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破之天下为戏 - xp1024.com
《月破之天下为戏》


第一章 淡淡梳妆薄薄衣

一夜春雨将歇,天慢慢亮了。

春日里的黎明依然清冷,几缕浅浅金色的晨光伴随着寒气森森的空气,悄悄从窗棂的缝隙中潜进房间来。

姬指月躺在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虽然身体密密实实的裹在锦缎绣被之中,她却仍旧觉得冷。

转头看向窗外,却被厚实的纱帐与窗帏挡住,月白色的窗帏上隐约映出院子里杏树的影子,她似乎听见了窗台下那株海棠花开和杏花簌簌落地的声音。

这些天来,可真是辜负了春信,不知那海棠开的如何,也不知dào

院里的杏花是不是已尽数凋谢。

院子里陆续有人起床开始活动,房间门外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轻若鸿毛的耳语声时有可闻。

罢了,也只能如此了吧。

姬指月微微叹息,无力的合上了许久不曾闭过的眼睛,刚一闭上却又立kè

睁开。

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撩起层层床幔,缓缓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缓声道:“殿春,半夏,进来吧。”

话音未落,房门应声而开,室外璀璨的阳光倾入。

数十名杏色衣裙少女鱼贯而入,在门口整齐的排成两列,对着眼前的空气福下身去,手里端着金盆手巾熏香痰盂茶具种种,却纹丝不动,所佩衣饰悄无声响。

走在最后的是一粉一黄两名少女,穿着装扮与众多杏色衣裙少女并不相同。

绕过门口的巨大屏风,她们走进内室来。

“不用行礼了。”自房间的幽明处穿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清冷的仿佛昨夜的春雨。

所有的窗户都被严严实实的拉上了窗帏,哪怕外面阳光灿烂,室内却只有些许微弱的光亮。

殿春半夏渐渐适应了房间里幽暗的光线,只见空旷幽深的房间的一角,白衣的少女坐在梳妆台前,缓缓的梳理着披散的长。

房间本就极大,所有家具都是由珍贵的紫檀木精雕细琢而成,深紫黝黑的紫檀木在晦暗的室内不见丝毫光彩。

因是未出阁贵女的闺房,器具装饰贵精不贵多,房间便显得更加深广豁朗。

梳妆台前坐着的白衣少女身形单薄,铜镜倒映着少女秀丽的面容。

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长长的裙裾拖曳在深色的地板上,有风自开着的房门外吹来,宽广修长的衣裾广袖便若流水一般铺陈开来。

她执白玉梳,耐心而静默的梳理一头及腰长,仿佛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重yào

的事。那握着白玉梳的手,竟然颜色如玉,分不清楚,到底哪儿是手指,哪儿是梳子。

“小姐,你……”半夏张嘴便是惊呼,被粉衣的殿春双眼一横,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改了一番模样。

“小姐,你……饿不饿?”

姬指月转过头来,双眼对着漏进来的灼烈阳光微微的眯缝起来。

“饿啊,当然饿。”

说着浅浅一笑,这辈子,她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强烈的饥饿感呢。

半夏一愣,只觉得自家小姐刚才那一笑,风华绝胜,简直比号称帝都第一美人的大小姐还要再美上三分。

大小姐光美有什么用,要不是她,自家小姐也不会落到现在如此地步……半夏站在那里,忿忿的想的出神,双脚不解气的跺地。

殿春早已走到了姬指月身边,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淡定清柔,双眼因着彻夜未眠略显得有些浮肿,却晴朗如月,依然是一双不可多得的妙目。

窗帏都被卷起来了,幽深空旷的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小姐,您穿的太少了。”殿春不赞同的看着姬指月,回头便示意小丫头为主子加衣。

姬指月抬头,似笑非笑,她放下白玉梳,随意挥挥衣袖拒绝了上来为她加衣的小丫头,吩咐道:“都过来吧,我可要好好的打扮打扮了。唔……就灵蛇髻吧,把前些日子大姑奶奶送来的那套合浦珠子打的饰找出来,还没带过呢。半夏,半夏?去厨房告sù

送几样素日常用的点心粥品来,我可真是饿坏了……殿春,你去选套衣服来,不要太累赘。”

顿了顿,似是说的有点累,她歇了一下又补充说:“也不要太俭。”

半夏匆匆领命而去,小丫头们纷纷上前来服侍主子梳洗妆容。殿春选好衣服后,便默默的站在忙碌的众人之后。

“殿春,你想说什么?”在铜镜里,姬指月对上殿春静默而关切的眼睛,问。

殿春略沉默一会,道:“小姐为什么今天要如此盛装?”

姬指月偏着头,依然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去向长辈请安,难道不应该修整妆容以示肃穆吗?”

殿春低头无语,一时间,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偶然簪环相撞,金玉互击的声响,伴着窗外风吹过杏树的簌簌之声。

殿春竟恍惚觉得,自己不处于人世之间。

正在恍惚,却又听见少女清冷低柔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殿春,说说吧,外面……都怎么样了?”

天楚二年的春天,对于东朝帝都金陵城的人们来说,并不太寻常。

先不寻常的是因为皇帝即将弱冠,膝下无子,第一次要选妃,金陵城内,不论士庶,纷纷趋之若骛。

东朝立朝以来三百余年,当今在位第十七代帝王尔容年少,尚不及弱冠,登基七年,亲政不过两年。在士族云集的帝都金陵城内,威望并不十分高,许多位高权重的士人家主偶尔说起皇帝,顶多只会赞叹一句,今上生的好相貌。

于是这趋之若骛便成了第一个不寻常之处。

皇帝要选妃,自然少不了高门大户世家贵女。

东朝士族执牛耳当数河东姬家,姬家大小姐姬揽月素有帝都第一美人之称,累世高华的门第之中所出的贵女红颜,毫无疑问必定会入宫成为皇帝的宠妃。

然而,姬揽月却在入宫前半月突然暴病而亡,帝都内的少女们正在庆幸少了一个强dà

的竞争对手。皇帝却昭令,缩小选妃范围,只在世家之中遴选。

于是那些庶族商贾之家的美貌少女,一腔春思只能付诸东流。

这是第二个不寻常之处。

第三个不寻常之处,却只在姬家之内。

第二章 恻然愿得长者赐

姬指月数日来第一次踏出房门,恍恍乎竟如隔世,院子里的杏花半残,落英遍地,枝头浅浅粉色的花朵在春风中无力自保,纷纷坠地。

心中虽有叹息,脚下却不停顿的往院外走去,身后跟着殿春半夏。

本朝服饰素喜广袖长裾,以求飘逸若仙之感,士族尤胜。

姬指月也不例外,殿春半夏走在她身后,只觉得小姐的衣带披帛随风缱绻,十分风流。

从杏树下走过,她阔大修长的群裾上衣袖里都落了些许杏花,一路行去,暗香袭人。

姬府占地十分辽阔,寻常时候,主子们要相互串门,通常都是冬坐小轿夏乘竹椅。依照惯例,出门的时候半夏吩咐了小轿伺候,却被姬指月拒绝了。

她就这样缓缓沿着雨花石铺就的小道走上姬府内苑大道,一路上无数仆妇丫鬟惊奇的向她行礼,多日来足不出户的三小姐居然盛装而出,虽说看上去依旧是往日里那般检默清柔的模样,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姬指月不甚在意她们猜疑惊讶的神色,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偶尔对向她行礼的管事嬷嬷与大丫鬟们颔示意。

走了许久,姬府内苑正房思安堂到了。

思安堂是姬家历代家主所住的院落,满院的松柏楷模之树,在春日里绿荫蔽日,凉气不绝如缕。

姬指月在院外默默站立片刻。

小时候,她最喜欢在夏天的午后躲在这里的大树下,那时候的她以为自己的父亲,一定会住进这个代表姬家最高位置的院落。

然而,现在住在这里的,是她的二叔,姬伯兮。

她的父亲,当年声名响于帝都内外的威仪镇国公姬安兮,却早已安眠在长满了青苔的坟墓中。

三小姐站在院子外面呆的事,早有机灵的丫鬟报了进去。

不消片刻,便有一位装束富贵雅致的中年贵妇,带着众多仆妇亲自迎了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就站在这日头下晒着,晒坏了可不得了。”

姬指月回神看见眼前的人,浅浅笑道:“不碍事的,二婶。指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

袁氏是姬家家主姬伯兮的续弦,出自汝南袁家,名门世家之后,当之无愧的姬家内苑之主。

她爱惜的拥着姬指月往院子里走去,絮叨着:“想什么事情不能进来再想,非得站在这外头,虽然说现在不是夏天,可那日头晒起来也是不饶人的,你们小孩子家的不懂事,哪儿知dào

爱惜身体。你看这都瘦了一圈,二婶知dào

你心里有事,这么些天也不敢多使人去看你,怕你烦躁,但自己也要做保重自己不是………”

姬指月安静的听袁氏絮叨,随着她往上房走去,静默的垂下了眼睑。

走进上房,毫不意wài

的看见姬家家主姬伯兮坐在主位上。

姬伯兮在小辈面前一贯的很是威严,他合上手中的茶碗放在漆金长案上,手指在案沿轻轻敲打,面无表情。

袁氏瞟了他一眼,嗔到:“你看你,侄女好容易来看看我,你摆出这一张脸做什么,要是吓着侄女我可和你没完。”

姬伯兮假咳一声,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就听见少女轻柔的声音:“二婶,指月今天是特意来向二叔请安的。”

姬伯兮闻眼看向堂中站着的指月。

银白色广袖长服,朵朵杏花落在裙裾之上,面容清丽秀雅,头上梳着精致的灵蛇髻,通身不见金玉之器,只用圆润素白的合浦珍珠作为装饰,盈盈如见月下之柳。

有女如月。

虽然他平生见多了美人,家中还有一个号称帝都第一美人的大侄女,今天这个侄女却仍让他微微一愣,随即微微扬起了唇角,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盈满于胸。

大哥假若还在,想必是珍爱至极吧,只可惜……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苦笑。

在堂中站着的姬指月自然不知晓二叔心里想的,只觉得这个二叔表情越来越古怪,也不去细想。

她上前三步,舒展广袖拜倒在地,原先落于袖内的杏花被甩出来,纷纷散落在身侧,满地铺就。

一时间,厅内暗香浮动,伺候在一旁的众多仆妇丫鬟看呆了眼,心想这三小姐今天当真是天仙下凡了一般,可不得了了。

起身再拜,姬指月缓声道:“指月年少,不知深浅,愿长庇佑。”

出了思安堂,姬指月不急着回自己的院子,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内苑闲逛。

虽说外人都知dào

姬家大小姐,素日的帝都第一美人姬揽月暴毙,皇帝还特意派人来慰问,但是姬家内苑之中,却丝毫没有家中有人死去的悲戚之感。

苑中依然是姹紫嫣红,一派风流景致,仆妇丫鬟各司其职,来往穿梭于各个院落之间,也没有因此减掉半分妆容,只当这事从来不曾有过一般。

走到临近府中内湖的边缘,半夏偷偷窥视自家小姐的侧脸,沉静如常,觉得安定了一些,又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正想说话,却听见殿春开口了。

“小姐,临渊亭在那边,过去歇一下如何?”

姬指月随意唔了一声,便朝左边不远处,临空建在水面之上的亭子走去。

才刚没走几步,从右边的小道上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小丫鬟,急不择路的向前乱冲,差点一头撞上姬指月。

半夏快步上前扶住姬指月,一把推开那小丫鬟,张口便骂:“瞎了你的眼,跑这么急做什么,谁在前面等你不成,冲撞了三小姐,也是你担待的起的?”

小丫鬟原来没有注意前面的人是谁,只一心想着快去通风报信,忽然听到“三小姐”三个字,又被半夏推了一下,双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也不敢抬头看,只是低低求饶:“半夏姐姐,小若知dào

错了,求三姑娘和姐姐们饶了这一次吧。”

半夏还想再骂,却被姬指月拦住,姬指月见她身上穿着紫色的衣裙,走到她前面,问:“你是二哥哥院子里的?”

小丫鬟一愣,忙连声应了。

“你跑的这么急,是二哥哥有什么消息了吗?”

小丫鬟又是一愣,为难的跪在地上不知dào

怎么回答。

这边正在纠缠,迎面却走来了一群人,数十名健壮的仆妇前后围绕着一个人,匆匆向思安堂的方向而去。

第三章 休思往事成惆怅

仆妇之中,赫赫如鹤立鸡群一般的是一位少年,一袭紫衫华服,他不像当下寻常贵公子那样带着冠,只是随意的把一头长系在脑后。面容清俊,生着一双妖媚的桃花眼,眉上一点米粒大小的嫣红血痣,眉眼之间有着未驯服的野性。

他不再是素日里张扬肆意的神情,而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焉焉的,虽是如此,却仍然掩不住那独特而袭人的风仪,只让人微微叹息,这本该是像野鹤一样不羁潇洒的少年,为何却被禁锢在了这富贵仄人的小小园林之中。

自从大小姐姬揽月暴毙那一日起,便不知所踪的姬家老二姬宜然。

“二公子……”跪坐在地上的小丫鬟喃喃。

那少年看见了站在柳树下的姬指月,眼睛蓦地一亮,恍若蒙尘的明珠拂去了经年累计的灰尘,清亮的直逼人心。

“三妹妹!”少年大步走到姬指月面前,一肚子话要讲的样子,却又猛然打住,素日里浮若游云的桃花眼里是难见的正经,他退后三步长辑到地。

“都是哥哥害了三妹妹,妹妹放心,哥哥一定会帮妹妹的。”

仆妇们都站在离这对兄妹几步开外的地方,似乎是非常贴心的让他们有个私密的说话空间。

姬指月看着姬宜然长辑到地,也不避闪,听完他郑重的许诺,才悠悠然开口:“不用了,二哥哥。”

姬宜然有些许愕然,随即似乎明白过来一样:“妹妹不用担心,就算父亲将我禁足,我也有办法逃出来,然后想办法把妹妹送出府去,就像……”

“二哥哥。”不等他说完,就被极不礼貌的打断,他更加愕然,这可不是这妹妹会干的失礼之事呀,他微微低头,却看见姬指月无奈的表情。

“二哥哥,今天上午的时候,指月和二叔已经商量好了。就在这几天了。”

就在这几天?

他愣了一会,马上反应过来:“不可以!父亲怎么可以这样,那妹妹和大哥的事……”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他却再也不觉得愕然,听着少女低柔压抑的声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假如像哥哥说的那样,让指月和大姐一样……那下面的妹妹们,浅月,矜月,慕月……姬家不缺女孩子,总会有妹妹被推出来,难道哥哥要一个一个都悄悄送出府吗?大哥哥……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指月从来都很清楚。二婶说,帝都里想要和咱们家结亲的人家不少,萧家为了他家四公子的事,和二叔说过好多次了……”

姬指月低声絮絮道来,觉得漂移在空气中的声音简直不是自己的,眼前飘着一枝青葱欲滴的柳枝,她只顾盯着它说,仿佛一腔心事只能对它倾诉。

蓦然,她觉得被一双温柔的手臂环住,少年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充斥在鼻端,她察觉到有双温暖的手柔和的抚摩她的长,头顶上传来二哥姬宜然的声音,须臾之间仿佛老成了许多:“是我想的不够多,才害妹妹落到如此这般。既然妹妹决定了,那我便一定支持妹妹,萧家老四……实在是……三妹妹委屈了。今后,只要宜然在一日,便一定护三妹妹周全。”

姬指月鼻子一酸,连日来的委屈担心悔恨不甘涌上心头,险些和眼泪一起夺眶而出,她觉得二哥的身体非常温暖,便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暗暗调整自己的情绪。

仆妇们站在不远处,谁也没有上来分开他们。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床,素日里也不能有太亲密的接触,就算兄妹也一样,更何况,他们只是堂兄妹。但是,姬家上下人都明白现在的局面,为达到谋划的大事,一些小节,就变的无足轻重了。

好久,他们才分开各自站好。

姬宜然又是一长辑到地,然后转身而去,并没有一句话,只是那背影,越的挺拔。

一直到姬宜然走出好远,半夏才怔怔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姐……夫人真是这么说的吗?萧家的四公子,那可是一个傻子啊!”

殿春在心里叹息,半夏才是傻子呢,从来都不知dào

重点是什么,她示意还傻傻的跪坐在地上的小丫鬟离开后,才问:“小姐是决定要替大小姐入宫了吗?”

姬指月默默点头。

“啊,小姐,那大公子怎么办呢,大公子可是……”

半夏的下半截话在殿春的刀眼里飘散在了和煦的春风中,然后是姬指月沉静而柔和的声音:“这些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吧。都没有用了……”

是啊,再也没有用了。

再思量,除了惆怅,还是惆怅。

姬家是一个大族,东朝最显赫的士族,它的年岁比立朝三百年的东朝更悠久。

几乎没有人知dào

,姬家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历史的长河中的,因为它的历史绵长的连史书都记载不下,姬家的族谱玉堞本身就是一本再浩瀚不过的史书。

因为从来不分家,姬家的人口多而密集,家中成年的公子们如果不想要过分依靠家中荫庇,也可以住在外面的私宅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谋的依然是姬家的利益。

他们的家族观念极强,家中各房以及主要成员通常都居住在一起,家中的叔伯兄弟,姐姐妹妹的排行,一一根据整个家族的排序记载在族谱里。

现任的姬家家主姬伯兮年轻的时候被称为二公子,他有一个令全帝都乃至天下人为之折服的哥哥。

那时候在帝都里,只要有人提到“大公子”,人们想到的便是这个当年名满东朝的姬家大公子姬安兮,而不是什么王家大公子,谢家大公子或谁。

然而姬安兮早逝,追封为威仪镇国公,身后的荣华不足以使他的家人觉得安慰,几个月后夫人随之而去。

姬家家主的大任,意wài

的落在了一直活在大哥光芒之下的二公子姬伯兮身上。

姬伯兮虽不及他大哥那般有旷世才华,却也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聪慧之处,他接手姬家大位十多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直到天楚二年的春天。

第四章 今朝冠盖满京华

姬揽月并不是姬伯兮的女儿,而是他的三弟姬适兮的女儿,在入宫前半个月身亡。

暴毙身亡只是对外的说法,姬家人都知dào

,金陵城内的大部分士族也都知dào

,也许皇帝本人也知dào

,美丽的姬揽月只是凭空失踪了。

三弟姬适兮是个只靠刀剑拳脚说话的武,镇守在北地边关,战名赫赫令北国之人闻风丧胆,却从来处理不来迂回的政事,这大问题,自然该由他这个一家之主来解决。

姬揽月暴毙,或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失踪了,他必须给皇帝一个妥当的交代,哪怕只是一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谎言。

姬家不仅仅揽月一个美丽的少女,再找一个代替她们的大姐入宫,至少会让姬家和皇帝的颜面不至于扫地,但是二小姐伺月身体羸弱,从来没有走出过离房门二尺远的地方。

于是三小姐指月,当年姬家的传奇姬安兮唯一的骨血,便幸又不幸的,成为了帝都的少女们又一个眼红的对象。

姬指月进宫时那一天的景象,直到许多年以后,还有一些老人们津津乐道。

“那一天啊,本来都已经凋谢了的杏花又开满枝头,姬家的大门前铺着大红锦缎,上面落满了杏花花瓣,风一吹,就像下雪一样,美的啊真是再也没见过第二回。那姬家三小姐,就是当年大公子的女儿,见着的人都说,比去了的大小姐还美,陪嫁的丫鬟们也各个和天仙似的。三小姐坐在白玉翡翠做的车子上,头上带的身上穿的,我可见都没见过,传说三小姐的衣服是一整匹缎子做成的,一点缝都没有。嘿,那叫天衣无缝!不说这个,单说她的裙子和衣袖上,就绣了不下万颗的合浦珠呢。啧啧啧,那车子别说见了,一般人可连做梦都梦不到!那是仙女才能坐的车!伯公和袁夫人带着姬家的公子小姐们亲自把三小姐送到宫门口,宜然公子也去了。弗然大公子?呸,这名也是你能叫的?那时候的弗然大公子还在外面游历呢,哪儿能回来,要我说啊,还是不要回来了的好。啊呸,那话当我没讲。三小姐那送嫁的队伍和抬嫁妆的家仆,可足足有几十里长,一路吹吹打打到皇宫,三小姐都进了宫那后面的人还没出姬家大门呢。路上打下来的鞭炮屑,有人收过去卖给造纸司,听说马上就买了栋五进的大宅子,还买了许多丫鬟呢!我家也算是世代功勋,大族了,那天真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士族的气派,大气!连皇帝也亲自到宫门口接呢!大家都说啊,因为皇帝还未行冠礼,所以只将三小姐封了个昭容等来年再进位,要不然就直接做皇后了!商贾们都笑咧了嘴巴。为什么?姬家给三小姐置办嫁妆啊,还不赚饱了他们!那一年的春天,才真zhèng

体会到了古诗里说的,什么叫做冠盖满京华啊。”

就这样,在全帝都人们的注视下,这个娇贵的天之娇女,穿上绣满了合浦珠子的天衣,承shòu着种种或善意,或嫉妒,或莫名的目光,带着她庞大的陪嫁,被她的叔父用华美精致的白玉翡翠车子,送进了宫,那个华丽而莫测的地方,开始了她一生中最为重yào

而传奇的经lì



人们只看到她柔美的容颜和端庄矜持的微笑,却没有人看到她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无奈和悲凉。

因为没有人会去想,这个让全帝人们都眼红嫉妒的美丽少女,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进那莫测之境,走到皇帝身边。

所有人只是理所当然的觉得,美丽的姬家贵女,和年少英俊的皇帝,以后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像那来自遥远西方的童话故事一样。

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在这浮华而繁荣的京华之中。

然而,姬指月却觉得那一天简直就像是一场梦靥,始终朦朦胧胧的,她能记起每一个微小的细节,记起那日所佩带的每一件饰物。

只是,一切仿佛就是在梦中进行。

她的灵魂像是飞到空中,居高临下的俯瞰所有人。

她看到她自己空洞而甜美端庄的笑容,看到长辈们自得而倨傲的神情,转眼却有忧色,看到姬宜然站在众人之后,身旁身材魁梧的侍如云,他紧紧的握着拳头,眉上的红痣嫣然如血珠沁出。

那一日,她几乎一夜未睡。

夜半时分起床开始梳妆,一直到午后才彻底完成。

她就像是一尊精致美丽的人偶,带上有连城价值的饰物,被众人扶持着,莲步走出她从小生长的院子,再走出宏伟古老的姬府大门。

踏上门前红色锦缎时,杏花轰然开放,满城惊呼,满城飘香,满城艳色,花落成蚀,夭夭遥遥。

嫁车是用白玉与翡翠做的,四周珠帘低垂,却挡不住随风而来的杏花。

满城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在路旁艳羡的看着豪华的玉车载着美丽的少女,一路吹吹打打,在满城杏花中,走向她未知的命途。

她在车中微低着头,杏花飘落在裙裾上,她在微笑,却很迷茫,眼神不时飘向远方,似乎在寻找。

偌长的车队旖旎而行,到达皇宫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东朝的风俗,喜事向来是晚上办。

皇室也是如此,但是规制十分严格,能在晚上办的喜事,或是皇帝封后,或是亲王皇子纳正妃,再或是公主下嫁。

姬指月进宫只是皇帝纳妃,不是封后,皇帝却特意把时间定在晚上。

三百余年来,还没有哪一个妃子得到过这样的恩宠。

重阳门外,朱红色宫门洞开,年少的帝王站在落日的余辉里,长身玉立。

玄黑色帝王衮服,边缘镶嵌着暗红色繁复的花纹,郑重的金冠,一双墨色的眼眸漆黑如最深沉的夜色。

袁夫人亲自扶她下车,把她交给姬伯兮,姬伯兮牵着她走向皇帝。

她静静的走向玄黑色长衣的少年帝王,透过垂挂在眼前的晶莹珠串,依稀可以看清他的容颜。

怎样都不能否认,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一个少年。

他站在那里,眉眼如画,漆黑,肌肉玉雪可念。

第五章 初见不思风与月

沐着昏黄金红的夕色,他姿态优雅,神情从容,不像一个帝王,却像一个幻象,像一个太美丽不该出现在世间的幻象。

然而,最让她惊讶的,却是他的气韵。

虽然站在众人之中,眼见的所有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但是,这个年少的帝王却像是孤身一人,身周的气息寒气凛冽。

他的姿态虽然优雅,却隐隐显露出孤绝冰冷的黑暗气息,墨色的眼眸犹如无底的深渊,深沉绝望的黑洞。

他的神情高雅从容,纯粹贵族化的神情,然而却正是因为着高雅从容,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神色。

就算是这样喧闹喜庆的时刻,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从姬伯兮的手里接过她的手。

少年手上的温度偏低,碰到她的手时,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却被他握紧了手。

姬伯兮在一旁说些什么帝妃和睦之类的吉祥话,旁边的人们都符合着。

他却莫名一笑,淡淡的说:“伯公可是担心朕今后会不会好好对待姬昭容?安公唯一的骨肉,朕自然会视为珍宝。”

姬伯兮无言,所有人都无言。

少年帝王携着他的新妃子,转身往幽明昏暗的宫内走去,两人的裙裾旖旎拖曳在身后,玄黑与银红,落着杏花花瓣,诡异却异常的和谐。

她随着他一路走去,停在一处华丽而精美的宫殿前,雅致的庭院里有美丽清幽的蔷薇花架,蔷薇花香弥漫在蔼蔼夜色中。

他对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会再有其它人居住。这是我母亲居住过的宫殿,是她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宫殿。”

她谢恩,走进这个陌生却华美的所在。

然后,少年帝王大袖飘逸若行云,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坐在大殿里。

就这样开始了她在宫中的生活。

春日时,东朝贵女向来有赏春设宴的风尚,皇宫内苑也不例外。

陌桑苑是皇宫里最东边的一个花园,因为花开花落总赖东君主的传说,历来是设赏春宴的好去处。

苑中有水,不甚广阔的小河蜿蜒而来,旖旎而出,清澈而深渊,沿河是荫荫碧柳,青草满地,河岸附近并不见多少颜色艳丽的花朵,只有数种淡雅的或素白或嫩黄的花蕊迎风而立,精巧秀丽的亭阁在假山奇石之中时而可见。

就着柔软茂密的青草,临河铺了数十条厚厚的布帏,上面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小巧精致的酒壶小菜之类。

每隔着几步之远,便有小太监和小宫女侍立在侧,附近的亭阁里也是如此,随便来赏春的宫妃女眷取自己中意之处落座取食。

姬指月来到陌桑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满苑娇声软语,乌黑的长,鲜艳的红唇,纤细的腰枝和华丽的衣裙。

来赏春的几乎都是这次新入宫的世家贵女们,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最不缺少的就是美丽的容貌和无忧的笑颜。

她刚一走进来,便有小太监殷勤的小跑上来请安,向满苑的主子们通报:“姬昭容到……”

声音还没完全落下,就有几个少女跑过来和姬指月见礼,称赞她的衣裙妆容漂亮,叽叽喳喳的,马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喧哗圈子。

后宫的生活远比想象中的安宁祥和,若不是旁人对她称呼的变化,姬指月有时几乎以为,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姬家三小姐,依然住在那种满杏树的院子里。

出阁前各家贵女间的交往,变成了入宫后宫妃们之间的往来;伺候她的人,见着最多的依然是她带进宫来的殿春,半夏,清秋,慕冬四个人;饮食妆容也和在姬家时没有大区别。甚至,她的二婶袁夫人也像以前一样,时常来看望她,府内做了新鲜的吃食,也会想着送来让她品尝。

最大的区别,也就是再也听不到小丫头们偷偷在窗底下,议论姬家的几位公子今天做了些什么,穿了什么衣服吧。

入宫已将近半个月,在她入宫后的第七天,其它被选中的世家贵女们一齐入了宫。

这是少年皇帝尔容的意思,说是为了表示对已故镇国公姬安兮的尊重,因为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拜在姬安公工公的门下,是他最得yì

的一个弟子。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姬指月并没有马上成为尔容的宠妃。

少年皇帝只是在她入宫的那天,亲自到重阳门,从她二叔的手里将她接进宫来,然后将她安置在早已准bèi

好的华美宫殿里,给了她一个尊崇的称号,此后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对于这样的局面,姬指月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知dào

该如何面对他。

虽然半个月没有见到皇帝,但是她依然记得那天在重阳门前,玄色大袖长衣的少年皇帝,神情从容优雅,对她说话轻声细语,就连从叔父手中接过她的手,也是柔软而温润的。

但是,隔着垂挂在眼前的珠串,她却觉得,这个仅仅还是一个少年的皇帝,像冰做的一样冷,浑身携带着莫名浓烈的黑暗之气。

哪怕从他的神色到声音,再到实jì

的体温,都给人如沐春风一般的闲适清凉感觉。

尔容不仅不出现在她面前,也显少出现在其它刚进宫的妃子面前,少女们没有争宠的对象,相处起来意wài

的非常融洽。

本来,未出阁时,大家都是金陵城里的贵女,闺阁千金们也不乏诗会赏花对月之举,入宫的大多数人,原先就是认识的,不管个人心思如何,至少现在,表面上是一片融融之气。

第六章 送春归去两不知

“指月妹妹,你可算来了。”有女子清爽的声音自高处而下,朗朗如晴日朝阳。

姬指月对正与她交谈的王修容浅浅一笑,抬头看去,果然见十步之远的假山之上,巍巍然建着一座小巧的亭子。

碧衣女子站在亭子顶上,临风而立,许是她站的高,风比地面上大,只听见她宽广的大袖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衣襟裙裾凌乱,哪怕如此,她依然朗朗。

姬指月福了一福,笑道:“楚妃娘娘还是喜欢站的那么高,是不是上面有什么好景致呢?”

碧衣女子朗然一笑,喝道:“我下来了。”话音未落就往假山下跳,碧色的衣裙纷繁翻卷,直直坠下。

地下一片惊呼,早有胆子小的蒙上了眼睛,等了片刻不见异动,偷偷睁开眼睛,却看见碧衣女子正稳稳的站在姬指月面前说笑。

皇帝虽然显少出现在新进宫的妃子们面前,但是后宫之中有一处,几乎是每日必至的,那便是楚妃的咸碧宫。

楚妃在皇帝还是太子时就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入了太子宫,一直陪在皇帝身边。

因为她生性爽朗,又喜欢碧色衣裙,皇帝在登基之后,特意翻修了原本就以阔朗著称的重光宫,赐名咸碧宫让她独自居住。

帝都之内,早有传言说,若不是楚妃娘娘一直没有生育,只怕早就当上皇后了。

只是这传言,最近渐渐绝迹了。

谁都明白,新入宫的贵女们都不是进宫游玩的。

不说别的,单说姬昭容住的昭华宫,可是皇帝的生母,当年的静孝懿皇后做贵妃时住过的。

楚妃与姬昭容,这两个在旁人眼中该是互为眼中钉的人,却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这些人,胆子都小的和小老鼠似的。”楚妃看众人惊恐的神情,乐不可支。

姬指月想起半月前第一次见到楚妃时的情景,也是如此。

她在宫中闲逛,正走到一处高塔下,就听到塔上有人高喝一声往下跳,那时候她可被吓的不浅,转头就要跑去找人来帮忙,却被那碧衣女子拉住取笑一番。

渐渐才知dào

,这笑声爽朗的女子居然就是楚妃,爱好是站高,然后跃下,也亏的她有一身好功夫,才成全了这特殊的嗜好。

姬指月随着楚妃往河边走去,说:“娘娘这回又见着什么了?”

楚妃神mì

的一笑,说:“你们都不知dào

,站的高,能见着的好东西太多了。这回还真让我看见了个好事,不过我不能说,秘密,一会你就知dào

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和其它的宫妃们嬉闹去了。

河岸边种着一片梳朗的柳树,碧绿的枝叶映的河面碧光荧荧。

姬指月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拂过脸颊,偏头一看,几枝嫩绿的柳枝悠悠然在春风中晃荡,被风一吹,拂过她的鬓角。

她想起那日,在姬府内湖附近的柳树下,生着一对桃花眼的少年对她长辑到地,郑重的许诺。

身边没有其它人,她不由得问身边的侍女:“宜然哥哥还被二叔禁在内苑吗?”

自从那日姬宜然被强行带回府后,就一直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连兄弟姐妹们来探望都不让见,每餐的食物都是袁夫人亲自送去的。除了她入宫的那一天送她进宫外,就再也没见过了,就算是那天送她进宫时,姬宜然身边也时刻跟随着四个随从,片刻不离。

殿春轻声回答说:“二公子还被关在院子里。听说老爷了狠话,说这次不到一个月,不让二公子见一个人,夫人带着小姐们一起求情都没有用,只能每天亲自去送饭,安慰安慰二公子。”

姬宜然是帝都里出了名的贵介公子,风流任性而肆无忌惮,一双微向上倾斜的桃花眼妖娆妩媚,不知有多少美貌的少女偷偷把他的名字绣在罗帕上,然后枕着罗帕入梦。

他是袁夫人的独子,姬伯公三十岁上才得来的二儿子,自幼娇惯无比,任性而肆意妄为。被禁足在府里是家常便饭,但是因为袁夫人舍不得,每次都替他求情,于是每次都不过一两天就被放了出来。

只有这次,是例外。

比他父亲的狠心更令人奇怪的是,向来最厌恶被拘束的宜然公子,这半个月来却不吵不闹,只在自己院子里读书写字练剑。不像以前那样,不是吵闹的合家不宁,就是想着半夜翻墙打洞逃出去,使姬府的人们惊诧的掉了一地眼珠子。

没有人知dào

为什么,只有姬指月隐约知dào

原因。

“小姐,前几天夫人来看你的时候,不是还让你和老爷说说吗,怕二公子被闷坏了。”半夏接口说,她也是那些在罗帕上锈名字的少女们之一,要是那笑起来很好kàn

的二公子被闷坏了可怎么办。

姬指月看看半夏,笑笑没有说话,心里想起前几天袁夫人来看她时,说起的另一件事,觉得堵的慌,刹时间这宜人的春风仿佛都变的凛冽起来了。

一时间,主仆几人默默无语,前面突然一阵骚动,年轻的少女们乱哄哄的挤成一团,听到什么好消息一样兴奋的红了脸,接着宫妃们纷纷开始整理仪容,有人抑制不住的小声惊呼:“终于又能见到皇上了!”

皇上要来了。

回想起那少年皇帝身体周遭冰冷的黑暗气息,姬指月愣了半刻,这么快又要见面了吗。

半夏立kè

忘记了还被囚禁在府里的宜然公子,兴奋的扯着她的主子往前走,她一向来爱看美男,宜然公子固然美貌,可是都看了那么多年,哪儿比的上才见过一回的英俊的少年帝王呢。

姬指月随着半夏走去,还没有走到众人之中,就听到小太监的通报声。

随即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而来,玄色广袖长服在春风中缱绻,好优雅的弧度。

陌桑苑里众人纷纷拜倒在地,娇软媚人的请安声此起彼伏。

“都起来吧,地上凉。”清雅从容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带着些许上位的雍容,比苑里的春风更加和煦。

楚妃没等他说完就长身而起,碧色广袖一甩,带起微弱的风,她朗声笑:“陛下今日好兴致。”

依然是那清雅从容的声音,远比春风更和煦:“容听说佑怡姐办了赏春宴,就过来瞧瞧,今日前朝事多,怕是晚上不能去看佑怡姐了,顺道赔个罪。”

第七章 一朝再见君王颜

美貌的少女们眼神迷离,脸颊上泛着粉色的桃花,怔怔的看着那玄色的身影越过众人,飘飘然走到楚妃面前。

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和楚妃说话,没想到年轻的帝王,居然是这样温柔体贴的对待自己的宠妃,连帝王的自称都被他省去,只是谦恭的唤自己为容。

假如……假如把楚妃换成自己多好啊。

众人的脸色顿时起了微妙的变化,然而皇上和楚妃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管自己说话。

楚妃听了这样醉人的话,却是一点也不领情的模样:“我管你晚上来不来,反正总是你的事。”说着她微微斜着眼睛点头,笑的意味深长:“陛下今日来,恐怕不是来看我这色衰之人办的赏春宴,是来看这些新入宫的年轻貌美的妹妹们吧。”

话音一落,年轻的少女宫妃们娇羞的埋怨楚妃打趣,却期盼着帝王的眼神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清雅从容的声音又响起:“佑怡姐说笑了,在尔容眼里,佑怡姐始终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况且佑怡姐正当无双年华,风华正好,如何能自比色衰之人。”

然后是他吩咐身后的随侍的小太监,让他们多多的送些地精燕窝何乌之类养颜之物去咸碧宫。

又道:“容知dào

佑怡姐不爱摆弄这些东西,一会让长安去挑几个会伺候专门伺候这些玩意的人罢。”

所有人都知dào

,楚妃谢佑怡出自陈留谢家,谢家是以军功起家的士族,照样是高华显赫之第。

但是她比皇帝尔容还要大三岁,皇帝敬她爱她,从来都是以姐称之。

不少世家贵女们入宫前,都想着这也许只是一个凭着往年情分走到高位的女人,色衰而爱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看来,楚妃的恩宠,可真是羡刹人呀。

姬指月站在众人之后,微微低着头。在听到那清雅从容的声音时,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前几日袁夫人和她说的一番话。

“……东朝三百年,制度陈旧腐朽,贪官盗贼日多,朝内并不太平,北边又有后秦虎视。皇上年少,好容易亲政了,必定想要有所作为,你二叔说最近皇上提拔了许多寒门子弟,长此以往,士族的力量必定会被削弱……但是,如果有一个身上流着姬家血统的上位,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也许这样能打破命定的格局。”

命定的格局……袁夫人说的时候微微叹息,她那时候被“一个流着姬家血统的上位”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有注意到袁夫人的神态,现在想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正在胡思乱想,余光忽然瞟到眼前一扇玄色广袖,袖口纹着暗红色精致的花纹,她一惊,抬头看去。

身着玄衣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容颜似雪,眉目若画。

眼眸是比最深沉的夜色更深远的墨黑之色,眉眼之间并没有多少上位的威仪压迫,反而盈着些许浅浅的慵倦淡然之感,颓颓然如玉山之将崩。

他不像第一次在宫门口见到时那样,身着郑重的帝王衮服装束,头上也没带着冠。

只是簪着一根白色的雪玉簪,映着垂在肩头的墨色长,那长竟比他身上穿着的锦缎玄色外衣还要柔亮。

姬指月以前听大姐揽月说过,贵女们曾将帝都内的贵公子们排名,选出了最出类拔萃的四位。

自家的两位哥哥都榜上有名,位列二四,谢家的大公子位列第三,然而居于榜的,却是年少的帝王尔容。

容雅,弗淡,允朗,宜野。

这是贵女们对四公子的评价,那时候的姬指月对于这排名嗤之以鼻,虽然她觉得后面三个都评价的十分恰当。

但是……容雅?

士族高门之内,最不缺的就是举止优雅的公子,良好的出身加上刻意的教养,帝都里优雅的贵公子比比皆是,不说别家,只说她家的几位兄长,各个都是形容优雅。

他被列于榜,冠上雅字,想必是因为皇帝之尊,不好居于人下罢了。

然而,自从进宫时见到尔容本人开始,她就知dào

自己错了。

这个年少的帝王,穿着暗黑色的玄衣。

只要站在那里,不消说只言片字,也不消有任何举动,他本身就是优雅从容的典范。

这个少年的身周,仿佛永远弥漫着和煦的春风,温和怡人,掩盖着黑暗的气息,如雪一般的容颜似乎是从画里出来的。

只是姬指月无由来的觉得冷,现在也是如此。

尔容毫不在意姬指月怔怔的对着自己呆,他的神情淡雅,对着面前这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美丽少女展颜而笑。

仿佛有兰花盛开的香味宜人,少年的唇色浅淡,气如呵兰:“容琐事缠身,鲜有余暇,分不得身前往昭华宫,然心下所系,不知初颜近日可好?”

初颜……

刚刚回过神来的姬指月大骇,险些不顾身份举止就想大叫:“你……陛下怎么知dào

妾的小字?”

她的小字,只有家中的人知dào

,因为由来与父母有关,自从父亲母亲双双故去之后,就算是家中长辈也再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姬指月问的不客气,尔容依然不在意,只用清雅如玉的声音从容道来:“容年少时,曾在姬安公门下学艺,曾听安公说过,掌珠指月,出生时便会微笑,笑颜像极了他与夫人初遇之时,夫人的笑颜,因此小字初颜。”

说罢又是微微一笑,问:“容说的可对?”

“陛下好记性。”姬指月心中恻然,却也只能点头微笑。

“初颜是想起故去的父亲,伤心了吗?”

少年说着,白玉一般无暇的手指从玄色的大袖中探出,温柔的抚上了少女美丽的脸颊。

姬指月觉得自己真的闻到了兰花盛开的香味,带着丝丝冰凉的气息。

少年修长温润的手指轻柔的停留在她的颚下,手指的触感仿佛是一块暖玉,她不由自主的随着少年手上微弱的力量转过头来,正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第八章 君心未侧恩难知

“容时常想起姬安公,假如他还在,多好……容的父亲也去世多年,能体会这种的伤心,只是还望初颜珍重身体。”

在这样的一双眼睛下,会有人忍心说出一个不字吗。

墨色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浅浅的哀伤,几乎浅不可见,诚挚而恳切,更多的,还是与他生命共存的优雅从容。

说着这样的话,做着这样的动作,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觉得轻佻浮夸,然而在他身上,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只觉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

姬指月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答yīng

了一声,然后微微侧头避开少年暖玉一样的手指。

尔容拂一拂大袖,再说话时,墨色眼睛里的哀伤已经如云一般消散了,雪一样的容颜上是令人迷醉的微笑。

他说,音量微微变高:“如此甚好,若容有余暇,一定会前往昭华宫与初颜共剪西窗烛。”

这样的皇帝……似乎好的太出乎意料了。

姬指月在他的注视下,有种几乎要晕眩的不真实感,共剪西窗烛……就算因为父亲曾经是他的老师,也不至于让他对她如此吧。

迷茫而惶恐的感觉。

等晕眩感渐渐散去时,尔容早已不在眼前。他又和表情诡异的楚妃轻声讲了几句话,然后与宫妃随意谈笑片刻,接着就从容离去。

留下满苑表情各异心思莫测的妃子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尔容和姬指月说话时微笑的样子,看到少年玉一样晶莹的手指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站的近一点的,还听到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容有余暇,一定会前往昭华宫与初颜共剪西窗烛……”

少年以皇帝之尊,对那鹅黄色衣裙的少女竟然自称其名,而不像对其它宫妃一样自称为“朕”。

如果说他这样对楚妃,是因为两人多年的情谊与对楚妃的尊重。

那,对姬指月算什么。

她不过也是一个刚入宫的年轻宫妃,纵然门庭显赫,然而在场的宫妃们哪个不是出自世家显赫大族,更何况,在天子面前,再显赫的门庭,又算的了什么?

那容颜似雪的少年帝王,微笑起来仿佛兰花盛开,他为什么……啊。

春风依然和煦,吹过脸庞时带着春日里特有的芬芳,泥土微带腥气与青草清新的气息,夹杂着河面的氤氲水汽萦绕在所有人的鼻端。

每个人都带着微笑,然而原本融融之气却悄悄的弥散了。

这一年的赏春宴,就这样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气氛中结束了。

陌桑苑赏春宴之后的几日,宫里的气氛依然不明。

尔容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到昭华宫来与姬指月共剪西窗烛。

他甚至和以前一样,照样不出现在新入宫的妃子们面前,每日只到楚妃的咸碧宫转悠。

只是对姬指月的赏赐却像春水一样,金银宝器,红锦罗帕,簪环珠玉,各种各样的珍玩物什,被盛放在红色丝绸装饰而成的玉盘里送进昭华宫来,源源不断。

他甚至还亲自摘下新开的海棠花,用清水养在翡翠玉盆里,让宫女一大早便送到昭华宫殿前,说是为昭容娘娘添妆之用。

恩宠有加,却又不踏其门,少年帝王的心思难以琢磨。

这天午后,姬指月午休才起,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的出神。

陪嫁进宫的四个大丫鬟,现在昭华宫的四个大宫女,都在房间里伺候着,主仆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殿外小宫女轻声轻气的来禀报:“主子,皇上使人过来了。”

姬指月唔了一声,随意一指:“殿春,你出去接一下,就说我还在午睡。”

这些天来,赏赐接的昭华宫大小侍从手软,年少的皇帝不管什么时间,只要想起这位昭容,或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马上就会吩咐人送来,有时候一天会有好几次。

这样的几天下来,皇上使人过来再也不会让昭华宫的人觉得新奇,或是惶恐,只是接赏赐谢恩罢了。

这次也是这样,姬指月理所当然的觉得,皇帝又送什么东西来了。

“慕冬,慕冬!你说皇上这次会赏什么东西给咱们小姐啊?上午的时候,皇上还送了杏花和画来呢!”半夏最近的新乐趣,就是猜皇帝赏赐的内容。

慕冬是四个大宫女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总是带着怯怯的神情,她老实的摇摇头表示不知dào



杏花……姬指月伸出食指指尖拈下一片花瓣,上午尔容送来的杏花正插在梳妆台前的美人花瓶里。

那送花来的小太监说:“陛下听说昭容娘娘在娘家时住的院子里,种满了杏树,开花的时候好kàn

极了,一直想着来年春天给娘娘办个赏杏会。今日清早,陛下经过昭阳殿时,看到院子里开着未谢的杏花,亲手剪下最好的几枝,吩咐奴才给娘娘送来,还对奴才说:“你要悄悄的对昭容说,这杏花比不上那时节,比不上姬家旧居的好,要好的等明年赏杏会时再赏吧,这几枝只当打打眼睛罢了。”

随着杏花一起送来的,是一副画,画上的少女穿着鹅黄色的宫装,身后是荧荧水面,几株清俊翠绿的柳树立在身后,虽在微笑,神色却带着浅浅的凄婉,旁边是一小词:

“沈沈庭院莺吟弄。日暖烟和春气重。

绿杨娇眼为谁回,芳草深心空自动。

倚阑无语伤离凤。一片风情无处用。

寻思还有旧家心,蝴蝶时时来役梦。”

看到画,半夏无视一旁的题词,只管嚷着说皇上画的小姐好真好像,字也好好kàn



姬指月却心中忐忑,午睡都没有睡好,到现在还是怔怔的。

寻思还有旧家心……

这是什么意思,旧家心……姬指月从入宫以来心就一直悬在半空,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要生一样,看到这旧词,这感觉越的重。

第九章 愿得佳人思倾国

难道说……皇上知dào

她以前……或说是姬家有什么消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赏赐来?

反复思量却不得解,她不知不觉扯落了一地杏花花瓣。

殿春从殿外匆匆而回,走到姬指月身边轻声说:“主子,陛下打人来说,晚上在昭阳殿办了个家宴,请的都是咱们家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说是怕主子思念家里人,特意让主子们能见上面说说话。”

家宴?姬家的家宴居然办到了内宫里来,主办还是皇帝?

姬指月皱皱眉头,袁夫人三天两头进宫,常带着一两个妹妹们同来,哪儿有什么好思念的。

这家宴算的是什么?

殿春察言观色,又轻轻说:“殿春偷偷打听到,陛下还特意让老爷把宜然公子带来。”

二哥哥……姬指月的神色稍稍缓和,难道是宜然哥哥偷偷请皇帝说情,让自家老爹早点放他出门?

心中的忐忑之感越强烈,定了定神,她思量片刻,说:“既然这样,清秋去选些礼物,晚上好送给妹妹们带回家玩赏,我要好好想一想……”

那日黄昏,许多宫人都看见昭华宫的姬昭容,带着几名宫女,沐着即将西去的落日,往昭阳殿施然而去,姬昭容的双眉微颦,似乎带着心事的样子。

昭阳殿去昭华宫名字相近,距离却十分远,姬指月慢慢的走着,渐渐走到皇宫中心的未央湖附近,绕过叠嶂的假山奇石,未央湖豁然在眼前,昭阳殿在湖的那岸。

姬指月却顿住了脚步。

湖上修着蜿蜒绵长的浮桥,曲折悠远,每隔百米建有小亭,一直通到彼岸,在离湖岸最近的小亭前,玄衣少年背袖而立,墨黑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皇帝……是在这里等她吗?

姬指月缓缓走上浮桥,在尔容身前三步之远顿住,福下身去,少年玄色的大袖随意一甩,带起一阵浮着兰香的清风。

她觉得有一股温暖的外力盈满全身,不由得又站直了身体,膝盖怎么也弯不下去。

她略带疑惑的看向尔容,少年皇帝却毫无知觉似的笑如春风:“初颜可让容好等。”

虽然是抱怨的话语,从那张唇色浅淡,状如兰花的嘴唇里说出来,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不快,反而带着意wài

的亲昵。

“陛下赎罪,妾不知陛下在此等候。”姬指月盈盈又是一福,虽然皇帝还是笑着的,可谁知dào

,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尔容上前扶起姬指月,低低的吟:“昭华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玄色的大袖下,玉一样的修长手指拈着一朵蓝紫色的的鸢尾花,尔容一手撩起姬指月鬓角的碎,一手将花插进髻。

除了家中兄弟,姬指月从来没有与男子如此接近过。

属于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身旁似乎有无数朵兰花盛开,幽暗的香味盈满天地,少年的体温微微偏低,温润微凉,少年的呼吸似乎带着芬芳,暖暖的吹在她的耳垂上,当少年的手指滑过鬓角时,她几乎抑制不住的战栗。

退后几步,尔容复又背手而立,赞赏似的微笑,容颜仿佛高山上的冰雪一样晶莹出尘,他墨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眼前少女的模样。

水蓝色衣裙,广袖长裾,衣带盈着幽香,鬓角一朵蓝紫色的花朵在黄昏的风里瑟瑟动人,她的脸庞泛着粉色的红晕,眼睑低垂,似乎大窘的模样,洁白的手指下意识的绞着罗帕。

满yì

的点点头,“人人都道姬家揽月貌美,在容看来,还不及初颜十分之一。”说罢,又自语似的说:“弗然可真是小气,有这么一位灵秀的妹妹,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莫不是怕人要强夺?”

姬指月大惊,顾不上羞涩,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少年。

少年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他的身后是浩淼广阔的未央湖,他立在湖泊之中,仿佛遗世独立。

银色的湖面水汽渐起,氤氲湿润,他整个人沐浴在昏黄的落日余辉里,带着些许不真实的暖意,深色玄衣在黄昏清凉的晚风中纷翻飞卷,为他平添了几许飘逸的韵味。

少年偏着头,唇畔是一贯不变的优雅笑容,神色高远,有点莫测的深远意味。

一时间,姬指月觉得夕阳大湖以及他们身后的侍从都隐去了,她仿佛见到了一个初降人世的妖孽,原先的疑虑如水汽一样消散了。

伪妖孽牵起姬指月的手,自然的仿佛这个动作早就做过了许多次,他牵着她向前面走去,一边说:“再不去昭阳殿,伯公与袁夫人怕是要等急了。一会,还会有个大惊喜呢。”

“陛下……”姬指月没有太在意他讲的话,惊喜,想必也就是他特意让二叔带着宜然哥哥来吧。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牵着她的手上,虽然伪妖孽的手很舒服,可是她觉得挺别扭,又不敢挣扎,只得小步跟着他走。

“陛下。依我朝制度,只有帝后才可以并肩,姬昭容与陛下不可以同步而行,这样不合礼制……”

尔容随意一瞟,礼仪太监的话语便被截在了喉咙里。

他空着的那只手向身后一甩,大袖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礼制,此为何物?孤既为东朝之主,岂可受拘于陈腐之制,废去便是。”

于以往一样清越从容的声音,却带着不置可否的帝之风,东朝之主的气概……和隐隐的落寞之感。

姬指月虽然觉得这个少年皇帝难以琢磨,却一直没有把他当成真zhèng

的上位,因为他太年轻,也太优雅,她甚至觉得自家二叔,与帝都内其他一些世家的家主,都比他更有威仪,单看他的容颜,完全不像是一位帝。

而现在,这优雅的少年皇帝,淡淡一句话,就废掉了东朝延续三百年的古制,展示了他隐藏在单薄的玄衣之下的帝王风范,也许,这才是少年真实的自我吗?

晚风之中,优雅的少年与美丽的少女执手,并肩而行,走在玉色的长桥之上,衣袂飘飘然,四周是银色的湖水,一片静默。

远远的,跟在后面的从听到少年清雅的声音随风而来:“初颜,以后我们相互称名,就像和佑怡姐一样,如何?”

少女呢喃的回答声被隐没在了风中,他们只隐隐听到少年低低的笑声,偷偷看一眼,少年深色的大袖被晚风吹的鼓起,远望背影,竟像是一只想要高飞的秃鹫,不知dào

为什么半张着翅膀,却飞不起来。

第十章 昭阳有杏错时开

姬伯兮与袁夫人带着姬家众人在昭阳殿等候多时,虽然掌事大太监多次恭请诸位先行落座,说这是皇上事先就吩咐过的。姬伯兮却仍是谦恭有礼的立在殿侧等候,袁夫人等人也安静的在他身后默默等待。

姬家虽然说家门高华,却也没有皇帝在内宫为他们办过家宴,指月入宫,并没有受到皇帝的宠幸。

姬伯兮非常清楚,那个看上去优雅标致的少年皇帝,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样,一味的从容如云。今晚这个貌似融融的家宴,他心里也是摸不着底,他也不相信这是皇帝要帮自己二儿子早日解禁设的宴,姬宜然只怕还没这个分量。

众人等的不耐烦,姬宜然早耐不住,和身边庶出的三弟姬思然嘀咕嘀咕起来。不料站在前面的父亲忽然回过头来,眼睛狠狠一瞪,哥儿俩个吓的不敢再出声,正觉得实在难熬,殿外传来了不一样的声响。

隐隐听到少年春风样和煦雅致的声音:“就是这株杏树,瞧,落了好多花瓣。早上下朝的时候,经过殿门外,看到院子里竟还开着杏花,就想着要给昭华宫送去。初颜可欢喜?”

少女低柔圆润的声音呢喃,模糊不清的回答了句什么。

姬伯兮一听见声音,就带着众人想要出殿见驾,却被殿门内外的太监们拦住,说是别扰了陛下与昭容娘娘赏花。

他站在殿门里,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昭阳殿的院子颇大,种着几株老杏树。

现在早过了杏花烂漫的季节,寻常杏树都结了青青的小杏。

昭阳殿里的杏树却还开着满树粉白色的杏花,蔚然如云,观之若霞。

身着玄衣的少年容色似雪,他的身旁是水蓝衣裙的美丽少女,鬓角簪着蓝紫色的鸢尾花,两人并肩立在高大的老杏树下,宽广大袖下的双手相执,抬头望那一树烂漫杏花。

晚风吹来,纤细的枝桠承shòu不住满枝盛开的花朵,就着落日的余辉,花瓣如雨一般翩跹而下,纷纷坠向地面,悠悠然竟像雪一样,恍若不似人间。

树下的两个人都在微笑,神色出奇的单纯一致,他们站在杏花铺就的地面之上,周遭的气息融洽而柔和。

姬伯兮险些以为自己看到只是梦境,那优雅却又踞傲的少年皇帝,什么时候曾与人并肩执手而立,笑容单纯,指月又什么时候与皇帝如此亲密。

正在诧异,少年皇帝转头看他,笑意深远:“劳伯公久侯了。”

姬伯兮知dào

自己回到了现实,少年的身后是最后一抹晕红的夕照,渐渐落到西山之外,宫廷里点起了昏黄色的灯火,在少年背后一路绵延,衬的少年皇帝的玄色长衣仿佛是世间最深沉的颜色所在。

“陛下言重。”恭声请安,姬伯兮略加思索,侧着头小声的对皇帝身边的少女说:“指月!快退到陛下身后去,嫔妃怎么可以与皇上并行。”

姬指月仿佛突然从梦境惊醒,窘迫的现满满一殿的人看着自己,都是自己非常熟悉的长辈们与兄弟姐妹。

她听到叔父说的话,鬓角的鸢尾花瑟瑟然抖动,唇畔的笑意零落。

尔容却越的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缓步走到殿前,身上还落着白色的杏花,他笑的很温和,眼底的神色却很孤傲:“为什么不可以,伯公迂腐了。”

说完,他略低下头,在姬指月耳边轻轻说,清凉的气息带着幽暗的香气萦绕:“我特意让伯公把宜然也带来,初颜你说,这算不算的上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昭阳殿里,巨大的三足铜鼎立在殿中央,燃烧着珍贵的百合香,浓烈靡丽的香味熏熏然,上百支粗大的蜡烛在大殿四周燃烧,殿里却丝毫没有烟熏之气。

殿后的纱帐里,乐师们端坐,却只有一个或两个奏乐,筝瑟瑶琴,萧笛笙陨,清雅如水。

尔容携着姬指月坐在上位,左边是姬家爷们,右边是姬家女眷,依次往下,各人的面前放着一张九寸长的楠木玳瑁镶金长案,案上是精致的小菜果品酒水。

说是家宴,尔容也确实没有端着皇帝的架子,一直与姬家众人说笑,平和而优雅,墨色的眼睛不时温柔的注视着姬指月,像极了一个陷在爱河里的普通少年。

即便如此,姬伯兮依然战战兢兢,他始终觉得,少年皇帝温和的笑容下,汹涌着莫测的玄机。

姬宜然喝了不少酒,晕乎乎的,早颤颤巍巍跑到御座旁,与姬指月七七八八的讲自己这将近一个月来,被父亲禁足的悲惨生活。

这样不合礼仪的举动,少不了被他父亲呵斥,尔容却丝毫不在意的挥挥大袖说:“无妨,初颜与宜然许久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说完,温柔的对姬指月笑。

初颜……满座诧异。

第十一章 谁知宴席宴为何

姬指月不自在的别过头,避开尔容的视线。

刚才在殿里等候时,殿外的杏花树下,隐约听到皇帝唤“初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可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姬伯兮饮一口酒,不动声色的与坐在对面的袁夫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御座旁的姬宜然浑浑然觉不出气氛的微妙,他懒懒的靠在长几上,衣襟半敞,大袖长裾凌乱的堆在一旁,右手握着酒壶,左手撑着脑袋,一双狭长妩媚的桃花眼眨啊眨。

“……三妹妹,你不知dào

我爹这次真狠啊,一直把我关在院子里。二妹妹亲自下床找爹求情都没用,谁来看我都不给进,就娘一天给我送两次饭,还都是素的!又没有酒,呜呜呜呜呜……”

姬指月忍不住笑:“二哥哥这是该的。就是害的帝都里不少姑娘们担足了心,我听人说,好些人家的小姐们都缠着自己的父亲,非得要他们找二叔给你说情呢。”

姬宜然愣住,好容易回过神来,又扁了嘴巴:“我说呢,刚开始的时候爹还让我的丫头们待在院子里,过了没几日,好好的又来了顿大火,把丫头们都打到母亲那去,只让小厮伺候……三妹妹,你可没见到我那时候的样子。那些小厮们,一个都不会梳头,每天都把我头扯的好痛好痛,梳的还好难看,后来索性我就不梳头了……呜呜呜,我那时候就想,还好见不到妹妹们,见不到三妹妹,不然我的脸都丢完了……”

殿里的人表情各异。

他茫然的看着众人,姬指月端着茶杯喝茶,好久都不放下来,宽大的袖子盖住了她的脸,他家老爹额上隐约可见青筋,母亲一脸的无奈,叔婶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下面的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都是好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桃花眼眨了眨,看向御座上玄衣的尔容,满脸的玩味,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又没有说错。”他委屈的扁了嘴,媚人的桃花眼几乎眨的出水来:“要是三妹妹见到我那时候的样子,肯定再也不想要看到我了。我也没觉得自己这次做错了什么啊,啊,当然也是有错的,我想的不够周到,要不然三妹妹也不会……”

姬指月没拿稳茶杯,“砰”的一声放在了长几上,她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嘴唇挪动像是要说什么话的样子。

“宜然!”

雷霆乍起,惊的乐声蓦然停止,姬宜然被他老爹吓的一哆嗦,眉上殷红的血痣抖了两抖,酒瓶没拿住,全洒在了地上。

坐在御座下的姬伯兮出席请罪,不该在御前冒犯,说是想要带宜然回家好好管教。

尔容依然是满脸笑意,从容如云,却没有说话。

一时间,殿里静默无声,凝重浓郁的香气铺天盖地。

姬指月觉得沉沉的香气好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她偷偷看尔容的侧脸。

白雪一样的容颜,淡淡的笑,墨色无底的眼睛,浅色的唇,似乎与平常无异,然而无由来的,她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片刻,尔容大袖一拂,对身后的小太监吩咐:“愣着做什么,没见宜然公子的酒洒了,还不去换一壶来给公子。”

小太监诺诺而去。

尔容温和的请伯公入座,又转头对宜然笑,淡雅而悠然:“朕倒是挺羡慕宜然与初颜的兄妹之情,可惜朕没有妹妹,要不然也可以像宜然这样,做一个全心全意为妹妹们着想的好哥哥。”

乐声又起。

姬宜然接过小太监送上的新酒壶,兴奋的扭了扭,他往尔容身边靠靠,几乎蹭到了尔容身上,神神mì

秘的笑:“嘿嘿。陛下,你不知dào

,我们家最疼妹妹的人可不是我。陛下知不知dào

是谁?不知dào

啊。我告sù

你啊,最疼妹妹们,对三妹妹最好的,是我大哥弗然。可惜三妹妹进宫的时候大哥不在,要不然肯定舍不得三妹妹。等大哥回来见着了三妹妹,指不定要说上一箩筐的话呢!陛下可不要惊讶,那人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疼妹妹们了……”

“二哥哥!”

少女原本低柔圆润的嗓音陡然拔高,尖锐的划破殿里浓重的熏香,众人忍不住往御座上看去。

乐声又止。

姬指月脸色微微泛白,紧紧的咬着嘴唇,她偏头看着几乎倚在长几上的姬宜然,鬓角的鸢尾花在烛火下,悄然不动,表情……隐忍而无奈。

就连她身后的侍女们都是这样的表情。

她身旁的尔容却依然是一脸笑意,他微微低头,温柔的看着姬指月,她的身子轻微的抖,不为人所觉。

“服侍公子去偏殿休息吧,公子醉了。”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姬指月稳了稳声音,转头吩咐身旁的小太监。

姬宜然又一次茫然的睁大了眼,不知dào

自己讲错了什么话,他只看到父亲额上青筋无比欢快的跳动着,是不是又要把他禁足了?

“三妹妹,我没醉呀。”

他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真可怜。

“初颜可是觉得冷?”尔容握住姬指月放在长几下的手,少女的手长的十分娇小,自宽大的袖子下探出,细腻白皙,修长的手指窄窄的手掌,指甲是淡淡的粉红色,修的圆润平滑。

她的手原本娴雅的放在跪坐着的大腿上,此刻却痉挛一般的死命揪着水蓝色的裙子,止不住的抖。

谁知才碰到指尖,她就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猛的缩回了手。

“不,不冷,陛下……”

尔容还是抓住了她缩回去的手,怜惜的握在掌心,微微恼怒似的说:“还说不冷,手都冰成这样了。初颜,你就是太倔强了,让我对你好,不可以吗?”

姬指月这下是真的愣住,她转头看看眼前的少年,依然是那雪一样的容颜,玄色长衣,他跪坐在她身旁,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墨黑色的眼睛泛滥着水一样的温柔。

她知dào

这个少年的皇帝很温柔,与她在一起不多几次的时间里,也是表现的温和而体贴,却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暧昧的样子,在这许多人面前。

肩头一暖,玄色的长衣将她包裹住,一双修长的手臂轻轻的搂着她,属于少年的气息排山倒海而来,像是走进了一座开满兰花的花园,清雅而诱人,带着清凉的气息,不知不觉的就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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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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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说“你写的烂透了!侮辱我的眼!别写了!”

继xù

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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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旧事上心故人还

她知dào

是尔容的衣服,她知dào

他笑的温柔,带着暖暖的爱意,她也知dào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注视着他们两个,就连醉了的二哥哥也忍不住惊讶。

但她依然愣愣的,或许是不知dào

该怎么反应。

她还听见尔容近在咫尺的的声音,无与伦比的清雅从容:“朕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姐姐,却一直都想要妹妹,能好好的宠爱。以后,初颜的妹妹也就是朕的妹妹了。初颜,你说这样可好?”

姬指月没有回答,她安静的跪坐着,鬓角的鸢尾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烛火下微微颤动,诧异而惊喜。

她双眼直直的看着殿门口,脸色变的煞白,眼角却又似带了隐隐的欢喜。

众人讶然,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殿门口。

只见背光处,修长雪白的身影静静的立在那里,身后是殿外蜿蜒昏黄的灯光,迷离扑簌。远远的天际,一抹暗红似血的夕阳彻底落下

他就那样站着,仿佛带着满身的风华,静默而温润,带着些许憔悴与孤寂,一点也不耀眼,却渐渐的照亮了殿内众人的眼。

纱帐后的乐师不知何事,悠悠然萧声渐起,缠绵哀婉,似乎有满腔情意,却又不知dào

如何倾诉,于是便带了三分无奈七分凄楚。

他的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气声,一个小太监急急的跑了进来,尖细的嗓门刺痛了所有人的耳朵。

“姬家大公子弗然到——”

姬弗然。

姬家家主姬伯兮嫡长子,伯公元妻琅琊王氏所出,姬宜然异母兄长,帝内贵女所排的四公子之二,几乎是每个世家家主心目里,最完美的东床标准。

然而,许是因为母亲王氏生他时难产而亡,父亲对他并不十分喜爱,从小如此,后来有了宜然,更是越的对他冷漠。

于是他长年在外游历,一年当中难得有多少呆在家中的时间。

也正因为如此,他是帝都四公子里,声名最为远播的一个。

东朝之人,谁都知dào

,姬家大公子弗然,总是一身白衣,带着淡漠的神情穿过一座又一座城市与村庄。

他的脚踏在泥土之上,白衣却始终无暇,不染尘世分毫烟火,虽然他的神情淡漠如烟,心地却慈悲如佛。

不慕荣华,不好美色,不倚强权,只依靠着自己行走。

游历之际,不知救过多少人的性命。

与他相处过的人,鲜少有不被他所折服的。

现在,他回京了。

还出现在了以往时,他鲜少会出现的宫中之宴上。

萧声一转,脉脉如泣,凄凄然若诉,带着甜蜜而苦涩的相思,隐晦沉重的爱恋,相见时的乍喜还悲,别离时的难舍依依。

千丝万缕细细的情思,抽的人胃都隐隐痛了。

殿里的众人不约而同的觉得有旧事蓦然上了心头,暖暖的,哀哀的,带着昏黄色回忆似的色彩。

修长的白色身影在殿门口立了片刻,缓缓走进殿来。

他的衣裾大袖安然不动,沉静如水,仿佛没有风能卷起他的衣襟。

御座上的少女颜色雪白,眼睛睁的很大,鬓角一朵蓝紫色的鸢尾花,瑟瑟抖动。

她的肩头披着玄色的长衣,一双晶莹白皙的手温柔的搂着她。

白色的衣襟被撩起,他屈膝下跪,向御座上高贵的统治行礼,雪白的长衣云一样洒落在他的周围。

“大哥……”

尔容听到身边的少女与御座下醉了酒的少年喃喃。

姬指月想要侧过身体不受礼,却现根本动弹不得。少年看似单薄清瘦的胳膊牢牢的搂着她,铁一般坚硬。

微微有点痛,她忍不住转头去看少年,却见少年墨色的眼睛宛若深渊,晦暗无底,无情无绪。

生生受完了礼,少年笑道:“弗然何必多礼。”

然后微微侧,俯在姬指月耳边轻声道:“容不曾想到,会有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殿中央的雪白身影站起身来,抬头往少年的方向看来。

名满东朝的弗然公子,帝都四公子之二。

他的五官并不如尔容那样精致无暇,也不像宜然那样潇洒妩媚,却有着独特无可比拟的风韵。

他的容颜仿佛一幅水墨画,远黛青水,茂林修竹,初看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淡然,就连瞳孔都是淡淡的颜色,琥珀一般。然而就有那样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有看再看,越看越觉得那眉眼间的韵味,数不清,道不明,只想这样痴痴的看着。

他的神情宛若行云,淡而稀薄,乍一看,无味的很,细细看去,却真像那天上的浮云,缓缓的漂移,渐渐的变幻,虽然还是淡,但是怎么都看不厌。

姬弗然站直了身体,虽然带着微笑,神情却依然很是淡漠,也许是赶路辛苦,他的面容上带了些难掩的倦容,满身风尘。

他漠然环视众人,视线在少女鬓角的鸢尾花上停留片刻,然后对上了少年比夜色更深沉的墨色眼眸。

早有太监们抬了一张新的长几出来,放在姬宜然空着的座位之前,迅速摆上了果品酒水。

“弗然来晚。”

叹息似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惋惜,低沉怡人,萧声一般绵长,不知dào

是在对谁说。

姬指月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所有事情像是炸开了锅,一个多月来生的种种迅速在眼前过了一遍,她眼眶热,几乎要站起来。

来晚……来晚……来晚……

肩膀上少年的手臂却铁一般的坚硬。

“无妨,弗然能来,可真是出乎朕的意料。不知弗然几时回京的?”

姬指月听到尔容一如既往从容的声音,听到那叹息似的声音在回答,却不大明白他们到底讲的是什么意思。

她只觉得耳朵旁边翁翁然一片,烦躁而闷热,想要挣脱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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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夜深明月来相照

姬指月不知dào

宴席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dào

自己怎么回的昭华宫。

她只记得姬宜然激动失常的声音,带着愧疚高声喊:“大哥,大哥……”,然后被二叔拖下去堵住了嘴。

记得弗然琥珀色的眼睛,时常停留在她鬓角的鸢尾花上。

记得尔容喝了不少酒,与弗然一直在说话。

等她彻底回过神来,才现已经回到了昭华宫。

空旷深广的寝殿里,燃着不多的几支蜡烛,烛火摇曳。

侍们都被打下去了,偌大的寝殿里静默安然,两个人相对而坐,在西窗之下。

尔容斜斜的倚在绣墩上,玄色长裾大袖旖旎堆砌在米色的地板上,一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的模样。

几缕丝从束的金冠里散落下来,他似乎累了,半合着一双墨色的眼睛。

姬指月端坐在他对面,刚才懵懂之时,她欢喜而不安。

现在,在这静谧的大殿里,欢喜渐渐消散,不安一点一点的弥漫开来。

一个帝王,深夜出现在妃子的寝殿里,生点什么事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她很清楚作为一个妃子,应当对帝王尽什么样的义务,也自以为早做好了心理准bèi



可是现在,她只希望时间静止,希望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帝王就这样睡过去,不要睁开他那双墨色深渊似的眼睛,对着那样一双眼睛,无由来的她会觉得心惊。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宴席结束后的夜晚。

“初颜可是累了?”

烛花爆起,出轻微的劈啪声,姬指月被惊的眼皮跳。

“指月不累。”

她否定,生怕年轻的帝王下一句便是“既然初颜累了,我们就早点安置吧。”

她悄悄看着尔容。

尔容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的神情,他依旧半合着眼,头微微向后仰去。

似乎是承shòu不了金冠的重量,落下的丝在微弱的夜风里飘扬,于是索性摘了冠,任那一头墨黑的长随意披在肩头。

好妩媚……却不像是一个有生气的人。

他的神情过于疲惫,完全没有一个十九岁少年该有的张扬活力。

他的肩膀单薄消瘦,似乎承shòu了太多不堪忍受的负担。

是啊,庞大而腐朽的帝国,这样一个无比重大的负担,毫不留情的压在仅仅还是一个少年的帝王肩头,想必是十分的沉重。

姬宜然比年轻的帝王还大上半年,却仍然像是个任性不羁的孩子,肆意妄为,只要眨眨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撒撒娇,大半的无理要求都会被溺爱他的母亲接受。

而这个少年,他是帝国的王,他……想着,姬指月的眼神不由得变的十分温柔,带上了她自己也不知dào

的稀薄的疼惜。

夜深静默无人时,雕花窗扉外,深蓝的夜空上,一轮明月高悬,淡淡银白色的月华皎洁,穿透庭院里的蔷薇花架,落在寝殿米色的地板上。

微微有些茫然的感觉。

似乎是月光落进了眼睛,姬指月的眼睛里,也带上了那些许稀薄的茫然之色。

尔容蓦然睁开了眼,姬指月的神情毫无防备的全部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有片刻的闪神,眼前这水蓝色衣裙的少女,检默清柔,盈盈如月,一双晶莹的美目,温柔而婉转,似乎还有些怜惜的意味。

怜惜吗……他笑了笑,墨色的眼睛宛若黑洞,再多的情绪也只沉浸在最深处,在外看来,永远只是让人觉得从容优雅。

“如此甚好,既然初颜也不觉得累,那陪我坐坐如何?”

被他看到自己打量他,姬指月觉得有点尴尬,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深夜里寂静的宫殿,墨色深沉的夜色,庭院里有淡淡的昙花香味,她能听见花瓣上露水滴落的声音,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已睡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摇曳昏黄的烛火下相对而坐。

远远的,似乎有微弱的萧声传来,飘忽迷离,像是最轻柔不过的一个淡雅梦境。

姬指月侧耳倾听,萧声却又无迹可觅。

“陛下,可有听见萧声?”

“也许是有宫人睡不着,无事吹萧吧。”

又静默了。

似乎又有萧声飘来,尔容偏着头看向窗外,深蓝的夜幕上,是弯弯的上弦月。

“容好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尽兴了,从小我就想要一个有很多兄弟姐妹的大家庭,可惜父皇去的早,只留下几个不多的手足。渐渐的长大了,走的走,夭的夭。现在,除了一个姐姐,我倒真成了孤家寡人。”

少年从容清越的声音,带了些许寂寞的味道,在静谧的大殿里乍开合。

姬指月觉得胸口有什么往上冒,然而又沉沉的坠了下去,酸酸胀胀的,这优雅的少年帝王,总是浅浅微笑,声音像玉石一般清雅,却也会用这样寂寞孤单的语气说话。

尔容回过头,对她笑笑说:“初颜,给我讲讲你们家好不好。每次看到伯公,总是那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不苟言笑。我实在是很好奇,平时他在家里也是这般样子吗。还有你们兄弟姐妹之间,平时都是怎么样的?”

她默然。

并不是她不愿意说,只是她能说什么呢,她与他一样,父母早逝,虽说家中兄弟姐妹多,却都不是同胞所生。

如果说到兄长,必然要说到那个人,她该用什么的语气神情去描述他平时的样子?

少年的身后是开着的窗户,窗户外是漆黑深沉的夜色。

他向后仰着,用手支撑着身体。极长极长的黑眼睛,眼角微微向上翘着,闪着晶莹的光亮,尖尖的下巴,没有血色的玲珑的脸,浅色的唇,有种奇异而令人不安的美。

这样一个少年,美的不像凡人,却对她说着这样的话,用平凡略带期待的语气。

她许久不说话。

少年眼里晶莹的光亮渐渐暗下去,他又斜斜的靠在了绣墩上,微微一笑。

“不方便就算了吧,我也不过是……”

姬指月摇摇头,他诧异的看着她,忘记了要说的话。

“陛下,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说而已。二叔平常也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长辈,我怕陛下没听几句,就会觉得厌烦。”

少年黑色的眼睛里,晶莹的亮光熠熠生辉,他惊喜的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摇曳不明的烛火下,水蓝色衣裙的少女,与玄色长衣的少年相对而坐。

少女低柔圆润的声音平滑流淌,在静谧无声的深夜里有着淡淡的暖意。

夜色依旧漆黑深沉,那墨黑夜色中,若有若无的萧声,哀婉恻然。

各位大大,给点鼓励吧……

第十四章 一曲能教肠寸结

尔容走出寝殿时,天色已开始透亮。

他招来远远侍立在殿门之外的大宫女,让她们进殿去伺候她们的主子,她已伏在矮桌上沉沉睡去。

带着自己的侍走出昭华宫,在一条小道上停下,四周是假山古树,十分隐蔽。

他背手而立,让侍们侯在小道之外,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到片刻,一个黑色身影轻盈落在他身后,屈膝下跪,悄无声息。

玄色大袖随意一甩,他头也不回,问道:“如何?”

“姬伯公大雷霆,宜然公子又被禁了足,袁夫人一直在哭。随后伯公一人进了书房,灯火一夜不曾熄过。姬家其它人心思各异,但都不出主上所料。”

毫无特色的声音,平板无奇,任你听了几次还是不会有印象。

尔容回头,目光落在那黑色身影上,那行云从容的优雅神情。

“还有呢?”

“宫外的未央河头,弗然公子在一条小舟上,吹了整整一夜的萧。伯公吩咐门房,让弗然公子一回去就到书房找他。半个时辰之前,弗然公子进了伯公书房,还不曾出来。”

尔容点点头,示意黑色身影退下。

“继xù

看着。”

他浅浅的笑了,不带丝毫感情的笑容,仿佛一柄尖锐的刀,寒气逼人。

黑色身影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寒战,转身离去,一如他来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在一片锦绣丛中失去了的踪影。

尔容立在原地,歪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他的头仍然没有束起,随意披在肩头,黑色的长,玄色的衣,少年的脸庞雪白,唇色浅淡。

虽然一夜无眠,他的容颜却越的光彩,神情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昨晚在昭华宫寝殿里的疲惫神情,仿佛只是错觉而已。

他理了理大袖,缓步走出小道,对侍们吩咐道:“到咸碧宫用早膳,派人去和楚妃娘娘说一声。”

清雅从容的声音,又是那个优雅的少年帝王。

梦中似乎有悲切绵长的萧声,她追随着萧声寻觅,却不知dào

自己到底走向何方。

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时,已经将近黄昏。

睡的太久太沉,身体酥软无力,鬓角的鸢尾花早已不知所踪。

吃了一盅殿春端来炖的稠稠的莲子红枣羹,姬指月昏昏沉沉的梳洗一番,来到大殿时半夏早张罗好了满桌的菜肴。

长长的案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食物,想要吃什么,用不着她自己动手,只要说一声,立kè

会有人把菜夹到她面前的碗里。

殿春半夏清秋慕冬四个大宫女,是早不干这事的了,今天四个人却都在饭桌前伺候,默默的布菜。

昨晚的宴席上姬指月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一夜未睡,今天又睡了一天,着实是饿了。

她吃的很慢,却很有条理。

先是小小一碗桂圆百合鹌鹑汤,接着用一些蔬菜,然后略动几样鱼肉,最后是点心与果品。

填饱了肚子,她混沌不清的脑子总算慢慢清醒过来。

用特制的香茶漱过口,姬指月靠在长塌上细细的思考,半响,她抬起头问道:“陛下是什么时候走的?”

殿春回道:“卯时五刻十字。陛下在楚妃娘娘处用过早膳,辰时六刻出来,直接去了修德殿,直到现在一直在里面。”

冷静客观如殿春,时间总精确到最小单位,主子问一个问题,她会将有关的几个问题一起回答出来。

了然的点点头,姬指月从来不问殿春是如何打听到这些消息的。

回想一下,她只记得当窗扉上渐渐透出白光时,她越来越沉重的脑袋再也支撑不住,她听到自己疲惫低哑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仿佛催眠一般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最后的印象,是漆黑长披散的玄衣少年,坐在她的对面,玉雪一样的容颜玲珑无色,神情微妙,墨色的眼睛是无底的深渊峭壁。

她讲了一夜在姬家时的生活,讲了一夜父母尚未故去之前的陈旧往事,讲了一夜与兄弟姐妹相处的趣事。

少年一直静静的听着,偶尔问一两句。

高雅的神色依然在,却似面具一般微微裂开,露出些许疑惑,怅然,惋惜,几分微妙的向往之色……以及奇特的怜悯似的神情。

怜悯似的神情……姬指月确定不是她眼花。

从昨天下午皇帝使人来说让她参加家宴开始,到现在,许多事情的头绪她依然没有理清楚。

少年帝王在踏进昭阳殿时对她说,将会有一个惊喜,她原本以为只是姬宜然。

然而,类似的话后来他又说了一遍,在姬弗然出现之后。

姬弗然……脑子里猛地有什么一闪而过。

少年帝王所说的惊喜,究竟是姬宜然,还是……他早就知dào

将会出现的姬弗然?

