不顾一切的开口道:“不是的,顾哲灏,就算你一无所有,我也相信你有能力给我幸福的。”

好诺的话一出口,顾哲灏和好诺都霎时愣住。

顾哲灏看着好诺很温柔地微笑了起来。

好诺是那种简单的单纯和美好,就如雨过天晴后,天际的那抹浅碧轻翠,并不令人目眩神迷,却让人心思如洗。

他是什么时候真的对她心动的,他其实自己都不知道。

好诺猛然醒悟自己说了什么,又会引起怎样的歧义。

好诺想起梁思越“我更不希望你和他走得太近”的告诫,顿时涨红了脸:“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好诺,你不用解释。”顾哲灏却笑着打断了好诺的话,有些狡黠地开口道:“我不会理解错的,可是我真得很高兴你能这么说。特别是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说完便呵呵笑了起来。

顾妈妈端着碗阳春面走了进来,听到顾哲灏爽朗的笑声,终于是安了心:“哲灏,妈给你下了碗面条,条条顺顺的,取个好意头。”

“谢谢妈。”顾哲灏真有些饿了,端过了面条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好诺呆呆地看着顾哲灏,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理解错。

顾妈妈看看好诺,又看看顾哲灏满心欢喜:“好诺,锅里还有,我去帮你盛。”

许好诺连忙推辞道:“不用了,顾妈妈,我要回去了。”

“唔……好诺,等我下,我送你回去。”顾哲灏很快将面条吃完,陪好诺下了楼,开车送她回住处。

在车上,好诺觉得应该和顾哲灏再解释清楚些,可是却开不了口,那样的歧义到底是不是歧义本来也说不清楚。

她是真得相信顾哲灏即使是一无所有也有能力让她幸福,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再说这样的话真是暧昧得无从解释啊。

好诺不时偏头看看顾哲灏,想着怎么开口才好。

顾哲灏却目视着前方,忽然悠悠地开口道:“好诺,你要幸福,知道吗?”

简单的祝福却给了好诺最大的感动,许好诺心里一酸,眼泪便夺眶而出。

好诺悄悄地掉着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哲灏觉得许好诺安静得奇怪,便也偏头看了看好诺,却只见好诺满脸的泪水。

顾哲灏心里也有些伤感,却只低声笑道:“傻丫头,哭什么?要哭也应该留着我离开南城再哭啊。”

许好诺飞快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吸了下鼻子,尽量以正常地语调问道:“你要离开南城吗?”

“唔……”顾哲灏微笑了笑:“可是你结婚的话还是要发帖子给我哦,我人不到也会送你一个大礼包的。”

好诺眼里仍含着眼泪,却也微笑了笑,答应道:“好。”

车子很快地开到了青晓他们小区,好诺跟顾哲灏说了声“多保重”便下了车,可是身后忽然传来了顾哲灏的叫声“好诺……”

好诺站住脚转身回头看去,月色中,顾哲灏绕过了车头,站在车门边冲好诺缓缓张开了臂膀。

好诺忽然明白他是在要求一个临别的拥抱……

好诺冲上去满满地抱住了顾哲灏:“顾哲灏,你也一定要幸福。”好诺低声郑重地祝福着。

夜色中紧紧相拥的男女,看上去似乎有无尽的缠绵。

梁思越刚推开单元门走了出来,就被遽然钉在了原地。

禁果(上)

“谢谢你的祝福。”顾哲灏轻拍了拍好诺的背,便松开了臂膀,低声道了声:“好诺,再见了,多保重。”便匆匆绕过车头,开车离去。

许好诺站在原地目送顾哲灏的车驶出视线,才转身上楼,可没走到楼下便惊骇地停住了脚.

暮色中,梁思越挺拔地屹立在台阶上,一脸肃杀地盯着她看。

“思越哥!”好诺回过了神,忙小跑着到了梁思越的面前:“你怎么站在这里?等好久了吗?”

梁思越一动不动地站在台阶上,目光锐利地俯视着许好诺。

好诺本来就比梁思越矮了不少,此刻又只能站在梁思越下面的台阶上,被梁思越居高临下这么拿目光冷冷地扫射着,顿时防线全无。

许好诺知道自己犯了梁思越的忌讳,忙自动自觉地解释道:“是顾哲灏心情不好,顾妈妈打电话给我让去劝劝他。他原来是因为美罗的事情打算辞职,我劝了劝他,然后他就送我回来了。”.

好诺坦白交待完了,便两手抱住梁思越的一只胳膊,仰头申请从宽处理:“思越哥?”

梁思越忍了忍心中的怒气没有抽回胳膊,只轻启薄唇,沉声反问道:“解释完了?!许好诺,你和顾哲灏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么难舍难分的,你就打算轻飘飘说这么两句就蒙混过关?”

原来全叫他看见了, 许好诺郁闷地轻叹了口气解释道:“顾哲灏说他要离开南城了,思越哥,那个……那个就是送别的礼节性拥抱……”

“礼节性拥抱?!”梁思越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冷飕飕的几个字眼,便猛得一抽胳膊,抬脚就走。

好诺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才站稳了脚。

好诺还从没见梁思越这么凶过,心里一委屈,便在梁思越身后叫道:“梁思越,你干嘛这么小气啊?”

梁思越气冲冲地大步走到了自己的车前,听到了好诺的抱怨,猛踢了脚车轮,又恨恨地折回到了许好诺的面前,质问道:“我小气?许好诺,什么时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主动来看过我?!还有我们俩每次分手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跟我依依不舍地礼节性拥抱过?!”

梁思越气势汹汹的,好诺被他问得有点蒙。

她对他这么不好吗?不能够啊,她明明是很喜欢他的。

好诺情急之中一时想不到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便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梁思越的腰,一脸固执地仰头看着梁思越。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她得用实际行动证明梁思越是小题大作了。

梁思越低头看着发狠似箍着他的许好诺,啼笑皆非。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许好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将他认为轻松的事情严重化,却将他认为很严重的事情轻松化。

“许好诺,我们得好好谈谈了。”梁思越一脸严肃地开了腔。

好诺立刻就点头同意了:“好。”

两个人之间有了误会矛盾什么的,还是应该及时沟通解决的,免得越积越多。

梁思越立场坚定地扯开好诺的胳膊,返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他的车,远远地,便开始伸长胳膊摁着手里的车钥匙。

车门应声开了锁,梁思越绕到驾驶座那边的车门,略瞟了眼,见好诺已经跟了上来,终于放心地钻进了车。

好诺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见梁思越脸还是冷得要掉冰渣似的,凭许好诺对梁思越的了解知道他正火大着呢,许好诺掂量了下形势便也不吭声。

以梁思越爱面子小气又喜欢吃醋的秉性,被他看见她和顾哲灏拥抱确实是……大事件。

许好诺忽然想起自己对顾哲灏那句脱口而出的表白,顿时理不直气不壮了,好诺悄悄地看了看梁思越,默默思忖着对策。

两人一路无语到了汉府雅苑的房子后,梁思越将车在车库里刚一停稳,好诺便率先下了车,到了大门前摁密码开门。

梁思越紧跟在后面,耐着性子等好诺开了门。

门一开,梁思越便径直进了客厅,猛的往沙发上一坐,“啪”得一声,将车钥匙重重地扣在茶几上,厉声质问道:“许好诺,你知道你今天晚上做的事情是什么性质吗?”

为求安全,许好诺坐在了梁思越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开始了触及灵魂深处的检讨:“红杏出墙。”

“红……”梁思越惊得一跳,稳稳了神,看着许好诺,声音软乎了许多:“出了吗?”

“没有没有,就是拥抱了一下。”

梁思越瞪着许好诺,声音重又变得严厉:“许好诺,你是觉得我小题大做,故意说反话是吧?!”

梁思越果然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许好诺的态度更加诚恳,继续发自内心的检讨:“不是的,我确实有过那么点思想开小差,觉得顾哲灏很好,如果我没爱上你的话,嫁给他也挺好的。”

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她将能承认的都承认了,省得梁思越上纲上线得没完没了。

梁思越气急败坏地怒叱道:“许好诺!”

梁思越真是心惊肉跳,看来许好诺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只怕就跌进顾哲灏的怀里了。

梁思越的态度,许好诺早有准备,可是她也是有王牌的:“那前提不是我没爱上你的话么,所以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再说我就是那么一想而已,就算不对,我不是都跟你坦白交待了吗?你做过的事情,没跟我坦白,我都原谅你了。”

许好诺将“做过”的两字咬得极重,奈何梁思越还是不明白。梁思越没好气地问道:“我做过什么了?”

“杰士邦。”许好诺提醒道:“你楼上床头柜里有杰士邦。”

梁思越的眼神瞬时柔和了些,可许好诺瞪着眼睛审视着他,且将“楼上床头柜”几个字咬得极重,梁思越随即便明白了哪里出了问题:“楼上床头柜?你什么意思?”

许好诺终于占了上风,冷哼一声道:“你自己有存货你不知道吗?”

梁思越想了想,很笃定的微笑道:“好诺,我都没怎么在这边住过,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梁思越居然不承认,许好诺哂道:“我自己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

梁思越皱了眉,严肃地为自己追讨清白:“好诺,捉贼要捉赃,总不能单凭你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要不我们一起上楼去看看?”说着便探身过来握住了好诺的手。

梁思越这话问得不动声色,他本心是不想打草惊蛇的,却不知道他这邀请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许好诺眼碌碌地看着梁思越,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一齐去卧室?

好吧,虽然梁思越这会子看起来此火非彼火,可保不住一样会着火啊。

就算着火就着火吧,可问题是……

好诺婉转地说道:“那天,我和青晓去逛街,我打算给你重买一套床上用品的。”

许好诺话里的潜台词很容易明白,梁思越脸上缓缓绽出一个没啥保留的笑容,语气温柔地说道:“好诺,我保证那卧室除了你,没有其他女人进去过。”

梁思越穷凶极恶了一晚上,这会子忽然柔情似水起来。

“切……”好诺默默地在心里鄙视地啐了一声,却微红着脸,牵着梁思越的手一起上了楼。

到了卧室,许好诺还是紧张的。好诺从梁思越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轻车熟路地走到床头柜前,蹲下身子拉开抽屉,那蓝色小盒子还在。

好诺找回了些底气,举着小盒子冲梁思越晃悠道:“你看!”

梁思越很轻松地就将自己撇干净了:“这屋子里的日常用品都是张叔帮我添置的,我来得少,很多东西根本没动过。”

梁思越背着灯光站着,好诺仰头看着他那好整以暇的样子,很明白自己是自投罗网了。)  可是这也算日常用品吗?张叔想得还真够周到的。好诺有些不忿地捏了捏手里的盒子,忽然发现了新问题:“梁思越,这包装都拆了,你还没动过?!”

梁思越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好诺忽得就想站起来,可是腿蹲得麻木了,一松劲儿便扒着床沿起不来了。

梁思越迅速地单膝跪在床上,恰巧将许好诺堵在了床头柜和自己之间。

可是当务之急是澄清冤假错案,梁思越从好诺手里抽出小盒子,皱了眉看看封口,便将它倒了过来,用力地甩了甩,里面的东西落在了床上。

梁思越瞄了一眼,又看了看盒子上的说明,朗声念道:“一盒十片装。”

真相简单明了,一望可知。

许好诺趴着床边瞪着床上的东西,脸忽悠忽悠地便烧了起来。

梁思越放下了跪在床上的腿,伸手一把将床盖扯掉,俯身去抱好诺。

床上的东西立时全给梁思越掀得不知哪儿去了.

许好诺攀住梁思越的肩膀,红着脸小声嗔怪道:“你乱掀什么?……总要留一个吧。”

梁思越“嗤”得一声笑了起来:“好诺,我只是想将你扶到床上坐坐,你想什么呢?”