姬指月抬头看,自己陪嫁进宫的四个大丫鬟都在,其余的小宫女一个都没有,这样的情况自进宫来还是第一次。

“昨晚后,怎么样了?”

模糊不清的问话,在场的四个人却都知dào

问的是什么。

殿春正准bèi

回答,半夏却兴奋的嚷开了:“小姐!今天宫里所有人都知dào

陛下昨晚是在昭华宫过的了,你不知dào

,今天好多主子来咱们宫里看你,可惜你一直都在睡,连楚妃娘娘都亲自来了呢!娘娘真是个好心肠的主子,她和我们说要好好的伺候小姐,小姐起身时会觉得劳累,要准bèi

好热水沐浴。她还送了桂圆百合鹌鹑汤,红枣莲子羹和乳酪花生酥来呢。喏,就是刚才吃的那些。”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早生贵子。

百合……百年好合。

这不是她原本想要问的问题,半夏却将它雷霆一般的轰炸出来。

楚妃是宫里时间最长,位置最高的妃子,几乎是后宫里的无冕之后,以她的身份来送这些东西,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只是……姬指月的眉头皱起。

皇帝是在她宫里过夜了不错,可是两个人说了整整一夜的话,没有丝毫逾越的举动,连暧昧的话语都不曾有过。

宫中其它人以为她得了皇帝的宠幸不奇怪,但是她不相信楚妃也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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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奔

第十五章 日斜惊起相思梦

殿春说皇帝从昭华宫出来后直接去了咸碧宫,却不在咸碧宫歇下,只是用了早膳然后去修德殿处理政事,再想一下他们两人多年来的感情。

想必,皇帝去咸碧宫只是为了安抚楚妃吧,不论多大度的女人,看到原本几乎只属于自己的夫君,突然在别的女人那里过了夜,心里多少总会有点不舒服。

少年皇帝的性情温和雅致,对楚妃向来敬爱交织。

自然不愿意楚妃心里不痛快,于是一从昭华宫出来就去抚慰楚妃,告sù

楚妃他在昭华宫过夜的真实情景。

这样一来,楚妃没有理由不知dào

,她并没有被皇帝宠幸过。

可是,她却亲自送来如此几样寓意暧昧深远的吃食,还遵遵叮嘱她的宫人要备好热水小心伺候。

楚妃这般举动,毫无疑问的再一次向众人大肆宣告,昭华宫姬昭容昨夜被陛下宠幸,深得圣恩。

为何?

殿春轻轻道:“主子,楚妃娘娘如此这般。是不是想把陛下在昭华宫过夜的事闹大,好叫更多人知dào

。也好叫咱们家的人都以为主子被陛下宠幸过了?”

殿春说的话,正是她所想的。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她再也想不到有其他理由。

“弗然哥哥什么时候回京的?”沉吟片刻,她问道。

“弗然公子昨日日落时分自南门入京,在姬家门前停留不过片刻后直接入宫赴宴。”

姬家在帝都中心偏北处,南门是距离姬家最远的一个城门,姬弗然先是从南门入京,过家门而不入,直奔皇宫而来。

皇宫位于帝都最中心处,与姬家不远,然而皇宫内曲折婉转,从宫门到昭阳殿的距离亦是不近。

姬弗然出现在开宴后不久,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小太监。

那时候的天际,尚有最后一抹不曾完全落下的夕色。

日落时分,姬弗然入京,那正是她与尔容在未央湖上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鬓角新簪上了蓝紫色的鸢尾花,与优雅秀美的玄衣少年在绵长的玉桥上执手并行。

宫城外,神情淡漠如山水写意的雪衣男子,用与他淡漠神情极不相称的速度朝皇宫行来,来不及卸下千里之外便感染上的满身风尘露华,一路疾行。

拳头下意识的握紧,长长的指甲扣在掌心,尖锐的刺痛感。

“现在呢?”

“弗然公子今早卯时一刻进了老爷书房,一个时辰后出来,独自出门,去向未明。”

耳尖的听到漏洞,姬指月问:“为什么是卯时一刻?那时候二叔应该正在花园中锻炼。”

“昨夜宴后,弗然公子在宫外的未央河上吹了一宿的萧。直到将近卯时才离去归家。”

萧!

昨夜的萧声,若有似无,哀婉恻然的萧声,于静默的夜色中婉转而来。

今日梦中的萧声,悲切绵长,不知是梦是真,勾引的她沉沉睡着醒不过来。

居然是他。

在那露华浓重,风月凄清的未央河上独自吹了一宿的萧。

她能想象出来他那时候的样子,深沉的夜色里,雪色衣杉高洁飘逸,他眼睑低垂,淡漠的注视着长萧,修长的十指翩然在萧上。

他的神情应该是如烟雾一般的浅淡,却盈着浅浅的伤感,连绵不断的吹奏清冷绵长的曲调。

可是,她居然没有听出来,是因为分别的太久还是因为景况的改变?

强行压下心里汹涌澎湃的情绪波动,她的神色还是变的莫名感伤追怀,微微颤抖的声音压抑而伤感,却又带着奇特的惊喜,道:“他……可好?”

殿春在心里悄悄叹息,还是回答道:“殿春不知。宴后,除了老爷,公子不曾与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默默点点头,姬指月神色黯然不语。

半夏低声叫道:“小姐……”

“我没事。”

姬指月勉强微微一笑,道:“宜然哥哥呢?”

“宜然公子又被老爷关进院子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远远的天边却还有微弱的火红色的光芒。

正是昨日姬弗然出现在宴上的时间。

“你们说,陛下知dào

我与弗然哥哥以前的事吗?”

少女低沉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平缓的滑过昭华宫大殿沉默的空气,夹着迷惑,担忧,追忆,静静的回荡。

没有人回答,就连最莽撞的半夏也闭了嘴。

该如何回答呢,这般敏感的疑问,或许,她也并不希望有人回答,只是纯粹的道一下心中迷茫而已。

安静的大殿里无人说话,殿外却有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传来,小宫女在大门外细声细语的禀报:“娘娘,陛下半个时辰后到。”

惊起,殿内的五个人面面相觑。

年少优雅的皇帝,所有问题所有思绪的最终源头,又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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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月明正在蔷薇上

尔容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他携着清冷的夜风而来,玄黑色的大袖上似乎粘满了夜色的风华,寒意凛冽,带着墨黑色的气息席卷一切。

他的神情却是最温润和沐的春风,形状如兰的浅色嘴唇上扬的弧度优雅。

姬指月带着昭华宫众人跪在大殿前迎接圣驾,她低着头跪在众人之前,只能看见面前不远的地面。

远远近近,一声一声的通报声,少年的气息渐渐近了。

清冷而芬芳。

墨兰一般绽放在夜色里。

姬指月看见一双黑色的履,装饰着墨色的珍珠,步履从容的走到她面前,停下。

少年的气息浓烈而清冽。

一双玉似的手,自玄黑色大袖下伸出,袖口绣着平滑缱绻的暗红色花纹,唯有东朝之王才能拥有的纹饰。

他双手扶起跪在眼前的少女,怜惜的看着她道:“虽已入春,夜里却仍然凉气袭人,初颜穿的太少了。”

姬指月低头应允。

身前身后都是跪伏在地的宫人,他吩咐众人起身,众人起身归位后,听到她们优雅年少的帝王说:“下次不必再行此大礼,朕不愿意在昭华宫看到跪着的人。”

姬指月疑惑,她抬头看站在她身侧的少年帝王,却看到他正一脸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他的身后的夜空上是银色的上弦月,月色朦胧淡然,镀在他带着笑意的似雪容色上,是出人意料的温情柔和。

心跳漏跳了几拍,又快速的跳动起来。

她忍不住又低下头,尔容的容色太过动人,妖冶而惑人,她竟然不敢再多看他哪怕一秒。

浅色的唇上扬,笑意加深,雅致从容的声音道:“母后尚是贵妃时,住的就是昭华宫,父皇特意吩咐过,昭华宫人在昭华宫里都不用对他行大礼。母后每日带着阿姐和我在这里等父皇,父皇来时,一手抱阿姐一手抱我,母后在旁笑,就像是普通的一家人一样。后来,母后封后,住进了椒房宫,反而不能像在昭华宫一般自在,父皇也来的少了。昭华宫里,有我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少年的声音带了浅浅的追忆,徐徐道来。

在场的有些是经lì

过先皇时代的老人,听到他们年轻的帝王如是说,禁不住都回忆起了过去的岁月。

静孝懿皇后,一进宫就封了昭仪,后又封为贵妃,宠冠后宫,与先皇鹣鲽情深,封了后之后,反而渐失圣宠,不得善终,两年不到的时间便香消玉陨。

“初颜,我们也永远这样,如何?”

片刻沉默后,尔容浅浅笑道。

这样?

可是他们并不像先皇与先后那般,明明是不一样的。可是她是他的妃子,正如他母亲那时候也是他父亲的妃子,似乎又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姬指月有点犯糊涂,她疑惑的看他,却见容色秀美的少年,脸上带着几分隐隐的期盼,正看着自己。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

少年的容色顿时光彩焕,乱玉碎琼一般的神色流溢,容色逼人。

他携着姬指月往殿内走去,身后是怔怔的宫人们。

进了大殿,他的神情又恢复成了往日里的高雅。

坐在昨夜的塌上,喝一口茶,他淡淡道:“初颜今日休息的可好?”

她才睡醒不过一两个时辰,自然是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少年笑道:“既然如此,今夜我们依然秉烛夜谈,如何?”

又一个晚上不睡吗?

她记得殿春说他早上去了咸碧宫,出来后直接去了修德殿,一直在修德殿处理政事,直到到昭华宫来。

算下来,少年已有两天一夜不曾休息,今天晚上还要继xù

吗?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她问出来的话却是:“陛下不去咸碧宫歇息吗?”

少年的神情黯淡了一下,立kè

又绽放出比刚才更甚的逼人光彩,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了然似的笑,道:“初颜不必担忧,佑怡姐性情豁朗,绝对不会与你为难的,她还和我说过,十分喜欢你,喜欢能多来往。”

姬指月苦恼的皱起了眉头,这事情展好象不是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去。

她本来以为,皇帝在昭华宫过了甚为无趣的一夜后,短时间内不会再降临,没想到他早上离去,晚上又来了。

现在,这少年优雅的帝王又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以为她是怕楚妃会来找她麻烦。

这样来说,难道他不曾和楚妃说过他其实并没有宠幸过她?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一早就往咸碧宫去?

最重yào

的是……一会他要是太累,要在昭华宫歇下,她该怎么应付啊。

然而,她却低估了这身形单薄的少年。

接下来的几日,尔容每夜都在昭华宫度过,清晨离去后偶尔去咸碧宫,或直接去修德殿,晚上又回到昭华宫。

他似乎可以不眠不睡,偶尔在修德殿眯缝着双眼养神。

宫廷内外,所有人都知dào



昭华宫的姬昭容得了圣宠,夜夜伴在君王侧。

姬指月每天白天睡觉,梦里总有绵长的萧声伴随。

夜里提心吊胆的陪着他,就怕他突然说要睡下。

少年的脸色苍白玲珑,却一直不曾表现出体力不支要睡去的模样。

直到那一晚,那是宴会后的第十一夜。

姬指月正一如往常那般的与尔容随意闲谈,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却许久不见声响。

她细细看时,才现半合着眼的少年已经倚着长塌迷迷蒙蒙的睡去。

不禁宛然而笑,少年平时的神情总是高雅如雪山一般不可攀附,行动言谈也是优雅至极,墨色的眼睛总像是座没有底的悬崖一般深沉。

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不设防的单纯神色。

他的眼睑极长,微微向上倾斜,虽不像姬宜然的桃花眼那样媚人,却也十分秀美,睫毛比姬宜然还要长上许多。

从她这边看去,只见睫毛像两道十分浓重的黑色阴影,投在他玉似的脸庞上。

少年的呼吸缓慢而清浅,带着他特有的淡淡的兰花香气。

姬指月观摩片刻,撩着裙裾悄悄的起身,她静无声息的绕过屏风,到内室抱出一床锦被,轻轻的盖在少年身上,动作轻柔的连停在烛火上的飞蛾都不曾惊起。

皇帝在塌上睡觉,她自然不会一人去床上睡。

于是依然坐在他的对面,无事可做,便细细的打量着少年帝王无暇的容色,带着她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微妙神色。

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伏在案上睡去。

待到醒来时,天已大亮。

动一动身体,肩膀上锦被滑落,正是她昨夜盖在尔容身上的那条,而他却早已离去多时了。

抱着锦被微微怔,锦被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身上的兰香。

清雅怡人。

这个少年……

她偏着头沉思,神色迷茫,嘴角却有浅浅的笑意浮现。

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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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未央河头人如玉

那一日后。

帝都里的世家贵女们又活跃起来了。

自从少年帝王选完妃,宜然公子被禁了足,谢家的允仪公子又不知所踪。

四公子里,两个不在京,两个在京的也见不到。

这些豆蔻年华的少女们,成日仄仄的呆在绣楼之上,少了往日里打扮出门的兴趣。

没有最出色的贵公子好kàn

,没有可以故yì

安排的不期而遇,出门还有什么意思呀。

然而,一阵春末夏初的温软暖风吹来,吹进了那些深深庭院里的闺阁之中,贵女们又开始穿上彩衣,结伴出游了。

因为弗然公子回京了。

在四公子里,除了深宫里的帝王尔容,最不容易见到的就是姬弗然。

他长年游历在外,不像他潇洒不羁的弟弟宜然公子那样,总是策一骑俊马,飞快在城中驰骋而过,一路遗下他张狂的笑声,与少女们碎了一地的爱心;也不像谢家的允仪公子一样,时常出现在某家酒楼之上,身旁是貌美如花的各家贵女们。

哪怕在帝都里,他也从不轻易出门。

这次却有点不一样,想见弗然公子的,尽管出门就是。

弗然公子呀,每天都会在宫外的未央河上游,泊一叶小舟,站在舟头吹萧。

白衣翩然,神情淡雅,仙人一样。

未央河是皇宫的护城河,与宫内的未央湖同源,本来未央河上游附近数里之内,都是不允许闲杂人停留的。

但是……侍卫们看着那些华贵精致的马车,车身上雕刻着各家的家徽,顺着未央河下游而去,绵延数里,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那些世家都是不容易得罪的,他们怎么敢去赶走那些娇贵的少女们。

更不要说那一身白衣的弗然公子,他家的三姑娘在宫里,听说可被皇帝宠爱的很呢。

只能期盼弗然公子,不要一天到晚在河上吹萧,引的这些小姐们像蝴蝶看到花朵一样,从城内各个方向蜂拥而来,还要为了一个能看到他的好位置而争夺。

虽然……弗然公子站在舟上吹萧的样子真的很养眼。

侍卫们大多是粗人,却也觉得那萧声,听久了就像是呜咽一样,酸酸的,涩涩的,想流泪却流不出,好悲伤的感觉。

每天日落,弗然公子翩然离去,贵女们随之而去。

他们总能在河畔拾到数方精致的丝帕,丝帕上水迹斑斑,角落里绣着娟秀的闺名。

这都是那些听萧的贵女们遗下的,上面的水迹毫无疑问是泪水。

悲伤的萧声啊。

贵女们的贴身之物是不能遗留在外的,有损闺誉,于是侍卫们除了守宫门外,又多了一项艰巨的工作。

将这些丝帕一家一家的送还,每日都累的筋疲力尽。

弗然公子啊,你能不能不要再来吹萧了……

终于,在数日之后的一日,弗然真的没有再来。

因为,他进宫去了。

这日午后,姬指月起的早格外早,小太监通报说袁夫人来的时候,主仆几人正在院子里玩耍。

自从姬家家宴后,昭华宫的恩宠骤然剧增,赏赐比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少年帝王几乎每晚都在昭华宫过夜,原本每日必至的咸碧宫也鲜少再踏入。

隐隐的,姬指月竟有了宠冠后宫的势头。

尔容新送来一只小小的白色哈巴狗儿,圆圆的,绵绵的,暖暖的,雪白的细小毛柔软光滑,总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人,十分可爱。

主仆几人刚为它洗了澡,小狗儿软软的趴在姬指月怀里,困顿的合上了眼。

听到袁夫人来,姬指月让殿春出去迎接,坐在白玉长案前继xù

逗小狗。

她并不很喜欢袁夫人进宫,因为她总是会说些让她觉得不自在的事。

可是这几日,她却总是期待着袁夫人,因为这样,她也许会听到她想听到却不好提起的名字。

一番寒暄后,袁夫人坐在了她的下,笑吟吟的说:“这小巴狗儿又是陛下新送来的?陛下对娘娘可真是用足了心思,老爷在家里常常傻笑呢,问他说是侄女终于有了好归宿,他心里乐着。”

姬指月也笑笑,答非所问:“二婶婶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妹妹们呢,也不来一个看看我,大家都好吗?”

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话,却让袁夫人忍不住苦笑,她看着姬指月,几次三番想要说什么又咽回去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

“指月,二婶知dào

你心里不舒坦,知dào

你怨你二叔就知dào

讲什么家族大义,生生的断送了亲侄女的终身。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大哥去了后,二叔二婶是真的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的疼,你大姐姐不争气,二姐姐又是个药罐子,半刻离不了药,要不是实在无法了,哪儿舍得真把你送到这深宫内苑里来,孤零零一个人受罪。你二叔一直担心你在宫里的日子,现在知dào

陛下对你好,常常半夜都醒来坐在床上笑,老是对我说啊,你是大哥唯一的骨肉,要是过的不好,他都不知dào

以后怎么去见你父亲。你进宫的时候,他好几次都差点反悔,说想要让你浅月妹妹进宫替你,可是你四妹妹才十三岁,怎么能替。陛下年少无子,又生的好相貌,难得的是性情比一般的世家子弟还要温和,你跟着陛下,时间长了,有了儿女,不怕没有好结果。女人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好丈夫能过一辈子嘛,二婶知dào

你心里想的什么。你别怪二婶说的直,假如是在贫寒人家,自家亲戚,知根知底的,二婶也乐得亲上加亲。可是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哪能如得了自己的愿,二婶当年做姑娘时也是这样,一点也做不了自己的主。那时候知dào

父亲把我许给你二叔做续弦,前头还有一个儿子,是怎么都不愿意,现在你瞧,不也过的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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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呼唤你们……

第十八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姬指月呆了半响,从小到大,袁夫人确实对她不错,却也从来没有如此掏心挖肺过,她挠了挠小哈巴狗儿的耳朵,不自在的说:“指月知dào

二叔二婶疼指月,只是……”

众人都道昭华宫姬昭容数日来独宠,连楚妃娘娘都被冷落到了一边去。

可是谁知dào

,每晚尔容留在昭华宫,仅仅是与她闲聊,风化雪月无所不谈,琴棋书画也样样试了个遍,其它的事连边都没有沾到。

她虽然暗暗的松了口气,却也觉得十分纳闷怪异。

每日尔容离去后,姬指月总是十分疲惫,要埋头睡到午后,在众人眼里,这疲惫又是另一层深意。

她想对袁夫人说,其实陛下对她并不是那样,让家里的人都不要误会了,又觉得这样说出来不好……一时间不知dào

怎么说,于是咬了唇皱着眉头思索。

袁夫人还是苦笑,她不明白姬指月想要说的意思,只当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罢了,罢了。多的我也不知dào

怎么说,还是让你们见一见吧,那孩子,也是……”

说完,袁夫人叹了口气,低声吩咐侍女什么,侍女领命而去。

“二婶?”

姬指月有点疑惑,没等她问,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而来。

那身影挺拔修长,一身白衣,翩然飘逸,不沾染尘世间分毫烟火。

水墨画似的淡雅容颜,琥珀色的淡色瞳孔,整个人看去,就仿佛一副再清淡不过的山水写意。

“弗然哥哥……”姬指月失神的站起来,打翻了白玉长案上的茶碗,砰的一声,茶水溅了她满满一裙子。

袁夫人带着宫人们都下去了,偌大的庭院,只有两个人相对无言。

白白的小狗儿睁大了眼睛,不安的扭动着小小的身子,它觉得好难受,那双香香软软的手臂把它勒的好紧,它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呜呜呜啊~”它不满的呜咽。

春日里的庭院,盛开着各样美丽的鲜花,在鲜花从中,神情淡雅如云的男子站在那里,白衣胜雪,身体周遭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烟雾。

“……三妹妹,近日可好?”男子的声音是萧声一般的绵长,悠远而令人回味。

“啊,好……”姬指月慌乱的点头,髻上的碧玉步摇丁冬作响。

白衣的男子向前走了几步,却见神情慌乱的少女连连向后退去,脚步凌乱,长长的裙裾险些把她拌倒,怀里的小狗被勒的旺旺乱叫。

他停下脚步,神情依旧淡雅,琥珀色的瞳孔里,有淡淡的温柔,淡淡的无奈。

姬指月扶着蔷薇花架站稳,蔷薇花的香味清冽而浓郁,让她浑浊不知所措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她深深的呼吸,长久的凝视着表情淡漠的雪衣男子。

雪衣男子仿佛自天外而来,满身不染尘世烟火的气息。

她放开怀里的雪白的小狗儿,又一次深深的呼吸,然后唇畔往上扬起,完美而端庄的笑颜,却很陌生,她道:“我很好。大哥哥可好?”

少女的神情是最完美的贵女典范,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雪衣男子的被风吹起,柔软的丝飘荡在寂寞的春风里,似乎在浅浅的摇头。

他说:“指月,不用这样。在我面前,何必要伪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仅仅十五个字。

却让她垮下了傲然挺立的肩膀,她的手从花架上滑下,带落了一串小小的未开放的花骨朵,颓然在长案前坐下,她依然在笑,却十分苦涩,眼角湿润。

“我只能这样。对不起。弗然哥哥。”

姬弗然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头,声音仿佛从天外而来。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回来晚了。”

姬指月闻到久违了的,属于他的气息。

朝内的贵公子们喜欢在衣上熏香,二哥哥宜然身上总是有浓浓淡淡的各种熏香味,尔容身上须臾不离的是雅致幽暗的兰花香味。

她所见过的世家子弟,只有他身上的气息始终纯净,没有被任何东西混淆过,很淡很淡的体香。

“那时候,我听人说,姬家的小姐被选进了宫。我知dào

这一直都是父亲期盼的,本以为是揽月妹妹,就没把它放在心上。有一日在茶楼里,有人说起姬家小姐进宫时的景况,细细打听才知dào

原来生了这么多事情。可惜……等我赶回来早已经来不及。”

萧声一般低沉绵长的声音,带着淡然的语调徐徐道来,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然而,淡漠的嗓音深处,只有他自己,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dào

有多少无奈。

“指月。很抱歉,我回来晚了。但是,我很高兴,父亲说你过的不错。”

姬指月抬头,透过蒙蒙的泪眼,她看到眼前这个神情淡漠却十分温柔的男子,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倒影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这个男子啊,她从小就把他放在心上。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dào

,她家的大哥哥是世上最了不起的哥哥,他虽然总是带着淡漠的神态,但是对每个人都很好。

他会画世上最漂亮的画,吹世上最好听的曲子,吟世上最美妙的诗句,就连舞的剑,也比寻常人好kàn

很多。

他无论什么都很出色,从小就声名在外,她总是缠着大人们问,她什么时候也能像大哥哥一样,变得这么厉害。

大人们却总是笑而不答,这时候,他就会牵着她的手说,指月只要好好长大,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女孩子,不需yào

这么辛苦,有哥哥在呢。

于是,她就尽量让自己好好的长大,到处嚷嚷着说,长了要嫁给大哥哥。

大人们依旧笑而不答,他却淡淡的笑,轻轻的把花簪在她的小辫子上。

慢慢长大了,她对他的迷恋与崇拜与日剧增,他也对待这个妹妹与众不同。

父母相继故去后,她的一日比一日沉默,习惯了挺立起小小窄窄的肩膀面对所有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嚷嚷着要嫁给大哥哥,就连笑也开始变的矜持。

他的目光却开始越来越多的追随着她。

他开始远游,每月总会托人捎来许多礼物。

青梅竹马的堂兄妹,情意流溢,渐渐的,家中长辈们知晓了,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她原本单纯的以为这是默许,然而,却渐渐的觉长辈们只是觉得,小儿女心思,并不当真。

汗,成绩真的好低迷

点击好低,收藏和推荐也很低

说出来怎么能让人相信这是部一W多字的时候就开始签约的文……

可是确确实实是一W多就开始谈签约了……难道是编辑大大们看走眼抬举了安若……

每次更新都在下面厚着脸皮要票要收藏,这次安若都不好意思了

各位大大,谁看到这段话的

如果愿意,也有时间的话

能不能告sù

安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是字数太少还是因为写的太烂

真的是好困惑啊

第十九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她也曾细细谋划过,如何才能让长辈们同意。

还未谋划周全,她就被送进了宫,从此萧郎是路人。

无可奈何花落去。

姬弗然淡淡叹息,扶她起来,走到玉桌前坐下,伸手抹掉她的眼泪。

“不要哭。指月,你从小就是个坚强的姑娘。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让自己在这样的局面里尽量过的最好。”

姬指月,睁大了眼睛看他。

似乎有点不理解他说的话。

她曾经想过,他们再见面的时候会怎么样。

她知dào

自己一定会惊慌失措,知dào

自己一定会粉饰太平,也知dào

自己一定会哭。

却总是拿不准他会怎么样,虽然对他心仪已久,但是他淡漠的神情下,那一颗心,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没有看清过。

然而,她想过的数种他可能出现的反应里,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

他温言软语,淡然的安慰她,告sù

她,应该要坚强,要过的好。

她原本以为,他淡然的神态会消弭,会告sù

她他很痛苦,很难过,然后他们可以一起痛哭一场。

或,疯狂一点,他会说,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如何。

虽然都只是幻想。

虽然,他告sù

她的,本也就是她所准bèi

做,而且只能如此做的。

她喃喃问:“弗然哥哥,你不觉得……难过,不怪我吗?”

姬弗然摇摇头,淡漠的神情穿过宫墙,望着遥远的天际。

难过又能怎么样,他从小就知dào

,难过没有任何用,只能让自己越的萎靡,想要得到自己所想的,只能让自己变的强dà



在回京的数十日里,他日夜不休,快马飞驰,难过的几乎呕血。

回了京,却也只能用这样淡漠的神情面对她,面对所有人。

这是他在这样的局面里,能做到的最好的样子,这样,似乎对所有人都最好。

“难过。但是没有办法。陛下对你很好,这就够了,只要你过的开心,我也就会觉得开心。”

“可是……”

“没有可是的,指月。你只要记住,尽量让自己过的开心。如果你过的不好,我会带你走。”

姬指月哑然。

庭院里很寂静,艳丽的海棠花盛开在他的脚下。

火红色的花朵,蓬勃喷射着属于春末的荼糜气息,他白色的衣裾垂在红色的花朵上,带着无色的香味。

他在笑。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笑颜。

淡漠的神情被撕裂开来,水墨画似淡雅的容颜上,流溢着痛楚,无奈,坚定,以及……诚挚的祝福。

他是真的希望她能过的幸福,假如不,她毫不怀疑,他会如他所说,带她走。

姬弗然走出昭华宫时,又变回了那个神情淡雅,容色漠然的贵公子。

袁夫人早已回去了,他跟着一个领路小太监往宫外走去。

快到宫门口,迎面匆匆忙忙跑来两个小太监,神色匆匆的向姬弗然行过礼后,便往皇帝办公用的修德殿而去。

随后,又是许多行色匆匆的宫女太监。

带路的小太监好奇的截下一个小宫女,问这是怎么了。

“哎呀,你还不知dào

啊。长公主殿下回宫了,正在宫门口下马呢。公主打了人去告sù

陛下,又吩咐我们去告sù

楚妃娘娘,还要去整理重章殿。”

小宫女说完,匆匆行个礼,又跟着大家跑了。

小太监低着头小跑回到姬弗然身边:“公子。长公主殿下回宫了,是否要奴才带您换条路走?”

小太监对这有着一双琥珀淡色瞳孔的弗然公子仰慕的紧,生怕见着长公主拘泥了他,好心的建议。

姬弗然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无妨,就这条路走。”

小太监诺了一声,领着他继xù

往前走。

没走几步,前面的转弯处众多宫人簇拥着一个红衣少女而来。

少女穿着火红色耀眼的丝衣,却不是寻常的大袖长裾,裙子刚刚只到脚背之上,袖子也窄小的多,这让她看上去,比一般的少女少了几分娇媚,多了几分飒爽之气。

她的肤色是青瓷一样的质地,似乎许久没有见过阳光,杏眼薄唇,脸上的神情是天家贵女特有的,骄傲而霸道。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否定,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

舞阳长公主,今上尔容同胞姊,静孝懿皇后所出,名枫,喜着红衣,好骑射打猎,素与楚妃谢佑怡交好。

这位长公主殿下素来狂放,曾经当众豪言,说要亲自选一个配的上她的驸马,不论身份如何,只要入了她长公主殿下的贵眼,立马下嫁,别的谁都不要。

当初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不知dào

被人议论了多久,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同胞姐姐,向来是任她想要如何就如何,听了这番话后只是笑笑,说阿姐要是有了中意的人,弟弟风风光光给你办一场婚礼就是。

可是,那个能入的了长公主贵眼的驸马,却一直没有出现,她也不着急出嫁,每天就喜欢带着一大帮子人到处狩猎游玩。

去年的夏天,在围场中狩猎一只大白虎的时候,她被白虎重伤,一度气息全无。

好容易救回来,一直在城外的皇家别苑里养伤,皇帝下了死命令,不等伤全养好不准她出别苑一步。

在别苑里过了将近一年乏味无趣的日子,这耐不住寂寞的长公主突然回京了。

她走在宫道上,红衣黑张扬,微微仰着脸,目不斜视,一路走来,步子迈的很大,身后的侍从几乎都是小跑着的。

姬弗然做了一个辑,退到宫道一侧,静静的等她走过去。

那火红色的身影却停在了他面前。

尔枫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在回忆这是什么人,身后的侍从悄悄的在她耳边提醒。

“姬弗然?”

“是。”

尔枫拿着精致的火红色镶金马鞭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敲打着手心。

她好奇的打量这个神情淡漠的白衣男子,他的容颜像是蒙在一层薄雾之中,神态有礼却并不十分恭敬卑下,琥珀色的瞳孔平淡无绪。

她毫不怀疑,这个人,对待皇帝或乞丐,神情都会一如此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不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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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直道相似了无益

舞阳长公主自然是知dào

姬弗然的,傻瓜女们排的那捞什子四大公子也听人说过,姬宜然和谢允仪都常见,一个是野小子,一个是愣小子,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两个人可以和自家的腹黑小弟相提并论。

不过嘛,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倒比另外两个顺眼多了。

“本公主记得你是不常在帝都呆着的,上次见你,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吧?”

“是。”

“听说你家三姑娘进了宫,那场面还弄的挺盛大,可惜本公主不在宫里,没瞧见,要不然还能参考参考,以后弄个更大的。”

“是。”

“呵,我说你除了是就不会讲其它话啊?这不都说姬家弗然公子才华出众嘛,说的话还不如一个小太监利索呢,以前见着你的时候记得也不是这样的啊。”

红衣少女快人快语,声音十分清脆,带了薄薄的几分恼怒,煞是悦耳。

姬弗然听了她的话,没有恼怒的样子,他琥珀色的瞳孔温和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火红色衣裙的少女,她有一双圆圆的杏眼,瞪起来的样子竟然有点像是小时候调皮的指月。

“弗然素不在京,礼仪生疏,乍见公主,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行行行。”尔枫不耐烦的挥手。

“我最不耐烦人讲这种酸溜溜的话了,你这讲话的腔调和你家老爹一个德行。我问你啊,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的,我把毛虫放你衣服里,你一点都不怕,放你弟衣服里他怕的直哭呢,跟个姑娘似的。”

汗……

侍从们不约而同的偷偷擦了擦汗,他们向来以礼仪诸称的东朝,居然会有这样的长公主,小时候干的缺德事长这么大了还好意思说,一副得yì

洋洋的样子。

“弗然自然不会忘记。”

听了这话,尔枫似乎挺满yì

的样子,她点点头说:“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和本公主说的?”

“弗然不敢。”

“又酸了。那有没有什么要本公主帮忙的地方?”尔枫的表情又开始变得不耐烦,她穿着火红色的小靴子,靴子底反复在原地磨蹭。

姬弗然略加思索,道:“弗然三妹忝居昭华宫,性情孱弱,在宫中无所依靠,公主可否拂照一二,弗然感激不尽。”

“咦?”她停下脚上的动作,抬头看他,笑了,毫不矜持的露出一口白牙:“想不到你看上去冷冰冰的,还是个挺重感情的人嘛。行,我最喜欢重感情的人了,一定帮你照顾你家好妹妹。”

姬弗然长辑到地,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说:“本公主不和你废话,走了。”然后是小靴子登登登渐渐走远的声音,侍从们在她身后追的好辛苦。

缩在一旁角落里的带路小太监慢慢蹭上来,擦了擦额上的汗,一边带路一边喃喃:“我的好公子啊,可吓死奴才了,奴才从来没见过有谁这样与长公主说话的,公主的鞭子……可是不饶人的!”

尔枫在未央湖前遇上了特意来接她的楚妃,两人携手往她的重章殿而去,把侍从们远远的拉在身后。

“什么事,这么乐?”

一路走来,尔枫一直在笑,楚妃被她笑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

尔枫冲她咧嘴一笑,白生生的两排贝齿:“佑怡姐,我想让姬弗然做我的驸马,你说怎么样?”

“……姬弗然?”

“对,就他。刚在宫门口我遇到他了,和他家野小子很不一样嘛。”

兴冲冲的尔枫好久没听到回答,偏过头看到楚妃一脸古怪的表情,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dào

怎么说。

“怎么?不妥当?”

楚妃摇摇头,说:“当然不妥当。我劝你,不管找谁都不能找他。哪怕你找姬宜然做驸马也不能找他。”

“为什么?”尔枫头一仰,黑飞扬:“凭什么不能找他?本公主瞧的上他那是他的福气,姬家的门第也不至于辱没了本公主。”

楚妃依旧是摇头,却不说话。

“我知dào

为什么了。佑怡姐,你的意思是说姬弗然喜欢他三堂妹,怕委屈了我是不是?怕什么,姬指月都嫁给阿容了,我就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呆在阿容身边却不爱上他的姑娘,哪怕那姑娘原来心里的人是姬弗然,阿容又是要在她身上用功夫的。况且,哼,本公主对自己可是很有自信的。”

楚妃闻言,眼中未有微妙之色浮现,她笑了笑,试探似的问道:“你怎么知dào

阿容是要在她身上用功夫的?”

尔枫想也不想便理所当然的回答,“姬指月是安公的女儿,阿容能不下功夫吗。”

楚妃默然,身边的红衣少女神采飞扬,眼神晶亮。

可是……她居然说想要让姬弗然做她的驸马,她不知dào

这任性的公主是不是知dào

一些事,那些在王朝中最隐讳深藏在地下的事……这不是她能做主的,还是……先去问问皇帝吧。

长公主回宫,自然激起了不小的风浪。

皇上唯一的亲姐姐,香的不能再香了的饽饽。

尔容的后宫里,妃子并不多,除了楚妃,大多是刚进宫不久的贵女们,不过二十来个。对于一个登基七年有余的帝王来说,这样一个后宫实在是精简的不能再精简了。

他向来不沉溺于女色,就算对许多年来一直在身边的楚妃,也是温和亲切却不放纵,两个人看起来,亲情远远超过了原本该有的爱情。

不少人以为,新进宫的美貌少女们会让他流连往返,然而,除了姬指月,他却不曾宠幸过任何人。

年轻的宫妃们自然不会甘心一直如此下去,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得到他的宠幸,却连见到他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皇帝先是只去咸碧宫,后是只去昭华宫,去咸碧宫的时候还好,可以打着向楚妃请安的招牌,时常走动,偶尔也会遇到温柔的少年皇帝,就算得不到宠幸,哪怕是多瞧他几眼也是好的。

但是昭华宫……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纪的贵女,虽然说姬指月位分高了点,却也少有人愿意低声下气的去讨好她,世家贵女可都是很有风骨傲气的。

今天起了个早,本来是想着和编辑大大谈谈然后好出门去

没想到只确认了合同到达就匆匆出门去了

下午回来一看

哟~作品状态从驻站变成A签了

可是……真的是好扑的A签啊

按理说我该有点信心,毕竟签都签了……

哎~先多码多更吧

各位大大给点支持动力好不好

起码我能保证,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坑……

第二十一章 首夏清和犹未安

于是,不少人掐准了时间,在皇帝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有在湖上弹琴的,有在花丛中舞蹈的,有在园子里放纸鸢的。

还有个弱不胜衣的美人,在依旧料峭逼人的春风里,穿上半透明的白色丝衣,一头黑流泻,娇弱无依的倒在皇帝玄色的长衣下,盈盈的秋水瞅着他,凄凄恻恻的告sù

皇帝,说她梦到花神托梦,让她每天这个时候穿上白色的薄丝衣,在这里为皇帝祈福,要祈满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第七天,她受了风寒,据说,这是祈祷灵验的征兆,她会一直坚持下去的,不管风寒多严重。

因为花神说——这样皇帝就会万寿无疆。

尔容满脸温柔疼惜的神情,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肩头,声音温柔的能滴下水来,他说,穿这么少,难怪会受风寒,什么祈福啊,只有有这份心就很好了,要是为了祈福美人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他可是会很心疼的,萧修仪真是太让他感动了,不过,他现在要去昭华宫与姬昭容品茶,这是昨天晚上就说好了的,要是不去怕是不好,所以,你们你们还有你们,所有人都一起把萧修仪送回去,请太医来好生检查,可别留了什么病根子,他现在要快快赶去昭华宫——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没有一个人能狩猎成功,这个萧修仪被众人笑的好多天不敢出寝殿大门,把姬指月恨的牙痒痒,却又没什么办法。

这下好了,长公主回宫,只要和长公主搞好关系,不怕没有机会见皇帝,见了皇帝……想法子得了圣宠,那时候人家才知dào

自己的厉害。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把舞阳长公主的重章殿大门都差点踏烂。

长公主刚开始还挺乐意人家来走动,只当是自己在外面呆了一年,别人过来关心自己,觉得蛮温暖。

可是渐渐的,她现这些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到两句话就是陛下如何如何。

于是她便敞开着大门收足了礼,借着件小事顿大脾气,索性关起来大门说是精神不佳,等养好了精神再回请各位。

把楚妃给笑的不行。

姬指月也依礼去探望了一次长公主,带上并不张扬的礼物,不像旁人所想的那样,皇帝的新宠妃,第一次拜见大姑子,必定是殷勤周到,礼物贵重厚实。

从重章殿回来,她很少出昭华宫门,几乎每天都只在自己宫里转悠。

见过姬弗然后,她似乎定了心一般,每日只专心等皇帝来,对过往决口不提。

半夏觉得,她的神情开始有点像弗然公子那样,淡淡的,却又有点无奈,经常看着窗外的天空呆。

还有就是,她新迷上了做点心。

原本只是一时无事可干,突奇想摘了些藤萝花瓣做饼,竟然是意wài

的香甜美味。

那日午后尔容恰好过来看她,一尝藤萝饼,赞不绝口,吃完了还不够,当场给她出了许多做点心的主意。

姬指月被尔容弄的信心倍增,对自己的手艺刮目相看,一天到晚琢磨着做新点心,春日里的鲜花多能食用,尔容也偏好清新淡雅的口味。

于是,两个人一个愿吃,一个愿做,昭华宫里整日弥漫着香甜诱人的味道。

因为很少出门,姬指月并不知dào

萧修仪的事,直到这日午后尔容不经意间说起。

他说:“初颜的肤色白皙,如果穿上白色丝衣,想必会像白玉一般晶莹,也不必累赘梳什么复杂的髻,只要在鬓角簪一朵鸢尾花就好。如此一来,必定容色惊人,比那萧修仪美上上百倍。”

姬指月听了这一番话,微微涨红了脸,一双明眸却顾盼生辉,有盈盈的欢喜流溢。

可是……萧修仪是怎么回事?

在一旁困的几乎打瞌睡的半夏立kè

来了精神,原原本本的把萧修仪的伟大事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总结说:“萧修仪躲在自己寝殿里好多天了,怎么都不肯出来,一直念着说陛下一定会来的,嘿嘿,各位娘娘们没有不笑她的,这天气还没入夏,居然穿着丝衣……真有勇气!”

姬指月听的一愣一愣,那萧修仪她当然认识,看上去再柔弱不过的一个女子,居然能干出这么露骨,简直就是……裸勾引的事。

“如此说来,这事也已经好多天了,怎么都不曾听你们说过?”

半夏扁了扁嘴巴,哀怨的望向身旁目不斜视的殿春,说:“殿春姐姐不让,说这些事情少给主子说。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听这些事啊,要是你喜欢听,我还知dào

很多呢,一个下午都说不完,比如说那个……”

尔容轻轻笑了一声,慢悠悠的说:“半夏丫头,别以为朕许你在御前随意说话,就可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告sù

你主子。殿春说的对,这些事以后少给你主子说。”

半夏偷偷看了一眼尔容,玄衣的少年坐在花架下,随意的倚在一旁,墨色无底的眼睛半眯起来,森森然难以窥视,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深色,他虽然在笑,却让人觉不出丝毫的暖意。

她缩了缩肩膀,道:“奴婢还是去瞧瞧那蒸的点心好了没罢。”

春末夏初,午后的微风温软宜人,携着花香拂过人的脸庞,庭院里没有什么声响,只有风吹过的微弱声音。

姬指月笑一笑,说:“陛下那时当真一点都不动心吗?”

“天下这么多女子,能让人动心的却少之又少。萧修仪之流,空有几分美貌,等到老去之时,也不过是一张败坏了的皮囊,如何能叫人动心。”微微带了惆怅的语气。

姬指月有点诧异,哪个男人不爱美人,何况是权势熏天的上位。她自幼见多了爱慕美色的男子,自家还有两个族兄曾为了一位名妓而大打出手,却从来没听人说过,空有美貌的女子有何用处。

“既然没有真zhèng

动心,又何必逞那一时的痛快,白白的给自己添麻烦……反正是要走的。”

最后一句话低声呢喃,几乎吞没在了唇里。

要上青云榜了~啦啦啦啦

好开心呀~

收藏啊支持点吧~大大们

第二十二章 多情翻却似无情

姬指月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姬指月一直很好奇,他的后宫人数不多,新选了妃却也没见他宠幸过谁。

就连自己,他也向来是以礼相待,两人相处时,他总是刻意使两人处于平等位置,如此这般,他们竟像是普通友人一般。

这原因……居然是他觉得宠幸了人,是白白给自己添麻烦。

好实在的理由啊,她是在高门大户的世家中成长起来的,自然了解女人们在后院里的勾心斗角。

女人们之间的斗争,势必会影响到唯一的那一个男人,如果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后宫,麻烦确实是少不了。

这个少年,是一个帝王,身遭的气质却总似孤绝一人,不愿意给自己添上任何累赘。

他的姿态,总是给人以一种错觉,似乎随时的,他都可能一人孤身离去。

“那,如果陛下真动心了呢,会怎么做?”

她知dào

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无论他们现在的关系多像是普通朋友,身份摆在那里,她很明白自己迟早会变成他名正言顺的妃,问这样的话,邀宠的嫌疑太浓厚。

然而,她实在是好奇。

昭华宫的庭院里,搭着花架,爬满了红白相间的蔷薇花,小小的蔷薇花盛开在架子上,一朵一朵铺陈开来。

蔷薇的叶子颜色并不十分深,浅浅的碧色清雅夺人,远远望去,像极了一袭华美香艳的绸缎。

花架下有白玉做的长案,长案左右各放置着一架长塌。

尔容半卧在长塌上,墨色的眼睛似乎因为困倦眯缝起来。

听到姬指月的话,他神色寻常,浅色的唇却微微往上翘,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漫声道:“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容必定会将她牢牢的束在身边,哪怕这样的代价是颠覆了天下。不离不弃,至死不休。”

至死不休……

姬指月微微有点闪神,胸腔里的心脏忍不住剧烈的勃勃跳动。

容颜似雪的少年倚在长塌上,身后是一大片蔷薇,红红白白,有几支盛开在他脸庞一侧,带着蔷薇淡雅的宜人芬芳,娇嫩柔软的花瓣在温软暖风中轻颤。

然而,蔷薇的芬芳却盖不过少年身上特有的兰花香味,清雅醉人,最娇艳动人的花朵也不如少年玉一样的容色那般动人。

这样一个似乎只适合生活在画卷里的少年,那蔷薇似的浅色嘴唇,却说出这般绝孤绝狠毒的话,携着浓烈的深黑色的执狂绝然之气,铺天盖地疯狂席卷而来。

她原以为,优雅从容的少年,他的爱必定也是从容至极,仿佛浮云舒卷,惬意而舒适,一如盛开在他脸庞附近的蔷薇一般,香艳动人。

而他却说……

假如真有如此这般的爱,想必是疯狂而绝望。

他说的这个人……是楚妃吗?

碧衣的楚妃,飒爽如朗朗晴日之阳,这样的女子,想当然是担的起这样的爱的。

姬指月觉得自己的灵魂刹时间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点头赞叹,由衷的觉得,那两个人的爱就该如此,天造地设。

另一半却在摇头叹息,这样的爱,从来不曾降临到她身上,纵然她仰慕姬弗然多年,两人之间仍是亲情居多,从来没有浓烈似烈火般的激情,这也是她能狠心进宫的原因之一。

尔容自半合着的眼睑下,细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神情变化,由诧异变成怔然,随后由怔然变成疑惑,再由疑惑变成想当然,最后的神色微妙,半是赞叹半是叹息,半是神往半是憾然。

他的嘴角又往上翘了几分,墨色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

“我曾听人说,姬安公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房正妻,姬妾全无。姬老太君还在人世时,逼着姬安公再娶几房妾,安公抵死不从,说有妻有女便已足够。初颜,这可是真的?”

姬指月像是从梦中醒来,她眨了眨眼,缓缓消化尔容说的话,柔和的笑了,回忆起童年无忧的时光,她仿佛又坠入了另一个梦境。

“是真的。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大清楚具体如何。只记得奶奶埋怨母亲生不出儿子,要父亲娶几个姨娘传宗接代,母亲背着父亲伤心,但是见着父亲的时候却总是在笑。后来有一天父亲抱着我去见奶奶,说他这辈子只要母亲一个妻子就够了,不管他有没有儿子,姬家这么多兄弟,总不至于会绝了后。奶奶被父亲气的生了好大一场病,病好了后说是以后再也不管他的事。”

那是最快活没有忧愁的几年,父亲母亲都还在,她是姬家最尊贵的女儿,虽然奶奶不喜欢她母亲,也不喜欢她。但是,小小的她,满心都是父母的爱。

长大后,姐妹们偷偷说起来,总说将来要是嫁人,就要找一个像大伯这样的,英俊有才。

最重yào

的是,他只要一个妻子,夫妇二人夫唱妇随,她们都还记得当年大伯父母两人琴瑟合鸣的样子。

虽然这样的婚姻,在世家之中几乎是不可能存zài

的,没有姬妾的男子甚至还会被人笑话。但是从来没有人笑话过她父亲,谁对他都只有敬佩。

她也是如此,总是窃想着,愿得一心人,白头共相吟。

后来有了姬弗然,姬弗然生性恬淡,也曾隐约说过美不需多,有一便足够的话。

那时,她心里私以为小时候的梦想终究会实现,单纯的少女,嫁给自小仰慕的堂哥,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进了宫,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身在最高位的皇帝,必定是风流成性整日流连美人之间。

没想到,这少年帝王却是如此。

尔容浅浅叹一口气,道:“姬安公……总是这样叫人神往。”

姬指月没有接话,是啊,叫人神往,可惜早已不在。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黑影,携来淡雅的香气,仿佛无数朵墨色的兰花盛开在晦暗清冷的月色下。

她抬头一看,少年帝王无暇的容颜赫然在眼前。

下午找人帮忙做了个封面,现在刚上传还没有审核

其实那个封面我自己并不喜欢……别被那人看见

真的……等下星期一审核通过就可以看见了

不过要上青云了,来看的大大会稍微多一些吧

没皮的月破裸奔太淫~荡了,汗

最后,还是那句话啊

觉得文看的还顺眼的,麻烦请收藏个吧,你们的收藏太宝贵了,真真的是作的动力啊

第二十三章 小院深深寂独坐

姬指月小小的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后脑勺却被牢牢的扣住,动弹不得。

尔容的容色是高山白雪一样的纯净高雅,五官精巧绝伦,形容秀美,生的比寻常女子都秀丽许多。

他俯身越过两人中间的白玉长案,低头看着姬指月,一只手撑在长案上,一只手托着她后仰的脑袋。

在外人看来,锦缎似的花架下,蔷薇盛开,玄黑色长衣的少年与浅色衣裙的少女,少年晶莹如玉的手轻盈的托着少女的脑袋,神色温柔,少女双目圆睁,嘴唇微微张开。

暧昧而美丽,仿佛只有画中才会出现的画面。

不少小宫女面红耳赤,大着胆子窥视天颜。

“陛下……”姬指月却不像她们看来的那样轻松,她全身僵硬,虽然尔容手上的温度并不高,虽然隔着厚厚的髻,她还是觉得脑后被尔容托着的地方开始热。

尔容的另一只手也抚上了她的鬓角,轻柔的摩挲着。

“初颜不要乱动,你的上沾着面粉,待我帮你清理干净。”

……

微风吹过,尔容的丝垂落在姬指月的额上,酥酥痒痒的。

尔容靠的很近,姬指月只能看见他浅色的唇,和形状线条十分优美的下巴,玉一样的洁白晶莹,往下是修长的颈,十分清瘦,颈下微微可见突起的骨头,被掩在了玄黑色的长衣之下。

随着他的呼吸,落在额上的丝飘起来,又落下去,缓慢而有节奏,一下一下的拂过她的额头,隐隐的,有了麻麻烫烫的感觉。

他的呼吸带着兰花的芬芳,幽暗清冽,徐徐的吹在她的耳朵上,那只耳朵,慢慢的红了起来。

除了那次在未央湖上他为她簪花,两人还没有靠的这样近过。

那次在湖上,不过是片刻不到的工夫,而现在,姬指月觉得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她能察觉到少年的手一直轻柔的停留在她的鬓角,身周全部都是少年独有的气息,她几乎觉得有点慌乱,他的呼吸那么近……

“陛下……”

“不要着急,就快好了。”

又过了许久,尔容才放开她,坐回到自己的长塌上,往旁边一靠,仿佛什么都没生过一样。

轰的一声,姬指月的脸却红了。

她的上沾了面粉,想必是方才做点心时不小心弄上的,可是她居然没有现,还叫皇帝看见了帮她清理。

她恨不得去浑身上下都洗一遍再出现在他面前。

殿春……你们都没有人提醒过她。

她赧然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对皇帝说谢谢陛下,还是把殿春给骂一遍?

那一侧,尔容却笑了:“这些天来,总是劳烦初颜为我亲自下厨做点心,却不曾道谢,真是过意不去。”

姬指月更加赧然。

尔容转头看殿春,问:“你们家主子是不是很多天没出过门了?”

殿春屈膝,眉目收敛,道:“回陛下,是的。”

“是我疏忽了。”他轻声叹。

然后又转头看姬指月,道:“初颜为何总是不出门?”

姬指月的脸依然有点红,眼眸却纯清如镜,她回答说:“出去也是无事可干,还不如在自己宫里呆着,闲时可以做点心,也是十分有趣的。”

顿了一顿,又补充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总是这样过。”

尔容长叹一声,倾身向前,握住她放在长案上的手,墨色的眼睛与她平视,凝重的眸光流溢。

“告sù

我实话,是不是那些人对你不敬?”

那些人指的是谁,姬指月自然知dào

,她微微苦笑。

刚进宫时,大家都是一样的,谁都没有见到皇帝的机会,年轻的宫妃们日日有宴,嬉笑游玩,十分融洽惬意。

而现在,她们都以为她得了皇帝独宠,渐渐的越来越少的人上昭华宫的门,无意在外遇到也是神情冷淡,有礼而梳离。

如此几次后,她也淡了想要与她们回到进宫初时的愿望,遇到人总是做出一副有礼却不傲慢的矜持态度,像极了皇帝的宠妃该有的姿态。

虽然如此,心里多少总还是有点落寞,这些原本在闺中就是闺友的贵女们,渐渐的拉开了距离。

只有一人例外,楚妃。

每次见到楚妃,她依然会笑声朗朗,会拉着她说些贴心的话,还会叫咸碧宫的人时常来探望她。

除了那次莲子红枣羹与桂圆百合鹌鹑汤的事情外,她没有说过一句让她为难的话,没有做过一件让她不快的事。

就连上次那件事,楚妃也绝口不提,似乎就当它不曾生过一样。

“没有人对我不敬,陛下多虑了。”

这是实话,在这后宫之中,除了楚妃,再没有人的位分比她高。

虽然不睦,却也没有人敢当面挑她的错,虽然她知dào

背后的议论一定少不了。

尔容看着她的眼睛许久,她的眸光纯净,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初颜,你太善良了。善良本是件好事,在这后宫之中却是最要不得的美德,在这里,善良就等同于软弱。你可明白?”

“想要生存,并且过的好,必须要有踩着别人向上爬的能力。善良,软弱,注定是要失败的。我的母亲,就是输在她的善良上,虽然贵为皇后,却没得善终。初颜,我不希望你也这样。你可明白?”

少年倒在长塌上,墨色的眼睛彻底的合上,眉眼间弥漫着浓郁的疲惫之色。

他已许久不曾好好的睡过一觉,神色异常倦怠,一手撑在额角,玄黑色的大袖向下滑落,露出一大截洁白没有血色的手臂,皮肤下的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

纵然如此,少年的风华依旧斐然,优雅从容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就连少年身体周遭的气息都比别处清雅许多。

我以为星期六星期天是全员不上班的

没想到一大早封面审核就通过了

扭扭~这样就不用等到星期一了

各位大大,收藏个吧收藏个吧,求你们了好不好

第二十四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忽然觉得眉心一暖,疑惑的睁开眼,却看见浅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他的身边。

少女柔软的手指抚在他的眉心处,带着宜人的暖意,她带着柔和的笑容,眸色如水。

“这些我都懂得。但是,我只想过的平静安然,就像是这样的午后,一壶茶水,几碟点心,还有温暖的风,就可以十分惬意,何必想那些恼人的事。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就觉得陛下神情带着倦意。陛下,想必很累吧?”

尔容的衣袖继xù

向下滑落,他觉得少女指尖的温度,在他的眉间,灼灼然如烈火焚烧。

这样的话,连楚妃都不曾与他说过。

这个在他看来单纯的近乎愚蠢的少女,软弱不知dào

争取,却带着那样柔和的笑容,说出这样的话。

墨色的眼睛沉沉如见不到底的深渊,他舒展开紧紧颦在一起的眉头。

“我想让你过的好。初颜,你可明白?”

姬指月默然,然后笑,说:“知dào

。”

又是默然。

蔷薇花香弥漫,夹杂着少年清雅的兰花香气,熏熏然欲醉了人。

有一朵红色的蔷薇正好开在姬指月眼前,盛开的花朵旁边是细细的碧色须蔓,卷屈成扭曲的弧度,最前端伸展着,似乎想要努力抓住一个可以攀爬的支点。

姬指月忽然轻轻笑出声来,低柔圆润的声音在暖风中缱绻。

她说:“指月虽然愚笨,却也知dào

陛下为指月做过许多事,也明白陛下的好意。只是……”

微微偏着头,她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从提前进宫,到亲自在宫门口迎接,到陌桑苑里的谈话,到昭阳殿的家宴,还有那些许许多多赏赐的玩物,那幅他亲手画的画,那些杏花,在昭华宫过夜,盖在她肩头的锦被,再到午后的点心。

甚至还有姬弗然进宫。

她不愚蠢,自然知dào

寻常男子是不可以进宫的,哪怕华贵门第如她姬家也不可以。

袁夫人可以经常进宫,带着几个妹妹也是常事,但是,想要带着子侄进到后宫内廷之中,没有上位的允许,却也是不可能的。

姬弗然能进宫来看她,想必是他允许的。

再愚钝的人都知dào

他花的是什么心思。

少女的心绪总是十分微妙,她知dào

他的心思,却不知dào

他为什么会在她身上花这么多的心思,甚至还为她冷落了楚妃,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

为了她故去的父亲,或是姬家,再或是其它什么原因。

她固然觉得别扭,开始时甚至十分抵触,日子慢慢一长,却也无法抑制的越来越觉得感动,还有温暖。

父母去后,这样对她的人,毕竟已经很少了。

不管少年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他对她好,是实实在在的。

他对她进宫前的往事,想来也不会一无所知。

深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满是少年的气息,她沉声道:“陛下是圣明之人,对万事洞若观火。想必也一定知dào

……指月在家中时,与大堂兄弗然过从甚密……指月曾经……不瞒陛下说,指月并不愿意进宫,但是,既然进了宫……指月只是希望,能让指月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零落散乱的话语,一席说下来,姬指月背后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衣杉。

半夏刚好从厨房端了点心出来,听到自家主子说的话,倒抽冷气,险些失手砸了盆子。

尔容却不见丝毫怒色,相反的,他的神情依然高雅,墨色的眼睛却有如碎琼乱玉一般的皎然之色流溢,玲珑的脸庞说不出的艳丽诡谲。

姬指月看着眼前的蔷薇,觉得时光仿佛静止了,就连风都不再流动。

半响,手被少年握住,少年的体温偏低,初被握住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寒战。

“初颜。”

他柔声唤道,比以往更加温和的声音。

她低头看塌上的少年。

依然是墨色的眼睛,依然无底如深渊,依然有莫测的玄机,但是却有点轻微的不一样。

“我很高兴你告sù

我这些。”

她哑然。

浑身仿佛失了力一般的软,她原以为这样说,就算这个少年帝王不盛怒,也会觉得难堪,至少会有一些怒意。

但是,他却说,他很高兴。

“初颜,我很高兴你告sù

我这些。”

他又重复了一遍。

浅色衣裙的少女面容,比盛开的蔷薇更秀丽,她的手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姬安公的女儿,果真还是有点不同寻常的。

他的唇角往上扬,墨色的眼睛眯缝起来,眼角弯弯的,让他素来冷峭莫测的脸庞多了些许属于少年人的真实情感。

轻轻的把她的手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然后用两只手严严实实的包住。

“初颜,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告sù

我这些。”

他第三次重复。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了。也许你记不得,但是我却很清楚的记得你小时侯的样子。头扎成小小的两个角丫,眼睛很大,走路摇摇晃晃的。很多年了,我认识你已经很多年了。初颜,你可知dào

?”

少年的声音如玉石相击一样的清雅,徐徐道来,纵然是欺骗,也是一场玄妙醉人的骗局,谁能逃脱。

姬指月愕然,然后迷茫。

她的手在他手里,被他的手包裹住,他的指腹生着薄薄的茧,不粗糙却很有真实感,这几乎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少年是一个真切的人,而不是总带着优雅的神情一成不变的笑着的妖孽。

“初颜,你不相信对吗?”

“就连我自己也不怎么相信。”

“但这确实是真的。”

“初颜,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看了这些,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玄黑色长衣的少年急急的,拉着浅色衣裙的少女走出昭华宫,来不及招呼侍从,来不及解释,就这样拉着她,走的飞快。

半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喃喃问:“殿春姐姐,这点心怎么办,小姐做的好辛苦的,陛下就不吃了吗?”

殿春却没有回答,只是淡漠的摇了摇头。

要来台风了,说是很12极,不过今天一天都只下点小雨刮刮小风,没有台风的感觉啊

最近写文都没什么动力,挺气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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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弄画私意发未央

东朝三百余年,帝王向来住在修德殿后的尚宸宫,修德殿是帝王的日常办公场所,殿前一个阔大空旷的广场,广场前便是上朝用的金鸾大殿。

上朝,办公,生活,三位一体,从来没有例外。

尔容却嫌尚宸宫呆板,四四方方的像个盒子,闷的慌,登基后修葺扩建了未央湖边的一座闲置宫殿,名曰未央宫,将它作为自己居住的寝宫。

姬指月被尔容带进她从未踏入过的未央宫,迎面而来就是巨大奇峻的怪石嶙峋,遮住了视线,巨石几乎高过宫墙,是玉似的洁白之色,光秃秃的别无他物,连攀爬都很困难,形态奇特,嶙峋诡异,站在石下,惴惴不安,生怕下一刻,巨石就会倒塌压在自己的身上。

绕过巨石,是一片宽阔的水域,这本是未央湖的一角,宫殿扩建时被修葺到了未央宫之内,它的水面上修着与未央湖上一样的玉桥,只是没有亭子,玉桥蜿蜒到了岸,才是正殿门口。

未央宫风格与其它宫殿迥异,独树一帜,却不像是一个帝王居住的地方,就连侍都很少。

两人走在玉桥上,尔容没有忽略她脸上疑惑的神色,淡淡一笑,眸光空远看向天际,又像解释又像回忆似的说:“小时候被刺杀怕了,每月总有那么一两次。琢磨了好久才想出这个笨办法,殿前殿后都是水,都是大石头,一旦有刺客来,很容易就被现,寻常刺客也很难找到藏身的地方。”

默默点了点头,姬指月随着他走进正殿,左拐,偌长的一条长廊,临水而建,走到底,是完全建在水上的一个大房间,遗世独立。

推开门走进去,十分庞大的一间书房。

房临水的三侧都开着巨大的窗户,外面环绕着游廊,廊上修建着古朴雅致的栏杆。人可以从小门走到游廊上临水羡渊,廊上摆着长案,屋檐做的十分宽广,纵然下雨也毫无被淋湿的危险。

姬指月匆匆环视了一下书房里的藏书,经史传书,山河地理,风俗人伦,医药花草,诗文杂记,民间传说。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各种各样的书应有尽有。

惟独却了奏折朝政之类,想必是少年帝王私人所用的内书房。

尔容放开姬指月的手,柔声道:“初颜稍等片刻便好。”

说完,他走到巨大长案后的书阁前,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伸手探出第四排第六阁,抱出一个长方形的大匣子。

匣子是紫叶檀木所做,乌黑亮泽,十分沉重,身形单薄的少年抱着它却似乎不觉得吃力,他把匣子放在长案上,打开。

里面是许多轴画卷。

打开一幅,画上是一个小小的婴孩,看不出男女,圆圆的脸肉嘟嘟的,眯缝着双眼,一双小拳头不满似的从襁褓中探出,十分可爱。

再打开一幅,婴孩长大了,是个小女孩,她的微黄的胎柔软的贴在脑袋上,倚着游廊踉跄学步,眼睛望着前面,那里似乎站着什么人,小女孩的眼神依赖而腻人,游廊外青草碧碧杏花烂漫。

又打开一幅,小女孩长大了些,扎着两个小角丫,大大的眼睛,神色张扬,她笑的很开心,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姬指月顾不上惊讶,打开一副又一副,都是她,从小到大的样子。

细腻的画风,画似乎是用沾满了情感的血肉之笔作画,小女孩的样貌灵动,恍若下一刻便会咯咯笑出声来。

到第七幅的时候,画风微微变了。

依然是细腻柔和的风格,只是少了那浓郁的情感,小女孩不再是无忧的笑颜,她有了忧愁,纵然是笑,也是浅浅矜持的笑。

小女孩渐渐长大,最后一幅画卷上,一身鹅黄色宫装的的美貌少女站在河畔,身后是碧绿的柳枝,她在笑,容色却几近哀婉。

这样的画,她的书房里也有一幅,只是旁边多了一小诗。

画看完了,她抱着前面六幅,愣愣的望着尔容。

尔容淡淡一笑,神色带上了真切的怀念意味,道:“初颜想必也看出来了吧,这六幅画,是姬安公的墨宝。”

姬指月点了点头,这六幅画的左下角都写着几行小字,不尽相同却有大同小异常。

“吾儿初颜满月时作,儿甚喜笑,呱呱可爱,极像吾妻,吾甚爱之。”

“吾儿初颜周岁时作,儿初学步,蹒跚欲休,吾妻以白玉诱之,遂行,吾甚欢喜。”

“吾儿初颜二周时作,儿性调皮,嗜食甜物,吾妻甚以之为烦恼,劝之无效,吾笑。”

“……”

“吾儿初颜六岁时作,儿渐长成,聪慧非常,吾与妻深以为傲,然吾命似蜉蝣,不得长存,每见吾儿,心中恻然如绞。吾无甚牵挂,唯念儿初颜,年少失怙,呜呼哀哉。谨以吾儿为托,愿时得拂照一二。吾再拜。”

简单平凡的语句,记载着一个年轻的父亲对小女儿的拳拳之情,琐碎而无奇,却有异样的情感,看的人潸然泪下。

她父亲是个全才,书画琴棋样样精通,有墨宝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会将自己女儿的画像留在一个男子处,纵然这人是将来的帝王。

尔容看她一眼,眸光流转,高华盈然,回忆道:“我从三岁的时候开始拜在安公门下学艺,那一日看安公作画,神色异常柔和,是一个小婴孩。那时候我不懂事,见婴孩十分可爱,便缠着安公要他多画几幅送我。安公笑说,他就一个女儿,再多的可画不出来,却应允我,每年这个时候都送我一幅画,直到我九岁那年,安公送来画卷后不久便神游而去,一共有六幅。此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命人将你的画送到宫中。最后一幅,是那日陌桑苑回来后亲手所画,共两卷,你我各执一卷。只是,错过了时候。”

她的生辰在杏花开的最茂盛的季节,那时候,所有人都在为了她进宫的事忙碌不休,却忽视了一年中对她来说这至关重yào

的一日。

尔容在她面前蹲下,呼吸如兰般芬芳宜人:“初颜,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今天好大的台风……白天断网断了好久都上不来,急死人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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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暗有阴谋各自生

姬指月默然。

“这是我第一次见着你哭,不要再有第二次了好不好,初颜,你是安公的女儿,应该要坚强,安公唯一的骨血,难道不应该是最出色的吗?”

“安公让我照顾你,原本我只是将你当做故去老师的遗孤,妹妹一般的照看,甚至从不让你现。可是自从见到你之后,就不一样了。”

“我很高兴进宫的人是你,而不是你的堂姐,假如你堂姐进宫,也不过是一个美丽一点的萧修仪。初颜,你可有听到我说的话?”

要坚强……她蓦然想起了那日姬弗然也说过同样的话,要坚强。

她擦擦眼泪,努力微笑,道:“初颜失态了。”

尔容的嘴角向上扬起,他扶她站起来,将画一幅一幅卷好。

姬指月站在一旁,默默无语。

将画束好,尔容回头淡淡笑道:“这画是安公的墨宝,自然也是初颜的,初颜可要将它们带回去?”

姬指月伸手拂过画卷,画卷微微泛黄,保存的却非常好,她仿佛觉得画卷上依然留着父亲的体温。

眷恋的感觉。

不舍的收回手,她慢慢的开口说:“这是父亲送给陛下的,当然是陛下所有,初颜不愿也不敢据为己有。只希望陛下能允许初颜……能时常窥视。”

最后的话又带了些许哽咽。

尔容点点头,墨色的眼中有莫测的情绪舒卷,他说:“自然可以。未央宫除了佑怡姐,从来没有宫妃来过,我会吩咐下去,初颜想要来,不用事先通报,随时都可以。”

楚妃……

姬指月抬头看他,玄黑色长衣的少年立在长案前,身后是洞开的窗扉,窗外阳光璀然,倾泻在长廊上。

他的玄衣带了几分艳色,衬的少年的脸庞玲珑雅致,又是那样奇异而令人不安的美。

她唇畔扬起,微笑,道:“初颜谢过陛下。”

然后行礼退下,依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去。

身后有轻微的声响,像是盒子被打开,又被关上,然后是衣裙拖曳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有女子清爽的声音响起。

“陛下与姬家妹妹的感情,果真像是别人说的那般突飞猛进,怪不得许久不曾踏入过咸碧宫了。”

尔容转身。

毫不意wài

的看到碧衣的女子,头梳高髻,饰有碧玉,站在巨大的窗扉前,碧衣如玺,宽大衣袖被湖风吹的鼓起。

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笑意却像是倒映在未央湖上的朗朗晴日一般。

三面临湖的书房,唯一的一条与外相连的途径是游廊,几乎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处所,栖在湖上散着抗拒所有人的冰冷气息。

这样子的一个地方,居然也会有密室的存zài

,寻常人怕是连想都不会想到。

尔容微笑,从容而雅致,淡淡的笑意在墨色的眼睛里转瞬即逝。

“佑怡姐可是怪容的冷落?”

楚妃爽然一笑,道:“我可不敢怪陛下,只是,做个被冷落的失宠妃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天天有人上门来劝我要怎么怎么夺回圣宠。”

尔容侧,似乎在深思,尔后,他点点头,说:“既然如此,容晚上去咸碧宫就是。”

“罢了罢了。”楚妃连连罢手,道:“你不来我还清净点,今天听到你们说话也是无意的。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和阿枫说了什么,她这些天安静的很,绝口不提要招姬弗然做驸马的事情了。”

没有外人,楚妃索性连“陛下”这尊称都省了,直接以你我相称。

“我只是告sù

阿姐,姬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要是想要让姬弗然做驸马,一定要他自己点头才成。”

楚妃愕然,说:“要姬弗然自己点头?你又不是不知dào

姬弗然心里想的是谁,要他点头,比登天还难,凭着公主的脾气,怕是要……”

蓦然,她顿住了。

她想的到的,他不会想不到,只会想的更深远,如此这般……

她凝视着少年皇帝。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过,衣是玄黑色的长衣,领口袖口衣罢处都绣着精致的暗红色花纹,诡异莫测的暗红色花纹,却异常的赏心悦目,容颜是玉雪一样的无暇,清雅无比。

他依然在笑,笑意却没有到达墨色的眼睛里,唇色浅淡,身周的气息清冷,兰香若隐若现。

“容相信阿姐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清雅容容的声音,一如往常,却带着冰冷的寒气绽放开来。

楚妃默然,然后叹气,爽朗的声音略微低沉,道:“姬指月是个好姑娘。”

“安公唯一的骨血,自然是极好的。”

楚妃不语,尔容缓缓走进几步,在她面前停下,问道:“佑怡姐可是觉得容的做法有不妥的地方?”

楚妃摇头,又点头。

“我会安排好初颜下半辈子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

楚妃在心里悄悄叹气,衣食无忧算什么。

女人要的是什么,他从来都不了解,不需yào

了解,甚至不屑去了解,在他心里,永远有更重yào

的东西走在最前面。

对于姬指月,他神色温柔多情,确实也是宠爱有加,可是这样的宠爱,有多少是真zhèng

为了她,又有多少是做给旁人看的。

她和她,还有她们,不过是一群可怜的女人罢了。

再悄悄叹口气,她笑,又是那朗朗如晴阳的的爽朗神情。

“正事。陛下上次要找的人找到了,前些日子有人在临安看到过他。”

尔容墨色的眼睛骤然神采暴涨,优雅依然在,从容依然在,却多了抹摄人的力量,黑洞一般,深而远。

“可是允仪处来的消息?”

“是。”

谢允仪,楚妃谢佑怡双胞胎兄长,四公子之三,陈留谢家嫡长,性格爽朗好交游,熟识三教九流各个阶层里的人,四公子里人缘最好的一个。

数月之前不知所踪,谢家曾派出大量人手寻找这位贵公子的下落,与谢家交好的诸世家不吝援手,其中不乏姬家。

然而,谢允仪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着蛛丝马迹。

此刻,他的君上与同胞妹妹,却在无人处提起了他,神色语气自然的仿佛他就在他们的近处,只消一声召唤,他便会立即出现在面前。

第二十七章 蓦然旧事上心来

端着盅温热的燕窝粥与几样小点心,殿春穿过鲜花盛开的庭院,踏上台阶,在寝殿门口停下,唤道:“主子?”

没有回答声。

略微思考后,殿春轻轻推开大门径自走了进去。

绕过一道大屏风,再绕过一道大屏风。

她看到自家主子坐在窗下的塌上,几支昏黄的烛火,长长的裙裾拖曳在地板上,怔怔的出神,神情闪烁。

面前的案上摊着一幅画,画上的少女站在河畔,鹅黄衣裙,神色微哀,她自然认得这是那日皇帝与杏花一起送来的。

走上前去,卷起画卷的下端,把盘子放在空出来的地方,她打开盖子,道:“这是刚炖好的燕窝粥,主子用点吧。”

日落前,姬指月回到昭华宫,不一言的进了寝殿,然后关上大门独自呆在里面。

日落,黄昏,风起,月上,雾降,夜深。

没有唤人也没有丝毫声响,更没有踏出殿门一步。

像极了进宫前半个月,仍在姬家时的样子。

殿春却不愿意像那个时候一样等待,她吩咐昭华宫的人们都先行睡去,端上温热的粥品,穿过静默的庭院来到她沉默的主子身边。

姬指月接过殿春递过来的调羹,默默的低头喝粥,一直到一盅粥快见底了才停下。

五月的夜晚虽然不十分寒冷,却仍有丝丝寒意冰冰凉凉的沁入骨髓。

她坐在窗下许久,手脚早已冰凉僵硬,温热的食物在身体里暖意融融,她抬头对殿春微微一笑,道:“好久没有吃到殿春做的燕窝粥了,还是这么好吃。”

殿春正在收拾碗筷,听到主子的褒奖,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她转身准bèi

将收拾好的碗筷拿下去,却听到少女低柔圆润的声音问:“殿春,你还记得我父亲吗?”

放下碗筷,转身,殿春道:“自然记得,没有人会忘记大老爷。”

现任的姬家家主是原来行二的姬伯兮,姬家人习惯了直接称呼他为老爷。

然而,每当有人提起大老爷时,没有人会有疑问大老爷是谁,谁都知dào

,众人口中的大老爷就是当年姬家的大公子。

姬安兮。

“可是,我已经快要忘记父亲长什么样子了,虽然我几乎每日都会想起他。”

少女圆润的声音带着懊恼,惆怅,疑惑的道。

“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会提起父亲,都会说,你是安公的女儿,应该是个怎么样的人,却很少会有人说姬指月是个什么样的人。殿春,我是不是十分不堪?”

她的父亲光芒太过耀眼,哪怕在以故去十余年后的今天,依然是东朝最另人神往的传奇。

她敬他,怀念他,深深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自豪。

可是,在父亲过于耀眼的光芒下,她几乎是作为他附属品一样的存zài

,渺小而单薄。

从未央宫回来后,她细细回想了进宫月余的日子。

尔容与她说的最多的,是她父亲,他对她如此好,想必也是因为她父亲。

她并不像寻常宫妃那般,将满心满眼的爱意交付给那年轻的帝王。

但是经过下午这一遭,看到那些画,起先也是满满的震惊感动甚至十分动容,然而,当她渐渐冷静下来后,动容却慢慢变成了落寞。

全是因为父亲啊,而不是因为她自己。

少年的神色柔和,追忆着她故去的父亲,告sù

她,她的父亲在故去前曾经将她托付给他,希望他能照顾她。

那一瞬间,她几乎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轻微的嫉妒。

她的父亲那样的出色,她这一辈子怕是都无法企及他的一角。

少女的声音恻恻,带着落寞回荡在寂静的大殿里殿春没有回答,她从小就呆在她身边,一起长大,她想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

六岁那一年,巨大变故后,原先活泼爱笑的小女孩随着她的父母死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瞬间长大的少女。

没有父母的照顾,虽然家中亲人们并不曾苛待她,相反的,她得到的物质待遇甚至比以前更好,但是小小的少女却变的越来越谨慎。

那时候,姬老太君尚且在世,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却不待见她最得yì

的大儿子遗下的唯一骨血。

每当其他孙儿孙女依偎在她身旁,一口一口***撒娇时,小小的少女总是一个人坐在远远的角落里,笑容甜美,眸光带着期待。

可是,慈祥的老太太要疼爱的孩子太多太多,总是看不见她。

慢慢的,她的眼里也不再有期待,只是沉默的坐在角落。

殿春觉得,她与大公子的感情,多半是在那时候建立起来的,陪她坐在角落里的人,永远只有大公子一人。

因为大公子一样不得他父亲与祖母的疼爱。

上了学堂后,她文思敏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

长大了,她出落的美丽动人,却鲜少盛装打扮,连衣饰都是素色。

偶尔身体患病不适,她总只是忍耐,不到不得以不会惊动旁人。

因为她三叔的女儿揽月,十二岁那年便才名惊人,十三岁那年便被人称为帝都第一美人。

因为她二叔的女儿伺月,自小体弱,药不离口。

她安静的生活在种满杏树的院子里,从来不叫人操心,不出色也不卑下,努力做一个符合典范却又毫无个性特色的世家贵女。

她似乎很坚强,在人前只会笑的十分端庄,却从来不会反抗。

所以十岁时被大堂姐抢走心爱的小白兔,也只会无事一般回到院子里偷偷的难过。

所以虽然不愿意,却还是带着笑颜被送进了宫。

所以进宫后,只能被动的接受皇帝莫名的恩宠。

姬家人提起她时,说的最多的就是三姑娘性格娴雅,不若安公。

她先是活在堂姐的阴影下,进宫后又活在父亲遗留的庞大羽翼下。

突然的,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生生起了自己如此不堪的念头。

又或许,是自小便在心中滋生着的小小自卑,霍然长成大树。

第二十八章 三更归思三更醒

“殿春,你说我是不是十分不堪呢,父亲看到这样的我会不会十分失望?”

殿春正色道:“在殿春心里,小姐是最好的。大小姐盛名久远,殿春却认为远不如小姐,小姐只是不争而已。假如小姐愿意争,没有人能与您并立。”

姬指月浅浅一笑,殿春从来不是话多的人,每次开口却总是经过深思的。

她自然知dào

殿春说的是实话,也知dào

自己并不是一个不堪的人,眼下只是被一些事遮挡了视线,迷糊了思路,让她对自己不自信。

问殿春,也只是希望得到一个肯定而已。

少女迷茫落寞的神色消散了,眸色晴朗如水。

她把长案上的画卷全部展开,问道:“你看这画风,可像父亲?”

姬家为家中小姐设有专门的内学堂,若愿意,诸位小姐还可可以请先生为自己单独上课。

作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向来是随小姐在内学堂侍读的,世人都道姬家出来的丫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强上许多。

姬指月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也不例外,各个才华不浅,殿春为第一。

画送来的那一天,殿春就觉得画的笔触酷似大老爷,主子不提,她也只是放在心里。

现在,主子问起,她点点头道:“是。这幅画颇有大老爷遗风,想必是因为陛下曾师从大老爷的缘故。”

“殿春,你可知dào

。今天下午,我看到了父亲的墨宝,在陛下处。”

“陛下贵为东朝之主,与大老爷又有师徒之缘,有墨宝不足为奇。”

“父亲每年作一幅画送给陛下,在我生辰的时候,画的都是我,一共有六幅。”

殿春沉默了。

“最后一幅画后不久,父亲就仙逝了。我看到画上的题跋,他请陛下照看我。”

她永远不会忘记每一幅画上的琐碎话语,尤其是最后一幅。

“小姐以为如何?”

姬指月沉默了,许久后道:“我不知dào

。”

“小姐可还会想起大公子?”

“自然会。”

“小姐可会时常想起陛下?”

“也会。陛下待我太好,虽然明知dào

这好并不纯粹,但是我却仍然十分感动,甚至愿意与陛下亲近。可是这样,我总会觉得很对不起大哥哥,常会想起还在家时与大哥哥一起的日子。”

少女的声音低柔,音调绵长,带着微弱的苦恼道来。

午后的蔷薇花架下,她看到少年疲倦的神情,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伸手触摸他颦起的眉心,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事后回想,当时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想,自然而然的就那样做了。

刚进宫时,她对少年帝王十分抗拒,而现在,居然变得开始会主动去亲近他。

是她太善变,还是优雅的少年帝王太擅长蛊惑人心,再或是姬弗然太容易被人所遗忘?

“殿春直言。主子应当早下决心。”

宠妃姬昭容最得力的贴身大宫女,自然知dào

夜夜圣恩下的真相是什么。

殿春是一个非常实jì

的人,她从小就被训liàn

成主子的眼睛甚至头脑,思考的方式永远是理性而冷静的。

姬指月没有看明白的局面,她作为旁观早已明了,姬指月放不开的感情,在她看来只是前进的绊脚石。

她从未明说,是因为姬指月不曾问她。

轻轻一笑,姬指月背靠上绣墩,碰落了放在上面一管短短的袖珍玉笛,她拿起玉笛细细把玩,直视殿春,问道:“我从来不曾问过你。但是,殿春,你是二叔有意放在我身边的人吧?”

她从小的言行举动从来不会瞒过家主夫妇,开始时她不理解,后来才慢慢觉,身边有一只眼睛的存zài

,于是越的谨言慎行。

虽然明知这只眼睛不会害她,她却时常觉得如坐针毡。

意料之外的,殿春却笑了,她说:“小姐果然知晓。是,殿春确实是老爷在您身边的眼睛,但是不曾有过恶意。”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自己如此想还是二叔所想?”

“殿春如是想。”

姬指月点点头,低头把玩玉笛,默然不语。

父亲弥留之际,将这把玉笛交给她,说假如有一天她有需yào

的时候,吹响玉笛,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母亲去世时,也让她收好玉笛,反复叮嘱。

她始终把它放在身边,仅仅当做是父母的遗物,用作纪念。

“殿春,我很迷茫。”

“其实主子心中很早就知dào

该怎么做了。”

“假若不是生在这里,该有多好。”

假若不是生在姬家这样的大族,或许会像是袁夫人说的那样,堂兄妹亲上加亲也是件美事。

假若不是生在姬家,就不会进宫,不会面对莫测秀美的少年皇帝,有算两人相遇,也不会是现在这般的景况。

少女低低的叹息声飘散在夜色里,虽然在叹息,她的神情却并不悲切,反而十分晴朗。

她很早就知dào

该怎么做,也一直在努力,只是放不开手。

她不是圣人,能将思念当饭吃,只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也不愿意心心念念一个人,却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所以,她选择坦率的告sù

尔容事实,给自己争取适应转换的时间。

然而,少年的举动却打破了她原先的计划,扰乱了她原本已经沉静下来了的心绪。

少年对她说。

“初颜,我想你过的好。”

“初颜,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了。”

“初颜,我原当你是妹妹一般照看,现在,不一样了。”

“初颜,我很高兴进宫的人是你,而不是你的堂姐。”

少年有一匣子的画,里面全部都是她,从小到大。

少年的神情永远是高华雅致,却满目怜惜的给她擦眼泪。

少年称她为初颜,从不对她自称为朕。

少年很好,她心里却依然有那雪色衣杉的男子。

她原先只是想做一个寻常的宫妃,不独宠却也不失宠。对帝王有着寻常的感情,细水长流却不浓烈。

少年的感情却是炽热而激烈,远不像是他的外貌那般清雅无暇。

她觉得无措,也不知dào

少年的感情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审视不清自身的情感,于是落荒一般的逃回自己安全的蜗居。

她不是愚蠢的人,自然明白对帝王全心投入的感情是不会有相当的回报的,哪怕这个帝王表现的再温柔怜惜,他给予的温情也不会出于单纯的情感。

想了几乎一个晚上,思路渐渐明朗,却走不出局限的迷阵。

殿春的到来正好给了她一个突pò

的契机。

一碗燕窝粥的温暖就足够她做出最终的决定。

她只想过安宁而平淡的日子,不在众人瞩目的最中心,也不在被人遗忘的边缘。

站起身来,她抚平衣裙上的褶皱,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吩咐道:“明早送些点心去未央宫,就说是今日陛下未尝到的新花样。”

“是。”

殿春起身去铺床,转身时。

看到浅色衣裙的少女站在窗前,身后是漆黑夜色,银色的月华镀满全身,脸色苍白,神情疲倦,却不再懊恼茫然,淡然隐有弗然之风。

她在心里微微叹气,缓缓离去。

第二十九章 谁道闲情抛弃久

尔容再见到姬指月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这三天里,每日早晨他都能收到昭华宫送来的点心。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姬指月的心思至少有了八分的了解,她做一件事,他多少都能猜到背后的一些用意。

她使人送点心来,想必是不愿意见他。

于是,他很体贴的不往昭华宫去,每日只在修德殿与未央宫之间往来,多的地方一步也不迈,绝对不出现在姬指月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虽然,他非常肯定,这几天里,姬指月一定不会出昭华宫门一步。

第四天的早上,直到他下朝都不曾收到来自昭华宫的点心。

于是,在修德殿处理完大致的政事后,他便悠悠然回到未央宫。

果然,还未走到未央宫,便看到一个月白色身影立在未央湖畔。

未央湖是一个形状狭长的湖泊,位于皇宫正中央,除了东侧的未央宫,附近再也没有其它宫殿。偌大的湖泊四周,零落的分散着假山古木,宫里养着的珍禽异兽大多喜欢在湖泊附近出没。

尔容站在湖畔的假山旁,高大的假山半遮半掩的挡住了他的身影,临近湖岸的一人一兽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人窥视。

是的,一人一兽。

姬指月独身前来,没有带任何侍从。

然而,她的面前却是一头小小的温顺的梅花鹿,正就着她的手慢慢啃咬一枝嫩绿的灌木树枝。

她神情柔和,几乎是十分温柔的注视着小小的梅花鹿,许是时间久了,手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太累,又怕惊动小鹿,她索性半蹲下身子,与小鹿平视,慢慢的靠在它身上。

小鹿也不害pà

,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只管自己一心一意的啃着树叶,黑黑圆圆的大眼睛纯净如清澈的未央湖水。

看了许久,尔容从假山后走出来,神色比以往更加柔和,他轻声唤道:“初颜。”

小鹿被惊,警惕的看着四周。

冷不防有人叫她,姬指月原本就有些麻木了的手一抖,树枝没有拿稳,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鹿毫不犹豫的跑开,躲在不远的一处草丛后睁着黑色的大眼睛,依依不舍的看着地上的树叶。

姬指月揉揉腿站起来,转身看到玄黑色长衣的少年立在身后,容色高雅,神情柔和。

她没有行礼,却在浅浅笑。

不是她不愿意行礼,而是蹲的时间太久,腿麻了,怕一行礼就站不起来。而且,尔容早就说过不用她行礼,只是她一直都没有真zhèng

放在心上。

“初颜可是喜欢这梅花鹿,改日我让人送几只到昭华宫去。”

尔容走到姬指月身边,手不经意似的碰触她的身体,姬指月觉得仿佛有暖流在身体里流淌而过,麻痹的双脚很快恢复如初。

三日未见的少女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她原本略显圆润的下巴像是尖了不少,尔容略微有点惊讶。

他知dào

三日前他说的话做的事必定会让她震动,却不曾想过竟然会造成如此明显的效果,她似乎经过了三天坚苦而深刻的思考,消瘦了秀丽的容色。

因为,她的神色是真真切切的改变了。

也许她自己不知dào

,她与他一起时,总是带着逃避意味的怯懦,害pà

帝王的宠幸,害pà

帝王过于妖冶魅惑的容颜,害pà

帝王温柔多情的神色,偶尔也会神色迷茫,像是不知该往何处去。

虽然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并且总是显得十分谦和有礼,但是那双澄清的眼眸却瞒不过他。

现在,原先的逃避也好,怯懦也罢,全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清朗的神色,原先时而会出现的迷茫之色也消弭而去。

她心底似乎有了某种决心,于是显露出淡然而明了的神情。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他觉得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少女的神色淡然缺乏生气,竟然像极了那个雪色衣杉的男子。

这样的情绪极为陌生,他略皱着眉头思考,听见少女低柔的声音说:“昭华宫里有昂昂就已经够热闹的了,再加几只小鹿,我可不知dào

怎么办了。”

昂昂是半月前尔容送来的白色小狗,长长的毛,黑黑的眼睛,淘气机敏,常常悄悄躲到姬指月的裙子下,突然跳起来吓她一跳。

昭华宫的一宝。

月白色衣裙的少女笑意盈盈,虽然这些日子里她与他亲近了不少,却仍总是十分苛守礼仪,讲话也都是有礼谦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然亲近。

尔容唇畔往上扬起,墨色的眼睛浮云流转,晴朗如空,“好,那我就不送了。”

姬指月笑笑正要回答,脚边忽然有疾风掠过似的,一阵笃笃的蹄子声,躲在草丛里的小鹿从藏身之处窜出来,叼起地上的树枝,又飞快的跑回草丛后躲起来。

只露出两只圆圆的黑黑的大眼睛警惕的注视着两个人。

尔容与姬指月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同时哑然而笑。

笑过之后是静默。

两个人都没有带着侍从,静默的空气里只有风吹过植物的轻微沙沙声,未央湖上一片澄清,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

似乎有点尴尬。

她又想起了三日前,他说过的话。

他却已经淡忘了那日的事情一般,再也不提起。

从小鹿身上将视线收回,尔容侧着头看姬指月,笑着赞道:“初颜穿上白色衣裙,果真十分秀美。”

“初颜知dào

,后宫妃子无事不穿白色的惯例,只是近日还请陛下多宽恕,初颜怕是要穿一段时间的白色衣物。”

少女的嗓音低柔圆润,略微有几分低沉,却十分悦耳坚定。

了然的点点头,尔容道:“可是为了安公的忌诞将至?”

“是。”

“初颜可想回姬家祭拜安公?今日下朝时听伯公说起,五日后安公忌诞十年,姬家决定要好好操办一番。”

“不。”

少年好心的提议却没有被接纳,少女不假思索的摇摇头说:“父亲不爱隆重正经的祭祀场合,十年忌日又如何,若是无心,操办的再盛大也是无用,我宁愿不去。”

她不愿意去,固然有她说的原因,更重yào

的却是因为姬安兮的安葬之处,并不是常人所知的姬家祖坟,假若她去了姬家操办的盛大忌诞,反而无法祭拜父亲。

而且,回了姬家,必定不可避免的会见到姬弗然,她不想在自己心绪尚未彻底平静的时候再出现在他面前,于他于己都没有丝毫好处。

现在她最需yào

的,就是一个宁静不起波澜的心境。

尔容没有接话,墨色的眼睛却渐有云起,高雅的神情下容色怅然,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大袖一甩,笑道:“既然初颜不愿意,那便不去了吧。”

一切仿佛云淡风清,少年的神色却依然如是。

若有所思。

第三十章 双鱼之结结为何

与少年相谈甚欢。

抛开了心头的包袱,姬指月头一次毫无顾忌的与尔容相处。

不用再担心他会突然提起姬弗然,自己的神情会出卖心底的隐情。

也不用再担心他会突然让她侍寝,他应允给她适应的时间。

似乎温柔体贴的过了头的少年帝王。

两个人坐在湖畔的大石上,跑掉的小鹿又回来了,温顺的蜷缩在姬指月脚下。

来往的宫人妃子都看到了这个景象,玄黑色大袖长衣的少年,与月白色素净衣裙的少女,身旁是小小的梅花鹿。

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只能看见两人脸上恬淡闲适的神情。

和谐而美好……叫人眼红的画面。

直到有小太监急冲冲赶来找到年轻的帝王,说是有要紧的事,请陛下赶快移驾。

尔容施施然离去,姬指月又与小鹿玩了会,也翩然而去。

回到昭华宫,殿春禀告说袁夫人来过,等了两个时辰实在等不住了才走。

“二婶是为了五日后,父亲的十年忌诞来的吗?”

殿春点头道是。

“使人告sù

二婶,我不回去。”

方才已从尔容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族人为了纪念姬家故去的传奇,决定要举办盛大的祭祀典礼。

作为姬安兮遗留下来的唯一骨血,姬指月理所当然的被认为应该出席,尔容说下朝后姬伯兮曾与他说起忌诞之事,想来是试探皇帝愿不愿意让他的宠妃出宫回姬家省亲。

尔容必定是不曾答yīng

也不曾回绝,所以才会问她要不要回家祭拜父亲。

她不愿意。

殿春应下,转身端来一个用红色绸缎盖着的锦盘,道:“这是方才长公主殿下命人送来的。”

“长公主?”

舞阳长公主半个月前突然回宫,着实在宫里掀起了一阵大风浪,重章殿整日人来人往,尔容也时常亲自去看她。

热闹了几日后,任性的长公主殿下却突然开始闭门谢客,除了皇帝和楚妃谁也不见,连太医都被拒之门外,说是精神不佳,待到恢复后再设宴请诸位。

姬指月只去看过她一次,近日来重章殿大门紧闭,异常的安静,再加上自己烦心的事又多,她几乎忘记了这个长公主的存zài



异常安静的舞阳长公主却突然给她送来东西,怕是等不到天黑就会传遍宫廷的每一个角落。

掀开盖在锦盘上的绸缎,不大的锦盘里是个精致的双鱼结。

姬指月愣住,半天回不过神来,与殿春相对无言。

“好漂亮的鱼啊!”半夏在旁边咋呼。

“长公主是单送给我,还是其它人也有?”

殿春摇摇头,说:“长公主只送了昭华宫一处,连咸碧宫都不曾送去。”

双鱼结,常人都知dào

是吉庆有余的的喜庆之意。

却少有人知dào

,鱼,代表的是最原始的生殖文化,送人双鱼结,尤其是送已嫁了人的少妇,除了早生贵子之外,还有母子平安,孩子聪明健康的意思。

先是有楚妃送来的早生贵子,又有长公主送来的母子平安。

姬指月忽然觉得十分不对劲,像是掉进了一个圈套,可是到底哪儿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楚妃以为她已经侍过寝,所以送来象征着早生贵子的吃食;长公主以为她独宠将近一月,送来寓意母子健康的双鱼结。

看起来明明都是十分善意的举动,她却觉得浑身毛。

“好好收起来吧,别让我看见就好。”

她罢罢手,原先与尔容相谈甚欢的好心情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分的郁闷之感,以及少许疑惑。

收在柜底的双鱼结,隔天又被人挖了出来。

尔容已经不常在昭华宫过夜了,但是照例会来消遣午后,看看姬指月,顺便吃他钟爱的点心。

尔容无意间说起长公主已经好多天没有出过门了,准bèi

晚些时候去看她。

半夏立kè

接口说,殿下前天还送了个好漂亮的双鱼结来呢,不过小姐不愿意看到它,让殿春姐姐给收到柜子里去了。

然后愚钝的无视殿春的眼色与姬指月骤然涨红的脸,跑去把刚收在柜底一天的双鱼结给找了出来。

尔容把玩着精致的双鱼结,神情是与往常无异的高雅从容,墨色的眼睛里却带了狡黠的笑意,他悠然一笑,道:“害初颜枉担了虚名,是我想的不够周到。”

“没事。”

脸色微红的少女垂着眼帘,膝上是白色的小狗昂昂,回答的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阿姐的性子虽然粗放了些,但人是极好的,她送你这个,想来是因为喜欢你,假若有机会,初颜不妨与阿姐多多来往。”

说完,尔容又轻轻叹道:“只是不知dào

阿姐送的这东西,到什么时候才能用上。”

轰的一声,姬指月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涌到了头顶,原先已经淡去了的红晕又回到了脸上。

大窘。

容色雅致的少年虽然神情温柔多有情韵,偶尔也会说些让她觉得不知所措的暧昧的话语,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说的如此直接过。

真是大窘。

尔容颇有兴致的看着姬指月受窘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又笑道:“玩笑而已,既然初颜不愿意看到它,我带走就是。假如,假如有一天,初颜想把它要回,随时都可以。”

少年的容色淡雅,浅色的唇微微扬起,墨兰一般优美芬芳,墨黑色的眼睛十分柔和,也十分认真的,看着眼前素色衣裙的少女。

姬指月听到少年说的话,依然觉得窘迫,却还是抬起头看他。

看到他墨色的眼睛的那一刻,反而平静了不少,她微微一笑,道:“好,一定。”

少年似乎十分满yì

听到这样的回答,墨色的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浮现,虽然浅,却十分纯净。

一直到他来到重章殿时,这浅而纯净的笑意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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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刁蛮公主贵家女

长公主殿下闭门谢客好多天,范围自然不包括她的皇帝弟弟。

尔容在重章殿一路畅行无阻,侍们说公主正在后院给宠物喂食,他便缓步往后院而去。

重章殿的后院十分阔朗,不像寻常公主妃子居住的宫殿那般栽种着各色珍奇的花卉,偌大的院子只有高大的古树参天,柔弱美丽的花草鲜少。

院子的左侧安置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火红色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铁笼子前,身后是几个缩成一团瑟瑟抖的宫女。

“阿姐。”他唤道。

火红色的身影转过来,青瓷一般的肤色,圆圆的杏眼。

多日不见客的长公主,皮肤的色泽虽然还是白的与青瓷一样,脸色却十分清朗,神采飞扬,丝毫不见精神不佳的模样。

看到玄黑色长衣的少年,她的眼睛亮,招招手道:“快过来。”

少年走近了,她指着铁笼子自豪的笑:“阿容你瞧,我的小白不错吧,在别苑的时候,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在它身上,终于把它驯服了。”

尔容看向巨大的铁笼子,里面是一只身形庞大健壮的大白虎,皮毛光亮,笼子里散落着满地鸡毛,它的胡子染上了血色,嘴巴旁边一圈的白毛上沾着血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白虎眯缝着眼睛打量陌生的玄衣少年,却十分失望的看到玄衣少年脸色丝毫不变。

它张开沾满血污的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浓烈的腥臭迎面而来,白虎兴致阑珊的踱到笼子的一旁,半躺着拨玩鸡毛。

侍们说长公主在院子里给宠物喂食,看来他来晚了一步,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

尔容听到小宫女们牙齿打架的咯咯声,他忽视自家阿姐将着庞大骇人的大白虎叫做“小白”,问道:“这就是去年夏天伤了阿姐的那只白虎?”

长公主在狩猎时被白虎所伤,白虎却亦被她所擒获,她不得已在别苑修养,一能起身,就开始驯养大白虎,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将它驯服。

“对,就是小白。”

尔枫走到白虎躺着的一侧,从铁笼子栅栏间的缝隙里伸手进去,在它脑袋上赞许似的重重拍了几下。

火红色衣裙少女的手掌娇小,甚至不如白虎的鼻子大,却毫不畏惧的拍上它的脑袋,白虎也不恼怒,反而越眯缝起双眼,十分享shòu

似的仰起了头。

尔容听到小宫女抖的更厉害了。

“行了行了,你们都滚吧,没看见小白吃饱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瞧你们没出息的样,一会要是又惹恼了小白,我把你们都丢进去喂它。”

看到瑟瑟抖的小宫女们,尔枫极不耐烦的样子,她挥挥手示意她们都走开。

吓破了胆的宫女们连礼都忘记了行,逃也似的鼠窜而去,丢下这对在凶狠的白虎前神色自然如常的姐弟。

大而阔朗的院子里只剩下一对姐弟,还有一只庞大的白虎。

“这些天,阿姐闭门不出,就是与小白为伴吗?”

“我看着你那些娇滴滴的妃子们就烦,偏偏一个个还老往我宫里跑,一天跑个好几趟,讲的话都差不多,她们讲着不累我听着都累,还不如与小白在一起来的自在。”

尔枫毫不留情的批判弟弟的妃子们,也不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这样不开心,她锊锊小白长长的胡须,回头说:“真说起来,还是姬指月要好一点,起码讲话没像其它人那样故yì

装的和蚊子哼哼似的。咦,这什么?”

玄衣少年站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淡淡的笑,雪似的容颜上神情高雅,一点也没有不快的神色,反而有些微微的得yì

似的情感流溢,仿佛刚才姐姐批评的妃子们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手上依然把玩着精致的双鱼结。

圆圆的杏眼里浮现了然的神色,尔枫点点头,道:“陛下刚从昭华宫来?”

尔容不答反问:“阿姐在宫中数日,可有想到如何招姬弗然为驸马?”

火红色衣裙的少女粲然一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秀气的牙齿,她没有丝毫赧然之色,却有微弱的苦恼:“想是想过许多。可是姬弗然老不喜欢出门,我也见不着他,总不能直接跑到他家里去吧。我还想着要不要直接招他进宫问他算了。”

尔枫的性子不像是个女子,却像是豪爽的男子。

虽是如此,但让她以一介公主之尊,轻狂无事便跑到男子家去寻他,却也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尔容悠悠然一笑,神色越的高洁,身侧仿佛有无数朵墨兰绽放,浓烈清冷的芬芳盖过了大白虎身上散的血腥味。

他道:“眼下正有一个机会,可以到姬家去见姬弗然,阿姐可愿意?”

火红色衣裙的少女听后,圆睁的杏眼骤然亮,她仰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弟弟,认真的问:“什么机会?”

“后日是姬安公十年忌诞,姬家有祭祀典礼,安公是国之重臣,与我又曾有师徒之缘。阿姐替我去祭拜安公,合情合理,阿姐觉得如何?”

“好。”

尔枫朗然笑出声,她不假思索的答yīng

,应下来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头,于是偏头问:“阿容,我问你,姬指月的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姬弗然,要不然你怎么把我送去的双鱼结都带回来了?”

尔容淡淡一笑,道:“初颜是重情之人。”

不以为然的瘪瘪嘴,尔枫道:“怕就是太重情了吧。阿容,你想让我招了姬弗然做驸马,然后姬指月就会一心一意的跟着你了,是不是?你和我说实话,我是你亲姐姐,绝对不会笑话你的。”

尔容哑然。

他的姐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你是东朝的皇帝,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啊。别说一个姬指月,只要你想要,再来十个也都该乖乖的伏在你的脚下。哪儿用的着你这么迂回曲折,和百姓谈情说爱似的。”

略思索,他摇摇头道:“阿姐不必为我多虑,我清楚自己做的事。只是,还有一件事,请阿姐一定要帮忙。”

“恩?”

玄黑色长衣的少年微微低下头,在脸色白的与青瓷一般的少女耳边轻声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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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相见未必好相知

玄黑色长衣的少年微微低下头,在脸色白的与青瓷一般的少女耳边轻声耳语。

许久,尔枫抬起头,问:“就这?”

尔容点头。

“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她歪着头看他,问:“佑怡姐怎么办?”

“佑怡姐?”少年清越的声音十分迷惑,他墨色的眼睛茫然,他们说的事明明与楚妃没有关系,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

尔枫的神色却十分认真,“是啊,佑怡姐。你要是和姬指月好了后,不会就不要佑怡姐了吧?”

尔容又一次哑然。

他低头看,她的表情不像是玩笑,反而是十分的正经认真。

他这个姐姐,从小就张扬的像个男孩子,母亲尚在人世时,常会说你们姐弟两要是换换性子倒更好。

他们姐弟二人,从小都不爱黏人,只爱独自玩着各自感兴趣的东西。

长大了一点后,母亲故去,还十分幼小的他被父皇带在身边熟悉政事,空余时间还要跟着姬安兮学习。

他的性格多半是在那段时间养成的,那段时间的经lì

几乎奠定了他一生将要走的坎坷道路。

他的姐姐却被送到年迈的皇祖母身边生活,皇祖母对她溺爱的无法无天,她原本就张扬的性格越的狂放。

两个人共同生活的时间很少。

是以,他对她的感情诚挚,却并不十分深厚。

有许多事他宁愿与楚妃商量,也不曾与她明说。

这固然是因为与她不如楚妃那般亲近,却也是出自对她自身的将来与安全考lǜ



这腐朽的东朝啊,像是一具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药石无效,弥留已久,不知dào

哪一天便会轰然倾倒。

这早已不是她心里那强dà

繁盛的天朝。

她是他的姐姐,出身皇室,东朝最高贵的长公主,却是早晚都要嫁人的。

不管她最后嫁的人是不是姬弗然,都好过她依然留在这个宫廷之中。

凭她这般张狂冲动的性格,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论爱恨都是最炽热尖锐的火。

她真心喜爱楚妃,将她当做自己亲姐姐一样的亲近,才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她。

这高贵任性的长公主,假若一直留在这里,不知最后会走向什么路途。

再有就是,虽然她是他的亲姐姐,他也不敢完全的信任她。

有些事,既然她误会了,那就让她继xù

误会吧……这样反而更好。

尔容在心里无奈的叹气,神情却依然是高雅无暇,他淡淡的笑,道:“自然不会。佑怡姐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对她,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

尔枫满yì

的点点头,她豪爽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后天你自己安排好,我在朝阳门等你。”

“好。”

“我要去沐浴了,你自己自便吧,随便和小白玩还是干吗的,走的时候叫人和我说声就行了。”

说着,火红色衣裙的少女也不行礼,把年少的帝王独自扔在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尔容站在原地,周围没有一个人。

雪似的容颜无情无绪,他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叹息,墨色的眼睛里有浮云流转。

风灌进他宽大的广袖,大袖鼓起,像是两个微张,却飞不起来的黑色翅膀。

少年独自一人,长身玉立,身旁是眯缝着眼睛的凶猛白虎。

孤绝料峭的寂寥姿态,黑暗执狂的冰冷气息。

少年从来不像是一个帝王,反而像是一个生活在黑暗里的孤独的偏执。

与名唤初颜的少女一起时,会有暖色的温柔之色流溢。

却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他的姐姐,不论爱恨,都像是炽热而尖锐的火焰。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这骇人的火焰,被强行压制在高雅从容的神色之下。

四周人声全无。

重章殿的后院蓄养着凶猛残暴的白虎,无人敢靠近。

凶残骇人的白虎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太弱小,在这玄黑色长衣的少年面前。

黑色烟雾似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静静的跪在少年身后。

“如何?”

少年清雅的嗓音,平滑而过。

“那人三日前从临安来到帝都,下榻在东城的一家客栈,鲜少出门,夜里却灯火长明,经常有身份未明的人来往。”

“果真如此。”

“虽不知其谋划如何,但基本可以确认是对主上不利之事。”

少年点点头,他的神情依然如常,似乎没有听到黑影说的,将有不利于己的事生一样。

“后天之事,准bèi

的如何了?”

“正在进行中,一切顺利。”

少年淡淡一笑,道:“那就继xù

吧。”

“是。”

黑色烟雾一般的身影淡去,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少年站在那里,静静的像是思考。

许久,他转头看看铁笼子里的大白虎,无声的笑,轻声说:“如你这般,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也罢。”

兰香疯狂四溢。

白虎茫然的睁开双眼,眼前的少年笑意盈盈,却冰的像是它那年冬天吃进肚子里的冰块一样。

黑色大袖一甩,少年转身离去。

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暗黑色的雾气。

深夜里。

未央宫静如无人之境,静默无声的夜风平缓滑过宁静的湖面,湖面微起涟漪,搅碎了倒映在水面的昏黄烛火。

零碎的被打破的烛火落落如星,撒满银色微亮的湖面,在漆黑的夜色里。

湖面上,临水悬空而建的书,三面是游廊。

有昏黄微暗的烛光摇曳。

巨大的窗扉下,玄黑色长衣的少年在烛下独坐,一杯清茗早已冷却。

执一卷古朴旧书,少年的神情淡雅,雪似的容颜在烛火下明暗未定,奇异而令人不安的美丽。

烛火并不暗,只是投射在少年无暇的脸庞上,却生生多了几分黑暗气息。

少年神情恬淡释然,似乎在等待。

人或某个时间。

早上有事没更,晚上还有一章。

今天一大早和老爹一起去了大姑姑家,姑姑家有个葡萄园。

真的葡萄园哟~庄园似的,远看漂亮极了。

不过近看嘛……哈哈,那就是葡萄美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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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欲借凤驾迷人眼

昭华宫里灯火全无,姬指月睡在床上,呼吸却不平稳。

明日便是父亲的忌日。

她的父亲,埋葬在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山丘上,与妻子同穴而居,而不是奢华却散着阵阵腐朽气息的姬家祖坟。

往年,父母的忌日,她总会亲自去坟前祭拜。

今年,却只能在月下燃一炷香,悼念她故去的父亲。

她睡的并不安稳,梦里有为明日祭祀准bèi

好的物品,有父亲母亲葬礼的片段,有祖母看向自己不耐如视妖物的神情,有姬弗然牵着年幼的她穿过画廊的画面,有姬弗然第一次远游归家后带来的礼物,有她进宫时穿过珠帘落在翡翠玉车里的杏花,有尔容在未央湖上为她簪的鸢尾,有尔容在蔷薇花架下疲惫玲珑的模样。

几乎回顾了她以往所有的岁月。

于朦胧中醒来,隐约看到窗外的月已西斜。

再睡去,尔容在梦里说:“初颜,我想你过的好,你知dào

吗?”。

姬弗然在无形的阻隔之外,淡漠而忧伤。

她想过去安慰姬弗然,脚下却像是长在地上一般,挪不动分毫。

尔容继xù

说:“这个双鱼结,初颜可想要回去?”

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回答声,却分明看到尔容笑盈盈的将双鱼结往自己身上挂。

姬弗然依然在无形的阻隔之外,低垂着眼帘,默然吹奏着一管感伤的长萧。

她想叫他,告sù

他,她在这里,不要再吹那么伤感的曲子了。

张了张嘴巴,这个世界里却没有她的声音。

也许是她的神色十分奇怪,尔容的手指修长如玉,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初颜可是累了,既然累了,我们就早些歇下吧。”

她摇头,挣扎,少年的手却像是长在她的脸上一般,怎么都甩不掉。

少年的手温度偏低,指腹微微有些老茧,却并不硬,触摸到她的脸,丝毫没有不舒服,反而让人有淡淡的安心的感觉。

善于蛊惑人心的少年,哪怕在梦里,都有如此强烈的真实感。

就连那偏低的温度,都像是真zhèng

触及到她的肌肤一般真实。

真实感……少年的手……在脸上……微低的温度……

姬指月在梦里迷惑,她侧过脸,少年的手依然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柔和的轻抚,淡淡的香味绽放在鼻端。

太真实了。

骤然睁开眼,她几乎惊叫出声。

却被轻柔的捂住了嘴巴,连身体都无法动弹。

黑暗里,她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水一般晶亮,墨一般漆黑,带着笑意俯身看她。

夜间微凉的暗色空气里,暗暗有兰香弥漫。

她分明知dào

是谁,却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初颜莫怕,是我。”

轻轻的,少年清雅从容的声音在静默的空气里流淌。

姬指月点点头,压制着她让她动不了身的力量松开了,她立kè

坐起来拽着被子拉到下巴,严严实实的盖住自己的身体,确信没有任何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她忐忑问道:“这么晚了,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尔容似笑又非笑,道:“自然是有事。先莫要问,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人。初颜快些起身吧,随我走。”

眼睛适应了黑暗的氛围,窗外亦有微弱光亮,姬指月看清了眼前的少年。

与以往无异的玄黑色衣,却是简单许多的样式,袖口的暗纹窄了寸把,也没有拖曳在地的绵长裙裾。

长在脑后,随意系了一束,其余的只披散在肩头。

像极了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

只是那从容雅致的丰韵,带着黑暗的气息,挥之不去。

这样的少年,简直就是为暗夜而存zài

的。

她“噢”了一声,却还是紧紧的拽着被角,动也不动。

等了许久,见少年丝毫没有觉悟,依然站在她床前对她笑。

虽然笑的很美,可是……

她不得已开口道:“陛下能不能先回避一下,这样我……不好穿衣服。”

尔容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转身到屏风外去等候,眼里的笑意却掩盖不住。

等姬指月准bèi

好可以出门时,窗外天色已经开始变亮。

尔容不许她叫侍女,也不许她多点灯,又叫她选套最简单不累赘的衣服。

她本来就是从小被众人服侍长大的小姐,从不曾亲手打过一个衣结。本朝的衣服又多且累,纵然她选了最简单的一套,却也是层层叠叠,独自穿起来十分不便。

手忙脚乱,好容易穿好了衣服,及腰的长却是怎么也搞不定,只能央求尔容帮忙。

两个人忙活半天,总算是梳出一个最简单的还算整齐的髻。

松了口气,姬指月在铜镜前端详自己,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的髻,带着不多的几样精巧饰物,与平常华贵复杂的髻完全不能比,她却觉得莫名的满yì

自得。

一转头,看到身旁的尔容也是一样的神情,只是略加了几分赞许。

禁不住脸微微红起。

尔容牵着她,从昭华宫大殿后的小侧门走出去,早有他的贴身小太监在外等候。

刚刚破晓的宫廷里,已有许多人开始活动。

他们转挑无人僻静的小道走,一路上都不曾遇到人。

走了许久,一直到朝阳门时,姬指月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朝阳门外,长长的车队仪仗排列,奢华而张扬。

却有点不对。

姬指月细细的看去,仪仗十分庞大豪华,却不是皇帝仪仗。

她原以为皇帝要带自己回姬家去参加父亲的祭典,虽然说她已经说过了不回去,心里多少却还是有点牵挂。

一路走来时,踏着少年的脚步行走,暗暗有欢喜在心底绽放。

但是眼前庞大的豪华仪仗却是十足的公主仪仗。

东朝尚在宫中的公主只有舞阳长公主。

她十分疑惑,看向尔容的眼光便带上了询问。

尔容了然,他悠然一笑,道:“安公忌日,初颜必定还是想亲手为安公上柱香,容也如是所想。只是出宫不便,不得已出此下策,初颜见谅。”

刚从医院回来……肠胃炎又犯了

今天中午大家高兴,和哥哥们一起喝了点酒

汗,这胃就抗议了

挂了两瓶水,安若记挂着没更的文,噌噌跑了回来

还好有存稿,不然是真的没法更了

第三十四章 出得宫阙乍喜时

姬指月略一思索,前因后果便十分明了的浮现出来。

那日,她说不愿回姬家祭祀,尔容虽没问原因,心里却想必十分清楚,她不认为他不清楚父亲的真实埋葬之地。

想要寻找一个出宫上坟的契机,但是两个人身份太过敏感,没办法随意出宫。

于是,他便托了舞阳长公主,让她出宫时把他们两人带在仪仗队里,悄悄混出宫去。

她所想不到的,是那多日来闭门不出的长公主,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出门,这么早就做好了出宫的准bèi

,还动用了她厌弃的全副长公主仪仗。

想不明白的问题对她来说无关紧要,重yào

的是她可以去父亲坟前祭拜,重yào

的是她身边的这个少年……十足的心意。

诚挚的向少年道过谢后,她随着淡淡微笑的少年上了仪仗队里的一辆马车。

外表合乎礼仪的马车,几乎只是做装点仪仗之用,内里虽也十分宽大舒适,却与帝王平常使用的马车相差甚远。

委屈尊贵的皇帝坐在这样的马车里,姬指月心里简直就有一种负疚感。

但是,优雅出众的少年帝王却神情怡然,仿佛舒适的很。

他们就这样偷偷跑出宫去了,宫里的人现了该怎么办?

尔容却笑笑说他早有准bèi

,他让他的小太监回未央宫去,不管是谁问起他们来,就说姬昭容昨夜在未央宫过夜,皇帝起晚误了早朝,索性就好好睡个懒觉。

少年优雅的神情里,似乎带着几分小小的得yì

与狡黠,他看着她,说:“只是委屈初颜,近日里怕是要担个不雅之名。”

不雅之名?

怔了怔才体会出他话里隐讳的意思,耽误君王早朝,不就是红颜祸国的罪名吗?

小太监下了马车后,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相对而坐,少年的气息十分亲近,她微微有点不自在。

少年却自在的悠然淡笑。

红颜祸国就红颜祸国吧,这个罪名还不如父亲坟前的一柱香来的重yào

,反正现在谁都以为她是少年皇帝的宠妃,多上这么一项耽误君王早朝的罪名,也没多奇怪。

马车开始驶动,前方有乐声响起,长公主仪仗,是配有数十名乐手的。

在靡靡乐声中,尔容道:“初颜可知阿姐是往何处去?”

歪着头将前因后果又想了一遍,姬指月沉吟道:“公主是去姬家?”

尔容点点头,高洁如雪的的神情里有微弱的莫测玄机。

姬指月沉默片刻,心绪百转千回,到了嘴边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初颜谢过陛下。”

她不知dào

长公主连日来闭门不出的原因,却能猜出想要劝任性的公主出门,甚至出宫去姬家要费多大的功夫。

神情雅致的少年帝王,在她身上的花的心思太重,她不知dào

该怎么回报。

正在沉沉思索,少年帝王却开口说道:“初颜不必谢我,若不是阿姐自己想要去姬家,任凭旁人如何劝说都是枉然。”

长公主自己想去姬家?

“为何?”

少年帝王的唇畔上扬,莫测的玄机深沉晦涩,带上了不明意味的笑容,他说:“因为阿姐想要姬弗然为驸马。”

因为阿姐想要姬弗然为驸马……

尔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她脑子里轰炸过去,似乎眼花了,眼前出现一片斑斓的色彩,少年的脸在斑斓的色彩中,扑朔迷离。

想要说话,她却只能扯着嘴巴往两边微微咧开,笑不像笑。

她的弗然哥哥,从小仰慕的弗然哥哥,与那火红色衣裙,皮肤宛若青瓷的长公主,她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

斑斓的色彩渐渐散去,她看见少年的脸。

面具一般的高雅神情下,居然弥漫着几分哀伤,虽然很淡,却是真真切切的哀伤。

他切切的看着她,说:“初颜,与弗然相比,我就如此不堪吗?”

她勉强微微一笑,道:“不是的,陛下很好,只是……”

“只是在你心里,依然只有姬弗然一人是吗?初颜,我待你这般好,假若是旁人,也许我……”

少年说不下去了,他雪一般的容颜苍白无色,哀伤蔓延,浅浅的脆弱在他墨色的眼睛里浮现,更深层里,有她未知的情绪疯狂的汹涌着。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高雅从容的面具彻底的被撕裂开来,这样的少年,无论是谁看到,怕都是又爱又怜。

姬指月却无言以对,并不是她没有话想对他说,而是想说的话太多,却偏偏理不清楚,不知如何开始说。

“陛下……”

“罢了。”少年的神色被他强dà

的自我控zhì

力所压制,又恢复了以往的高雅从容,只有那墨色的眼睛依然有些许莫名的情愫,刚才一瞬间的哀伤脆弱神情仿佛之是虚幻,他淡淡一笑,道:“无论怎么样,我还是会对你如此,那个双鱼结,每时都在等着你取回。”

马车平稳安静的向前驶去,接下来的一路默默无言,姬指月与尔容相对而坐,彼此都躲避着对方的眼睛,对方不注意时,视线却会不经意似的从他脸上飘过。

就这样,到了姬府大门不远处。

长公主打人过来,说是吩咐这辆马车里的人去郊外替她办事,派了一些护卫随侍。

随后,她便在姬家众人的迎接下,昂阔步的踏进了姬府大门。

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姬指月看到姬府盘踞在宽大的街道上,绵延数百里,巨大的府门宛若一只巨兽张开着的血盆大口,吞噬着每一个进入的人,尔枫张扬炽热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她忍不住微微叹息。

门里流溢出点点陈旧的气息,历史悠久累世高华的门第,也逃脱不了衰老的命运。她第一次觉得,她从小生长的,赖以为命的繁盛世家,是如此的陌生。

她还看见,大门下,白色出尘的身影,淡漠的神情,透过众人,看向已经开始往外行驶的马车。

心里却出乎意料的宁静,完全没有原本预想的悸动,只有复杂难辨的情绪沉浮。

马车越驶越远,雄踞霸占了数条大街的繁华府邸渐渐在视线里消失,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她放下微微撩起的帘子,一转头,看见少年隐忍而略带探究的高华神色。

微微一笑,她主动与少年讲起话来。

更呀更呀更文喽~

安若泪溅三尺跪求收藏

第三十五章 思仪山上忆传奇

金陵城外,有一座不甚有名的小山,名曰思仪。

小小的思仪山不甚高大壮美,却有着异常的秀丽景致。它原是近郊踏青的好去处,帝都里的人们常在春日里三两结伴来游。

十年前,思仪山突然被姬家强行买下,自此断了游人的行踪,日复一日的寂寥,人迹绝灭。

姬家买下思仪山后,却不派任何用场,也不派人看守,任它荒在那里,只是一年里有几次派人进山,也不知dào

做什么。

曾经有人见山上无人看守,便大着胆子挑zhàn

东朝第一世家的权威,偷偷入山游玩。

出来时,却神色惊恐惨无人色,惊慌失措的慌乱逃逸而去,不管旁人怎么问,都只是一脸惨白的摇头,不愿意说一个字在山上生的事。

于是,渐渐的,思仪山上闹鬼的传言流传开来。

真zhèng

的断绝了人迹。

此刻,思仪山绵延的山路上,却有一行人缓步而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玄黑色衣杉的少年,他的身旁是月白色衣裙的少女。

两人的衣饰典雅富贵,容色逼人,这样的人,哪怕走在帝都最出色的一群世家之后中间,也是会让所有人都一眼便能看到的所在。

姬指月与尔容并肩而行,笑意融融,在马车里时的不快似乎早已消弭。

跟在后面的侍卫们还充当着侍女的职责,提着祭祀用的香烛白纸果品酒水之物,他们听到少女低柔圆润的声音,徐徐道:“母亲是江南女子,出身江湖,听父亲说,外祖是受人景仰的侠士,与外祖母执剑游天下,多少人羡慕的侠侣。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两位老人家,外祖不愿意母亲嫁入权贵之门,母亲却执意要跟父亲走,与外祖闹翻了脸,外祖与外祖母负气而走。我出生后,母亲与父亲每年都要带我到江南,去探望太公公,还要寻找外祖的踪迹,希望能言归于好。只是这个心愿,一直到他们逝去都未能如愿。”

顿了顿,少女继xù

道:“母亲虽然如愿嫁给了父亲,过的却并不十分开心。因为不是出身士族,在家中,母亲一直不得祖母喜爱,妯娌之间也时常有闲言碎语。那时候我虽小,却也知dào

母亲常背着父亲伤心,但是当着父亲的面,母亲从来不说一句怨闷的话,永远都是笑着说开心的事。现在想来,母亲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心里必然是自卑又倔强的吧,身世不如人,又生性不愿落与人后。我一直都觉得,假若没有母亲,也许父亲也不会是我所熟悉的父亲。”

向往似的叹息,尔容道:“这天下,怕也是只有你母亲才能配上安公。”

山上的空气格外清新,一路行来,道旁古木苍天,鸟鸣不断,少年清越的声音在山中静默清新的空气里滑过,越的从容优雅。

姬安兮的妻子,他自然是十分了解,虽然他只见过她一次。

莫缃琬。

莫相忘。

四十年前,她的父亲是天下最负盛名的剑客,执剑潇洒走江湖。纵然现在被提及名字,所有的习武之人都都会敬畏的压低嗓门。

四十年前,她的母亲是江南最大的武林世家家主的独女,那庞大的武林世家,在江南的势力甚至胜于姬家在帝都。

不必细缀两人的外貌,后人所知dào

的,是他们在上元灯节那一夜的相遇,于绚烂的火树银花之下,钟情,第二日便结夫妻,成为当时江湖中最另人艳羡的伉俪,日日相携而游。

一年后,生下独女。

取名莫缃琬。

这便是姬指月口中所说的,她传奇一般的外祖夫妇。

尔容知dào

的,怕是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莫缃琬,莫相忘。

人如其名,任何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将她相忘,哪怕终其一生。

她出身江湖,却不能将她说成是草莽之女,江南武林第一世家家主唯一的外孙女,从小也是金尊玉贵,七奴八婢的服侍长大。

当年的她,当之无愧的江南第一美人,所到之处,必有海山一般的人群尾随。

所有江南男子心里的梦中情人,所有武林人士为之努力,只盼一日能得见美人容颜的女子。

更不消说,有多少男子心心念念想要金屋藏之。

她却从来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

那一年,她独自离家远游,江南第一武林世家出来的小姐,美丽却不柔弱,自然不必担心贪色的宵小之辈。

直到,在帝都金陵城外的一座无名小山丘上,遇上那个人,从此沉沦。

苦恋,与父母决裂,她嫁给那个人。

江南之美,武林世家中娇艳的奇葩,在官宦士族的眼里,不过是来自江湖的一个卑下女子。

她在帝都深海一般的世家里苦苦挣扎,生下独女,与夫君相伴六年,寡居数月,去世。

与父母决裂的那一年,她的侠侣双亲随风而去,从此再也不见踪影。

她每年都回江南寻访双亲,探望外祖,带着她那会另女子围观的夫君与年幼的女儿。

那样的场景,今后怕是再也不会有。

一家三口走在江南的温暖软风里,身后是庞大尾随的队伍,不断有人加入,却从不会有人主动离去,有男有女,上有花甲之老,下有**之童,绵延数条街。

她与夫君双双故去那一年的冬天,疼爱她的外祖,那个清奇俊逸的童颜老人,也在家中骤然离世。

至此,江南第一武林世家消散,有如烟云。

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旧址,没有人敢动用,寂寞的年复一年蒙生灰尘青苔,成了蛇虫的蜗居。

偶尔有人意wài

打门外路过,也是肃然的神情。

快8W字了,成绩一直很扑

一塌糊涂的投票每天递增

安若仔细反省了一下,也去看了一些人气高的大大们的文

总结原因如下

一是月破慢热,二是情节和缓,三是文笔堆砌

四是安若是新人小透明,并且不善于广告

当然,这只是安若的自我感觉,各位大大如果有不一样的看法请尽管对安若嗤之以鼻吧



月破真的慢热

预计是有六到七卷的,一卷十W字

前面几卷是尚未明朗期的后宫,一直比较慢热

要到第三卷后面地四卷才会比较跌宕起伏

那个……也不是说前三卷都是平平如水的吃喝玩乐

安若是有做很多伏笔的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泪奔

第三十六章 不思惊变杀意生

略偏过头,姬指月想想,然后道:“这我不知。我只记得母亲的容貌十分秀美,二婶时常还会说起,自从母亲故去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可以与母亲媲美的美貌女子,大姐姐虽然美丽,却不如母亲十成之一。”

尔容轻笑出声,墨色的眼睛里狡黠之意一闪而过,却道:“这是自然,我虽不曾亲眼见过你母亲,然而,只要看初颜的美貌,便能窥之一二。”

心里有喜悦的花朵暗暗绽放,姬指月脸上的笑意微微流露出她心底的欢喜。

悠悠然一笑,尔容问道:“初颜可还记得江南是什么模样?”

“自然记得。最后一次去江南,正赶上盛夏,父亲与母亲带着我游西湖,满满一湖盛开的荷花,望也望不到尽头,空气里都是荷的香味,败落的花瓣落在水面上,漂亮极了。父亲与母亲在断桥上合奏,引来许多游人的观赏,走的时候,还有很多人一路追随,在湖上摘下荷花与莲蓬送给我们,拿都拿不下。有一个在湖边乞讨的小女孩,一路跟着不愿意离开,母亲便将她收下,做了我的贴身侍女,便是半夏。”

少女在追忆,低柔的声音越的低沉,细水一般流淌,她描述的美景似乎只会在最美妙的梦境中才会出现。

少年的神色高雅,目有神往之色,他低头问满脸怅然的少女,道:“假如有机会,初颜想要再去江南吗?”

少女的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纵然去了,也不再是当年的江南,那满湖碧色,那在娇艳菡萏间的合奏,那清雅香甜的荷香,那一路追随的小女孩,都只存活在她的记忆里,年复一年的鲜活如昨日之境。

尔容一时间没有说话,两个人默默的走路。

转弯,豁然开朗,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杏林赫然在眼前。

杏花烂漫的时节早已过去许久,杏树上结满了一个个青翠小巧的杏子,坠坠的压低了枝桠,人从树下走过,仿佛都能闻到小杏子酸涩未甜的味道。

忍不住摘下一两个把玩,却看到对方也做了相同的动作,尔容与姬指月相视一笑。

杏林中央,古朴典雅的坟墓之中,故去的传奇夫妇二人同穴而居,他们的坟墓,建立在初见时的地点,每一年的杏花烂漫依旧,人面不见。

姬家祖坟里,不过是空空如也的衣冠之冢。

姬指月转身接过侍卫们手里的提篮,亲手将篮子里的果品一样一样整齐的摆在坟前。

燃一柱香,三拜。

余光看到玄黑色衣杉的少年手执香烛,行了个半礼,兰香流溢,他肃然沉声道:“容枉为学生,多年来不曾为安公执一柱香,实在汗颜。今日与初颜一同前来,望安公冥下安宁,容定不负所托,愿以容之所有,换得初颜此生安乐。”

错愕,惊讶,微笑,疑惑。

姬指月转头,身旁的少年笑容浅淡,神情雅致高华如高山之雪,墨色的眼睛里有浅浅被克制了的情感流转。

她低低的开口道:“初颜一直疑惑,不知陛下为何……”

蓦然。

杏林里骚动骤起,停留在枝头的鸟儿们全数惊起,叽喳怪声乱叫着,一齐扑棱着翅膀往高空奋然飞去,惊落了无数嫩绿色的树叶,带落了成串成串的小杏子。

一时间,天空仿佛蒙上了浓厚的乌云,飞起的鸟儿们遮天避日,展开的翅膀相互交错重叠,挡住了原本十分明媚的阳光。

杏林里疾风落叶,晦暗不明,怪声四起。

温度仿佛在瞬间降下数十度。

地上有惊慌的动物四处逃窜。

难道这就是思仪山上闹鬼的真相吗?

姬指月纳闷的起了这个傻念头,还来不及想,就被卷入了兰香浓郁肆意的怀抱。

少年紧紧抱着她,闪在一边,不甚敏捷的动作,却如行云一般优雅。

有利器快速划破空气的唳音,回头看他们原先所站的地上,一支泛着蓝光的箭插入地面寸许,箭尾的羽毛颤颤抖动。

随侍而来的侍从们随即惊起,迅速围成一个圈,将他们俩围在中间,霍然拔出腰间的刀剑,一致对外。

有人大声喊道:“护驾,有刺客!”

凭空出现一般,带着森寒凛冽的杀气,数十名黑衣人在各个方位默然现身。

浓重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

温度又降。

体温随之下降,姬指月忍不住打哆嗦,冻的连指尖都变凉了。

温柔而亲密的抱着她的少年,体温偏底,此刻却恒温不变,成了她吸取热量的唯一来源,她不自觉的尽量贴近他的身体。

黑衣人的人数不及侍卫,实力却胜于侍卫。

为了不引起众人太大的注意,跟随他们而来都是寻常的的侍卫,纵然后来长公主不放心又派了队侍卫追随而来,却依旧是一般的侍卫。

没有十分强dà

的武力与格斗技巧。

两方人马静默而狠绝的纠缠在一起,没有话语没有吆喝声,除了疾风,只有兵器相交与利器划过的声音。

侍卫自动分成两组,一组与黑衣人打斗,一组围着圈子中央的人,以守护的姿态拿着兵器,泰然不动。

无声的比斗,招招都是杀手,稍有不慎,命便归西。

姬指月看的心惊胆战,她虽然不懂武,却也看的明白侍卫不敌,倒下的人多是侍卫。

黑衣人凶猛而无所顾及,就算身体被刀剑刺中,只要不倒下,流再多的血也依然挥刀向前,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没有痛觉。

他们只知dào

杀,杀,杀。

哪怕一只手被砍去,也会用剩下来的那只手继xù

作战。哪怕一条腿被斩断,也会用剩下来的那条腿跳跃前进。

直至呼吸停止。

死士。

安详宁静的杏林,叶叶相盖,远远近近,一片深深浅浅的绿意,枝头挂着成串小巧的碧色杏果,空气里微有尚未成熟的杏子酸涩的气味。天气晴朗时,阳光会从枝叶的缝隙中渗透下来,一点一点撒在灰黑色的地面上。

杏林中央,坟墓典雅古朴。

肃杀阴暗的杏林,天色昏暗,飞鸟盘旋,无处可落,浅碧深绿的枝叶溅上了暗红色的血液,凛冽的杀气惊落了无数只圆润的小杏子,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没有阳光,急速的迅风,不时带来落下的枝叶与杏子,在疾风中强劲有如最阴险的暗器一般袭击人。

杏林中央,坟墓阴森怖人。

坟墓中的人,连死后都不得安息。

刚上来一看,收藏掉了一个……

好心痛啊

为毛为毛为毛为毛为毛为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掀桌狂燥呐喊中

第三十七章 离人梦断知何处

姬指月在颤抖,不止是因为冷。

从来没有见过血腥的场面,她见过的最多的血,就是刺绣时不小心刺破指尖流出的那一滴血珠。

从来没有想过,世上真的有腥风血雨这样的场景存zài



她止不住的颤抖,因为恐惧,也因为父母的故灵受惊而不安。

头顶上传来少年淡雅如常的声音,带着叹息,道:“初颜莫要再看了罢。”

少年说罢,放开抱着她的手,走到她面前,又一次,拥她入怀,将她的眼睛蒙住轻轻的按在自己胸口。

“初颜莫怕,莫怕。”

少年身上,有浓郁清冽的兰香流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从容雅致,徐徐道来,仿佛眼前只不过是一片优美无害的美景,而不是恐怖森然的血腥修罗场。

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越来越多的侍卫倒下。

他优雅的站立在众人之间,怀抱着瑟瑟抖的少女,浅色如兰一般美丽的唇浅浅上扬,墨色的眼睛无情无绪,只带了些许淡漠的怜悯望着那些正在搏斗的人们,不论是刺杀他的人还是保护他的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没有一点惊讶的神情,没有一点恐惧的神情,没有一点不适的神情。

反而十分舒适似的,将自己置身事外,观赏着眼前的景况。

姬指月在他怀里,眼前一片漆黑,这是少年的玄衣墨,少年的双臂牢牢的环住她的身体,在她背后缓慢轻柔的拍动,就像对初生婴孩一般温柔。

她看不见他奇特诡异的表情,只听见他说莫怕,只闻到他身上雅致清冽的兰香。

她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无力的靠在少年的身上,单薄的少年,仿佛弱不经衣,却稳固着托着少女,让她依靠。

虽然看不见,她却依然能听到刀剑相交与人体倒地的声音。

侍卫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四肢都有牛皮加固,倒下的声音十分沉闷。

死士们穿着一样的便衣,轻巧利落,倒下的声音轻的多。

听久了,耳朵能灵敏的分辨出这次倒下的是哪边的人,沉闷的声音居了大多数。

放松了不少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这是第八次听到身体倒下的声音十分沉重,加上先前倒下的,剩下的侍卫不过五六个人,而黑衣人却依然有十几个,武力又在侍卫之上。

她真的开始害pà

了。

少年察觉出怀里少女的恐惧,他越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莫怕莫怕,再过一会我们就可以下山回宫了,初颜若是累了,就这样靠着……”

话音未落,姬指月忽然觉得脚下凌空,被尔容抱着在空中转了半圈,落地时,她听见侍卫们的惊呼声。

“陛下!”

“陛下受伤了!”

“……”

随即有侍卫挥舞着武器迎了上去。

不等站稳脚步,她从少年怀里挣扎而出,急急的道:“陛下怎么了?”

抬头却见少年的神色如常,沉声道:“无碍。”

少年的左臂上,玄色大袖沾染了暗红的色泽,玄色掩盖了暗红的血液,暗红的血液却让玄色的大袖越的晦暗,沉沉坠下,暗色鲜红的血自袖口蜿蜒而下,滴在地面上,溅起暗色诡异花朵一般的花纹。

姬指月也顾不得什么,扯着他的手臂就想要卷起大袖查看伤口:“你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仿佛一切腥风血雨都消散了,此刻,她的心中只有少年沾染了血的手臂。

刚才,尔容抱着她转了半圈,那时候她觉得惊异,现在她明白了。

他抱着她躲过冲她而来的袭击,然而,对方的袭击太过猛烈,他只能将自己的手臂送到刀口下,以此换取她的毫无伤。

她急的几乎要哭。

他却按住她的手,抚慰似的道:“初颜莫急,不过是个小伤口,回宫再处理也不迟。”

“哪儿是什么小伤口,你看都流了这么多血,你快点让我看看,我们先把血止住好不好?”

轻轻的,尔容居然笑出声,霎时间,血腥的修罗场仿佛变成了清雅的兰苑,兰香四溢,他在笑,带着骤然惊喜似的跃然之情,道:“原来初颜心里还是有我的,初颜,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忽然察觉到两个人的暧昧姿态,她虽然从他怀里出来了,却站的很近,少年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仍然环着她不放。

两个人之间,只有两个小杏子的距离。

一抬头,她的唇几乎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有点尴尬,她没空管,她还是扯着他的袖子,执意要看伤口。

轻轻叹气,尔容道:“真拿你没法。”

少年清雅的嗓音还在空气中流淌,凌厉的剑qì

迎面而来。

剩下的几个侍卫在不远处与黑衣人打斗,却无法顾及受伤的少年,其它黑衣人便开始围攻他们最终的目标。

随着凌厉的剑qì

而来的,是冰一样冷的声音,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就仿佛是柄利剑,他道:“留着你们的闲情逸致去阴间好好谈情说爱吧。”

利剑挥舞,却不是冲着尔容去的,尖锐的剑尖,直直的指向少年怀中脸色苍白的少女。

尔容抱起姬指月,仓促往旁边一躲,闪过了黑衣人的攻势。

再攻,再闪,再攻,再闪。

每一次都恰倒好处,虽然不太高明,却始终不伤分毫。

黑衣人恼怒,剑剑直指向少女的要害之处。

“七。此次目标是皇帝,莫要针对次要的人。”

似乎是认为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和一个娇弱胆小的少女毫无威胁力,除了与侍卫在搏斗的黑衣人们,和眼前这个黑衣人,余下的刺客们都站在一旁,以防御的姿势旁观。

为的一个,无法再忍受同伴无劳的举动,忍不住沉声道。

被称为七的黑衣人不仅不听,还高声恨道:“姬安狗的女儿,当然该死,杀死她,再杀死皇帝,再好不过!”

恨意陡然暴增,四周疾风呼啸,落叶飞旋。

黑衣人的剑更加凌厉,骤然之间威力倍增,他暴露在面罩之外的双眼血红,疯一般的举剑劈来,带来凛冽的剑qì



呜~明天早上要六点起床

本来晚上想修文的

可是母上现在就催着睡觉

汗……哪儿能睡啊这时候

话说,最近写月破好象有点走火入魔了,连做梦也老是梦到文里的情节

某天我变成了指月刚进宫那会,看着尔容同学在那流哈喇子

某天又变成了楚妃从高处往下跳,在床上一个蹦达起来了,好吓人……

不知dào

晚上会梦见变成谁……

第三十八 柳暗花明又一村

尔容躲的很狼狈,受伤的手臂伤口越裂越大,宽大的袖子几乎全被血液浸的湿透。

“呲―――”

长长的布帛被撕裂开来的声音,玄黑色大袖阔大的一扇被剑锋削去。

不远处的侍卫们无暇分身,自顾不暇,这一会的时间,剩下不多的侍卫又有两个倒下,在坚持搏斗的,也是满身血迹。

自嘲似的笑笑,尔容抱紧了怀里的姬指月,不再避闪,叹道:“今日怕是避不过了,所幸的是死时有初颜相伴。”

说着,略低下头,他神色柔和,几乎是情意绵绵的看着怀里的少女,道:“初颜莫要害pà

,这么快的剑,想来不会结束的太痛苦。只是,初颜今日被我所累,黄泉路上可会怨恨于我?”

他怀里的少女,一脸苍白惊魂未定之色,听了他的话,惊恐的神色渐渐的平复,她的眼神里依然有惧色不曾淡去,脸上却浮现笑意。

她淡淡一笑,道:“自然不会。”

此刻,她的心里居然有种十分痛快的解脱感。

她的生活原本就混沌不明,她时刻处于自我内心的矛盾之中,每日都过的十分辛苦。

假若,真的就在这个地方死去,在父母的坟前,与这容颜似雪的少年一起死去,此后再也不会有混沌不明,也不用再矛盾反思。

竟然会让她产生酣畅淋漓的快意。

点点头,尔容悠悠然一笑,容色清雅逼人,他将怀里的少女再抱紧一点,道:“这样就好,黄泉路上有初颜同行,必定不会寂寞。”

说完,他转头,对微微有些愣的黑衣人笑道:“动手吧,只要一剑便好,只要一剑穿心而过便可以同时要了我们两人的命。”

容色幽雅高华如雪的少年,墨玄衣,一边的宽广大袖被削去了大半,气度却依然斐然不凡。

他笑意盈盈的对敌人说,请动手吧,一剑刺穿我与她的心脏,这样,我们就可以同时死去,黄泉共行。

他怀里的少女,居然也是淡雅的笑意,解脱似的轻松感。

世家皇族里出来的人,都是不正常的吗?

黑衣人微愣,他看不出来这少年有什么阴谋,可是,他,东朝之主,那样一个狡诈多变,精明阴险的少年,居然就这样一心赴死,只要带着他的宠妃便心满yì

足了?

真是想不通。

黑衣人举起剑,皱着眉头指向相拥的两人。

杀死眼前这两个人,是他们所有人多年来的愿望,实施了太多次却始终不曾成功的愿望,就算是今天,他也是是抱着又一次失败的准bèi

而来。

可是一朝得以实现,却又像梦境一般不真实,以至于他要犹豫许久才敢确定这是事实。

这确实是事实。

他们心心念念多年要杀死的人,就在他面前,等待着他的屠宰,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一般。

两条带着不同笑意的鱼。

黑衣人也笑了,他露在面罩外的双眼透露出浓重的杀意。

举剑。

指向。

劈下。

两寸。

“锵”的一声,剑断了。

在离少年的心口两寸远的地方,他的剑断了。

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断剑。

只要再有两寸就好。

只要两寸,他的剑就可以从少年背后的心口刺入,等到整柄剑都没入少年的身体时,剑尖会在少女背后的心口处出现,带着温热鲜红的血液滴落。

然后他们就会死去。

可是现在,他的剑断了。

他当然知dào

是为什么,有巨大的外力冲击而来,震断了他坚韧的剑,震的他拿不住剑几乎要脱手而出。

地上有一颗圆圆的小青杏在滚动,难道这就是刚才袭击他的暗器?

早有人比他早反应过来。

“谁,出来!”

黑衣人们握紧了兵器,警觉的看着四周。

爽朗的一阵笑声,自一株高大的杏树后,走出一个碧色的身影。

碧色衣裙,广袖长衣,修长的裙裾,高髻粉面,佩有碧玉饰物,女子的笑容朗朗如晴日之阳。

标准的宫廷装束。

貌美的碧衣女子,穿着华贵累赘的宫廷常服,仿佛是去赴一场风雅的宴会,却在宴会上仓促离去,莫名的出现在这片血腥的杏林里。

霎时间,原本愁云惨雾,黯淡未明的杏林明亮起来了,阳光照耀,洗净了那残余的森寒之气。

只是,杀气更重了。

“佑怡姐。”少年悠悠然笑道,墨色的眼睛里不见可以生的惊奇喜悦,也不见死未成的懊恼气愤。

一切就像是游戏一样,在他的眼皮低下生,却和他毫无关联。

谢佑怡瞥见尔容受伤的左臂和他怀里脸色苍白的姬指月,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尔容,又像赞许又像讽刺的点点头。

因为她的出现,原本仍在纠缠打斗的几个侍卫与黑衣人都放qì

了眼前的对手,各自归位。

身后站着剩下几个不多的侍卫,浑身上下都是伤,她转向戒备防御的黑衣人们,眼中杀意暴涨。

黑衣人们不约而同的用最严密的防御姿态站立,戒备的看着眼前的碧衣女子。

一个女子出现在杏林里,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就如姬指月。

可怕的是,这个女子是楚妃谢佑怡。

谢家是以军功起家的士族,历史文化不及姬家之流的世家悠久,在崇尚风雅轻视武力的东朝,原本只该是个二三流的粗野世家。

然而,从开朝太祖开始,直到本朝的少年帝王,都对谢家有着奇特的青睐,中间虽也有各种矛盾曲折,双方最终却总是会达成一致的默契。

皇帝的青睐使得谢家三百余年来,稳居东朝一流世家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与姬王萧袁之流平分秋色。

这些对黑衣人们来说无关紧要,重yào

的是,从谢家出来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厮或浆洗的仆妇,都有一身的武艺。

谢家是一个崇尚武艺的剽悍家族,有着尚武谢家的大名,越接近谢家权利核心的人,武力越强dà



出自谢家权利核心的最核心处的谢佑怡,简直就是他们的噩梦。

画圈圈

有人说尔容同学像一个人

谁?

天衣大人《凤囚凰》里的容止,连名字里都有一个容

汗……其实我想说

月破就是看完凤囚凰的文荒期动笔写的……

那时候看完凤囚凰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一失恋样

天天想着容止同学帅的惊天地泣鬼神啊

连睡觉都把凤囚凰三本放在床头

天衣大人那就是我的偶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如果小容皇帝有些像容止殿那是有历史追溯的……

那啥,像的也不多吧

就都有些腹黑……

可是,我没抄袭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摇旗呐喊~我不是VIVIBEAR!!

继xù

画圈圈去

顺便再表白一句

容止童鞋,天衣大人

偶耐你们呀~

第三十九章 我道君颜不如初

在他们眼里,与其说谢佑怡是皇帝的妃子,倒不如说她是皇帝最有力的保护伞,他们所组织策划的刺杀行动,大都败在这个看似朗朗如阳的美貌女子手里。

他们有多恨皇帝,就有多期盼谢佑怡死。他们有多期盼皇帝死,就有多厌恨谢佑怡。他们有多少刺杀皇帝的勇气,就有多少惧怕谢佑怡的出现。

每次只要她一出现,局面便不再能被他们所控zhì

,倾向于单方面的屠杀。

就像现在一样。

姬指月惊异,她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碧衣如玺的楚妃,神色冷漠,大袖飘扬,游刃有余的在数十名黑衣人之间游走,她没有任何武器,只让大袖化为凌厉的刀剑,无情的斩杀。

她从没见过这样决绝的楚妃,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她往日里所熟悉的,那个笑颜晴朗如阳的温暖女子。

侍卫们却都一脸崇拜的看着那个碧衣女子,就连尔容也是一脸再平常不过的淡雅之色。

是她不知dào

什么,还是错过了什么?

错愕惊恐间,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手掌之中,却有坚硬的圆形物体被握住。

她低头看,原来是父亲故去时留下的小小的玉笛,一直被她作为饰物挂在裙上。她的手正好垂在玉笛旁边,一握拳头,它便被纳入了掌中。

正在惊鄂之中,那边的战局已经结束。

楚妃站在中央,碧色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的周围,倒着一圈黑衣人。

“我不想惊扰了安公夫妇的冥宁,也不愿意在安公后人面前杀人,你们都走吧,下次就不会这样轻巧了。”

姬指月听见楚妃朗声道。

倒在地上的杀手们动了动,捂着伤口,纷纷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脸惊疑错愕的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第一次和楚妃正面交锋,因为与楚妃正面交锋过的人都死了,这个碧衣女子从来不会错失任何一个可以杀害他们同伴的机会,心慈手软从来都与她无关。

现在,她却说,要他们都走,她不愿意在这里杀人。

犹豫片刻,为的一人沉声道:“放走我们,下次你会后悔的。”

轻蔑似的一笑,楚妃的神情是强所特有的无所顾及,她道:“后悔的会是你们。”

自身强dà

的武力,尔容缜密的布置,以及许多无法抬上明面来说的因素,都是她所依靠的力量。从来没有出现过疏漏,如今日一般的局面,假若不是有人有意而为之,怕也是绝对不会出现。

所以,她十分自信,说话的语气自然的带上了轻蔑与张狂。

为的黑衣人眼中有不甘憎恨的火焰燃烧,他阴鹫怨愤的目光一一扫过尔容,姬指月与谢佑怡,无声的离开。

黑衣人全数离去,碧色的杏林恢复了静默安详的融融春光,只是地上横陈着的尸体血肉,被杀气割裂的杏树枝叶,与空气中浅浅弥漫着的血腥之气,无声的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斗。

楚妃出宫时,带了一批暗中亲自训liàn

出来的高手,但是心急如焚的她脚步如飞,饶是这些高手也跟不上,她便索性让他们在山下待命,独自一人上山来。

眼下,似乎已经没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了。

吩咐余下不多的几个侍卫收拾同伴们的尸,她走到尔容与姬指月面前,却不看尔容,直接对姬指月温言道:“我刚才的模样,怕是惊到指月妹妹了吧?”

刚才的楚妃,神色冷酷,大袖化为夺人性命的利器,杀气凛然,现在却又变回了她熟悉的那个碧衣女子,眉目之间依然是那清爽的朗然之气。

姬指月勉强笑笑,避而不答,道:“指月还未谢过娘娘对故去双亲的维护。”

刚才那一幕,怕是到死,她都不会忘记分毫。

何止是惊。

与其说是惊,倒不如说惊吓疑惧来的更恰当一些。

她当然知dào

出自尚武谢家的楚妃有一身好武艺,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与她一样养在世家深宫里的女子,居然会带着那样冷酷的神情斩杀敌人,她那冷漠的神情……就好象曾经无数次做过同样的举动,以至于无动于衷。

虽然她最后不曾杀死那些人,但是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得知,以往的她,并不是这样处理类似的刺杀事件的。

再,本该在宫中无事的楚妃,怎么会突然及时的出现在郊外的思仪山上?

疑虑,惊惧。

与她相处了两个月有余的人,她一直当作温暖的长姐一般存zài

的楚妃,她忽然觉得一点都不了解。

寻常以往的融融相处,会不会都是故yì

营造的假象?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楚妃的问题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她皱了皱眉头,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少年清雅的声音打断。

尔容放开依然抱在怀里的姬指月,走到楚妃面前,长长一辑,曼声道:“容又一次为佑怡姐所救,大恩不知如何言谢。”

楚妃并不避身闪开他行的礼,只是脸上浮现古怪的神情,几次神情闪烁变转,终于还是皱了眉头,道:“陛下何必行此大礼,我只希望像今日这般的卤莽之事,陛下不会再行。”

“佑怡姐说的是,今后容必定缜密行事。”

楚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听的有点糊涂,隐去楚妃对尔容的称呼,假若只听内容与语气,不知dào

他们身份的人听到这番话,十有会认为是两个处于对等关系的人之间,甚至是一对姐弟之间的对话。

可是,这两个人分明是皇帝与妃子啊,却用这样颠倒诡异的语气说着她不能完全理解的内容。

姬指月正在惊疑思索中,看见尔容转过身来,面带歉意,道:“容思虑未深,部署粗浅,以至惊扰了安公冥灵,也令初颜受惊,甚为惭愧。”

少年身后是碧色的杏树枝叶层叠,未沾染了血色的枝叶层层铺展开来,颜色深浅不一的绿意,十分清雅怡人。

碧色的枝叶前,少年的脸庞玲珑无色,浅色的唇几乎与苍白的脸色相近,墨色的眼睛里却有莫名的火焰燃烧,过于炎热有如病态。

第四十章 波澜迭起疑重重

想起他的左臂的伤口,涌出的温热血液几乎浸透了大袖。

她原本是穿着月白色的衣裙,此刻却染上了大块大块的血污,这是少年的血。

身形单薄的少年,哪怕在最危险夺命的时刻,都不曾放开她,始终用他受伤的手臂,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甚至做好了一同赴死的准bèi



这个少年,现在又面带愧疚之色的告sù

她,他很惭愧,因为他做的不够好。

压下心里澎湃的思绪与无数的疑虑惊惧,她微微一笑,上前走到他身边,道:“陛下的伤口还没有处理,让我瞧瞧吧。”

不再面无表情的说什么“无妨”,尔容顺从的让她翻起自己破损的玄色大袖,查看已经不再有血液喷涌的伤口。

楚妃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举动,表情诡异的变了又变,神色慢慢的平复,微叹口气说:“陛下私自出宫这件事,宫里所有人都知dào

了,回宫后怕还有些功夫要费,今天早上,三位阁老……”

话音未落,楚妃忽然表情大变。

她大袖一卷,将身旁没知没觉的尔容与姬指月往旁边一带。

地上又是一支泛着蓝光的箭,与刚才黑衣人们出现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难道黑衣人们又去而复返了?

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那些人的底细她了如指掌,十分清楚的知dào

他们绝对不会在自己还在的时候回来继xù

未完的刺杀行动,更何况,她还在山下留了一队人马。

第二批来刺杀的杀手?

能无声无息的越过她留在山下的高手们,在她没有察觉之前就潜到他们身边,或是早已潜伏在附近却一直不被她察觉的顶级杀手?

她来不及想太多,因为箭越来越多,密如细雨,迅疾带风。

迅速挥舞大袖化作连绵不断的碧色坚韧屏障,将他们三个人围在小小的安全范围里,余下的侍卫们几乎都已在箭雨中身亡。

以棉弱的大袖阻挡尖锐急速的箭,甚是耗费体力,不多时,楚妃就觉得双臂开始酸楚。

趁着一个微小的空隙,大袖骤然翻卷,将面前的箭尽数纳入掌中,然后身形变幻,箭雨自碧色大袖中飞泻而出,带着厉声射向四周的各个角落。

箭雨停了。

楚妃站在尔容与姬指月身前,皱着眉头警觉的看着四周,朗声道:“躲在暗处的,给我出来。”

只有风吹过杏树的微弱沙沙声,人声全无。

“佑怡姐。”

她听到尔容在身后唤她,条件反射往身后转头看去。

有凛冽的风自背后的幽暗处来,携带着细不可闻的声响。

不好。

楚妃心里警钟大作,迅速回转身,却已经晚了。

凛冽的风携带着圆圆的小杏子,打在她背后的穴位上。

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尔容墨色的眼睛投向风来的方向,神情莫测,墨色的眼睛环视四周,带着清雅无惧的神色。

姬指月茫然,不知箭雨从何而来,为何而逝,她只知dào

楚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懊悔。

忽然了然,楚妃咬咬牙,高声嚷道:“阿容,你快放……”

又有凛冽的风自幽暗处来,携带着圆圆的小杏子敲打在碧衣女子的背上,清朗的女声戛然而止。

楚妃只剩下一双眼睛能动,她恨恨的盯着尔容死命看,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几个洞来。

尔容却浅浅的笑了,在姬指月身后,狡黠的对楚妃眨了眨眼睛。

“楚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疑惑不解的,姬指月问道。

少年解释道:“佑怡姐像是被暗器打中,点了穴,这次来的刺客怕是比方才的还要厉害。”

话音刚落,林中又出现了另一拨黑衣人。

不像刚才那拨人一样凭空出现,这次的杀手们自一棵棵杏树后闪现出身影,然后一步一步走近杏林中央坟墓旁,他们的目标。

稳健无声的步伐,如狡诈饥饿的猎豹一般,不紧不慢的靠近猎物,寻求最佳的角度与时机,骤然起攻击,一击毙命。

不似刚才那般的寒气逼人,却有着不一样的威压的气势汹涌而来。

自地面上拾起一把染了血的剑,尔容对姬指月无奈的一笑,道:“我不会解穴,没办法让佑怡姐行动恢复自如,少不得要自己拼一下,可惜小时候跟着安公只学了几年粗浅的功夫,武艺未精。”

楚妃依然死命的瞪着他。

点点头,姬指月退到楚妃身边,道:“陛下当心。”

似乎有点惊讶她的反应,尔容歪着头看了她一下,墨色的眼睛里有未知的莫测之色闪现,迅速消弭。

就连表情僵硬的楚妃也有几分疑惑之色浮现。

她却只是站在楚妃身边,甚至带了微微的笑意,又说了一遍:“陛下当心。”

活了十六年,第一次遭遇刺杀,一天内连续出现两次。

不知是惊恐到极点后变成了麻木,还是被尔容无惧如常的神情感染,她忽然觉得,这也不过如此罢了,大不了就是刚才的情形再重复一遍,再或就是被杀手们杀死。

刚才的时候,她是真的做好了死的准bèi



然而,楚妃突然出现了,带来生存的曙光。

现在的形势又起了变化,最坏的也不过就是再做一次死的准bèi



她不知dào

尔容的武力如何,虽然这个少年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却总是无缘无故的觉得,他的强dà

程度远在楚妃之上,远在她所见过的任何人之上。

这不是一种上位压迫于人的强悍,而是一种蛰伏在暗处潜心谋划后的可怕力量。

既然他现在要出手,那就且看一下,他到底是如何的吧。

再说,刚才尔容在无意间提醒了她一件事,疑虑而略带惊恐的心迅速平静下来,她也有她所能依靠的,虽不知dào

结果怎么样,但是至少可以试一下。

假如如她所想的那般,那他们都可以得救。假如不是,那么,就让她在父母的坟前,与这个少年一同死去吧。

想着,她的脸上有笑意浮现。

莫名于她的表情,却不容他有多余的时间思虑,杀手们已经近在眼前。

攻击起。

刀剑相交。

尔容不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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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深山分外笛声响

任何人看到都会这样觉得,单薄清瘦的少年在高大健壮的杀手们中间,优美有余而力量不足。

他执一把再寻常不过的三尺长剑,大袖翻飞,衣带缱绻,不像是在与人拼斗博得生的希望,反而像是在表演一场清雅绮丽的剑舞。

他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形状如兰的唇紧紧的抿着,眼睛墨色深沉无意。

单薄的手臂似乎撑不起一柄长剑的重量,负伤的左臂无力垂在身侧,他的神色蒙上了浓重的倦怠之感,仿佛下一刻便要支撑不住,倒地睡去。

美丽如兰,清雅如兰,柔弱如兰的少年。

在杀手们的眼里,却只是刺杀的目标而已。

“锵”的一声,长剑落地。

尔容苦笑一下,脖子上被架了冰凉森寒的剑。

他转头对姬指月苦笑道:“我尽lì

了,初颜,今天我们注定是要一起死在这里的罢。”

少女带着静默的笑容注视着他,月白色的衣裙上盛开着一大朵一大朵的绯色花朵,这是他的血,艳丽而诡谲,带着兰的芬芳与血的腥气,衬的她沉静秀雅的面容有异常的神情流溢。

他看见她抬起手,把什么东西放在唇边。

看清楚了,是一管小小的玉笛,平常挂在她裙腰上做装饰用的小小玉笛。

清越雅致的笛声响起。

小小的玉笛蕴藉着无穷的力量,清越高昂的笛声瞬间穿过凝重静默的空气,响遍了整座思仪山。

鸟兽惊起。

风云又变。

似乎是自空气中繁衍而出的,素白的几条身影在笛声中逐渐显现,一点一点变的明朗起来。

“锵锵锵锵”

杀手们觉得有强dà

无比的外力压迫而来,逼的他们拿不住手中的武器,刀剑纷纷坠落在地。

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耳旁有风声呼啸而过,似乎有人提着自己在半空中疾行。

等回过神来时,杀手们惊讶的看到眼前的景象,古木高草,怪石深潭,人迹踪影全无,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从思仪山上到了这么个地方。

于惊疑中,有人认出来,这是帝都近郊的皇家围场。

皇家围场……

自去年舞阳长公主负伤以来,围场就处于半荒废状态,皇帝又在围场中放生了许多进贡而来的异兽,这原本就有诸多凶兽出没的围场几乎成了原始森林一样的存zài

,误入其中的人,鲜少能有生还的。

惧意蒙生,被缴纳了武器手无寸铁的杀手们惊恐的面面相觑。

他们……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素白的身影轮廓浮现时,楚妃与杀手们一样,感受到一股强dà

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威压之中,她现被封住的穴道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冲开了。

虽然行动恢复了自由,但在巨大的压迫感下,她依然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束缚住一样。

等手脚能舒展自如时,素白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连带着杀手们也被带到了未知的境地。

杏林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活人,静默的近乎灭绝了所有人的踪迹。

姬指月将双手置于大袖之下交叉而握,掌心紧紧拽着小小的玉笛,她抿着唇,秀雅美丽的脸庞上平静微带着紧张。

尔容站在她身后,玄色常服微微曳地,脸色玲珑惨白,似乎下一刻便会脱力倒地一般。然而,他偏着头,饶有兴趣似的,带着探究之色,在姬指月看不到的角度细细观摩她的神情,墨色的眼睛里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冰冷的有如寒冰。

瞟过姬指月相交重叠的大袖,再瞟过尔容惨白的脸,楚妃子直接忽视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那些素白的身影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听从笛声的召唤?那玉笛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归结成一个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姬指月越握紧了掌心里的玉笛,她笑笑,依然抿着唇,道:“他们是守护父亲母亲坟墓的守灵人。”

仅此一句话,楚妃脸上便出现了释然之色。

守灵人这个称呼并不陌生,东朝的世家大族都有古朴悠远的祖坟地,祖坟里通常会安排一些精通武艺的人做守灵之用,为了防止野兽凶禽的侵袭,更为了防止对头来挑坟,惊扰了死的安宁。

她谢家也是如此。

只是,这些守灵人的力量实在是……想起刚才那巨大的压迫感,她忍不住感叹,如此强dà

的力量,假若不是被束在了这小小的杏林之中,任他们走到哪里投靠什么人,必定都会成为为人所注目的强或被人所惧怕的力量。

思仪山闹鬼的真相,原来如此。

她却没办法将他们收为己用。

想到墓穴中故去的两人,她微微叹息遗憾,拥有如此强dà

力量的守灵人,怕也只有这两人才能消受。

寻常人都以为姬安兮的坟墓理所当然的在姬家祖坟里,姬家祖坟每年都会有几次外来的入侵,目的无他,都是为了破坏姬安兮之墓而来。

传奇之所以为传奇,除开世人的景仰崇敬,也绝对不会少了敌对的怨恨诅咒。

还有他美丽绝代的妻子,当年的江南之美,常会有数十年前的爱慕寻觅而来,想要亲眼目睹美人的坟墓。

疯狂的,刨土挖尸,一定要亲眼瞧见当年的美人化为白骨尘土,才愿意相信那样美丽的女子,是真的已不在人世。

假若被人知dào

他们的真实安葬之地,是在这小小杏林中,怕是连整座思仪山都会被追随与仇敌给踏为平地。

强dà

的守灵人,必不可少。

那支玉笛,想必是与守灵人约好的召唤之物。

楚妃脸上一片了然之色,她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玉笛,可是安公与夫人在这里初遇时,身上所携带的那支?”