许好诺大羞,伸手将某人得着便宜还卖乖的嘴脸推到了一边:“你骗鬼……”

梁思越脑子里一根弦已经快绷断了,双臂一用力将好诺抱到了床上,仍旧是单膝跪在床上,拱着身子便去亲她。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好诺却从没这么意乱情迷,火烧火燎过。

梁思越在好诺的唇齿间流连着,伸手悄悄解开了好诺的外套。

小外套不过两个扣子很快便被攻克。

可好诺里面衬衫的扣子很小,而且三个一组有真有假,梁思越努力了番,不得要领,不得不舍了好诺的唇,低头专心对付这烦人的扣子。

梁思越低垂着眼帘,一脸淡定的样子。

可他鼻中的呼吸却清晰可辨,好诺觉着自己的心快蹦出来了,而且这胸前高低起伏的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诺轻拨了下纠结在她衣摆处的梁思越的手,低声道:“我自己来。”

梁思越吁了口气,直起了身子,伸手扯掉颈中的领带,将自己逐一从衣物的束缚解脱出来。

好诺心魂不定的,见他一脸寡淡的样子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手指更是哆嗦个不停,不那么听使唤。

梁思越自己很快就快大功告成了,可一瞟许好诺,不禁咬了牙道:“许好诺?!”

梁思越的声音满是警告的味道,许好诺下意识地低垂了头,将视线从他胸膛挪开。

这下许好诺很快就发现自己哪里犯了错,苦着脸道:“思越哥,我不是故意的。”

梁思越见许好诺重又扣得严丝合缝的衬衫,气得倒吸了口气,这还不是故意的?

禁果(下)

不过他这次已经找着敲门了,梁思越伸手从好诺衣领处探入,顺势往下解了两个扣子,双手使劲儿一绷,便吻着好诺一起倒向了大床。

在燃烧的热情和无可抑制的冲动的驱使下,梁思越和许好诺火热地纠缠到了一起,彼此探寻着身体的秘密。

大被蒙头,好诺看不清梁思越的脸,便也不再那么羞涩紧张。

这回事儿吧,其实就像蜜蜂会采花蜜,花儿会绽开花瓣吐露花芯,蜻蜓儿知道逐对儿飞,那都是纯粹出自天然的属性。

不过梁思越在这个意乱情迷到令人崩溃的时刻,还知道拿胳膊肘支着身体以防压着她,单就这份细心和体贴,就让好诺感动得一塌糊涂。

许好诺敞开怀抱,象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攀在梁思越的身上,一半紧张一半期待地准备迎接最猛烈最直接的冲锋。

可是任何时候任何事,经验和技巧永远都是象金子一样宝贵的。

虽说人类是万物之灵,可是纸上谈兵,会说不会练也是只有人才会犯的错.

瞥如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地球。

这话只有两字可以评价就是“呀呸”。

难度就在于找那个支点好不好?那么容易的么?

会犯类似眼高手低错误的还有许好诺和梁思越同学。

“不对不对,思越哥,不是这样的。”被窝里传来了许好诺的嘟嘟囔囔声。

梁思越倒吸了口气,反问道:“怎么可能不对?!”

被窝里的热度,堪比烈日烘烤下的撒哈拉沙漠.

那种灼热和饥渴让梁思越忍无可忍地将头上的被子往下拽了拽。

这下许好诺的脑袋也从被窝里解放了出来。

好诺瞬间看清了梁思越漆黑幽深的双眸中燃烧地两只小火球,明白无误地向她表达着某种诉求。

可是最可怕最有攻击性的并不是梁思越眼中的欲望,许好诺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革命意味着流血牺牲,这道理好诺还是知道的,可是要从没有路的地方生生开采出一条路来……

许好诺生生打了冷战,可怜巴巴地看着梁思越,哭腔道:“思越哥,真的不对……”

梁思越无语凝噎,从没有象此刻这样深刻地领悟到,许好诺,根本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梁思越咕咚咕咚干咽了两口唾沫,柔声哄到:“那好诺,你就把它放到对的地方去。”

好诺小声道:“我也不知道……”生理卫生课那章根本没讲好不好?

“那就放在你最需要的地方。”梁思越撑着身体,耐着要一把将好诺掐死的心,柔声继续诱哄着她,额头上却已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呃,好像并没什么地方表明那是最需要的……

可梁思越脸上隐忍的痛苦好像即刻就要象火山爆发似的,看着有些可怕。

许好诺忽然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难道她是传说中的——石女?

好诺双手撑住梁思越的肩膀,双脚连番蹬着劲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了起来。

梁思越目瞪口呆:“好诺,你要干嘛?”

事实证明,在这种时刻,女性的反应可以更加灵敏,许好诺光着脚就跳下了床,拽过床头柜上梁思越的衬衫披在身上,迅速地跑向洗手间:“我去洗个澡!”

“许好诺!!!”.

虽然房间里并没其他人, 梁思越还是无法大喇喇地站起身来去追许好诺。

等他套上件衣服,好诺早将洗手间反锁了。

“许好诺,你开门!”梁思越猛锤着门。

许好诺很坚定:“不行,我要先洗澡!”

时光蓦然倒流,梁思越听着这熟悉的回答,一下子就想起了十五年前那个悲催的夏天。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这房子并不是一个洗手间,梁思越愤懑地又锤了下门,到楼下的洗手间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十五年的时光白白流走了,许好诺的神经质依然足以将他逼疯."

等好诺打开门的时候,梁思越已经在床上睡得很安稳了。

好诺悄悄地站在床边歪头看着梁思越紧皱着的眉头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知道他并没真得睡着。

可他显然是不打算再理她了。

好诺悲从中来,开口问道:“思越哥,要是我真的就不行,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梁思越的眉梢抖了抖,终于还是无奈的睁开了眼:“许好诺,我觉得我们更应该讨论一下,以后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是不是还要我?”

许好诺迅速接口道:“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梁思越皱着眉,黑黝黝地双眸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只盯着好诺看,目光无比的深邃.

许好诺好像真的冲了把澡,松松垮垮地只穿着他的白衬衫,看上去有种该死的性感。

可想起这不牢靠的性感后面掩藏着的不可理喻的神经质,梁思越只觉得头痛。

万事开头难,梁思越目光在好诺的领口处停留了数秒,终于貌似大度地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很和蔼地微笑着说道:“我也不会的,上来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许好诺只犹豫了一秒,便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梁思越的身旁。

好诺沐浴后的清香味轻绕在鼻尖,梁思越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将背影留给了许好诺。

梁思越的背很宽,腰却还细,这么侧卧着亦有种勾人的曲线,许好诺伸手搂住梁思越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梁思越的脊梁很光滑却有些凉丝丝的,许好诺知道自己没什么本钱还心怀澎湃的有些不上道,便开口搭讪道:“思越哥,你拿冷水冲得澡吗?”

梁思越忍受着好诺的骚扰,声音喑哑地说了声:“唔,快睡吧。”

好诺讪讪地松了手,卷过半边被子,也背朝着梁思越躺着。

明天应该到网上搜索一下,可是估计应该被和谐光了,看来只有去医院做妇科检查了……

许好诺胡思乱想着慢慢进了梦乡。

绿草茵茵,阳光和煦,许好诺舒服惬意地在漫步,忽然梁思越拿着高尔夫球杆过来要教她打球,可是这厮不过是想借机吃豆腐而已,许好诺咯咯笑着扭动着身子,自告奋勇道:“我自己会打!”抢过了球杆就无比潇洒地挥了一杆。她这一杆好像并没使上什么劲儿,可那球却高高地飞向了空中,又划着不可思议地曲线落回了许好诺脚下的球洞里。好诺又惊又喜刚想发表一下胜利感言,脚下的绿草地忽然猛得往下一塌。

许好诺腿肚子一抽,就醒了过来。

夜,寂静无声,却有些诡异,梁思越撑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正俯视着她。

好诺看着他黝黑晶亮的眼睛有些茫然。

梁思越轻吸口气,冷静地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好诺,我进去了。”

“是我进的吧。”好诺眼睛亮了一下,很神气地回味道:“好像是个小鸟球唉。”

可这评价让梁思越十分不满。

梁思越恶意地顶了顶好诺道:“怎么也应该是老鹰球吧?!”

身体的某一处胀痛灼热,“思越哥……”许好诺猛然醒悟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又象八爪鱼一样攀住了梁思越。

好诺的激动让梁思越进退不能,可是最黑暗最郁闷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梁思越张开五指象梳子一样轻轻地一下一下梳弄着好诺的短发,柔声哄道:“没事的好诺,你别害怕,你看,我会很小心很温柔的,不会让你很痛的。”

呃,其实比起紧张害怕来,好诺此刻心里更多的是欢欣雀跃,自己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的那份自怨自艾一扫而光。她原来还是个正常的女人,这太让人哈皮了,那一些些胀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好诺牢牢地攀住梁思越的肩头,抑制不住的轻笑了笑,勇敢地邀请道:“没关系,来吧。”.

梁思越抿着唇角,低头看着好诺滴溜溜地黑眼睛和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一晚上的郁卒忍耐压抑决堤而出。梁思越恶狠狠地俯身就去亲好诺。

许好诺很快就对她那直率的邀请后悔了。

她那点儿小小的喜悦和跃跃欲试的劲头瞬间就被梁思越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欲望吞噬了。

好诺觉得梁思越扑向她的劲头,就像是饿了几天的大狼狗闻到了肉包子的香气。

“思越哥……”好诺的轻呼声连连而起,象笑象哭,更多的是讨饶的味道。

可惜就像那个总叫狼来了的孩子,许好诺的信用已经被完全透支完了."

梁思越的攻势如涨潮的钱塘江水,一波更强似一波。

好诺却在他且行且住,忽然又冲上浪尖的波动中,觉得自己一会儿在地狱里一会儿又蓦然升入天堂,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极速运动,有着好诺从未体验过的刺激和快意。

可好诺很快的就发现,她过高的估计了自己在梁思越心目中的地位.

好诺心里悲愤地想难道她不是肉包子,只是根大骨头么?

梁思越为什么不三口两口的吃完,却只是吃进去又吐出来,翻来覆去,折过来,叠过去地折腾着她。

好诺觉得她这次是真得真得不行了,可是从口中破碎而出的这求饶声,她自己听起来都没什么说服性,好诺愤懑地锤了锤床,终于找到了最有说服力的字眼:“疼,我……疼的。”

梁思越蓦然有些惊醒,他躬身手勒住的好像正是好诺的伤处,而且女孩子的初体验应该都是会有些痛的。

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完成了最后一记撞击。梁思越将脸紧贴在好诺的背胛处,满足地低叹了声,便轻伏在她背后,小心翼翼地抱着好诺侧身躺下。

梁思越亲吻着好诺脖子后面细细的汗珠柔声问道:“好诺,哪里痛?”

哪里哪里都痛,好诺眨了眨眼,歪着脸趴在床上浑身乏力,懒得开口理他。

梁思越伸手在好诺的背上轻抚着,细密的汗珠被抚匀,触手却是很细腻的感觉。

梁思越忍不住又吻了吻好诺的背,柔声赞道:“好诺,你身上象打了蜡一样的滑。”

这甜言蜜语的段数也太低了, 许好诺腹诽着,好歹也应该夸她那什么如凝脂的……可好诺早就飘乎乎得如入太虚幻境了,还没想不起那词是怎么说的,便沉沉睡熟了。

8

决裂

一晌贪欢的代价是好诺第二天一早醒来还是明显感到身体有诸般的不适。

枕边的梁思越闭目睡得仍很安稳,微抿着的嘴角有丝模糊的笑意。

其实梁思越平时虽然很有些傲气,可她一直认为他待人处事还算体贴温和的,却没想到月圆之夜此人也会有色狼穷凶极恶的本性。

许好诺翻身坐了起来,眯着眼恨恨地看了梁思越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这个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坏蛋.

“唔……”梁思越也不睁眼,只伸长了胳膊将好诺搂在了怀里,顺势将腿架在她身上,低声道:“再睡一会儿。”

好诺伸手捧着梁思越的脸,来回地晃着:“梁思越,快起床,你今天不上班了吗?”

梁思越睁了眼笑道:“我起床上班很快的,可是,好诺,你穿什么衣服上班?”