那一年的春天,思仪山上烂漫的杏花,杏树下的贵介公子执笛而立,浅黄色衣裙的少女随风而过,被笛声所吸引,笑颜宛若杏花烂漫。

任时光流转,这美丽的故事始终是帝都少女们所憧憬的美梦,几乎伴随着每一个少女成长。

第四十二章 出游兴兴归时败

执笛玉立的贵介公子,绝代风华的江南之美,连带着那支吹奏出美妙乐章的玉笛,也被当做是传奇里的一部分,年复一年的流传下来,温软春风一般滋润着闺中的少女们。

那美妙如梦一般的传奇啊,就算是从小与寻常贵女甚为不同的楚妃,在还是谢家大小姐的时候,也曾经憧憬过这个美妙的梦境。

姬指月淡淡一笑,回答道:“是的,正是这支玉笛。”

楚妃不再接话。

手心有冷汗沁出,清冷的汗水沾湿了玉笛,小小的玉笛变的滑腻湿润,她在笑,心里却紧张焦虑的排山倒海。

她没有说实话。

是的,经过这一遭,她不愿意再对身边的人无保留的坦诚。

原本应居于深宫的楚妃莫名其妙的出现,与平常派若两人的举动。

尔容面对刺客时容色不改,清雅依旧,这是因为如他自己曾经所说的那般,从小被刺杀多了,所以习惯,还是因为他早就知dào

楚妃将会出现?

她怀疑,有所思虑,所以必须保留。

事实上,在父亲逝世时,留下这支玉笛,嘱咐她收好。

数月后,母亲弥留,除了叮嘱她收好笛子外,还交给她三张乐谱,告sù

她在什么时候该用玉笛吹响哪张谱子上的曲调。

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直到十年后的今天,第一次吹响玉笛。

吹的是母亲留下来的第一张谱子,母亲告sù

她,危机时刻,可以保命。

果然如此。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明白,那些素白的身影是从何而来。

他们究竟是真的潜伏在杏林附近守护坟墓,听到笛声的召唤而来的守灵人;又或是,随时跟随在自己身边,却不为人所觉察的影子?

在决定吹响笛子之前,她就想好了回答的方法,守灵人,十分合乎情理的解释,她如预期一般的看到楚妃释然了解的神色。

悄悄吁了一口气,她暗暗为自己蒙混过了一关而庆幸。

却不曾注意,立在她身后,神情苍白的少年,墨色眼睛里的探究疑惑之色,一直不曾消弭。

下了山,与楚妃带来的人马汇合。

吩咐一部分人上山收拾残局,一部分人护送他们回宫。

坐在来时的马车上,楚妃开始将他们离宫后生的事一一道来。

他们在日出不久后的清晨时分离宫,现在头上的太阳刚开始偏西,短短的几个时辰里,生了诸多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在尔容事先布置好的安排里进行,没有异样。

皇帝没有早朝,大臣们虽然不满,却也没有激起太大的风浪,他们嘀咕了一阵后,纷纷离去,大多数结伴而行,去姬家参加盛大的祭典。

偶尔有人请求觐见帝王,都被皇帝贴身的小太监三言两语给打走了,就连昭华宫的半夏慕冬想来伺候自己的主子,也被婉言打了回去。

意wài

是生在大臣们离去后的两个时辰之后,三位胡须花白的阁老带着先皇御赐的金牌,气呼呼的闯进宫来,非要见着皇帝不可。

因为代表皇帝去姬家参加祭典的舞阳长公主不仅穿一身红衣,对死不敬,还在灵前与姬家二公子宜然起了冲突。

姬宜然被父亲训斥关进了房间,没有人敢冒犯高贵的长公主,三位阁老想仗着他们的老资历劝戒几句,没料到任性蛮横的长公主却疾言厉色的叫他们少管闲事,让他们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老脸。

治不了蛮不讲理的长公主,三位阁老想起向来尊老爱幼礼贤下士的少年帝王,便抹着老泪进宫来请皇帝评理。

未央宫前,小太监实在挡不住三位须花白的老人,无奈只得使人去咸碧宫搬来楚妃这座大救星。

楚妃赶来时却已经晚了,三位阁老目瞪口呆的站在未央宫前,皇帝不在宫中的消息顿时飞遍了皇宫内外。

没有人知dào

皇帝与他的宠妃去了何处,连楚妃都不知dào



在咸碧宫里,楚妃迫使小太监讲出他知dào

的所有,又细细询问了与之相关的一干人,正在思虑该不该去接皇帝回宫,她的娘家突然派人进宫来了。

谢家负责帝都城东的治安,今天早上突然接到收集消息的暗线来报,说是城东有身份不明的人出现,时常与江湖人士来往。他们下榻在一家客栈,昨晚店小二送水时听到他们隐约有提到狗皇帝,刺杀之类的词,今天一早去送早餐,却现那人已消失无踪。

因为还不确定那人的身份,谢家人没有直接告之负责皇帝安全的军队,而是私下派人来通知楚妃,让她与皇帝合计到底该怎么办。

楚妃大惊失色,立即带上一队身手不凡的高手迅速出宫,马不停蹄的往思仪山赶来。

正巧赶上关键的时刻。

说完时,马车刚好驶到宫门口。

走失了主人的皇宫戒备异常森严,宫门口重重叠叠的守卫一层比一层更严密,远在十余丈之外,马车就被守卫给拦了下来。

楚妃撩起帘子,只微微露出半张脸。

马车又动了。

放下帘子,楚妃转回头来,正好kàn

到月白色衣裙的少女坐在角落里,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看看靠着车壁闭目而坐的尔容,微带抱怨不满似的道:“三位阁老现陛下不在宫中,不知dào

惊动了多少人,非得要羽林军全数出动全城搜索。这时候,只怕还在修德殿等着陛下回宫。”

这样说来,岂不是全帝都的人都知dào

皇帝带着他的宠妃私自出宫了吗?

姬指月讶然,心里有微妙错杂的情绪浮现,她隐隐觉得,今天的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操控着。

从出宫时的无人知晓,到回宫时的尽人皆知,遭遇两次刺杀,楚妃及时赶来,还使得她动用了从来不曾动用过的力量。

短短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细细回想,越来越觉得如此。

只是她不知dào

这只手,是忽然出现的楚妃,还是她仅见过一面的长公主,再或,是临敌不惊的少年皇帝,又或是其它她不曾想到的人?

卡文了……果然我的逻辑思维就是不强

卡在了后面即将揭开腹黑容真面目的时候

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啊啊啊啊啊

好生苦恼啊

第四十三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尔容倚在车壁上,狭长的眼睑眯缝着,似乎虚脱无力,脸色白的几乎透明,他只是静静的靠在一旁,无声的听着楚妃讲述,也不知dào

有没有听进去。

轻轻一笑,他嘴唇微张:“既然这样,不回修德殿便是,未央宫也回不得,先送初颜回昭华宫,然后去咸碧宫吧。”

少年的声音十分绵软,漂浮在空气里,像是随时会被一阵微风给吹散。

“这样好吗?”楚妃怀疑。

尔容睁开眼睛,苍白透明的脸庞上,一双墨色的眼睛格外的沉沉若深渊暗色无底,兰香肆意流泻。

抬起手撩开垂在眼角的额,随即无力的垂下,露出玄色大袖下一截玲珑雪白的手臂,他无奈的笑笑,道:“我实在是没力qì

应付那些人了。”

楚妃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又点点头,目中有难言的意味,却没有多少对少年现在身体状态的担心之色。

尔容微微转头,对月白色衣裙的少女歉意似的笑,道:“初颜,在安公的忌日生这样的事,都怪我安排的不够妥当。明年的时候,我一定妥善安置,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祭拜安公可好?”

月白色衣裙的少女脸色沉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

听到少年清雅绵软的声音,她抬起头看他,道:“眼下最重yào

的是陛下的伤,其它的事都以后再说吧。”

少年的声音里,歉意加浓,携带淡淡的哀宛之感,他缓声问道:“初颜可是在怪我?”

楚妃侧开脸,撩开帘子往马车外探望,一张脸都隐藏在帘子下。

皇宫里原来是不许马车驶进内苑的,在宫门口,赶马车的人早换成了两个小太监,马车往昭华宫行去,一路上被诸多惊疑的目光凝视。

她看不见车里人的表情举动,却能细致的听到声响。

少女微微叹息的声音响起,她低柔圆润的声音,徐徐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在想,假若不是为了带我去祭拜父亲,就不会遇到刺客,陛下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有这些麻烦事。我很感激陛下的心意,但是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吧。”

然后是少年绵软无力的声音,却带着微微的喜悦感,惊喜一般的道:“我知dào

了,初颜果然是担心我。”

少女不再回答,马车里十分静默。

楚妃在帘子外叹气。

马车在精致华美的宫殿外停下,有淡淡的蔷薇花香随风而来。

姬指月闻到熟悉的蔷薇花香,忽然觉得十分安心,有一种回到家了的安全感。

随即讶然,她什么时候已经把昭华宫给当做家了?

透过半敞开着的门扉,只能看见静谧的庭院一角。

昭华宫大门半开,里面人影全无,门外的宫道上却有三三两两的宫人往来,惊异的回头看着十分突兀的马车。

虽然才离开还不到一天时间,她却觉得久违了,那清丽曼妙的蔷薇花架,那精巧雕琢的白玉长案。

压下心里微妙的讶异感觉,她和马车里的两个人道别后,起身下车。

才刚撩起门帘,扶在马车门框上的手腕就被握住。

不用回头她也知dào

这是谁的手。

偏低许多的体温,冰凉细腻的触感,指腹微有粗糙感,握的并不紧,几乎只是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

回过头,果然看到少年如雪一般高洁的秀雅脸庞就在眼前。

他受伤的左臂上搭着一件玄色的披风,墨色的眼睛柔和的注视着她,淡淡一笑道:“初颜先穿上披风再下车吧。”

现在又不冷,穿什么披风?

姬指月愣了一下,随即立kè

反应过来。

因为是父亲忌日,她穿了一身几乎完全素白的衣裙,素色的衣裙上沾染着大块大块的血污。

这个样子,假如被过往的宫人们瞧见,只怕麻烦会越来越大。

道了谢,接过披风穿上,正要下车时,手腕却又一次被抓住。

依然是清冷的体温,握着她的力道却大了不少。

她回过头看。

少年的脸色惨白,呈现的是近乎透明的青白之色,他玲珑雅致的五官仿佛是用冰雪堆砌出来一般,美丽却脆弱,只消轻轻一吹,便会融化开来,然而,那眉眼处带的风韵,秀雅至极,从容如云,反而越的浓郁。

他看着她,墨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盈溢着微妙的不舍之意。

“初颜。”少年清雅的声音道,带着拳拳的依依之情,他道:“过了今日,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他的受伤的左臂失血许多,没有好好处理过,确实需yào

休养,无奈的是受伤的事不能被旁人得知,这是他们一路上已经取得了的默契。

幸亏楚妃习武,宫里必定不会少了伤药,在咸碧宫中休养也不会让人怀疑。

好长一段时间不会见到这个少年,心里微微有怅然之感,怅然之后是莫大的轻松感。

不明白他的不舍之情从何而来,她淡淡笑道:“我可以去看陛下,陛下伤势有所好转后,也可以来昭华宫。”

少年却神情依旧,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只是看着她,道:“初颜会来看我吗?”

她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却这么当真。

想要再随口搪塞过去,看到少年苍白无色的玲珑脸庞,兰一般弧度优美的唇色浅淡,墨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

想起在思仪山上时,少年偏低的体温,单薄却平稳的怀抱,受伤的左臂始终环抱着她不放开。

他对杀手们说,动手吧,一起杀死我们两人,黄泉共相伴。

淡淡的兰香流溢。

心里的怅然之感蓦然加剧。

她忽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略低了头道:“陛下保重。”

然后裹紧了玄色大披风匆匆提着裙裾下车,身影很快的消失在昭华宫门后。

月白色衣裙的少女离去后,重新开始行驶的马车里,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

放下帘子,楚妃双手环抱,看着尔容赞叹似的道:“我怎么不知dào

,陛下什么时候竟然变成情圣了。”

卷一快要完结了

叹息

成绩一如既往的糟糕啊,我都不好意思见责编了

不过,我是不会TJ的

就当是练笔也好,为下一本书打基础也好

绝不放qì

哪怕只有一个人看,月破也会依照原计划写完

第四十四章 往事思慕世如隔

毫不在意她话里的讽刺之意,尔容悠悠然一笑,不答。

“我还不知dào

,陛下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娇弱。”

“我也不知dào

,三十六计里,陛下最擅长的原来是苦肉计。”

一句紧接一句,讽刺逼人的话语咄咄而来,她明明是他的妃子,却毫不顾虑的说着与身份完全不符的话。

碧衣女子坐在车窗旁,微弱的阳光从帘子的缝隙外漏进来,她的脸庞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里。

半是温暖清朗如阳,半是森寒晦涩无光。

一如她的身份。

哧的轻轻一声笑,尔容展袖道:“这么多年,佑怡姐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楚妃张张嘴,哑然,最后摇头道:“不了解。”

真的不了解。

纵然她在他身边许多年,纵然她知dào

几乎关于他的一切。

还是不了解。

也许该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追忆。

她的童年只有三年。

其实连那三年也不能算,因为从一生下来,她就被告之了今后既定的该走之路。

三岁那一年,东朝的继承人在天下人注目中诞生。

她十分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父亲自宫中回来,不一言的抱起她,久久不语,孔武有力的大手异常温柔的一下一下抚摩着她柔软的头。

她好奇的问父亲怎么了,他却始终不说话。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要靠在他胸口睡过去,父亲才长吁出一口气,慢慢的告sù

她,她将会成为今天刚出生的那个小婴孩的妻子,又不仅仅是妻子。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父亲的表情,三分无奈七分疼惜,眉眼之间弥漫着浓郁的疲倦之色,仿佛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意气风高大俊逸的男子。

生命仿佛是从这一天才真zhèng

开始。

父亲给她罗列了长长的一串学习目录,给她请了成打成打的先生。

每天要学的东西好多,每个先生都好严厉。

好累好累,她觉得日子不应该是这样过的,虽然她的双胞胎哥哥从会讲话那天起,就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一个月后,父亲带着她和哥哥进宫,她见到了那个小小的婴孩,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还有点红红的。

他被他的母亲抱在怀中,美丽雍容的皇贵妃,站在东朝之主一旁,容妆精致的脸上有细不可察的忧郁之色浅浮。

靠近看时,她闻到那小小的襁褓有淡淡的兰香宜人。

被世人期待了许多年才降临人世的东朝皇嗣,天生带有异香,出生的那一刻,天日不见,日如夜黑,片刻后又恢复如常,日光重照时,整个大殿都弥漫着浓郁清冽的兰香,迷醉了所有人的嗅觉。

人道天降异主,东朝有兴,祥瑞之兆。

却也有人道天象异常,异端横生,东朝必覆。

各执一词的两方人整日吵闹,生生搅的朝野不安。

又有人道,于二年前,天师曾言,某地有婴孩自母背皲裂而出,与上古治水明君禹相类,,若不除之,长成之后必为人主。

天师早于两年之前死去。

谣言若火,愈演愈烈,连当时的皇帝都无法平息。

谣言止于智,最后将平息谣言的是姬家大公子姬安兮。

没有人知dào

他是如何做到的,只知dào

从某一天开始,帝都里的谣言忽然通通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一般。

那时候的她太小,无法理解疯狂的谣言,也没有心思去思索。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在想,这个小小的婴孩,将来就是我的夫君吗,就像是父亲与母亲那样,会成为最亲密的人?

可是父亲又说,她不能把他当成单纯的夫君,而是君夫。

她同样无法理解父亲话里的意思。

当她大着胆子去摸他嫩嫩的小脸,却被他软软的小手捉住手指,紧紧握着不放开时,她忽然觉得,每天那么辛苦的学习,挨那么多先生的训斥,都是很值得的。

这个婴孩,笑起来很好kàn

呢,她微微的笑着想。

就是这般,两人的交集从那时候开始。

这天后,她十分用心的学习一切今后可能会用到的技艺,用心到连她的哥哥都觉得惊讶。

小小的婴孩与她一起渐渐长大,父亲时常会带她进宫去见他。

他所要学习的技艺远远多于她,最初的几年,她还会教导他一些技艺的学习技巧,或是帮忙指导不足之处。

他总是微笑着,虚心的道谢,小小的男孩子的笑容雅致从容,目光冷静,完全超越了他的年纪。

短短的几年后,不知dào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样的局面忽然颠倒了。

她从指导变成了被指导。

每次看着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小男孩子微微笑着,稚气而认真的告sù

她,这该如此或不该如此,她总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天才是吗,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存zài

的,就在她眼前。

东朝皇嗣从小聪慧超人,是天下公认的事实。

她原以为,他仅仅只是凭着自己过人的才智轻松的掌握那些复杂的学问技艺,直到那一年冬天,她进宫看到小小的男孩独自伏在案前昏睡,玄黑色的小身影在孤寂清冷的空气里微微颤。

那时候,他的母亲已经过世,唯一的亲姐姐也不在身边。

心生怜惜,她解下大裘披在他肩头,却惊醒了原本就睡的十分浅的小男孩。

他揉揉迷蒙的眼睛,告sù

她,他已经连续四天没有睡过觉了。

然后指指从案上一直流到地板上的书说,他给自己规定好了,要把这些书都读完才可以睡觉,他一直读一直读,用了四天时间才将它们全部读通记住,于是就奖励自己,趴在案上睡一下。

她哑然。

那一堆书,有晦涩难懂的经传,也有高深奥妙的帝王之术,还有枯燥乏味的山河地理,就算是给一个才华出众的成人,在十天半个月之内都未必能读完,更别说读通还要记住。

那一年的他,才七岁。

天才并不可怕,勤奋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勤奋的天才,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存zài

于这凡尘之中。

跪求收藏

第四十五章 闲愁一点上心来

出宫回家的路上,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个总爱穿一身玄衣,表情雅致高深不若其龄的稚幼男孩,将会笼罩她一生,挥之不去。

皎然高华,却在地面投射下浓重的暗色阴影,沉沉的笼罩着她,她挣不脱,也不愿挣脱。

确实如此。

假若说,她原先的用心学习是出于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懵懂目的,那么,那一天,她彻底的明白了。

他将是她的君夫,她这一生的情感荣辱,都系在他身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想要站在他的身边,必须要让自己成为可以与他并行,至少不会落后太远的强。

在强身旁,最重yào

的是实力,感情却是其次。

于是,她加倍努力的使自己变强。

他十岁那一年,她入东宫,辅佐他拉拢人心。

他十二岁那一年,登基为帝,政权为人所把持,韬光养晦,她在他身后,为他扫尽一切障碍,暗中培养不为人知的势力。

他十七岁那一年,终于部署好一切,骤然夺回政权,成为真zhèng

的东朝之主。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在实jì

上也确实如此。

她也一度以为自己十分了解他,然而,最终她却现她从不曾真zhèng

的看清楚,这个玄衣的俊雅少年的内心,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所在。

是如他的容色一般高洁若雪,还是如他的玄衣一般漆黑如夜。

沉沉浸溺于自己的追忆之中,楚妃无意识的看着车外,神情变的异常柔和,晴朗如阳的眉眼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却是明晰的感伤。

就连马车里的空气都变的忧伤而静默。

似乎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尔容长长叹息,怅然似的道:“我原以为,佑怡姐是了解我的,哪怕天下人都不能明白,也还有佑怡姐。”

“我明白你最终的目的,却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方法。”

楚妃侧头看他,少年的神色依然苍白,却不再让人觉得惨白虚脱,人还是同一个人,却与原先的他并不相同,然而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同。

她微微一笑,道:“阿容,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一点都不了解你。明明有许多种方法,可以十分直接有效的让你看到你想要的局面,可是你却偏偏选了这种最迂回最费心,甚至不一定会有效果的拙笨方法。”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要告sù

我说是因为安公,这个理由你可以骗的了姬指月,骗的了世人,却骗不过我。费这么大的周折,死这么多的人,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这不像是你一贯做事的风格。阿容,你告sù

我为什么?”

寻常时候,楚妃总是与常人一样,唤他为陛下,每当她直呼其名时,要么是在危急的情况下,要么是她十分严肃认真的时候。

就如在思仪山上一般。

也如此时一般。

尔容侧着头,墨色的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流转,他细细思索楚妃的话,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最迂回最费心的方法,既然如此,舍去也罢。”

“阿容,你还没告sù

我为什么。”

“我也不知dào

。”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微微困惑的神情,困惑不解之色于高雅从容的面具下浮现。

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他真的不知dào



是的,所有的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大部分都是他安排的,他十分明晰的知dào

每一个步骤的细节和走向。

但是,他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而做出这样的安排。

这样的情绪太过于陌生,并且十分讨厌,会让他有一种不能将局面完全掌握在手里的空虚感。

从姬指月进宫那一天开始,他谋划多年的布局一步步催动,一切都在他的意料掌握之中。却有什么不甚明了的东西游离于他的计划外,虽然不影响全局计划,却时常会另他产生陌生的情绪波折,甚至会促使他改变一些无大影响的细节。

就像今天一样。

原本不应该这样的。

他微皱了眉头,沉沉的思索。

祭拜安公是一个理由,但不是让他这样做的最终目的。

他早就知dào

有人在计划刺杀行动,他不仅不避开,反而主动的送上门去,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受伤,抱着月白色衣裙的少女说要一同赴死。

说说而已,他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楚妃是他预料好的一个解脱之法,在离宫时他就布下了暗线,让楚妃现不妥当的地方,然后赶来救人,连时间都算的分毫不差。

同样的,那三位阁老也在他的算计之中,甚至连亲姐姐尔枫都在他的计划里扮演着分量不轻的角色。

他了解他们,然后利用每个人的个性特点,再稍微推动一下,一整个局面便自动的为他所控。

假如宫中出了意wài

,楚妃不能及时赶到思仪山,他自然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解脱之法。

他是心思缜密极端缺乏安全感的人,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安全置于单薄的一层保护网下,层层叠叠的细密设置,才符合他的个性。

一批杀手离去,又一批杀手来到。

这是他故yì

安排的又一个转折,原本的目的不曾完全达到,却引出一个叫他惊讶的现。

想到这里,他沉吟道:“佑怡姐觉得那些人真的是守灵人吗?”

“为什么不是?”

力量异常强dà

的守灵人,不在守护对象的坟墓遭到惊扰的第一时间出现,却在听到召唤之声后才现身。

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继xù

问道:“假若在正常的情况下,佑怡姐觉得自己的实力与他们相较,如何?”

“两个。”

不假思索的,楚妃回答道。

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她可以毫无疑问的同时对付两个。

守灵人出现的时候,她的穴道被封,对对手的实力估计太高。

无法动弹之下,只觉得随他们而来的压迫感十分剧烈,当时甚至十分骇然,以为自己不如。

然而,下了山后,静静的回想当时的感觉。

守灵人们虽然强dà

却仍不是她的对手。

点点头,尔容淡淡道:“如此便好。”

第四十六章 等闲惊破纱窗梦

马车驶进咸碧宫广阔的庭院,宫人们上前来伺候主子下车,看到尔容破损的大袖与血渍神色如常不变。

将大殿里伺候的人全部都打出去,尔容打开殿后的窗户。

空气里渐渐起了变化,暗黑色影子一般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一角,伏身而跪。

平淡无奇的声音响起:“第一批杀手已在思仪山下尽数灭口,第二批杀手在围场丧生于凶兽之下。”

“好。”

玄衣少年浅浅的笑了,他墨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十分纯净的模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嗜血之气。

兰香弥漫。

楚妃愕然,道:“你怎么能这么做。”

第一批杀手是她亲口答yīng

放他们走的。

第二批杀手一开始她虽然觉得来的莫名其妙,后来却醒悟过来,这是尔容自己安排的人手。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宽容善良的人,却也不会对原本已经放走了的人,与为自己卖命的人下手。

玄衣少年依然在笑,雪一样的容颜与玄色的长衣一黑一白,泾渭分明,看久了微微会有眼花的感觉。

他笑道:“任何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都是不应该存zài

在这个世上的。这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佑怡姐就对我说过的话吗?”

无言以对。

楚妃叹一口气,望向黑影消失的窗户。

窗户旁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高凳,上面是一瓶新开的蔷薇。

看到蔷薇,她又想起那个月白色衣裙的少女。

她隐隐觉得,遭遇刺杀前与刺杀后,那个少女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一种以往不曾有过的情绪开始滋生,因为还没有学会如何隐藏情绪,被她看到了一点零星的端倪。

但是她并不确定。

想想还是决定先不说,她将这一点零星的端倪隐在心间。

然后打开殿门,吩咐侍们准bèi

浴池,伺候形容狼狈却风华斐然依旧的少年皇帝沐浴。

全身浸。”

半夏继xù

眨眨眼睛看殿春,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殿春负责的。

果然,殿春放下手里装满了花瓣的篮子,道:“今早是清秋与慕冬的班,她们在寝殿外比平时多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主子起床唤人,便主动进殿伺候主子起床,走进内室才现房间里没有人,窗户却是开着的。我们起初都以为主子是清早起床散心去了,商量后正准bèi

使人悄悄的先在宫里各处寻找主子,陛下身边的一个小公公正好过来说,主子昨天晚上被陛下带到未央宫过夜,让我们不要着急不要找,到了晚上主子自然就回来了。”

水面的涟漪渐小,水声微弱。

等了半个时辰后房间里还没有动静,大侍女就可以主动进房间叫她起床,这是她自己在姬家时就定下的规矩。

“然后呢?”

“半夏慕冬担心主子在未央宫不习惯旁人的伺候,于是去未央宫求见陛下与主子,没想到被宫门前的公公给拦了下来。她们两个人回来后不久,我们正都觉得很奇怪的时候,听到小宫女来说三位老大人闯进宫来硬要见陛下,却现陛下不在宫里,楚妃娘娘也到了,带了许多人到咸碧宫问话,然后又带了一群人出宫去,听说很是匆忙的样子,出宫前还打人来说让我们在宫里等着主子回来。那时候我们都很着急,又不知dào

怎么办,只能守在昭华宫等着。”

殿春顿住,似乎在思索该怎么说下去。

楚妃带人出宫之前,曾经叫她身边的大宫女长安来告sù

她们,叫她们不要着急,好好的等着就是了。

于是在昭华宫里一直等到太阳往西去了好多,才等到她们裹着玄黑色大披风脸色苍白的主子归来。

半夏一惊一乍的大叫小姐怎么穿着陛下的衣服,脸色苍白的少女淡然一笑,脱下紧紧裹着身体的玄色披风,里面是一身沾染了血色的月白色衣裙,连裙裾上有干涸了的血迹蜿蜒流下的痕迹,半夏惊的连叫都不会叫了。

进了大殿,任半夏几个怎么担心怎么问,她始终是淡而疲倦的样子,除了吩咐让她们快点准bèi

热水沐浴外,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某神说,你老写这么磨叽磨叽的伏笔谁看啊,我教你,写点H,收藏保证噌噌就上去了~

我对神无语

要不要试试呢……

第四十七章 沉沉如醉近黄昏

热水准bèi

好后,姬指月独自进了浴室。

仰头靠在桶壁上,闭目无语,一张秀丽的脸庞苍白略带着倦意。

她们几个都悄声进来加过几次热水,若不是偶尔看到她的眉头会微微颦起,真的会以为她就这样在热水里睡过去了。

半夏着急的跺脚,殿春却清楚的知dào

着急毫无用处,她太了解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主子了,知dào

若不等她自己想明白,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已经记不得究竟加了几次热水,她终于开口了,问的是意料当中的问题。

姬指月闭着眼睛,眼前是一片暗色的红,薄薄的眼皮无法完全遮挡住烛火的光亮,让她在闭着的眼帘里看到的是暗色的红,而不是原该有的黑暗。

暗色的红替代了原本该有的黑色。

一如那个容颜似雪的少年被血色染红了的玄色大袖。

“陛下的披风也不用洗,和衣服一起找个地方放起来。”

半夏又答yīng

了一声。

她闭着眼睛思索,除了楚妃出宫前曾经让人来过昭华宫外,殿春说的她都知dào

,宫里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至于姬家……

“在父亲的祭典上,到底生了什么事?”

长公主与姬宜然冲突,三位阁老负气进宫,进而现尔容不在宫中,引了接下来的诸多问题,都是源于祭典上生的事情。

至于杀手们……她只当是一般的刺客,反而被忽略在外。

回来时楚妃只说长公主与姬宜然在灵前冲突了亡灵,但不曾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在思考当时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隐隐的有什么闪过,却并不确定,这一她未知的环节,让她无法讲今天生的所有事连贯的串起来。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问题,殿春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不许人说,只知dào

公主与二公子在灵堂外就有过冲突。”

顿了顿,她继xù

说:“原因似乎和大公子有关系。”

水面有大片涟漪泛起,水声却十分微弱,鲜红的蔷薇花瓣随着涟漪起伏,香气热浪汹涌,在热水的侵蚀下,娇艳的蔷薇花瓣微微卷起,边缘的颜色变的更深。

在路上时,尔容就和她说过长公主去姬家的目的,看来果然如此。

姬指月微微一笑,睁开眼睛。

在雾气氤氲的浴室里许久不曾动弹,睫毛上大量的水蒸汽凝结,一睁开眼便有水珠滑落,乍一眼看去,像是泪水一般。

等到水珠尽数落完,睫毛上依然有乳白色的雾气的缭绕,她眨眨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楚眼前水汽弥漫的浴室。

殿春半夏就在一旁,一个抱着染了血的衣裙,一个身旁放着盛着花瓣的篮子。

她霍然起身,带起一阵香气袭人的小雨,透明的水珠子与鲜红的花瓣一起,在她起身时被带起,纷纷落在地面上,浴桶外的地板上,顿时落了一圈水印与花瓣。

少女的身体洁白晶莹,微微泛着粉红色的柔和光芒,乌黑湿润的长水一般流淌在她无暇的背部,一直蜿蜒流到大腿。

有朵朵鲜红娇嫩的蔷薇花瓣贴在她洁白的肌肤与乌黑的长上。

白与红,红与黑,黑与红。

出奇的妖艳又出奇的纯洁,照耀的人几乎移动不了视线。

殿春半夏却见惯了她的样子,见她起身便立kè

放下手上的东西,一个为她披上丝制的素白色绢衣,一个用干燥的布轻柔的擦拭着她滴水的长。

处理好一切后,姬指月小口小口的噙着殿春递过来的香茶。

“小姐,要不要传膳?”

摇了摇头,穿着素白色长绢衣的少女放下香茶,道:“先去书房吧,我要写奏折。”

“奏折?”

半夏不解,连殿春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上了疑惑。

姬指月莞然一笑,道:“是啊,奏折。今天的事闹的这么大,我总该要承担点责任吧。”

说完,她起身向浴室外走去,没走到两步,又折回来拿放在小几上的小玉笛。

小小的玉笛在她掌心有淡然的光华流转,十分温润。

她偏着头似乎在思考,片刻后转头看殿春,道:“殿春,你知不知dào

……”

才说了半句却又顿住,在殿春不解思虑的神情中又一次笑了。

“算了,问了你也不会知dào

的罢。”

她笑着,甩甩大袖,再一次向外面走去,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是的,没有再回头。

这一天的经lì

足足够让她成长许多,起码她知dào

了身边的人并不都是可靠,甚至是全部都不可靠的。

在思仪山上不曾想到的诸多细节都被回想起来。

没有任何能让她怀疑的破绽,所有的一切都天衣无缝,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了。

她却开始无法抑制的怀疑一切。

她确定有人在操控一切。

神情款款温柔高雅的尔容不可靠,朗然如阳性情爽然的楚妃不可靠,她不确定身为上位眼睛的殿春是不是也不可靠,她也不确定半夏与其它人会不会又是别人的眼睛。

在不确定之前,她决定不再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

留下沾染了少年血迹的衣杉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没有人是能让她完全相信的。

纵然心中有许多的不解与迷团,但是,她不会向身边的其它人求助。

故去双亲遗留下的东西,她不愿意让其它任何人知dào



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她也不愿意再做那个整日只会缩在安全的蜗居里,从不会主动争取什么,不会引起人注意的姬指月了。

有些事,躲不开,也无法掌控,那就先一步做好准bèi

吧。

打开大门,晚风迎面吹来,她白色轻柔的绵长绢衣在风中翻卷,大袖飘然若飞,与乌黑色的长纠缠在一起。

黑与白的绝妙组合。

走出去,她一步步下台阶,往着书房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对向她行礼的昭华宫侍们点头示意。

殿春跟在她身后走出去,只觉得她的脊梁挺的笔直,单薄却十分有力,几乎有了料峭的弧度,让人不由得生生想起了那个总是穿着玄黑色长衣的秀雅少年。

似乎有点什么开始变的不一样了。

她在后面,暗暗沉思。

第四十八章 乌衣巷口夕阳斜

天色渐晚。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眼见着庞大华丽的长公主仪仗渐渐消失,姬伯兮转身走进大门。

沉重厚实的巨大门扉随即关上,朱色镶嵌着黄金兽脑的大门出轻微的支呀声,将最后一抹天光关在了门外。

门内的姬伯兮褪下谦恭庄重的神情,疲色尽显,他缓缓往正堂走去,低声问身边的侍:“陛下回宫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陛下乘着马车直接去了咸碧宫,除了咸碧宫里的侍还不曾见过任何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楚妃出面打理的,不知dào

具体情况怎么样。三小姐与陛下楚妃一同回宫,下马车的时候穿着陛下的披风,里面的衣服上满是血迹,但是却不曾受伤。是以,卑职认为,受伤的人是陛下。”

“思仪山上可有去看过?”

“是。思仪山的坟前有祭拜后留下的香灰,旁边的场地虽然经过清理,却还是可以看出在杏林里曾经有过激烈的搏斗。”

“坟墓可曾被破坏?”

“不曾。”

点点头,姬伯兮不语。

今天的祭典上,来的最早的是舞阳长公主,走的最晚的也是舞阳长公主,东朝最尊贵的长公主降临姬家,代表皇家前来向死表达悼念之意,原本莫大的荣耀,却变成了让祭典失败的直接原因。

娇蛮任性的长公主一身红衣,姬宜然斥责她对死不敬,两人在灵堂之外就有过一番小小的争执。

好容易平息两人的怒火,他在大堂外接待前来悼念的宾客,余光看见长公主与姬弗然在一旁的树下说话。

姬弗然的神情淡漠有礼,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拒绝的意味,长公主笑意渐失,娇蛮张扬的神色变的微微有些恼怒,然后拂袖而去。

姬宜然走到哥哥身边说了些什么,姬弗然只是摇头不语。

虽然担心,他却分不开身去问到底生了什么事。

在灵堂上祭祀的时候,长公主与姬宜然又起了大冲突,他将宜然关进房间,却对尊贵的长公主无可奈何。

三位阁老说教碰了壁后,进宫面圣。

然后大消息传来。

皇帝不在宫中,他带着他的宠妃姬昭容不知去了何处。

那时候,帝都的所有官员几乎都集中在了姬家,所有人都慌乱失措,商量着是不是该要封锁城门,防止陛下被歹人所劫持。

只有长公主安如泰山,让祭典继xù



他略思索后,尽lì

安抚惶恐不知该如何才好的众人,宣bù

祭典继xù

,然后派人各处打听,一有皇帝的消息,立kè

回来报gào



私下,让私卫们悄悄尽快赶去思仪山。

皇帝带着姬指月出宫,长公主不惊不怒,一幅早就知情的模样。

除了思仪山,他想不到第二个他们可能去的地方。

到了山上,却已是人去林空。

祭典上的人心惶惶,只将各种礼数做了个样子,勉强将盛大隆重的典礼维持下去。

一直到午后时分,才从宫里传来皇帝回宫的消息。

众人的情绪这才逐渐平复下来,然而,视线偶尔与人相交,他十分明确的读到大多数人眼中的深意。

刚才回来报gào

的人说的是,陛下与楚妃娘娘姬昭容一同回宫。

楚妃是出宫接皇帝的,姬昭容却是一早就与皇帝一起出宫。

众人都还记得今早皇帝没有早朝的原因,说是姬昭容在未央宫过夜,陛下困倦不起。

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是早就算计好的计划。

他清楚,这件事不会就这样平淡的了结,只是碍于在姬家,又是祭典,这些人不方便相互交流罢了。

方才一直还有宾客未走,他不方便问家中的私卫具体情况,直到亲自将包括长公主在内的最后一批宾客送走,才有空闲询问思索。

走到大堂,姬伯兮在主位坐下,用手支头大力揉着太阳穴。

袁夫人从堂后悄声走出,绵长的裙裾无声的拖曳在地板上,她舒展大袖跪坐在他身后,伸手替他按摩涨痛的太阳穴。

姬伯兮享shòu

似的叹一口气,道:“还是夫人的手艺好,真是辛苦夫人了。”

袁夫人抿嘴微微一笑,不答话,手上的力道越柔和。

偌大的正堂还未撤去祭典上布置的灵堂,没有第三个人,灯火全无,夕色自窗扉外而来投射在姬伯兮的脸上,黑幽幽的不带丝毫暖意。

在这样晦暗无色的光线下,他脸上隐藏着的细小皱纹一条条深如刀刻,往日里威严甚有风仪的姬伯公像是骤然老了十岁。

他在晦涩的玄莫光线里,轻声问道:“指月可好?”

他的夫人,不只是打理家务应酬的寻常贵妇,内苑宫廷之事,向来也是她亲手打理。

“应是无碍,说是一个人冥思了好几个时辰,眼下正在书房里写奏折。”

“奏折?”

姬伯兮皱眉思索,太阳穴上柔腻温暖的手指准确无误的游移到他眉心处轻揉,袁夫人柔声道:“老爷总是思虑太重了。”

展眉而笑,他道:“夫人说的是。”

此刻的姬伯兮远不是平日里威严的,让小辈看了都要忍不住抖的长辈,而只是一个寻常的男子,在日暮时分与妻子闲话家常般的低声交谈。

袁夫人的手指又从他的眉心回到了太阳穴轻揉。

窗外暮色渐长,她抬头望去,艳丽如血一般的夕阳坠在天外,一点一点落下,即将完全消失。

回头看她身前的男子,她的目光禁不住变的异常柔和。

她是这个男子的第二个妻子,感情却甚笃。

她目睹了这个男子在帝都这个权利旋涡里挣扎拼搏,身不由己却又甘之如饴,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只是为了支撑这个庞大累赘的陈旧世家。

自兄长死去的那一刻起,他从意气风的懵懂少年骤然变成一个有担当的青年,再逐渐成长为一个威严肃然的世家上位。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挣扎与痛苦,他的负担与重压。

心中疼惜,她隐约听到他有对她说话,却没听清楚到底在说什么,于是问道:“老爷刚才可有说话?”

再有两章,第一卷就完了

想要开个新坑,穿越一下

第四十九章 风前月下愁不少

姬伯兮的声音低沉,隐隐带上了丝丝腐朽之气:“夫人可曾后悔嫁入姬家,假如夫人当年入的不是姬家,而是别的士族世家,想必会过的快活许多。”

身后的女声同样低沉,却十分柔和:“假如当年入的是别家,也许会过的比现在舒心,却不会有机会与老爷相识。是以,希昕从不曾后悔。”

希昕是袁夫人的闺名,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被人提起。

寻常夫妻之间也有诚挚隽久的情感长流,不同于兄长嫂子之间轰轰烈烈传奇一般的爱情,姬伯兮与袁希昕之间的感情建立在琐碎的日常生活点滴之上,娟细绵远如细水长流,虽然平淡却意味深远,胜在长久。

似乎是十分满yì

又十分怅然,姬伯兮长长叹息,道:“最近常感到精力不如从前,对许多事情也渐渐力不从心,昨晚梦到矜蔷,她只有一个头,长长的头披散着,说是放不下弗儿回来看看。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我总还是常会想起矜蔷死时的模样,不知……”

接下来的话语隐在了长长的叹息中。

矜蔷是姬伯兮第一个妻子的闺名,琅琊王氏家主之女,姬弗然的生母,如今已鲜少会有人提起。

二十多年前,她与妹妹吟薇一起,曾经是帝都里最负盛名的姐妹花,美若蔷薇。

此刻,她的名字在日渐西沉的暮色里被提起,像是一朵墨色矜持的蔷薇绽放,幽幽然散着阴郁森然的香气。

“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老了,不知dào

还能维持几年现下的局面。寻常世家之中,十几岁的公子便该帮着父辈处理事务,只是我们家……”姬伯兮又是长长叹息,“弗然自然不必说了,宜然又不长进,思然倒还好,却又不是嫡出,下面的几个就更不成气候了,天天只知dào

玩乐。夫人,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袁夫人沉默片刻后道:“假若天道真是如此,结局不是我们能控zhì

的,但是至少在过程里可以多做一些事。在希昕看来,有时候过程远比结局重yào

。”

嫁入姬家后不久,她就开始参与姬家最核心的机密,原本单纯骄傲的世家贵女的狭窄视野逐渐扩大。

知dào

的事越多,参与的越多,她就越觉得,最重yào

的应该是过程,而不是结局。

默然而笑,姬伯兮起身,拉起袁夫人往后堂走去。

袁夫人惑然问道:“老爷要往何处去?”

“书房。”

姬伯兮回头笑道,袁夫人觉得自己恍惚见到了二十年前俊秀温文的姬家二公子,他笑着道:“夫人不是说重yào

的是过程吗,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一起继xù

努力吧,指月都知dào

写奏折,我这做叔叔的总不能输给侄女。”

袁夫人不自觉的跟着他一起笑了,两人携手穿过大堂前院,往书房走去。

一路上,见到他们的人,不管是侍还是家中小辈,都惊异的看着他们的家主夫妇,笑容纯然,携手而行,像是突然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年轻时候。

此刻的日光已经完全消沉了,只余最后一抹绚烂耀眼的血色夕阳在天外做着最后的挣扎,深蓝色的天空中有厚重的云层浮沉翻卷。

东朝天楚二年的雨季,似乎即将要来临。

帝都中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仰着头看天空,如是想到。

仍在外面的行人纷纷加紧了脚步,赶在大雨降落之前回家。

雨季来临前的黄昏。

姬伯兮夫妇携手往书房走去;姬宜然在自己房间里冥神苦思,晚上到底要不要爬墙逃出去;与姬宜然相隔不远的,是他长兄的院落,此刻空无一人,满院子的侍正在愁;姬指月坐在书案前凝神疾笔书写;尔容与楚妃在咸碧宫中低声交谈;长公主在重章殿里脾气,砸烂了一整套珍贵的玉器,然后丢下一宫瑟瑟抖的宫人,自顾自的去找小白玩了。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也许正有阴谋悄然滋生。

次日的清晨在一片雾气迷蒙中悄然来临。

没有人们预想当中的大雨,帝都被裹在浓重的乳白色大雾里,浓的化不开的大雾弥漫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雾气无声的渗透到修德殿里,点点滴滴氤氲泛滥。

修德殿里的气氛有些异然。

今日早朝时,三位阁老手持白玉箸,腰间配着先皇御赐的金牌,神情凛然,大有准bèi

直言死谏的模样。

除了这三位老大人,朝上的许多大臣也手持奏章,神情闪烁,准bèi

群起而和之。

细细看去,这些大臣们大多出自几个月前进宫的贵女们的家族,想要借着老古板们的酸气攻击皇帝的宠妃。

阁老们抖动着长满花白胡子的下颚,才说了没几句,就有小太监跑上殿来,给御座上的皇帝递上一份奏章。

御座上的少年帝王脸色雪白,神情波澜不起,墨色的眼睛环视过下面居心各异的大臣们,他伸手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奏章低头看。

片刻后,少年帝王轻笑出声,将奏章递还给小太监,吩咐道:“念念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

本朝的宫妃有权利给皇帝上书写奏折,这份奏章便是出自后宫,出自昭华宫,由昭华宫主人亲手写成。

奏章写的情意真挚娟秀,口吻谦恭有礼。

大致意思是说自己身为宫妃,理当恪守本分遵循礼教之道,不该随皇帝私自出宫,更不该惊动大臣们为此劳神,而应该劝戒皇帝打消不恰当的念头,在宫中安分守己做个勤劳处理政事的好皇帝,这是身为宫妃的职责之一。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不会为自己的过错找什么借口掩饰,她愿意为了自己犯下的过错闭门思过一个月,罚奉半年。假如各位大臣觉得这样不够的话,那就多加点责罚好了,她会一一甘心领受的。

小太监念完后将奏章呈放在御案之上,默然退回原处站立。

玄黑色帝王衮服的少年皇帝伸手在奏章上无意识的敲打,清雅从容的声音仿佛从天外而来,道:“诸位可都听明白了?”

第五十章 强欲留春春不住

大臣们低头诺诺无言。

三位阁老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原本想要说的满肚子话堵在嘴边都不知dào

怎么开口。

尔容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墨色的眼睛里却有摄人夺魂的光芒肆意,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昨日本是朕一时兴起,想要见识民间生计如何,才带着姬昭容一同出宫视察民情,并不是她唆使的朕出宫行乐。假若如三位老大人方才所说那般,诸位是否觉得朕也是祸国之源?”

满殿大臣惶然。

阁老们愣然,随后又不服气的开始辩解。

没说到几句话,又被进殿的人打断。

这次进殿的不是小太监,而是东朝第一士族世家的家主姬伯兮。

姬伯兮是朝中最有权势的大臣之一,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从未有过上朝迟到的旧例。

众人本来就十分惊讶,今日他为何迟迟不来。

他走上殿来。

众人更惊讶的看着往日威严庄重的姬伯兮一身布衣,三拜上殿,叩不语。

皇帝命小太监去扶起姬伯公大人,姬伯兮不起,跪在殿中双手高托着一本奏章。

小太监又接过来念,大致如下。

兄长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从小由他与夫人教养长大,资质粗陋庸俗,然而上天眷顾让她进了宫得以伺候皇帝,全家人每日都惶恐恻然生怕她会触怒天颜。

昨日得知她竟然与皇帝一同私自出宫,他忧虑的一个晚上没睡着,想了许久,还是舍不得让兄长遗下的唯一骨血受到太大的责罚。

于是一大清早,他将南城郊外一处大别庄的地契交给兵部,因为本朝北部与北秦相交处偶有小规模战役爆,他想让兵部将他的别庄卖掉用以补给粮草,或是将别庄用做训liàn

新兵之地,以此来弥补侄女的过失。

他知dào

这个方法不好,但是时间太紧急,他只能先这样表示一下心里的愧疚赧然之意,假若还有其它责罚,他愿意替侄女领受。

念完后,一殿静默,连原本一直喋喋不休的阁老们也闭上了嘴。

腐朽的东朝,大而僵硬,早已不堪驱使,北部边境的小规模战役一直存zài

,战战合合也有将近十年,虽然不曾大爆,却也时时消耗着东朝本就不甚充裕的国库。

姬伯兮在南城郊外的别庄大多数人都去过,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zài

,他在别庄里投注了二十年的心血与数不尽的金钱,让所有去过的人都念念不忘。

此刻,他将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别庄献出来,无疑能解决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战争所需费用。

大臣们并不愚昧,很明白他既然做到了这一步,不仅仅是为了眼下保护姬指月,更是借此表态,表明姬指月在他心中与在姬家的地位。

假如谁还再要执意追究这件事,谁就是与他以及整个姬家为敌,甚至连皇帝都会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东朝第一世家的权威不是什么人都能挑衅的,陈腐却依然存zài

的皇权更是不容触犯。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随即,有人出列说,既然伯公都这样做了,又说愿意替姬昭容领受一切责罚,那便将姬昭容面闭一月罚奉半年之罪免去吧。

众人附和。

起先只是王谢袁陈之类与姬家交好或有姻亲关系的大臣这样说,最后几乎满殿的人都同声附和。

三位阁老目瞪口呆的站在人群中央,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变的这么快。

尔容在御座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众人,雪似的容颜上是淡雅从容的笑,墨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微嘲讽的笑意流转,他颔,金冠上的珠串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笑着道:“既然诸位都同意这样,那便如此吧。伯公真是辛苦了。”

意味深长的话语,不知辛苦二字究竟是何意味,姬伯兮诺诺沉声谢恩。

舒展舒展大袖,尔容换了个姿势倚在案上,却不小心触痛了伤口,他秀气雅致的眉毛颦起,微微侧过脸自语道:“一群酸儒。”

修德殿里的情况,在第一时间里通过各样的渠道传回了后宫。

楚妃听完后只是笑笑,转身喝茶去了。

长公主没听来人说完就杏眼圆睁,怒骂道:“这群老家伙,没一个好东西,姬伯兮为了他那侄女还真舍得,把老命一样宝贝的宅子都捐了,这些士族不是向来以清流标榜的吗,居然像爆户一样的砸钱。”

顿了顿后又说:“不过姬指月倒是有点长进嘛,知dào

先制人了。哼,闭门思过是吗,我倒要看看她到底闭不闭。吩咐下去,她哪天不思了,哪天本公主就摆宴邀请所有宫妃来参加,恩,还要请陛下来,要是她一天也不思的话明天就摆。”

然后,撇下来人,到后院给小白喂食去了。

昭华宫里,姬指月坐在窗下,听殿春说完后,问道:“二叔把他在南郊的别庄给捐了?”

殿春肯定的又重复了一遍。

姬指月叹道:“都是我无用,害的二叔把最心爱的宅子都舍了来保我,其实二叔大可以不必如此的。”

“老爷是担心主子在宫里受苦。”

微微一笑,姬指月道:“殿春,想办法告sù

二叔,我明白他的心思,下次让他不要再这样子做了。”

下次?

心里虽有疑惑,殿春却只是淡淡的答yīng



半夏在旁边终于瞧准了机会,插嘴问道:“小姐,我们还要不要闭门思过一个月啊?”

“要啊,怎么不要。”

虽然皇帝说免了她一个月的思过,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就打算做到底。

接下来的一个月,想必会十分单调却又十分充实。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体验闭门思过的一个月生活了。

抬头望窗外,依然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大雾,透过厚重的雾气,隐隐可以看见晦暗不明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闷热潮湿的水雾,一点一点从衣服上渗透进来,皮肤上黏黏的,十分不舒服。

天楚二年的春天即将离去。

莫名的,她期待酣畅淋漓的雨季快些降临。

今天事太多,只能先更一章了

抱歉

第一卷完结,明天开始更第二卷

那个……我做了个新的投票调查,麻烦大大们帮忙做一下好不

因为在构思新文,想要知dào

自己到底哪个最需yào

下功夫

先谢了~

第五十一章 乱红已过秋千去

昭华宫闭门一个月。

皇帝在咸碧宫留宿一个月。

舞阳长公主罔顾众人的劝戒,跑去围场猎了头黑豹回来,取名叫小黑,与小白一起养在重章殿后苑,整日与两只猛兽厮混。

预计当中的暴雨并没有降临,反而连月阴雨不断,缠绵淅沥。

那日早朝廷议之后,帝都内的各世家流派着实在背后议论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没有人敢在这时候继xù

为难姬指月。

东朝第一世家的权柄,依然是帝都里最耀眼的光辉之一,想要公然挑衅,是只有傻子与疯子才会干的事情。

然而,早朝后不过一个时辰,昭华宫却又递了一份奏章。

奏章用更加谦恭有礼的语气表明,虽然蒙皇帝与诸位大臣怜惜,免去了她的思过罚奉之责,但是她心中却觉得十分不安。于是打定主意自我惩罚,在昭华宫闭门思过一个月,接下来半年内的奉薪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私蓄,她都会捐给北方边境上因战乱流离在外的人们。

并且在奏章中感谢叔父为她做的事,祝愿家中长辈在无法相见的这一个月里安康如意。

皇帝默认。

喧哗起又落。

骚动慢慢平静下来,皇帝将姬伯兮的食邑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600户,姬家众人也各有赏赐。

北方边境的人们接收到姬家的捐赠,纷纷向南而拜,那一日,街头上黑压压人头的跪在地上绵延数里。

姬指月意wài

的名声大振,在北方饱受流离战乱之苦的人们心里成了一个温暖慈悲的存zài



帝都内,虽然依旧有暗涌澎湃,表面上却已是一片风平浪静。

姬家名利双收。

这一个月里,昭华宫只在午后的一个时辰里开一个小小的角门,供宫人进出和接受必要的生活物资。

除此之外,始终是大门紧闭,除了最基本的物资外,其他一切东西都拒绝接受。

后宫似乎恢复了姬指月受宠之前的样子,皇帝每日只去咸碧宫,夜夜留宿,别的地方从来不走一步,其它人从来不见。

那些美貌的宫妃们完全成了摆设,,被皇帝彻底的抛在了脑后,她们每日只能自怨自艾无法得见天颜。

让她们觉得平衡许多的是,同时进宫的姬指月也像是被皇帝遗忘了一般,孤零零的守着昭华宫与宫人相伴。

虽然说她是闭门思过,但是谁都明白,只要她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走出宫门。

然而她却声息全无,安静的仿佛空气一样,存zài

感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这些日子里也不见皇帝去看她,或是像以前那样大加赏赐。

年轻美貌的宫妃们提起她的时候,总是压低嗓音,脸上的笑意莫名难解。

某日这平衡终究还是被打破了,有一个小宫女在午后时分路过昭华宫外的小道,看到姬昭容最贴身的大宫女殿春正与皇帝身边的得力小太监在说话,小太监的手上还拿着大大的翡翠托盘。

小宫女怕被他们看见没敢走近,不知dào

小太监托盘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至少可以知dào

,皇帝并不是遗忘了他闭门不出的宠妃,而是在私底下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他的宠爱。

她立kè

回去告sù

了自家主子,从这日开始,每到午后,昭华宫外的小道上总是有许许多多路过的宫女与妃子。

被现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在宫人们中间相互转告。

原来皇帝每天都会派人来给昭华宫送东西,有时候来一个小太监,有时候来好几个。

不仅仅是皇帝会来送东西,咸碧宫的大宫女也经常来,有时候送一些东西,更多的时候是与昭华宫四个大宫女里的某一个在树阴下嘀嘀咕咕讲半天话。

姬家的家仆也有来过几次,送来满箩筐的东西。

年轻美貌的宫妃们几乎气的银牙咬碎。

姬指月原来没有失宠,反而像是比原来更受宠了,她只是以一种隐蔽不招人注目的方式享shòu

着这份宠信。

纵然犯了大错,却有一整个庞大的世家可以让她全力依靠,还有皇帝的包庇。

哪怕是在闭门思过,却依然有那么多人的关怀。

她幸运的叫人嫉妒。

而她们,却只能在这明媚宜人的初夏时节,在自由的风吹不到的深宫里,日复一日的期待几乎不可能见到的皇帝的降临。

在等待中,任凭鲜亮纯净的笑颜与柔和娇媚的眼波逐渐消失,阴霾滋生。

姬指月午休方醒,清秋与慕冬带着小宫女们在一旁伺候。

梳洗罢,姬指月绕过大屏风,走到窗边的案前坐下,案上摆着一盘未完的棋局,她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与自己对弈。

清秋慕冬见状,带着小宫女们悄声退出大殿。

因为昭华宫闭门,该做的事情与各宫的往来骤减,她们便让小宫女们各自散去,随意干吗,只要不出昭华宫不大声喧哗便好。

这些天来,姬指月似乎迷上了下棋,每日午休后,必定要对着棋盘琢磨个一两时辰,有时候兴致来了,还时常会叫她们陪着下几盘或让她们几个各自摆开棋局,她自己则在一旁观看。

半夏棋艺最烂,棋品又差,时常悔棋。她们都知dào

她的底细,开始的时候总让她几个子,然而她还是每回必输,输了又不服气,耍赖非得要下到自己赢为止,只是棋艺实在太臭,纵然她们让的再多都没赢过一回。

赢不过人家,半夏常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主仆几人笑做一团。

隐隐的,似乎有超离这压抑的宫廷,回到仍然在姬家时,主仆几人住在那种满杏花的院子里,也是这般无拘惬意的感觉。

出了大殿,清秋慕冬不敢走远,近几天,虽然姬指月大多数时候都是与自己在对弈,但是她们还是侯着她可能会随时叫人,便一起坐在殿前的台阶上轻声随意聊天。

还没说上多少话,她们便看到殿春与半夏远远的从昭华宫正殿一旁的小道上缓缓行来,一个人手上捧着一盘东西,一个人手上抱着个小匣子,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撑着伞为她们遮阳。

今天出了个追帽门事件

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我在前面开车,到了一座小桥的上坡路上,很窄,对面有车来,我就停了下来,车过去了后开上去点,又有车来,于是又停了一次

这时候,一个大妈骑着小毛驴笃笃追了上来,说我压坏了她的遮阳帽……

我说哪儿啊,她说你车轱辘底下,我叫了你十八声你都听不见!

我一点都不知dào

……

在后面开的朋友上来,说我第一次停车的时候她的帽子被风吹到前面来了,我不知dào

继xù

开,第二次停了时候,那女的一脸凶像,他们说坏了,这女的肯定要上去找麻烦的

果然……朋友从车肚子下面拿出她的遮阳帽,还是好的

她不干,非说坏了她不能戴了,于是朋友帮我赔了她钱……

三倍价钱……

我都被她吓到了

中年大妈们难道都这样吗,我家母上怎么就不啊……

难道合了宝玉说的那话?

第五十二章 幽居陈仓暗度来

初夏时节的下午,空气里闷热的气息渐渐开始弥漫。

昭华宫寝殿里却依然是一派清凉静谧,花瓶里的鲜花散着清淡微凉的香味。

姬指月坐在窗下,执着一枚黑子细细出神,似乎在思索该往何处下。

闭门不出已有半个多月,她每日看书写字下棋,与以往并无大的不同,只是出神的时间越长越长,常常拿着玉制的小笛子怔怔的便是半天过去了

最初的几个夜晚,她常会无缘无故的醒来,梦里是被纵横剑qì

伤的残败了的杏林,一地尚未成熟的青色小杏子落在残叶上,然后再也入不了眠。

殿春几个人在她的饮食里加了安神的药品,然而并不见什么功效。

她们都觉得是她遇刺受惊后尚未平复的缘故,暗暗着急商量着要不要偷偷的请个太医来,反正陛下和楚妃娘娘早就想叫个太医过来瞧瞧了,被她知dào

后却只是笑笑,然后拒绝了。

过了几晚,渐渐睡的塌实了,梦里隐隐的有萧声相伴。

当着面虽然不敢说,半夏却时常在背后嘀咕说,觉得小姐有点变了,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到底哪儿变了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话少了许多。

轻微的一声“啪”,黑子被素白细长的手指下在了棋盘上,随即又有一枚白子被捻起。

“主子。”

殿外是殿春的声音。

“恩。”

轻轻的应了一声。

殿门被推开,四个人一起走进来。

窗外是盛开的蔷薇花,浅碧淡红,姬指月跪坐在案前,捻着棋子,长裾拖曳在地板上,侧脸对着她们。

“小姐,陛下刚叫人送了盘荔枝过来,说是岭南新进贡的,这些都是挑出来最新鲜的呢。”

半夏也不行礼,托着手上的盘子喜滋滋的就跑到姬指月身边跪在地板上,把盘子放在案上。

“小姐,尝尝吧,这荔枝可新鲜了,甜着呢,真的很好吃啊。”

清秋“扑哧”一笑,道:“半夏,你刚是不是又偷吃了?”

自觉失言,半夏看看殿春又看看姬指月,吐吐舌头依然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姬指月看看她,也微微一笑,低头看那盘荔枝。

乳白色透明的玛瑙盘子,玛瑙里有朱红色的血丝般缠绕,丝丝缕缕。

装在玛瑙盘子里的荔枝都被剥了一半,一半是乳白半透明与玛瑙同色的水嫩果肉,一半是狰狞粗糙的青紫色果皮,衬着盘子,十分养眼。

姬指月捻着果皮吃了几个,用手帕擦擦手说:“味道不错,剩下的你们几个吃了吧。”

半夏巴不得一声欢呼,抱着盘子坐到一边,拉着清秋慕冬一起享shòu



殿春摇摇头,道:“主子,你太纵容她们了。”

说完顿了顿,没有回答,她上前两步跪在案前,把小匣子放下,说:“夫人吩咐人送了些东西和银票来,这是宜然公子偷偷托人夹在那些东西里送进来的,说是一定要亲手交到主子手里。”

点点头,姬指月表示知dào

了。

捐了半年的奉薪和一些私蓄后,半个多月来,袁夫人隔三岔五的使人送东西和银票来,生怕她受了委屈。

她让殿春说了几次不要再送没有效果,东西反而越送越多,银票的面额越来越大,也就懒得再去管了,只让殿春胟àn

问蘸眉堑秸噬暇秃谩?br

/>

东西收了许多,都是袁夫人张罗的,从姬宜然那来的倒是第一次。

殿春心里有些许好奇,她看姬指月打开小匣子,脸上立kè

有笑意浮现,似乎有惊喜一般,然后拿出一封信,细细的看完,表情时喜时悲。

在心里暗暗感叹,自从那次出宫回来后,她已经鲜少在自家主子脸上看到像现在这样生动的表情了。

看完信,姬指月把信收好放在一边,从匣子里拿出几个小泥人,在案上排成一列,忍不住笑道:“殿春,你看像不像宜然哥哥?”

十来个巴掌大小的小泥人排成整齐的一队站在案上,清一色的紫色衣服,神情动作却各不相同。

从右边看起,第一个小泥人咬着一只笔,神情懊恼,像是被逼迫着写什么却写不出来;第二个小泥人手里执着一把剑正欲出剑,英姿飒爽;第三个小泥人是卧着的,双眼闭起,一本书握在手里坠坠欲落,早已进入梦乡;第四个小泥人披头散,嘴里叼着鸡腿,一手酒杯一手肘子,狼吞虎咽的模样。

小泥人们或立或坐或卧,各个栩栩如生,雕琢的十分精致细巧,连那狭长的桃花眼都神韵十足,赫然是姬宜然的样子。

殿春看着,也忍不住笑了,点头道:“真像二公子。”

见姬指月有心情说笑,半夏三人也在一旁惊叹,连声附和。

“小姐,这是什么人做的,这么真,问问二公子这人哪儿请的,有机会让他给我们也做个小人多好。”

“胡闹。”

殿春回头斥责半夏,一脸的笑意却掩不住。

姬指月也笑,说:“这些都是宜然哥哥亲手做的,改日有机会见了他,你去求求他帮你做就是了。”

“二公子做的?”

连殿春也一脸惊异,这小人一看就知dào

是下了大工夫的,居然是那一刻都坐不住完全没有耐心的二公子做的?

姬指月点点头。

她与皇帝遇刺的那一天,消息传到姬家时姬宜然被他父亲关在院子里。

他从小丫头嘴里得知后,执剑想要强行冲出姬家,却被拘回了房间,那天晚上又想要趁着夜深人静爬墙出去,闹的整个姬家鸡犬不宁的。

之后的几日,他们私自出宫的事越闹越大,姬宜然越是不放心,一心想着要逃出去。

姬伯兮每天忙着应付外面的各种事情不算,还老得惦记着自家儿子的小动作,被折腾的焦头烂额,气的几个晚上没睡着。

一气之下索性调了许多护卫来,把姬宜然的院子围的严严实实,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

这样还不算,姬宜然又琢磨着在院子里打地洞逃出去,被现后干脆闹着要上吊,叫着不让他出去他干脆吊死算了。

快开学了,忙着和在学校那边的同学联系找房子,和家里这边的亲戚朋友们告别

事挺多

更新有一些不稳定

不过一天二更基本上还是会做到的

第五十三章 冥思终日无所得

姬伯兮气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袁夫人又心疼儿子又担心夫君,也失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

姬家乱成一团,连久病在床的二小姐伺月都出来劝解,劝不到两句自己先晕了过去,又闹出一番慌乱。

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几日不见踪影的姬弗然翩然归来,当下让袁夫人扶着姬伯兮回房休息,然后不知dào

与姬宜然说了些什么,这不省事的混世魔王突然就不闹腾了,乖乖的呆在院子里。

姬伯兮诧异过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依旧让那些护卫寸步不离的守着姬宜然,防着他又耍什么花招。

然而他却再也没闹出什么事来,连罚他写的悔过书都按时交了上来。

写了悔过书后,他便每日只在院子里练剑,更多的时候是躲在房间里神神mì

秘的不知dào

做些什么,只知dào

他叫小厮搬了不少黄泥到房间里来。

护卫观察后却总是上报说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袁夫人告sù

他说,负责浆洗衣物的管事回她说二公子每日换下的衣服,总是洗出一桶的黄泥水。

姬伯兮越的诧异,不知dào

姬弗然对他说了什么,又拉不下脸去问。

干脆就睁只眼闭只眼,他爱玩泥巴就玩去吧,只要别老想着逃出去就好。

这些姬指月都是早就知dào

的,也想过姬宜然都那么大人了怎么喜欢上玩泥巴。

看了他的信才知dào

,他是怕她闭门思过闷出病来,自己又逃不姬家,就想做几个小泥人让她乐一乐。

只是他从来没做过泥人,刚开始的时候做出来的总是四不像,不是少了这就是缺了那,好容易做出十来个像点样的却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于是赶紧偷偷拿银子托了进宫送东西的老嬷嬷,好歹让她们给带进来。

又感动又好笑,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在屋子里呆个几天就受不了了。

姬指月看着小泥人们,想到姬宜然做小泥人时一身黄泥的狼狈样,忍不住又笑,“二哥哥真是太有心了。”

眉眼间却又有一丝怅然。

“这是第几天了?”带着些许期盼却又逃避似的未明之意,她抬头问。

“回主子,第二十二天了。”

顿了会,她又问道:“陛下的伤怎么样了?”

“楚妃娘娘照料的好,陛下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了。”

“长公主最近在做什么?”

“长公主殿下新猎了头黑豹,正在驯养,也有许久不曾出过重章宫了。”

殿春回答的越来越溜,下一个问题应该就是弗然公子最近如何吧,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问。她悄悄看了一眼姬指月,却见姬指月看着那一排小泥人,手放在匣子上,又怔怔的开始出神。

殿春悄然起身,招呼半夏三人一起无声的出了大殿。

等姬指月回过神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扯起嘴角勉强笑笑,已经是第二十二天了,说是闭门思过,其实她很明白,这只是她自己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必定要来临的窘迫局面时做出的自我保护,她像乌龟一样的缩回来,留下那残局让人收拾。

虽然已经过了许多年,但是在本质上,她依然是那个父母双双故去后,躲在角落里悄声哭泣的小女孩。

想要变强dà

,变的可以保护自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

她连跨出昭华宫的勇气都缺乏,所以一回来便闭门不出,那两道奏章写的冠冕堂皇,却没有人知dào

写的时候,她连手都在颤抖。

在宫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心里却紧张害pà

的无法控zhì



众人都夸她仁慈贤良,自愿禁足罚奉,她自己却十分明白,她只是缺乏信心,所以做一些事好转移一下人们的注意力。

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头,她能隐约的朦胧意识到今后的日子会更复杂,却仍旧没有想透彻该怎么处理。

这二十二天,确实是思过。

想了很多。

想通了很多事情,依旧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她微微苦笑,打开小匣子,又取出一个小泥人。

这个小泥人放在匣子的最底层,比方才的十来个都大,不再是紫色的衣服狭长的桃花眼。

小泥人白衣翩然,唇下是一管长萧,他踏在舟上,神色淡然,眼睑低垂,微微露出琥珀色的瞳孔,衣带纷飞,宛若仙人。

假若当初你能回来的早一点,假若当初大姐姐没有突然失踪,假若二姐姐的身体可以承shòu,假若当初答yīng

了二哥哥逃出帝都,假若当初她不曾答yīng

替大姐姐入宫。

心绪狂涌翻覆,她把小泥人握在掌心,硌的掌心生痛,痛感沿着血液流动的方向一直蔓延到心底,她生生的红了眼圈,却忍着眼泪不流下来。

再也没有假若了。

只要有一个假若可以成功,她便不用坐在这里。

然而没有一个假若是成功的。

这是她早已想明白的。

只是如果让她再回到那时候,可以再选一次是入宫还是让姬宜然送她出帝都,她还是会选择入宫。

这是她想不明白的。

守在姬宜然院子外的护卫们精神紧绷。

从中午的时候开始,姬二公子就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时不时站在院子大门口向外张望,表情急不可耐,一副探头探脑的样子。

这是要玩什么新花样了吗……

虽然这大半个月,二公子的表现十分良好。

但是他以往的劣迹实在太多,姬伯兮与大公子又都不在府内,护卫们如临大敌,一个个表情严峻肃然。

然而除了探头探脑,姬宜然并没有做什么事。

一直到将近黄昏时分,一个丫鬟匆匆行来。

护卫们认得这是伺候二公子的紫苏,虽然纳闷她为什么走的这么急,却也没有问什么直接打开院门让她进去。

二公子的丫鬟啊,向来是十分骄横不好得罪的。

正在院子里无聊转圈圈的姬宜然一看到她进来,狭长的桃花眼骤然亮,拉着她就问:“怎么样?给三妹妹了没有?”

收到朋友从日本给我带的礼物了

D,书,化妆包~好开心呀

哈哈哈哈~

第五十四章 姬家有男名宜然

紫苏喘了口气,道:“公子,让紫苏喘口气先。”

姬宜然急不可耐,跑去倒了杯茶来,眼巴巴的看着她喝。

紫苏喝完茶又顿了顿才说:“殿春姐姐和宋嬷嬷说,三姑娘收到公子的东西后十分高兴,说姑娘已经好些天没这么高兴过了。”

“哦呀~”

姬宜然没等她说完,立kè

笑眯了眼睛,狭长的眼角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向上翘,十分自得的样子。

摇摇头,紫苏叹道:“我说公子,不也就几个小人偶,值得这么看重吗,公子还亲手做,照紫苏看,那时候倒不如请专门的师傅来做,又快又好。”

姬家上下人等都知dào

,二公子宜然的院子是最没规矩的,尤其是得宠的丫鬟们,在他面前向来没大没小。二公子自己也不在意,反而说,进了他的院子,就不论尊卑大小,一切随性就好。为了这个没大没小,他不知dào

挨了老爷多少训,却始终没改过,老爷无奈,也只得随他去。

在长辈面前不讨好,但是他却是姬家各位公子在侍女中人缘最好的一个,大家都乐意小小的庇护一下老是闯祸的二公子,有什么新消息也都愿意立kè

来通知时常处于禁足中的二公子。

姬宜然被紫苏抢白一顿,也不生气,像是早就习惯了,依然是弯弯的眉眼翘翘的嘴角,说:“虽说就是几个人偶,好歹也能让三妹妹看着乐一乐,想想在家时好玩的事也是好的。紫苏,你瞧,这是去年你给我做的荷包,我一直都带着呢。”

说着,姬宜然从腰上解下一个精致的荷包晃晃,继xù

笑咪咪的说:“你说这你亲手做的和让针线上人做的一样不一样。我亲手做人偶,一是为着意义不一样,二嘛,”他眨眨狭长微微向上斜的桃花眼,凑进紫苏轻声说:“二嘛,还有一个秘密。”

紫苏听到“秘密”两个字,顿时好奇心大起,正屏气凝神听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见过大公子。”

护卫们整齐的请安声,随即是如萧声一般绵长的声音随意“恩”了一声,然后院门被打开了。

姬弗然站在那里,院门大开。

他一身白衣,风吹动,神色清淡,眉眼写意,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水雾,整个人看去,像是一幅烟雨朦胧的山水画。

紫苏左眼骤然一跳,她愣了一下,立kè

回过神来对姬弗然下拜请安:“紫苏请大公子安。”

又是随意的一声“恩”,姬弗然走进来,带来一阵清雅的雾一般的风。

紫苏的左眼无法抑制的狂跳,每次都会这样,只要看到大公子,不论远近,她的左眼总是会不住的跳。

起初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眼睛有问题,看过府里的大夫,大夫却告sù

她一切正常,不必担忧。

但是下次再见到大公子的时候,左眼依旧控zhì

不住的狂跳,没有办法,她只能见到大公子就远远的躲开。

庆幸的是大公子在府中的时间不多,在也不常会四处走动,看到的机会很少。

只是最近,他像是转了性一样,在府中数月不走,还时常往二公子的院子里来,真是苦了她的眼睛。

紫苏行过礼后,借口去沏茶,忙不迭的往后院的茶水间走去。

走到茶水间,她隐约听到里面两个老嬷嬷在说话。

“我这右边的眼睛老跳,都一整天了。”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指不定你就要财喽。”

左眼又是骤然一跳,紫苏皱皱眉头,推门进去吩咐她们准bèi

茶水,自己便在一边出神。

端着茶水回到院子里时,姬弗然已经不在了,紫苏暗暗舒了口气。她把茶盘放下,见自家公子无精打采的趴在树上,手里把玩着一张帖子。

“紫苏,大哥要走了。”

转过脸来,姬宜然满脸哀怨的说。

紫苏心中一喜,看他哀怨的表情又不好笑出来,只能装着很正经的样子说:“大公子一向来喜欢云游,这次在府里呆的已经很久了。”

姬宜然长吁短叹。

“以往大公子出门的时候都不见公子觉得难过,这次是为何呢?”

在紫苏看来,两位公子虽说是同为一父所生,然而一个十分得宠,一个却十分不得父亲待见,平时的关系也不见得多么亲密。往常大公子走时,并不会特意来辞别,她也没见过自家公子因为大公子走了而心情不佳,这次却是一个反常。

“你不懂。”姬宜然喟然而叹:“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以往大哥走就走了。可是现在大哥走了,爹又要亲自来过问我的功课,天天要骂我,哎。”

紫苏哑然。

居然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她自然是知dào

的,公子这次被老爷禁足,每天有规定好的功课需yào

完成,老爷事务繁忙,见着他又忍不住要生气。于是检查功课这项任务,就被交给了百般技艺皆精,堪称贵介公子典范的弗然公子。

弗然公子性子淡雅,也不愿意为难这不成器的弟弟,每次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过的去就好。

现在他走了,检查功课这大工程,老爷势必又会亲自过问,少不了生气吹胡子瞪眼。

想想,紫苏觉得自家公子真是又不争气又可怜的。

她摇摇头,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分散自家公子的伤心情绪,“大公子怎么突然说要走呢?”

姬宜然忽然换上了副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吓了她一跳,他把手里的帖子甩给她看,恨声道:“都怪尔枫那婆娘,好好的设什么鸿门宴,把大哥都给吓跑了。我看她从小就是为了和我作对来的,小时候把毛毛虫放到我衣服里,还在那笑,怪不得她到现在都嫁不出去,谁敢娶这样的女人啊……”

“公子,殿下是长公主。”紫苏无奈的打断。

姬宜然话被打断,翻了翻眼皮张张嘴巴继xù

说:“长公主又怎么了,大伯和我说过,这天下也不是非得要一家的,过个几年,谁也不知dào

这天下姓什么。要不是为了三妹妹,我早就……”

有点眉目开始露出来了

第五十五章 山雨欲来满楼风

“公子,殿下是长公主。”紫苏无奈的打断。

姬宜然话被打断,翻了翻眼皮张张嘴巴继xù

说:“长公主又怎么了,大伯和我说过,这天下也不是非得要一家的,过个几年,谁也不知dào

这天下姓什么。要不是为了三妹妹,我早就……”

“公子!”

见他越说越不象样,紫苏又打断他的话插进来说:“殿下是要在内宫设宴,请大公子去?”

送来邀请姬弗然赴宴的帖子摊开,上面赫然写着八天后重章殿设宴宴请众妃,请姬弗然赴宴。

八天后,正好是姬指月闭门思过结束的那一天。

“恩。”

姬宜然无奈的长叹。

紫苏也跟着他一起叹。

早知舞阳长公主素行无羁,行事张狂,却也不曾料到她会鄙视礼教到了这样的程度,居然公然邀请一个宫外的男子赴内宫之宴,若被信奉礼教的老先生们知晓,怕又是一场口舌避不了。

不如远去。

自然是性情淡泊如水的姬弗然的选择。

“哼哼,她想要招大哥做驸马,怕是费尽心机都不可能。”

紫苏望向自家公子,他依然趴在树上,萎靡不振的样子,总是带着笑意的狭长桃花眼闭起,眉眼间却带了丝细微不可觉察的冷意。

有些陌生的公子,紫苏忽然觉得微微有些茫然。

虽然不曾有人明说过,但是姬家上下人都知dào

长公主想要大公子做驸马却被拒绝。

这件事情被当作一件寻常的韵事在姬府中流传,一如哪位公子又收到哪家小姐的丝帕,哪家的公子上街因为容貌俊俏被街上的姑娘们追了几条街。

在她们眼里,这也不过是件诸如此类的风流韵事而已,只是对象换成了地位更为尊贵的长公主。

虽说被拒绝的主角是尊贵的长公主,却也没有人觉得恐慌。

在姬家,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下人,都有着自己身为东朝第一世家一员的骄傲,在她们心里,姬家的力量足以抗衡所有一切可能会降临的灾难,就算长公主的责难也算不了什么。

紫苏也是如此。

长公主的责难没有来,却来了一份如此大胆肆意妄为的请贴。

除了惊讶,紫苏对只远远见过几次的长公主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敬仰之情。

同为女子,凭什么她就可以活的这般潇洒无束,做想做之事,说想说之话。

假若她是大公子,她想,她一定会赴宴。

只可惜,她不是。

此刻,姬弗然已经走在了帝都的街道上。

翩然飘逸的白衣从落有尘土的地面上拂过,却洁净的不沾染丝毫烟火之气。

他一路走来,像是行在淡雅的水墨山水写意里。

迎面而来,见到他的人都觉得,连眼前的空气都变的清新无比。

一路上认识他的人不少,四大公子之二,往常绝难见到的弗然公子像是个行走在凡间的仙人一样,居然出现在了熙熙攘攘的街头。

不少姑娘看着他的背影红了脸,吃吃的笑着说悄悄话。

本朝风尚,女子素来胆大,在街上看到相貌俊俏的男子,常会尾随其后,一群女子追着个美男子跑的事情时有生。

姬宜然与谢允仪之类的世家公子,都曾被追过许多次。

然而,这样的事却从来不曾生在姬弗然身上。

不只是因为他不常出现在帝都街头,更多是因为……

姬弗然的耳力很好,他听到背后有个小姑娘悄悄的对伙伴说:“弗然公子好像个仙人啊,我都不好意思走到他的身边,好象那样就会亵渎了仙人一样。”

神情丝毫未变,他琥珀色的瞳孔淡然无波,直视着前方的道路。

路上的大部分人都在看他,仰慕的眼光,嫉妒的眼光,崇敬的眼光,他一一都能切身的感受到。

隐约有些不对劲。

有一道灼热而犀利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他,纠缠着仇恨却期盼,不屑却仰仗,热切却冰凉的复杂情感。

回头向上望去,琥珀色的瞳孔准确无误的对上一个青衣人。

青衣人坐在道旁一家酒楼的游廊上,容貌阴柔,姿势腻歪,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壶酒。

见姬弗然回头看自己,青衣人对他晃晃酒壶算是打招呼,咧开嘴一笑,脸颊两边有深刻的酒窝浮现。

神色波澜不起,姬弗然无事一般的转头继xù

向前行去。

背后的青衣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歇斯底里。

姬指月也收到了来自重章殿的请贴。

火红色的帖子放在棋盘旁边,犹如一团火焰,灼热而醒目,一如它的主人。

看完后,姬指月点点头道:“告sù

送帖子来的人,到时候一定去。”

“是。”

殿春应承了一声,却不动身。

“还有什么事?”

“殿下给弗然公子也送了份帖子。”

宽大衣袖下的手掌无意识的握成拳头,又舒展开来,姬指月转头看殿春,“他……走了是吗?”

“是。”殿春的回答犹如一声叹息:“大公子收到帖子后就出府了,现在早已经不在帝都之内。”

“走了也好。”

姬指月的目光拂过一个摆在案前的小泥人,紫衣的小泥人不知dào

为了什么事笑的十分开心,眯缝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

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小泥人的背后是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更多的泥人,她看了看匣子,随即又转头对殿春说:“没事了就去和送帖子来的人说吧,别让长公主的人等急了。”

殿春应声而去。

又拿起帖子细细的看了一遍。

八天后,重章殿。

闭门的清净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长公主……眼前浮现出一个火焰一般燃烧着的女子。

姬指月叹口气,回头继xù

下那盘未完的棋。

今天很开心呀,因为看到一条和内容有关的评论了

激动的立kè

回复了,然后加精置顶

表笑我小家子气……是真的很开心呢

当然,不是说以往大家留的加油之类的话我不重视

而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提到书里人物的名字太兴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六章 初赴重章心缓缓

舞阳长公主大摆宴席邀请众妃,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听说到时候连陛下也会来参加呢。

请贴从重章殿一份一份的送出去,所有的宫妃都收到了邀请,不论地位高低,每个人都立kè

答yīng

说到时候一定会准时到达。

长公主的邀请,谁敢不去。

更何况,还能见到久违了的陛下。

消息一出来,原本还算平静的后宫立kè

炸开了锅一般的闹腾,尚衣局在一日之内突然接到数十套华丽宫装的定制任务,无一例外的都是要求在八日之内完工。

管事嬷嬷十分为难,要知dào

,在平日里,一套寻常的宫装就需yào

三四个绣女花费数天的功夫,眼下尚衣局的人手并不多,却突然接到如此繁重的任务,数量又多,要求又高,怕是就算下令尚衣局上下日夜赶工也不一定能完成。

无奈之下,她只得上咸碧宫求救,她已经细细的算过,宫里的主子娘娘里头,除了楚妃娘娘和姬昭容之外,所有的妃子都有定制宫装。

当然,长公主也不曾派人来过尚衣局,不过她可不敢上重章殿去见那位脾气和火一样的公主,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事根本就是源自于长公主的什么宴席。

见了楚妃,楚妃却也十分为难,她既不能下令让妃子们都不许做衣服,也不能改变长公主要大摆宴席的决定。

两个人商议半天,最后决定尚衣局日夜赶工,楚妃再让娘家派些针线上人来帮忙,如此这般,该是能勉强将那庞大的任务完成。

管事嬷嬷大喜而去,楚妃唉声叹气。

悄无声息的,尔容从殿后走出,拂展衣袖在一旁坐下。

这个人走路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连她都不知dào

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楚妃心有不甘,瞪着他说:“你们姐弟两个惹的事,老要我帮着收拾。你有听说过谁家的姑娘出嫁后,还要从娘家请人来帮着夫家的小妾们做衣服的吗?”

“扑哧”一声,伺候在一旁的陪嫁大宫女长安忍不住笑出声来,满殿的宫女们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楚妃狠狠的回头瞪长安。

长安知趣的带着小宫女们退到殿外去,正要关上殿门的时候,听到年轻的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朕害的长安姐姐受气了。”

长安听闻,又探头进来笑道:“陛下这样说倒让长安不知怎么是好了。只是,长安确实没听说过谁家姑娘出嫁后,还要让娘家人帮着夫家的小妾做衣服的。”

说罢,她立kè

退到殿外关上大门。

尔容嘴角上扬,看着楚妃笑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楚妃的眼里已盈上了笑意,她头一扬,神情朗然,道:“我身边的人,自然要有几分胆识。”

尔容笑而不答,片刻后沉吟道:“说起来,佑怡姐似乎从来没有将我当成夫君过。”

碧衣女子眉头略皱皱,转头看神色雅致的少年,道:“突然说这个干吗,难道你想要我也和那些成天巴望着你宠幸的小姑娘们一样,除了知dào

做好kàn

的衣服外,就知dào

在未央湖边上祭花神?”

“自然不是。”尔容哑然失笑,不知dào

她怎么突然又想起那桩都过了个把月的笑谈。

“我只是想要知dào

,佑怡姐有时会不会觉得委屈?”

“委屈?”

楚妃偏头想想,立kè

领悟了他话里的深意,她爽然一笑,道:“没什么好委屈的,都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这样,我还不知dào

日子怎么过呢。”

“如此甚好。”

少年的声音清雅闲适,伴着微弱的兰花香味响起。

楚妃看着尔容浅笑自得的脸,忽然觉得有些不舒坦,心里像是堵的慌,她甩一甩大袖,想要将不舒坦的感觉甩去,然而却没什么用,既然无用,她索性就不去管这感觉,对尔容说道:“阿枫也不知dào

是什么打算,我听说她送了帖子到姬府上,请姬弗然赴宴。”

低头品茶的少年抬起头来看她,眼睛一如子夜时分最深沉的夜色那漆黑,“姬弗然已经走了?”

“是。阿枫知dào

怕是又有一场脾气好。”

“想必,阿姐心里一定怨极了初颜。”少年叹息似的声音,像是惋惜,像是担忧,又像是幸灾乐祸,“阿姐那性子,可真是难办呢。”

微微警觉,楚妃反射性的就问道:“你想要怎么样?”

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尔容回答,楚妃看去,神色淡雅苍白的少年手里握白玉做的茶杯,双眼无意识的看着杯子底的茶叶出神。

她叹一口气,道:“阿容,你又出神了。”

尔容回过神来,饮尽杯子里的茶水,悠悠然道:“八天后是么,算起来一个月不曾见到初颜,倒是真的有几分想念呢。”

说着,少年的脸上,有笑意浮现,犹如墨兰盛开,清冷雅致,虽然美艳,却少有暖意。

八日后的重章殿宫门大开,正殿里两排长案铺排开来,侍如云。

姬指月到重章殿外正是不早不晚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殿内娇声软语不绝于耳,有风自殿内向外吹来,连风都是香的。

她拂了拂衣袖,慢慢的走,在昭华宫里蜷缩了一个月,都不曾正装打扮,随意怎么舒服怎么穿,现在忽然又郑重的装饰起来,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原本半夏给她准bèi

的是一套并不十分出众的寻常宫装。

她却说,今天是她闭门思过一个月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管穿的多么低调简朴都会被人关注,索性打扮的华丽张扬一些,被人评头论足就评头论足吧。

半夏恍然大悟,殿春深以为意。

于是主仆几人特意开了个陪嫁来的大衣箱,找出一套华美瑰丽的水蓝色宫装,袖口裙裾缝缀着无数颗细小的宝石,与衣料同色的蓝色宝石在暗处时并不显眼,然而一旦到了有光亮的地方,便会闪烁生光,如同星光洒落在衣裙之上,熠熠闪光。

姬指月脚下略有些踟躇,今天尔容也是会来的,不知dào

他是不是已经在里面了。

第五十七章 晚来红衣犹胜火

“主子。”

身后的殿春低声提醒。

姬指月状似不经心的环视四周,见不少侍都在悄悄的观察自己,还有几个宫妃在一旁聊天谈笑,视线时不时的往自己身上飘。

定定神,脸上标准的贵女笑容浮现,她拂展开大袖,往殿内行去。

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尽职的通报她的到来,满殿的谈笑声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又恢复如初。

朝着正门口,大殿深处的塌上设着三个主座,居中的长案最前,两旁的长案略后,都还空着。

尔容与楚妃还没有来,连身为主人的舞阳长公主也不在。

与众人一一见完礼,她依着小宫女的指引,走到左边最靠近主座的长案前,整理衣裙跪坐下来。

随后晚到的宫妃们纷纷而至,主座上的人没来,殿里地位最尊的便是姬指月,刚到的宫妃一一上来见礼。

正等的焦躁不安,殿外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

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许多盘子被打翻,还有小宫女们掩口低声惊呼,空气里狂躁不安的气息自殿外而来。

是不是陛下来了?

殿里的宫妃们喜出望外,立kè

审视自己的容妆有没有什么纰漏,不约而同的向外张望。有大胆的,已经起身往殿外走去,准bèi

抢在众人之前见到皇帝。

姬指月坐直了身子,随时准bèi

站起身来。

“啊……”

“啊……”

抢在众人之前出殿的妃子们尖叫出声,随即没了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dào

生了什么事,想要出去看又不敢,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位的姬指月。

姬指月无奈,正起身准bèi

出去看看到底生了什么事,又听到离殿门口比较近的宫妃侍的抽气声。

她抬头看去,大殿门口,火红色的身影傲然独立。

舞阳长公主到了。

依然是火红耀眼的衣裙,一眼望过去,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的灵魂与她的装束一样,红极了,也强烈极了。她整个人仿佛不是一片血肉,而是一蓬红毒毒的火焰,走到哪里,烧到哪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火焰的燃烧,从她身上,可以呼吸到地腹深处熔岩的气息。

但是,长公主虽然气势凌人,却也不足以叫人恐惧的失声尖叫。

姬指月心里十分纳闷,又不好表现出来,她离座向长公主走去,没走到两步,突然顿住了。

火红色的身影后,黑白双色两头庞大的猛兽显现,一左一右的雄踞在她身旁,空气里立kè

有一股狰狞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殿里又是惊呼一片,有胆子小的直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忍不住低低的抽了口冷气,姬指月也觉得双腿软,几乎站立不稳。

身后的殿春稳稳的扶住她,在耳边低声道:“主子莫怕,长公主既然敢把它们带到殿上来,必定是驯服的十分有把握了的。”

想想确实应该是如此,姬指月定了定心神,站在原地勉强维持着平静的神色。

舞阳长公主似乎十分满yì

自己造成的惊悚效果,她扬起头得yì

的笑,双手熟练的拍拍身旁两头猛兽的后脑勺,大声赞道:“小白小黑好样的。”

小白和小黑……

两头形象与名字十分不相称的猛兽驯服的甩甩粗壮的尾巴,表示对主人的赞扬十分享shòu



她往殿里走了几步,小白小黑亦步亦趋,离她近些的宫妃侍们匆匆的向后狼狈退去。

轻蔑的笑笑,她转头叫来个小太监吩咐道:“去找几个人来,把这些晕过去了的主子娘娘们抬到偏殿歇着,找人好生伺候,省得陛下一会看到埋怨我。”

小太监颤巍巍的领命而去,走不到两步又被叫回来。

“外面还有两个晕在廊上的,也别忘了抬过去。”

说完,她挥挥手,小太监如遇大赦一般箭步离去。

吩咐完了,环视殿内,见满殿的美貌少女们俱是一脸惊恐的神色望着自己,不少人瘫坐在地上,往日里贤淑优雅的形象全无。

眼珠转转,她径直朝姬指月走去。

“姬昭容在宫中闭门足足一月,可有思出什么来?”

没料到她一开口就直刺方才不曾有人敢主动提起的话题,姬指月垂下眼睑,道:“指月愚钝,不敢在殿下面前妄言。”

毫不意wài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尔枫了然一笑,又往前走了两步,小黑小白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姬指月几乎能感受到猛兽浑浊灼热的呼吸,一阵一阵的透过她的裙子喷在腿上。

“你不怕我的小黑和小白吗?”

“怕,当然怕。”姬指月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刚才怎么不躲,也没见你像那些没出息的人一样?”说着,尔枫扬扬下巴,朝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少女们轻蔑的笑。

“因为没地方好躲。而且,我的侍女告sù

我,说公主既然将它们带上殿来,必定是有能力制住它们的。”

略有些意wài

的,尔枫微微眯着一双滚圆的杏眼打量她身后的殿春。

宫中有规定,主子们贴身的大宫女不用穿规定的宫女服,只要不越轨,随意怎么打扮都可以。

垂站在姬指月身后的少女,穿着比主子颜色略浅的蓝色宫装,也是十分的端庄华丽,裙长及地,只是袖口小了许多,银簪玉镯,两颗豌豆大小的珍珠坠在耳下。

她低眉顺眼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无可挑剔的恭顺谦卑模样。然而周身却隐隐有异样的气度流转,眉目间,居然与姬指月有几分神似。

这一身气度绝对不逊于寻常人家的小姐,假若把她带到外面去,告sù

不知情的人说这是从哪家出来的贵女,怕也不会有人怀疑吧。

略微有些心惊,尔枫嘲讽似的笑道:“姬家出来的人果真是个个了不得,连个小小的侍女都有这本事看明白我的行事。”

殿春略走上前几步,屈下身去道:“殿春不敢。”

“殿春?真不亏是百年世家,风雅的很啊,连一个小小的侍女都以花相为名。”

殿春,芍药别名。

这几天忙着遥控找房子

好麻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五十八章 复见犹恐是梦中

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尔枫挥挥手表示不在意,“这是姬伯公亲自训liàn

出来的人吧?”

闻言,姬指月陡然一惊,嘴角的弧度自的向上翘起,她笑道:“二叔心疼我们这些小辈,对我们身边的人自然也十分上心。”

隐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无法抑制的握紧。

殿春是二叔的人,连她自己都是进宫许久后才确定的,之前虽然有怀疑,但是在殿春亲口承认之前毕竟不敢确认。

现在,这个行事张狂貌似不拘小节的长公主,居然能一口指出这个事实,听她的语气,像是早就知dào



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她身边随时关注着她,在这些人面前,她似乎毫无秘密可言。

忽然觉得有些泄气。

殿门口传来女子爽朗的笑声,似乎带着来自高处的风声,飒然清朗:“公主,你怎么把这两个宝贝给带出来了,不怕吓坏人吗?”

转头看去,头梳高髻的碧衣女子倚门而笑,宽广的大袖随风舞动,她明明站在平地,却总让人觉得她是在高处笑。

从方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的人纷纷下拜行礼。

“佑怡姐。”

看到楚妃,尔枫丢下姬指月朝她走去,“你看我的小黑小白怎么样?”

没有丝毫恐惧之色,楚妃伸手拍拍它们的脑袋,凶猛的虎豹在她手下温顺的像是两只豢养的小猫,驯服的低下头。

它们虽是兽,但是经过残酷训liàn

后,却也明白什么样的人是可以惹,什么样的人是绝对不能惹的。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是一脸笑意盈盈,然而她周身所散出来的气息却十分清楚的幛显了她作为强的身份,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惹。

这是从那条火红色的鞭子下领悟到的道理。

收回手,楚妃赞扬似的笑道:“都是好家伙,什么时候我也去猎头来养养。”话锋一转,她环视殿里尚未收拾完全的残局,又道:“公主,你带它们出来就是为了吓唬人的?”

尔枫挑眉而笑,杏眼中有暗色的阴霾一闪而过,“自然不是,我带它们来是有用处的。”

若有所思的笑笑,楚妃道:“难不成要让它们跳火圈?”

说完,两人相对莫名而笑。

笑声停歇后,楚妃对姬指月招招手,缓声问道:“可有被公主的宠物吓到?刚才陛下还念着你,非得要我快点过来看看。”

满殿的人闻言神色各异,各样的心思在众人脸上流转。

“陛下在哪儿?”

没等姬指月回答,尔枫问。

楚妃一脸似笑非笑的睥睨神色,环视众人道:“刚才陛下与我到殿外时,看到小太监抬着几个晕倒的妹妹们去偏殿,十分纳闷,一问才知dào

原来是被公主的宠物给吓的。陛下担心小太监们毛手毛脚的,安置不好她们,便亲自跟到偏殿去了。”

原来如此。

早知dào

这样,那时候装也应该要装晕过去。

不约而同的,宫妃们的脸上明明白白都浮起了这样的心思,满脸懊恼的神情,恨不得长公主带着小黑小白再进来一次,好叫她们晕过去。

尔枫毫不掩饰嘲讽的意味笑道:“陛下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怜香惜玉了?莫不是因为有了姬昭容,陛下才开始如此柔情蜜意的?皇祖母尚在人世时,特意训liàn

派遣到未央宫的美人们,不都被陛下给退回去了么。”

话音刚落,少年清雅如云的声音便在殿外响起:“阿姐,这些陈年旧事,何必还要再提呢,莫不是在取笑我。”

玄黑色广袖长衣的少年自殿外行来,带来暗色昏沉的冥然气息,幽暗的墨兰香味开始弥漫,他的容色雪白,一双墨黑色的眼睛如深渊无底。

殿里的人又一次下拜行礼,连小黑与小白也随着众人匍匐在地,凭借着兽类的本能直觉,它们认定这个貌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就是王。

让众人起身,他的眼里仿佛没有了第二个人,除了那个水蓝色衣裙的少女。

“初颜……”

呢喃似的呼唤,从少年浅色如兰的唇里逸出,温柔的神情,专注的眼神,叫人恨不得将少年墨色双眼里的那个少女的影子剜出,放自己的身影进去。

姬指月没由来的觉得脊梁冷,她避开尔容的视线,福下身道:“陛下,指月很好,这一个月来,并没有受什么苦。”

轻笑出声,楚妃拉着她往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反客为主道:“都杵在门口做什么,入席吧。公主,你这主人做的真是不称职,看看人到齐没,齐了就开宴如何?”

将姬指月安置在主座下左边的位,楚妃与尔容走到主座前,分别在中间与右边的案前坐下,又转头对重章殿的管事大宫女苏莫道:“问问你们公主,是不是好开宴了,为了等这宴席,我可是饿了一整天准bèi

多吃点回去的,这老不开席,可别把我饿坏了。”

苏莫闻言,转头看看主座下右边空着的第一张长案,又看看舞阳长公主,为难的拿不定主意。

主座下右边的座,与姬指月面对面两两相望,与右边的第二张长案隔着一段格外长的距离,中间又放了座小小的屏风。

这原本应该是王婕妤的位置,然而王婕妤却被侍安置在了它下面的第二张长案前,众人虽然不解,却也没人敢问。

如此看来,长公主似乎请了位颇为特殊的客人,只是这位客人不曾到席。

难道传言是真的?

“公主……是否……”

苏莫犹豫片刻,还是走到自家主子身边,开口低声询问。

“开席开席开席。”不耐烦的挥挥手,火红色的大袖招展如火焰消长,长公主火气骤然爆涨,气鼓鼓的嚷:“马上开席,我还真指望他来不成!”

果然是真的。

众人了然,暧昧的神色流转。

长公主带着小黑小白走向主座,经过姬指月面前时停下脚步,低头挑眉道:“听说姬弗然又走了?”

姬指月不假思索,点头应是。

其实我自己很喜欢长公主,不过每次写到她和楚妃在一起的时候

一红一绿

就觉得……我真是好生恶俗啊哈哈

第五十九章 暗谋出没风波里

姬指月不假思索,点头应是。

“你倒是消息灵通,说是闭门思过,却也知dào

的不少。”

“二婶记挂指月,时常使人进宫探望,说些家中兄妹之事,大哥离府,指月自然也听说了。”

自忖没有什么纰漏,长公主却站在她面前不走,神色阴晴不定。暗暗的,她又在袖子下偷偷的握起了拳头。

“阿姐。”

主座上的玄衣少年对她宽慰似的笑,为她解围。

尔枫冷哼几声,转身走到主座的左边坐下,小黑与小白匍匐在她脚边,与姬指月不过几步之隔,对她虎视眈眈。

姬指月跪坐在案前,在猛兽的注视下手脚僵硬,尔枫走之前的神色阴冷,让她觉得阴恻恻的寒。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火一样的长公主殿下,居然也会给人这种如毒蛇一般缠绕的森寒之意。

长公主坐定,斟了满满一杯酒,举手示意道:“枫初回宫时,劳烦各位殷勤探望,颇多佳礼,在此谢过。”

将酒送到唇边,火红色的大袖一卷,手腕扬起,酒立kè

下了肚。青瓷一般毫无血色的手握着酒杯反手一倒,空空如也。

又斟一杯酒,她道:“诸位方才被小黑小白所惊,这杯酒算是压惊。”

饮尽。

再斟一杯酒,她睥睨下方的众人,杏眼中略有讽意掠过,道:“既然入了我重章殿,自然诸事都由我说了算。座下若有献艺展才之心的,还是趁早收起的好,重章殿可不是各位争宠献媚的地方。愿意的,就喝下这杯,稍后自然有让你们称心如意的时候。”

再饮尽。

宫妃们忙不迭的还礼,低着头偌偌不敢直视那火红色的身影。

早在几日前,她们就已在私下商议好,宴席上看准时机提出一人表演一个拿手好戏的建议。对于她们来说,难得能见到皇帝,自然要牢牢的把握住好好表现,就算不能借这个机会蒙得圣宠,至少也能在御前留下点印象。

本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各人都在自己宫里卯足劲,好好练习了几日歌舞书画,就等着今晚在皇帝面前大展奇才的,没料到长公主一上来就一语堪破了她们的打算,虽然不甘却也无法。

见众人都喝下了三杯酒,长公主才放下酒杯,似乎十分满yì

的模样。

她转头对尔容与楚妃说:“你们知dào

,我最不耐烦那些娇滴滴文绉绉的琴棋书画,看着就烦,实在是欣赏不来。”

尔容无奈的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浅浅的笑,墨色的眼睛时不时往左边的下看去。

楚妃朗声笑道:“话是如此。只是如此一来,难道整个晚上就是干坐着喝酒吃菜?”

“自然不是。”

长公主招来宫女,吩咐道:“去后面叫他们出来。”

宫女领命而去。

雄健浑厚的乐声起,不同于东朝纤弱靡丽的典雅之音,来自异域的乐声仿佛让人见到了开阔的草原荒凉的戈壁与翻卷狂呼的飞沙走石。

一列男子舞进殿来。

男子们穿着款式奇特的服饰,赤脚散,舞步繁而不乱,腰间系着尖刀圆鼓,一边舞一边在鼓上敲打。

嘣嗒嗒,嗒嗒嘣嗒,嘣嗒嗒嗒嘣嗒,嗒嗒嘣。

整齐的鼓声一记一记,强劲有力,连心跳都仿佛随着鼓声而动。

鼓声渐弱,浑厚的男声响起,男子们的声音低声厚重,高声吟唱着异域的歌曲,虽然听不懂唱的内容,却依然有一种豪放阔朗略带荒凉的感觉沁骨入髓。

和着雄浑的乐声,男子们舞到兴头上,从腰间拔出尖刀执刀而舞。

男子的舞姿不如女子柔美,却自有一股强韧刚健之美。

大殿里的烛火明艳,尖锐纤薄的刀面在烛火的笼罩下,反射着明亮的火光,时不时有耀眼刺目的光辉闪现,倒影着宫妃们惊异略带敬畏之意的失色花容。

舞罢,男子整齐的站定,满殿的人没有一个出声的。

长公主宫中的歌舞,如她的人一样,真是……与众不同。

“如何?”

十分得yì

的,长公主扬起下巴。

楚妃点头赞道:“公主宫中出来的,果真与别处都不同,我算是开了眼。这些人,是北地来的吧?”

殿中的男子俱是身材魁梧高大,五官十分深刻,与东朝人区别甚大。

“还是佑怡姐懂的多,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是从北边来的。”长公主转头,笑问坐在自己下方的少女,道:“姬昭容觉得如何?”

蹲在她脚下的小黑小白听到主人说话,一起抬头看向被问的少女,猛兽的眼睛充满侵略的意味。

“公主安排的歌舞,十分独特,别具一格。”

“如何独特?”

姬指月为难的沉吟不知该如何回答,长公主今晚似乎对准了她,时不时的要为难她。

“唔。”

主座中央,许久不曾出过声的少年挥袖招来身边的小太监,曼声赞道:“歌舞甚好,带下去领赏。”

“陛下。”

被男子的尖刀吓的退到后面的掌事记言老太监回过神来,颤巍巍的跪着谏言:“御前使刀乃是对尊上不敬,理应将这些蛮夷统统收监,如何还能行赏呢。”

长公主闻言,杏眼瞪的滚圆,她“噌”的一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老太监前面,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指着他骂道:“在别的地方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重章殿里的事本公主说了算,还轮不到你这奴才来多嘴多舌。”说着转头吩咐自己宫里的小太监们,“把你们夏爷爷请到后面去好好歇歇,省得我听着耳朵烦。”

尔容笑意盈盈的看着跪地求饶的老太监,一语不。

楚妃摇摇头,对小太监们低声说了句:“好生安置夏公公。”

满殿噤言。

冷哼出声,长公主拂拂大袖,火红色的广袖招展犹如火焰升腾,她走到原位坐下抱怨道:“真是无趣,好好的就被那老太监坏了兴致。”

昨天晚上突然有急事出去了,没来得及更新

现在刚回家先更一章

今天三更

第六十章 听得东家道西家

自斟一杯酒喝下肚,长公主青瓷一般的脸上又浮现笑意,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说起来,在座诸位虽说是陛下之妃,却大多连面陛下的面也没见上几次。今天既然到了重章殿,我这做姐姐的不如当个好人,趁着陛下也在这里,谁想要敬陛下酒,或有什么话说的,就抓紧机会吧。”

说完,她又对尔容笑道:“陛下觉得如何?”

玄衣少年笑意清浅,墨色的眼睛不经意似的看向左下,摇摇头笑道:“在重章殿,自然是阿姐说了算,容没有异议。”

“既然这样,那便开始吧,晚些时候小黑小白也要上个节目。”

宫妃们十分惊异的相互对视,方才长公主说的稍后自然让她们如意指的就是这个?

片刻后,她们才敢确定长公主不是在说笑,陛下也亲口应承了,就连坐在一旁的楚妃都笑意满面,毫不在意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还犹豫什么。

忌讳于长公主身边的猛兽,也有人偷偷观察姬指月的反应。

揣度片刻后,有大胆的宫妃端着酒杯曼步走到皇帝座前,娇声向他敬酒,容颜雅致的少年皇帝带着笑意饮下。

美貌的少女们大受鼓舞,纷纷围到皇帝座前,娇声软语不断。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矜持观望着,看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去了,各个如愿而归,皇帝来不拒,总是一饮而尽,片刻后几乎所有人都围绕在了皇帝身边。

满殿莺啼。

世家贵女们通常酒量都十分浅,宴席刚开始的时候,就被长公主强着喝了三杯酒,现在又喝了几杯,已经有人开始醉意茫然了。

长公主坐在一旁,与楚妃对饮,好笑似的看着那堆围着自家弟弟的少女们,不过一会,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侍扶着到偏殿休息去了。

玄衣少年坐在少女们的层层包围中央,满目的娇颜美眸红唇,浅色的唇微微上扬,容色略显苍白,神情却是依旧不变的雅致从容,他不时饮下满满一杯的酒,一杯复一杯。

尔枫皱皱眉头,悄声问道:“佑怡姐,这样喝下去,阿容手上的伤要不要紧?”

那日受伤回宫后,尔容与楚妃原本是打算瞒着所有人,连着她也不告sù



没想到她从姬家回来后直接去了咸碧宫,狠狠的骂了姬宜然一顿,骂到激动的时候,将手里的茶杯狠砸出去,正中尔容手臂上的伤,当场让他的伤口又鲜血直流。

她愣住,了解事情的始末后,立kè

飚马上就想带人去夷平思仪山,尔容和楚妃还反过来劝慰许久,才将她这个念头给压下答yīng

一起保密。

楚妃笑笑:“让人来敬酒的是你,担心他伤口的也是你,你说这算什么?”

尔枫自嘲似的笑笑,道:“是啊,我总是做这样自相矛盾的事情。”

在心里叹口气,楚妃压下到嘴边想说的话,道:“无妨。”

安心一笑,尔枫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一堆人,忽然觉得不对:“姬指月呢?”

仔细看了看,似乎确实没见到那水蓝色衣裙的少女,楚妃不在意的道:“总归还是在这宫里的,难道还怕不见了不成。”

想想也是,尔枫伸手在一旁的小黑头上摸摸,杏眼微微眯起,似乎开始想心事。

趁着殿里的人都围在尔容面前,姬指月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从大殿后出去,留殿春在殿里,防着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照应。

夜色暗沉,殿后的游廊上空无一人,暗红色的琉璃宫灯一路绵延开去,空气里有冰凉的水汽凝结。

今天虽少见的没有下雨,然而也十分阴沉,一月来缠绵不断的淫雨让空气变的十分湿润沉闷。

姬指月沿着游廊无意识的慢慢向前走,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明确的去向,只是觉得在殿里十分压抑憋气,想着要出来透透气。

尔容在美貌的宫妃中间,神情怡然自得,笑的优雅从容,她看着没由来的就觉得烦闷。

行至转角处,右边的游廊尽头有明亮的灯光。

她朝着灯光走去,就着暗红色的宫灯,明晰可见游廊外是一片长相奇特的火红色花朵。

长公主不喜欢寻常花卉,却独独对这种来处未知名为彼岸的花情有独钟,特意费了大心思,才在重章殿种活了这一小片。

游廊的尽头原来是供来参加晚宴的妃子们休息的偏殿,几个身影被灯火倒映出来,隐隐绰绰的,殿里的人在低声私语,模模糊糊的只能听到个别词句。

姬指月站在数十步之外犹豫要不要进去,正决定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听到略拔高的惊叹声:“这样说来,公主真的请了弗然公子来赴宴?”

“哎呀,我说好妹妹,你怕人听不到啊,这可是长公主的宫里,小声点。”

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姬指月提不动双脚离去。

四周空旷无人,只有几声微弱的虫鸣声,思索片刻,她皱皱眉头咬住嘴唇,撩起拖曳在地的裙裾不让它出声响,悄无声息的走近门口屏气听里面的人说话。

“……原来公主是真的想要让弗然公子做驸马。”

“可是他不是收到请贴后马上就走了吗,想必是不愿意罢。”

“收到请贴马上就走了?怪不得晚上公主火气这么大呢,还把那空位置留着。”

“是啊,可生生的把王婕妤姐姐气的脸色煞白。”

“弗然公子胆子真大,要是我,可不敢一声不吭的就走掉,公主起火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哈。他可是姬家的大公子,有什么不敢的。”

“弗然公子走的那天,我四妹妹正好kàn

到,她说公子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个仙人一样,路上的人都仰慕的很呢。”

“仙人啊。我只见过公子一次,还是几年前的事了,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了吧。”

“你这妮子,都进了宫,还想着弗然公子。”

讲这话的人忽然小小尖叫一声,像是被人掐了一把,房间里的几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隐隐能听到她们夹着笑声模糊不清的话语。

第六十一章 夜有异香暗暗来

讲这话的人忽然小小尖叫一声,像是被人掐了一把,房间里的几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隐隐能听到她们夹着笑声模糊不清的话语。

片刻后,打闹声小了,有人长叹道:“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不进宫的好,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还在家里的时候,姐妹们都想着,要是能嫁给四公子之一,随便哪个就好了。现在虽然如了愿,却觉得还是在家时好啊。”

“我小妹妹还老缠着父亲,要父亲把她许配给弗然公子呢。”

“呀。姬家的门哪儿是这么好进的,你没听说这些年来姬伯公与袁夫人为家里的公子们,拒绝了多少门亲事吗?”

“难道他姬家的公子都不娶妻不成。”

“说起来,也只有舞阳长公主才配的上姬家的公子呢。”

“哼。别人我不知dào

,但是我敢说,弗然公子心里啊真真只有那一位。”

“哪一位?”

“昭华宫那位?”

“真的是她?”

“你怎么知dào

?”

“未出阁时,家中兄妹亲密些也无妨吧。”

唧唧喳喳的一片吵闹声,姬指月站在门外,觉得手脚开始冰凉,动也动不得。

“都听我说。”

立kè

安静了。

“我哥哥和三公子思然私交甚好,常到姬府去。哥哥说啊,他有一次听到姬家的丫鬟们在假山后头议论,说听见袁夫人悄悄的和二小姐商量要不要让他们两个订亲呢。那时候揽月姐姐还在,也没说要进宫这回事。可不就是真的嘛!”

顿时乍舌声一片。

半晌,才又有人问到说:“那怎么那时候不定呢?”

“这我可就不知dào

了,哥哥也不清楚,他只和我们姐妹几个说,姬家的大公子就别想了,倒是二公子宜然还没有心上人。”

“宜然公子?听说安公忌日那一次,宜然公子被伯公关在房里,一听到她出宫行踪不知,当场就砍倒了好多个侍卫要冲出去找她呢!”

“呀!”

“难道宜然公子也……”

“不会吧?她哪儿这么好啊。”

“这可说不准的,毕竟是安公的女儿,她母亲,当年可是江南之美呢,在家时我母亲就常说她比揽月姐姐长的还要好kàn

。”

“要我说,她也太张扬了些,今天刚闭门出来,就打扮的这么妖妖娆娆的,裙子上都是宝石,就怕闪不到别人的眼!”

长长的一声叹息,有人怅然道:“要是那时候她就嫁给弗然公子了多好,反正弗然公子也是常见不到的,只要她不进宫,说不定这样陛下就会看到我们了。”

“就是。看晚上陛下眼里只有她一个。”

房间里的人连连唉声叹气,越说越不堪,听的姬指月连心底都开始凉透。

她抱着裙裾站在门外,嘴唇被咬的白,完全不顾仪态,庆幸的是四周空无一人,假如这个时候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明日必定又会多出来许多谣言。

几个说话人的声音都是她熟悉的,她能一一辨认出什么话是谁说的,但是她却没有推开门进去质问她们的勇气。

能说什么,该说什么。

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但是在许多人心里,认定了的就不会改变,任她再怎么辩解,也是无用。

她原以为只要她决定放下,那段过往便会慢慢淡去,不再被提起。

然而竟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

哪怕她能放下,也有人不能,不愿,不甘放下。

没有心思再去听她们说些什么,她掌心握紧,长长的指甲嵌在手心,尖锐的痛感让她清醒的意识到这个时候应该悄悄的离开。

暗暗吸一口气,她正要转身,肩膀上突然凭空出现一只白玉般玲珑无暇的手。

“初颜,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冰凉的空气里,少年清越雅致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幽暗的墨兰香味,淡淡的带来股暗色的思念气息。

房间里的声音刹时全无,连呼吸声都屏住。

姬指月讶然一惊,她骤然转头,禁不住一个哆嗦往后连退了几步一直到墙角,被抱她在怀里的裙裾落下,在地上散落开来,仿佛一朵开败了的杏花。

在她的身后,是无尽的夜色深沉。

玄黑色长衣的少年倚在游廊上,身后是绵延不绝暗红色的琉璃宫灯,宫灯的灯火是血色的暗红,笼罩着游廊内外的小小一片天地,游廊外的彼岸花像是片血海,游廊内的的地板像是无底深渊。

在夜幕里,他的玲珑脸庞苍白无色,浅色的唇扬起,似乎十分开心找到了想找的人,墨色的眼睛在黑无光亮的夜色里,依然是最黑暗的所在。

似乎是疲倦了,少年墨色的眼睛微微眯缝起来,略微透露出些许朦胧的醉意。

轻轻一笑,他低下头靠近她的脸,浓郁的酒气伴随着清冽的墨兰香味铺天盖地而来。

晃了晃,伸手扶住游廊上的柱子,他吟唱似的又说了一遍:“初颜,原来你在这里,可真是叫我好找啊。”

“陛下……”少女低柔圆润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轻微的惶恐与疑惑,“陛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哐”的一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在地的清脆声响传来。

“一个人在这里?”

尔容偏着脑袋看她,水蓝色衣裙的少女表情真是喜人,像是正在干坏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样,满脸的尴尬惶恐不知所措,还有些许奇特的也许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惊喜。

她粉红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出少女所特有的馨香,尔容忽然觉得有些眩晕,仿佛真的喝多了。

他又晃了晃,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撑在一旁的墙壁上,呢喃道:“不是一个人呀,初颜不也在这里吗?”

不知该怎么接话,姬指月尴尬的觉他们的距离太过亲密,她站在角落里,右边是与偏殿大门相连的墙壁,尔容在她左边,手却撑在她右边的墙壁上,然后低头看她。

看上去,就像是一对亲密的情人在耳鬓厮磨。

尔容低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往日里他那高不可攀的莫测神情消弭,墨色的眼睛似是十分清浅的水晶,倒影着她的样子。

第六十二章 此身好似在梦中

“陛下……怎么不在大殿里与大家一起?”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尔容笑的眉眼弯弯,皱着鼻子道:“因为初颜不在了,我想和初颜在一起,所以就出来找你了。”

“陛下,指月当不起。”咬咬唇,姬指月犹豫片刻还是如是说到。

少年听闻,笑的弯弯的眼角立kè

垮下,连状如墨兰花瓣的唇也扁了起来,十分委屈:“初颜可是在怪我一个月都没去看你?我也不想啊,可是那帮老学究们实在可恨,天天在我耳边罗嗦,我怕去了昭华宫他们又要参你,我不愿意你再被这些烦到,所以才足足忍了一个月。正想着挨到一个月就去看你,阿姐又说开这什么宴,为了见你我才巴巴的赶来。啊,初颜是在怪我晚上都没有找你说话?初颜,阿姐拉着我,又叫那些人来同我喝酒,我实在不好拂了阿姐的脸面,待稍微有空闲的时候,你又悄悄的走了,害我好找呀。”

从来没想过,这个高雅从容的少年皇帝居然会有这样一面,絮絮叨叨的这样说话,三分委屈三分无奈三分无赖还有一分焦躁。

这样的他倒是一个十九岁少年原该有的样子。

“初颜,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耍赖似的请求,尔容俯下身轻声道。

姬指月无措,眼底却有小小的窃喜流窜。

暮意深沉的黑暗夜色,朦胧暧昧的暗红色灯火,寂静空旷的回旋游廊,诡异奇特的血红色花朵,还有容颜似雪的俊美少年。

形容雅致的俊美少年温言软语,将高傲的帝王之尊搁起,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十九岁少年为情所困的样子。

全帝都少女连做梦都难以企及的美妙梦境。

名为魅惑。

心里有一朵娇弱的花朵带着怯意悄悄绽放,名字叫做砰然心动。

可是……

“陛下,有人。”

少年无暇的脸庞离的太近,带着酒气的墨兰香味熏的她心慌意乱,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胆怯,姬指月的声音带着明显颤抖。

“人?这哪儿有人,只有我和你呀,初颜醉了呢。”

俊雅的少年哧然一笑,清冽的兰香肆意。

“初颜,这一个月来,你可有想我?”

说着,少年仿佛不胜酒力,再也支撑不住似的,单薄的身体向前倾到,翩然倒在少女的怀里。

借着酒意,他双手环住她的身体,将沉重的脑袋搁在她的肩上,侧头正好可以看见一只精巧白皙的耳朵,在他的呼吸间,渐渐的烫变红。

“初颜,这一个月来,你可有想我?”

埋头在少女的间,他低声呢喃。

姬指月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应该抱住他,或是推开他?

她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怀里的少年体温滚热,不是平常偏低的清冷温度,埋在她肩窝里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

是喝醉了吧。

若不是喝醉了,这个高雅如高山之雪的少年怎会这般无赖;若不是喝醉了,这个冷静从容的少年怎会这般胡乱言语;若不是喝醉了,这个曾应承她不会主动碰她的少年怎会这般失态无仪。

“初颜,我很想你,日日都是。”

浓郁的酒气,清冽的兰香,交织缠绵,迷雾一般张开,犹如毒气,另人迷乱。

恍惚间,她仿佛觉得自己也喝了不少酒,翩然如醉。

醉了吧,都醉了吧。

隐隐有萧声在耳边环绕,那是自心底涌上的声响,顷刻间消散无踪。

既然醉了,那就这样吧。

少女的脸上有朦胧柔和的笑意浮现,她缓缓抬起垂在身体两旁的手臂,一点一点环住少年的身体,指尖碰到少年柔软的外袍了。

“陛下,我也……”

“吱呀”一声,偏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几个神情惶恐慌乱的美貌少女脚步凌乱的走出来,见到外面果然是预料中的两个人,顿时满脸恐惧之色,纷纷跪到在地,口不成章的说着一些问安请罪的话。

醉意朦胧的梦境破灭。

姬指月大惊失色,她怎么忘了房间里还有这些人的存zài



尔容还在她怀里,仿佛毫无知觉似的仍然反复呢喃着那两句话。

慌乱间,她想将少年推开,谁知少年的身体却像一朵即将飘落的残花,轻飘飘的没有分量,只轻轻一推,顿时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少女们低声惊呼,扑过去围拥在跌坐在地上的皇帝身边,关切的询问是否有伤到。

姬指月微微有些惑然,她分明只用了十分微弱的力道,怎么会把尔容给推的跌到地上去了。

她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看少女们围在他的周围嘘长问短。

“初颜?”

似乎不知生了什么事情,尔容茫然的抬起头看她,却看到她满脸不悦的神色。

侧头想想,少年露出羞愧的神色,道:“可是我方才借着酒意说话不尊重,所以初颜生气了?”

“不是,陛下……”犹豫会,姬指月走近一点,开口道。

身边的少女却如临大敌一般的将她阻挡在外,抢先说:“陛下,方才姬昭容好大的力qì

,满脸愤恨的将陛下推开,妾们都亲眼看见了。”

仿佛才意识到旁边有人,尔容十分惊讶的看着身边的少女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被他目光扫到的少女们俱红了娇媚的脸容,低低的娇声道:“妾们一直都在偏殿休息,方才听陛下与姬昭容在外说话,怕打扰了陛下的清净不敢出来请安,直到姬昭容下那么重的手推陛下,妾们着实担心,这才出来。”

姬指月被挡在外,听到她们说的话,正要开口反驳。

“哦。”

尔容却不在意般的随意应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还在坐在地上,着实不雅,虽然气度形容未失,却与平日里的高雅之意相距甚远。

他对着姬指月浅然一笑,道:“初颜扶我起来可好?”

闻言,姬指月慌忙上前,旁边的少女们也不敢再挡着,只得眼睁睁看她走到尔容身边,伸出一只手准bèi

扶他站起来。

骤然风起。

似乎凭空起了阵凌厉的风,卷起她的大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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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平地乍起惊雷

回学校,租房子,搬家,重新申请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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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风起。

似乎凭空起了阵凌厉的风,卷起她的大袖。

尔容坐在地上,正扬着头看她,无暇玲珑的脸庞在夜色里如玉一般,荧荧闪烁着魅惑诡异的妖冶光彩。

姬指月的宫装十分华美,袖口点缀着无数颗细小的水蓝色宝石,与衣料同色的宝石平常并不显眼,只是在有光亮的地方才会如星星一般闪亮,显露出它们被切割的十分精准的多面棱角。

暗红色的灯火下,大袖被强风卷起,凌厉的拂过少年的美玉脸庞,袖口的蓝色宝石倒影着诡谲的暗色红光。

少年低低的叫了一声,她慌忙撩起大袖,顿时愣住了。

旁边的少女们也都愣住了。

白玉一样的脸庞上,多了几道细微的划痕,隐隐透着血丝。

伤害尊上之躯,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死罪。

有人回过神来,立kè

扑过去唏嘘痛哭。

如梦初醒一般,尔容眼中的酒意消散,墨色的眼睛里情绪翻涌不息,他挥挥大袖让旁人退到远处,正视着不知所措的水蓝色衣裙的少女轻声道:“初颜,你可是在恼我方才的轻薄举动?”

自嘲似的笑笑:“其实我没有醉,只是有些想要借着酒意做些事罢了。”

少年清雅的声音微弱,几乎要消弭在风中,就算她站的这么近也听的并不太清晰,只觉得少年似乎十分吃力。

她不由自主的跪坐在少年面前,垂道:“不是这样的,陛下,因为大风……”

轻声一笑,少年道:“我知dào

你不是故yì

的。但是,初颜,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不论我做什么,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或许,在你心里,始终还是只有弗然一人罢。弗然很好,我也知dào

,是不是因为先有了弗然,所以不管我如何你都无动于衷?”

愣了一下,为什么又会扯到姬弗然身上?

“是我太纵容你们了吗?弗然初回帝都时,日日在未央河头吹萧,我随他去,你请求我给你一段时间接受,我也随你。可是,你真是从未想过我的感受啊。”

“初颜啊初颜。”

“我想对你好,绝对不在弗然之下。晚上的事,我承认我是有些放浪了,你却在这些人面前将我推倒在地,又伤了我的脸面,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姬指月愣愣的听着,抬头看着少年。

少年依然是不胜酒力的模样,他斜倚在游廊的栏杆上,玄色的外袍从肩头微微滑落,一张玉似的脸庞苍白失色,几道鲜红的划痕触目惊心,衬的他的容色有种异常的诡瑟之美。

在他的身后,是一大丛红艳蓬勃的火红色花朵,彼岸之花妖艳诡谲,那灼热的红色似乎充满了生命力,有意蔓延开来,火一样燃烧,一直蔓延到少年袖口那暗红色的花纹上。

他在笑,却像是失去了最心爱之物,怅然伤怀,墨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无奈的痛意。

颧骨上隐隐烫,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将长久以来积压心里的所有感情全部喷出来的,将脸一扬,她的神色固执起来,嘴唇蠕动。

“这是在干什么!”

毫无娇媚之意的女音大声喝道。

两个人一同转头看向游廊的转角处,见是长公主与楚妃带着一些宫妃到了。

看到尔容的脸,长公主微愣,随即杏眼一瞪,快步走来愤然失声道:“阿容,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见长公主问,原先远远的跪在一旁的少女们赶紧行到长公主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刚才的事七嘴八舌的告sù

她。

杏眼里的怒火越燃越盛,她气的就想要冲上前去。

楚妃伸手将她拉住,低声道:“先问问阿容到底怎么回事,她们说的话不一定是全真的。”

勉强压抑住愤nù

之情,长公主推开众人,对着尔容道:“她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姐,你听我说……”

“她们说的不错,是我失手伤了陛下。”

几乎同时出声,尔容与姬指月对视一眼,各自移开。

杏眼微微眯起,隐约透露出与猛兽相近的凶猛侵略之意,“如此说来,就是真的了?”

“没人回答?没人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

“姬指月,你别以为仗着姬家势大就可以无所顾忌,且不论你伤的是皇上,只说阿容是我亲弟弟,你在我重章殿伤了他,我就必定要追究到底。”

姬指月抬头望着长公主。

火红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众人之前,青瓷般的脸气的血气上涌,她今天穿的是华丽的宫装,裙裾绵长旖旎拖曳在身后,宽大的广袖被晚风吹起,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与游廊外的彼岸花连成一片。

游廊外的血海流到了廊内,在长公主脚下汹涌。

宫灯暗红色的火光被风吹的忽明忽暗,衬的众人的表情也是明暗不定,十分诡异。在众人之后,她看到殿春的脸,明白的显露着少有的焦躁担忧之色。

叹口气,道:“指月任凭长公主落。”

冷冷的笑着,长公主滚圆的杏眼里似乎染上了火红色的光芒,有两盏暗红色的灯火在她眼内摇曳生姿。

“好,既然这样,那就……”

“阿姐。”

尔容忽然开口道:“其实不能怪她,我不想追究。阿姐,看在我的面上,算了吧。”

长公主愣了,尔容从来没有伪逆过她的决定,没想到现在却当众拂了她的面子。

心有不甘,她瞪着姬指月,“那就这样算了?”

忍不住摇头上前几步,楚妃将尔容扶起,回头对长公主道:“陛下的伤口要紧,长安,赶紧叫太医去咸碧宫伺候着,不趁早看留了疤可怎么是好。”

长安领命而去。

尔容趁势皱眉,似乎很痛的模样。

长公主神情闪烁,短短的一瞬间有数十种心思飞驰而过,最后像是想通了,罢罢手道:“你们都说算了,我要不依不饶的倒显得小气。那就算了吧。”说毕杏眼中神色一凌,又道:“假若再有下次,必定不再善了!”

姬指月与尔容一同起身,听长公主如是说,便欠身道:“指月铭记。”

第六十四章 六月雷声已惊天

临行前最后一更~

哼了哼,长公主不再管她,对众人高声道:“晚上就这样都散了吧。”

然后转身与尔容楚妃一起沿着游廊向外走去。

走到跪在众人之后的殿春面前,尔容停下脚步,对她吩咐道:“伺候你家主子先回昭华宫。”

“是。”

又回过头,尔容看着站在游廊尽头的水蓝色衣裙少女,单薄的身形无处可倚,失却了往日里检默清柔的模样,脸上略带着尚未平复的惑然之色,如同缺乏安全感的小兽一般坠坠不安。

她保持着谦恭的姿态目送众人远去,眸中隐约有被伤害后的痕迹。

心里有些恻然不安的怜惜之意,让他几乎不忍心再说出他准bèi

要说的话。

然而,定了定心神,他还是笑着对她说道:“初颜,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说完,他几乎仓皇回头,不愿意再看到她会有什么样的神情。

“是。”

淡淡的,身后少女低柔圆润的声音传来,他忽然觉得十分懊恼,却不知dào

自己究竟在懊恼什么。

众人都离去后,殿春小步跑到姬指月身边,低低的开口,唤的是在家中时的称呼:“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呵呵。”

姬指月忽然轻笑出声,在冰凉的空气里惹起一阵扭曲的凉意。

远远的天际有闪电霹雳而下,耀眼白亮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冷冷的笑意与悲凉失望交织缠绵。

“殿春,你相信我会有将陛下推倒在地上的力qì

吗?”

“殿春,你相信我袖上的宝石会割伤陛下的脸庞吗?”

心中那朵尚未完全开放的花朵凋零,名为怦然心动的花朵枯萎。

愤然一扯,袖上的水蓝色宝石被大力扯落,纷纷落落的,撒了一地,在暗红色的灯火下闪烁着红蓝交织的诡异之色。

摊开手,攥在掌心的几颗小宝石滑落,依然是一双完好如初的完美玉手,皮肤白皙娇嫩保养得当,丝毫不见划痕血丝。

怜悯似的看着自己的手。

摇摇头,姬指月的眸光清冷,她转头看着游廊外的彼岸花,像是怕惊动这妖冶美艳的花朵一般,轻声自语似的道:“原来,一直算计着我的人,就是陛下啊。可笑我还……”

殿春静默,立在一旁。

水蓝色衣裙的少女兀自轻笑,她颓然道:“殿春,这可怎么办好呢?”

这可怎么办好呢。

这可怎么办好呢。

她几乎要抱住了他,在那个醉意盎然的美妙梦境里,借着少年的酒意放任自己,却在那一瞬间被打破。

再或许,美妙如斯的梦境,本来就是那个温言软语却又阴沉莫测的少年一手所造,目的就是为了亲手将它毁灭。

摇摇头,她理理散乱的衣裙,对殿春沉声道:“回昭华宫吧。晚上的事让二叔不要管。”

“是。”

主仆二人一路默默无语,沿着游廊回到大殿,大殿里只有宫女太监在收拾残局,来参加宴席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宫女太监对她行礼,她默然颔,脚下不停的往重章殿大门口走去。

走近了,看到火红色的身影立在洞开的宫门口,在深沉如墨的夜色里耀眼异常。

身形一转,长公主青瓷一般的脸颊神色阴沉,红唇杏眼白肌,眼里有纷繁复杂的情绪涌动,她看着姬指月,忽然突兀的笑道:“你不能怪阿容。”

“指月不敢。”

相互行过礼,姬指月与殿春缓缓离去,她们身上佩带着的饰物繁多,多是相碰后声响清脆激越的玉器珍珠。然而主仆二人一路走去,却行而不乱,悄无声息,在这静谧无声的夜幕里,仿佛两条影子一般。

长公主在身后,望着她们离去,脸上突兀的笑意渐敛。

小黑小白不知dào

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潜伏而出,一左一右的蹲在她身边。

她看看它们歉意似的笑:“本来晚上还准bèi

让你们上场的,没想到根本就没有机会,真是辛苦你们白白被我训liàn

了那么多天。阿容这家伙,倒是越来越会算计人了,连我都被他耍了一道,可恨的是佑怡姐都帮着他演戏呢。”

“不过这样倒也好,我本来就不愿意轻易伤害安公的女儿……你们说,如果姬弗然知dào

了,还是会回来的吧。”

气氛陡然变的十分伤感,火红色衣裙的少女虽然笑着,却显得十分的落寞,眼睛向往的望向不知名的远方,怅然似的感叹:“真羡慕他啊,可以到处行走游历,我却只能拘泥在这小小的帝都内,从一个四方墙到另一个四方墙里。”

小黑小白不明白主人话里的意思,却明白她现在的情绪低落,于是一齐匍匐下庞大的身躯,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面前。

伸手摸摸它们的脑袋,长公主展颜笑道:“好了,我们回去睡觉吧。要是被人看见我在这里同你们胡言乱语的,人家可要觉得原来长公主是个疯子啊,尽喜欢和禽兽说话。”

说着,起身往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火红色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张扬,却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宴席之后,曲终人散,华美的宫殿隐隐透露出凄清冰冷的寂寞气息。

小黑小白跟在后面,忽然莫名觉得,这晚上好冷啊,天上在打雷,怕是要下大雨了。

姬指月失宠了。

众人都知dào

,她大力将陛下推倒跌坐在地,还用衣服上的宝石割伤了陛下俊美无暇的脸。

虽然陛下默许楚妃将那晚的事压下,不许人传到宫外去,但是她确实开始失宠了。

有人赌咒誓说亲耳听到她与陛下争执,责怪陛下一个月没去看她,陛下反复解释却仍是平息不了她的火气。

竟然是个如此悍妇,原来往日里检默清柔的样子都是装的啊。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担心陛下那晚离去之前说的,不要再见面不过是气话而已,过不了几日又会忍不住对她恩宠如初。

然而,第三日的时候传出了陛下与萧美人在未央湖畔的美丽邂逅,那个祭拜花神为求圣宠的娇弱少女,终于如愿所偿,得到了皇帝宠幸。

第六十五章 道似无情犹未明

那日之后,陛下夜夜宿在萧美人的修元殿,各色赏赐源源不断,丝毫不逊色于姬指月圣宠之时。

当被姐妹们问及陛下私下待她如何,萧美人常会神情一滞,然后盈起更加娇媚动人的笑容,低声说不论何时陛下总是十分温柔。

长公主与楚妃分别往修元殿送去了寓有深意的礼物,一时间,萧美人风头无二,连从修元殿出来的小宫女都高高的扬着头走路。

而姬指月,往日里的宠妃,终于在众人幸灾乐祸的议论中,失去了皇帝的宠爱。

在昭华宫暗默无声的深居不出。

雷声大作,抬头间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半夏,半夏。”

房里,姬指月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将窗户关上,回头朝门外出声唤道。

殿门打开,进来的却是殿春。

“主子,有什么吩咐?”

“昂昂刚跑到院子里疯玩,怕是要被大雨淋湿,叫半夏快去把它抱回来。”

提起那毛茸茸的淘气小白狗,殿春笑笑道:“哪儿还用的着主子操心,半夏慕冬可宝贝着呢,刚刚在院子里找到它带去后殿洗澡了。”

尔容送给她解闷的小白狗不曾长大过一寸,依旧是那小小的圆圆的身子,它日复一日欢乐的东奔西窜淘气撒欢,却不知dào

它的主人们已经不再像以往那般亲密。

点点头,姬指月坐回原位,道:“既然这样,就让她们折腾去吧,你来帮我磨墨。”

殿春走到书案右侧,挽起袖子磨墨,偏着头看摊在案上的字帖。

窗外雨声强劲,一声高过一声,敲打在窗户上,犹如金石之器投掷在墙上一般。窗内却是十分安静,只有墨研过砚台时的声音,一圈一圈不紧不慢的很有规律,听久了会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临摹完一张字帖,姬指月摇着头道:“你看,我的字是不是不如往日了?”

案上摊着三张字帖,中间一张是卫夫人的真迹,左边是她以前摹的,右边的字帖上墨迹未干,是刚写的。

细细观摩片刻,殿春不答反问:“主子这几日怎么忽然又开始临摹字帖了?”

愣了愣,姬指月道:“无事可作,权当练字。进宫这些日子来,总没好好的临过字帖,许多技艺都疏散了。”

“恕殿春直言,主子怕是心里不宁静。这贴字虽然临的娴雅婉丽,却失了往日里平和从容的韵致,想来是为近日来的心绪所扰。”

哑然默认,姬指月道:“也只有你敢和我这样直接说……”

一语未了,殿外的风雨声中传来小宫女的呼唤:“楚妃娘娘送东西来了,请殿春姐姐去一下正殿罢。”

将没说完的话收起,姬指月示意殿春随小宫女去。

房门开又合,她一人枯坐在案前,窗外的雨声越的激越,夹杂着雷声隆隆作,时有刺目耀眼的闪电划过。

这场雷雨下了好久,从重章殿回来后便开始雨若倾盆,那一夜,她只来得及走进昭华宫大殿,就听到外面雷电霹雳,风雨声大作。

缠绵淫逸月余的阴雨天气结束,取而代之的却是时时作的雷雨。

想起第二日清晨,楚妃来时也是这般天气,她只带了长安一人,亲自撑着伞冒暴雨赶来。

听闻宫人禀报,姬指月匆匆行到大殿,见到的就是衣裙濡湿略带狼狈的楚妃主仆二人。

看到姬指月身上穿的依然是昨夜那套水蓝色衣裙,左边袖口上的宝石被扯的七零八落,楚妃往日里总是朗朗如阳的神情暗默,她叹口气道:“你不能怪阿容。”

愣了一下,姬指月想起昨晚从重章殿出来的时候,长公主也和她说了同样的话,她却没由来的觉得她们俩说的不完全是同一件事。

压下心里的疑惑,姬指月道:“指月自然不会。”

静默片刻,殿外风雨声不绝,殿里气氛诡异。

“你一晚上没睡?”

“陛下的脸怎么样了?”

同时的,两人一齐开口道。

楚妃率先回答道:“太医说了,伤口割的都不深,只要敷几日药膏就会痊愈,一点疤都不会留。”

见姬指月闻言松了口气,楚妃神情微妙。

姬指月却坦然笑道:“有什么话,娘娘直说便是。”

楚妃却左顾而言他,“昭华宫的奉薪停了半年,总让袁夫人一直往宫里送财物也不是个办法。接下来的几个月,昭华宫的用度就从我那出吧,不要刻意节俭,以往是什么样的用度,今后也是什么样的用度,别委屈了自己。”

“好。”

姬指月没有说一句推辞的话,笑着点头应承。

似乎有些讶异于她答yīng

的如此爽快,楚妃的眼里有微弱的不忍之意掠过,她起身走到姬指月面前,道:“指月,你可知dào

,新进宫的这些人里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然而,我最不愿意看到进宫的人也是你。

“指月知dào

,自从进宫来,一直蒙受楚妃姐姐颇多照料,指月记在心中。”

费力似的扯起嘴角笑笑,姬指月抬头看她,却有些惊讶。

许是昨夜不曾睡好,眼前的碧衣女子脸色黯淡,眼下泛着隐隐的乌青之色,脸还是那张脸,却不再有初见时站在高处远眺,那神情睥睨朗然如阳的夺目之色,反而有股倦怠疲惫夹杂着些许茫然之意笼罩其上。

那明媚爽朗的犹如太阳一般的碧衣女子,什么时候成了一个疲倦失色的深宫妇人?

避开她的目光,楚妃甩甩微湿的大袖,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狂风骤雨立kè

扑面而来,她散落在耳边的碎狂乱飞卷,不过一瞬间地板就被打湿了一片。

“真讨厌下雨天啊。”自语似的嘟囔,她沉默片刻,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回头道:“有些事情我也帮不上你,阿容的性子……看上去很好说话,其实倔的厉害,少不得会让你受些委屈。不论以后如何,只要我还在这宫里一日,必定会照料你一日,别的不敢说,这个至少是可以做到的。”

在朋友家上的网……

第六十六章 连宵风雨不须愁

更新恢复,九月一天两更。

说完,楚妃转身叫起长安往殿外走去,不等昭华宫众人相送,主仆二人很快的便消失在了凛然大雨之中。

愣愣的,半夏扯扯殿春的衣角低声问:“娘娘说的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清秋慕冬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看殿春又看看姬指月。

自嘲似的哧然一笑,姬指月叹道:“也许这回是真的要开始闭门思过了罢。”

翻云覆雨不过在帝王随意的举动里,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过是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被下在连模样都不曾被她窥视到一角的棋盘上。

少年的容色话语笑意眼神统统都是工具,引诱着她一步一步往陷阱里去。

可笑的是她却不想反抗。

棋子如何能抗拒自己的命运?

只是她想不透究竟是为何,那庞大未知的棋盘是什么,她在局中有什么用。

可是因为姬家的权势滔天碍着了天家颜面?

一夜不曾休息,头脑开始混沌,没有心思再去细想究竟,不愿意再去追究其中的深意。

她回到寝殿,连衣裙都未褪下便沉沉睡去,梦里是黑黑的一团迷雾。

她在梦里奋力奔跑,想要逃离那片另人惶恐的虚无,黑色的迷雾却始终如影随形。跑了许久,失了力qì

,她疲倦而气馁,便坐在原地,没有人可以帮zhù

她,没有人可以拉她走出这片迷雾,她无可奈何,只能任迷雾将她包围。

那日之后,楚妃果然每日将昭华宫的用度照着以往的样子送来,人却再也没有亲自来过。

刚刚结束一段闭门思过的日子,却又开始了另一段更加沉闷的日子,她日日观雨,雨却不见丝毫停歇的征兆。

房门被打开,殿春端着一盘点心茶品回来。

香甜诱人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姬指月走出自己的游离思绪,见殿春端进来的是盘黄金佛手卷,笑笑道:“楚妃娘娘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那时她和楚妃说起过宫中的佛手卷做的不如家中可口,还被楚妃笑说她该带一箩筐的佛手卷出嫁。

用盘旁边细细的银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却是熟悉的旧家滋味,微微有些惊异。

“小姐,这是夫人刚让人送来的。”

姬指月愣了一下,问道:“二婶怎么送进来的?”

自从那日清晨楚妃来过后,昭华宫的用度一应全是咸碧宫所出,在实jì

上变相的限制了姬家人频繁的入宫,姬家之内似乎也出了什么事,这些天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从家中而来的东西。

“主子不必担心,没人知dào

夫人送东西进来。”

不必主子开口再问一句,殿春开口回答的便是姬指月心里担心的。

见殿春回答的十分自信,姬指月了然,东朝第一世家的名号之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送点东西进宫,并不在话下。

“夫人说让小姐放宽心,不要委屈了自己,从咸碧宫来的东西尽量不要用,前些日子家中有事,顾及不到这里,今后她还是会悄悄的送东西来的。”

权利场中翻滚出来的上位,疑虑是通病,来自别处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无疑是充满了致命的毒素。

“楚妃娘娘并不曾苛待了我,我也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让二婶不要担心,东西还是免了吧。”

“殿春已如是说。”

相视一笑,姬指月靠在靠垫上,伸手又夹了一个佛手卷,慢慢的咀嚼着,满脸满足的样子。

殿春看着她的神情十分纳闷,想想开口道:“夫人还说,最近二小姐身子不好她走不开,等好点了她便找个机会来看主子。”

“二姐又病了?”

“是。前几日二小姐觉得精神不错,便占了一卜,没想到卦还没完就大吐了一口血,止也止不住,现在还是人事不知的。”

姬指月陡然一惊,手里夹着的佛手卷稳不住,掉在裙子上滚了一地的黄金色碎屑,她瞪大了眼睛骇然道:“怎么会这样?”

姬伺月,姬伯兮与袁夫人的嫡长女,外人只知dào

她长年卧病在床,几乎天天抱着药罐子过,却极少有人知dào

,这个一日也离不开药的少女却身负异秉。

她自幼便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小时候身体尚好,总是能准确的说出今后几日或几月内会生的事。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存zài

,像是已故国师就是这样一个异人,然而这样一个有奇特的预知力的人居然降生在自己家中,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随着她说中的事情越来越多,大家也渐渐接受了她拥有特殊能力这个事实。

但是她每说准一件事情,就会生一场病,大事生大病,小事生小病。

家中长辈勒令她不许再预言,然而身体却依然不见起色逐渐衰败,随着年岁渐长,她的预知能力变弱,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卜卦。

卜卦不像预言那般会严重的伤害到她的身体,虽然每卜完一卦她也都要修养几天才能恢复精神,但是每次模糊的预知某些事情即将生的时候,她还是会背着长辈们偷偷的卜上一卦。

没有卜完就吐血不止的,还是第一次,哪怕小时直接预言也不曾这样过。

“二姐姐卜卦可是与我有关?”略思索,她立kè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姬伺月从未出过家门,预知的所有事情都与家人有关。因为一直生病,家里人也不会告sù

她,说你三妹妹在宫里出了事,前几日突然占卜,想必是对她的处境有所预知,才会想要为她卜一卦。

颓然将筷子掷在案上,“二姐姐这是何必,眼下的局面,不用占卜我也能看明白,白白害她为**心。”

殿春闻言,静静的道:“夫人说,已请了众多名医在府内看守,大夫们担保说二小姐三日之内必醒。”

见姬指月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殿春又道:“小姐既然说到眼下的局面,殿春便想斗胆问个一直好奇不解的问题。在殿春看来,眼下的处境比闭门思过的那一个月糟的多,那时小姐还常会担忧思虑,思索闭门思过的日子到头后该怎么面对。而眼下却像是没有什么忧虑一般,这却是为何?”

第六十七章 几人归去几人来

惨然一笑,姬指月道:“我不是没有什么忧虑,而是不知该如何忧虑。”

“为何?”

“你该知dào

,眼下的局是谁设的罢?”

“陛下。”

“你觉得陛下为人如何?”

“虽然高雅,却过于阴沉,城府颇深。”

“假如与陛下对弈,我们可有胜算?”

“没有。”

“那你可知陛下为何如此对我?”

“不知。”

“我也不知。殿春你说,我连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都不知dào

,应该怎么去忧虑?”

沉吟片刻,殿春道:“难道是陛下觉得我们家树大招风,想要借着小姐打压?”

“我真不知。”摇摇头,姬指月讽刺似的笑笑:“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大姐姐是不是被陛下给送走的。”

“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能做什么?这个时候,必然做什么错什么,还不如好好过几天清净日子,也许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好过了。”

“为何?”

姬指月抬头笑,“殿春,你忘了那日清晨楚妃是怎么说的了吗?她说不论以后如何,只要她还在,就会照料我。这话说的,你难道听不明白里面的意思?”

她依然在笑,殿春却觉得她泫然若泣。

“既然这样,我还能怎么忧虑,横竖都是已经被人给算计好了的。”

再也说不下去,她大袖掩面靠在身后的垫子上,颓然道:“那便过一天是一天吧,我从来就不是个爱争的人。假如真是冲着姬家去的,我倒可以多放些心,姬家那么多年的根基,绝不会这样容易的就被摧毁。楚妃既然说了要照料我,就必定不会伤及我的性命,这些身外财物名位,拿去便是。让我最难过的,是到时候也许就不能再留你们在身边了。”

殿外的风雨依然肆虐,殿里少女低柔圆润的声音流转,说完后,一室静默的空气凝滞。

殿春叹气,这一番话听的她心里生凉,她了解,姬指月虽然性子温存,却不是一个听天由命的人。

现在她说出这样一番颓唐消极的话,在她看来,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那个玄衣的少年。

姬指月将处境看的透彻,却没有将自己心看透彻。

既然你想让我这样,那我便这样吧。

她并不是完全不能争取反抗,去做些有利于自己的事,但是却赌气一般的什么都不坐,只在房间里临摹字帖,烦恼自己的字不如从前。

还是逃避,或还有歉疚,让她宁愿自暴自弃得过且过。

她什么时候才能真zhèng

的坚强起来。

微微有些失望,殿春收起在腹中盘算好,准bèi

说服她做些事情的话,这样子的她,根本听不了那些话。

虽然失望,但是她依然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在一起这么多年,对于她,她并不是仅仅有着侍女对主子的一般情感。

她说对了一句话,有些事情横竖都是被人给算计好了的,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一生就被算计好了,她所能做的该做的会做的,只有这个。

“不论如何,殿春都不会离开小姐的。”

帝都的大街街面被连日来的暴雨冲洗的光滑如镜,路上行人稀少,连往日里总是十分热闹的小摊商贩也不见了踪影。

七骨楼里,小二趴在桌子上无聊的想要打盹。

下这么大的雨,又不是吃饭时间,都没客人来,号称帝都第一楼的七骨楼里冷冷清清的,所有人都告假了,连掌柜也不在,偌大的楼里只有他一个人与厨房里敬业的老厨师。

反正最近生意也一直都不好,因为雨太大了。

要是这雨一直下不停,掌柜的会不会因为生意不好裁了他啊,小二哀怨的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担心的想着心事。

大雨声中,隐隐传来马车行驶的咕噜声。

难道是有生意来了?

小二立kè

精神大振,跑到大门口巴巴的往外面看去。

果然,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往七骨楼急速而来,套在车上的两匹通身雪白的马神俊非常,奇的是眉心都有一抹火红色的毛,那赶马车的车夫孔武刚健,一看就知dào

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出来的。

看来是笔大生意啊!

马车驶到七骨楼前,等不及它停稳,小二便冒雨赶到台阶下谄媚的笑道:“客官快些进来避避雨,这雨下的又大又急的,饶是坐在马车里也会受不少雨气,我们楼里有上好的雨前新茶,您赶快请进,小的给您,我家主子脾气烈,最不耐烦等人了。”

看他的呆样,车夫忍不住开口提醒他。

猛的一拍脑袋,小二快步跑回到店里,见他原本带出去的伞被扔在地上,一个火红色的身影背着手打量楼里的陈设。

第六十八章 神仙公子火公主

猛的一拍脑袋,小二快步跑回到店里,见他原本带出去的伞被扔在地上,一个火红色的身影背着手打量楼里的陈设。

“这里面的样子倒还勉强能过的去。”似乎是莫大的恩惠一般,清冷的女声漫不经心的随意说道。

见了刚才那排场,小二虽然觉得不服气,却不敢再随便乱说话,只垂着手立在一旁偷偷看。

火红色的身影转过头来,看到他这模样十分的不耐烦,挥挥大袖道:“给我准bèi

最好的雅间,你们楼里最好的茶水酒菜尽管上,一会姬弗然来了就直接领他进来。”

说着,火红色的身影率先往楼上走去。

美人啊!

小二顿时失了神,楼里的客人们常夸赞沉香阁的紫嫣姑娘如何美丽,他曾远远的见过那个娇媚的名妓,觉得确实是一个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绝世美人,还偷偷的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春梦呢。

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紫嫣姑娘的美与方才那位贵人比起来,简直就像是顽石比之于美玉,不堪的很啊!

那美人脾气有多大,人就有多美!

回过神来,他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忘了手上火辣辣的痛,笑的屁颠屁颠的。

美人说要最好的包间最好的酒菜茶水,一会姬弗然来了就直接领他去。

多么有气势啊!

小二笑眯眯的着花痴。

好象有点不对。

姬弗然?

姬姬姬姬……弗然?

那个仙人一样的姬家大公子弗然?

小二惊讶的拔不开脚走路。

他崇拜的偶像啊,全帝都人敬仰的仙人啊,怎么就被那美人这样随便的指名道姓的提起来。

关键是……弗然公子一会要来七骨楼?

安顿好脾气暴躁的火美人,小二回到大堂巴巴的等着传说当中一会就来的弗然公子。

火美人可说了,要在第一时间把弗然公子领进去,要不然就给他一顿鞭子吃。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公子来,小二不敢上楼去,趴在桌子上困的又快要睡过去。

迷迷糊糊的,他好象听到有个淡漠如云的声音叫他。

“客官几位,您请里边坐。”

一个鲤鱼翻身,长久来的习惯让睡梦中的小二立kè

站起身来,麻利的说着熟悉的话恭身让客人往里面坐。

那人却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淡然道:“方才可有位穿着红衣服的姑娘来过?”

穿着红衣服的姑娘?还很漂亮呢!

小二傻傻的想,突然清醒过来,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翩然白衣,长萧一管,淡雅的神情,眉目如画,仿佛是自一幅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他身上带着画里特有的淡雅气息,略微还有些湿气,让人觉得十分的出尘。

“弗……弗然公子?”涨红了脸,讲话也结巴了,小二觉得好晕眩,偶像啊!居然就这样站在了他面前。

姬弗然似乎没看到小二的异样,依然是一脸淡漠的神情,连语调也不曾变过丝毫,又问了一遍:“方才可有位穿着红衣服的姑娘来过?”

“有有有有有有!”

小二连连点头,乐颠颠的带着姬弗然往楼上的包间走去,脚步轻飘飘的如踏云间。

伺候偶像进了包间,小二下楼的时候仍是轻飘飘的,今天的运气真是好啊,不仅见了位比天仙还美的美人,还见到了崇拜好多年的弗然公子。

回去可好对隔壁的桂花好好吹吹,让那小丫头也崇拜一回自己!

也不知dào

那火美人和弗然公子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偷偷出来约会的恋人不成?

不知dào

那火美人是哪家的小姐,一热一冷,两人倒也真是绝配啊!

趴回到桌子上,小二忍不住咧着嘴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姬弗然走进包间,尽职的小二立kè

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包间的外头是凌空伸展的游廊,火红色的身影背对着他立在廊上看雨,广袖被大风吹起,犹如一蓬燃烧着的招展火焰。

略欠欠身,淡漠的语调却依旧不变,“见过长公主。”

火红色的身影转过来,青瓷一般的脸上是冷冷的讽意,“弗然公子好大的架子,让我这长公主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皇帝都没这么大的面子。”

“因大雨阻路,弗然自知来晚不该。”

似乎还挺满yì

他的回答,尔枫走到案前倒了杯茶,握在手里,却不喝,反而扬脸道:“我问你,那天你怎么不来赴宴?”

“内宫之宴,男子不便参加。”

“所以你收到请贴连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帝都?”

“你倒真是给我长脸,人家都说长公主不仅不知廉耻,还没有自知之明,请个人都请不到!”

“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

姬弗然走到案前,白衣如云,他看着尔枫,火红色衣裙少女的样子,浅浅的倒影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立kè

又消散开来,淡然道:“公主千金贵躯,自然不是不堪之人。”

看着姬弗然淡漠的样子,尔枫压抑了许久的火气骤然爆出来,她将茶杯往地上一摔,不管茶水溅湿了衣裙,握拳气道:“我再问你,你又是为何忽然回京,可是因为听说了姬指月失宠的事?”

“弗然不曾离京。”

这些天来,他确实是想离开帝都远游,然而却只纠缠在近郊,不曾有一日远离。

“好,好,好。”

尔枫却不相信他说的话,怒声笑道。

咬咬嘴唇,她的神情固执,青瓷般的脸上却有浅淡的红晕一闪而过,随即浮现更加倔强固执的神色,她瞪着姬弗然,大声问道:“今天我找你来,是想要问你,你到底愿不愿意做我的驸马?”

琥珀色的眼中有轻微的讶异之色掠过,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接的问,收起惊讶,他略欠身道:“弗然当不起长公主厚爱。”

狼狈尴尬在尔枫的青瓷脸颊上翻滚,一双圆圆的杏眼睁的滚圆,定了定神,她恨声道:“可是因为姬指月?”

姬弗然琥珀色的眼睛飘向窗外,似乎在雨帘中见到了一个思念已久的故人,他的神情是一样的淡,却在不自觉间带上了抹淡漠的柔和。

第六十九章 青衣遥从山外来

“弗然不敢说心中全无指月,只是弗然虽然愚钝,却也知dào

指月已进宫为妃,此生缘分已尽,因此弗然并不全是为了她。”

不敢说心中全无指月,自然还是有。

并不全是为了她,自然还是为了她。

尔枫气极反笑,“想必你也知dào

,她现在失了宠,假如你答yīng

我,我可以立kè

让她变的和从前一样,还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妃子。”

“公主有何办法?”

“自然是有,不用你管。”

别扭似的偏过头,尔枫不愿意告sù

他说,那天晚上她想让小黑小白失手伤她,然后再将消息传出去,引姬弗然回帝都。

她这计划不知怎么的被尔容察觉,多情温柔的少年帝王啊,不忍心自己的宠妃被猛兽所伤,于是他便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有意让自己被姬指月所伤,之后顺理成章的冷落她,目的还是引姬弗然回帝都。

尔枫自忖了解的真相十分完美,因此自信的夸下海口,只要姬弗然答yīng

做她的驸马,她便不会再有意为难姬指月,只要她放开,尔容自然也不必再冷落她,她就可以继xù

做她宠冠后宫的姬昭容。

皆大欢喜,不是很好?

“假如弗然不答yīng

,公主便会有意为难指月?”

皱皱眉头,尔枫压下溜到嘴边的“是”,摸棱两可的回答道:“不管我为不为难她,她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

“公主怎知指月的日子不好过?”

愣了愣,尔枫古怪的看着他,“做一个妃子,被皇帝冷落失宠,别的妃子又都嫉妒她,她成天闷在自己宫里不出来,奉薪也没有,难道不算是过的不好?”

摇摇头,姬弗然的脸上有淡然的笑意闪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假若只是如此这般,弗然并不认为她过的不好。公主说的那些,并不是指月所在意的,也许,她还会觉得现在的日子十分清净自得。”

自小便在一起,他足够了解她,她想要的,只是安静自得的生活,失宠又如何,她并不一定会觉得不自在。

姬弗然如是所想。

姬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

尔枫没心思再和他绕,沉声道:“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不愿意了?”

不答反问,姬弗然的语气十分淡漠,问的话却尖锐如刀:“弗然想知dào

,公主究竟是看上弗然什么地方?”

这回是真的愣住,尔枫看着眼前这个白衣翩然的男子,他是名满东朝的四公子之二,姬家的大公子,在百姓心里是仙人一样的存zài

,这些都是他在别人心里的地位,对她而言一点都不重yào

,但是对她来说重yào

的是什么?

是小时候被她捉弄时的安然不动,数月前再见时的淡雅出尘之色?

还是其它的什么?

她知dào

自己喜欢他,却答不上来他这一个简单的问题。

杏眼微眯,露出茫然之色。

姬弗然摇摇头,低声淡然道:“公主连看中弗然什么地方都不知,何必非要弗然不可?”

从梦中惊醒,略有狼狈之意,尔枫收起狼狈茫然,冷声笑道:“你这个人浑身上下,我都看上了。”

觉得这小小的包间压抑的很,再也呆不下去。

她抄起一旁的鞭子,起身往房门口走去,道:“我是不会放qì

的,你自己好好想明白。”

尔枫离开了。

姬弗然在案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早已凉透,上好的银针沉在杯底,汪起一杯清亮透碧的茶汤,他出神的注视茶水片刻,低下头小口喝着冰冷的茶水。

“哟。长公主生气了,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呢。”

兀的,阴柔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从游廊上悠然转出来一个青衣人。

姬弗然神色安然,似乎一点都不奇怪这人是从哪儿凭空冒出来的。

容貌阴柔艳丽的青衣人大摇大摆的走到案前,一屁股坐下歪在一边,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手里把玩。

“啧啧啧。冷茶有什么好喝的,白白的浪费了这上好的君山银针。”

说完,高声朝门外吆喝。

愁眉苦脸的小二蹬蹬跑上楼来,刚才那火美人走的时候了好大的火,打烂了大门,他都不知dào

该怎么交代。

打开包间门,小二惊讶的看着青衣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青衣人罢罢手道:“别这一副傻样,去给爷上壶好茶再来几个好菜,爷渴着饿着呢。别这苦大仇深的样子呀,爷看着不爽,把爷伺候舒坦了,今天店里的东西都记爷帐上。”

粗鲁的话语与阴柔的容貌,不搭调的出现在青衣人身上,却不让人觉得别扭,反而有种意wài

的气韵。

小二闻言立kè

眉开眼笑,蹬蹬噔的跑上跑下,不一会便把青衣人吩咐的事都做完了。

精美的菜肴摆在面前,青衣人与小二一般眉开眼笑,脸颊两旁浮起对深刻的酒窝,连连吃了好几口,他才有空抬头道:“那杯冷茶可有被你看出朵花来?”

放下茶杯,姬弗然拿起筷子夹了片笋细细的咀嚼,咽下去后又夹了片藕慢慢的咬。

看他吃东西,青衣人反而没了食欲,他斜歪着身子靠在一边的垫子上,调笑一般的道:“长公主可是个大美人啊,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心动?”