好诺愣了下,终于想起了她的衣服已经遭了梁思越的毒手。

梁思越握住好诺的手道:“再躺会儿,等会儿我送你回去拿衣服。”

那就多睡会儿吧。虽然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可是衣衫不整地叫青晓撞见也不是好玩的事情。好诺正寻思着,梁思越忽然兴致很高地开了口:“好诺,反正也迟了,要不我们今天都别去上班了,干脆就这机会去把证领了吧。”

“那怎么行?!”许好诺被梁思越这突然的提议吓了一跳,怎么都觉得他象是要带她私奔。婚姻的事情还是要告诉下父母的吧,好诺含糊地说道:“总应该跟他们说一声吧。”

许好诺并没意识到她这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底全托给了梁思越。

梁思越将脸伏在许好诺的肩窝,闷声说道:“好诺,我都听你的。”心里却竟忽然有了些感激的意思,从此以后他和好诺真的就是合为一体了。

两个热恋的人在一处耳鬓厮磨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等开了车送好诺回去换了衣服,再将她送上班,梁思越到了公司时已经快十一点。

关秘书提醒他道:“梁总,董事长让您来了以后,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梁思越微皱了下眉头,便直接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梁啸宇早已是恭候多时了,见了梁思越便将桌上的两份份报告递给他道:“张总说这份关于大中连锁百货的计划书是你定的基调?”

梁思越看了看报告的标题,便答道:“是。”.

梁啸宇微笑着问道:“思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许墨非接手美罗以后,为了将它打造成新型的国际化时尚购物中心,不惜顶着压力大规模精简人员,以求员工年轻化素质化。你的这份计划书里竟然说要优先吸收美罗下岗人员?思越,你是担心许墨非目前的压力太大?还是担心顾哲灏的处境堪忧?我坐在这儿想了一早上,也想不出你这么高姿态的理由。难道说就因为你们先后喜欢同一个女人?!”

梁思越脸色忽得就变了,将手中的报告猛得摔到了梁啸宇的面前,以警告的语气说道:“爸,你可以不喜欢好诺,但是请你至少要尊重她。她会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儿媳。请你以后别拿这种语气说起她,不然大家都很难堪。”

梁啸宇气得脸色铁青:“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还真没看出这位许好诺许小姐有这么大的魅力。你着手分拆宇轮的期货到上海另立山头也是为了她吗?思越,男人追求女人天经地义,可要是被感情牵着鼻子走,那就是蠢货。你看看许墨非不惜一切地往上走,你的起点远比他高,即使是今天他依然无法跟你相提并论,可你竟然为了你所谓的爱情,想跑到上海去单凭期货赌运气?思越,作为男人我为你感到羞耻,作为你父亲,我更感到羞愧!”

梁思越双手撑着桌边,涨红着脸怒视着梁啸宇……须臾才强笑了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好,爸,既然今天你都说开了,那索性都说清楚。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对我期待都很高,你希望我能继承你的财富,你的经商之道,你的思想,你为人处事的准则……可是爸,我们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人,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我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你,我如果只待在你画的圈子里,永远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成功,更不会真正的快乐,说不定哪天我会真得恨你。我所以决定跳离你的圈子,从根本上来说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我们父子关系,跟好诺没有关系。”

梁啸宇冷哼一声道:“跟她没关系?你不过是为了维护她而已。”

梁思越反驳道:“她是吸引我,可是最根本的还是我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拿大中这件事来说,许墨非可以致力于将美罗改造成新型的国际购物中心,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景宁国际这些年的经验和积累,而且美罗的营业面积只有两万多平米;可我们并没有他们那样的优势,而且大中的营业面积有5万多平方米,就是硬性将它打造成所谓的国际购物中心,南城有那么大的奢侈品消费群体吗?再说大中最值钱的是它的牌子,是它在南城百姓中的美誉度,保持它现在这样的综合性百货商场的定位才是最好的选择。”

梁啸宇并不为所动:“就算是保持它现在这样综合性百货商场的定位,优化人员结构依然是当务之急,你迟了许墨非一步已经是被动,在南城有学历有经验的商业管理人才是有限的。可你还去接受他淘汰掉的老弱病残,就是愚蠢!”

梁思越轻吁口气,很遗憾的说道:“爸,这就是我们根本的不同。你会愿意相信大中和美罗能在大环境这么恶劣的情况下还奇迹一般保持赢利,完全是因为风水。

我却相信这是因为大中和美罗在南城人一辈辈口耳相传的美誉,而大中和美罗能有这样的美誉度是那些普通的大中和美罗人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完全的按年龄和学历一刀切来优化人员结构才是愚蠢的,那会割裂和破坏大中最宝贵的东西。”

梁啸宇冷笑道:“思越,我原来以为你是中了许好诺的毒,现在看来你倒像是中了你舅舅的毒?你去问问你舅舅他开大会讲得那套他自己信不信?他要是信的话会鼎力支持许墨非?”

梁思越看着梁啸宇,非常的失望:“爸,不是我中了谁毒的问题,而是你只信仰利润了,而且还是看得见的利润了。我说得这些不是假大空,而是大中实实在在的竞争优势。景宁国际的营业员也许都年轻漂亮,可是大中和美罗这些老商场的营业员,卖手表的能修最名贵的手表,卖家电的对产品性能的熟悉连厂家维修人员都自愧不如,就是卖衣服的大妈也能见人拿衣,这些都不是景宁年轻漂亮的营业员能比得上的。我记得你也说过,年轻时候最佩服的是周总理去世时大中和美罗两家针织柜那几名将黑布白布免费扯给顾客的营业员。可大中历史上值得一书的壮举何只这一件?”

梁啸宇皱眉道:“思越,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梁思越微微一笑道:“是,早就是是历史了,可正因为很多这样的事情潜移默化的影响,才让南城人潜意识里会觉得大中和美罗是百姓商场。大中缺的是好的管理制度,而不是将所有问题都推动底层员工身上。景宁是外资背景,他大可以否定这一切,输入他的先进管理经验和制度。可是如果宇轮也照着洋和尚念经,将大中搞成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什么国际购物中心,那我做为南城人会觉得羞耻,做为一个南城的民营企业家更觉得羞愧!”

梁啸宇看着梁思越呵呵笑了起来:“跟你老子讲起了道德良心,民族大义?梁思越,如果不是你老子不择手段,不讲良心道德的赚钱,替你打下一片江山,你现在有资本在这评论这些吗?你看看你的同学许墨非,他是费了多大的代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梁思越喟然道:“所以我更想自己闯一闯。爸,要不我把宇轮集团的股份全部转给你,宇轮金属就全部分拆给我。”

梁啸宇气得笑骂道:“我还没死,你就想分家?你既然高姿态,光屁股走人好了,还要什么宇轮金属?”

梁思越冷哼一声,不悦道:“宇轮金属是我毕业后一手创建的,为什么我不能要?我将集团的股份给你也算是超额溢价收购了。”

梁啸宇怒道:“你那宇轮集团的股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还不是我给你的?”

“我给哪个老板打工也不能十年不给工钱吧。”梁思越无所谓地站起了身:“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将宇轮的股份抵给银行,重新再来。”

“梁思越!”梁啸宇见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一拍桌子道:“道德良心,大是大非的跟我讲个天花乱坠,你怎么不知道孝敬你老子?!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气归气,骂归骂,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可以锤打思越,却不能真得出狠手毁了他。梁啸宇将梁思越的话细想了想,也不能说思越就没道理。可是这孩子到底是宅心过于仁厚了,在商场上他不趁火打劫,并不代表别人都是善男信女。只要梁氏父子决裂,思越将股份抵给银行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象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趁机发动攻击呢。梁啸宇想到这些一阵气闷。

第二天,梁思越出人意料地收到了一份授权委托书,宇轮集团的董事长梁啸宇将所有决策权都授权给他,自己因病到杭州静养去了。

梁思越将这授权书看了一遍,很觉得不可思议,向前来递交文件的张叔打听道:“张叔,我爸真病了?”

张叔笑道:“真不真的,反正给你气得不轻。思越,你爸这辈子最看重的人是你,你也别太逼他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这道理了。”

梁思越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惘然若失,晚上回去便抱着好诺腻味道:“好诺,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成全

昨天才说要去领证的,今天又要生孩子了,对于梁思越这种大跃进式的要求,好诺已经淡定了:“思越哥,孩子不是说生就能马上生的。”至少是先领证结婚再生孩子吧。  梁思越的想法却是另辟蹊径:“对,好诺,所以我们得多努力。”说着便身体力行地向好诺展示着他认真努力的态度。

卧室只开了一盏屋顶灯,淡黄色的水晶琉璃灯罩倒扣着悬在空中,灯光反射到天花又洒了下来,带着些模糊的暖意。

梁思越的样子极其认真,动作也已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许好诺只诧异他在做着这么不正经的事情时候,脸上的表情竟可以这么正经。

好诺忍不住伸手去一一轻抚他微蹙着眉头,挺直的鼻梁,还有紧抿着的唇角,都……没什么破绽,连呼吸似乎都是从容有序的。

可是她的防线早已悄然崩溃,身体也全然得松软。

好诺很不满意自己这样的不堪一击,便咬紧了牙,一脸忍耐地看着梁思越。

梁思越也在低头看着她,目光似乎很专注,可黝黑如墨的双瞳却迷失了焦点。

好诺终于瞧出了梁思越的空门,嘟囔了声:“真能装……”忍不住嘿嘿轻笑了起来。

许好诺竟然在这样柔情蜜意的时候笑场,这严重刺激了梁思越。

梁思越有些恼火地瞪了好诺一眼,便埋头发起了猛攻。

好诺顿时有些拙于应付,下意识地搂紧了梁思越的脖子。

怀中抱着这个人的温暖而充实的感觉,还有他在她耳畔灼热的呼吸和喃喃的低唤声,让好诺清楚地感觉到了那种被需要也被宠爱的感觉。

于是一切都变得温暖而惬意,即便是那一阵阵袭来的似甜还苦的冲击,好诺亦开始感受到了那愈来愈甘甜的回味。

只有那屋顶那半悬着的淡黄色的水晶琉璃灯盏,一晃一晃的,晃得好诺好诺渐渐地有些晕眩。

“唔……”好诺幽幽地长叹了一声,便微闭上双眼,很放心地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梁思越,任由他带着她往最幸福的地方飞去。

虽然这样的飞翔非常地消耗体力,第二天一早,好诺还是早早地就醒了。

梁思越的睡相非常的霸道,很习惯地将一条腿架在了好诺的身上。

睡醒了的许好诺马上意识到这是种不平等的压迫,毫不客气地蹬脚将梁思越的腿踢翻。

“好诺,你醒啦。”梁思越睡眼惺忪地问道,又“嗨”了一声从好诺的脖子下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弯了一弯,对好诺笑道:“好诺,你睡觉真老实,动都不动一下,我夜里想抽回胳膊都找不着机会。”

许好诺看着梁思越脸上温存的笑容,忽然就觉得惭愧了。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思越哥,我给你做早饭吧,你想吃什么?”好诺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只拿手撑着下巴,凑近了梁思越很殷切地征求着梁思越的意见。

“随便,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梁思越心里另琢磨着别的事。

大早上的好诺看上去神清气爽,心情应该也很愉快。

梁思越觉得今天应该是个良辰吉日,便拿手撑起脑袋,兴致很好地问许好诺道:“好诺,今天休息,我们中午回家吃饭吧。”

两个人回去总比一个人回去来得好,好诺想都不想地就答应了:“行啊。”

梁思越抓住了好诺的胳膊摇了摇:“好诺,你先打个电话回家打声招呼吧。”

许好诺想了想,答应了声“好吧。”便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的电话给家里打电话。

星期六的话,她爸许文远也很少在家的,上次在医院里她把方姨气跑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关系怎么样了。

好诺心里不太愿意多关心家里面这些事,可一点都不想也不可能.

自从出车祸以后,她还没回过家呢。

衣服什么的,也都是梁思越和青晓帮她拿出来的.

心里最怨恨的时候,好诺也有过要和过去和家里一刀两段的想法。

可真得从那个家里搬出来,好诺才意识到,不管怎么说,那里还是她的家,许文远也还是她爸。怨归怨,心里却还是会挂念的。

那厢方亚芹和许文远已经在吃早饭了。

方亚芹到客厅接了电话,愣了半响,才走到餐桌边对许文远道:“你今天要到下面去?我看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出去了。”

许文远今天安排了到下面郊县去钓鱼的,当然跟方亚芹是说到基层检查工作。

对他工作上的事,方亚芹一向是不发表什么意见的,今天这干巴巴的语气倒让许文远有些意外。

许文远自顾吃着早饭,含糊其辞道:“工作上的事情还分什么重要不重要的?”

方亚芹抢白道:“那是不是比你女儿重要呢。好诺的电话,她和思越中午回来吃饭。”

“好诺和思越回来吃饭?”许文远总算抬起了头。

方亚芹却不再说话,只拿下巴指了指客厅墙上的钟。

许文远愣了愣才明白过来,顺着方亚芹的视线看向了客厅上的那面挂钟,时间不过是早上7:35分:“好诺的电话?”

方亚芹也不接腔。

过了会儿,许文远才若无其事地问道:“孩子们中午回来吃饭,你是不是再去买点菜?”

方亚芹看了他一眼道:“丁阿姨今天不来,你也在家搭把手吧。”

许文远连连点头道:“好好。”

两人一时再无话可说。

快到中午时,门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正在厨房切菜的方亚芹听了这铃声只觉得有几分心惊。

等她走出厨房时,许文远已经去开门了。

“爸。”

“许叔叔。”

好诺和思越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好诺低头换鞋时,思越很自然地搀着她的胳膊。

方亚芹只看了这一眼,已经觉得气短,转身又回了厨房。

两个年轻人神情坦然,举止亲昵,许文远一时也有种镇不住场面的感觉,忙招呼比他高了半头的梁思越坐下:“思越,坐吧坐吧,好诺,你方姨在厨房。”

“哦”好诺答应了一声,却不愿独自面对方姨,只挨着梁思越坐在了沙发上。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许文远并不擅于和儿女闲话家常,便招呼道:“亚芹,思越来啦,你也不出来看看。”

方亚芹被点了名,没奈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冲着思越和好诺的方向,泛泛的说了句:“回来啦。”便坐到了许文远的身边。

很明显的二比二的局面,好诺觉着这场面好像不怎么和谐友好,便不自在地动了动,幸亏她不是一人回家吃得饭。

“妈,许叔叔,我跟好诺准备结婚了。”梁思越一句话便打破了僵局。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连许好诺也不例外。

好诺微侧了身子,伸手猛得摁在梁思越的腿上,似乎是想制止他的轻举妄动。

梁思越一手合在好诺的手上,一手揽住了好诺的背,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如果说一开始心里面还存有些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那么到了此刻,方亚芹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思越和好诺是木已成舟了。  可许文远却对梁思越这话有种近乎本能的不满.

“我跟好诺准备结婚了。”

这样一句话不是来请求批复的,甚至不是来征询意见的,就只是一种单方面的宣告。

许文远沉默了会儿,严肃地问道:“思越,你征求过你父亲的意见吗?”

好诺听了这问题,有些不安和烦躁。

梁思越忙紧了紧手臂,欠身答道:“我跟他说过了,我爸他并不反对。”

“哦?你爸这么想得开?”许文远没料到最后竟要他出头来做这恶人:“思越,好诺,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有权做任何决定。但是如果你们来问我的意见,那我是不同意的。”.  他其实想过要成全一双小儿女

可是往事又一次被翻了出来,好诺竟然又遭遇了车祸

很多时候他只是“难得糊涂”罢了,并不是真的什么也察觉不到的。

对往事他可以选择息事宁人,可他绝不愿意将独生的女儿送到梁啸宇的门上做儿媳。

思越没想到许文远的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连忙保证道:“许叔叔,我是真心爱好诺,我会给她幸福的。”

许好诺也睁大了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她爸。

许文远看着好诺有些不满的眼神,也不禁苦笑,他知道,如今他的话在好诺面前,未必有多大的份量,便只对梁思越道:“思越,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至少现在是真的。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天时地利人和是缺一不可的,只靠一时的真心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可好诺却不愿意她爸贬薄梁思越,更不愿意听许文远这教训:“爸爸,为什么不能坚持啊?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当然是可以坚持到底的。没坚持到底只是因为你本来就没那么真心,干嘛要怪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许文远听好诺这话的意思,竟是数落起他来了,板起面孔便训道:“好诺,爸爸是为你好,你真以为梁家的门槛这么好迈?梁啸宇是什么人?他能让你们安安稳稳过日子,爸爸是不希望你将来吃亏受苦。”

好诺听到梁啸宇这名字也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嘴硬着嘟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肯定会吃亏受苦?”

梁思越也解释道:“许叔叔,我不会让我爸干涉我和好诺的事情的。”

方亚芹冷眼看去,只觉得他们争得有趣,起身便回了房间。

客厅里的辩论立刻停了下来,大家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过了会儿,方亚芹从房间里拿了个硬壳的本子摆到了好诺和梁思越的面前:“好诺,这是家里的户口簿。你们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用不着征求我们的意见了,都不会同意的。”

好诺“哦”了一声有些愣怔,梁思越已经迅速地拿起了户口簿:“谢谢妈。”

“亚芹,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文远是惊愕多过愤怒。

好诺和梁思越的关系,方亚芹一向是极力反对的,因为他以前的立场不够坚定,两个人没少怄过气。

方亚芹没好气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再反对有什么用?”

她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有几个女人可以将曾经一往情深到以身相许的那个人从心里摘干净?何况是思越这么出挑的男子?更何况是好诺那种心憨的女孩子?

“你……”许文远气得说不出话。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

好诺听了方亚芹的话霎时红了脸,梁思越却老脸皮厚地微笑着。

方亚芹摊牌道:“这户口簿就算妈给你们的结婚礼,以后的事都别找我了,我丑话说在前面,婚礼我是不出席的。”

梁思越的笑容微滞了一下,却再次笑着表示了感谢:“谢谢妈。”

等嫁

可方亚芹那句“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再反对有什么用?”和她不参加婚礼的表态却伤了好诺的自尊心。

好诺只觉得很委屈,她爸爸不近人情,方亚芹这态度像是在施舍,连梁思越微笑着说谢谢的样子都有汉奸的嫌疑。

许好诺一把抢过梁思越手中的户口簿说了,语气生硬的说了声:“我不在家吃饭了。”便起身飞快地就向门口走去。

似乎谁都没想到许好诺会忽然地发脾气,许文远和梁思越异口同声地惊讶地唤道:“好诺?!”

梁思越起身就跟在了好诺的后面……好诺只顾低头换着鞋:“思越哥,我和青晓约好了,你自己在这吃吧。”

好诺明显是生气了,梁思越跟许文远和方亚芹打了声招呼:“妈,许叔叔我们先走了。”也跟好诺出了门。

好诺下了楼,便健步如飞地往前走。

梁思越大步赶上了好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好声好气地问道:“好诺,你生气了?”.

“没有。”好诺手里紧紧地攥着户口簿,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里好像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梁思越顿时明白许好诺这傻丫头还是很在意她爸和***态度的。

“好诺,我们不是马上就有自己的家了吗。”梁思越紧握了握好诺的手,试图给她些安慰:“再说你爸和我妈的态度虽然不太让人高兴。可是我妈不是把户口簿给我们了吗,不管怎么说她是同意你嫁给我了,对不对?”

梁思越并没意识到方亚芹的态度若只限于她继母的身份自然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肯定比许文远强些;可是不幸的是,好诺现在心目中方亚芹的位置更多的还是未来的婆婆,所以便有种受到了轻慢和侮辱的感觉。

许好诺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要嫁给谁是我自己做主!他们同意不同意的根本不重要。”

“是的,那当然。”梁思越毫不犹豫地就给予了坚决的肯定。

好诺的话明示了她才是那个有着一票否决权的人,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惹她。

好在好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两人一上了车,好诺再也不提她和青晓早约好的说法,梁思越便直接开了车,带好诺去顶味斋解决中饭问题。

到了顶味斋,梁思越停好车,便挽着好诺往门厅走,却见门厅处有辆红色宝马车下来位顶着爆炸头,穿着黑色皮裤和件黑色丝绒西服的靓女正吩咐门童帮她泊车。

那靓女扭头不经意间见了梁思越和好诺,竟是微微一 愣。

好诺也很有些惊讶。

那人的妆很浓仍掩不去脸上的憔悴,黑色丝绒西服内里露出角白色蕾丝花边。贴着深凹的乳 沟,却很是晃人眼球,竟是一扫往日娴雅风范的秋姐。

秋姐微微地笑了笑,好诺也情不自禁地向她点了点头。

梁思越却是若无其事地挽着好诺只管往里走。

好诺瞟瞟梁思越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秋姐,就是刚才那穿黑衣服的女人,她是你爸爸的女朋友。”

梁思越无奈地微笑道:“我知道,可他有很多女朋友。”

好诺惊讶道:“你都认识吗?”

梁思越笑道;“准确的说,我都不认识。”

梁思越带着好诺挑了个位子坐下,见好诺仍是心痒痒的样子便解释道:“那个秋姐跟我父亲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对她有些印象。”

好诺忍不住打听道:“我觉得她很漂亮人也挺好的,你爸为什么不娶她?”

梁思越伸手揉了揉好诺的头发,制止她继续八卦:“我刚才说了,他有很多女朋友。”

好诺却将枪口转向了他:“思越哥,你以后会不会象你爸?”

“好了,好诺。”梁思越笑斥道:“我没那么傻。狗熊掰玉米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好诺听了心花怒放,面上却很平静地反问道:“真的么?”

“当然真的。”梁思越伸手摸了摸好诺下巴,笑道:“我是那种掰了第一颗玉米就懒得再费劲儿的聪明狗熊。”

“噗……”好诺终于还是被梁思越逗得破了功,刚要说点却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梁思越的身后;“秋姐?”

梁思越皱了皱眉,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许小姐、梁少,我打扰一下。”秋姐客套了句,便神态自若地坐在了好诺边上的位置。

“哦,没关系的。”好诺很客气。

梁思越却坐正了身子,有些讶异地看着秋姐,皱眉道:“你有什么事吗?”

秋姐微笑了笑:“我是听说梁总就要添丁,特地来道声喜的。”

好诺吃了惊,忙扭头看着梁思越。

梁思越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却冷了许多:“他人在杭州,你可以直接跟他说。”

秋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薄施脂粉的脸上,嘴角和眼角都有些明显的细纹:“梁总为了给于小姐养胎,特地避到了杭州去静养,我怎么好打扰?”.

梁思越彻底寒了脸,只皱眉冷冷地看着秋姐,再不说话。

秋姐的笑容渐渐有些勉强,却还是和声对梁思越说道:“其实如果你稍微顺着你父亲些,也就没那么多枝节了。”

梁思越一哂,截然道:“对不起,我想我梁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嘴。”

秋姐愣怔了一下,面上的笑已经有些凄凉的意思,只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是我多事了。”便起身匆匆走了。

梁思越这样子很有些冷酷,好诺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却牢记着沉默是金的道理,没敢开口说什么。

一会儿,服务生开始上菜。

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的 梁思越的眉眼也柔和了很多。

梁思越很细心地帮好诺布着菜:“好诺,你多吃点儿,别养得太瘦了,我再看见胖嘟嘟的玉米会后悔的。”

梁思越这笑话有些冷,好诺反应了会儿都没笑出来,可心里却是松快了些:“思越哥,你爸又有孩子了,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梁思越嗤得一声轻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筷子对好诺说道:“好诺,我父母他们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从那时候我就开始适应他们各自会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乐意怎么安排他们的生活,一直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并不在意。”

“好诺,我想这点你应该很容易理解。”梁思越伸长了胳膊,握住了好诺的手,郑重地说道:“好诺,我们两个会建立一个新的家庭,也会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生活。这个才是我现在最看重的事情。”

好诺很感动,却也很心疼梁思越,越是嘴上说不在乎父母的人,心里就越是在乎。许好诺觉得这点她也是很有经验的。好诺急于给梁思越她能给他的温暖,便反握着梁思越的手道;“思越哥,我们星期一就去登记结婚好不好?”