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姬弗然吃完藕片,盛了碗西湖莼菜羹慢慢喝着。

青衣人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的说:“其实我很能理解你,那公主虽然长的漂亮,可是脾气实在太坏了,要真娶了她,怕是连看其它漂亮姑娘一眼都不能了。”说着,他的脸上浮现奇特的笑意,惋惜似的叹道:“可惜了那姬三姑娘啊,做了长公主的眼中钉,那日子想必跟在油锅里似的。”

“咚”的一声,姬弗然手里的勺子碰到碗壁。

换个姿势歪着,青衣人的声音如同他的容貌一般阴柔,带着些许冷意,怅然叹道:“不知dào

姬三姑娘与长公主相比,哪个更美呀。”

顿了顿,又哧然笑道:“你可知长公主为何会那般自信,说有办法让她复宠?”

第七十章 七骨楼外雨未央

姬弗然搅汤的动作缓下。

“扑哧”一笑,青衣人好笑似的看着他,眼神斜腻,道:“我又不是长公主,怎么会知dào

她有什么办法。”

姬弗然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略有怒意起,“啪”的一声,手上的勺子竟然被他捏成了两断。

青衣人毫无惧意,反而像是现了重大秘密一般的凑近他,满脸促狭,大声嚷嚷道:“看到了看到了,神仙一样的弗然公子原来也是会生气的呀。”

随即又轻声笑道:“我看你也不像是那样淡漠的人,何必老要装的这么神道道的,其实在乎的事情还很多嘛,把感情表现出来多好。”

“你想要怎么样?”

放下断成两截的勺子,姬弗然脸上淡雅的神色仍在,却多了层微薄的怒意。

这个青衣人,便是纠缠他这么多天,无法远离帝都的原因。

自从那一日在街旁的酒楼上相遇之后,他便缠上了他,一刻不停的叽叽歪歪说些奇怪的话,他想要摆脱他,他却像条最灵敏的狗一样,寻着气味也能找到他。

他与他纠缠了半月有余,从他想要离开帝都开始,到听闻指月之事他想要回帝都,再到今日,他不让他远离帝都,也不让他太靠近帝都核心,始终不遗余力的想他灌输着一些奇怪的话语。

这个人有能将圣人逼疯的本事,成天不依不挠的缠着他,饶是他涵养再好,性子再淡,也被他闹的变了神色。

奇怪的是,对他说的有些离经叛道之语,他竟然并不觉得十分抵触。

青衣人伸出一跟修长的手指,扣扣自己的光滑削尖的下巴,作沉思状,“唔。我能想怎么样呢,我不过是看弗然公子日日为情所困,不得开心颜,心里十分难过,所以便想要好心帮着公子将心上人抢回来罢了。”

讶异之色浮现,姬弗然如面具一般的淡漠神情终于裂开,他拂袖起身,道:“弗然私事,不劳足下费心。”

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身后青衣人阴柔的声音带着阴冷的笑意传来,“哎呀,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叫足下,叫恒无远,这次可要记好了。”

姬弗然置若罔闻,拉开房门,踏出一只脚。

“弗然你真走了,恩,我吃完饭,一会就来找你,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你可一定要等我呀。”

忍不住皱眉走下楼,见大门被砸的稀烂,姬弗然快步走出七骨楼,只想着快点摆脱这个奇怪纠缠的人。

外面依然在下大雨,随手撑起落在一旁地上的油纸伞,他毫不犹豫的走入雨帘。

“既然如此,继xù

看着就是。”

“是。”

暗影似的的黑色人形淡去,烟雾一般在漫天大雨里消散。

未央宫书房外,尔容跪坐在游廊上,玄色衣摆散开,他握着一个精致的小酒杯,浅浅的抿一口,转头望向外面的湖面。

湖面是不光滑的镜,被无数条连接不断的雨珠敲打着,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升腾,远处的景致被水汽阻隔,丝毫不见。

这雨下了好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细细想了想,唔,那晚从重章殿回来就开始下了,这已经是第……十二天了。

尔容懒懒的倚在垫上,想起晚上还要去修元殿,墨色的眼睛里禁不住有不耐烦的神色闪过。

那个萧美人空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却傻头傻脑的,夜夜想的尽是如何勾引他上床,除此之外,其它都一概不管不顾,叫他觉得真是好生无趣。

比起来,还是在昭华宫里过夜有趣的多啊。

水蓝色衣裙少女的脸在雨帘里浮现,是那晚在重章殿的游廊尽头那副样子,谦恭有礼,单薄纤弱,带着被伤害后的不安之感。

伸出舌头舔舔浅色的唇,他忽然十分想念昭华宫的点心,那些阳光明媚暖风拂面的春日午后,在蔷薇花架下吃过的点心,清甜香糯,极合他的口味。

有几日,他未去昭华宫,便有人清早将点心送来,每次都正好是他下早朝的时候。刚出笼的点心,软软糯糯的,带着诱人的热气,十分可口。

算一算,他足足有一个月半没吃过了。

大雨声中,有微弱的衣裙悉嗦声从书房里传来,慢慢的由远及近,是裙裾拖曳在地板上的声响。

抬头看,碧衣女子已经来到了游廊上。

清爽的女声在雨声中朗朗如珠,“阿枫回来了,气鼓鼓的,在宫门口拿鞭子抽倒了好些侍卫。”

“是佑怡姐啊。”尔容倒了杯酒放在对面,怅然似的道。

楚妃坐下端起酒杯饮下,随口接道:“不是我还有谁?”

尔容笑笑,将杯中的残酒饮下,“自然没有。”

连连饮下好几杯酒,楚妃才停下手,看看大雨一脸嫌恶:“这下雨天的,浑身上下都没劲,骨头都给它下酥了,亏的阿枫居然愿意冒着大雨跑出宫去。”

“是啊。”少年清雅悦耳的声音带着些许水汽,微微茫然似的附和。

“阿容,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是么,大概是这雨给闹的罢。”尔容摆摆手,略坐正了身子,“阿姐回来了?”

楚妃点头,脸上有复杂的神色,她似安心又似惋惜的道:“是啊,她一回来就去了修元殿。”

“哦。”

左眉骤然往上一挑,尔容的神色更为复杂,他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甚好?”

“甚好。”

又饮下一杯酒,楚妃略叹道:“有时候我都看不明白,你这个人究竟有没有感情。”

“感情?”

尔容费解似的重复,随即笑道:“是人总归都是有感情的,只是有些人看的重有些人看的轻。在我看来,感情如同武力计谋等类似,都是为了达到目的所采用的手段。”

楚妃的脸上有微弱的阴霾浮沉,她过了会才苦笑一下,说:“你真是……”

顿了顿,她摇摇头,甩去面上的阴霾,问道:“与姬弗然一起的青衣人,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吧?”

“是他。”

“那还不快派人去将他抓来?”

“不。”

第七十一章 山河虽好难完碧

尔容的神情似乎没有改变,墨色的眼底却有异样的光彩流动,他淡淡笑着,扬头看向昏色沉沉的天际,清雅的声音里夹杂着冰冷的意味,“抓来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绵羊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可以与我一争高下的猛兽。”

墨色眼底的异样光彩流转,小小的眼眶似乎盛不下这旺盛的光芒,一点一点流溢开来,让他整张玲珑如玉的脸庞都盈上了这异样的光彩,玄衣少年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有睥睨天下的狂妄神色。

“他还是太弱,不过既然已经找上了姬弗然,想必是想明白了,那离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了罢。”

“在这一天到临之前,我会助他一臂之力,让姬弗然能如他所愿与他走到一起。”

“我等着,等到那一天,我们势均力敌,可以面对面的一争高下。”

“成为王,败为寇。”

“假如我胜,他们的血便会成为祭祀的供品,我要祭告天上诸神与地上众人,我就是那最强;假如我败,那么,便让这东朝腐朽三百年,应了那预言,随着我这妖星分崩离析去罢。”

楚妃哑然,许久才摇头道:“阿容,你太狂妄了。”

在寻常人看来,假如有一个以后可能会成为巨大威胁的敌人,哪怕是潜在的,自然是要赶在他尚未成了气候之前,尽快的赶尽杀绝,免得以后真的会对自己产生不利的影响。

她也如是所想。

纵然已经为可能会产生的最坏局面做好了打算,她还是希望能尽可能用一种稍微平和点的方式解决。

不论是恒无远,还是姬弗然,都不是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绵羊。

眼前这个玄黑色帝王长袍的少年,静静的坐在临湖而建的游廊上,墨瞳玉颜,一副优雅恬静的闲散模样,却说着要帮zhù

他的对手变强,然后以命相搏这样的话。

然而无疑,这就是她自小认识的那个人。

优雅从容只是他的外衣,狂妄偏执才是他的本色。

这日上午,稀稀落落的下过一场小雨后,天色稍霁,云层间有微弱的阳光洒落。

姬指月在书房里对着一卷古书怔,听到庭院里一阵阵嬉笑声,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出房门,沿着游廊走到正殿前看小宫女小太监们忙活。

昭华宫里的花木草树繁茂,被连月来的风雨天气折腾的七零八落,趁着这会天气晴朗,殿春便吩咐宫人们将残花败草们收拾收拾。

小宫女太监们大多也都只是十几岁的年纪,这些日子来,一是为着天气不好,二是为着主子不得yì

,闷在房里数月早闷的耐不住了。

一听殿春吩咐说要收拾庭院,各个都巴不得似的,权当玩耍一般,去拿了各式工具来,锄草的锄草,修剪树木的修剪树木,清扫落花的清扫落花,还有几个小太监不知dào

从哪儿扛来一捆青竹,在一旁忙的热火朝天,准bèi

将那在风雨中塌了一半的蔷薇花架换个新的。

昭华宫里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热闹过了,欢快的气氛仿佛是刚进宫不久那时一般。

见姬指月走来,站在一旁看着宫人们收拾的殿春几个大宫女纷纷走过来,半夏怀里抱着扭捏闹腾的昂昂,看见姬指月便一个劲的扭着身子想要跑到她那边去。

小狗的吠声软软糯糯的,它从半夏怀里探出头来欢快的看她,一双滚圆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姬指月笑笑,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

鲜少露面的主子出现,早有识趣的小太监设下了坐案在游廊上,姬指月便跪坐在绣垫上看着他们收拾的兴高采烈。

阳光洒在游廊上,将姬指月拖曳在地上的一方米色裙裾染成浅浅的金黄色。

见了久违的阳光,清秋道:“下了这么些天的雨,湿气好重,小姐的被褥许久不曾晒过了,要不要趁着这会子有太阳搬出来透透气,晚上睡着也舒服些。”

“不行!”半夏咋呼。

慕冬被她吓一跳,问道:“为什么啊?”

半夏转转眼睛,道:“你们都忘记了,家中的老嬷嬷们说过,雨下久了,偶尔出点太阳,这太阳叫病阳,不仅去不了湿气,还不干净,要过几天才能晒被褥衣物呢。况且,这太阳也不大,一会怕还是要再下雨的。”

不以为然的笑笑,清秋道:“你就是懒嘛,怕搬被子才有这么套歪理邪说的。”

慕冬一脸茫然:“嬷嬷们有这样说过吗?”

做个鬼脸,半夏偏头,眼尖的看到小太监们正准bèi

将半塌的旧花架取下,赶紧叫着跑过去:“等一下,别取别取。”

抬着架子的两个小太监被她吓到,花架扛在肩上一滑差点掉下来,转头一脸惊恐的望着她,嗫嚅着道:“半夏姐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们马上改。”

廊上的几人也是满头雾水,不知dào

她要做什么,清秋在一旁笑道:“她闷在房里好些天没捉弄过人了,怕是心痒痒要找几个人玩呢。”

修花架的小太监们听到清秋说的话,满脸慌乱,求助似的将惶恐的目光投向站在游廊台阶上的殿春。

半夏却没听见似的转头叫小宫女去取个盆子来,又叫人准bèi

净水干布。

小宫女很快便取来了一个碧绿的大翡翠盘子,半夏就着小宫女们的手里洗净了手擦干,然后走到花架下摘蔷薇。

花架倾塌了一大半,只剩下几根柱子支撑着,在风里摇摇欲坠。

两个小太监抬着塌了的架子正准bèi

拖到别处去,架子上缠绕着几缕解不下来的花藤,另两个小太监托着被风雨吹打的零落残败了的蔷薇花藤,准bèi

等会给架到新做的花架上去。

藤上开着零星的几朵蔷薇花,许是经过了大雨的冲击仍未败落,显出一种格外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在风中微微摇曳在浓郁的绿色藤蔓枝叶之上。

小太监们都是满脸疑惧,半夏却神情肃然,“都别动,要是碰落了花瓣,我才要叫你们一个个都好kàn

。”

为什么每更一章评论区就会出现一个更新提醒……

好讨厌啊,研究了半天不知dào

怎么设置

一眼看过去,评论区里好多更新提醒

晕了都

第七十二章 雨压露倾分外倾

说着,她轻手轻脚的将藤上残留着的蔷薇花一朵一朵摘下来,一旁托着翡翠盘子的小宫女赶紧上前接着。

碧绿半透明的翡翠盘子平坦伸展着,一小把殷红香艳的蔷薇花被小心的放在了盘中间,一会又是一小把,不一会便放满了一个盘子。

半夏掂着脚尖伸长手臂把顶上的最后几朵蔷薇摘下来,十分满足似的长吁一口气:“终于摘完了。”

她转过身把手上的花放在盘子里,却看见满院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连姬指月与殿春几个都看着她默不作声。

干笑两声,她不自在的道:“看我做什么呀?”

“你这是做什么呀?”清秋摇摇头,见抬着架子的两个小太监仍杵在那里,脸涨的通红,双腿微微颤抖,有些不忍心,便转头吩咐一旁扫落花的两个小太监去帮忙抬出来,扛着沉重的花架这么久,又不许动一动,怕谁都是够呛的。

“我摘花啊。”半夏理直气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摘花做什么?”殿春出声道。

“花架子重新搭了后,藤上的花一定会全落光,蔷薇的花季也快结束了,所以我就想摘些花来晒干备着。”

半夏看看姬指月的脸上的神色,声音微微小了些,继xù

道:“晒干了的花虽然没有新鲜的那般香那般好,但是在没鲜花的时候,做糕饼做羹汤也是难得的,做的好还能做出不一样的滋味来。”

见姬指月的神情虽然有些茫然不解,却没有什么不愉快,半夏低下头,轻声道:“陛下最喜欢吃小姐做的蔷薇糕了。”

仿佛在一瞬间起了阵阴冷的大风,阳光淡去,退回到厚重的云层中间,天色立kè

暗了下来。

原先难得的轻快愉悦气氛消散,忽然多出来的三分阴沉在众人面上隐隐浮现。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神色异样,半夏咬咬牙,高声嚷道:“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吗?陛下一定还会再来的!”

众人的神色越的异常,没人出声,半夏不服气,继xù

嚷道:“难道我有说错吗?陛下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就这样不来了,他明明对小姐那么好!”

“你们干吗都不说话!”像是一个理屈的小孩极力想要得到旁人的同意一般,她站在庭院中央,咬着牙对众人高声嚷嚷,“陛下只是在和小姐闹别扭罢了,我们小姐这么好,陛下不会舍得的!”

“萧美人有什么好的!人长的没我们小姐漂亮,又没我们小姐聪明,连家世都不如小姐,陛下一定是为了气小姐才天天去修元殿。”

“就是这样的!等陛下气消了,肯定会马上来看小姐的!”

有胆小的宫人低下了头,半夏越觉得不服气,她的眼圈微微泛红,握拳浑身战抖,声音依然十分高,语调却开始颤抖,反复嚷嚷着同一句话,仿佛这样这话就能成真一般。

“陛下一定还会再来,一定还会再来吃小姐做的蔷薇糕的!”

姬指月坐在廊上,昂昂压的她双腿麻,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腿上传来,像是无数只蚂蚁在爬行。站在她身边的清秋慕冬都低着头不说话,台阶上的殿春也只是看着半夏默然无语。

昂昂似乎也察觉到了庭院里的诡异气氛,不安的挪动身子,它看看半夏,再抬头看看姬指月,低低的吠了声一头扎进姬指月的袖子里窝着不出来。

庭院中央的少女紧紧的握着拳头,眼圈泛红似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脸倔强不平,身体在微微颤抖,立在一群低着头颤栗的宫人中间高声嚷嚷。

姬指月叹口气,冲着半夏招手道:“半夏,把蔷薇收好,找个日子好好晒起来吧。”

闻言,半夏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她从瑟瑟抖的小宫女手里接过翡翠盘子,低低的应了声“是”,眼角却有忍不住的泪水悄悄落下来。

正在满院静默异样的气氛里,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匆匆跑进来,看到半夏的样子吓了一跳,低头恭身道:“主子,重章殿的苏莫姐姐来了。”

半夏猛然一震,神情闪烁异样,回头看姬指月,见她先是惊讶皱眉的样子,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对那小太监说:“让她进来吧。”

小太监出去一会,领了个浅红色宫装的宫女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女,手上托着一个小小的盘子。

苏莫带着小宫女上前行礼,还没屈下膝便被殿春扶住,笑着与她行了平礼。

姬指月坐在廊上未动,瞥瞥小宫女手上被锦帕盖住的盘子,偏过头看着苏莫笑道:“长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让姐姐大老远的亲自跑这么一趟。”

各位主子身边的大宫女不仅仅是宫女,通常还是主子们的智囊心腹眼睛耳朵,得罪了大宫女便等于得罪了她们的主子一半。大宫女们不论行到何处,总是格外受礼遇,主子身份越高,越受人尊重。

这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定例。

略上前几步,苏莫欠身笑道:“娘娘这声姐姐可真是唤的折杀了苏莫,苏莫实在是不敢当。”

姬指月笑笑不答。

苏莫欠身继xù

道:“原本公主早几日就要苏莫来昭华宫的,只是苏莫犯了懒病,见日日下大雨一直未出门,今天好容易开了天,便忙忙的赶着过来了。”

她转身将小宫女手上托着的盘子接过来,双手递到殿春手里,道:“这是那一晚娘娘落在重章殿的,劳烦殿春姐姐呈给娘娘过目,看看是否有损。”

那一晚落在重章殿的东西?

宫妃门每次出门归来后,卸装褪簪时,总会有专门的宫女在旁清点饰物锦帕之类的小物件,然后登记在册,如果有东西遗落,立kè

遣人去到处寻找,假如真有东西落在外面,她们绝不会不知dào



略有些疑惑,姬指月与殿春对视一眼,现彼此眼中都有一样的疑惑。

殿春托着盘子走来放在案上,姬指月笑着对苏莫说道:“长公主真是有心,连我们自己都没现有什么东西落在重章殿了。”

第七十三章 谁家玉石暗飞零

说着,姬指月示意殿春将盘子上的锦帕揭去,一看顿时愣住,意料之外又似乎十分合理的东西,她与殿春都有些惊讶。

盘子是纯金加了朱砂制成的,会随着不同的光线变幻不同的金黄朱红之色,眼下正呈现出类似鲜血一般的血红色,像极了重章殿游廊外,那神mì

诡异的彼岸之花的颜色。

血色朱红的盘子十分浅,浅浅的装着一层宝石,宝石十分细小,却也十分精美,它们被切割出许多面,光华流转,水蓝色的光芒在宝石中闪烁,夹带着盘底丝丝缕缕的血红色光彩四溢。

是那一晚,尔容走后,被她奋力扯落的宝石。

原本点缀在袖口作为装饰,后来却成了伤人凶器的水蓝色宝石,被主人泄似的扯的落了一地,现在又被收集起来装在了纯金制的盘子里。

“请娘娘查点,一共是一百二十四颗。”

眨眨眼睛,唇角开始上扬,姬指月推开盘子,坐正了身子望着站在廊下的苏莫,脸上又出现世家贵女端庄的典范笑容,浅浅笑道:“果真是我落在重章殿的呢,原本还在愁,掉了这么些宝石可该怎么办才好,想要再找些一样的宝石来补罢,一下子又找不了这么多,拿别的补罢,又怕不好kàn

,偏偏那件衣服我又喜欢的紧,实在是舍不得,为难的很呢。苏莫姐姐来的真是时候,这下子我们可不用再为这愁了。”

她转头吩咐身后的清秋道:“快把这盘宝石收起来,一会给补回到袖子上去,不用找绣娘,就你们几个自己动手吧。也用不着费心思点数目对不对,苏莫姐姐来的时候必定是已经算清楚了的。”

说完,又转回头对着苏莫笑,说:“长公主真是费心了,劳烦苏莫姐姐回去替我道声谢罢。”

苏莫略皱着眉头,似乎一脸不该如此这般的样子,听见姬指月对她说话,骤然舒展眉头笑道:“娘娘真是好生客气,苏莫一定将娘娘的话带到。既然这样,苏莫就不叨扰娘娘,先回去给公主复命了。”

姬指月点头,道:“好。殿春去送送吧。”

殿春应了一声,转身往游廊下走去。

愣愣的立在庭院中央的半夏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跳出来道:“我送苏莫姐姐出去吧,姐姐不用下来了。”

苏莫笑道:“那便劳烦半夏妹妹相送了。”

对姬指月屈膝行过礼,苏莫与半夏一起带着小宫女往昭华宫走去。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姬指月顿时没了兴致,瞧着那一盘宝石无语失神。

清秋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这些宝石怎么办?”

挥挥手,她恹恹然道:“还能怎么办,给补回去吧。”

说着,站起身来往殿里走去,一时间忘了藏在她袖子里的昂昂,大袖拂展时将它摔在了地上。

昂昂被摔痛了,四脚朝天,蜷缩在地上昂昂叫着。

姬指月顿下脚步,回头看看它,想要不理,终究还是不忍心,又走回去把它抱起来,安慰似的摸摸脑袋,带到殿里去了。

入了夜,又渐渐下起雨来。

时晴时雨的。

寝殿里点着几支昏暗的蜡烛,不明不暗的灯火照的偌大的寝殿越的空旷。

姬指月换了一袭素白睡袍,坐在梳妆台前打理长,低着头说:“半夏今天的样子很不对劲,上午在院子里说的那些话怕是被苏莫听到了。平常的时候,你们有空劝解劝解她罢。这样的日子也不知dào

过到什么时候,她要是一直如今日这般,怕是会惹下祸来。”

半夏许是护主心切,为她打抱不平,然而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好心却不一定会干好事。

送走苏莫后,半夏回来大大的哭了一场,问她怎么了又不肯说,也不知dào

是不是苏莫对她说了什么话。反而惹的她们一起安慰她好久,一直闹到刚才才好容易让她睡下。

殿春正在铺床,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她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想起什么事,又道:“今天被半夏闹的我都糊涂了。方才主子在用晚膳时,夫人使人来说,明天是十五,她准bèi

进宫来瞧瞧主子,递上去的折子已经准了。”

姬指月梳头的动作一停,转身问:“二姐姐的身子好些了?”

“来人说二小姐早上醒了,大夫说是没什么大碍。”

“二姐姐终于醒了,”姬指月放下玉梳,起身往床走来,一边问:“二婶什么时候递的折子?”

“折子是早就写好了备着的,二小姐一醒,夫人便使人往宫里递,说不过一个时辰就准了。”

每月的初一十五,是世家命妇女眷进宫探望后妃的日子,来之前要先写个折子申请,这原本是皇后管的事情,但是现在宫中无后,后宫一向是楚妃打理着的,审批折子这档子事,自然也落在了她头上。

没出事之前,圣意浓重,又仗着姬家这棵大树,袁夫人想什么时候进宫就什么时候进宫,从来不管是不是初一十五,也从来没递过折子。

现在她在宫里这般境遇,袁夫人自然也上了心,不想因为这些小事给她惹出什么麻烦来,便第一次与旁人一样,寻着十五之日中规中距的递了折子。

所幸的是楚妃掌权管事,不会为难她们,假若换了长公主的话,怕是就不会这样容易了罢。

脸上微有怅然之色,她坐在床沿,长大袖沿着床沿一路流泻下来,黑与白交织。

低头摸摸放在床头阁子上的小匣子,小小的匣子外表毫不显眼,里面却装着好多个小人偶。

匣子送来的那段时间,她日日思索心里的疑惑,恨不得早点想明白,现在明白了,却有些开始怀念那段日子。

手移到匣子的开口处,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殿春眨眨眼睛,轻声劝道:“小姐还是早些睡了罢,今天被半夏闹的也够累了,这些改天有空再看也是一样的。”

手依然放在匣子上,她静静的坐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打开匣子。

第七十四章 话音之中弦外意

手依然放在匣子上,她静静的坐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打开匣子。

脱了鞋子上床躺着,殿春上来掖好被角,再将悬挂在金钩上的纱帐放下,准bèi

吹灭蜡烛转身离去时,却看见纱帐里伸出条白皙的手臂,姬指月撩起纱帐探出头来说:“回房的时候先去半夏房里看看吧,看她睡安稳了没有。要是睡的不安稳的话,就叫小宫女来守夜,别亲自在那儿守着,你太累了,回去也早点睡吧。”

“好。”

殿春笑笑答yīng

着,上来又给她掖掖被角理好纱帐,依次吹灭蜡烛。

吹完内室的蜡烛,殿春轻轻往外面走去,绕过屏风的时候,听到纱帐里传来少女低柔圆润的轻语声:“晚安,殿春姐姐。”

听到她提起小时候对她的称呼,殿春脚步未停,唇角却有异样的笑容浮现。

她走到门边,吹灭最后一根蜡烛,在心里道声晚安,无声的关上寝殿大门,沿着游廊往沉沉的暗默夜雨中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潮湿阴冷的黑暗里。

第二天天气阴沉,厚重的暗色云层在半空中层层翻滚,闷雷阵阵。

姬指月早起才梳洗后不久,便听见小宫女报说袁夫人来了。

亲自到昭华宫门口将她迎到大殿里,月余不见,原本就不丰腴的袁夫人又瘦了许多,下巴削尖,眼圈微微浮肿,想必是最近操心的事不少。

心里一酸,姬指月知dào

她必定为自己也担了不少心,正想开口问姬伺月如何,却听见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二叔与我在家中日日担心,不知dào

你在这宫里受了多大的委屈,眼下看来倒也还好。只是这下巴越的尖了,乍一眼看过去,像是脸上瘦的只剩了双眼睛,难道都不曾好生吃饭不成?”

姬指月听了反而笑出声来,说:“二婶说的哪里的话,我每日都有吃饭,一餐不落的,不信二婶问问殿春她们。”

袁夫人听了一笑,当真转头去问伺立在一旁的几个人,“你们小姐说的可是实话?可别为了让我宽心帮着她骗我。”

几个人听了也是笑,殿春笑笑回道:“主子说的是实话,不曾欺瞒夫人。”

顿了顿,殿春低头看着坐在塌上的袁夫人,忽然道:“一个多月未见,夫人倒是清减了不少,该多保重才是。”

袁夫人微微一愣,笑意宛然,“最近家里事多,又担心你们姑娘的事,顾不上这些,过段时间就好了。”

“二婶,伺月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子。”

袁夫人说着转头吩咐道:“我从家里带了好些东西来,都是你素日里喜欢的,也有你们几个小丫头喜欢的小吃食小玩意,现在都还在偏殿搁着。那些小宫女们怕是收拾不来,你们快过去看着收,别叫她们白白的糟蹋了好东西,这里留殿春一个人伺候就行了。”

说着又笑道:“早上起来忙忙的收拾了赶着进宫来,怕误了时候,早饭也没好好吃,现在倒是有些饿了。带来的那些点心都是清早叫厨房赶做的,应该还热,再添些东西,陪着二婶吃点可好?”

“好。”姬指月笑着应道。

半夏几个闻言都退出去,到偏殿查点袁夫人带来的东西,又吩咐管膳食的小宫女们快去准bèi

些小菜。

大殿的门依旧开着,见外面空无一人,袁夫人取出一封贴身收着的信交给她,说:“你二姐姐非要我给你带的。”

接过信,姬指月收好,皱皱眉头问道:“二姐姐究竟如何?”

摇摇头,袁夫人叹气道:“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醒是醒了,只是每天要喝那么些药,整个人都是药味,越像是药罐子里爬出来的。也不知dào

我和你二叔造了什么孽,报应在她身上。”

低着头,姬指月犹豫了半日,还是开口说:“殿春说二姐姐卦中吐血,二婶,您回去告sù

二姐姐,让她别想着我了,看到了什么也不要费心去忖度,自己多保重吧。”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她非不依,昨天才醒不久,笔都拿不稳,就死命叫丫头们给她准bèi

笔墨要写信,也不许人给她代笔,不让她写就不喝药。”

说着,见姬指月头越来越低,神色恻然,又笑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家里那么多好大夫瞧着呢。说起来,这次还多亏了你大哥哥带回来的一个朋友,真是好医术,一来就把你二姐姐救醒了。”

抬起头来,姬指月有些惊讶,“大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往常姬弗然出门游历,至少一年半载才回帝都一次,这次却不到一月便从外归来,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袁夫人笑笑,道:“这个孩子从小就不爱和我说话,自己又有想法,我也不知dào

这次是为什么。不管怎么说,回家总是好的,如果好端端的这样去问他,又怕他多心了。”

姬指月低头无语。

袁夫人静默一会,轻声又道:“指月,你二叔前几日把手里的兵权都交上去了,陛下若是为了姬家的权势如此,我们姬家也不是舍不起的。刚进宫那会儿二婶和你说过的一些话,如今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是二婶胡言乱语。现在,我们都觉得,你过的好就好了罢,姬家的事不该让你个姑娘家操心。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改也改不了,原先是二叔二婶错了,不该将你送进宫来。”

听的一头雾水,姬指月自然还记得,刚进宫的时候,袁夫人每次来看她总会说一些,诸如尽快生个有姬家血统的继承人,很多事情都会变的不一样,命定的格局之类的话。

那时候,她只觉得这是姬家想要巩固权势地位,现在听袁夫人说这一通话,似乎说的是这个,又似乎另有一番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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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真是好后悔啊

那时候不该觉得麻烦觉得时间太紧犯懒

应该天天去网吧更新的……

叫人崩溃的是我用的WORD是07版的,去过的网吧都是03版根本打不开我的文档

真是好郁闷啊

第七十五章 黑云翻墨未遮山

“二婶,什么叫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改也改不了?”犹豫了下,姬指月问。

袁夫人笑而不答,笑容却不自然的带上了三分凄色。

正想再问,半夏清秋却带着几个小宫女抬了张小食案进来,上头摆了数十样精致的点心小菜。

将疑问压回心里,姬指月陪着袁夫人吃了些点心,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眼看着快要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袁夫人便起身告辞。

“你二姐姐病在家里,虽说有老嬷嬷们与大夫看着,我也实在放不下心,你二叔又忙的不在家,兄弟们也不好进姑娘的闺房,妹妹们都小,没个主事的人照看,出来这半天也不知dào

怎么样了。我先回去,下月初一再进来看你,要是你二姐姐好些了就带她一起来。”

说着,她的目光放柔,“在宫里,你自己当心罢,想要什么东西或有什么事,就叫人来家说一声,别委屈了自己。”

姬指月低低的应了声好,起身想要送她。

她却摆摆手道:“你坐着罢,让殿春送我就好。”

殿春扶着她走到大殿门口,袁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见院子里晾着盘蔷薇花瓣,知dào

你们准bèi

做晾干了备着用的,只是一会怕还有场大雨要下,早些收起来吧。”

袁夫人走后,姬指月一个人回书房看了信,在房里半日声响全无,连小宫女来请用午膳都没有出来。

殿春半夏再来请时,她只笑着说刚吃了不少点心还不饿,不想吃午饭,让她们各自去吃饭。

最近她时常在书房里独自呆上许久,看书写字都静默无声,众人也不在意,于是便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

关上房门,书房里,姬指月在案前枯坐许久,拿出信又看了一遍,微微苦笑一下,起身走到房间中央的香鼎前,从香鼎镂空的雕花缝隙里,将信纸塞进去。

蓬然一声,香鼎里染起一团小小的火焰,片刻后渐渐熄灭,只剩下一丛黝黑的灰烬,与里面的香灰融合在一起。

淡淡的焦味弥漫,姬指月打开临着后院的窗户透气,见几个小宫女端着水盆毛巾香皂梳子之类的东西走过去,知dào

是半夏们吩咐给给昂昂洗澡准bèi

的。

空气十分闷热潮湿,房间里的焦味似乎散也散不去,她无由来的觉得心里烦躁慌乱,走出书房想要找些人来说话。

小宫女们告sù

她说,半夏几个都在偏殿,她便独自慢慢走过去。

昭华宫极大,她沿着游廊从书房往偏殿走,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庭院,走到一个转角处的时候,冷不丁听到两个小宫女躲在廊下的大树后唧唧呱呱的说话。

“你说的当真?陛下真的送了萧主子一个人那般高的红玉珊瑚树?”十分惊讶的一个声音。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方才咸碧宫的姐姐们来送东西时说的。”

“我可不信,长安姐姐从来不是乱说话的人,也不许旁人胡说。”

“哎呀,今天长安姐姐没来,来的是别的姐姐们,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如此说来,果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的。”

小宫女咋舌,又道:“在家里时,怪不得常听我娘说男子的心最靠不住,你瞧,原先陛下对咱们主子那样好,什么东西都往咱们宫里送,现在又对美人主子这般,真是对了我娘说的话。”

“可不是嘛。说起来,一株珊瑚树也不算什么,咱们宫里什么好的东西没有见过,萧主子却到处和人显摆,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dào

呢。”

“美人主子现在正受宠,当然想要让别人都知dào

陛下对她多好。”

“我觉得半夏姐姐昨日说的一点不错,萧主子哪儿都比不上咱们娘娘,真是不知dào

为什么陛下会喜欢她。”

“要我说啊,咱们主子是漂亮,家世又好,可惜性子太无趣了些,什么都是中规中距的,处久了陛下觉得腻也不奇怪。倒是美人主子,又会跳舞,又会唱歌,还会祭花神,比咱们主子更能抓住男人的心的。”

“呀。你个姑娘家怎么知dào

什么男人心不男人心的。”

“老嬷嬷们都是这样说的呀。”

“还是我们娘娘好,陛下还是会回来的。”

“我不信,你看现在,主子家世容貌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每天这样过日子,连宫里的用度都是楚妃娘娘分出来的,陛下不说来看了,连提都不提一下。实在是寒碜。”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本来就是这样。”

姬指月站着静静的听了一会,又静静的走开,只觉得空气实在沉闷的很,沉甸甸的水汽重重的坠下来,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压的她连喘气都觉得心慌。

远远的,开始大声的打雷,乌云一片一片的压过来,日头阴沉,半空中鸟鹊们叽喳怪叫着到处乱飞,又是下大雨的征兆。

她皱皱眉头,加快了脚步往偏殿走去。

偏殿里倒是十分的热闹。

昂昂被清秋按在盆里乱叫,短短的爪子在水里胡乱刨水,挣扎着想要爬上来,半夏高高的卷着袖子,被它溅了满头满脸的水,她满手泡沫往昂昂身上抹,一边抹一边叫着:“不许乱动,再乱动晚上就不给你吃饭了!”

慕东也卷了袖子,拿着梳子在一边等着,与看热闹的小宫女们一起笑。

站在殿门口的殿春看见姬指月走进来,福下身去行礼,满殿的小姑娘们见到主子进来,都忙忙的赶紧过来行礼。

清秋与半夏愣了一下,没抓住昂昂,让它就这样满身泡沫的跑了出来。

见到姬指月仿佛见着了大救星,昂昂一路哀声大叫着朝她跑来,跑到跟前的时候猛的一跳,跳到她怀里缩着,蹭了她满身的泡沫水渍。

“昂昂!”

半夏在后头追着跑过来,“你敢弄脏小姐的衣服,晚上真不给你吃饭了!”

姬指月却摇摇头把昂昂拎高了看,说:“看它平常圆圆的样子,还真以为很胖,没想到被水一泡,毛都贴在身上,倒挺瘦的。”

第七十六章 再见未央不如初

昂昂被拎在半空中,身子晃悠悠的,一身白白的毛贴在身上,没了往日里炸成一团滚圆的可爱模样,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来。

走到水盆旁边,姬指月把它按回水里,伸手要香皂给它擦,半夏见她要亲自给昂昂洗澡,兴致更高,跑上来继xù

在昂昂身上抹,你们继xù

给昂昂洗澡就是了。”

殿春随着她一起离去,才刚刚走出殿门,就听到水盆被打翻的声音,半夏在殿里放声大哭。

抬头看天空,阴沉灰暗,雷电已然大作。

待回寝殿换过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姬指月随着小太监往未央湖去。

天色十分阴霾,灰蒙蒙的,又起了大风,宫道两旁的花木被刮的枝叶零落。

一路上能看见许多宫女太监们在风中疾步行走,想要赶在大雨未落下之前,回到自己宫里。见着姬指月一行人,多数人面露讶异之色,带着揣度的神情退到一旁低头行礼。

这可真有点像是进宫前,她在房内思虑数日不出后,去向姬伯兮袁夫人请安时,姬家的仆人们见到她的样子呢。

那一次,她做了进宫的决定,回房的路上遇到了想要送她出帝都的姬宜然。

这一次,不知dào

将会如何。

姬指月在心里默默的想,脚步随着小太监从假山后走出来,未央湖赫然在眼前。

烟波浩淼的广阔水域一眼望不到头,却不再是初见时的那一方平滑如镜的湖面,大风吹过湖面,掀起阵阵大小不一的波纹涟漪,一圈圈的四处扩散开来,与别处的泛开涟漪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匹布满了皱纹的巨大绸缎,倒影着暗色阴霾的天空,上下俱是一片挣脱不开的灰蒙蒙之色。

灰暗泛皱的水面上,精巧绵长的白玉长桥如虹,曲折蜿蜒向湖的彼岸绵延而去,时有亭阁点缀桥上。

站在湖畔的望去,隐约可见湖中央的亭子上有几人坐在其中,亭下侍立数十名宫人。

走上前去,远远的便望见玄黑色长衣的少年跪坐在亭中,身边围绕着几名女子,没有细看那几人都是谁,姬指月福下身去行礼,恭声道:“昭华宫昭容姬氏见驾,陛下万福。”

对亭上的玄衣少年行了再标准不过的宫礼,这还是第一次,就连两人在宫门口初见时,她也不曾对他完整的行过。以往每一次她准bèi

行礼时,玄衣的少年总会神情柔和雅致的扶起她,然而这次却不再如此。

屈着膝盖,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垂站在亭下,不知dào

过了多久,腿开始渐渐麻,湖上的风刮的越大了,大袖裙裾被吹的凌乱,姬指月咬咬唇,尽量在大风中站稳脚步。

“起来吧。”

少年叹息似的声音在风中飘来,带着些许捉摸不定的飘渺之意,隐隐的夹了些许惋惜怅然。

“谢陛下。”

姬指月站直身子抬头看向亭子里,玄黑色长衣的少年跪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各跪坐着一名美貌的宫装少女,左边粉色宫装的是景福宫的王婕妤,右边浅紫色宫装的是修元殿的萧美人。

萧美人是皇帝的新宠,出现在皇帝身边不奇怪,但是王婕妤出现在这里,似乎就有些说不通了。

心里略觉得有些疑惑,姬指月看向王婕妤的眼神便带上了三分探究。

原本安坐不动的王婕妤察觉到她的探究之意,立即起身行礼,一旁的萧美人见王婕妤起身,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一同行礼。

对她们回了半礼,姬指月缓声问道:“陛下招妾见驾,敢问何事?”

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尔容的神情飘渺,向是坠在梦境的迷雾里不可自拔,他浅色的唇微微张开,墨兰幽暗的香味溢出,“初颜……许多天不曾见到你了,过的可好?”

眨了眨眼睛,姬指月似乎并不十分意wài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笑的恰如其分,回道:“妾甚好,劳烦陛下费心牵挂。”

“甚好?初颜,你瘦了许多。”少年墨色的眼睛里浅浅的倒影着她的影子,柔雅清丽,他心疼似的摇着头。

“也许是最近节气不好所至罢。倒是陛下,该多保重才是。”

见两个人一见面就开始你来我往的寒暄,话题离她预料的方向越来越远,萧美人急的凑过去扯尔容的袖子,不顾一旁王婕妤的眼色出声提醒道:“陛下,这天眼见着就快要下大雨了,快些将事情说了吧,我们也好早点回宫去。”

尔容皱了眉头,神色困扰,偏着头不知该怎么开口。

姬指月却一笑,眉目间隐隐有如姬弗然一般的淡然之色,道:“有什么话,陛下但说无妨。”

尔容依然不语,萧美人闻言却再也按耐不住,她转头瞧瞧尔容的神色,见他没有不悦反对的样子,又瞧瞧王婕妤,定了定心神壮胆道:“这话本来不该由我来说,但是你既然做下了这样不堪的事情,连陛下都羞于启齿,我实在是瞧不过去,只能越俎代庖了。”

第七十七章 原是有心人算计

偏头瞥了一眼,见萧美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姬指月神色不变,道:“既然知dào

是越俎代庖,萧美人又何必要开口。指月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堪之事,竟让萧美人觉得羞于启齿。”

被她的话一呛,萧美人没听说完,脸已经涨的通红,她将原先残留的一丝胆怯之意抛开,大声道:“你别以为别人都不知dào

你和姬弗然的事情!尚未出阁时,你们便在家中交往甚密,袁夫人还曾想让你们订亲,许多姐妹都是知dào

的。初进宫时不久,我就听人说姬弗然行色匆忙的回了帝都,过家门而不如,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仓皇赶到宫里赴宴,不就是为了赶着见上你一面!那晚后,他天天在未央河头吹萧,引人许多人去看他,这是全帝都人都知dào

的事情,你敢说和你没关系吗?”

大风吹过,湖面上波浪大起,姬指月觉得有些许恍惚,她眨眨眼睛,随即又笑道:“这又如何?弗然是指月长兄,虽说长年游历在外,感情却也十分亲厚,他在外听说家中姊妹进宫,快马赶回难道有错?赶回帝都时赶不上送指月进宫,却听说陛下恰好在宫中为姬家众人设宴,难道该当做不曾听说一般独自在家去风洗尘?这样说来,自然可以说长兄进宫是为见指月一面而来。”

萧美人从跪坐的坐垫上起身站起来,高声问道:“那他日日在未央河头吹萧,又该如何解释?”

“长兄自幼嗜爱长萧,在家时没有一日不奏,日日吹萧有何稀奇。东朝可有律令规定不许人在未央河吹萧,或是不许人靠近未央河?若是如此,那前几日萧四公子在未央河畔,与街头游童一起往河里投掷石子,又该怎么说?”

萧四公子是萧美人的同胞兄长,生来痴傻,偏偏家主夫妇又爱hù

的紧,然而如何爱hù

都会有疏忽的地方,只要萧家人看护一有松懈,他便会从家中逃出,在帝都街头随意游荡闯祸。

帝都里的人都知dào

这是萧家的四公子,很少会去约束他的行为,反正他闯下的祸毁坏的东西,只要记清楚,改日去萧家,萧家自然会负责买单。

萧美人对这个兄长向来是又恨又怜,自从进了宫后便不许人在她面前随意提起,认为有这样一个痴傻的兄长丢了她的脸。凭什么人家的兄长各个容貌出众名声斐然,一家占了帝都四公子里的两个位置,她家的兄长各个资质平平不说,还出了这样一个傻子!

没料到平常谦和温顺的姬指月忽然变的这么伶牙利齿,讲话这般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又戳到她的大忌。

萧美人在大风中几乎站不稳,她扶着一旁的柱子,转头看向尔容,秋水眼瞳里已盈上了潋滟水光,她神色凄楚,哀声唤道:“陛下……”

尔容一直静默无语,神色平淡的听着她们言语交锋,听到萧美人娇声呼唤,他秀雅纤长的眉毛不为人所察的微微颦起,转头柔声道:“青曼,初颜说的并没有错。你非要叫初颜冒着大风赶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青曼……萧美人闺名青曼,姬指月自然是知dào

的,听到玄衣少年轻柔的呼唤,她却忍不住微微皱眉。

见尔容并不偏袒她,萧美人的神情更加凄楚,几乎要滴下泪来,她下意识的偏头望向站在旁边的王婕妤,随即正了正神色,咬牙道:“好,既然陛下这样说,那方才说的话就当是我无理。但是,你进宫之后,却与姬弗然依然藕断丝连,私下会面传递信物,难道你敢说没有?”

私下会面传递信物?

姬指月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兆,神色却依然平常,“萧美人可有证据?假若没有,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凄楚之色隐去,萧美人的脸上有狡黠的得逞神情浮现,她微昂道:“自然是有。”

说着,转头对跪在王婕妤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又儿,把那东西给陛下过目。”

名唤又儿的宫女应了一声,低着头膝行到尔容身侧,将一直托在手上的盘子放到他面前的案上,揭开盘子上盖着的锦布,盘子里豁然立着一个白衣翩然的小人偶。

有惊雷闪现,黑云翻墨在湖面上投注下浓厚的阴影,日光隐去,如波墨一般,暗墨色的云影遮掩了众人的神情。

卷地风来欲狂,姬指月站在亭下的玉桥上,被狂风吹的站不稳身形,大袖招展凌空飘摇,挡在她的眼前,让她看不清楚亭子上,那玄衣少年处于阴暗中的玉容神色。

在来未央湖的路上,她便早已知dào

这不是一个善意的邀请,心里也做好了应对的准bèi

。方才萧美人说的那些,没有一样是尔容不知dào

的,就连那一次袁夫人带姬弗然进宫见她,尔容也默许了,所以她可以毫不惊慌的一一驳回。

然而,现在。

人偶惊现,这原本被她收在匣子最深处,安然放置在床头的人偶惊现。

心跳狂乱,连着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的热,耳朵旁边一片嗡嗡的声音,竟然让她觉得比狂风中的雷声更响。

慌乱恐然骤起,随后又淡去,更多的是惊讶浮现。

再多的讶异也形容不出她的心情,她的寝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知dào

这个人偶存zài

的人更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然后再带东西出来的人,左不过就那几个。

讶异过后,她的心骤然往下坠,心底弥漫上被人背叛后的悲凉无力之感。

偏头看向身后侧的殿春,却见她在沉沉暗墨天色中瞪大了眼,满脸的惊讶骇然之色盯着白衣的小人偶,任衣襟袖裙被大风吹的凌乱不堪,也没心思理一下。

回过头来,大风似乎吹进了眼里,姬指月微眯了眼睛,看不到闪电划下时,亭子里的玄衣少年神色阴沉的翻弄着手上的人偶,唇畔却有异样诡谲的暗色笑容浅浅浮现。

被风吹迷了眼,她只听到萧美人得yì

洋洋的声音在狂风中响起,“如何,这个证据足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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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卷地风来忽吹散

被风吹迷了眼,姬指月只听到萧美人得yì

洋洋的声音在狂风中响起,“如何,这个证据足够了吧?”

压下杂乱的心绪,姬指月沉声道:“这能说明什么?”

萧美人走到亭子边,站在台阶上居高往下望着她,道:“难道不能说明你和姬弗然藕断丝连,私下传递信物?”

勉强睁开眼睛,姬指月掠过一脸得yì

的萧美人,目光落在她身后处在阴暗中的玄衣少年身上,依然看不清他的神色,姬指月看一眼人偶,立kè

瞥开眼睛,道:“不过是一个人偶而已,谁都可以请人做,并不稀奇。萧美人不知从何处得来这样一个人偶,便想拿来做所谓的证据?”

冷笑一声,萧美人越的扬高了头,道:“我知dào

你肯定会这样说,所以早做好了准bèi

。”

从身后揪出一个小宫女来,她将小宫女推到面前,指着她对姬指月说:“你可看好了,这是从你昭华宫出来的人,专门复杂打扫寝殿的宫女!”

小宫女低着头瑟瑟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在暗淡的日光下,小宫女的脸模糊不清,姬指月皱着眉头细细辨认。

“主子,这确实是我们宫里打扫寝殿的宫女,叫代巧,昨天与她同屋的宫女替她来告假,说是病了。这两天事多,我们几个也没顾的上去看,没料到她竟然在这。”

轻轻的,殿春在她身后细细的说。

“可认出来了?”

萧美人见她的神色变幻,最后微有叹然之色,转头对叫代巧的小宫女吩咐道:“你去告sù

陛下,这个人偶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宫女恐惧的浑身战栗,似乎承shòu不住越来越大的狂风,身体如秋叶飘摇一般瑟瑟抖动,她半爬着膝行到一言不的尔容面前,颤巍巍的磕头道:“奴婢回陛下话……奴婢是昭华宫打扫寝殿的代巧,前日打扫的时候,见娘娘的床下落着一个人偶,奴婢见人偶做的十分精致,很是喜欢,心里起了贪念,便偷偷的将人偶藏着带了出来。奴婢的姐姐又儿在婕妤主子宫里当差,偷了主子的东西,奴婢心里害pà

,又不敢放回去,于是就到景福宫找姐姐讨主意。奴婢与姐姐商量的时候,正巧被婕妤主子听见,婕妤主子听说,便说去找奴婢的主子说话,让奴婢趁机悄悄的把人偶放回去,不要惊动别人。奴婢与姐姐都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婕妤主子让奴婢把人偶拿来瞧瞧,不曾想到,婕妤主子见到人偶的时候十分惊讶,说这是姬家的弗然公子,这事怕是不简单,也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上咸碧宫去告sù

楚妃娘娘,于是便想到上修元殿去跟美人主子讨主意,让奴婢先呆在景福宫里别回去,接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便被带到这里来了。”

代巧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在狂风中飘摇离散,姬指月在亭下听的有些模糊,却也明白了她说的大致意思。

原来是一个算计好了的陷阱。

乌云沉沉的压在头上,白亮的闪电霹雳而下,照见尔容的神情,他浅浅笑着,墨色的眼睛里却带着压抑过后的淡然哀色,他看着亭下的少女,追忆似的道:“初颜,那个双鱼结,原来你是从来都不曾想要回的罢。”

他信了。

姬指月抬头看他。

少年跪坐在亭子中央,四周是茫茫无尽的大水,水面倒影着天上的墨云乌影,层层翻卷如浪,将广阔的水域染成了压抑沉闷的黑墨之色,与阴霾灰暗的天空远远的连接在一起,身后一条纤巧修长的玉桥绵延,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黑云翻墨暗色,沉沉的坠下,雷声隆隆作响,只有时而闪现的雷电才能为这暗淡的天地增添些许光亮。

心底凉意滋生。

姬指月在雷声中让声音尽量平稳的说道:“这个人偶确实是我的,是二哥宜然亲手所做,那时我正在闭门思过,二哥做了数十个人偶送来给我解闷,只有这一个是大哥弗然,其余的都是他自己。我将人偶收在床头,并不轻易拿出来看,哪怕拿出来也只是把玩片刻便立即收回匣中,不知代巧如何会在床下捡到。如果陛下信她们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了。那个双鱼结,我始终记得,还曾觉得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向陛下要回了罢。”

闷雷声响,从天际一声接一声传来,越来越响。

尔容在亭子里,听她说的话越来越轻,最后几句逐渐被狂风吹散,消弭在了隆隆雷声中,看着她模糊的神色,他隐隐觉得这些话对他十分重yào



正想问她说的最后几句话是什么,萧美人却得yì

的大声道:“陛下!她亲口承认了这人偶是她的,难道还有什么错吗?她说是姬宜然送来的,我们又怎么知dào

他们兄弟打的是什么主意!”

尔容静默无语。

萧美人有些急了,转身跪坐到他身边,神情有些迫然,“陛下,现在是既有人证又有物证,事实确凿了。姬指月不仅与家中兄弟不清不白的,做了陛下的妃子,还在宫里藏着其他男子的人像,还指不定干出过其它什么苟且之事。前些日子还伤了陛下,应该赶快将她打入冷宫。”

尔容偏过头看看萧美人,依旧不一言。

一旁的王婕妤察言观色,略思索后出声道:“陛下,依妾愚见,姬昭容虽然有罪,却不至于入冷宫这样重,倒不如降了她的位,惩戒一番。”

眨眨眼睛,尔容长长叹息,看着亭下神色变的十分淡漠的少女说道:“初颜,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随着劈天裂地一般的雷声大起的,是她低柔圆润却十分坚定的声音:“陛下想要如何处置我都无话可说。”

顿了顿,雷声小去,风声越的紧了。

大风中,少女仰头对天,大声道:“以亡父之名,姬指月在此字字金真,假若与长兄弗然有丝毫苟且不堪之事,天打雷劈。”

第七十九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大风中,少女仰头对天,大声道:“以亡父之名,姬指月在此字字金真,假若与长兄弗然有丝毫苟且不堪之事,天打雷劈。”

骤然暴雨降,箭一般的飞雨连翩下,坠在湖面上犹如珠玉落下,哗啦啦哗啦啦,天地仿佛被撕裂了,只有雨在下,其它的一概隐去。

眼前只见一片倾盆落雨,夹带着凌厉无法阻挡的气势砸下,重重的打在人身上,如被石子投掷一般的生疼。

湖面被大雨砸的水花飞溅,起了飘渺茫然的大雾水汽,蒙蒙然往半空中升腾,与空中疾落的大雨相交,天地间竟像是变成了混沌一片,迷离看不清的大雾。

殿春赶紧撑起随身来带的伞,却还是在顷刻间被大雨浇透。

大雨狂雷声中,姬指月听到少年清越雅致的声音微凉,带着湿透了的雨气而来,“昭华宫姬氏昭容,御前失仪不尊,降为贵人,迁兰陵宫飞阳殿,无诏不得出宫门半步。”

暴雨仿佛下到了心底,浇的一片冰凉,姬指月在大雨瓢泼中,对着亭子中央的少年伏下身去,在玉桥上跪下,雨打在身上,重重的,大风吹的她衣襟狂乱,几乎要临风而去。

然而少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柔圆润,她缓声道:“贵人姬氏谢陛下恩典。”

说完,她忽然笑了,抬头看向亭子里的玄衣少年,轻声道:“初颜想知,陛下往日里说过的那些话,可有半分真心?”

隔着倾盆雨帘,她看不到他的神色,连他的脸庞也只能看的十分隐约,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玄黑色身影在亭子中央。

在雨中跪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答声,也许他根本不曾听到。

殿春扔了根本撑不住大风暴雨的油纸伞,上去半扶半抱的拉她起来,也不管皇帝还没叫她起身,便想离去。

转身的一瞬间,姬指月听到了自大雨声中传来的,飘渺微弱却十分清晰的回答声,是少年独有的清雅嗓音。

“自然是有。”

脚下微微一顿,几乎要滑倒,她握紧了殿春的手,两人在暴雨中相互扶持着,沿着蜿蜒玉桥朝未央湖边走去,却觉得这桥为何这般长,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回到昭华宫时,满宫慌乱失措。

早有传话的小太监赶在她们之前,到昭华宫传达了她们主子被降位迁居的旨意。

小宫女小太监们闻言,统统慌了神,乱烘烘的如热锅蚂蚁一般,怔的怔,哭的哭,闹事的满宫前后跑来跑去,许多人纷纷趁乱藏了值钱的玩意摆设在身上,急匆匆的跑回房间去理东西。

半夏瘫坐在大殿上,任宫人们脚步纷乱的在她身边来来去去,怔怔的不知dào

什么呆,眼睛红肿,满脸泪痕斑斑。

清秋慕冬还算镇定,强压惶恐之色在殿上喝令乱跑闹事的宫人们,却管了这边顾不上那头,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往日大宫女的威严再也起不了什么震慑作用,极少有宫人愿意听她们的话安静的待在大殿里,半夏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一点忙也帮不上。

两个人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小宫女尖叫着从殿外跑进来,叫嚷着:“主子回来了!主子回来了!”

殿上的众人一震,不约而同的转头向大殿门外瞧去。

外面依然暴雨如瀑,宫人们看到他们往日里,总是衣饰完美妆容精致的主子站在门口,身后是一片大的抹不开的迷蒙雨帘。

她浑身湿透,宽袍大袖贴在身上,不再是寻常柔和端庄的模样,她的目光清冷,神情泠然的看着殿里的慌乱景象,身周隐隐有凌厉之气。

殿春从她身后转出来,也是浑身湿透形容狼狈的模样,神色却也是与她一般无异的泠然,凌厉之色更甚。殿春睥睨众人,冷冷的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是么?”

在两人清冷的目光注视下,众人忽然觉得一阵无由来的慌乱,纷纷不自觉的放下手里的东西,退到两旁软身跪倒在地。

姬指月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缓步朝主座走去,绵长的裙裾被大雨浇透浸湿,在地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暗色水痕。

在主座上坐定,她环视大殿里的众人,目光在虽然怔却依然泪流不止的半夏身上停留半刻,又望着立在众人之前的清秋慕冬静默不语,片刻后吩咐道:“清秋慕冬,你们去把宫里的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要交代。”

清秋慕冬领命,冒着大雨匆匆往殿外去各自寻人。

仿佛被她的话语震到,半夏目光涣散的眼睛迟钝的对上她,骤然惊醒一般,渐渐有了聚焦,她张张嘴巴,呼喊声中带着浓重的哭腔。

“小姐!小姐……我……”

话语尚未成句,便被姬指月挥袖打断,姬指月看着她,神色泠然,隐隐带着不可知的凌厉之气,大声道:“半夏,你一直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相当于半个主子,如何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般失仪,若还想留在我身边,立kè

擦干眼泪站好。姬家出来的人,不该连这点小事都经不住。”

半夏听了她的话,神色一凛,闭上微微张着嘴,眼圈依然红肿,却已强忍住了眼泪。她看看周围众人,面有赧然之色,立kè

站起身理好衣裙,垂手立到她身旁。

散乱在宫里各处的的宫人们逐渐被找了过来,在大殿上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清秋慕冬顾不上湿透的衣襟,擦擦额上的雨水,与殿春半夏一起站到姬指月身后,神情复杂的看着满殿共人,又看看自家主子。

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姬指月蜷缩在潮湿大袖下的双拳握紧,她深吸一口气,道:“方才在未央湖上,我被陛下贬谪迁居飞阳殿的事,想必你们都已知晓。此刻召集你们前来,并不是为了苛责你们方才的不义举动,而是因为从今后飞阳殿用不着这么多使唤的人,你们只能被分到各处去当差,我没有办法为你们谋一个好的前程,却也不愿白白辜负了这几个月来的主仆情谊。”

今天有事,没办法二更了

明天照样二更

第八十章 风雨声中未安宁

许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少女的声音显得格外的低柔,她缓缓道来,圆滑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带着微微的颤抖,说到后来越来越平稳,几乎如流水一般在大殿里平滑而过。

见众人都隐隐露出不解又期待的神色,姬指月微微一笑,笑意却不曾到达清浅的眼眸里,接着道:“诸位方才所拿之物,若是我所私有的,只管拿去便是,但若是宫中原有之物,还请立kè

放回原处,主仆临了一场,我自然会另外留一些东西给你们。”

说着,姬指月吩咐说,“你们谁愿意使些力qì

的,跟了殿春去,将库房里的两个檀木箱子搬过来,里面有些金银之物,各人分了去罢。你们跟着我在昭华宫几个月,也算服侍的殷勤周到,那些东西,就当做是离别赠品。我不为求什么,只望诸位今后在宫中能借着些钱财傍身,安然度日,若有达之时,不要拜高踩低,卖主求荣,陷害于我。”

她的一席话长长的说下来,众人先是面有喜色,神情既愧且乐,听到后面的几句话,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她说的是哪宗,连带着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大宫女都微微变了脸色。

姬指月住了嘴,也不解释,转头吩咐殿春要搬哪两只箱子,殿春点头应允,目不斜视的穿过众人往殿外走去,立kè

有三四个使粗的小太监跟了上去,一起去抬箱子来分东西。

箱子抬来后,殿春开了锁,满箱子金银耀眼,晃花了宫人们的眼。

碍着姬指月不同于往日的凌厉飒然之气,殿上的人不敢妄动,都不自觉的伸长了脖子窥视箱里的金银。

无意识的笑笑,姬指月挥挥手,让依然站在她身后的三个大宫女走到前面去,又看着宫人们道:“你们自己分成四队,依次到她们四人这边领吧,领完了的站到后面去。”

话音刚落,殿门之外的游廊上却有女子朗然清爽的声音响起,微带着怒意道:“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这些奴才要落井下石,非绝了你们主子的后路不可吗?”

众人闻言,脸上惧意闪现,也不敢回头看,一个个都讪讪的缩回了脖子,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姬指月抬头,看到楚妃带着长安一起,碧衣如玺,被大风吹的猎猎作响,她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殿上众人,神情清冷。

见姬指月在看自己,楚妃甩甩大袖,走到她面前来,道:“这是墙倒众人推?”

姬指月解释道:“娘娘误会了,是我自己说临了一场,我这做主子的没法替他们谋好出路,只能给些钱财做纪念,好歹算是几个月来的主仆情谊。”

环视殿内众人,楚妃神情有些阴霾,许久才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自己分去吧,长安,你去帮着几个妹妹们照看照看。”

说完,不再顾及殿上众人的反应,由着他们去分,自己携着姬指月走到主座前坐下,摇头叹道:“你的性子也实在太温暾了点,照着我的脾气,回来必定先将宫里的人一个个拷问过去,怎么说也还是个主子,哪儿能由得他们这样胡闹,还分金银给这些人。”

知dào

她说的不仅是方才宫里的胡乱景象,另外还有所指之处,姬指月避重就轻道:“娘娘的好心指月明白,只是往日里虽说与这些人并不亲厚,却也相处了几月有余,临别的时候,纵然给他们些好处又有何妨。”

楚妃听她说完,像是憋了一股气一般,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方才的事我都知dào

了,那分明是……”

才说了半句话,楚妃便见姬指月的脸上神情异样,微微垂下了眼睑,盖住眼中流溢的神色。

叹口气,她将下面的话隐去,半晌才道:“算了,陛下做下的事,我也没法改。我过来,原本就是怕昭华宫里的人听见消息后不服你,趁着这时候作乱,冒犯主子捞好处,现在看来,倒也不怕这些。”

殿上的人都在专心致志的分着那两箱黄金,并没有人留心她们说了什么话。

从众人身上收回眼光,楚妃又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姬指月略带了些无奈,怅然似的笑笑,道:“能有什么打算,陛下责令说没有旨意不许出宫门半步,今后只能在飞阳殿四周走动。幸好我也不是什么耐不得寂寞的人,大不了,就当做是未出阁时一般,在家大门不迈二门不踏吧,倒还落了个清净。”

楚妃不敢苟同的晃晃脑袋,道:“我本来还想来劝劝你放宽心,没料你还是真是能想的开。”

“不然,我该如何呢?”

楚妃哑然。

是啊,不这样,又该如何呢。

楚妃看着这个怅然笑着说话的少女,她的衣裙尽湿,髻也被狂风暴雨折腾的凌乱不堪,远不是往日里中规中矩典雅端庄的模样,狼狈的模样中,反而有些许少见的真切情感流溢。

说伤心,说难过,说悲切,说坚强,说通达,说豁朗,说沉静。

都可以说,却也都不足以概全她此刻给她的感觉。

在宫里初见时,她站在高楼上,远远的看见一个美貌的宫装少女,神情茫然无措的在苑中胡乱转悠,便从高楼纵身跃下,成心想着要吓她一下。

她当然知dào

这个人就是她盼望许久了的姬指月,真zhèng

见了面后却觉得有些失望,安公的女儿,姬家出来的小姐,说话举止竟然会是这般的怯懦小心谨慎。

随着接触的日子越来越长久,她渐渐现,那些怯懦小心谨慎之色,是她从小借以掩饰内心真zhèng

想法的外衣。

想来这便是从小没了爹娘的苦处吧,虽有叔婶关照,但在那样一个大家族里生存,也实在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再细细体味她内心真切的想法,却现她想要的不过是平和自得的安然日子,只是她有那样一个身份,又进了宫,这再简单的愿望也遥不可及。

看到评论区某书友抱怨指月太软弱



这一章最后关于楚妃的心理描写多少说明了些指月的性格生成原因与特征

她从小就是孤儿,注定了性子要么偏激执狂要么软弱无力

她恰好就是后,至少外表是这样的

或说她难以企及却一心向往的平淡生活造成了她现在这样的性子

人的转变是需yào

时间的,她的本性也不是任人欺压全不反抗

其实她已经有点在变了,不过可能我的功力不够没写出来……我会注意会努力的

我知dào

,现在很多文的女主大胆泼辣刚强非常

我也欣赏那类的女主,但是指月不是穿的,那样的话有些别扭

作为世家大族中生长出来的小姐,如果被按上那样的性子,实在是不符合月破的行文,我也觉得不大适应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凤姐的不是

月破不是传统宫斗文,前面几卷大篇幅的宫廷生活是主角们的身份使然

要看指月有作为那得到后几卷,确实有够慢热的

我看重任何一条对于月破的评论

那位我记不住长长数字的书友……真的谢谢你,你的几条评论我都仔细的想过,也很愿意改正不足之处

如果月破没让你觉得实在无法忍受

请继xù

给我批评吧

最后一句,下一本我一定要写穿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八十一章 飞阳长愁不记春

楚妃忽然觉得有些怅然之味,带着深深的疲倦席卷而来。

她忍不住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设想,假如她是姬指月,她会如何。

该如何,能如何。

这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由几个人掌控的世界。

眼前的这个少女,总是一副清柔检默的端庄模样,矜持清贵的挑不出一丝差错,却仍是走到了这步境地。

有时候,她会十分确切的认为,这个少女理应有着另一番模样。

不该是这毫无生气的贵女模范。

然而,她却揣度不出,假如她卸下了眼前这沉重的模板样态,又该会是怎么样的一副面孔。

进宫后,莫名其妙受了莫大的恩宠,被众多昔日闺友孤立排挤。

之后,她被尔容带出宫去,遭遇刺杀,闭门思过,赴重章殿之宴,误伤尔容,失宠,贬谪。

这将近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她们见面的次数不多,然而每一次见到,她却觉得她总在变化。

就如此刻,坐在她面前的少女形容狼狈,却笑着说出那般通达又怅然的话,仿佛她依然坐拥整座华丽的昭华宫与皇帝的宠爱。

她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楚妃以往总觉得她虽然容貌秀美,却有一种尚未长开的涩然之气。

而此时,她却觉得这个少女的眉目间,隐隐有微弱的光华开始流转,顾盼之间,涩然之气敛去,多了几分豁然之意。

脸还是这张脸,主人却似乎成长了不少。

不知该喜该悲,楚妃轻声感慨似的道:“与刚进宫那时相比,指月真是变了许多。”

微微有些讶然,姬指月随即笑道:“无论何时,指月还是那时候的指月,内心始终不曾变过。只是环境变了,由不得我再像那时一般天真。”

楚妃听了她话,神情微变,道:“你明白就好。”

顿了顿,继xù

道:“去了飞阳殿后,自己保重吧。有什么事情就叫人来咸碧宫说一声,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我总归还是会帮你的。”

姬指月偏着头略思索片刻,目光掠过殿里正在分金银的几个大宫女,沉吟道:“说起来,还真有件事想要让娘娘帮忙。”

“何事?”

“照例,贵人只能有两个贴身宫女,我却从家中带了四个贴身侍女进宫。这次被陛下贬位,其它事情倒都好办,只是愁她们该怎么办,既不好送回家去,我也不忍心让她们和其它人一样,被派到什么地方去受苦,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不等姬指月说完,楚妃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她朗声接口道:“我明白,虽说照例贵人只能有两个贴身宫女,但规矩也不是不可以破的。你把她们四个都带去飞阳殿吧,如果有人不服问起来,就让她来找我,哪怕是陛下,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驳了我的脸面。”

愣了愣,姬指月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娘娘真是太好心了。我是想说,能不能让娘娘将她们带两个带到咸碧宫去,这样我也不用为难,她们也不必受苦,只是劳烦娘娘费心担待了。”

“就这样?”

姬指月点头,“就是这样。”

楚妃皱皱眉头,又道:“用不着这样,你要是舍不得,全带去就是,飞阳殿那地方偏僻的很,多些人陪着也是应该的,不必为难来为难去,反正有我呢。”

姬指月却只是摇头,道:“娘娘是好意,指月还是遵从宫规罢。”

见她一脸坚定,楚妃挥挥大袖,道:“既然你这样决定了,那我把她们带回咸碧宫好生照料就是。”

顿了顿,问道:“你想带哪两个去,我好叫人造名册。”

“殿春和半夏。清秋与慕冬就请娘娘费心了。”

嘴角微微一抿,楚妃道:“你可想清楚了。”

姬指月笑道:“想清楚了。”

“好,那我就去叫人事司的管事来新造名册,重新挑几个老实的给你派到飞阳殿,顺道把清秋慕冬给添到我宫里去。”说着,她起身拂展大袖,叫长安一道就往殿外走去。

殿上的人见她起身,忙不迭的都退到两旁,不敢碍了她的脚步。

没走两步,她又回头,神色里带着抹莫名的神mì

诱惑之意,笑道:“去飞阳殿也好,那宫里的几个殿堂,可都是很有意思的。”

匆匆打殿上的众人分完金银,姬指月与四个大宫女大致整理了下东西,想要趁着天还未黑,冒大雨迁去飞阳殿。

外面的宫人们分得金银后,大多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尚有忠心的小太监帮着收拾大物件,早已累的气喘吁吁的。

正巧长安带了数十个使粗的太监宫妇过来,众人便冒着大雨一齐将东西都搬去飞阳殿。

飞阳殿是兰陵宫的一个偏殿,静静的蜗居于皇宫最西边的角落里,已经荒废了许久。

兰陵宫好些年没有人居住过,虽有两个年老的太监在宫中照看,却也是力不从心,又懒散疏于打理,竟让偌大华美的宫殿暗暗的滋生出一派阴森森的荒芜悲凉之意。

暴雨如倾。

浊眼昏花的老太监带领着众人,七拐八弯的绕过众多殿阁,停在小小的一处院落之前,他哆嗦着打开紧锁的院门。

入目便是两株异常高大繁茂的夜合花,几乎盖住了树后的房屋,枝叶深绿亮泽,硕大的白色花朵盛开,浓香如袭,飘了一地被风雨打落的白色花瓣,层层又叠叠,荡漾在积了水的地面之上。

暗有刺骨的凉意来侵,大雨中,众人忍不住都打了个寒战。

姬指月撑着伞,随老太监从夜合花树下穿过,推开尘封已久的飞阳殿正厅大门,腐朽晦涩的气息迎面而来。

半夏率先走到厅里,厅里光线明暗不定,她环顾四周,又沿着厅后的游廊满殿审视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面有不平之色,道:“这地方怎么能住人,到处结着蜘蛛网,灰尘落的有三尺厚,都不知dào

多少年没人来过了,小姐哪儿能吃这种苦!”

殿春伸出两根手指在案上拭过,灰白蒙尘的长案上留下一道光亮洁净的痕迹,抬手看时,指尖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不过是脏了些而已,打扫打扫也还过的去。”

满殿的尘粉堆积,叫人看不清楚厅里原本的面目。

殿春细细打量大厅,现这小小偏殿的正厅比之昭华宫正殿,虽小了一大圈,厅里的陈设家具却也甚为不俗,只要仔细清理,足以安身。

第八十二章 江头宫殿锁千门

长安在一旁,忙着指使侍从们先将殿后的库房清扫出来,再一件一件将东西搬进去,又叫人去打水来清扫大厅与各个房间,到处点起驱赶虫蛇蛛蚊的熏香。

她听到半夏和殿春的对话,回过头来笑道:“你们不知dào

罢,先皇时代,兰陵宫可也是出了名的豪华精致,一点也不比别的宫差。这里只是个偏殿,不曾派上过大用场,却也不是什么不堪之地,只要好好整理清扫一番,虽说比不得昭华宫和姬家,勉强也是能住的。”

静默立于窗边的姬指月点点头,淡然笑着,“长安姐姐说的是。不论是好是坏,总归是要住在这里了,说多少话也没什么意思,好好打扫就是了。”

半夏脸上仍有不平之意,嘟囔着说:“这么小的地方,别说小姐没住过,连我们原先的房间都比这里的大些。”

姬指月转头看她,神色平静道:“咸碧宫很大,要是你嫌这里太小住不惯的话,就让长安姐姐带了你去,让清秋或慕冬留一个下来陪我就是了。”

清秋慕冬闻言,都是一脸惊喜的表情,半夏却垮了脸,赶紧连声申辩:“我不是嫌这里小,我是怕小姐住不惯,小姐不要赶我走。”

“半夏,我不是要赶你走或是故yì

对你讲重话,只是你该要明白,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往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少女圆润的声音低柔的道,在哗啦啦不断的大雨声中格外的清冷,几个人听了都是一脸怅然之色,只有长安带来正在厅上打扫的太监们毫无所动。

半夏低下头,诺诺称是,眼圈又微微的开始泛红。

长安见气氛沉闷,便笑笑道:“贵人主子也不必讲这样凄凉的话,人这一辈子,谁没个起起落落的。眼下,陛下不过是被些事情迷住了眼,过些日子,想明白了自然还是会将主子接出去的。”

姬指月听完,正想答话,忽然见长安身边的小宫女匆匆走进来,手上还拿着块抹布,回道:“长公主殿下派了两位小公公来,正等在外面,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不等姬指月有反应,半夏先变了脸色,忍不住道:“让他们回去伺候长公主吧,这里用不着她们来帮忙。”

长安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又转头等姬指月吩咐。

姬指月却一句话也没有。

小宫女等在原地,捏着手上的抹布局促不安的看看长安又看看姬指月,长安无奈,只得略摇摇头,对她说:“让他们回去吧。说咸碧宫的人已经在这里了,费心叫他们冒大雨白跑一趟。”

打走了重章殿来的人,众人默默无语的打扫清理,好容易扫净了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尘粉烟土,只剩下一些零碎杂乱的贴身小物件让她们主仆几人慢慢整理,外面的天色早已暗透。

长安叫小宫女从咸碧宫传来膳食,服侍姬指月胡乱的吃过,她们几个也随意用了一些,她便起身告辞,留下几个身强力壮的宫人守夜,自己带上其余的侍从,拉着依依不舍的清秋慕冬回咸碧宫复命去了。

长安走后,飞阳殿安静的如若无人,只能听见外面大雨落下的哗啦啦声。

大颗大颗的雨珠敲打着夜合花肥硕的枝叶,又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的落花残叶上,声音十分轻微,细细听去却有一种与大雨不同的独特韵律。

啪嗒啪嗒的,细不可闻,就好象有人踏着雨水悄步走来一般。

姬指月托着一座烛台,与殿春半夏一起,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过去,缓缓的走遍了整个飞阳殿。

打扫过后的飞阳殿,果真如长安所说,如久蒙尘烟的珠玉重现天日那般,暗暗焕着独特精巧的光华,虽然宫院房室细巧,却是足以安身。

胡乱的梳洗了一番,姬指月躺在感觉十分陌生清冷的房间里,在黑暗之中睁着眼睛听大风落雨。

想起玄衣少年模糊的容色,心底冰凉,暗暗的打了个寒战,所幸的是被褥是从昭华宫带来旧日睡惯了的,渐渐的给予她丝丝暖意。

转个身,看到床沿一朵雪白硕大的花朵,是睡前半夏冒着大雨摘下放在那里的夜合花,玉肌白颜的花朵在暗默的清冷空气里尤自绽放,散着浓烈的香味。

合上眼帘沉沉睡去,梦里却是肆意流泻的墨兰香味无法阻挡。

重章宫的寝殿里,尔枫一袭火红色睡袍如火焰燃烧,窗扉洞开,她坐在窗下观雨,自饮自酌。

苏莫推开殿门走进来,看到她这样子忍不住道:“公主,仔细雨落在身上,明天伤口又要疼了,这么晚了,也该少喝些酒,准bèi

安寝了罢。”

尔枫把头歪在一旁,看着苏莫道:“我刚把宫里那些烦人的老嬷嬷们都赶走,你怎么就变的比那些老婆子们还要罗嗦了。”

“那是因为嬷嬷们都走了,没人规劝公主,苏莫只好多唠叨一些,不合公主的心意也没办法。”

挑了挑眉头,尔枫示意她也坐下,道:“陪我喝杯酒就合了我的心意了。”

苏莫闻言,在尔枫对面的塌上侧着身子斜坐下,给她的酒杯里满上酒,又斟了一杯自己喝下。

望着窗外的漆黑夜雨,尔枫静默片刻后忽然说:“苏莫,姬指月今天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觉?”

偏着头细想一会,苏莫回道:“苏莫不知。”

见尔枫的眉头又高高的挑起,苏莫又道:“若是换了苏莫,必定是一夜合不上眼,非要将今天的事细细想明白了不可。”

听了苏莫的话,尔枫的眉头越的高挑,道:“你说,陛下怎么会如此轻易信了萧青曼的话,她设的那叫什么圈套,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苏莫却笑了,道:“公主何必管陛下到底信不信,又是怎么信的,让萧美人折腾去罢,反正现在这样子也不坏,公主不也觉得很好吗?”

“这话倒也是,我就是有些奇怪阿容怎么这么舍得,忽然把姬指月贬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

第八十三章 梅子黄时天忽晴

顿了顿,尔枫忽然又笑道:“半夏那丫头倒有些意思,那日你和她说了那样的话她都不告sù

她主子,眼下又恨我重章殿的人恨的咬牙切齿。”

“苏莫觉得,姬家的人个个都很有些意思。听说今天姬贵人在未央湖上,还指着安公的名号对天誓呢。真真是看不出来,平时那么温和秀气的人,起狠来也吓人的很。”

笑了笑,尔枫把玩着酒杯,道:“你别看姬指月一般都不声不响的样子,我老觉得,她骨子里有股狠劲,毕竟是安公的女儿,哪能真那么简单。”

“是。说起来姬家也真是够大胆子的,连小侍女都敢用花相命名。”

尔枫微皱了眉头,不语。

苏莫察言观色,轻声道:“公主。明日可要送信给弗然公子?”