好诺居然自己跟他求婚了,梁思越笑看着好诺,眼中全是温存:“好诺,登记也要挑个好日子的。我想把我们俩的生辰八字交给密云寺的惠能大师,请他老人家帮我们合一合良辰吉日,登记,婚礼,这些我来安排好了。好诺,咱们结婚虽然可能没有长辈操持,可是我一样不会让你委屈的。”

好诺有了梁思越这许诺很是满意,虽然她正经是临时抱佛脚的人,可结婚这样的事有大师帮着参详,总多了些吉祥如意的感觉。

于是许好诺便开开心心地等嫁了。

梁思越突然接手了宇轮的全盘决策权,加上大中重组和异地开设大中的连锁百货店都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很多时候他回来时,好诺都已经睡熟了。

可是不用太费心找,梁思越便能发现许好诺燕子衔泥般每天捯饬回来的玩意儿,门厅里新换的情侣拖鞋,洗浴间里可爱的套杯,沙发色彩明丽的靠垫,书桌前两只在鹊桥上玩亲亲的小喜鹊……这房子里越来越多了些许好诺的色彩,也更多了些家的味道。

梁思越心里温暖,却也有些歉疚,惠能大师那里他安排了,却总是yīn差阳错的见不上面。

睡房里,好诺睡得正酣,脸颊粉粉的,蜜桃一样诱人。

梁思越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暗下决心,明天怎么都要留出半天时间来专会惠能大师。梁思越这么想着,略微心安了些,正想换衣服洗澡,却被他那一边的新枕套吸引了视线,白色布底上,大红色的笔调简单勾勒出了一个酷似樱桃小丸子的卡通形象,正睁着星星眼,嘴里冒出一串英文字母:one more time,ok?

梁思越微一扬眉,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起枕头作势轻捂了捂许好诺的脸,便将手中的枕头放在一边,俯身吻住了好诺。

好诺被他闹醒了,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懵懵懂懂地问道:“思越哥,你回来啦?”

梁思越跪坐在床头,拿着枕头凑近了好诺,咬着牙逼问道:“好诺,这是你今天买的,嗯?”

好诺却没意识到危险,很坦然地交待道:“不是啊,今天青晓送给我的。”

梁思越倒吸了口冷气,难以置信地反问道:“蒋青晓送你这个?”

好诺伸手摸了摸脖子,睡眼惺忪地说道:“是啊,是青晓她们公司出口的样品,挺可爱的吧?”

好诺那边的枕套是红色底布,纯白色笔调勾勒的卡通男孩,头发竖立,一脸惊悚得不行的样子。

梁思越瞧着,倒确实和他有几分心意相通。

嫁妆

梁思越一直觉得好诺是那种很保守的女孩,倒没想到好诺现在已经彪悍到可以坦然得和蒋青晓讨论闺房情事了,可是他绝对是那种内外有别的人,想着好诺和别人,尤其还是他熟识的女孩,说起他们之间这种私隐的话题,梁思越想不被惊悚到都不行了。

难道是他这阵子冷落好诺了?梁思越想了想,抱紧了好诺,婉转地建议道:“好诺,你和青晓虽然是好朋友,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应该留点隐私的,对不对?

好好的怎么就牵扯到隐私问题了?好诺正有些迷糊,梁思越渐渐肆意妄为的双手却给她指明了答案。

“梁思越,你可真是狭隘、狭隘、狭隘!”好诺笑着在梁思越的脑门上连拍了三下:“今天在青晓她们公司,我们几个人一共讨论出了可以有几十种情形,女生只要说one more time,ok?就能吓着男生,谁也没象你这么没想象力啊,直接就想到这上面来了。”

心里想得挠心挠肺的,嘴上却死撑着不说,这大概是女孩子最擅长的事情了。

“你们几个都是女孩子吧?”梁思越很肯定地问了句,便笑着撒了手,起身扯领带解外套,准备拿衣服去洗澡。

“对啊,你怎么知道?”好诺倚着靠垫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梁思越,随意地和他扯着闲话。

“猜的。”.

灯影氤氲,好诺的眼睛黑白分明,瞧着却是水汪汪的。

梁思越心中一动,手上解着衬衫的扣子,逗她道:“其实咱们至少每天一次,还是很符合标准的。”

“是……吗?”好诺是搞数据分析出身,实事求是是基本原则。

前天、大大大前天……好诺不用扳手指头也能找出好些空白的时点:“那剩下的那一小半时间你是和谁做的呀?”

梁思越的手立刻顿住,脸上的笑意也瞬时绽开。

梁思越蓦得欺身上前,分腿虚跪在好诺的两侧,伸手板着她的肩头,笑着训道:“许好诺,你不知道做比较的时候,应该取平均值更合理吗?”

好诺张嘴刚要分辨,梁思越却已趁虚而入,深吻住了好诺。

其实是他错了,心里想得挠心挠肺,嘴上还能死撑住不说,他们家的许好诺还没这么高的段数。

只可惜了,每每他深夜晚归时挠心挠肺得熬得那么辛苦,却没个人领情。

他跟好诺总是yīn差阳错的,万幸的是,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当初秦朗知道他和好诺要结婚,并且要到上海去自立门户的事情后,面上的表情是那种特意克制后的冷静,连声感慨道:“这太好了,不容易啊不容易,梁总,咱们处了也十来年了,我以前还真没敢想你竟然喜欢的是许好诺,真正是没敢想。”

秦朗是他的学长,也是心腹。连他也没敢想,一来是是因为在他的交际圈中,好诺并不是最美丽出色的女孩;更多的却是因为他从来不是那种容易被讨好的人。

其实好诺也不能。

从十几岁时冤家聚头,好诺很多时候都是有心要讨好他,却因为没什么诚意就总也讨好不到点子上。

那时候他被她气得肝疼,如今想起来却都是甜蜜。

他和她相逢很早,相爱却晚,可到底,她和他在一起了。

身下的好诺星眼迷蒙,两颊酡红,直晕到了耳根,明明已经是意乱情迷不能自已了,偏偏还咕咕哝哝的,不肯放弃指挥权,只在那时断时续地指挥着轻……重……缓……急……

她出工不出力的,还这么多唧唧歪歪,直让梁思越恨得牙痒,却又爱得不行。

对付他,好诺不需要万种风情,只这一点娇憨爽直就可以是必杀技了。

他父亲在他们争执时曾讽刺过,看不出好诺有什么魅力,这本来也不用他看出来。

他爱好诺,他要好诺,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就只因为她是许好诺。

这一点他自己知道就行了,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得清楚明白。

只有一个人或许例外。

顾哲灏。

顾哲灏突然来访的时候,梁思越正在办公室里接受南城晚报的记者采访。

美罗百货有人跳楼的事情虽然没有媒体报道,但是现场那么多人,老百姓私下议论并不少。

n城热线网的时事论坛更是讨论得热火朝天。

但是再热闹,那也是一小撮人的事。

电视、广播和大小报纸才是辐射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媒介。

其实人民群众永远是需要正面形象的光辉事迹的鼓舞,才会觉得这日子过得更有奔头的。

梁思越因为在重整大中百货的过程中表现出了较高的觉悟,被他舅舅方博山定为了正面宣传典型。

这种官方的宣传要远比企业自己拿钱做广告更有效益。

自己的抉择竟成了名利双收的事情,梁思越自然乐意将其发扬光大。

对这一点,朱婉婷是英雄所见略同。

宇轮和苏越合股的大中连锁百货在紧张的筹备后在三个二线城市同时老店新开,同时“给共和国同龄人创造人生第二次辉煌的机会”的用人方针也冲出了省会,照耀到了地方城市去了。

这当然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南城市宣传部、南城电视台特地联合做了一个专题报道。

一时间,大中百货“人民的商场”的光辉历史,开业典礼上梁思越、朱婉婷春风满面、郎才女貌的动人形象,大中连锁百货的新卖场,还有刘欢“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感人歌声,都定时定点的在南城电视荧屏上闪耀着。

尽管这样,跟风做采访的记者还是一拨又一拨的。其实能挖掘的早就都挖掘了,可即便如此,做记者的总能发现新的新闻点。

采访已到尾声,南城晚报的女记者微笑着提问道:“我先前采访苏越的朱总时,她曾提到过,在此前你们也有过合作的机会,只是双方没有很好的把握。可是正确的选择永远不会嫌迟,这次大中连锁百货三城同时成功开业,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梁总,你是怎么看的?”

朱婉婷行事确实干净利索,有男子的果断和魄力却也有女子的细腻和容让,连锁百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三城同时开业,她在宇轮和苏越的协同作战中确实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梁思越并不是很吝啬去夸奖别人的人,可考虑到好诺在看电视时点评过:“青晓说你和朱婉婷签合作协议时两人笑得太夸张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签婚书呢。”

他也只能谨慎地表态道:“苏越在连锁经营上的经验确实对大中连锁百货的经营有很大帮助,从这点上来说,双方合作是成功的。”

可是女记者却追问道:“朱总认同您是南城民营企业的第二代掌权人的代表人物,那么您对她是如何看的呢?朱总的海归背景对你们之间的沟通交流有影响吗?”

梁思越正皱了眉头听着,秘书却进来悄声提醒道:“梁总,商贸局的顾局长来了。”

顾哲灏怎么会突然到他公司来?

“没有任何影响。”梁思越简单的回答了记者的提问,起身答谢道:“谢谢你的采访。”便走出办公室,去迎接顾哲灏。

能在宦海商场弄潮的人都得有几分变坏事为好事的本事,因美罗事件而坚决要求辞职的顾哲灏在众人眼里虽然有些书生意气,但确实是个有担当的人,这种品质放在哪里都是可贵的。

梁思越早听他舅舅方博山透露过,顾哲灏不会就此被打入冷宫。

可是顾哲灏现在确实是赋闲在家了,他又怎么会突然到宇轮来?

梁思越心里虽然疑惑,却微笑着迎上去和顾哲灏握手寒暄道;“你好,顾局。今天怎么有空到宇轮来视察?”.

顾哲灏含笑道:“视察不敢当,我今天就只是私人拜访。”

他们俩有这个交情么?

“欢迎之至。”梁思越微笑着将顾哲灏让进了他的办公室。

甫一坐定,顾哲灏便开门见山道:“其实我今天是特地来向梁总辞行的。”

“顾局要离开南城了?”梁思越有些讶异,不是说不会撤顾哲灏的职吗?

顾哲灏有些无奈地笑道:“是要去北京学习段时间。我辞职报告递交上去有段时间了,最近方书记亲自找我谈话,组织上推荐我到中央党校去进修学习一段时间。”

他是引咎辞职,自然是没理由拒绝再回到革命的大熔炉里重新打造的。

看来顾哲灏的仕途只是拐了个弯,并没受到实质性影响,倒是起点更高了。

梁思越了然地微笑道:“恭喜顾局。”

“嗐,这也就是恭敬不如从命罢了,并不值得恭喜。”顾哲灏态度很是低调,看着梁思越态度真诚地致谢道:“倒是这两天要走了,我想梁总这里我应该来道声谢,这次美罗事件里,我辞职只是难辞其咎,梁总挺身而出、仗义相助,才真解了美罗员工的燃眉之急,也缓解了我的困境。梁总,多谢你的援手。”

梁思越笑着谦虚道:“作为企业宇轮做的都是应当做的,如果真的恰好对顾局也有些帮助,那是宇轮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话说到这里,双方的意思都到了。顾哲灏微笑着扯开了话题:“宇轮这次借助收购大中的东风涉足连锁百货,做得很成功。南城电视台每晚七点半的专题报道,宣传得也很到位啊。”

话题转到了电视台做得专题报道,梁思越和顾哲灏都轻松地就内容评点了番,气氛顿时亲密融洽了很多。两人说笑着,顾哲灏忽然说了句让梁思越很受用的话:“好诺的眼光到底是好的,梁总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梁思越笑得很愉悦:“呵呵,到现在好不好,都已经由不得她后悔了,结婚的日子密云寺惠能大师已经帮我们看定了,就定在腊月十八。”

顾哲灏双目一亮,微笑道:“恭喜。”

顾哲灏这祝贺词过于简练,气氛一时微微有些冷。

梁思越也并不想过于渲染自己的得意之情。

好在顾哲灏要忙着回去收拾行装,起身告辞道:“明天就要走了,家里的杂事还没安排过来,梁总我就不多打扰,先告辞了。”

大局已定,梁思越也不多留,握手道别道:“那好,我就预祝你一路顺风,家里面如果有什么事安排不过来的话,请尽管开口。好诺很喜欢一一。”

顾哲灏倒也没什么安排不过来的,只在临走时无头无尾地说了句:“好好待好诺。”

这种主次不分的叮嘱让梁思越微微有些不爽,可是他现在尽可以不予计较了。

梁思越微笑着答谢了句:“多谢顾局关心。”便送走了顾哲灏。

以梁思越的立场来看,顾哲灏对好诺仍嫌过分关心了。

所以顾哲灏跟他辞行的事,他便很自然地忘记了跟好诺说。

可过了两天,好诺却喜滋滋地跟他说:“思越哥,顾妈妈今天打电话给我了,她知道我们要结婚了,说是要送一幅百子图的苏绣缎面给我做嫁妆。”

63 劫

顾妈妈给好诺送嫁妆?这都送哪儿去了?梁思越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好诺却是一派的欢喜:“思越哥,这下我也有东西压箱底了。”

梁思越有些听不明白:“压箱底什么意思?”自从惠能大师给他们定下了日子,好诺对婚事的细节就有些神经质的紧张,梁思越为了能与时共进也只有认真学习。

“嗯,应该就是嫁妆里比较贵重的东西吧。”好诺想了下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我妈说过她手上那个玉镯是我外婆留给她压箱底的。”好诺说到这里心思一滑,也不知道后来那个镯子哪去了。

梁思越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仔细留意了下许好诺的神色,便蛮不在乎地揉着她的脑袋笑道:“好诺,你想要什么嫁妆,开个单子我来给你置办。”

“你给我的也不是嫁妆啊。”好诺噗嗤一口笑了起来:“哎呀,这就是个意思,有顾妈妈送那个百子图的缎面就行了。”

一幅缎面上活灵活现地绣了一百个粉嘟嘟的大胖小子,东西好,意头也好。

顾妈妈一开口,她就舍不得说不要了,而顾妈妈话里透着的慈爱,更是她无法拒绝的。

好诺心里打着小九九,跟梁思越商量道:“顾妈妈吧,我以后就当她是我干妈。当然不一定要说白了,可我心里就这么想的。”

“好好。”顾妈妈确实很有长辈的样儿,梁思越虽然有些尴尬,却只能羡慕顾哲灏能有这么个妈:“好诺,你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改天我们也买些礼物去看看顾妈妈吧。”  梁思越这建议很正确,好诺却只挑不要紧的部分答应着:“对啊,我也应该买些礼物送给顾妈妈的。”

说起来她还欠顾妈妈一个解释,冒然和梁思越一起去见顾妈妈,好诺觉得不太合适。

再说了梁思越这么忙,等他一起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好诺第二天,便早早下了班,到超市里买了些水果和两样老年人吃得补品到了顾家。

顾妈妈刚接了一一回家,开门见了好诺,倒也很高兴,可还没等她开口。一一跑到门口看到是许好诺,便象小黄莺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许阿姨你来啦,许阿姨你为什么都不到我们家来玩了?许阿姨,爸爸走了,你为什么都不来?”

许好诺先后微笑着听着,可听到顾哲灏走了心里却吃一惊,忙弯腰问一一道:“你爸爸走了?他去哪儿啦?”

顾妈妈这才有机会开口道:“哲灏他被派到北京学习了。”

“哦。”好诺这才放了心,直起腰来。

顾妈妈看着好诺微笑了笑,却又摇头轻叹了口气。

好诺见顾妈妈叹气,心里有些歉疚:“顾妈妈……”

顾妈妈却笑着接过好诺手上的东西嘱咐道:“好诺,下次来就来,不要带东西,我什么也不缺,白浪费了你们的钱。”

好诺老老实实地答应道:“哦,知道了。”

顾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拉过好诺的手道:“来,好诺,我带你去看看东西。”

她这一辈子没生养过,心里却最喜欢孩子。

可是她也不是擅于言辞的人。

就象一一她妈妈,她也是喜欢的,只是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她说出来的话总让一一妈妈误会,她也就不说了。

只是儿子媳妇闹离婚时,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是横在儿子媳妇中间的。

那会子她暗地里是伤心透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啊,她要这么长寿干嘛?

可她舍不得在襁褓里就给她抱回来的哲灏,也舍不得还在襁褓中的一一。

好诺心善,脾气随和,她真是觉得投缘,却没想到还是没缘分做一家人。

顾妈妈领着好诺到了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幅百子图的绣面在床上摊了开来.  大红的缎面上,阿福一样的胖娃娃神态各异,却都鲜活可爱。

一一站在床边开心的嚷嚷道:“奶奶,奶奶,好多小宝宝。”

“嗯。”顾妈妈也眉开眼笑地感慨道:“这还是一一爷爷在世时,人家送的。他爷爷一辈子不收礼,却独收了这一份,说是等哲灏结婚时用。谁知道她爸爸妈妈在国外就结婚了,一直也没用上。”

好诺没想到这缎面来头这么大,忙推辞道:“顾妈妈,这缎面太珍贵了,您还是留着吧。”

顾妈妈道:“好诺,这是我的心意。你的事哲灏都跟我说了,结婚是喜事,你也没个亲妈给你张罗,我送你这缎面就是图个顺序,你不好推辞的,再说这也是哲灏的意思。”

“顾妈妈,谢谢您。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东西我是不能收的。”好诺听了这话,只觉得愧不敢当。

“好诺,你也觉得这东西太土?!”顾妈妈想起了一一妈妈当年的评价,可是对好诺她倒是可以多说两句的:“好诺,这缎面虽然有年头了,可真是好东西,你就是不用放在柜子里图个吉庆也是好的。”

“哦……”好诺一时不知道接受好还是拒绝好,正为难着外面的门铃响了,好诺忙说道:“我去开门吧。”

“是谁啊?”顾妈妈有些纳闷,也跟着到了门口。

隔了防盗门上面的小格栅,可以看见外面是个穿蓝色工服的工人,蓝色工帽上印着东华煤气的字样,好诺回头对顾妈妈道:“煤气公司的。”

顾妈妈疑惑道:“不是双月抄表吗?”

外面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煤气公司检测管道的。”

“来了,来了。”顾妈妈答应着,好诺已经开了门。

防盗门打开后,门口的工人拎着工具箱便走了进来,问道:“你们家煤气管道在哪儿?”

顾妈妈顺手关上门道:“在厨房我带你去。”

跑过来看热闹的一一却嫌弃地问道:“叔叔,你到我们家为什么不换鞋?”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蹲下身子打开工具箱道:“我这就换。”

已经是吃晚饭时间了,顾哲灏将书桌的书理好,刚想去食堂吃饭,手机却忽然响了,顾哲灏看了下号码不由微微一笑,摁了接听键柔声道:“喂,一一嘛?”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很是讥讽地问道:“顾局长,你愿意出多少钱买你老婆孩子还有你老娘的命?”

顾哲灏的心顿时沉到谷底,电话那头静得出奇,他听不到任何一一或是他母亲的声音。顾哲灏冷静地问道:“请问你是谁?”

回答他的只有电话的忙音。

顾哲灏连忙拨家里的电话,电话却一直占线。

顾哲灏手握成拳,考虑了两秒种,便拨了南城的110报警,又拨通了市政府的值班电话说了情况,工作人员倒是很重视,表示马上会跟领导汇报。

放下电话,顾哲灏依然是忧心如焚,他无法去想象家里发生了什么,或是即将发生什么。

他的思维仿佛是凝滞了一般,时间却是飞逝如箭。

顾哲灏费力地咀嚼着那人的话:“顾局长,你愿意出多少钱买你老婆孩子还有你老娘的命?”

那是个熟悉他身份的人,可“老婆孩子”?顾哲灏心中一跳,忙拨好诺的手机,可手机已经关机了。

顾哲灏紧握着手机,一拳扎在了书桌上,只恨他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

梁思越,他应该通知梁思越的,可是他并没留此人的号码。

顾哲灏正懊悔着,手中手机却突然响了,这次竟然是方博山。

方博山的指示很简单,顾哲灏在党校代表的是南城的干部形象,一定要沉住气,要相信组织能处理好他家里发生的任何事。

这真是一级干部一级水平,顾哲灏苦笑道:“方书记,因为家母忽然频危,所以我打算跟党校请假回南城一趟。”

方博山沉默了下回答道:“这样也行,可你要注意影响。”

“我明白的。”顾哲灏意会,却还是头痛得扶额:“对了,方书记,你帮我转告一下许局,好诺她可能也在我家。”

“好诺?”方博山也吃了一惊,马上答道:“好,我马上转告。”

“怎么可能?”许文远正在家吃晚饭,听到这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诺不是跟思越在一起了么?怎么会在顾哲灏家?

等梁思越辗转得到消息时,顾哲灏家人被劫持已经得到警方的证实."

绑匪态度嚣张,不仅要两百万现金,还要求来记者直播。

许文远打电话来时声音有些抖,可逻辑还清楚:“思越,好诺在顾哲灏家被劫持了,绑匪要两百万,这就是亡命之徒,估计脑子也有问题,你带些钱来,安抚他一下,不至于让你真给钱的。警察都在这呢。”

梁思越正在给公司开会,听到这消息仿佛是突然给人当头重重打了一棒,来不及有什么惊讶的,就只是木愣愣的疼。

梁思越皱这眉,缓了口气,才对对出席会议的财务总监李总道:“李总,你马上给我准备两百万现金送到商贸局顾局家来。”

李总监张大了嘴:“两百万现金?”集团财务保险柜里哪有这么多现金,这会银行都下班了,他到哪儿弄钱去?

梁思越哗啦一下拉开椅子,起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对,人命关天,一刻钟之内,大中百货营业款。”

李总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梁思越这是让他到大中百货打劫营业款去。

梁思越飞车到了现场时,顾哲灏家楼下已经都是被疏散出来的住户和警察。

许文远和方亚芹都在,熟识的还有市政府办公室的两个人。

方亚芹见了梁思越,两眼含泪:“思越,现在就剩好诺一个人在里面了。”

梁思越的心都揪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文远摇头叹气道:“我也不清楚,顾哲灏在北京打电话回来报得警。方书记亲手指示过了,谈判专家也来了,那人放了顾家的一老一少,只扣着好诺。要两百万,还要来记者电视直播。思越,好诺怎么会到顾家来?”

梁思越又气又恨,冷声道:“顾妈妈送好诺百子图缎面做嫁妆,她肯定是为这事来的。”

许文远和方亚芹面面相觑,方亚芹试探着叫了声:“思越,我……”

梁思越烦躁地打断她道:“妈,你不用解释,只要好诺没事,你什么都不用解释。”.

可是好诺要是出事,再多的解释又有什么用。

梁思越拨开方亚芹就往里闯,却被一个负责警戒的年轻警察拦住了,梁思越怒道:“我要上去看看。”

警察却是有原则的:“劫匪身上有炸药,谈判专家在和劫匪谈判,上面有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

梁思越也不肯妥协:“我要见你们领导。”

市政府办公室的人忙帮忙解释道:“这是方书记的外甥,宇轮的梁总,里面的人是他妹妹。”

拦住梁思越的警察皱了眉,似乎有些犹豫。

梁思越却断然道:“她是我妻子。”

那警察和市政府的人都是一愣,梁思越却趁机夺路往楼上走。

那小警察忙跟在梁思越身后道:“指挥部设在三楼,你只能到三楼了解下情况。”

梁思越也只能到三楼,因为三楼到四楼的楼梯道上全是警察.