“不必,先过几日再送罢。”

说完,尔枫扔开酒杯,拂袖站起来往内室走去,道:“我困了,苏莫,来铺床。”

倾盆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不曾停歇,第四日的时候天气骤然晴朗,艳阳高照,光华满地。

正是梅子即将成熟的季节,往年的这个时候袁夫人总会带着姐妹们亲自酿下梅子酒,今年却是不能了。

搬到飞阳殿的第二日,楚妃带着亲自挑选的宫女太监来见过姬指月,满宫转了一圈后,神色有些异样,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说有事叫人来找她,然后便带了长安留下的宫人回了咸碧宫。

按着规矩,贵人只有两个贴身的大宫女,两个小宫女和四个小太监。

这样一来,加上姬指月自己,飞阳殿满打满算也只有九个人,再加上外面的两个老太监,偌大的整个兰陵宫也只有十一个人。

区区只有以往在昭华宫时,宫人总数的零头尚不及。

所幸的是飞阳殿格局精巧细致,需yào

打理的事情并不多,这几个人倒也还顾的过来。

殿中人少,楚妃新挑的又都是性子十分沉静的人,总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无事半日都不会言语一句。

几日下来,飞阳殿里除了风声雨声,竟然时常悄无声息,十分死寂,如同仍然不曾有人入住一般。

姬指月与殿春半夏一起理了几日零碎的小物件,第二日恰巧出了太阳,光华灼烈。

殿春说要将经月不曾见过阳光的被褥衣物都好好的晒晒,去去霉气,便让两个小太监在院子里搭了几个干净的衣服架子,她与半夏带着两个小宫女,将被褥衣物一件件的抱出来晒到架子上。

晒完后,想起下了将近两个月的雨,箱子里暂时用不上的一些衣物怕也受了湿气,于是让小太监又搭了几个架子,自己与半夏去库房开箱子,将那些受了湿气的衣物被褥书籍也都搬出来翻晒。

见阳光着实晴朗,姬指月也忍不住走出房门来看她们晒东西。

她站在大厅外的游廊上,见不大的院子里搭满了比人还高的架子,一列一列的,只有夜合花树周围的一片阴影处不曾放着架子。

满院子的架子上晒满了衣物被褥,那些名贵的绸缎锦罗在阳光下光华流溢,照的这仄仄的院落仿佛骤然间光芒万丈。

小宫女小太监们都立在一旁,惊讶的看着这些他们从未见过的衣饰绫罗,似乎不敢置信一般。

殿春半夏手上各拿了尊小香炉从后面上来,走进那些比她们高上许多的一列列架子堆里,立kè

被埋没在了一片随风轻扬的绸缎里,不见了踪影。

姬指月知dào

她们是在给衣物熏香,一会听到她们在这头说话,一会又听到她们在那边拍被子,却总是见不到人,也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

玩心起,姬指月下游廊,也走进架子堆里去寻找她们,却立kè

在这一片林子一般的衣物林中迷失了方向,转到哪头是是层层叠叠的衣物被褥,望也望不到外面,时而又被风吹起的绸缎蒙住了双眼,越的不知该往何处去。

大风起,绫罗飘绸缎扬,兜头兜脸的罩来,淡雅的熏香扑面,柔软光滑的丝制物拂过脸颊,水一般的轻柔,夹了些许旧家时的气息荡漾开来,带着昏黄色的看不见的追忆色彩。

蓦然想起小时淘气,跑到府里专门晾晒的大场地上,与大姐姐揽月一起钻在架子堆里嬉笑玩闹,扯落了一地的衣物,叫侍们又慌又惊不知如何是好。

那时父母尚在,管事嬷嬷告到母亲面前,母亲当着嬷嬷的面,从头上拔下根细细的小簪子打了她的手心,打的手心一片通红,父亲回来时心疼的不行,她却笑嘻嘻的说一点都不疼,父亲顿时领悟过来,抱着她笑成一团,母亲在一旁无奈的浅浅笑。

后来她知dào

大姐姐回去后也被她母亲责罚了一番,几日后再见时向她哭诉说被打的好疼好疼,还撩起袖子给她看没有完全消退的痕迹。

那时候,小小的女孩已经开始微晓世情,知dào

家里的老奶奶不喜欢母亲,但对母亲她却是满心的骄傲。

出身江湖又怎么样,有武功多好啊,打人都不疼,哪儿像大姐姐一样,被打了就是被打了,都怪她三婶没学过武功。

回忆曼妙,姬指月站在原地,不再想着要从一堆布料中挣扎出去,她伸出手去,无意识的抓住丝绸滑腻轻柔的一角,被蒙在绸缎下的嘴角有笑容浮现,带着追忆似的光辉,纯净不带杂质。

顿时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时光里,她依然是一个爱笑爱闹的小女孩,不曾经lì

过双亲亡故,不曾经lì

过数十年的孤独生活,不曾经lì

过与长兄的爱恋,不曾经lì

过家中长辈对她与长兄之事的暧昧态度,不曾经lì

过进宫为妃,不曾得宠,不曾遭遇暗杀,不曾失宠,不曾经lì

过被设计,不曾经lì

过被贬,不曾经lì

过彻夜不眠思索不可得的真相,也不曾有墨兰香气在梦中肆虐扰人心魂。

假如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现实却不如她所想,姬指月尤自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耳边有轻微的说话声细细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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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兜兜转转又一圈

“……那这么说,是长公主与萧美人一起设计了主子?”

“大致是的。那天长安姐姐和我讲了那些奇怪的话后,我想了好久,还是不敢告sù

人,现在真是后悔,要是我早些和小姐说了,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不像现在这样又能如何呢,怕是连现在都不如吧。”

“可是,姐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骗过小姐什么事,也没什么事瞒过姐姐,那日送走长安姐姐回来后,我就好难受,一直想着怎么办。姐姐,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殿春半晌没有答话,然后长长叹息道:“怪不得你那几日都是那个样子,原来是因为长安说的那些话的缘故。”

“半夏,你不用自责,就像长安说的那样,你告sù

了主子又能做什么,这本来就是一个连环套,知dào

了是这样,不知dào

也是这样。”

半夏也叹息道:“萧美人设计小姐我能理解,可是长公主为什么要帮她呢?”

殿春未答。

“会不会是因为大公子呀?长公主的心真坏啊,借着我们小姐为难大公子。”依然是半夏的声音。

“我倒是觉得长公主行事骇人,既然帮了萧美人,却又让长安来告sù

你,真真是叫人参不透。”

半夏也沉默了,片刻后又说:“我们要不要想个法子,让陛下知dào

真相,让小姐回昭华宫去?”

“我们只是下人而已,能想什么法子。”

“可是小姐都不大爱笑了,昨晚我去添香的时候,还听见小姐在说梦话呢,好象梦到了陛下似的。天天蜗居在这小院子里算是什么事,难道要呆一辈子吗?”

“一辈子长着呢,就住了这几天,哪儿招来你这么多瞎想头。”

半夏似乎急了,在那跺脚,手上端着的香炉盖子磕的叮当作响。

“我说认真的呢!”

“半夏,我们都从小跟在小姐身边,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吗?比起在昭华宫锦衣玉食,却天天担心受怕,老想着陛下会不会来临幸的日子,我倒觉得像这几日这般,清清净净的,没人来打扰,也不用担心什么更得小姐的心。再说这里也不差,顶多就是小了些,衣物是我们旧有的,吃食也可以我们自己动手,不是挺好的吗?我看小姐这几日脸色都不像前些时候那般没有血色了,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打理好起居饮食就好了。”

半夏喟然如叹,道:“那是以前的小姐,你不觉得小姐已经不大一样了吗?”

殿春许久不曾出声。

“假若小姐一直都这样,老爷夫人会如何?”

“夫人使人托了了个小公公来说,只要主子觉得过的好就好,其它诸事不论了。”

说话声渐渐远去,逐渐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衣物被褥之后。

风不知dào

什么时候停了,姬指月扬起头望向天空,蒙住眼睛的绸缎是米白色的,十分单薄,透过薄薄的布料,明晃晃的热烈日头依然十分刺眼,灼热的烤炙着她大大睁着的双眼,生生的疼。

低头扯掉蒙在头上的东西,现实与回忆里的画面交织,一瞬间,她恍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茫然环视四周,高大的夜合花树就在眼前,树下铺着长长的云色锦缎,上面晒满了半干的蔷薇花瓣,边缘微微卷曲着,尤自有微不可闻的清冽香气,在夜合花浓烈的芬芳中,淡漠的几乎闻不到。

姬指月捻起一瓣花,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半干的蔷薇花瓣残留着即将消逝的娇嫩,一点点水分,没有干花随时会灰飞湮灭一般的感觉,却多了丝苦味,咬在嘴里,苦味带着蔷薇独特的清香在嘴里弥漫开来。

将那一团苦涩的花瓣咽下去,忽然觉得有一股微弱的力道在拉扯着她的裙角,低头一看,正好对上雪白的小狗那两只水汪汪的黑亮大眼睛。

昂昂扬着头小屁股撅起,嘴里叼着她的裙角,小尾巴摇的十分欢快,滚圆的眼睛黑亮黑亮。

大雨离开昭华宫的那一天,她本来是把昂昂托付给长安,让长安带回咸碧宫去养的。

谁知dào

第二天天还没亮,半夏起床预备早点时,听到院门外居然有低低的呜咽一般的吠声传来,像极了她喜欢的小狗出的声音。

又惊又疑的打开大门,果然是昂昂蜷曲着身子缩在门外的台阶下,雪白的小狗狼狈不堪,满身污秽,粘满了雨水泥污,往日里光滑洁白胜雪的皮毛灰灰的贴在身上,缩在角落里瑟瑟抖,一双圆圆的黑眼睛满是被抛弃后的惧意。

半夏当场就心疼的哭了一回,也顾不得它浑身的污秽,想都不想的就抱在怀里,带回房给它好好的洗了个澡,又准bèi

了许多东西让它吃饱,才见往日里欢快的神色又隐约出现在了它的眼睛里。

从咸碧宫到荒芜的兰陵宫几乎要穿过一整个皇宫,再绕过兰陵宫里的众多殿阁找到她们的所在,冒着瓢泼大雨,仅凭着主人残留的一点点微弱的气息,一路追寻,避过夜间巡逻的侍卫,躲开可能会捉它回去做宠物的妃子宫女们,从未出过昭华宫门的小狗不知dào

是如何做到的。

主仆几人看到它时,都十分感慨,见它又一副生怕再被抛弃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打了小太监去咸碧宫告sù

楚妃说昂昂在这里,又将它留在了身边。

昂昂刚开始一两日还小心翼翼的,过后又变回了原先那无法无天的模样,成天东奔西跑的,有时候半天见不到身影,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准时出现。

姬指月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经是午饭时分,怪不得这一大早就不见了影的小狗突然又出现了。

它在喉咙底下低低的吠着,扯着她的裙角想要拉着她走。

它是不是想带她出去?

姬指月跟着昂昂向前走去,一人一狗在迷宫一样的架子林里,迂回旋绕,穿过一片又一片光华照人的锦锻衣物,再穿过一层又一层富丽的华丽被褥,眼前豁然开朗,她从游廊上下来时的台阶正好就在面前。

第八十五章 闲居别有滋味奇

昂昂松开嘴里叼着的裙角,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大口喘气,又扬着头看她,上窜下跳,兴奋的在原地打圈圈,一副邀功的模样。

姬指月忍不住轻声一笑,却又叹了口气,微微有落寞的神色浮现,她弯下腰把昂昂抱起来,昂昂兴奋的用脑袋在她胸口蹭蹭。

雪白雪白的小小狗十分柔软,她低下头用脸摩挲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落寞神色消淡,逐渐又恢复了检默清柔的模样。

步上台阶,她吩咐立在廊下的小太监给昂昂准bèi

些吃食,便倚着廊上的柱子斜坐在栏杆上默然想着心事。

不多会,殿春和半夏端着香炉从侧面走了出来,见姬指月坐在廊上静默沉思的模样,昂昂蹲在她脚下,把头埋在食盘里吃的热火朝天。

两人对视一眼,半夏上前道:“小姐,是不是饿了,我去厨房看看午膳是不是准bèi

好了。”

姬指月闻言,抬头笑笑道:“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我倒真觉得饿了。”

半夏将仍在焚烧的香炉放在廊上,便转身往正厅后面的小厨房走去。

东朝后宫中,有名的大宫室或得宠的妃子的居处,都备有独立的小厨房,本意为的不是准bèi

主子们的正餐,只是为了预备夜宵小点心或是一些小玩意,防着御内大厨房关门的时候主子们想吃点东西却没处去。

像是昭华宫咸碧宫之类的大宫室,几乎向来都只住着一位主子,宫里都有一个偏殿专门做厨房用,设备十分齐全,足以准bèi

全宫上下的膳食,因此主子们鲜少从御内大厨房传膳,都是领着奉例自己准bèi

的,姬指月以前也是如此。

来到飞阳殿时,主仆几个人压根没有料到,院子后面居然会有一间厨房,虽然小,里面的东西倒是十分齐全,看起来像是从来没用过的样子。

长安说兰陵宫原来是出了名的华丽大宫,果然不错,连一个不甚起眼的小偏殿都这般,麻雀虽小,却也是五脏俱全,真不知主殿会怎么样。

前几日尔容忽然恢复了姬指月的奉例,以贵人待遇,楚妃每日还是会照旧让人送些东西来,虽然不如以前那般多,她们主仆上下十来个人倒也是绰绰有余。

新来的小太监有两个十分擅长厨艺,半夏也向来喜欢捣腾厨房,于是她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每日换着花样准bèi

膳食,十分精心,虽不如在昭华宫吃的珍贵,却多了别样的滋味。

这几日过下来,意wài

的清闲悠然。

昂昂吃饱了肚子,在游廊上追着自己的尾巴玩,转着圈圈跑。

姬指月的目光追着昂昂看了会,转头望向院子里壮观的晾晒场面,光洁柔亮的锦缎反射着正午的灼烈阳光,迎着阳光,她微微眯缝了眼睛,对殿春说:“这些太华丽的衣服被子什么的,晒完了就给装在箱子里叠起来吧,留出些寻常用的着简单点的就好了。”

殿春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光彩流溢的华美锦缎,点了点头了然道:“好。”

姬指月在廊上与殿春说了会儿话,两人一起走回大厅时,厅里的长案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小宫女跪坐在一旁,伸手一个个揭开盘子上的盖。

今天的菜似乎有些不一样。

姬指月往长案走去,正想去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半夏忽然从厅后的门里急冲冲的进来,手里端了个大大的汤碗从姬指月和殿春面前跑过去,她冲到长案前把汤碗一搁,两只手忙不迭的去捏自己的耳朵,嘴里嚷着,“烫死我了真烫死我了。”

摇摇头,殿春不以为然的说:“早知dào

烫也不去拿个盘子在垫着端。”

“半夏,你这是做的什么?”姬指月走过去看了看汤碗里的东西,好奇的问。

半夏抬起头,两只手还捏在耳朵上,眨眨眼睛道:“槐花肉片汤啊。”

“槐花肉片汤?”殿春也忍不住问。

“是啊。你们都没吃过吧,我很小的时候在临安流浪,到了四五月经常去摘野槐花当饭吃,有个老乞丐和我一起住在破庙里,一次他讨到一点面,就做了槐花饭给我吃,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可好吃了。他还说,槐花什么吃食都可以做,槐花面槐花串槐花包子槐花肉片汤什么的。那时候一年都吃不到块肉,后来跟了小姐又没机会去摘槐花,现在好容易又有肉又有槐花,我就试着做了做,也不知dào

到底好不好吃。”

槐花来自民间,生长在乡野之中,并不是什么珍贵的植物,寻常贵族的庭院里都不会种植,虽说姬指月向来偏好用花朵做点心之类,却也从未听说过用槐花来做吃食,殿春也是如此。

半夏回忆起小时侯的事情,两眼晶亮,咂巴咂巴着嘴巴,仿佛小时的美味就在眼前,她越讲越兴奋,手舞足蹈的样子,险些打翻了案上的汤碗。

末了,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姬指月:“小姐,尝尝看吧。”

姬指月好笑似的看看她,走到案舒展衣裙跪坐下来,殿春跟着跪在她身侧,用银汤勺在小瓷碗里盛了一小碗汤,轻轻的吹了会,然后放在她面前。

汤面上浮着几朵半开的槐花,犹自保留着洁白的本色,用调羹略搅搅,汤底下沉着的肉片便飘了上来。

姬指月略皱着眉头喝了小半口,眉头舒展开来,再吃一朵槐花,绵软清甜,带着肉片的鲜味,唇齿留香,竟是意wài

的可口。

“怎么样,味道好吧?”

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半夏舒了口气,拍拍胸口得yì

的问。

点点头,姬指月笑了笑道:“味道确实不错,你们也都喝点吧。”

半夏早拿了个碗在一旁蹲着,闻言巴不得一声,立kè

就动手舀汤,也顾不得烫,急急的就送到嘴里,笑的眼睛眯眯的。

见殿春依然在她身侧不动,姬指月转头,“殿春,你也一起吃吧。”

殿春摇头,道:“殿春还是等伺候完主子再吃不迟。”

自从到了飞阳殿,上下左右不过就这几个人,姬指月便废了许多陈规陋习,想要主仆几人自自在在的。

卷二 心事一春犹未见,红英落尽青苔院 第八十六章 试寻野菜炊香饭

从到了飞阳殿,上下左右不过就这几个人,姬指月便)7规陋习,想要主仆几人自自在在的。

可惜的是她一片好心却始终不得侍的认同,几个新来的小宫女小太监不谈,一听见她说到这类话,马上就是一副惶恐的表情,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主子你别为难我们”。

试了几次都是这样,她无奈,只能和殿春半夏说,她们两人却也是各有坚持不肯放松。

就如姬指月说现在不比以前,每餐的菜准bèi

三四个也就够了,半夏坚持不愿意,说虽然不能像在昭华宫时那样,顿顿都有满满一桌的珍馐佳肴,但也不能失了分寸,每餐十来个菜总还是要的。

说不动半夏,姬指月又说让殿春半夏两人与她一同用膳,这个半夏倒是挺愿意,刚开始几餐还有些拘谨,过后便十分自得了。殿春却始终等她吃完了再用,说是不能失了规矩,就像现在这样。

一点都不意wài

的又听到殿春这样的回答,姬指月也不再费口舌劝说,随她在一旁布菜。

看看眼前的菜,现今天的确实与以往不大一样,都是些她没见过的品种。

“半夏,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没等她问,殿春已经忍不住开口问了。

半夏端着汤碗正喝的开心,听她问,便一口咽下嘴里的汤,道:“野菜。”

“野菜?”

姬指月和殿春都有些讶异,异口同声的问道。

“是啊。都是野菜。”半夏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

“半夏。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把这些杂东西给小姐乱吃?”殿春皱着眉头轻声呵斥。

半夏睁大了眼睛。胡乱摇着手道:“我怎么敢随便把什么乱七八糟地东西都给小姐吃呢。这些虽然是野菜。但都是我以前吃过地好吃地。肯定没问题地呀。”

殿春皱着眉头还想要说什么。姬指月却摆了摆手:“野菜倒也无妨。只是这些都是从哪儿来地?”

贵人奉例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楚妃也许会送一两味野味来给她尝鲜。却不可能送来满满一桌地野菜食材。

半夏从何得来。

听到姬指月问话,半夏笑眯了眼,一副现了大宝藏的得yì

模样,说:“我现从飞阳殿走出去,沿着小路向右边走不远,就有好大好大的几株槐花树,没想到都五月底了上面还开满了花。树旁边是好大的一片野菜地,里面什么样的野菜都有,有我见过的也有我没见过的,看着好象是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似的,今天都只挑了我吃过的做,改天试试别的。”

姬指月默然不语。

半夏又道:“过了野菜地前面有几处宫殿,远远看着都很华丽的样子,可惜殿门口都长了草,我就没过去瞧。”

殿春依然皱没眉头轻声叱责:“你怎么能随便往外面走呢。”

在未央湖上,尔容只说不许姬指月随意出宫行走,几日后随着贵人奉例一起来的正式旨意里,却加上了她的贴身侍女殿春半夏一同不许出宫的话,反而是楚妃找来的小太监小宫女可以随时出宫去。

半夏略低下头嘟囓着:“我又没出兰陵宫,不过就是在周围几处宫室看看,也没有违背了陛下的旨意,陛下又没有说我们连飞阳殿都不许出去。”

“那楚妃娘娘那天来,说兰陵宫年久失修,让我们没事不要随便在宫里乱走你也忘记了吗?”

半夏不服气,还要说话,却见姬指月微皱了眉。

提起尔容,姬指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算了吧,半夏说的也是,只是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乱转了。兰陵宫荒废了这么些年,不知dào

有什么毒虫长蛇,万一被伤着了可是不得了。那一日,楚妃娘娘留了包伤药下来,怕的也是这个吧。”

殿春半夏都不再说话,一了点头。

略沉默了会,半夏又笑了,道:“我知dào

小姐和殿春姐姐都没吃过野菜,给你们介shào

介shào

吧。”

姬指月点点头,便听半夏从她面前的那盘菜起,一路介shào

过去。

香椿炒鸡蛋,油鸡菌,醋。”

殿春哧然一笑,“就你鬼点子多,这回倒是淘气干了件好事,引的主子多吃了不少饭,我都怕吃多了一会积着不消化。”

小宫女上来将长案撤下去料理,见吃空的盘子也是一副很吃惊的模样。

“去。”

姬指月吩咐道,站起身来舒展手脚。

半夏应了一声,又道:“小姐,改日我再选些别的来吃,做些野菜馄饨野菜水饺野菜粥之类的,也可以腌些备着,可好?”

“随你弄去吧,当心些就好。”

半夏欢天喜地的答yīng

了,殷勤的跟着姬指月往厅后的卧室走去,准bèi

服侍她歇午,留了殿春一人在厅里笑着摇头。

姬指月朝卧室走去,心头却有疑惑暗暗萌生,当年华美鼎盛的兰陵宫里,怎么会有野菜地。哪怕眼下因为年久不曾有人居住,荒芜失修,藤草滋生蔓延,也不至于长出一大片如半夏所说的那样,像是有人打理过,后又置之不理一般的野菜地。

莫不是照管兰陵宫的两个老太监种下的?

若真是这样,改天倒是要和他们打声招呼去了。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卷二 心事一春犹未见,红英落尽青苔院 第八十七章 夜深风凉暗香来

下来几日一直阳光明朗,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夜晚T7见一两声微弱的蝉鸣从远处传来。

夏天快要来了。

半夏最耐不得夏天,天天喊热,奄奄的没了精神,巴不得一天到晚。”

殿春赞同,点头。

半夏趴在案上没了精神,哀叹连连。

夜晚凉风来袭,悄悄吹开了寝房的窗扉。

自半开的窗扉外,月光与花香一齐流泻进来,静悄悄的,撒了满地银色的清凉光辉,暗香浮动,在银色的月光中缓缓升腾,带着些许又熟悉又陌生的情意。

姬指月卧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微微颦起,呼吸十分急促,睡的并不安稳。

梦里依旧是一团躲不开如影随形的黑雾,隐隐有许多人在齐声呐喊:“妖物!妖物!妖物!妖物!”

明明是洪如雷钟的呐喊声,穿过迷雾而来,却变的十分缥缈,软绵绵的没了力道。

她惊恐不知所措,无路可去,无处可退,一声声的“妖物”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她颓然蹲坐在地,泫然悲凄。

忽有浓烈的墨兰香味不知从何而来,混沌之中有个清雅的声音在叹息,“自然是有。”

黑雾更加猖獗的包裹着她,骤然间又全部退散,游离在她身侧张牙舞爪。

仿佛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拂过脸庞,微不可闻的叹息一般的风声,暗夜里的花香与月光一起流溢。

姬指月陡然从梦中惊醒,惊出一身冷汗。

她睁开眼,入眼便是一片黑暗,隐约可见一朵硕大的洁白花朵在面前,是她近日来已习惯的,每晚睡前摘一朵放在床头的夜合花。

夜合花伸展开来的肥硕花瓣碰触到了她的脸,凉凉的,带着浓烈的清香。

黑暗里,姬指月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拂上脸颊,拿起床头的夜合花,歪着头看着黑暗之中的洁白花朵,微有疑虑。

花香浓郁,晚风自窗外而来,夜合花浓郁的芬芳随风而来,似乎带着些许……微弱的墨兰香味。

梦耶?由梦而来耶?

窗扉大开,在黑暗中随风晃悠开合,月光流泻如银,随着它们的开合浓淡不定。

姬指月放下手里的花朵,起身走到窗边,想要关上被风吹开的窗扉。

房外的游廊微有异声,像是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像是从远处而来。

“半夏?”

“殿春?”

试探着,姬指月压低了声音询问。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突然而起的风声,前面院子里的夜合花树被吹的簌簌作响,枝叶落花纷纷坠下,掩盖了轻微的异声。

夜晚风凉,姬指月站在窗口,被夜风吹的寒毛直竖。

她定了定心神,站在原地待风声停,又听见廊上的异声。

飞阳殿人少,卧房也小,她早让侍不用再外守夜,眼下只有她一人。

咬咬嘴唇,她回身走到床前,将睡衣的外袍套在身上,又去摸火石想要点亮烛火,不知是因为心慌还是怎么,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火石。

她索性放qì

了点灯的打算,拉紧了睡袍的衣襟,壮着胆子绕过大屏风往门口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八十八章 森然不知何王殿

晚风凉,姬指月站在窗口,被夜风吹的寒毛直竖。

她定了定心神,站在原地待风声停,又听见廊上的异声。

飞阳殿人少,卧房也小,她早让侍不用再外守夜,眼下只有她一人。

咬咬嘴唇,她回身走到床前,将睡衣的外袍套在身上,又去摸火石想要点亮烛火,不知是因为心慌还是怎么,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火石。

她索性放qì

了点灯的打算,拉紧了睡袍的衣襟,壮着胆子绕过大屏风往门口走去。

站在门口听,廊上的异声越的明显。

姬指月吸了口气,突然大力拉开房门。

一片虚无的黑暗,所幸的是月光皎洁,就着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外是迂回环绕的游廊,尾相接,沿着游廊不管往左往右,都可以走到正厅的后门,下了台阶是个小小的庭院,致的景观石。

然而黑暗中空无一人。

正在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却忽然听到脚下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低头一看,昂昂摇摆尾的蹲在她脚下,雪白的小身子在黑暗里格外的显眼。

“昂昂。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呢?”

原来那声音是昂昂在外面弄出来地。姬指月彻底放了心。见昂昂扬着头看她。十分可爱。便弯下身去摸它地脑袋。也不管它听不听地明白。柔和地和它说话。

昂昂却把头一扭。不让她摸到。然后站起来往游廊地右边跑去。跑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看她。再跑两步停下来看看她。

“回来。回来。”

姬指月冲它招招手。昂昂欢快地跑回来。张开嘴一口叼住她地裙角。用力把她向前面拉着走。

不知dào

它要干吗。叫也叫不听。裙子又被它叼着。姬指月无奈只得一步一步跟着它走。

穿过游廊,走进大厅,大厅里暗默无光,再从大厅的正门走出来,浓烈的花香袭来,高大的夜合花树在黑夜里,仿佛两个高大的巨人,于静夜中默然站立。

过了大树,昂昂还是不松口,只顾着在前面跑。

姬指月有些急了,再走前面便是飞阳殿院门,她站在原地,不愿意再往前走。

昂昂也急了,叼着裙角上窜下跳,死命的拽着不放松,非得带她出院门去。

“昂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我们明天再去好不好?”

很无奈的,姬指月和它商量。

没有用,昂昂拽着她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再拽怕是连裙子都会被拽出个破洞来。

没有办法,只能随着昂昂出了院门。

飞阳殿外她只来过一次,便是冒着大雨搬来的时候,那时心里不痛快,天又下着大雨,她并不曾仔细的观察过殿外的样子。

就着皎洁银白的月光,她看到左中右三条青石小道通往不知名的黑暗境域,道旁也是花草繁茂树木高大,远远的望去,亭台楼阁在树间时而可见。

不等她细细的看,昂昂毫不犹豫的扯着她往右边的小道上跑去,她被昂昂牵引着向前走,前方是一片洞然的黑暗。

不知dào

在小道上走了多久,隐隐看到前面有两株十分高大的树木,树上长着大片大片的树叶,叶间开着许多小白花,成串成串的,在月光下皎皎如光。

空气中夜合花的香味早已远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甜的清香,在黑暗中弥漫。

似乎……有些像那日半夏做的槐花肉片汤里,槐花的味道。

看来是到了半夏摘槐花采野菜的地方了,姬指月想到半夏来过这个地方,心里不由得安定了些,想要去看看半夏说的野菜地到底是什么样的。

昂昂却忽然松开了她的裙角,呜呜低声叫唤了几声,往道旁的草丛里纵身一跃,姬指月只看到它雪白的小身体在花草间闪了几下,立kè

不见了踪影。

“昂昂!”

姬指月立在道上,揪紧了胸口的衣襟,她不敢跟着它往草丛里去,只得站在原地仓皇的连声呼唤。

等了好久,雪白的小狗都不再出现。

前面是几株高大的槐花树,在暗夜里影影憧憧的形如鬼魅,四周尽是一大片经年不曾修剪过的花草树木。

回头看去,只有一片黑洞洞的暗墨无光之色,来时的路被隐在了一片虚无的黑暗里,再回头看前面,也是如此,四周都是黑暗。

穿着纯白睡袍的少女站在黑暗中的小道上,脸色雪白,她紧紧咬着嘴唇,神情惶恐不知所措,长被夜风吹的漂浮在半空中,广袖裙裾拖曳在地,在风中招展如旗。

森森然。

夜风吹来,四周草木被吹的簌簌大声作响,像是许多人在黑暗中踏着草丛朝她走来,冷风从睡袍的缝隙里渗透进来,激的她毛骨悚然。

仿佛梦中的景象,一大团黑黑的迷雾,她走不出去,无路可走。

回到梦外,一大片暗默的黑暗夜色,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宽大袖袍下的双拳捏紧,她咬咬牙,迈开步子,沿着几乎被草丛掩盖住了的小道向前走去,留下身后一片叹息似的风吹叶动声。

走不多时,便到了槐花树下,甜甜的清香味更加浓郁,站在树下抬头看,大叶缝隙间漏下点点银色的月光,下弦月在半空中宛若一方诡异的笑靥。

树旁不再是来时一般的花木蔓延,而是一片略显得整齐些的矮矮的植物。

月光下,姬指月撩起衣裙走下小道,看了好一会才勉强分辨出一两种,好象是半夏采回来吃过的野菜。

果然是好大一片野菜地,比飞阳殿的院子大多了,菜地里明显的留下曾经分经纬耕作的痕迹,边缘残留着几根烂了的竹木,似乎是做篱笆用的。

这样一片野菜地,就连她也能看明白,绝对是有心人有意打理的,只是已经荒废了很多年。

野菜地与当年华美的宫殿,多么突兀的搭配。

走出菜地,又上了小道,如半夏所言,再往前走是几座殿阁,虽然在黑暗里看的不甚清楚它们的模样,却也知dào

一定是十分的华丽精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八十九章 阴房惊见亡母像

看到屋檐上有许多亮晶晶的东西在月光里烁烁闪耀,))T7玉器,是宝石,或是其它什么,总归是贵重的装饰物。

见到这些殿阁,心里意wài

的定了不少,恐惧之意稍减,她在野菜地边上捡了一根尚未烂透的长木,拨开殿前的杂草走过去。

院门比飞阳殿的大门大上两倍,虽然锁着,却早已腐蚀烂透,轻轻一退便开了。

连着院门丝丝缠绕的蜘蛛网断开,一点一点的随风散去,院里阴凉的森然之气陡然袭来,带着陈旧腐朽的气息,仿佛棺木被开启一般。

姬指月退后两步,等着陈腐的朽败气息淡去,她抬头看院子门上,却没有意料中的写着殿名的匾额。

她用长木将半开的院门再退开些,见院子里是一排不高的房屋,房屋四周种着些花木,虽然悦目,却并不十分华丽。

莫非这里只是个后门?

连后门都比飞阳殿的大门大上数倍?

那它的正门该是如何华丽。

有些惊讶的,她提着衣裙小心翼翼的踏进院门,脚下踩着的也许是经年累积的枯枝败叶,厚如泥尘,走上去微微咯吱作响,在暗夜里听来隐隐有些心惊的感觉,院子里的温度比院外低上许多,阴恻恻沁骨入髓,她不由得拉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裙。

没走几步,哐当一声大响,院门被风合上了,在静默无声的黑夜里格外的可怖。

姬指月被吓地长木脱手掉在地上。她揪着胸口地睡袍。转头去看。确定院门只是被大风给关上了。才略定下心神。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捡回长木。继xù

往前走去。

既然这里只是后门。那这两排不高地房屋便是下人所居之处。她直接绕过两排屋子走上屋旁地小道。

再走一段路。看到前面出现了连绵迂回地游廊。游廊前面有高大绵延地屋宇在月光中昭然显现身影。

游廊下是一大片空旷地庭院。搭着许多架子。早已被岁月风雨侵蚀地倾在地。院子里弥漫着腐烂潮湿地气息。只空空留着几根格外结实地柱子孤独地立在原处。突兀地用尖尖地顶指着一弯清冷皎洁地下弦月。

也许是原先做花架用地。假若不曾荒废。该是如何美妙地景象。

这便是主要建筑了吧。

阴沉的冷风不知从何而来,迎面吹过她的脸庞,仿佛来自地底的阴森冰冷之气,无比的森寒腐朽。

浑身的寒毛都被这阴森的冷风吹的竖了起来,姬指月打了个寒战,寒意自心底起,她犹豫着要不要继xù

向前走。

犹豫了会,她握紧了手里的长木,还是鼓起勇气走上游廊,退开殿门走了进去。

怎么会是如此这般?

殿里的窗扉尽数被风雨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蚀烂透,只剩下几缕细木挂在窗洞上摇摇欲坠,月光从窗洞中照进来,她能清楚的看到殿里的景象。

一片狼籍。

仿佛经受了场浩劫一般的洗劫,桌案被打翻,屏风倒地,古董架倒在一边,碎了一地的琉璃玉器,不知哪儿来的布幔纠缠,凌乱的堆在屏风旁,满地污秽不堪入目。

她往里面走去,一走一个脚印,清楚的在厚重的尘土中显现。

怎么会是如此这般?

她原以为这里大不了也像是刚来时的飞阳殿一般,满殿的尘粉堆积,怎么也不曾料到,却像是有一场战争曾经在殿里进行过似的。

这般的狼狈凌乱。

站在门口看久了,周身隐隐有阴沉幽冷的气息环绕,吸走她身上本就不多的温度。

大殿仿佛是座黑洞,有听不见的惊呼哭叫声在黑暗中回响,鬼魅一般。

太过于惊讶,以至于让她忘记了害pà



穿过一地狼狈,姬指月穿过旁边的月洞小门,沿着游廊走到偏殿,推开门,居然也是如此,再沿着游廊走下去,居然间间如此。

不知这里曾经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向游廊的尽头。

游廊的尽头是最后一个房间,退开房门,她意wài

的现这个房间却是整整齐齐,不见丝毫凌乱的痕迹,笔墨砚台俱在,案上还摊着纸墨,若不是灰尘积的太厚,她都怀疑此间主人只是外出了一小会,即刻便会回来。

案上的烛台火石俱在,姬指月上前去,不抱多大希望的抽出火石点火,火苗却意wài

干脆的腾起。

点亮了烛火,在月光下隐约未明的房间骤然光明了起来。

应该是间书房,架子上的书还整齐的罗列着,姬指月举着烛台略看了看,见大多是诗词一类的书籍,想来原来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一个秀雅的女子。

案上摊着纸墨画具,她绕过突出来的长案一角,走到案前低头翻看案上的物件。

房的主人在离开之前似乎是在作画,随后匆匆离去。

长案上铺陈着画纸,一端压着石冻佛手镇纸,一端是一个硕大的白玉调色盘,就着烛火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被岁月风干了的颜料痕迹,这些颜料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色彩,只余下一团团凝固在盘底干涸了的黑色印记。

画纸上的灰尘厚重淤积犹如外壳,灰蒙蒙的盖住了画纸上的图象,隐约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姬指月略俯下身鼓吹气,灰尘肆意扬起,后退三步待尘粉落定,又上前吹气,如是三次,画纸上的灰尘才去了大半。

原本隐于尘粉之下的图象在昏暗未明的烛火中显现,姬指月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顾不得脏垢,伸手细细的拂去纸上残余的灰尘,直到图象完全显露。

大为动容。

画上是个美人,尚未完全画完的美人。

残缺的笔墨无损于她的风姿,只要一个轮廓,她便足以倾城。

不必以何种绚妙丽语来形容她的美貌,那些陈俗滥觞的语言无一能与之相匹配。

只消记得,这是一个美人便已足够。

美人一双盈盈秋水,左边的眼角下点着一点小小的墨迹,犹如泪痣。

美人欲倾城,见之莫相忘。

莫相忘,莫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章 再见美人为黄土

相忘,莫琬。

二十年前倾倒了江南的江南之美。

“母亲……”

姬指月摩挲着画上的美人,忍不住喃喃出声。

去世足足已有十年的母亲早在地下安眠,她却在一座荒凉废弃的华美宫殿里见到了母亲年轻时侯的画像。

她印象中的母亲,美丽而雍容,画上的母亲,美丽而灵动,是她所不曾见过的样子。

不论雍容或是灵动,这美人是她的母亲无疑。

疑问如泡泡一般一个个冒上来,沉甸甸的堵在她心上,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母亲,母亲的画像啊,为何会出现在内廷,为何会出现在这所阴森可怖的诡异宫殿之中,在一个无人的月夜让她得以窥视。

胸中郁积如石沉,她略转头往一旁看去,却又是陡然一惊,险些拿不住手上的烛台。

又一幅美人画像。左边隐在黑暗之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真人大小的美人画像,栩栩如生,乍一看去,竟像是个人立在半空中一般。

托稳了烛台。姬指月拍拍胸口。暗暗笑自己地胆小。不就是个美人画像吗。怎么就吓成这样。

靠近些看。见那画像上地美人一袭紫色地宫装。广袖长裙曳地。华美而雅致。她手执蔷薇而笑。身后是一大片盛开地蔷薇。眉目间尽是盈盈笑意。温和地神情仿佛有着万种柔情诉说。

如此美人。除了母亲。她可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美丽地人了。

姬指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细细看去。却觉得美人地眉目间隐约有些……熟悉地样子。

像是一个以往亲密。近来却许久未见地人。

像谁?

苦苦的思索,她歪着头盯着美人看,美人对着她笑意盈盈。

对了,这眉目间的温和雅致之情像极了尔容。

尔容?

再看时,又觉得美人的神色虽笑犹自十分淡雅,又有几分淡漠之色,淡漠之色……

姬弗然。

玄黑色长衣的少年与神情淡漠的白衣男子。

与眼前的美人重叠,各自有些许神似之色,又不尽像。

这美人是谁?

姬指月顾不得惊讶,烛火照见了画下的一诗与一小行题字。

字曰:长安三年,与吟薇居于信阳殿闲看蔷薇,兴之所至,得此画,吾二人甚喜。谡字。

长安三年。

姬指月在心里细细推算,长安是先皇时代的年号,年代久远,她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候,但是可以确定至少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谡字。

谡……

先皇讳禝,这是全天下人都知dào

的,如此般说来,这幅画是先皇亲手所作?

又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姬指月皱着眉头回忆吟薇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人提起过。

吟薇吟薇吟薇。

咒语似的念着这个名字,陡然间仿佛有一道闪电滑过脑海,姬指月惊的瞪大了眼。

静孝懿皇后王氏,闺名吟薇。

先皇生性风雅,嗜好书画,他为先皇后作画,雅趣所在,并不奇怪。

怪的是画像为何会出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在荒废了的兰陵宫,出现在这座荒凉的,无处不透露着诡异气息的破败宫殿里。

难道静孝懿皇后曾经居住在这里?

但是从未有人提起过,在众人的眼里与所有的记载里,静孝懿皇后自入宫就一直就住在昭华宫,直到封了后才搬到椒房殿。

兰陵宫曾经的主人是谁?

静孝懿皇后……

怪不得她会觉得画上的美人眉目像极了尔容,居然是他的生母。

那姬弗然呢?

微微皱起了眉头思索,她记得小时候曾听父母无意间谈起过静孝懿皇后。

琅王家有女成双,美若蔷薇的一对姐妹花,名满帝都,贵冑公子求之不得,最终姐姐嫁入无上世家,妹妹入皇宫为后。

双生女。蔷薇。王氏。

她隐约记得二叔的个妻子姓王,每年的某个时节,去上房请安时,她总会看见房里插着新鲜的蔷薇花,过了那时节便会撤下。

脑子里有许多纷乱的镜头闪过,许多零碎的话语漂浮不定,她觉得自己漏掉了很多信息,却又抓不住。

家中长辈从不提起二叔的妻,也从不提起姬弗然的生母,连带着那一个生生的活人仿佛被掩埋在了暗处,将以往所有的种种都抹去,像是不曾存zài

过一般。

她全然不知姬弗然的生母是谁,小时候总以为也许是位歌妓舞女,总归是上不了台面的人,二叔年轻时胡闹惹下祸,只得接那女子在姬家生下姬弗然,随后便不知所踪,二叔又娶了门当户对的名门之女袁氏。

然而袁氏向来以继室自居,姬弗然又稳居嫡长子之位。

假若姬弗然的生母不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袁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姬弗然的嫡子之位也该自然的归姬宜然所有。

如此说来,姬弗然又与画上的美人神似。

莫不是姬弗然的生母便是静孝懿皇后的姐姐,王家的另一朵双生姐妹花?

若果真是如此,为何总不不许人提起,按理说,这样一位女子,不是会为姬家增添光彩吗?

越看越觉得美人的眉目与姬弗然神似,若真如她所想那般,双生姐妹相貌本就应该相似,姐姐生下的孩子有些像妹妹,也不足为怪。

奇怪的是,虽然她觉得尔容与姬弗然都像是画上的美人,却不觉得他们二人有分毫的神似。

立在画前陷入沉思,姬指月看久了画上的美人,隐隐觉得有阴寒侵入骨髓,美人原本温和带笑的眉目在烛火摇曳下,竟生生的多出了几分阴沉森冷之色。

邪魅一般。

腐朽之气如来自地狱下的棺木,盈满整个房间。

妖物!妖物!妖物!妖物!

脑子里又出现了梦中的呼唤声,她毛骨悚然,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惊恐的望着画上愈加阴沉的美人。

身后有呼哧呼哧的声音传来,她陡然大惊,吓的浑身汗毛竖立,握紧了手上的长木转过身去,只见窗台的阴影里窝着一团不知dào

什么东西,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隐有绿光亮,紧紧的盯着她看。

野兽!

姬指月一惊,慌的不知如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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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阴房之中怪有玉

台上的两团荧荧绿光犹如鬼火摇曳,左左右右摇晃着3了下来,飞快的窜到她脚下。

姬指月又惊又怕,挥舞手中的长木想要赶走野兽,却听到熟悉的吠声。

“昂昂?”

小兽走出阴影,一身雪白的皮毛在银色的月光中熠熠生辉,宛若一匹上好的绸缎一般光滑,它扬着头看她,小尾巴摇的十分欢快,圆圆的眼睛不再是往日里黑黑的模样,瞳孔里闪烁着点点妖异的晶莹绿光。

“昂昂!”

姬指月惊吓之后见到它,没有心思去想它诡异的眼睛,丢开长木,一把将它抱在怀里,像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反复抚摩珍惜,几乎要泫然泪下。

“你去哪儿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吓死我了!”

昂昂吐着软软的小舌头舔舔她的脸,在怀里扭捏不安的挣扎,想要回到地上去。

姬指月把它放回到地上,点着它的小鼻子教xùn

它说:“这回可不许随便乱跑丢下我不管了,不然回去我可要让半夏不给你饭吃。”

昂昂呜呜应了一声,跑到门外回头看她,又跑进来扯扯她的裙角,却不再试图拽着她走。

回头又看了一眼阴沉的美人,再留恋的看了看案上母亲的画像,姬指月也不想在这里继xù

呆下去了,便托稳了烛台,随着昂昂穿过长长的游廊,又回到了她最初进来时的大殿。

下弦月往天边落去。月光已经照不进大殿。所幸地是她手上多个烛台。

烛火照耀下。大殿里地景象依然狼狈。满室不堪。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已经看过了呀。昂昂。我们回去吧。”

大殿里似乎会平地起阴风。一阵阵阴寒刺骨。森森然如坟墓一般地阴冷气息弥漫。她忍不住阵阵寒。冷地骨头都酥了。

昂昂却兴致勃勃地四周乱翻。东奔西窜。十分熟悉欢乐地模样。

莫不是它每日都来这里纳凉?

凉是凉了,却也着实阴森恐怖,她倒宁愿热着。

正想再出声唤它,昂昂却自一堆布幔之中扬起了头,现了宝藏似的冲她兴奋的叫唤,见她不过去便一直叫唤,两只小爪子不断的扒拉着什么。

姬指月走上前去抱起它,昂昂再她怀里依然冲着那堆布幔叫唤。

布幔中可有异样?

姬指月站在原地犹豫着不敢上去,却耐不住昂昂一直在怀里扭动,思索了片刻,还是转头找了个还算稳妥的地方放好烛台,上前一手抱着昂昂,一手用长木挑起布幔,浓重的灰尘自布幔上纷纷扬扬飘落,熏的她微微别过了脸。

不过是张布幔而已,料子虽好,却已被岁月侵蚀的腐烂不堪,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难道昂昂喜欢上了这块布,想让她给它弄回去?

皱着眉头看昂昂,它依然是一副很兴奋的模样,盯着地面呜呜低吠。

还有什么?

姬指月低头看去,惊讶的现布幔下居然是一片暗红之色,与周遍的黑色地板相差甚多,一件外袍胡乱堆在暗红色之上。

还是用长木挑起外袍,未及眼前,昂昂却开始兴奋的大叫,似乎有淡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里。

就着烛光,她看到外袍的布料华贵,做工也十分精良,只是不知是暗纹还是什么,上面有大团大团暗色的花朵开放。

凑近看了看,姬指月骇然大惊,她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忍不住将怀里的东西全部远远的抛了出去,连着昂昂也被摔在那那一堆布幔之中。

不知砸到了什么,只听见“丁冬”一声脆响。

那外衣上大团大团的暗色花朵居然是血迹,干涸了的血迹,黑了的血迹,不知dào

多少年前的血迹!

血迹沾满了整件外衣,就犹如花色一般妖冶骗人耳目,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可触及的幽明处似乎有人在狂笑,似乎有人在哭泣,又似乎有许多人在奔跑逃窜。

森森染的寒意自血迹上散出来,带着微弱的腥甜的血腥味。

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角落满是眼睛,姬指月一阵阵寒,毛骨悚然再也形容不了她此刻的感觉,她觉得这个大殿仿佛就是一个坟墓,有阴魂自黑暗中向她压迫而来,呼啸着的阴风不知从何起,吹的她双腿软几乎站立不稳。

偏偏昂昂却从布幔堆中挣扎着站起来,跑到布幔原本盖着的那块暗红色地板上,冲她不住的叫唤。

“昂昂,快过来!不过来我就自己走了。”

姬指月强做镇定,想要唤昂昂陪着自己壮胆回飞阳殿去,话一说出口却现连嗓音都是颤抖的,如同她在宽大袖袍了握紧的拳头一般。

“昂昂,快过来!不过来我就自己走了。”

“昂昂,快过来!不过来我就自己走了。”

“昂昂,快过来!不过来我就自己走了。”

接连不断的三次回声又将她吓了一大跳,原本清润圆滑的嗓音变的突兀而凌厉,她越觉得这个大殿诡异阴森,暗中仿佛有不知名的生物蛰伏在一旁,寻觅的时机吞噬进来的所有人。

邪而又邪,玄而有玄的可怖感觉。

这次昂昂倒是十分听话,很干脆的跑回到了她身边,她勉强挪开双腿准bèi

往外走去,见昂昂忽然又掉转回头去不知dào

扒拉什么。

“昂昂……”

很快的,昂昂又跑回来,嘴里叼了个东西,在她脚下上窜下跳的想要给她。

姬指月从一旁拿起烛台,勉强从昂昂嘴里接过那东西,一个圆圆的物什,触手便是凉凉的感觉。

状如泪珠的玉坠,色泽晶莹碧绿,通透无暇,拇指般大小,在隐晦的月光下,散着荧荧绿意。

无论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夸赞一句,真是一块好玉。

姬指月将玉放在手心。

蓦然又像是听到了在美人画像面前听到的,那来自梦中的呼喊声。

妖物!妖物!妖物!妖物!

明知来自这诡异阴寒之地的玉器不祥,她却鬼使神差一般的,木然将玉放进怀里,然后与昂昂沿着来时路,一路走回了飞阳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二章 人生自有恨无缘

衣的少年脚步十分欢快,阴柔却是十分俊俏的脸上挂)5当的笑容。

他一路走来,一路与遇上的侍女们打招呼,俊秀的容貌惹的侍女们都忍不住偷偷脸红。

恒公子生的真是好生风流呀。

侍女们都在私下偷偷的讨论,这个一被自家大公子带回来,就神奇的救醒了二小姐的恒公子不知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般本事。喜的老爷夫人当场就将他留了下来,吩咐人收出一个空闲的院落,照着家里公子们的奉例供给,生得又是如此一副风流俊赏的模样,若是有个好家世,怕是比家中的公子们都差不了什么呢。

不过,你听说没有呢,二公子不喜欢他,还扬言说要将他赶出姬家呢。

恒无远与最后一个害羞的小侍女打完招呼,嘴角的邪腻笑容不变,斜斜的晃进了一座院落,院子里空无一人。

他熟门熟路的走上游廊,推开房门往里面走去。

毫无意wài

的看到白衣胜雪的男子立在窗边,手上拿着长萧却并不吹奏,只是无言的望着窗外出神,饶是在呆,他的神情也淡漠的与天上行云一般。

“啧啧啧,弗然公子可是在回味昨晚的红绡帐暖有美如玉的夜?”

不等主人招呼,恒无远毫不客气的,在塌上给自己找了个舒坦的地方坐下,翘着二郎腿斜视窗边的白衣男子,满脸玩味戏谑。

“还是在后悔怎么就将那美人生生的给气跑了?如今,姬家上上下下都已经知dào

弗然公子昨夜做的好事了呢,过不了半天,怕是全帝都的人都会知dào

了。”

姬弗然神色未变。举起手上拿着地长萧凑到唇边。低沉绵远地萧声立kè

响起。

“哎……”

恒无远故yì

在他身后大声叹息。

前几日。姬伯兮与袁夫人找了一个来自没落世家。自愿做姬弗然侍妾地姑娘。接到家中来调养了几日后。便将她送到姬弗然房中侍寝。

姬弗然并不知家中长辈地安排。昨夜一回房中。便敏感地觉房中有异样。

点亮烛火后。现居然是一个神情娇怯地姑娘卧于塌上。身上只穿着单薄地睡袍。

姑娘十分紧张,结结巴巴的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之后,见姬弗然神色不变,只略点了点头,以为他同意了这番安排,正在心里松了口气,开始娇羞无限的时候,他却不知dào

从哪儿摸出一来递给她。

她十分惊鄂的盯着那,又疑惑的看看他,不知他是何用意。

姬弗然的神情淡如行云,朦胧的像是一幅晕染开来的山水写意,淡漠的道:“读这本佛经吧,于我来说,这便是最好的陪伴了。”

前来侍寝的女子,被告之只需读佛经便可,原本该是春意荡漾的时刻,两人却在灯下默默无言,他在看佛经,她在看他。

好容易挨到了天明,女子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着离去,直奔袁夫人的居室诉苦。

不过片刻,姬家上下都知dào

了这件事,大公子让来给他侍寝的美人,陪他读了一夜的佛经,真是……

不知是柳下惠还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恒无远一早从小侍女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乐的和什么似的,忙忙的梳洗了,便屁颠屁颠的跑来聒噪姬弗然。

讲了好久,见姬弗然的神色始终不为所动,萧声绵长不断。

恒无远转转眼珠子,眉目间的阴柔之色陡然蔓延到了唇畔,他微扬起嘴角,调笑一般的道:“弗然公子舍的下那般美人,怕是因为心中另有他美。只是不知这他美,究竟是姬三姑娘,还是长公主殿下?”

萧声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

恒无远眉峰上挑,趴在塌上用手支着下巴,瞧着窗边的白衣男子道:“我说弗然,你是不是准bèi

答yīng

长公主做她的驸马,怕她生气,所以将那美人给赶走的?”

“不是。”

萧声停歇,姬弗然低头拂拭长萧,淡然道。

不曾期望听到回答的恒无远一脸夸张的表情,受宠若惊似的,问道:“不是什么?不是准bèi

做驸马,还是不是怕长公主生气?”

“都不是。”

“那是什么?”恒无远不依不休,接着问:“莫不是怕姬三姑娘听到要吃醋?你别担心呀,她现在在冷宫里,消息可没那么灵通了,肯定不会有人和她说的。”

姬弗然停下手上拂拭长萧的动作,转头望了一眼恒无远,淡漠却冰凉的眼神淡淡的拂过他的脸,又低头拂拭长萧。

恒无远被他看的一阵,这气势真是……果真是命像天定啊,他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偷偷的想,嘴上继xù

道:“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那么偏僻的一个小宫殿不是冷宫是什么,真不知dào

从小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姬三姑娘受不受的了那苦啊,听说那地方可是很会闹鬼的呢!”

姬弗然放下长萧,回头望他,道:“你要说什么?”

“呀。”恒无远夸张的叫了起来,“原来弗然公子还是知dào

关心一下的吗,早说多好,省了我多少口舌。”

淡漠却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恒无远嘻嘻一笑,道:“其实我也是以前听人说的,说兰陵宫出过大事,接连闹了好几次鬼,然后就被封了起来,都不许人去住的。不知dào

未央宫里那个阴险的小皇帝,怎么着突然让姬三姑娘住那去了。”

皇朝的宫廷隐秘在他嘴里,仿佛是最不值钱的白菜一样任他说道,皇帝也变成了一个理应受人唾弃的阴险小人。

他自在的说,姬弗然自在的听。

相处这一月有余,姬弗然已经十分习惯的,时不时从他嘴里听到一些骇人惊闻的事情,有宫廷隐秘,有世家丑事,都是他从未听人说起过的。他从未问过他是从何处知晓这些事情,也从未问过他的身份来历,却莫名其妙的从不怀疑他说的那些话。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恒无远像是突然受了大刺激,噌的一声跳到姬弗然面前,呱呱乱叫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三章 二十年来尘与土

那又如何!”恒无远像是突然受了大刺激,噌的一声)7面前,呱呱乱叫起来。

“我真想把你的心给挖出来瞧瞧,是不是冰一样没有温度的,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这么悲惨,居然就说那又如何!再说,你又不是不知dào

,姬三姑娘这回出事源头就是在你身上,人家小皇帝觉得自家女人和你有一腿呢!”

姬弗然淡漠的脸上忽然浮现微弱的嘲讽之意,道:“不然我该如何,这本就不是我所能改变的局面,除了静默观之,还能做什么,去申诉,去辩解,去自白?可有丝毫用处?”

顿了顿,他接着说:“弗然向来认为鬼神之说荒谬至极,不过是借鬼神之名行人间污浊之事罢了。况且指月身边不缺护她周全的人,即便是陛下也不会放任她自生自灭。”

微微愣了下,恒无远反问:“你怎么知dào

?”

“陛下与弗然是姨表兄弟,弗然略知陛下性情一二。”

“原来你知dào

的啊……”恒无远阴柔美艳的脸庞上浮现不明所以的笑意,喃喃的自语了半句,又道:“假若我是你,前天当场就答yīng

了长公主,不就做个驸马吗,既得了个大美人,又能救心上人于水火,何乐而不为。”

前日,长公主派人送来帖子。

帖子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问姬弗然是否应允做驸马,若允,她立kè

设法让姬指月回昭华宫,若不允,那便让她在冷宫枯萎。

姬弗然退回了帖子,默然无语。

“弗然不齿。”别说他对长公主没感情,即便是有感情他也不会在此时应允,这本就不该是大丈夫所为之道。

“圣人啊。”

恒无远咋咋称赞。脸上却是满满地讽意。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该放开手段。大胆地去将心上人抢回来呀。”

姬弗然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不懂事地顽童。异想天开口无遮拦。

“哎哎。你别这样瞧我。我说地都是真心话。”

姬弗然摇头。“事实便是事实。何必空有幻想。自欺欺人。”

“我看不起你!”恒无远霍然站起来。大声道:“我若是你。是个男人。此刻就打进宫去。将那小皇帝打下马来。杀了也好。捆了也罢。先将心上人抢回身边。再得了他地天下。那时候他才知dào

我地厉害!”

微微有些惊讶他过分的激动,姬弗然依然是一脸淡然之色,摇道:“空口白话何必要说玩话,即便是玩话也该有个度。恒公子一人无牵挂,弗然家中却有上千人,自问也不曾怠慢了恒公子,何必为了逞一时口舌只之快,险姬家众人于不义之中。”

“你……懦夫。”

恒无远指着他恨声想要言语,却说不出话来,他阴柔艳丽的容色之下,隐隐有狠毒阴沉的神情涌动,乖戾诡谲之色几乎要冲破了脸皮强行而出。

咬咬唇,他沉声道:“好,既然你当我是玩话,那我便做给你看,到那时候你才知dào

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说完,他冷哼出声,也不告别,便拂袖大步离去。

那一夜,姬指月跌跌撞撞的回到飞阳殿时,几乎已是天明。

殿里的众人都不曾察觉主子外出半夜,在一个荒废的诡异宫殿里被吓的不轻,他们依然沉浸在香甜安稳的睡梦之中。

姬指月回房换下被钩破了不少地方,又粘满了泥污的睡袍,自己另外找一件换上,再将那颗碧玉坠子藏好,掩去所有痕迹。

第二天殿春问起时,只说半夜昂昂来闹她,她随着昂昂在院子里玩了一会,裙子是被树枝划破的。

殿春半夏不疑有他,骂了昂昂一顿也就罢了,又说要轮流守夜,姬指月却摇头不允。

虽然想来有些后怕,但是那神mì

的宫殿诡异阴森,却充满了玄妙的诱惑,似乎藏满了神奇的秘密,引的她想要什么时候再去一趟。

再过十来日,端午节就要到了。

楚妃打长安带人送了不少过节用的东西来,又说起袁夫人递了折子下月初一要进宫来看她。

不知不觉又是初一了……上次袁夫人进宫看她时也是初一,那一日黄昏她便搬到了飞阳殿,居然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了。

姬指月送走长安后,坐在厅中若有所思,一旁的半夏兴奋的盘算着怎么过节。

殿春好笑的问她说:“又不是没过过端午,年年都要过的节,用的着这么激动吗。”

“当然用的着啊。”半夏理直气壮,道:“以往过节都是随着大家一起,府里怎么安排就怎么过,从来没个自己的想法。今年可不一样了,我们就自己几个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到时候求求楚妃娘娘,让清秋和慕冬也来和咱们一起过,娘娘一定会同意的,我可想她们好久了。”

殿春笑着不答话,转头去看姬指月。

姬指月心不在焉的笑笑说:“你们想怎么过就自己商量去吧,今年确实是自由了,想怎么过怎么过。”

得了大令,半夏得yì

的看着殿春笑,兴奋的拉着她说东说西的。

姬指月耐不得她们吵闹,便独自回了房,一直歇到晚饭时分才出来。

因为下午歇久了,晚上便睡的晚了些,照管兰陵宫的两个老太监照例来巡夜时,她还在院中纳凉。

见着她,老太监们知dào

眼前这个清柔检丽的少女,虽然只是区区一个贵人,却是姬家的嫡支贵女,姬安公的遗世骨肉,贵不可言。

于是便殷勤的过来见礼,姬指月让半夏沏了茶来给他们喝,笑着说道:“公公们夜夜如此,真是辛苦了,喝杯茶歇歇脚吧。”

老太监喝着茶,呵呵笑着说:“老奴们都习惯了,不觉辛苦。”

姬指月点点头,问道:“公公们在这里多少年了?”

在心里算了下,老太监回:“二十一年了。”

半夏在一旁惊呼,“二十一年了!难道兰陵宫已经有这么多年没人来住过了吗,怪不得飞阳殿外路上的草都长的膝盖高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四章 听人叙道往事远

太监闻言,神情有些怪异,转头对半夏说:“姑娘时)E动吗?”

半夏摇头,道:“也不是,我就偶尔出去走走。”

“姑娘都曾去过些什么地方?”

“呀?”虽然有些奇怪老太监为什么这么问,半夏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也不知dào

那是什么地方,就是从我们院子里出去向右走,一直走前面有很大的槐花树,还有野菜地,前面好象是座大殿,我们小姐爱吃野菜,所以我常会去那采些回来。”

两个老太监相视一言,沉默不语。

“野菜有什么问题吗?”

沉吟片刻,一个老太监思量着回答说:“并不是野菜有什么问题,老奴只是想奉劝姑娘一句,野菜地也就罢了,前面可千万去不得,即便是那野菜地,能少去也就少些去吧。”

半夏听了越来越觉得奇怪,正要问为什么,却听到姬指月出声:“这是为何?”

“回主子话。究竟是为何老奴兄弟二人也不清楚,当年老奴被派来照管兰陵宫时,就被告sù

说,这宫里哪里都去的,就是野菜地前面的大殿去不得。那时老奴们还年轻,也不管许多,强着去过几次,回来后都是又吐又泻的,邪门的很,折腾的生了好几场大病。从此后一走到那附近,便觉得阴风阵阵,怨气很重似的,阴森的很啊,忍不住浑身就直打寒战,这些年越的如此,过了槐花树连一步都不敢再往前去了。”

“啊,那不是闹……”半夏说了半个字,蓦然被殿春捂住了嘴巴。

老太监连连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闹不闹什么的我们也不知dào

,小心着点总归是好的。”

“可是我去野菜地都不觉得有什么阴风啊。”半夏挣扎开来。忍不住又说。

老太监摇着头。“里面地玄妙谁也说不上来。姑娘们向来娇贵。若是要去采野菜。还是多带几个人趁着中午地时候去吧。这天晚了就越地寒渗了。”

拉着半夏。殿春点点头道:“公公们说地是。小心些总归是好地。说到底也是二十多年没人住过了。阴冷些也是正常地。”

姬指月在一旁听地眉头微颦。思虑片刻问道:“公公可知兰陵宫以前都有些什么人住过吗?”

“老奴不知。只晓得二十多年前住在兰陵宫地一位主子不知出了什么事。闹地可大了。当天就赶着将所有人迁走了。听说……”

一个老太监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却忽然被另一个老太监顶了一下。然后陪着笑对姬指月说道:“这老糊涂了。把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说。也不怕贵人主子听了不耐烦。”

姬指月笑笑,不甚在意的道:“这也无妨,老人家谁不爱说些旧事的。

那兰陵宫的主殿叫什么,住了这么些日子,我连这都不知dào

呢。”

这次老太监倒是很干脆的回答说:“兰陵宫的殿阁名中都有个阳字,主殿便叫信阳殿。”

“就是那去不得的地方……”另一个神mì

兮兮的补充道。

随着他们的话语,原本宜人清爽夜风徐徐吹来,生生带上了几分阴冷之意。

姬指月忍不住拂了拂胳膊,汗毛直竖。

“天色太晚,我也乏了,公公们早些回去歇着吧,半夏送送去。”

老太监们随着姬指月起身,行礼告辞而去,半夏送他们出门。

“主子。”殿春在她身后低低的叫了一声。

姬指月轻声一笑,望望天上那枚变的稍微粗了一些的下弦月,幽幽然道:“这兰陵宫,倒像是藏着不少秘密的样子呢。”

艾叶,蒲,篙草,苍术,白芷,雄黄,百索子,榕枝,香料……

楚妃送来过节的东西十分周全,半夏与殿春从里面一样一样分出来备好。

准bèi

用来做香包的香料提前几天就泡在了特制的药水里,几泡几晒,香气盎然,五毒不侵。粽叶也是如此,提前好几日便泡在了荷叶艾草煎的水里,更别说用来包粽子的糯米荤素各类馅料。

殿春被半夏的高昂情绪带动,也天天和她一起带着几个小宫女太监忙东忙西的。

昂昂见她们日日忙乱,十分好奇,总跟着来来去去,时不时的添乱,一个不留神就被它闹的人仰马翻,不是偷吃了包粽子的特制肉馅,就是掉进了泡香料的盆子里。

清冷的飞阳殿倒是多了不少热闹的感觉。

姬指月大多数时候都任她们随意闹去,偶然去看看,帮的上忙的地方也帮着搭把手,说说笑笑倒也开心。

这日午休醒后,她叫了几声殿春不见应答,知dào

她们肯定都是窝在一处做事情,便自己起床梳洗了往正厅旁的小偏厅走去。

离小偏厅尚有几步之远的的地方,她就听见了半夏的笑声和小宫女们叽叽呱呱的说话声。

不由得笑了笑,她刚走到门口,半夏的笑声忽然停住了,低低的叫了一声,很惊讶似的。

心里蓦然浮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似乎来的不是时候,进去不大好,走了也不大好,不进不退更尴尬。

是不是又要听壁角了?

姬指月歪着头笑了笑,自从进了宫,听壁角的机会倒是越来越多了,从最初的惶恐羞愧情绪里出来后,她现这倒是一个了解情况的绝佳方法。

“真的?”半夏虽然压低了,却掩盖不住惊讶愤nù

之情的声音十分醒目。

“是呀,宫里的人都在说呢,萧主子想要住到昭华宫去,陛下没让,萧主子又去湖边祭了好几日的花神,又哭又舞的呢。”细声细气的说话声,是新来的一个小宫女。

“呀呀。”半夏且惊且怒且不屑,“她也配住到昭华宫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随便就这样说说。”

“那陛下到底同意没有?”半夏的声音被殿春打断。

“没有罢。方才我去咸碧宫取五色丝线的时候,见长安姐姐和清秋姐姐正在那说话,长安姐姐说什么萧主子想要住到昭华宫去,怕是下辈子都不可能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 盂兰大节日日近

宫女说完,房间内静了片刻,想必众人都是在揣度她味。

“这倒是挺奇怪的……”半晌,殿春沉吟。

“那清秋有没有说端午来和我们一起过呀?”半夏急冲冲的问。

“恩,楚妃娘娘已经答yīng

了。”

“哈哈,太好了!”

“还有……”

“还有什么?”小宫女的声音细细的,又道:“陛下虽然没答yīng

萧主子住进昭华宫,却说要晋娘娘的位分,还特意为娘娘办场

“盂兰晚宴?端午的时候,宫里不是年年都要办盂兰大宴赛龙舟的吗?”

“不是正式的大宴会,是说正经的宴会完了后,陛下请萧主子家的人来,私下办场宴席,听说陛下准bèi

的十分雅致呢。”

“哼。”

半夏激动了,不知dào

踢翻了什么东西,哐当一声大响,她勃然大怒,高声道:“她也值得陛下特意给她办个宴,还请萧家的人来,不是还有个傻子嘛,傻子怎么进的了宫!”

“半夏。”殿春地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她似乎拉了半夏坐下。温言劝慰:“这倒也无妨。陛下爱宠谁宠谁。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殿春!那个萧美人哪儿能和我们小姐比啊。陛下居然也给她特意办个宴席。我真替小姐不值得!枉费小姐舍了大公子进宫!”

“半夏!”

殿春地声音十分严厉。她厉声呵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主子一开始就和我们说过了。你还嫌飞阳殿住地太舒坦了。非得要主子到冷宫去才行吗?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才到了这地步地!”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点声息全无。

好半晌。半夏才低声道:“姐姐。是我太着急说错话了。以后我都改。”

殿春叹口气,“这些话我们私下说说都无妨,只是千万别让主子听见,好容易这些天才睡的好了些,刚来的时候我夜夜去看主子,见都睡的很不安稳,可别再让这些事情惹的主子不痛快了。”

房里的人都应了一声。

殿春又遵遵叮嘱说:“明天便是初一了,夫人要来看主子,看你还这样乱讲不乱讲。”

“好姐姐,我错了,明天我把嘴巴封起来不说话还不行吗?”

殿春被半夏逗的扑哧一笑,道:“你要是真能把嘴巴封起来,怕是连夫人都要觉得奇怪要给你请大夫了呢。成了,我们别说这些了,好好包粽子吧,包好这个我就去瞧瞧主子醒了没有。”

姬指月听到这里,赶紧撩着衣裙轻手轻脚的快步回了卧房,做出刚起床梳洗完的样子坐在案前喝茶。

既然殿春不想让她知dào

那些杂事乱她心神,她又何必辜负了殿春的这片好意。

只是,殿春说夜夜来看她睡的是否安稳,那……那天晚上又为何不知她半夜离开卧房,踪影不见,直到拂晓时分方回?

袁夫人来时,少不得又是一番唏嘘劝慰。

姬指月主仆三人陪着她在飞阳殿细细的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一圈,回到大厅落座时,袁夫人面有不忍之色,点头感叹:“这地方虽然小了些,倒还能凑合,东西也还算齐全,只是服侍的人太少,不算殿春半夏几个,你身边的小丫鬟从小就有十二个,这会怕是许多事做起来都不方便的很,这些天住着可还习惯?”

姬指月亲手奉上茶盏,笑笑道,“如二婶所言,飞阳殿就是小了些,少些人陪伴也无妨,人多了还不知dào

该往哪儿安置呢。住了这一个月,指月倒觉得比以往清净了不少,连觉都能多睡会。”

袁夫人饶是不忍,闻言也是一笑,“你这孩子,真是……”

下半句话却被隐在了她垂下的眼睑里,袁夫人端过茶碗,低头掀起碗盖拂了拂,看到茶碗里的茶,有些惊讶的样子,“这是什么茶,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是槐花。”

袁夫人喝了一口,果然如她所言那般,清香宜人,她赞了几声,又道:“这槐花是从何得来,你们几个小丫头在这里,莫不是天天就想着怎么折腾吃食?”

一句话说的主仆三人都笑了起来,姬指月偏头指了指半夏,笑道:“都是这丫头想出来的法子,这些天都快把她小时候吃过的那些野玩意们都做了一遍,味道倒也都还不错。还老算计着怎么过端午,成天叽叽咕咕的,都快把我烦透了。”

“野玩意?”

半夏在一旁解释:“就是一些野菜花朵做的菜肴之类的,那日做了一回后见还算对小姐的胃口,便又做了几次,都是半夏小时候自己吃过的,绝对不敢给小姐吃什么杂东西,夫人您别担心。”

“半夏丫头的嘴巴还是这么快。”袁夫人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喝了口茶,大袖掩去她的面容神情,只余一双微微颦起的眉头露在大袖之上。

放下茶碗,她回忆道:“半夏今年也是十六岁罢,我记得那一年大嫂带着你回来的时候说是六岁,与指月正好是同年,殿春比你们大一年,是十七,和伺月是一年……半夏,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一个人在临安讨生活是怎么过的吗?”

半夏偏着头想了片刻,道:“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了,总归就是到处乞讨,经常会被人赶被人打,运气好的时候才能吃饱,衣服是去乱葬岗扒死人衣服穿的,有时候也会遇到好心的人给一两件旧衣服,肉一年都吃不到一口,所以小时候吃过的好吃的东西,一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总归还是我自己嘴谗罢了,所幸的是后来遇到了大夫人,才能服侍小姐,比之以前的日子,真的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袁夫人点点头,叹道:“知足常乐,要是真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不枉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我看你们几个现在在这里过的倒也还挺舒坦,比我原先想的要好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六章 此玉原是有故事

了顿,袁夫人继xù

叹道:“若是一直如此,清清净净T错,我和你二叔就怕你受不得委屈,非要讨回个是非曲直,只怕还是要吃亏。眼下还是先忍忍吧,等时机到了,二叔二婶自然会为你谋划,讨回公道,也不说为了别的,毕竟那样的说辞……”

袁夫人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不快,不再说下去。

姬指月被贬飞阳殿,谕旨上只说是御前失德,事后楚妃勒令那日在场的人不许在外人面前提起。

然而,寻常人都能看的出来,谕旨上的只不过是借口而已,连私自出宫都被少年帝王所包庇着的姬家贵女,怎么会因为这简单的四个字就被连贬数级,降到荒芜了数十年的废弃宫殿。

宫廷的秘密,对一些人来说,从来都不足以成为真zhèng

的秘密。

姬家家主夫妇在第二日便打探到了隐情,惊异错愕复杂的心思流转,先是狠狠的罚了姬宜然,然后便是想方设法让自家的姑娘在冷僻的宫殿里能过的好一些,接下来才是谋划寻求时机。

姬指月仍然笑着,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去,“其实指月觉得像现在这样挺好的,又清净又舒坦,也没那么多规矩。”

“二婶也这样觉得。”

袁夫人接口,两个人相视一笑,又别开了视线,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此时日虽说闲淡悠然,却怕是不会长久。

静默了片刻,袁夫人开口笑道:“方才你说半夏丫头天天算计着怎么过端午,大节就没几天了,可有准bèi

好怎么过节?若是缺了什么,二婶让人送来。”

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近日来为过节准bèi

地物什一一说来。袁夫人听完道:“楚妃娘娘倒真是有心。送来地东西如此齐全。”

又道:“你二叔最近忙地成天不着家。前些日子北边后秦说是要派使节来帝都商谈什么。准bèi

着接待使节忙了好一阵好容易忙完了。又说推迟一个月来帝都。叫你二叔白白地操劳了一场。我跟着给他打点。连过节地准bèi

都没做好。”

姬指月见袁夫人茶盏里地茶水半干。便起身亲自续水。又捧到她面前地案上放下。“二叔太劳累了。还是要注意些身子才好。“

袁夫人点点头。抬头看到她正坐回原位。

姬指月伸手撩了撩鬓角地碎。胸口地衣襟半开。露出一方白皙无暇地肌肤。柔软地衣物沿着微微突起地锁骨向下蜿蜒旖旎。胸口挂着细细地银链子。有一点荧绿晶莹地光芒被隐在衣下。时而可见。

比起进宫前。她地模样未变。却多了种难以言明地气韵。眉眼间偶尔神情流转。光华皎然如月。渐渐地有了几分当年她母亲江南之美地风范。

袁夫人忍不住自得的扬起了唇角,却又立kè

僵住。

她微微向前倾斜着身子,探过隔在她与姬指月之间的茶案,皱起眉头看着姬指月的胸口,“指月,你胸口挂着的是什么?”

姬指月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伸手将隐在衣物之下的链子拉出来,托着一方碧绿通透的的玉坠子道:“二婶说的是这个吗?”

泪珠形状的玉坠子碧绿晶莹无暇,在少女白皙柔软的掌心散着荧荧碧意,带着些许森然冷意,看久了有种阴冷之感。

姬指月端详着玉坠子许久,微微有眩晕之意,好久都没听到袁夫人的回答,她抬头看去,却见袁夫人神色大异。

坐在她对面端庄典雅的贵妇人神情骇然,像是见着了一缕从棺木里爬出来的鬼魂一般惊惧讶异,她一手揪着胸口的衣襟,一手捂着嘴巴,掩住几乎要夺口而出的惊呼声,瞪大了双眼盯着姬指月掌心的玉看。

“二婶?”

姬指月从来没见过袁夫人这个样子,她印象里的二婶总是时刻保持着贤淑高雅的神色,从不会为了什么而失色,哪怕二姐病危不醒的时候也是如此。

此刻,她却神态异常举止失常,满脸惊恐失色。

“二婶?”

见袁夫人依然不答,姬指月托着玉坠子往她面前送了送,又问了一遍:“二婶是说这个吗?”

袁夫人像是被送到她面前的玉坠子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意识到自己在几个小辈面前的失态,勉强定了定心神,从姬指月手里接过玉坠子想细细的瞧瞧,却又被触手的那森冷冰凉之意骇到,忍不住将玉抛开。

“丁冬”一声,玉坠子落在描金的乌木长案上,出沉闷的声响。

袁夫人被玉坠子落下的声响又惊了一跳,惶惶然看着姬指月将玉捡回来握在掌心,偏过头来问:“二婶,这玉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

袁夫人快速的接口,像是要借此否定什么,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这玉是从何而来?”

姬指月握着玉微微低下了头,眼睑垂下,盖住了渐变的眸光,低声道:“是陛下送的。”

“陛下送的?”

“恩。”

袁夫人闻言像是放下了心,重新归位坐好,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二婶,刚才指月还以为这玉有什么问题呢。”

袁夫人赧然一笑,道:“是二婶失态了,也怪这块玉太像一件旧时之物,乍一看实在是惊讶。”

姬指月了然的点点头,“是二婶年轻时候用过的心爱之物吗?”

“也不是,是你二叔的。”

“二叔的?”姬指月微微睁大了眼睛,咯咯笑了两声,道:“二叔也有这么秀气的玉吗,这玉一看就知dào

是给姑娘家带的呢。”

袁夫人略转头看向窗外,夜合花在院子里开的如火如荼,浓烈的香味侵袭着人的感官,乍乍的闻久了,微微的就会有些醉酒一般的迷蒙之感。

她浅浅轻笑,眸色蒙上了朦胧的追忆之色,“你二叔的玉原本是一对的,他留了一个,还有一个是你大哥哥的生母所有。”

姬指月越睁大了眼睛,连带着殿春半夏也忍不住屏气凝神静静的听她徐徐道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七章 再去信阳不得入

弗然的生母,姬伯兮的元妻,几乎是姬家的禁忌,她TT人提起过,更别说是从作为续弦的袁夫人口中亲口说出。

“大哥哥的生母?”

姬指月轻声的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柔绵软,生怕将袁夫人从追忆的梦境里惊醒。

“是啊,那对玉坠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老爷的那一个到现在还留着呢。”

“那另一个呢?”

“不见了。”

“不见了?”

“自从她去了后就再也不见了。”

袁夫人的声音很平淡,却有着轻微的压抑,诉说着厮守了二十年的夫君与别的女子的过往。

许是压抑的太久了,许是花香太醉人,她二十年来头一次在小辈们面前叙起时隔数十年的旧事浮尘。

“二婶,她是怎么去的?”姬指月思索了许久,还是不知dào

该如何称呼那个人,只好含糊的用她来代替。

“难产。在生弗然地时候难产。当时就去了。”

姬指月握紧了手心地玉坠子。掌心微微出了些汗。她静默了片刻。才道:“她……她是静孝懿皇后地姐姐吗?”

仿佛突然从梦境中惊醒。袁夫人转头看她。眸光清宁。略带着探究地神色。道:“你怎么知dào

?”

二十多年前地旧事。早被淹没在了流逝地时光里。纵然有人依然念念不忘。姬家却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她是从何得知。

姬指月见袁夫人神色肃然。略低了头低声说:“是陛下说地。陛下说他母后与大哥哥地生母是亲姐妹。他与大哥哥也是兄弟。”

袁夫人放缓了神情。她忍不住叹道:“指月……你觉得陛下如何?”

“陛下……”只说了两个字,姬指月却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低了头默默无语。

袁夫人的神色越的柔和,她伸手摸了摸姬指月的脑袋,轻声说:“既然这玉是陛下送的,说不定与先皇后也有些渊源,两姐妹有一样的东西也不奇怪,你好好收着吧。”

姬指月低头应是,又好奇的问:“二婶,先皇后与大哥哥的生母长的像吗?”

“双胞胎姐妹,自然是相象的。”袁夫人微笑着说。

“那……我母亲认不认识先皇后姐妹呢?”犹豫了会,她还是忍不住问。

略有惊讶复杂的神色掠过,袁夫人的眼中有探究的神情时隐时显,她笑了笑,道:“你这傻孩子,问的都是什么问题。那时候,你母亲是姬家的大少夫人,是外命妇,声名显赫,每月都要朝觐皇后,与先皇后自然相识,另一个,是她的>茶碗喝茶,不再继xù

谈论这个话题,姬指月收起玉坠,微笑无语。

送走袁夫人后,半夏去厨房查看晚膳,整理袁夫人带来的东西,殿春陪侍在她身旁。

姬指月将玉坠子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小盒子里收好,转身看着殿春,道:“殿春,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这个玉明明不是陛下给的,我为何要这样对二婶说,这玉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殿春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殿春自然是觉得奇怪,不过主子如此行事,必是有不得以的理由。”

接过茶碗,姬指月轻声道:“谢谢你没告sù

二婶,殿春姐姐。”

殿春面有殊色,转瞬即逝,却不答话。

姬指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愣愣的出了神,轻轻的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殿春说:“我只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假若有一天全都明白了,我再清清楚楚的告sù

你罢。”

寂静暗默的子夜时分,姬指月独自沿着青石小道,又一次踏上了通向那座阴森荒芜的华丽宫殿的莫测途径。

下弦之月越的纤细,皎皎然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上,宛若一道由尖锐的薄片刀刃割在心口上的伤痕,银色的苍白月光是那流泻满地的血污痕迹。

四周一片漆黑无光,远远近近触眼可见皆是毫无光亮的浓灰浅黑,微弱凄清的苍白月华是天地间唯一的光芒,花木枝叶蛰伏在黑暗里,随着夜风袭来簌簌作响。

有了上次的经验,姬指月执一盏琉璃烛台,行在繁茂的花木之间。

几缕昏黄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飘渺,夜风被阻挡在了透明的琉璃灯罩之外,远远望去,犹如鬼灯夜行。

几日工夫,道旁的花木愈见疯长,几乎淹没了原本就不甚宽阔的小道。

姬指月在黑暗中艰难的辨别道路,长如墨,白衣翩然,随风招扬,月光微微彰显出少女窈窕单薄的身姿,一张秀雅清柔的雪白脸庞在烛火里若隐若显,暗暗有异样的光华流转盈盈。

一路走过依旧花开未败的槐花树,野菜地,前面是一大片过膝的野草,费力穿过到达宫殿后院的门口。

姬指月愕然现,破败腐朽的院门上,新挂了一把澄澄光亮的大铜锁,四周的一切都是陈旧的,惟有铜锁是新的,月光照来,看去有一种不和谐的诡异感。

莫不是那两个老太监上的锁?

老太监曾对她们说过,这兰陵宫里哪里都去得,就是这信阳殿来不得,给院子上锁也不奇怪。

只是,那夜他们却也说过,他们已有数年不敢靠近过这座宫殿,若是一靠近便会被邪风所侵,病倒在床。

是耶?否耶?

思绪飞快流转,却又迅速的被一一否定。

又或许……是有不知名的人来到此处,关闭了这神mì

荒芜的宫殿的大门?