所谓的指挥部就在顾家楼下,梁思越进去没注意什么领导,倒是被一个狙击手模样的人給吸引了注意力。

可屋子里的人看见梁思越却都觉得触目,厉声质问道:“你什么人?怎么上来的?”

跟在梁思越身后的警察解释道;“他是人质的丈夫,……方书记的外甥。”

梁思越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好,我是梁思越,被劫持的是我妻子,我想了解下现在的情况。”

有个头儿摸样的中年警官走过来和梁思越握了下手道:“根据被解救出来的人质的说法,劫匪已经进屋有将近两个小时了,他身上绑有炸药之类的危险物品。我们谈判专家正在和他谈判。劫匪比较狡猾,缩在客厅的死角里,将人质挡在了前面。不过楼上的布局和楼下是一模一样的,我们狙击手已经熟悉了地形,准备实施狙击。劫匪的精神亢奋期很快会过去,等他人松懈下来,只要稍微露点头,狙击手就可以将他一抢毙命。”

梁思越倒吸了口冷气,质问道:“开枪?如果误伤了我妻子怎么办?”

那位警官皱了下眉,很客观地说道:“你要相信我们狙击手是不会随便开枪的。”

可是他却不能承受那可能的意外,梁思越紧紧握住那警官的手恳求道:“我已经叫人筹款了,我愿意拿钱赎人。请你们再等一下。”

“可是劫匪还坚决要求电台直播,梁先生,劫匪也许是疯子,却不是傻子,你就是把钱捧到他面前,他也知道他是没命花的。我们必须在他狗急跳墙前采取行动。只要有几秒钟的机会,我们就能成事了。”

可这几秒钟决定的不仅是那劫匪的生死,还有许好诺的生死,梁思越知道他决不能赌这一把:“那个劫匪既然能将顾家一老一小放出来,就应该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尽量以不流血的方式解决问题。”

完完结



梁思越正和警官商量着,楼上的谈判专家结束了第一轮的谈判,下来通报情况:“劫匪不肯透露自己的背景,坚持要见记者要赎金,有很强的反社会心理。从他语气来看应该认识顾哲灏,应该是和顾有过节。可他仅仅因为人质恳求顾母有心脏病,顾家小女孩胆小哭闹就释放了这一老一小,应该不是结怨很深的私仇。综合他坚持要见记者这条来看应该是另有隐情。”

梁思越听了心中一动问道:“劫匪多大年纪?”

谈判专家道:“可能二十岁左右。”

梁思越微微有些失望,却还是对警官说了自己的看法:“如果不是私仇,那就是工作上的结怨,顾哲灏到南城这几年,口碑一直不错,就只是前段时间美罗那对夫妇坠楼的事,才让他遇到滑铁卢。劫匪会不会和前段时间的美罗群体事件有关系?”

“美罗职工夫妇坠楼?”督案的警官瞬时眼睛一亮,拍着梁思越的肩膀道:“我们马上去调查一下这对夫妇的主要社会关系,梁先生,你和我们的谈判专家一起上去,你就按你的思路和劫匪谈。我们以保证人质安全为第一前提,做好两手准备。”

“好,谢谢你。”梁思越被批准上楼了,心里很是激动。

楼上顾家的客厅里那劫匪确实如警官所料,已经很疲惫。

同样觉得疲惫的还有许好诺,好诺被绑在了椅子上,这意外的灾难带来了恐惧和紧张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好诺已经有些坐不直了。

那劫匪见状拿一个硬硬的东西捣了下好诺的腰椎骨处:“你不想马上就死,就坐直了。”

好诺吃了一痛,忙坐直了身子,可因为过度惊慌而紧绷的神经已经有些疲沓了,好诺有气无力地问道:“我是饿了,你难道不饿吗?

那劫匪沉默了会儿,答道:“黄泉路上我们就都做饿死鬼吧。”

许好诺不禁苦笑:“咱们干嘛非得死啊?”

劫匪冷冷道:“是人都得死。你要怪就怪外面的人,是他们不肯拿赎金不肯叫记者来。”

仿佛是为了反驳他的话,门外传来了谈判专家的声音:“我们已经在筹款了,钱马上就会拿来。”

劫匪冷笑道:“都快一小时了,钱还没筹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在拖延时间,想找机会一枪毙了我。我都看报纸了,上次那个入室抢劫老太太的,只喝了口水,烧**一口没吃着,就被狙击手一枪毙了。我没那么傻,死了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不是,钱确实已经在筹了”梁思越心一悬,连忙喊话道:“现在银行都下班了,一下子要这么多现金,需要点时间。”

好诺猛然听到了梁思越的声音,眼泪顿时涌到了眼眶,哽咽地叫了一声:“思越哥……”

梁思越听着好诺的声音有些沙哑,心里一酸,忙柔声安慰道:“好诺,你别怕,

我已经叫人去拿钱了,一会儿就到了。”

“有钱人啊。”那劫匪幽幽地说道:“那就看看我们今天能不能看见那两百万现钞。”

商场每天的销售款在银行下班前也都会入账一次的,梁思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此刻却也只能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可以的,请你耐心地再等一会儿。”

劫匪嗤笑了一声,捣捣好诺问道:“你不是顾哲灏的女人?”

许好诺欲哭无泪:“我是他们家的朋友,我要结婚了,我是来拿礼物的。”

好诺的语调急促且带着哭腔,梁思越听得心如刀绞,是他不好,什么良辰吉日都是虚的,他早该快马加鞭地把婚结了的,人生无常,珍惜眼前的幸福才是最真的。

那劫匪却无动于衷:“那是你运气不好。也是你自己笨,你早说你不是顾哲灏的女人,刚才我就不放老太太和小孩了。”

求婚

命运在跑偏的轨道上一下子又被扭转了回来,好诺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梁思越很快将好诺的绳子解了开来,眼瞅着她脖子上的伤痕,担心地问道:“好诺疼吗?我们赶紧上医院找医生处理一下。”

被捆了一个多小时,好诺的四肢肯定是麻木了,梁思越见许好诺没什么反应,便俯下身子,双手顺着好诺的臂膀一下一下给她按摩着:“胳膊是不是麻了?”

许好诺却猛得搂住梁思越的脖子,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梁思越本来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一下却又给好诺哭得有些心酸,便顺势将好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佯装轻松地取笑道:“傻瓜,现在已经没事了,才想起来哭?”

好诺却紧紧抱着梁思越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在可以拥抱的时候尽情拥抱,在能够遗忘的时候选择遗忘,在真得经历过生离死别的那一刻后,好诺发现一切都可以释怀,最丢不开手的就是眼前这个她深爱着也深爱着她的人。

警察们将彭斌带了出去,也有人上来关心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谢谢,谢谢,没事的。”梁思越嘴里答谢着,将好诺抱出了屋子,还没到楼下,方亚芹和许文远已经迎了上楼来,两个人都很焦急:“怎么样怎么样?好诺没事吧?”

许好诺听到了方亚芹和许文远的声音,忙抬起头小声嘟囔道:“思越哥,我下来自己走吧。”

“哎呀,好诺脖子破唻。”方亚芹看到好诺脖子上的血迹,忙拉着许文远侧身站在楼道上给梁思越让道:“思越,快,你快开车带她上医院处理下,别感染了。”

好诺脸上满是泪痕,许文远看了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问道:“好诺,只有脖子受伤了吧?还有没有哪里怎么样啊?”

好诺越过梁思越的肩膀看着许文远和方亚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噘嘴道“没有了。”便埋头躲在了梁思越的怀里,心里嘀咕着她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啊?

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医院。果然医生一检查,好诺除了脖子上的划伤和有些轻微的脱水现象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医生帮好诺的脖子做了处理,便说道:“没什么事啊,伤口过几天就好了,回家注意补充点营养就行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梁思越轻揉了下好诺的脑袋,笑道:“好诺,想吃什么?我带你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去。”

方亚芹却拍了下儿子的胳膊嗔怪道:“外面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好诺脖子上有伤,发的东西还是要忌口的,酱油啊醋啊什么也不能吃,会落疤的。”

许文远也在边上帮腔道:“对对,还是回家吃放心。”

梁思越看着许好诺征求意见。

脖子上刚包了块纱布,许好诺很有些不习惯。

好诺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开口道:“那我们就回家吃吧,思越哥你不是馋方姨烧得菜都馋狠了么?”

方亚芹听了,眉开眼笑道:“思越,妈刚做了锅狮子头都还吃呢。”

于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回家吃晚饭。

其实别说是梁思越,许好诺也是有日子没吃着方亚芹烧得菜了。

她本来肚子早饿了,这会对着满桌的菜更是垂涎欲滴。

方亚芹和许文远因为陡然知道了好诺被劫持的消息,晚饭也是没吃,便一起围桌而坐,一顿误了点的晚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顿饭,这是世上最简单的幸福,却也是最温馨实在的幸福。梁思越偏头看着边上好诺眉飞色舞的样子,再看看对面许文远和方亚芹和煦的面容,狠了狠心,老着脸皮,开口道:“妈,呃……爸……”

梁思越这声“爸”一喊,桌上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抖了抖,好诺、方亚芹还有许文远都吃惊地看着梁思越。

梁思越尽量自然地微笑着,一气呵成道:“我和好诺结婚的日子,密云寺的惠能大师合的是腊月十八,可我打算这两天就和好诺把证领了。爸妈你们没意见吧?”

梁思越口中再叫爸妈时已经很顺溜了,好诺塌了背,将脸藏在碗后面,悄悄地在桌底下捶了下梁思越的腿,伸出大拇指来回晃着。

梁思越真够牛的,好诺觉得他的脸皮是一日千里得厚了。

梁思越瞟了眼桌下,却看也不看好诺,只伸手将她的手牢牢摁在腿上,仍以征询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父母大人。

“没意见。”方亚芹率先给予了肯定答复,思越和好诺结婚,这事她早有心里准备,倒是他一声“爸妈”叫得她百感交集。

对于女人来说,儿子的地位,特别是成了年的儿子在心中的地位绝对不次于老公。她和许文远再婚十五年了,因为思越对许文远的生分和客套,总让她觉得一家不象一家,两家不象两家的。如今听思越恭恭敬敬地叫着爸妈,方亚芹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感觉。

许文远也很意外,对梁思越的询问,他本来习惯性地是想讲皮球踢给梁啸宇的,可思越张嘴就叫他爸,他倒不好再说:“你爸爸那里是什么意见了。”

许文远见方亚芹已经爽快同意了,便也点头道:“我也没意见,具体定在哪天,我和你妈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许文远这态度过于殷勤了,梁思越忙推辞道:“不用了,领证我和好诺两个人去就行了。好诺,要不然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不好!”许好诺悠然自得地看着梁思越,很干脆地否定了他的提议。

“为什么呀?”梁思越很惊奇地问道,旋即又很快明白过来了似地笑道:“唔,好诺,我是不是应该先下跪求婚?”

方亚芹嗔道:“思越,下跪有什么用,你要买戒指才行啊。”

大结局

梁思越在好诺这里获得了成功,没想到回公司却碰了鼻子的灰。

远在杭州养病的梁啸宇给他打电话质问道:“思越,听说你昨天指挥李总监直接到大中百货拿销售款去赎人了?思越,你是见义勇为也好,英雄救美也好,那是你个人的事情,宇轮是公开上市的公司,你有什么权利越过所有的公司章程财务制度,直接到销售卖场去调两百万的现金?!”

这个问题他早就掂量过了,梁思越沉默了下,道:“款项已经一分不少得还回去了,这件事我承担所有责任。”

“思越,你太让我失望了。”梁啸宇低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已经让黄律师起草合约了。我接受你的提议,将宇轮金属分拆给你,条件是你手上持有的宇轮股份。哦,你可以留个5%的股份在手里。”

“好,成交。”梁思越约莫估算了下,撇开其他的不谈,这是笔公平的买卖,他和他爸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

这结果梁思越很满意。

虽然他爸选在这时候答应他自立门户,有些意义深远,梁思越却也懒得多去思量。

放下电话,梁思越才想起来忘记顺便知会一下他老爸,他和好诺结婚的事了。

不过忘了也就忘了,梁思越琢磨着反正双方都不是很看重这点。

辞去了宇轮集团的职务,梁思越一下子空闲了很多。

因为他和他爸达成的协议是宇轮金属整个给他,这下连期货部开到上海另设公司的事情也不是很急迫了。

好在结婚也是很磨人的事情。

还没几天,许好诺脖子的伤就好了。

好诺拧着脖子对子镜子照着:“思越哥,看得出来疤痕吗?”

梁思越凑近了一看,只有一条淡粉色的细痕,便低头在那细痕上轻吻了一下道:“一点都看不出来。”

好诺拽着梁思越的胳膊,跃跃欲试:“思越哥,我们明天领证去吧?”

“好。”梁思越也同样有些跃跃欲试,圈住好诺道:“好诺,我们这非法同居的日子应该要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看着梁思越一本正经的样子, 好诺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嗯,呵呵。”。

青晓那丫头牙尖嘴利的,中午休息的时候,掐着她的脸颊取笑道:“好诺,你这脸上的水色是越来越好啊,你说你这地旱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有这收成,梁思越同学会不会劳累过度啊?”

她当时下巴一抬就给顶了回去:“谁说的,我们可是有理有利有节的。”

要说梁思越同学吧,还是很讲究师出有名的。

领结婚证这事,许文远虽然没有亲自陪同,却还是帮了个小忙的,因为他事先跟民政局的人打了个招呼,梁思越和好诺便走了个绿色通道,这证领得异常地顺利便捷。

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的样子,梁思越和许好诺就光荣地领到了两本大红证书。

只是这过程有些过于简洁,倒让好诺有些囫囵吞枣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好诺坐在车里捧着结婚证书,翻来覆去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产生些身处人生重要历史时刻的庄严感,就成了有案底可查的已婚妇女了。

梁思越开着车,不时偏头看着好诺。心里却全是大功告成的喜悦感,从今往后他们就是持证上岗了。

许好诺却好像有些失落地问道:“思越哥,我们这就算结婚啦?”

所幸对于好诺,梁思越已经很能够从她简单的话里领会到正确的精神了,梁思越言之灼灼地保证道:“当然是婚礼完了,才算正式结婚了。”

婚礼如期是安排在腊月十八举行。在婚礼前两天,好诺仍搬回了家去住。

按照南城的风俗,新郎新娘在结婚头一天是不能见面的,晚上各自宴请自己这方的至亲好友。

女方这边的酒宴叫暖轿酒,请的不过是闺蜜知己和送亲的至亲好友。

南城的风俗是兄弟送嫁,暖轿酒的席面毫无疑问归大舅哥坐的。

好诺的情况有些特殊,梁思越是指不上了,她自己父母这边又都没什么亲戚。

青晓曾和好诺开玩笑,要不找顾哲灏顶数算了,却差点儿被好诺灭了口。

南城风俗,新娘子出嫁。脚是不沾地的。从娘家出来是自己的兄弟背上婚车,到了婆家,是老公背进屋。

先不说顾哲灏仍在北京学习,未必能赶回来,蒋青晓这建议本来就是看戏得只恨热闹不够。

不过青晓最后邀来她们大学时的老班长顶数,也算是将功折罪。

吃完了暖轿酒,一伙人便嘻嘻哈哈到好诺家去贴双喜。

最积极的人非许好诺本人莫属。

好诺手里拿着一叠红双喜,分配着众人不时伸手指挥道:“喏,这里贴一张,那儿,那儿也要贴一张。”

一时间家里的窗户、房门、墙壁、家具、电视、冰箱,空调甚至落地灯灯罩都无一幸免。

许文远坐在沙发眼瞅着好诺那铁了心的欢喜劲儿笃定劲儿,黯然神伤,女儿那都是替人家养的啊。

那厢摘了现成的桃子的梁思越脸不红心不跳,正欢声笑语地和一帮好友在汉府雅苑的房子里搞了庆祝酒会,在南城这叫暖房酒。

梁思越深知他明天担子重责任大,虽然谈笑风生的,可手中的酒也只是浅酌而已,不敢过量。可这一班人如何能饶得了他,这是拿下梁思越的最佳时机啊,一个个都围着他做思想工作:

“思越,这是你最后一个单身之夜,哥们以后都难得再尽兴了,今天不醉不休啊。”

“思越,我们有数不会让你喝过量的,你今晚喝到位了,明天你喝清水我们护航,要不你就留着明天跟我们喝,可你明晚洞房花烛啊。”

这轮番地软磨硬泡,梁思越正有些抵挡不住,大门的门铃儿却响了,梁思越忙脱身走到门边一看,监视屏上竟是他父亲身边的老张。

梁思越拿手揉了下眉心,开了门问道:“张伯,你怎么来了。”

张伯很着急:“思越,你爸爸病了,给送医院去了。”

梁思越无奈地微笑道:“张伯,我明天结婚,我忘了通知你们了,可我想我爸应该能知道的。”

“他就是知道了。”张伯见梁思越不当回事的样子更加着急:“思越,你爸他……”

张伯看看梁思越的客厅里高朋满座的,便凑近了梁思越,压低了声音交待了番。

梁思越愕然看着老张,他爸英雄一辈子,老了老了,给人带了顶绿帽子?那倒怪不得他给气进了医院。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亲爸,暖房酒且要闹一夜呢,梁思越跟他的朋友们打了声招呼,便跟张伯去了医院。

路上张伯感慨道:“你爸身体一向很好,可这次说倒就倒了,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哪。”

梁思越皱眉道:“那女人既然是想李代桃僵的,怎么会突然又改口了,孩子不是还没生下来吗?”

张伯摇头笑道:“你以为她不想死撑到底?,可你爸回南城后,秋姐找他闹过两次,话里话外说他被小狐狸精迷住了眼睛,替别人养儿子。你爸就放话孩子生下来先做亲子鉴定。那个女人心虚露出了破绽,你爸什么人?连哄带吓,那女人就什么都说了。她本来就只是想拿笔营养费,没想到你爸会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你爸当然是气坏了。”

梁思越却是有些不快的样子:“他至于跟那种人生这么大气吗?”

张伯看了看梁思越,婉转道:“思越,你结婚他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这他也能不气吗?你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梁思越叉着手,简单地解释道:“我是不想给他添堵,也不想给我自己找不痛快。”

“咳。”张伯却叹道:“思越,你从小到大只要是你拗着要做的事,哪一桩到最后不是你爸随了你?”

梁思越想想也觉得怅然,却更加体会到坚持到底实在是成功的前提。

梁啸宇躺在病床上,脸色并不好看,可是他人虽然倒了,架子却不倒,目光犀利地看着梁思越,沉声道:“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未必肯来。”

梁思越坐在他病床边,笑笑道:“打不散的父子兵么。”

“哼。”梁啸宇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声,有结婚都不说一声的父子兵么?可是思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他今天本来不是为了修理这臭小子才叫他来的:“明天谁主婚?”

梁思越没想到他爸关心这事:“商会的赵会长。”

梁啸宇一皱眉头道:“你舅舅不主持?”

梁思越腆了脸笑道:“我舅代表双方亲友团发言。”

梁啸宇的脸色略微和顺了些,示意张伯道:“拿来吧。”

张伯将一个雕花描金的珠宝盒和一个信封交到了梁思越的手边。

“贺礼?”梁思越嬉笑着拆开信封道:“支票还是股份证明?”可待看清了信封里的一纸信笺,梁思越不禁讶然道:“你的贺词?”

“我没写几句。”梁啸宇目光微微闪躲了一瞬,随即理直气壮地说道:“但是明天总是我梁家娶媳妇,请你舅舅帮我念一下。”

梁思越无语,顺手打开了那珠宝盒,里面却是一套璀璨夺目的钻石首饰。

梁啸宇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沙俄的皇室珠宝,我当时拍来是打算做梁家的传家宝的,既然你娶了许好诺,这就送给她吧。”

这样意义深远的礼物实在是却之不恭,梁思越微笑着便泯而受之了。

事实证明他这决定是很英明的。

蒋青晓是那种拿人手不软,吃人嘴不短的人。第二天梁思越带着一众帅哥美男来迎亲,可不管他们怎么软硬兼施,青晓对着金钱、美色和威胁硬是做到了威武不屈,坚守着好诺的房门就是不开门。

梁思越在门外汗都要出来了,好诺也有些急了:“青晓,差不多就开门吧。”

蒋青晓斜睨了好诺一眼道:“许好诺,你有点出息,这世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好诺,我是在帮你竖立绝对权威的地位。甭管多少年过去,梁思越也得对今天怎么死乞白赖地想娶你留有深刻印象。”

好诺不好意思再开口,只好捧着花束尽量矜持地在床边坐着。

梁思越在伏地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后,最终仍是以他老爸送给好诺的珠宝盒做敲门砖,才终于在一片欢呼声中成功闯过青晓镇守的房门,接出了许好诺。

好诺出了房门就和梁思越双双向许文远和方亚芹敬茶。

方亚芹和许文远分别结果好诺和思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各自都是回味无穷。

好诺和梁思越却只等着欢欢喜喜拿红包。

敬完茶,拿好红包后按程序就该新娘上婚车了。

好诺她们班老班长就很敦厚地蹲下身子,准备背好诺上车,梁思越却一把抄起好诺,抱出了门,现场一片欢呼叫好声,倒也没人计较梁思越同学身兼数职,不合规矩。

许文远见女儿搂着梁思越的脖子喜笑颜开,连个头都不回地就这么出阁了,想起亡妻,鼻子一酸,差点留出泪来。

方亚芹算是一手进一手出,收支平衡,只落个高兴。

可她看许文远无语凝噎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嫁女儿赔本儿,心情失落。

其实就是娶媳妇不见得就不是赔儿子啊。

小两口结婚了,就只顾二人世界了,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生活,谁还惦记老头老太。

方亚芹拍了拍许文远的背,少年夫妻老来伴,半路的夫妻求得更莫过于做个老来伴啊。

大婚的梁思越和许好诺却体会不到父母的复杂心情,满心只有快溢出来的喜悦和兴奋。

婚礼的现场设在了南城的麒麟阁,古色古香的厅堂里被装扮得焕然一新。厅堂的中间入口处是鲜花和红毯铺就的通道。两排各十八扇的红木雕花窗都被饰以纯白色底布镶满镂空金边太阳花的窗纱,六十六席的喜宴桌上也都铺着同样质地和花样的桌布,每一桌的中间都放了束九十九朵的香槟玫瑰。各路来宾济济一堂只等婚礼正式开始。

梁思越一身黑色礼服站在台上翘首以盼,结婚进行曲终于响起,许文远臂弯里挽着许好诺穿过百合拱门,一步一步向台上走来。

一向老成持重的许文远一身黑色衣服,看上去端庄得有些拘谨。

而一向并不打眼的许好诺穿着一袭白色窄袖大v领的复古式长摆刺绣婚纱,却有种让人错不开眼的艳光。

那艳光并不是来自好诺颈项中和发际上那套璀璨的钻石首饰,比钻石更夺目的是好诺身上的那种幸福的光芒。

当好诺和许文远终于走到梁思越的面前时,许好诺等不及地撤了挽着他爸的臂膀,径直上前挽住了梁思越的胳膊,倒害得她爸差点踩中了她的裙摆。

台下的宾客们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梁思越也禁不住微笑着深深看着好诺。

他和好诺这一路走来,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曾尝过,如今终于是修成正果步入到了婚姻的殿堂。

如果说恋爱中有说不尽的缠绵悱恻、浪漫快乐,那么婚姻却平实得就象人生。

可梁思越看着许好诺眼中满满的信任和依赖,却笃定他和好诺的人生永远会美丽如初。

梁思越支起胳膊挽住好诺,两人并肩而立,微笑着向台下的宾客致意。

掌声缓缓而起,为一对新人喝彩,更为他们祝福。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