姬指月站在院门外思索许久,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

上一回来的时候,因为匆忙恐惧,只是粗粗的大致走了一遍,连母亲的画像都没有好好的看,她原本打算这回细细的观察一下,再将母亲的画像给带出来。

却没想到,在其门外而不得入。

她拨开脚下的茅草,沿着围墙往旁边走去,想要绕到信阳殿的正大门进去,却被眼前那错综复杂盘绕生长的藤蔓野草阻挡了脚步,前进不得。

手上的烛火结了烛花,霹啵一声微微作响,惊的她左眼眼皮跳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八章 但祈蒲酒话升平

上的烛火结了烛花,霹啵一声微微作响,惊的她左眼0(

风从四处吹来,依旧是那阴森森刺骨入髓的冷风。

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姬指月拉紧了胸前的衣襟,回头看看沉浸在黑暗里的信阳殿,犹如一头巨大的野兽蛰伏在她身后,伺机吞噬眼前所见之物。

心底寒意渐起,她回过头来,沿着来时的道路,独自踏上了归途。

端午那日,清秋慕冬早早的就到了飞阳殿,又带来许多楚妃特意准bèi

的粽子香包建人豆娘之类的过节之物。

半夏抱着昂昂,一早就等在了兰陵宫大门口,若不是旁边有两个老太监拦着,只怕早就跑出了宫门。

好容易见着了她们俩,三个人都很兴奋,一路说笑着回到了飞阳殿。

小小的飞阳殿挂满了艾草,榕枝,蒲一类的驱虫逐毒之物,姬指月与殿春带着新制的香包站在游廊下等着她们。

几人相见,寒暄一番后,半夏照例捧上了她引为拿手之作的槐花茶。

清秋慕冬一喝,也是十分的惊奇,半夏便在一边哈哈大笑,得yì

洋洋将自己这些天来折腾出来的吃食好好的夸耀了一番,见她们俩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又拍着胸脯说一会她要亲自下厨做一大桌风味独特的膳食让她们开开眼界,听的清秋墓冬是又怀疑又期待。

午膳时,半夏果然依言亲自下厨做了膳食,她死活拉了她们俩坐下来一起吃,姬指月也摇摇头说不要她们站在一旁立规矩,于是她们四人便侧身陪坐在下,一室的其乐融融。

吃着吃着。慕冬却莫名其妙地红了眼圈。

殿春看了她一眼。不一言地低下头为姬指月布菜。半夏却忍不住咋呼起来。

“慕冬。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刚不是还说楚妃娘娘对你们很好吗。难道是底下地人不服?你说是谁。我去替你出气!”

半夏义愤填膺地握紧了拳头。却忘记了自己无法离开兰陵宫半步。

慕冬慌忙摇了摇头。张张嘴巴正准bèi

辩解。旁边地清秋却扯了扯她地衣袖。揶揄似地说:“娘娘和长安姐姐对她可宝贝着呢。连我都嫉妒了。谁敢找她麻烦。我说呀。慕冬是因为吃上半夏亲手做地菜。觉得太感动了所以想哭。是不是?”

说着。清秋偏过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慕冬赶紧连连点头称是。

“真的?我做的菜真这么好吃?”

半夏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两个人,见她们俩都是一副确实如此的笃定表情,又得yì

洋洋的笑了起来,话唠本性作,将案上的菜肴从配料到火候到装盘详详细细的一一介shào

过去,听的清秋慕冬一头雾水,十分茫然。

她只顾着说话,没有看见慕冬越来越红的眼圈和清秋沉默的表情。

姬指月放下手里的碗筷,静默的看着她们俩,殿春在一旁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

半夏惊讶的停了下来,才看见慕冬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其它三个人的表情也都十分异样,她迟钝的问:“你们都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

远远的,兰陵宫外传来击鼓吆喝的声音,夹杂着雄厚的齐声呐喊欢呼。

姬指月听着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一般不真实。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每年的端午,王公大臣们都会分成几组,亲自在未央湖上比赛划龙舟,皇帝做裁判,赢的那一方大有赏赐。

击鼓声大作,远在未央湖之西的兰陵宫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想必是十分的激烈热闹。

飞阳殿里静默无声,连空气的流动都缓慢几分,将宫门内外的世界一分为二。

外面的世界热闹喧嚣,有龙舟有盛宴有灯谜有诗会有娇艳如花的宫妃们有意气风的竞渡有容色雅致的少年皇帝。

里面的世界却清冷寂寞,她守着这一处小小的院落无处可去,虽然挂满了艾叶榕枝,酒里加了多的不能再多的雄黄,香包建人堆满地,却仍是清清冷冷的没有几分过节的欢乐热闹气氛。

心里微微觉得闷气,她端起雄黄酒一气饮尽。

半晌,慕冬才抽抽鼻子瓮声瓮气的道:“我只是觉得,小姐和你们在这里孤零零的,还吃野菜,连半夏姐姐都要亲自下厨,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我却在咸碧宫那么安乐,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罢了。”

“傻丫头。”姬指月哑然失笑,“这有什么。”

殿春也笑了起来,道:“我们又不觉得苦,比起以前还自在了不少呢。”

“可是……”慕冬犹豫了一下,又说:“我还是觉得不该这样子。”

半夏终于回过了神,她扮了个鬼脸,玩笑道:“那这样吧,你说你觉得自己过的太安乐了,去求求楚妃娘娘把咱俩换一换好了,你来飞阳殿烧饭,我去咸碧宫过几天舒坦日子,不就岂皆大欢喜了。”

姬指月殿春都被她讲的无语失笑,慕冬却神情一振,面有不忿之色,清秋赶紧在下面拉她的衣袖,还是没来得及挡住她脱口而出的话语:“我倒情愿这样子呢!”

笑意消散,姬指月坐正了身子,正色问道:“为何?方才你们不是还说,娘娘对你们都很好吗?”

清秋偏过头偷偷的对慕冬翻白眼,慕冬自觉失言,怯怯的低了头绞着衣角,不一言。

姬指月的目光从清秋脸上滑过去,停留在慕冬身上,“慕冬,难道刚才你们是在骗我,为了让我安心才说娘娘对你们很好?”

“不是的。”

慕冬赶紧连连摇头,否定这个说法。

“那是为何?”

怯怯的看了眼清秋,慕冬略低了头,轻声道:“因为我不喜欢听别的主子说小姐的不是,在咸碧宫却常常会听到。”

一语出口,满堂静默,连伏在案尾撒欢的昂昂都忍不住缩了缩尾巴。

半夏呆了半刻,迟疑着道:“难道楚妃娘娘天天都和你们说小姐的坏话?”

慕冬摇了摇头。

“是每日来向娘娘请安的主子们吗?”思索片刻,殿春开口问道。

慕冬轻轻应了一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九章 夜合也难人情暖

妃位尊年长,咸碧宫代执中宫事务,况似内廷无冕之)F会有许多宫妃去向她请安。

年轻的宫妃们不被尔容所待见,日日将时光消磨在一些细微的琐事之上,皇帝宠谁不宠谁,向来是她们最关注的热点。

姬指月独宠数月,失宠遭贬后,趁了不少人的心,以往不敢讲的一些话,都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了。反正她已经失了宠,被禁足在荒芜的小宫殿里,能拿她们怎么样,姬家的权势再大,也不能公然干预内廷之政。

如此这般,竟然日日有人在楚妃面前说长道短,饶是过了一个多月还未完全平息。

姬指月微微吁了一口气,“随她们说去吧,我又不会怎么样,说久了说累了自然就不会再说了。”

“可是,小姐……”慕冬张张嘴巴,想要继xù

说,却被殿春打断。

殿春略颦了眉头,面带思索之色,问道:“主子们来咸碧宫时,都是你们随侍在侧?”

难道不应该是长安?

慕冬看看清秋,点了点头。

清秋叹口气,接口道:“主子们来请早安时,娘娘每日都让我们随侍在侧,说是让我们认认清楚宫里的主子们到底都是些什么心思。主子们见我们俩在,最初的时候也不大说些什么,过了几日后便不再顾忌我们,天天说小姐的是非。不过,这几日来,说的已经少了许多,渐渐的都开始说萧修容了。”

萧修容,原先的萧美人,想入昭华宫而不得,皇帝为了安抚她,几日前已经将她连升数极,从一个美人升到了九嫔之一的修容,居永淳宫主位,又要为她举办家宴,正是春风得yì

之时。

半夏听地愣愣地。“娘娘为什么要你们认清楚那些人想地都是什么?”

姬指月微微别过了头看向窗外地夜合花树。听到清秋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说如此一来。假若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小姐身边。也好分辨地清楚来往地那些主子们。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地。”

夜合花开地烂漫。满树雪白。浓郁袭人地香气弥漫了整座小小地院落。半夏在树上悬挂了五色丝线与长命缕。色彩斑斓地丝线在午错时分地暖风里来回飘荡。犹如她们地说话声一般绵软缠绕。

“娘娘地意思是。主子也许还会复位?”

“我也不知。只是有一日听娘娘和长安姐姐说什么。萧修容怕是不会长久了。”

“呀呀,是不是陛下终于厌倦了她?”

“陛下的心思,我哪儿清楚。”

半夏嘟起了嘴巴,“那个萧美人,哦,萧修容,我讨厌的很。”

慕冬点头赞同,“我也不喜欢她,一听说陛下在咸碧宫,就打扮的妖妖娆娆的来请安,还老捧着胸口说心口疼,怕是祭花神时受凉落下的病根。陛下和娘娘的脾气真好,每次都嘘寒问暖的,还叫太医天天都去问脉。”

半夏恨的牙痒痒,却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殿春问:“你们时常能见到陛下吗?”

两人一头。

“陛下有和你们说过话吗?”

清秋犹豫了片刻,道:“有,陛下还说委屈我们了,神情很是温和。”

姬指月嗤然出声一笑,回过头来道:“陛下的神情总是很温和。”

她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慕冬仔细的瞧了瞧她的神色,怯生生的开口轻声说:“也不全是很温和的。那一日我经过书房外,听到陛下和娘娘在里面争执,好大的声响,听着声音都像很生气。过了会陛下一个人出来匆匆的走了,连长安姐姐在后面追着都不理呢。”

“吵什么吵什么?”半夏来顿时了精神,好奇的追问。

“我也没听清楚……不过,隐约好象有听见提起小姐。”

“呀。”

半夏掩嘴轻呼,清秋对着慕冬不住的翻白眼,殿春忍不住摇头。

姬指月却在她们各异的神态中垂下了眼睑,静默无语的低头喝汤,掩盖翻涌的思绪。

日落之后,清秋慕冬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咸碧宫,半夏依旧将她们送到兰陵宫门口。

姬指月在用佩兰,艾叶,凤仙,白玉兰等香草特意煎制的兰汤里沐浴之后,这还算圆满的端午之日便算是过完了。

拧干长,她早早的就上了床,熄了烛火透过窗柩看月亮。

下弦月渐渐的变的圆润了起来,一日一日的涨不停,连带着月光也盈盈消长。

不知过了多久,殿春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走进来,到床前理了理纱帐,关上洞开着的窗扉,转身掩门而去。

待她离去之后,姬指月又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默然注视着挂在床头的香包。

自从迁到飞阳殿来,每晚临睡的时候,她总习惯摘一朵夜合花放在床头,夜夜沐着花香入眠,今晚换上了为端午特制的香包,反而有些不习惯,叫她忐忑无法入睡。

下床又将窗扉打开,飞阳殿里早已熄了灯火,只余廊下两盏昏黄的宫灯暧昧不明。

远处却有通明灯火,笙萧不断。

抚着窗扉上的雕花纹路,姬指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即消失在了夜风中。

永淳宫里,萧家家宴方休不久。

寝殿里,萧修容端了一盅燕窝徐徐行到案前,温言软语笑道:“妾见方才陛下在宴席上用的不多,特意吩咐厨房炖了盅燕窝,燕窝里加了蔷薇花瓣,是陛下喜欢的口味,趁热用了吧。”

尔容斜倚在锈墩上,玄色大袖衣裾拖曳在地,他意兴阑珊的随意翻阅着萧修容搁在案上的琴谱,闻言抬头,墨色漆黑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妃子飞红了脸颊,才浅浅笑出声来,“真是有劳青曼,费心记得朕的口味。”

萧青曼沐着少年清雅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红了脸,她将燕窝放在案上,侧身在他对面的案前跪坐下来。

“陛下是妾夫君,照料夫君本来就是妾的分内之事,何来费心之说,陛下真是见外。”

她略举高了大袖,半掩着脸庞娇声轻笑,一双秋水眼瞳几乎要盈出水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章 兰香暗暗随风潜

说来,妾还不曾好好谢过陛下为妾办的家宴,思来想)何谢陛下,便亲手缝了这只香包,陛下不要嫌弃才好。”

说着,萧青曼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只香包,放到尔容面前。

香包十分精致,散着浓烈的香味,几乎盖住了空气里弥漫着的淡雅的墨兰香气。

尔容伸手,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抚过香包,引的萧修容止不住的战栗,他将香包挂在腰间,漫不经心似的笑着,一双墨色的眼眸里似乎蕴藏了无尽的情意:“青曼可真是小气,区区一个香包就想打了朕吗?”

萧青曼眼波流转,上了胭脂的眼睛十分妩媚,微微斜着看向对面俊雅的少年皇帝,娇声笑着:“陛下想要青曼如何直说便是了,凡是青曼所有一切,都是陛下的,陛下只要开口,青曼无不奉从。”

少年的皇帝啊,总是一副多情温柔的样子,她却领略过了他最无情的一面。

今日的宠妃,永淳宫的萧修容,日日在宫妃们面前高傲犹如孔雀,却无人得知她夜夜不得如愿。

那日,少年皇帝说要为她举办家宴,她随意笑说要在昭阳殿办,她喜欢那里的景致。

容色雅致的少年皇帝却怔怔出了回神,怅然道“杏花已败,何来景致。”

她自然是记得的,昭阳殿里的几株老杏花信迟,那一夜开到尽致荼靡后,第二日便尽数凋零,落了一地雪白绯红的花瓣,数日不腐,颜色如新,鲜艳香靡,观之如霞,惹的宫中上下人等都去观看,被引为美谈。

昭华宫不得入。那便退而求其次。也在昭阳殿见一回家中诸人吧。

然而。亦不可得。

她恨。

今夜。她必定要得到她想要地东西。

思及此。她略低了头。娇媚地浅笑浮起。

尔容玩味似地盯着萧修容。直看地她连脖颈都变地绯红。微微低下了头仍不知。

少年的墨色眼眸是与寻常无异的温柔多情,心里却无法抑制的想起了另一个类似家宴之后的夜晚。

记忆里的那个水蓝色衣裙的少女,鬓角别着他亲手簪上去的鸢尾花,神情惶恐,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之色,生怕他会突然让她侍寝。

眼前的这个,却浑身散着荼香艳的氤氲气息,眼波似水般荡漾,连殿里的燃着的香与香包都特意搭配成另人迷醉的。

真是天差地别。

他微微笑了笑,犹如墨兰朵朵在殿中绽放,惹的萧修容又是一阵轻轻的颤栗。

坐直了身子,他向前探出身去,俯视萧修容愈加迷乱的水眸,轻轻笑道:“朕不要青曼的所有,只要青曼……”

只要什么?

萧青曼略睁大了眼睛,努力让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识变的清醒一些,无奈却觉得脑袋越的沉重,浑身躁热如火,她当然知dào

这是自己特意配的香起了效果,要不然陛下也不会靠她这么近,那形容淡雅如兰的唇几乎要碰到了她的额。

陛下真是容色逼人似雪啊……太优雅了。

她想听到陛下说想要她做什么,静静的等了片刻,却不见他再开口,正想开口问,后脑忽然一阵剧痛,便失去了意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模糊看到玄色长衣的少年笑颜如兰,清雅高华,是她从不曾见过的真心的笑容。

尔容放开托着萧修容后背的手,任她绵软滑落趴在地板上。

拂展大袖站起身来,他背手走到窗前,静默的站立了片刻,回头看一眼趴在地上意识不知的萧修容,喃喃自语道:“如此美人,真是消受不起。”

话音未落,玄色单薄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暗默无声的深蓝夜色里,犹如烟雾一般不见了踪影。

不知躺了多久。

姬指月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入不了眠。

端午之日向来十分炎热,饶是她生性畏寒耐热,却也是出了一身薄汗,丝制的里衣微微粘在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窗扉洞开着,偶尔有几缕略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来,尚未吹到床前便消散在了银白皎然的月华之中,好是闷热。

蓦然想起信阳殿那阴森冰凉的空气,她转身摸索外袍准bèi

下床,索性也是睡不着,不如再去走一遭,兴许锁解了也不一定。

那森然阴凉的宫殿,诡异的血迹,母亲的画像,先皇的墨迹,这些天来犹如一块大石压在她心上,始终无法放下。

刚摸到外袍,忽然听到房门外有异样的声响,似是有人踏着夜雾而来,脚步时轻时重,时快时慢。

“昂昂?”

黑暗中,姬指月停下了穿衣服的动作,侧耳倾听。

这脚步声不像是殿春半夏,那便只有昂昂,半夜不睡觉又来闹她。

预期中小狗绵软的低吠声却没有响起,她模糊的想起来,睡前半夏将昂昂带到她的房间里去了,此刻绝不可能会出来。

一阵大风吹来,吹皱了床前的纱帐,飘飘忽忽的荡漾不住,她坐在床上感受到了些许凉意,外有幽暗莫明熟悉的香气袅袅袭来,微不可闻,丝丝不绝如缕,让她在这炎热的夜里生生打了一个寒战。

门外无人应答,脚步声却渐渐的近了,越来越慢,仿佛伺机骤然作。

“咚”的一声,似是重物撞在门上,再落地之声。

姬指月骇然,抱紧了怀里的外袍喝道:“谁?”

依旧无人应答,只有清冽幽暗的香气自门缝中飘忽而来。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香味,姬指月不闻门外声响,细细的分辨,骤然惊醒。

兰香呵,月华之中流泻的是久违了的墨兰香味。

梦耶?否耶?

有些恍惚的,她穿起外袍下床往外走去,愈往外兰香愈烈,走到门边时墨兰香味几乎如迷雾一般汹涌包围,带着丝丝腥甜的气息。

从来没有闻过兰香如此浓烈。

喃喃的,门外微有人声呢喃。

她站在门内呆,手放在门把上,却迟疑着不开启。

人声呢喃,渐语渐弱,似是渐渐远去。

姬指月咬了咬唇,忍不住还是开了一条缝向外窥视,夜色之中并无人在外……

第九十四章 听人叙道往事远

太监闻言,神情有些怪异,转头对半夏说:“姑娘时)E动吗?”

半夏摇头,道:“也不是,我就偶尔出去走走。”

“姑娘都曾去过些什么地方?”

“呀?”虽然有些奇怪老太监为什么这么问,半夏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也不知dào

那是什么地方,就是从我们院子里出去向右走,一直走前面有很大的槐花树,还有野菜地,前面好象是座大殿,我们小姐爱吃野菜,所以我常会去那采些回来。”

两个老太监相视一言,沉默不语。

“野菜有什么问题吗?”

沉吟片刻,一个老太监思量着回答说:“并不是野菜有什么问题,老奴只是想奉劝姑娘一句,野菜地也就罢了,前面可千万去不得,即便是那野菜地,能少去也就少些去吧。”

半夏听了越来越觉得奇怪,正要问为什么,却听到姬指月出声:“这是为何?”

“回主子话。究竟是为何老奴兄弟二人也不清楚,当年老奴被派来照管兰陵宫时,就被告sù

说,这宫里哪里都去的,就是野菜地前面的大殿去不得。那时老奴们还年轻,也不管许多,强着去过几次,回来后都是又吐又泻的,邪门的很,折腾的生了好几场大病。从此后一走到那附近,便觉得阴风阵阵,怨气很重似的,阴森的很啊,忍不住浑身就直打寒战,这些年越的如此,过了槐花树连一步都不敢再往前去了。”

“啊,那不是闹……”半夏说了半个字,蓦然被殿春捂住了嘴巴。

老太监连连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闹不闹什么的我们也不知dào

,小心着点总归是好的。”

“可是我去野菜地都不觉得有什么阴风啊。”半夏挣扎开来。忍不住又说。

老太监摇着头。“里面地玄妙谁也说不上来。姑娘们向来娇贵。若是要去采野菜。还是多带几个人趁着中午地时候去吧。这天晚了就越地寒渗了。”

拉着半夏。殿春点点头道:“公公们说地是。小心些总归是好地。说到底也是二十多年没人住过了。阴冷些也是正常地。”

姬指月在一旁听地眉头微颦。思虑片刻问道:“公公可知兰陵宫以前都有些什么人住过吗?”

“老奴不知。只晓得二十多年前住在兰陵宫地一位主子不知出了什么事。闹地可大了。当天就赶着将所有人迁走了。听说……”

一个老太监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却忽然被另一个老太监顶了一下。然后陪着笑对姬指月说道:“这老糊涂了。把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说。也不怕贵人主子听了不耐烦。”

姬指月笑笑,不甚在意的道:“这也无妨,老人家谁不爱说些旧事的。那兰陵宫的主殿叫什么,住了这么些日子,我连这都不知dào

呢。”

这次老太监倒是很干脆的回答说:“兰陵宫的殿阁名中都有个阳字,主殿便叫信阳殿。”

“就是那去不得的地方……”另一个神mì

兮兮的补充道。

随着他们的话语,原本宜人清爽夜风徐徐吹来,生生带上了几分阴冷之意。

姬指月忍不住拂了拂胳膊,汗毛直竖。

“天色太晚,我也乏了,公公们早些回去歇着吧,半夏送送去。”

老太监们随着姬指月起身,行礼告辞而去,半夏送他们出门。

“主子。”殿春在她身后低低的叫了一声。

姬指月轻声一笑,望望天上那枚变的稍微粗了一些的下弦月,幽幽然道:“这兰陵宫,倒像是藏着不少秘密的样子呢。”

艾叶,蒲,篙草,苍术,白芷,雄黄,百索子,榕枝,香料……

楚妃送来过节的东西十分周全,半夏与殿春从里面一样一样分出来备好。

准bèi

用来做香包的香料提前几天就泡在了特制的药水里,几泡几晒,香气盎然,五毒不侵。粽叶也是如此,提前好几日便泡在了荷叶艾草煎的水里,更别说用来包粽子的糯米荤素各类馅料。

殿春被半夏的高昂情绪带动,也天天和她一起带着几个小宫女太监忙东忙西的。

昂昂见她们日日忙乱,十分好奇,总跟着来来去去,时不时的添乱,一个不留神就被它闹的人仰马翻,不是偷吃了包粽子的特制肉馅,就是掉进了泡香料的盆子里。

清冷的飞阳殿倒是多了不少热闹的感觉。

姬指月大多数时候都任她们随意闹去,偶然去看看,帮的上忙的地方也帮着搭把手,说说笑笑倒也开心。

这日午休醒后,她叫了几声殿春不见应答,知dào

她们肯定都是窝在一处做事情,便自己起床梳洗了往正厅旁的小偏厅走去。

离小偏厅尚有几步之远的的地方,她就听见了半夏的笑声和小宫女们叽叽呱呱的说话声。

不由得笑了笑,她刚走到门口,半夏的笑声忽然停住了,低低的叫了一声,很惊讶似的。

心里蓦然浮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似乎来的不是时候,进去不大好,走了也不大好,不进不退更尴尬。

是不是又要听壁角了?

姬指月歪着头笑了笑,自从进了宫,听壁角的机会倒是越来越多了,从最初的惶恐羞愧情绪里出来后,她现这倒是一个了解情况的绝佳方法。

“真的?”半夏虽然压低了,却掩盖不住惊讶愤nù

之情的声音十分醒目。

“是呀,宫里的人都在说呢,萧主子想要住到昭华宫去,陛下没让,萧主子又去湖边祭了好几日的花神,又哭又舞的呢。”细声细气的说话声,是新来的一个小宫女。

“呀呀。”半夏且惊且怒且不屑,“她也配住到昭华宫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随便就这样说说。”

“那陛下到底同意没有?”半夏的声音被殿春打断。

“没有罢。方才我去咸碧宫取五色丝线的时候,见长安姐姐和清秋姐姐正在那说话,长安姐姐说什么萧主子想要住到昭华宫去,怕是下辈子都不可能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一 五毒醒时夜正半

不是幻觉?

她微微颦了眉头,低头关门,却突然惊讶的止不住瞪大了眼睛,一把拉开房门,俯跪下身来,不可置信的低喊出声。

“陛下……”

门扉外,游廊上,玄衣少年依着房门半坐半躺,衣襟凌乱长散落,身侧是一大摊血迹,暗红色的鲜血在苍白的月华下有幽暗冥宁的香气与诡谲的光亮滋生。

少年的头似乎无力的垂下,听到她的低喊,吃力的抬头看她。

一张玲珑妖冶的脸庞雪白如纸,在深蓝夜色中荧荧若光,连唇亦是浅淡如若无色,只有一双墨色漆黑的眼眸缀在雪色容颜之上,观之如幽潭深渊莫测。

“初颜……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不曾想惊了你的睡梦。”

浅浅的,少年浅淡无色的唇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似乎是再也无力继xù

上扬,他便保持着这一个淡的不能再淡的的笑意,带着歉意盈盈望着眼前这个神情骇然的少女。

“这是怎么了……我去叫人来。”

收起惊恐慌忙的表情,姬指月略定了定心神,自思这不是她能处理的来的局面,来不及多想尔容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匆匆向外走去,准bèi

去将众人叫醒。

没走几步,却有一道微弱的力量拉住了她的裙裾。

回头看去。果不出所料地。尔容在她身后笑靥苍白。墨色地眼睛里微有哀思浮现。“不要去。我只是来看看你。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其它人。”

吸了口气沉在心间。姬指月温言劝慰道:“陛下受了伤。妾应该叫人来为陛下处理伤口。还要通知楚妃娘娘。查明陛下为何受伤。”

“初颜想知dào

我为什么受伤么?”

姬指月点了点头。

尔容却哧然一笑。“我也不知那人是谁。只知他地武力十分骇人。”

“刺客?”

姬指月渐渐清醒,从方才惊讶骇然的恐惧之情中回过神来,皱皱眉头望向这个容色清雅,却浑身是血的不速之客。

东朝的帝王啊,如今孤身一人出现在偏僻荒芜的宫殿里,不知从何而来,被谁所伤,带着鲜血兰香,气息微弱,她却毫不担心他会由此而丧生。

“陛下。”犹豫了下,她俯下身去,与尔容平视,又劝道:“不管是什么人,还是先止血吧。”

“好。”他答yīng

的十分爽快。

姬指月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喊人来帮忙,却听到少年又说:“我只要初颜一人为我止血包扎。”

气闷非常,姬指月看着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学清秋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道:“为何?”

少年依旧是一脸浅淡的笑意,仿佛看不见她的白眼,悠悠然道:“难道初颜没听过那句话吗?”

“什么话?”

“良辰当五日,偕老祝千年。端午良辰,我怎能与他人共。”

少年大言不惭的说着,仿佛忘记了不久前的黄昏,还刚为他的新宠妃举办了一场雅致的家宴。

姬指月这次再也不忍,直接翻白眼:“端午节,天气热;五毒醒,不安宁。”

清凉的漆黑夜色中。

游廊回旋,雕刻着浮华厚重的文饰,一圈又一圈。

月华流泻,寂寞的夜风在廊下回荡,子夜时分的宫殿静默的犹如无人之境。

寂寂而绮丽的游廊上,玄色长衣的少年半躺在血泊中,容色雪白,面带倦怠,似乎随时都会倒地不起,然而那墨色的眼睛里,却盈盈有笑意流溢。

“五毒醒?殿里各处分明都挂上了香包艾叶,难道还有毒虫蛇蚁爬进来不成?”

他略睁大了眼睛,偏头望着寝阁大门上挂着的巨大的香包,嘴角的笑意未明,却有着不加掩饰的欢快神情。

姬指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走上前去,想要扶起尔容,却被他伸手挡住。

“血迹污浊,莫要弄脏了初颜的衣裙才好。”

容色玲珑苍白的少年在血迹中勉力撑起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颦起了一双秀雅的眉毛,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蓦然间,姬指月忽然想起那件被收在衣箱最深处的月白色素服,素色绸面上沾染了少年的血迹,犹如一大朵一大朵暗色妖娆的花朵开放。

念及数月前的杏林里,他们二人险些双双命丧黄泉,玄衣少年抱着她浅浅笑着对刺客们说,请一剑将我们一起刺死吧,黄泉路上好相伴。

那时的她,几乎是想着,就如此死去罢了。

后来现这不过是一个局,一个她根本不知用意为何,与她有何干系的局,却在不知不觉中沁入了她的生活之中,如影随形摆脱不得。

这个少年啊,设了局,撒了网,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目的,优雅而阴险,那清雅的容色墨色的眼睛后面,是满满的算计。

她应该怨他,恨他,哪怕他是东朝至高无上的帝王,在这夜半无人静默的游廊上,用不着她做什么,只消对他不理不睬,也许他便撑不到天明。

然而,想起在杏林中,他对着刺客们说话时的神情,从容而略带着些须欢欣,用受伤的左臂始终将她护在怀里。

她还是不自知的放柔了神情,眉眼间隐隐有月光一般的光华流转。

少年撑着游廊上的栏杆微微喘气,容色愈加的苍白。

姬指月眼中有复杂的光芒闪过,最终还是跨过地上那一大滩血污,施施然走到少年身边扶住他往房间里走去,素白色的睡袍上立即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尔容似乎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暗自笑了笑。

将尔容暂时先安置好,她托着烛台匆匆去库房寻找楚妃留下的药箱,这些东西向来都是殿春打理的,尔容不许她惊动其它人,她只能自己凭着零碎的记忆去摸索。

所幸的是药箱找到了,里面的药品也十分齐全。

一阵手忙脚乱的清理上药包扎之后,尔容趴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养神,额上微微有冷汗沁出,苍白脱力。

姬指月慢慢的收凌乱的药箱,再将地上一团一团鲜红色的巾帕收到一堆,准bèi

等会放到香鼎中去烧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白零二 墨兰与伤俱在背

指月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方才看到的情景。

少年光洁晶莹如玉的后背上,一条长长的刀痕自左向右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荧荧洁白的背,血肉翻卷,露出里面血红色的嫩肉。

她一看便忍不住掩住了嘴巴,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

这样重的伤,他却在游廊上硬撑了那么久与她斗嘴,虽然脸色苍白,却丝毫看不出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不知dào

他是在哪儿受的伤,受伤后走了多久才到飞阳殿,要靠多大的毅力才能一直捱到她房门前才脱力而倒。

清洗伤口的时候,她几乎不忍心下手。

用烧酒浸。”

姬指月闷不吭声。

尔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只有自己去将它们擦掉了,初颜可否给我一些干净的毛巾?”

说着,作势想要从床上下来,却略微一动就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浅浅的颦起了眉头。

姬指月无奈,只能将他按回床上,起身往房间外走去,刚走到一半,身后却又传来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初颜,我饿了,可有吃的?”

姬指月回头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拂袖走出房门,沿着游廊向厨房走去。

折腾了大半夜,游廊上的血迹终于被清理干净了。

姬指月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丝凌乱,香汗淋漓,沾了血污的睡袍还未换下,形容狼狈。

尔容却趴在床上养神,床头搁着一只托盘,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

这是方才姬指月偷偷从厨房里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来的汤羹点心,应该庆幸的是大节下备的食物很多,随意拿掉一些也不容易被看出来,只是一想到在自己的宫殿里,她却像个贼一般的在厨房里偷偷摸摸找吃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听到她进房的声音,尔容睁开眼睛,墨色的眼睛里笑意盈盈,“都收好了?”

“恩。”

姬指月十分困倦,脸色不佳,径自找了件干净的睡袍走到屏风后换上,听到他问便随意的应了一声。

尔容眼里的笑意不减反增,轻声道:“今后的一段时间希望不至于让初颜太过厌烦。”

“恩。”

“恩?”

“陛下说什么?”

姬指月先是应了一声,随即觉得有些不对劲,怪了一声,然后走出屏风看他。

尔容依然是笑意盈盈的,道:“我背上的伤需yào

人帮忙料理,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怕是都要来飞阳殿过夜了。”

姬指月呆了片刻,脱口而出,“陛下不是日日都在永淳宫吗?”

墨色的眼睛里有光华闪耀,亮亮的,他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初颜可是吃醋?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再也不去永淳宫便是了。”

“谁要你……”姬指月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言,想要说些什么扳回颜面,却只说了三个字便别过了头,微微咬着唇闭口不语。

“要我如何?”

尔容注视着灯影下她的侧脸,少女脸庞的线条十分柔和,顺着眉眼鼻梁再到嘴唇,最终归结在尖尖的下巴上,十分秀雅清柔,白皙的肌肤上覆着一层细小的寒毛,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稚气。

说到底,她不过还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

尔容在心里微微感叹了一下,墨色眼睛里的眸光流转,最后开口道:“初颜可是还在恼我,恼我一个多月前在未央湖上将你贬到飞阳殿来?”

灯影下,姬指月的侧脸微微一震,随即又复归平静,她垂下眼睑,道:“妾不敢。”

重重的叹了口气,尔容挣扎着伸手去拉她的衣袖,惹的额上又出了一片冷汗。

“初颜,你可知dào

,将你迁到飞阳殿来,我比你还要难过。”

“只是我想不到其它法子,只能如此。”

“我知dào

你恼我,不信我说的话,这不怪你,全是我的缘故。”

“既然你不信我,也不愿意听我解释,那我不说便是了。”

说完,他松开轻轻扯着她的衣袖的手,一点一点缩回到床上去趴着。

静默了片刻,姬指月的侧脸在灯影下微微晃动,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方才陛下说的想不到其它法子,是什么意思?”

尔容苍白的脸上微微有欢喜跳跃,他略探身,不顾背上的伤口,“初颜可是愿意听我解释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三 再道往事原是此

指月看了他片刻,才轻声道:“初颜不敢让陛下解■里有许多疑惑思虑已久”

尔容闻言,眉眼间的欢喜愈加的跳跃,他浅淡如兰的唇微微张开,清冽雅致的墨兰香味弥漫,想要说话,他却微微颦了眉头

“你可还记得,阿姐想要弗然做驸马?”

“自然记得”

“可是弗然不愿,重章殿设宴,一收到帖子他便离开了帝都”

姬指月点了点头

“阿姐大怒,派出人去想将他截回帝都却失败了,她便想要做点什么事逼弗然自己主动回来”

“那阿姐那日带上殿来的两只猛兽自然也还记得罢?”

姬指月又点了点头,心头隐隐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相信似的隐而不

“阿姐原本想要让两只猛兽表演,借机伤你,再将消息传出去,引的弗然回帝都”

少年地声音一如既往地清雅带着些许乏力虚弱却十分笃定

姬指月心头地念头如泡泡一般地炸开激地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陛下如何得知?”

“在咸碧宫地时候听重章殿来地人无意间提起说阿姐日日在后院训liàn

猛兽法子十分古怪我去看过一次回来后将阿姐连日来地举动神情细细想了一遍心里怀疑阿姐存了这个念头晚宴那日■阿姐带着猛兽上殿又是那般景况便十分确定阿姐确实是打算那样做地”

“初颜我不愿意你被任何人所伤■阿姐地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没有达到目地是绝对不会罢休地就算那晚意wài

地逃过去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将你迁到这个偏僻地宫殿里来不让你出去尽量将声势折腾地大一些■阿姐地目地只是逼弗然回帝都只要他回来她自然就不会再寻你地麻烦了”

说了好长地一通话尔容伏在枕上微微喘息

姬指月听的哑然无语■好久才喃喃道:“那……那个人偶……”

尔容微微一笑,道:“那是阿姐和萧修容故yì

设的局,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一心邀宠地萧修容呵,自以为得了长公主的帮zhù

,设计将皇帝的宠妃贬到荒废的宫殿里,如愿以偿地将皇帝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却不曾想到■这不过是个局,一个早被少年皇帝勘破了的破败残局■他配合着她演了许多日的戏,让所有人都沉浸在他营造出来的假象之中■连他地亲姐姐都被蒙在鼓里而毫不自知

她们自以为得yì

的局,不过是少年皇帝地局中局

她们的私心正好为他创造了条件■只消微微推波助澜,便全数为他所用

窗外有清凉地夜风袭来,带着浓郁的夜合花香味,微微冲淡了房间里四处弥漫着地墨兰清香

姬指月无由来的打了个寒战

“陛下……不信她们说的话?”

思虑了半晌,她觉得有许多话想要问,却都不知该怎么说,末了挤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自然不信且不说你曾与我详细的说过,我们也有过约定,单凭弗然与你的为人,我也不会信她们说的话”

“可是……”

尔容似乎没有听到她插嘴,接着说道:“初颜,也许你还不知dào

弗然不仅是你的兄长,他也是我的兄长他故去的生母,与母后是■生姐妹,我们俩是血缘十分亲近的姨表兄弟我如何能信旁人对兄长的诽谤,更何况,另一个人是你”

虽说前几日从袁夫人口中,她已证实了对先皇后与弗然生母是姐妹的疑惑,此刻再听尔容亲口道来,却依然有些心惊的感觉

她想起了信阳殿里那阴沉的美人画像,忽然好奇他是否知dào

,他的父亲,曾经亲手为他母亲做了一幅画,如今却挂在一座虽然华丽却荒芜废弃的宫殿里

转了几个念头,她隐下这个好奇,道:“那个人偶从何而来陛下也不曾怀疑吗?”

尔容偏头看她,笑的眉眼弯弯,“初颜不是说过吗,人偶是宜然做了送进来给你解闷用的,这也确实是只有宜然才会做的事情”

提起她随时随地被禁足的二哥,想到他在院子里长吁短叹一脸懊恼的样子,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窗外微微下起了淅沥的小雨,这些天来,快要拂晓时分,总是会飘一阵小雨

尔容随着她笑,却想起了数月前未央湖上的暴雨

那一日,隔着暗墨的天色与如倾的暴雨,雨声如鼓,几乎连身边的人说什么都很难听的清楚

他却奇异的听见了她离去前的那句轻声呢喃

真心是吗?

他愣了许久,脑子里空白的什么都没有,直到她快要转身离去的前一刻,忽然闪现次他们在未央湖上相见的样子,连那朵鸢尾的模样都被清晰的回忆了起来

随即脱口而出却又十分低沉的短短一句话,惊的他在风雨中忐忑几乎坐不稳

她应该是听到了罢,要不然也不会出神的险些要失足掉进湖里去

尔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清楚姬指月说的话,只被她的声音激的从思绪中挣托出来

“初颜,不要恼我了,我们回到像以前那样,可好?”

他从床上探出身去,似乎忘记了背上的伤口,执住她的手低底的道,墨色眼眸里的光芒十分清澈

姬指月微微一笑,不答却说:“陛下方才出神了”

尔容歉疚似的笑笑,依然执着她的手,“初颜说了什么?”

“我说,天都快亮了,还是稍微睡一下罢”

“好”

尔容微微撑起身体,往床里挪了挪

姬指月却目露惊讶之色,“陛下这是做什么?”

眨了眨眼睛,他无邪的笑道:“初颜不是说要睡觉吗,我当然要让出点位置来”

红晕泛上了脸颊,姬指月略低了头,遥遥指了指一旁的美人塌,道:“陛下睡床就好,我去那边的塌上睡”

又眨了眨眼睛,尔容一脸的不解之状,“床够大了,为何要去睡美人塌?”■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持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四 寒溏惊起一片鸿

眨了眨眼睛,尔容一脸的不解之状,“床够大了,为■人塌?”

姬指月的头更低了,嗫嚅着不说话

尔容忍不住啼笑皆非,“初颜,你在想什么,难道还怕我这受了重伤的人不成?”顿了顿,又补道:“更何况,我始终还记得那个双鱼结的约定,莫不是初颜已经忘了?”

姬指月依然不说话,抿着嘴放下纱帐,挡住了那双有奇异光彩流溢的墨色眼睛,自顾自的睡到美人塌上去了

过了许久,纱帐里,少年压抑了的沉闷笑声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响了起来

第二日早上,殿春半夏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姬指月唤她们来伺候梳洗,便照着旧规矩准bèi

进房叫她起床

谁知刚走到房门前,却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容色雪白的玄衣少年,风姿清雅,与浅妃色宫装的少女携手而出,言笑宴宴

半晌无声的呆滞后,半夏兴奋激昂,殿春若有所思,几个小宫女太监惊慌失措

东朝最尊贵的帝王啊,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这偏僻的小小宫殿里,连丝毫预兆都没有

清晨金黄色地阳光稀薄透亮撒在廊上栏杆上地雕花鲜活生辉昨夜里地血迹已被尽数摸去了痕迹唯留下挥之不去地墨兰香味淡淡弥漫

昂昂跑了过来摇头甩尾很是激动■在廊上兴奋地转圈圈

一番忙乱尔容与姬指月依旧携手并立缓步走下游廊穿过中庭往大厅走去

中庭遍植花木清新地植物气息与少年地墨兰香味交织十分宜人

姬指月回头见昂昂不再转圈圈玩也不跟上来■却撅着圆圆地身子趴在房门口使劲地嗅着什么不时低低地吠两声

正是尔容昨夜倒下满是血迹地地方

她连声唤昂昂快些跟上来,尔容随着她回过头去看昂昂,却一眼瞟过跟在后面地殿春半夏,低低的在她耳边笑道:“初颜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姬指月抿嘴不答

尔容浅浅笑着■玲珑清雅的脸庞沐浴在金黄色的晨光里,血色全无,仿佛只要失去了一旁少女的扶持■便会倒地不起

他唤来一个小太监,从衣上解下一块玉珏递过去,道:“你先去咸碧宫告sù

楚妃说朕在飞阳殿,不必寻找■再去未央宫带几件换洗衣物来拿着这块玉,他们会相信你的”

小太监喏喏答yīng

着,却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呆

陛下说什么?

换洗衣物,难道陛下要在飞阳殿住下不走了吗?

照着旧例,端午大节,皇帝三天不上朝不理政

尔容在飞阳殿足足呆了三天■大门不迈,二门不跨■日日吃了睡,睡了吃■呆在姬指月的寝阁里外人一个不见

姬指月复宠了

宫妃们都惊讶的听说了这个消息

那一日清晨,飞阳殿地小太监带着玉珏到咸碧宫向楚妃报gào

皇帝的行踪与指示■又去未央宫理了一大包衣物带回飞阳殿

楚妃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样子,转头吩咐宫人多准bèi

些陛下素日喜欢地食材送到飞阳殿去

小太监尚未回到飞阳殿,他所带来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宫廷

景福宫的王婕妤听说后,站在窗下出了一回神,回头唤来贴身大宫女往永淳宫去了

她们到永淳宫的时候,萧修容正用完早膳,脸色不佳

寒暄几句,王婕妤便将刚听到的消息徐徐道来

萧修容听的脸色铁青,一扬手砸烂了五福青玉茶盏,恨声道:“怪不得一早醒来人都不见了,问谁都说不知dào

陛下是什么时候出去地,原来是去了飞阳殿她还真是有本事”

重章殿里,舞阳长公主犹未起身,一弯雪白的玉臂搭在豹纹锦被上,纠缠着漆黑地凌乱长,睡的人事不知

苏莫俯在床头低低地连声呼唤

长公主不耐烦的挥挥手,转个身又睡了

“公主,萧修容和王婕妤来了”

“这么早……轰出去”

“两位主子说是有事要禀报公主,像是说陛下昨夜一个人悄悄去了飞阳殿过夜”苏莫不屈不饶地继xù



“恩?”

长公主在被子里模糊不清的呢喃了句什么,依然不见动静,过了许久后才微微动了动,转身闭着眼挪动嘴唇,“姬指月本来就比那些蠢货看着舒坦”

苏莫无奈的摇头,“那弗然公子之事该如何,公主可有想到别的法子?”

“呜”

长公主低低的呻吟了声,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虑某事,一个转身又朝里睡了过去,丢下一句:“叫她们回去,爱干吗干吗”

然后便再也不一语

飞阳殿小小的院子里,一如既往的静默安详,东朝最尊贵的帝王的出现,仿佛没有给这个小院子里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

夜合花盛开在庭院中,一树烂漫硕大的雪白花朵,时刻散着浓郁的绵绵香味,入了夜便会愈加的浓烈,小小的庭院容纳不下如此浓郁的花香,它们随着夜风四处飘散,水波一样的荡漾开来,惹的两个老太监都忍不住上门来夸赞

然而,无论夜合花的香味多么的浓郁醉人,却始终掩盖不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兰香

清冽雅致的兰香淡淡流溢,起初的时候并不明显,渐渐的却弥漫了整个飞阳殿,在浓烈的夜合花香中潜藏着清雅的独特气息

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飞阳殿里的人们总会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情,立在原地细细的分辨着风中淡不可闻的兰香,同时想起寝阁里那风姿如兰一般清雅的玄衣少年

三天很快过去了,那日清晨,大匹人马来到飞阳殿前,前呼后拥的伺候着他们的皇帝上朝去了

半夏在殿门口呆立半日,目送那穿上了帝王衮服,却仍是一脸困倦苍白之色的少年斜趴在御辇上远去,怔怔的转头道:“这真是陛下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身后的小宫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半夏姐姐,陛下都已经在飞阳殿过了三日,难道姐姐这些天一直都在梦里,看到的都是陛下的幻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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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 毕竟还是少年时

个小宫女太监笑成一团,半夏板了板脸,却丝毫镇不TT泄气道:“我就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陛下怎么突然就从天而降了呀”

他们闻言又笑成一团,道:“姐姐不是一直都说,总有一天陛下一定会出现的吗,为何现在陛下来了,姐姐却又奇怪起来了”

半夏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道:“好象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陛下……似乎有些变了,看到陛下我就想要去扶住,生怕他被风吹倒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姬指月尚未走远,听到半夏的话转过头来,道:“半夏,这些天多做些进补的汤品,陛下确实比以前瘦多了”

“噢”

半夏应了一声,过了会才迟钝的觉得她的话里有些异样

“这些天?”

“恩”姬指月抱起昂昂,道:“陛下这些天都会来飞阳殿,方才走的时候还说要等他来用午膳”

“啊……这,差别太大了吧,要是陛下天天都在飞阳殿用膳,那御厨房还有什么用……不对,小姐,那个人偶……陛下……”

半夏吃了一惊随即口无遮拦地胡言乱语将心里积压了几日地疑惑倾出却被殿春地刀眼给煞住十分不甘心地闭了嘴

姬指月没有接口只是拍了拍昂昂地脑袋缓缓步上游廊往书房里去了

尔容再到飞阳殿时已是午错早过了午膳时分

烈日灼灼他趴在辇上一直到了大厅前才下辇

他踏进殿来随手摘掉了头上沉重地金冠露出一张毫无血色地玲珑雪颜额上地汗珠密密地沁出昂昂在他脚下绕圈圈翘着小鼻子不住地嗅

半夏见之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这倒霉天气真是热透了陛下又穿着这么厚重地衮服难怪出了好多汗”

尔容微微一笑,打走随侍而来的宫人,墨色的眼睛转向一旁目有担忧之色的月白色宫装少女,唇角微向上扬,笑道:“初颜来帮我更衣如何?”

“好”姬指月简短了应了一声,便上前与他一起往寝阁走去

半夏在后面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转头不可置信的对殿春说:“小姐什么时候和陛下感情这么好了,要是在以前陛下说这样的话,小姐一定会避开,说不定还会生气的”

殿春摇了摇头,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这不是我们改管的半夏,快去厨房将饭菜重新热一下吧,主子等陛下等了好久,一定饿坏了”

寝阁门一关上,尔容便忍不住颦起了眉头,连带着唇也出去了最后一抹血色

姬指月暗暗有些心惊,扶住他绕过大屏风,轻轻的趴在塌上

褪下厚重镶金的帝王衮服,少年洁白晶莹的背整个裸露在了空气里,清冽的兰香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迎面而来,姬指月忍不住低低的抽了一口冷气

“可是伤口裂开了?”

姬指月微微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他趴着看不到她点头,又轻声道:“是,裂的很厉害”

少年裸露的背上,原本已经稍稍合拢了一些的伤口从头裂到尾,皮肉狰狞的向外翻卷,露着深处的肌理纹路,红肿涨,鲜红的血丝缠绵,背上一片腥红,深色的中衣早被鲜血浸透

“怎么会裂的这么厉害?”

姬指月匆匆搬来药箱开始为他清理,对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却实在是难以下手,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现在的伤口,比那晚他初到飞阳殿时严重的多,那时的伤口虽深,经过清理包扎,又好生休养了三日之后,已经开始张合,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如今却尽数裂开,淌出了稀薄的血水

尔容闭眼未答,半晌才开口道:“后秦使来朝,几名先行官先于大队人马到了帝都,带来一队烈马,未经驯服

十分桀骜,满朝上下无人能降伏”

“后来如何?”

“领队的马王已被我降伏”

少年的声音虽然淡淡的,还带着些许力尽之后的虚弱之感,却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仿佛是骄傲自豪,又仿佛不是,有些理所当然,又有些未如所愿,隐隐有强dà

的气势呼之欲出

单薄的少年啊,重伤未愈的身躯隐藏在厚重的衮服之下,在所有臣子与外来使臣的注视下,翻身跃上桀骜未驯的马王,任凭凶猛烈日将他玲珑妖冶的脸庞烤炙的如雪无色,绷裂了伤口,拉伤了肌肉,不知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与煎熬,才将马王驯服

姬指月静默的垂下了眼睑,指尖却在无法抑制的颤抖,一滴烧酒从毛巾滴到伤口上,引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一阵抽搐,连带着肩胛骨上的墨兰都忍不住抖

少年却依旧一声不吭

姬指月颤声道:“陛下,眼下天气炎热,伤口若是愈合不了该如何是好,还是请个太医来吧”

尔容默默无语,半晌才叹气,“也罢,这几天也着实为难你了派个人去咸碧宫,让长安过来”

“长安?”

“初颜不知,长安的医术比之宫里那帮老学究,只有过而无不及”

姬指月应了一声,来不及细想,急忙的掩门而去,吩咐小太监去请长安

匆匆回房的时候,才走进房门,她便觉出房间里的气温奇异的低了许多,绕过屏风,忍不住惊讶的顿住了脚步

尔容依旧趴在塌上,衣杉褪至腰际,一头墨色长摊了满塌,几缕从塌上落下来,飘飘荡荡的,他正在看一封书函,塌下有一团模糊隐约的黑雾,似乎是个人影,又似乎不是,影影绰绰看不清

姬指月立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尔容笑着却对她招了招手

她慢吞吞的挪到塌前,尔容正好kàn

完手上的书函,他将头靠在手肘上,淡淡的吩咐道:“继xù

便是你去吧”

黑影喏了一声,随即犹如烟雾一般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带走了满室的清凉

姬指月看的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是人吗?”

我是不算字数的分割线

关于九十四章的问题,我也愁了几天

原来是因为某天章节的时候系统反映迟缓我不耐烦点了两边提交数据,一会一看,章节上传了两遍

这是删不了的,没办法只能了一章存了一章

过几天要新建分卷的时候系统提示说有章节未不能建

我一个着急就想要把那存着的九十四章给字数改成零出去,想着这样的话顶多是有些乱罢了,不会给看书的大大们添大麻烦

没想到系统说……修改的章节字数不能比原来的低,不给改

我真没辙了,了九十四章,再个公告希望看到的大大们都不要去订阅后来的九十四章

现在看来成效不大,订阅的人还是有的……还有位书友在评论区也说了这事,我本来想要回复的

可是……系统居然提示说积分没达到多少的节日期间不许评

天啊,这也太惊悚了吧,我居然在我自己的文里不了评论

实在没办法,只能上来在这里吧啦吧啦说几句

现在是节日期间,编辑们应该也都放假了吧,明天我试试去找责编问问看看能不能解决这问题如果放假了就只能等节日后了



这完全是我的错误,给大家带来损失不方便,都是我不好

我会尽量解决的

最后一句~大家节日快乐呀,哈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六 此身不与往时同

容哑然,温言解释道:“自然是人,习武之人若是修T定境界,便可设法隐去自身面目,凡是修为不及自身,看之皆如坠云间”

了然的点了点头,姬指月不再追问,心里却不由得想起了姬弗然,他虽不像方才的黑影那般模糊,周身却也常如有云烟缭绕,如蒙上了雾气的山水写意一般,以至于她现在想起他时,他的脸总是一团看不清的薄云,隐去了真实的面目

似乎知她心中所想,尔容漫不经心的展开手上的书函,道:“初颜对此该是不会觉得陌生,弗然便是日日如此记得有一年的中元节,宜然也用此法扮成鬼神,捉弄了许多世家公子,吓的不少人跑进宫来请天师降鬼”

她自然记得那一年中元节的事,姬宜然装神弄鬼,搅的帝都四处不安宁,事后被禁足数日,他却矢志不改,依旧常在府中装鬼吓唬人

世家公子多少都会习武傍身,她却不知dào

自家两位兄长原来竟是高手

姬指月略带探究的看向塌上的少年,为何,他总是一副世事无所不知的模样,竟然比她更了解家中兄长

尔容笑盈盈的,挥了挥手上的书函,“初颜可否帮我将这封信烧毁?”

眸光流转,姬指月站在塌前未动,道:“若是机密,陛下还是自行焚毁为好”

“我下不了塌”尔容睁着一双墨色的眼睛看着她,微微扁了扁嘴巴,“初颜若是执意要避嫌,如此便好”

说着,他将书函草草的对折了一下,笑咪咪的递到她面前,道:“原本就没什么可以瞒着你的,不过是让影卫暗中追查刺客的信息罢了”

无奈姬指月只得上前接书函尔容放手太早那一页薄纸轻飘飘落在了地上俯身起时她不经意看到了信上地几个字

“端午夜--潜伏

心中大骇她忍不住变了脸色紧紧地拽住了衣袖悄悄地看一眼尔容却见他无所觉察似地依旧是一副笑咪咪地样子

姬指月忍住心里地惊骇动荡一把捏皱了信纸快步走到香鼎前打开炉盖匆匆将信投入炉中

一座大屏风将寝阁分成内外两室香鼎设在屏风之外她站在鼎前默观信纸焚为灰烬听到屏风内传来少年清雅地声音

“初颜是否好奇刺客是什么样地人?”

姬指月盖好炉盖,绕过屏风走回塌前,却道:“我更好奇陛下那夜为何孤身一人,就算没带宫人侍卫,影卫却也为何不在身边?”

影卫,顾名思义,自然是如影子一般的护卫

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并不稀奇,现任姬家家主身边便常有影卫跟随,其它世家之中,也不乏影卫的存zài

,更不用说贵为东朝之主的帝王

这三天来,他绝口未提一字那夜遇刺时的情景,她也不曾询问,始终压抑着心中越来越大的疑惑

现下,他既然主动说起来,又让暗中的影卫现了身,她便不再客气的,直指问题的核心

尔容略转了转头,脸上神情未变,似乎毫不惊讶,“我只是想来飞阳殿走走,看看你,夜景深沉,如何能带着一大群人践踏良辰那一夜,影卫并非不在身边,只是刺客的身手实在太快,他在兰陵宫门口的林子里伤了我后,立kè

向东面逃窜而去,影卫并未觉我受了伤,只顾着追刺客,我只能独自一人走到飞阳殿来寻你”

姬指月微微颦着眉头,道:“陛下为何不喊侍卫来帮忙?”

尔容浅浅的笑了,墨兰香味升腾,他墨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带着清澈的光芒:“如若那般,便会搅了飞阳殿的清净,我也不愿让你再成为众矢之的”

塌上的少年容色清宁,说的十分诚挚,姬指月却依然颦着眉头

“陛下太卤莽了”

过了好久,她才叹道

尔容没有再接口,正在一室静默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长安急迫的声音,姬指月眼睛一亮,匆匆打开房门将长安带到塌前

散了早朝,尔容扶着小太监穿过广场,慢悠悠的朝着作为帝王办公用的大书房修德殿而来

阔朗深广的修德殿正气昂然,内中陈设三百多年来都不曾有过大的改变,始终是一派威严肃穆的皇家气派,站在门几乎一眼便可望尽殿中布局,惟有大案一侧的琉璃屏风挡住了参拜的些许视线

乌金血红玛瑙镶嵌的十六开琉璃屏风伸展,框裱是乌色小叶紫檀木所做,用各色宝石翡翠珍珠金银玉石在深蓝色的琉璃上,雕琢出一副月升高山上树梢的冷寂夜景

尔容瞟见屏风后的一角碧色裙裾,转头吩咐小太监去殿外守着

小太监喏喏而去

碧色裙裾消失在了屏风之后,楚妃自另一端款步而出,缓缓走到案前

“你受伤了?”

“还挺严重?”

尔容露出一副微微苦笑的模样,“我就知dào

长安姐姐的话信不得,果真还是将我给出卖了”

碧衣女子哧然一笑,“长安什么时候帮着你骗过我?”

在一旁的塌上坐下,尔容搬来数个软垫铺好,小心翼翼的避免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用没有受伤的一边肩膀斜倚在塌上,不耐烦似的拨了拨头上的金冠,左右没什么外人,索性摘掉了金冠,舒服的微微眯了眯眼睛

楚妃也走到塌前坐下,面有嘲讽之色,道:“我说,你这代价也太大了,为了踏进飞阳殿居然又使这一招苦肉计,真是狠的下心来,只怕,人家不怎么领情吧?”

尔容抬头,墨色的眼睛里是不折不扣的苦笑之意,“佑怡姐,这次却是不是”

“不是什么?”

楚妃有些转不过来,一时愣住了,片刻后低声道:“不是苦肉计?”

尔容轻轻点了点头

楚妃却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微微斜着眼睛看他,“这是在宫里,谁能伤的了你,况且我也没听说有刺客闯进宫来就算不是在宫里,凭你的手段,这天下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进的了你的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七 夜深故人至兰陵

容轻轻点了点头

楚妃却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微微斜着眼睛看他,“这是在宫里,谁能伤的了你,况且我也没听说有刺客闯进宫来就算不是在宫里,凭你的手段,这天下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进的了你的身”

见她满眼的不相信,尔容微叹了口气,道:“佑怡姐亲自看下伤口便知”

小心的翻过身来,他解开衣襟趴在塌上,楚妃将信将疑的将他的衣杉褪至腰际,一看之下,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

楚妃谢佑怡出身尚武谢家,自幼习武,早已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伤痕,忍不住惊呼并不全是为了看到那一道狰狞的伤口,更多的是对这道伤所留下的痕迹感到惊讶

“元家刀法”她在瞬间恢复了冷静,客观的道

尔容理好衣襟,依旧趴在案上,点了点头

楚妃皱着眉头看他,半晌才开口道:“皇宫的戒备必须加强,你身边的影卫也该多加几个,遇刺受伤时跟在身边的几个人都要撤掉重新选,这些天,我让谢安谢宁谢建谢康先跟着你那个人的武功怎会如此骇人,居然能击败影卫,还能在你身上留下伤痕,我记得元家刀法虽然精湛,却也不该到如此地步出了这么大事,你居然一声不吭,假如不是没办法找上长安,你还想瞒着我吧?”

她不满的皱眉抱怨,来是谁,她已明了,知dào

不是可以报上台面让众人知晓的事情,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连她也要一起瞒了,这样的感觉,并不舒坦

“这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也够你难受一段时间的了,你还逞强去训什么马,再过些日子北秦的使就全到了,要是伤还没好全,看你到时候怎么应付这段日子,我让长安天天去给你疗伤,若是飞阳殿煎药不方便,就多送些丸药去”

尔容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无奈道:“我就知dào

会这样,所以才不想让佑怡姐知dào



“不想让我知dào

也已经知dào

了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尔容苦笑“我这样子还能怎么样只是加强戒备换影卫什么地还是免了佑怡姐不知当时具体情况”

“具体情况?”

“那时只有我一个人我从永淳宫出来透气正在宫里闲逛”

“一个人?”楚妃疑到“一个人从永淳宫出来透气逛着逛着就逛到兰陵宫去了黑乎乎地逛了大半个皇宫?”

尔容微微垂下了眼睑修长如玉地手指在长塌边缘地沉香木上轻轻反扣

怨不得楚妃疑惑,就连他自己也是十分不解

那一夜,确实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开始只是出来透气随意走动,走着走着却不知不觉往西而去,等看清楚道路时已经到了兰陵宫不远处

兰陵宫几乎是皇宫里的禁忌之地,被废弃搁置了数十年,有着无数的传闻,在它的周围,随处可见的宫灯都没有一盏,因为从来不会有人在夜晚的时候靠近兰陵宫范围内,它是凄凉寂静而落寞的,就连来回巡逻的侍卫队都不会经过它的大门口

他在黑暗中静默站立了片刻,撤了暗中跟随着的影卫,独自继xù

往兰陵宫走去

既然走到了这里,那便去看看她吧,静悄悄的,不惊动她,看一眼,一个人去便好

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太多,也许是夜景太清冷,让他生出了些许感叹顾念之意,一心一意遵循着那时的心意向前走去

在兰陵宫的大门外,惊变起

暗色的夜幕中,凌厉的刀气自身后而来

荒芜的宫殿前,他们无声的在没有光亮的深夜里交手,除了空气被划破的尖锐风声与血肉相交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声响

半晌后,静默的深蓝夜色里

来负伤而去,他独自往飞阳殿踉跄而去

如此也好,倒让他不用再费心寻找借口堂皇的踏进飞阳殿大门

他本来就是思虑极重,极端算计的人,形势从来不是他的障碍,而是机会

受了伤,他想到的头一件事不是如何止血疗伤,而是该如何利用眼前的局面和背上的伤,意wài

的达到他原本正在筹谋的计划

于是,他便带伤往飞阳殿而去,倒在姬指月房门前,在月光下,凭借着三分真心七分算计,毫不费力的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真是这样?”

楚妃听完他的叙述,虽然依旧反问了一遍,脸上却已经是相信的神色

尔容点点头,他隐去了自己怔走到兰陵宫的部分,只说那夜影卫尽数不在身边,他在永淳宫外便觉有异常,故yì

引的那人到偏僻的兰陵宫去

这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在兰陵宫外受点小伤,便可以借机去飞阳殿救助,就如现在这般只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楚妃不疑有他,在心里给他的行为默默的下了一个定义,又想到另一件事上,“那人伤的如何?”

尔容斜倚在塌上,墨色的眼睛里光华流溢,狂妄之色又现,“一个月内,绝对下不了床,若不是他使手段,我也不会为他所伤”

那一夜,他精神恍惚,连自己究竟要去做什么都不知dào

,才会被他伺机所伤,

“怎么?那人比你还要狡猾?”

尔容顿时哭笑不得,原本的狂妄自得之意消弭,“佑怡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本来就是”

楚妃不与他争辩,一副事实本就如此的模样,起身走到屏风前,状似漫不经心道:“若真是如此,那元家后人也算是厉害了你真要随着他和姬弗然搅和到一起,不尽早的杀了以绝后患?”

“若不是如此,我还懒得和他们计较呢”尔容嗤之以鼻

毫不意wài

得到这样的回答,楚妃在心里微叹了口气,“你又怎么知dào

姬弗然一定会和元家后人走到一处,他可是出了名的性子淡漠,诸事不管的神仙公子”

“表象而已”尔容继xù

嗤之以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八 月破黄昏谁断肠

容对楚妃的话继xù

嗤之以鼻,转过头斜斜的看向案上T文,不耐烦的颦起眉头,道:“都是男人,只要手段得当,谁真的能丝毫不争,便是真的神仙也不可能”

楚妃不再接口,只是默默的伸手搭在屏风上,脸上的神情有些飘忽,她戴着翡翠护甲金套的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划过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圆月,在寂静的殿中出声声微弱的嘶嘶声

“阿容,你可还记得这架屏风的传说?”

静默了片刻,她忽然提起一件久远的传说,声音中微微有茫然之意

尔容愣了愣,转头看屏风,道:“自然记得”

价值连城的屏风通身为珠玉所造,向来被视为东朝之宝,蔚然陈列于修德大殿三百余年,供历代帝王与臣工瞻仰虽说日日有人精心养护,却也不可避免的在三百多年的岁月里,逐渐显现出了衰败腐朽的痕迹

名为月破

屏风上的画面,记录的是三百年前,高祖与其它诸侯六霸争夺天下,取得最后决定性胜利的那场战争结束后的景象

月上高山,盈盈悬挂在树梢,美妙的月夜,凄清的山头,埋葬了数十万敌军

深蓝夜色掩去了月光照耀下的修罗场,将那一片血红色的大地与残肢断臂尽数掩藏在了苍茫的夜色之中

东朝的历史由此而始

屏风名为月破意为在月夜破除敌军尔雅地名称之后是壮烈残酷地战争与死亡

高祖与元贞景烈皇后花了将近一年时间亲手制作了这座屏风将那残酷而另人振奋地时刻留住放在修德殿日日可见时时可见提醒自己与臣工莫要走了前朝地老路让东朝诸人也经lì

这样一个残败地月夜

元贞景烈皇后曾与高祖共计天下计谋过人高祖登基后常在屏风后为高祖出谋划策高祖晏驾之后便以太后之尊坐于屏风之后辅佐年幼地文帝自此以往屏风之后凤案长设三百余年来有数十位后妃曾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密闻不知从何而来传说高祖与元贞景烈皇后所做地本是一座双面屏风却只将其中地一面显露出来掩盖了另一面

高祖夫妇并不曾在任何文献上明确地留下这样地信息只吩咐历代后人都要妥善照料屏风传言却是如火如荼

宫中老人言被掩盖了地另一面是一个预言是助高祖夺得天下地元天师为东朝气数做地预言关于东朝覆灭地预言

假如东朝灭亡那一日到来,屏风反面的深蓝色琉璃便会自动剥落,露出最终灭亡时的景象

名为月破的屏风,一面是东朝的建立,另一面是东朝的覆灭

虽说这只是一个传言,却始终有人深信不疑

天师元醉,生就一身强dà

的预言本领,所做的预言从来不曾有过任何失误,他的故事在民间流传,恍若神明,东朝之人几乎都深信,只要是他做的预言,便绝对不会出错

两个人都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思,过了半晌,尔容才开口道:“佑怡姐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楚妃转身,望着他,淡淡笑了,“不是突然想起,而是我日日都在想”

“阿容,你说,屏风的反面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佑怡姐想要知dào

?”

“我想,可是又不想”

形状如兰的唇微微上扬,墨兰香气弥漫,尔容墨色的眼睛里似乎起了层迷雾,又在顷刻间便消弭无踪,重新呈现出一片莫测如深渊一般的幽深之意,他微微笑着道:“等到那一日,自然便可以知dào

了”

楚妃静默,复又伸手摩挲屏风,道:“有时候我在想,预言也不一定全是真的,只是有时候人太较真,也就变成了真的,其实未必如此,日后再回想起来,也许会觉得当初为什么会这般”

尔容也静默了片刻,抬头道:“也许是吧”

两人又不再言语

殿外传来小太监颤巍巍的声音:“禀报陛下,修容娘娘在殿门外闹着要见陛下,奴才们都拦不住”

殿内微有些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尔容趴在塌上,伸手抚额,楚妃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佑怡姐,我头痛”

楚妃笑而不语

小太监在殿外继xù

颤巍巍的唤着:“陛下……陛下……修容娘娘非要进来……”

尔容呻吟一声,提高了声音朝门外道:“朕不见,去库房随便找些东西赏她将人打走了便是”

一句话还未说完,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痛的皱了眉头

小太监喏喏正要离去,却被楚妃出声叫住,尔容喜出望外

“行了,我去带她走,他们哪儿治的住”

楚妃拂展大袖,在大殿里掀起一阵碧色微凉的风,她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道:“这烂摊子该要怎么收,你也该想想了吧”

尔容只是笑着,墨色的眼睛里却早已有了笃定的神色

长安的医术果真如尔容所言那般神奇,不过才七八天的时间,就使得他背上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长出了一层柔嫩的粉色新肉

长安日日往飞阳殿跑,有时打着楚妃的名号,堂而皇之的呆上半天,有时半夜突然从窗口飘进来,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就是轻功”

晚的时候,姬指月被她吓的不轻,失手砸碎了手上的茶盏,她赶紧解释

“轻功?”

“对,难道贵人主子没听说过不成?”

“听说过,可是你……”

姬指月抚抚胸口,惊魂未定,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安,居然能来无影去无踪

尔容歪在一旁的塌上养神,闭着眼睛,修长的黑色睫毛微微煽动,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

“初颜莫要忘记了,长安姐姐也是出自谢家,跟在佑怡姐身边这么多年,习些功夫也不奇怪”

长安不住点头,姬指月却想起了思仪山上楚妃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垂下了眼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九 夏至初至静方好

天,白日里的时候,长安再来,正巧遇上尔容与姬指TT自大厅入时,见小太监抬了一张长长的食案出去,上面仍旧摆着许多未用完的菜肴,她心中一动,微微皱了皱眉头,暗暗记下,不动声色的与殿春半夏说笑

无人处,却悄悄与姬指月说:“长安方才见陛下与主子所食之物多有物,陛下的伤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不及骨髓,然而伤口太大,眼下天气又热,若是饮食不注意,伤口便可能会溃烂,那时该如何是好主子能不能想个法子?”

姬指月微微一惊,静默了半晌,却道:“为何不让陛下去咸碧宫养伤,飞阳殿不方便的地方确实太多了”

长安并不意wài

的样子,笑着低声道:“贵人主子的想法是好,只是咸碧宫人多眼乱,若是陛下受的伤轻一些倒还好隐瞒些,像眼下这般情形,只怕会被人看出端倪,传出什么是非来,这宫里,多少只眼睛日日盯着咸碧宫看,远不如在飞阳殿里自在”

顿了顿,长安又笑道:“再说,主子也明白,陛下若是只愿意呆在飞阳殿,谁能改变陛下的决定”

思虑了片刻,姬指月只得点头,无奈道:“既然这样,我想个法子就是了”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喃喃道:“只是这小院子,也不知dào

有多少人盯着看呢”

那一夜,姬指月卸装时,不小心被簪子划破了手臂,伤口不长却极深,连夜惊动了好几位太医,花了好大功夫才将血止住

老太医走的时候特意叮嘱,在伤口愈合之前,不可以进食物

从此后,半夏便总是十分注意饮食,凡是物一概屏弃

夜半时分,姬指月蜷缩成一团睡在塌上,手捂着伤口微微颦着眉头

隐隐的,似乎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柔和的轻轻抚过她的伤口,伴着长长的叹气声,虽然微弱却十分真实

她想睁开眼却始终使不上力最终迷醉在那一片墨兰香味中坠入了无知地梦境

六月末夏至初至

天气愈加炎热午后地空气沉沉地带着滚烫地风夜合花被灼烈地阳光晒地焉头焉脑洁白地花朵蜷缩在肥硕地墨绿色树叶下微微地耷拉着花香依旧十分浓烈却多了层另人烦躁地热意

姬指月在塌上歇午飞阳殿里静谧无声连昂昂都乖乖地跟了半夏去睡觉

她受了伤地手臂蜷曲着手掌握成一个小小地拳头抵在胸口另一只手执一柄素雅宫扇无意识地从塌上垂下落在旖旎铺陈在地地裙裾大袖之上

大屏风外地香鼎早已撤下换上了一尊巨大地汝窑秘瓷冰缸冰缸为内务司新作形态宛若一朵半开地兰花用搀杂了香料地颜料将它通身漆成墨色放在屏风之前一进寝阁大门便可以看见一朵巨大地墨兰半开微微伸展开来地花瓣之间丝丝雪色洁白地清凉雾气盈盈流溢带着墨兰地香味弥漫着整个寝阁

寝阁的各个角落里,数个别致尔雅的乳白色汝窑秘瓷缸里,湃着大块大块厚实的冰块,冰上置着沁凉的薄荷香,白色透明的雾气在冰面上升腾,丝丝缕缕,如烟雾缭绕一般,散着阵阵带着香味的凉意

这些乳白色的汝窑秘瓷缸各个造型雅致,仿制菊兰牡丹等各色花卉的样态制成,体积虽不小,看上去却像是一朵朵硕大的花朵盛开,摆在角落里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有碍视观,反而为这不甚大的寝阁平添了几份别样的雅致气息

内务司总管将模型呈上来时,姬指月一眼便看中了那尊墨色的兰花冰缸,毫不犹豫的让人搬来换下香鼎

不知是内务司做兰花冰缸特别用心,还是兰花的形态格外适合做成冰缸,那一尊尊或半开或荼的兰花冰缸十分可人,姬指月忍不住又选了几尊略小的,放在寝阁的角落里

尔容在一旁但笑不语,转头却对小太监咬起耳朵

第二日午后,内务司便又送来数十个透明琉璃所做的杏花冰缸,只有拳头般大小,雕琢的十分精巧细致,各个形态各异,排在一起便可以看到杏花从花苞到盛开再到凋谢前的全部过程

姬指月喜之不尽,将小巧的杏花冰缸盛上碎冰,放在案或是塌前

如此一来,寝阁里添了数十座花缸,终日沉浸在清凉的香气之中,只要放下窗帏来,任凭窗外哪怕是烈日如烤,窗内也始终是一片沉沉静谧的清凉

那一夜之后,飞阳殿成为了宫廷里最受瞩目的宫殿,尔容却下旨禁止寻常宫妃无事来走动

姬指月自然明白是为了方便他养伤,然而,在宫妃们看来,却成了姬指月挑唆皇帝独霸专宠,于是一个一个恨的牙痒痒,将原先对萧修容的不满尽数挪到了飞阳殿头上

内务司的总管一天三四趟的往飞阳殿跑,袪暑的冰,新贡的时新果品宫锦绸缎珍宝器玩一样一样接连不断的送,几天下来堆满了飞阳殿原本就不大的库房

再来时,姬指月便吩咐每日只用送冰来,其它一概不用,到用时再要内务司得了令,乐颠颠的天天往飞阳殿大车大车的拖冰,一路途径各座宫殿门口,羡煞了那些只能按例分得一些小冰块的宫妃们

姬指月正睡的迷迷糊糊,窗外的蝉声不断,她睡在塌前,窗扉微开,一浪一浪随着热风从窗外而来,听的烦躁,饶是寝阁内遍置冰缸,也忍不住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她不耐烦的转了个身,却有凉风暗暗袭来

清凉的微风徐徐,伴着宫扇上熏着的薄荷香与淡雅的兰香盈盈不绝

这是属于少年的兰香,自从在飞阳殿住下那一夜开始,他身上的兰香便如瘟疫一般,逐渐的粘染上了殿里的每一件物什,连带着飞阳殿里的人们,在走动起居之间,些许都带上了那一抹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 尚武谢家女佑怡

指月动了动眼皮,隐约看见有个人影站在塌前打扇,T7的嘟囔着:“半夏……倒杯茶来”

凉风停了,人影去而复返,端来一杯凉茶,小心翼翼的凑到姬指月唇下

姬指月就着那人的手喝了口茶,兰香洋溢,她微微觉得有些讶异,强打着精神撑开困倦的眼睛,却见一张笑意盈盈的雪色容颜赫然在她眼前

吃了一惊,睡意顿时消散,她撑起身子想要下塌,睡的松散凌乱的云鬓却冷不丁颓然落下,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如水一般散开来,铺满了大半个美人塌,与大袖上的流苏纠缠在一起,一时间难分难解

她飞红了脸,歪着脑袋想要解开长与流苏,却是手忙脚乱解不开,理还乱

尔容轻笑出声,将茶杯放在一旁,上前为她解围

好容易解开了,姬指月窘的低头不语

飞阳殿周围人声全无,只有树上的蝉声不断,寝阁里弥漫着清冽淡雅的兰香,凉意绵绵的空里中,和着墨兰香味,姬指月无语垂拨弄着袖上的流苏,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正在酵长大

她定了定神,略抬头望向眼前的少年,道:“陛下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些天来,除了上朝与必要的办公理政时间,尔容几乎都呆在飞阳殿足步不出,连咸碧宫也已有数十天不曾去过,每日处理完前朝的事便直接往飞阳殿而来,更不消说其它宫妃的宫殿

这日晌午,尔容曾打宫人来说前朝事多,让她不用等他用晚膳,现在才不过午后时分,他却出奇早的出现了

尔容轻笑一声“想要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修德殿上日日面对那一摞摞永远都处理不完地陈乏无味地公文见地永远是那些古板肃穆地大臣们如何比地上眼前地美景

美人塌上米色宫装地少女半卧半坐墨色长浅色大袖铺陈如墨云白雾翻卷脸上带着初睡醒不久地朦胧惺忪之意微微半合着一双水样星眸颧骨上一抹嫣红宛宛娆娆小巧圆润地下巴下米色宫锦顺着颈项优美地弧度婉转而下一路旖旎至平缓起伏地胸口微微敞着领子露出一方白皙凝脂般地地肌肤

然而她却毫不自知地望着他

尔容但笑不语墨色地眼睛里却带着不加掩饰地惊艳满足感见她额上微沁出几丝汗意便又执起宫扇轻摇

姬指月下得塌来不赞同地摇头道:“陛下背上地伤还没好还是歇着吧”

说着,便伸手想要从他手里接过宫扇

尔容却笑着避开,道:“初颜手上不也有伤”

“伤的只是一只手,打扇无碍”

“如此说来,我一手未伤,打扇更是无碍”

姬指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却见玄衣少年浅笑如兰,歪着头对她眨了眨眼睛

静默了一会,两人忽然同时笑出声来

游廊外,半夏听到房里的动静,以指扣门,轻声询问:“陛下,小姐,长安姐姐来了”

打开房门,长安走进寝阁,请安后起身笑道:“娘娘让长安来送碧舒膏,贵人主子手上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一日涂两次,伤口便不会留疤,效果很是不错”

长安手上拿着一只小盒子,不过婴儿拳头般大小,通身为上好的绿翡翠所做,别无它饰,盒盖上浅浅雕琢着谢家的家徽,十分精致细巧

打开之后,除了清凉的薄荷香外并无药味,里面盛着的膏体也是碧色,浅浅的如一潭碧水汪在池里,一眼望过去,心都不自觉的凉上了几分

姬指月好奇,“这是什么药,效果这般神奇?”

长安闻言很是自豪的模样,道:“说起来,这碧舒膏还能算是我们娘娘做的呢那一年,娘娘才十来岁,三老爷想要配一味袪疤的药膏,却怎么配都配不成,娘娘淘气,偷偷往三老爷的药里加了几味药,惹的三老爷大雷霆过了几日,三老爷无意之间试了一回药,却现效果出奇的好,药居然就这样配成了”

谢家通家尚武,却偏偏出了个药痴谢三爷,武艺半点不精,天天躲在院子里配一些奇怪的药,常拿谢家比武受了伤的侍卫子侄做试验,渐渐的居然有了些名堂

姬指月哑然失笑,真没想到,稳重阔朗的楚妃居然也有那样淘气的时候

察言观色,长安继xù

笑道:“三老爷后来又往里面加了几味药材,效果比原先的更好,娘娘练武时受了伤,用的也都碧舒膏,不管多大的伤口都不会留下痕迹”

“楚妃娘娘受过伤?”姬指月惊讶道

“贵人主子说笑了,习武的人,哪个没受过些伤我们娘娘从小练武,性子又好强,常常挑zhàn

家中的侍卫与公子们,后来又去挑zhàn

一些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大伤小伤也不知dào

有多少,若是没有这碧舒膏,身上怕是连块完整的皮肉都没有了”

姬指月听的毛骨悚然,又想起了思仪山上楚妃杀人时的样子

原来,那朗朗如阳一般爽然的碧衣女子,居然是沐着鲜血成长起来的,她只看到了她表面的光鲜阔朗,却不知dào

她背后曾经有过的血雨腥风

那斩杀间手起刀落利落决断,是用那样沉重的代价换来的

“长辈们都不会阻止吗?”

长安漫不经心的笑了,带着些许理所当然的残酷意味,“谢家的人,各个都是这样出来的,娘娘是谢家武力最强dà

的年轻一辈之一,付出的努力自然也是格外多在谢家,便是三老爷那样,从小也是习了许多年的武,听说三老爷小时候闹着不愿意练武,老太爷便将三爷扔到关着猛兽的笼子里,不杀死猛兽不许出来,那时三老爷六岁”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家族啊,一个六岁的孩子不愿意练武,做父亲的居然便将他扔进笼子与猛兽为伍

姬指月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样的话,娘娘这么多年来,用掉的碧舒膏该有一大箱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一 谁家少年足风流

安很严肃的点头,却又转转眼珠道:“确实有这么多碧舒膏用的最多的人还不是我们家娘娘。”说着,她偏头朝尔容笑道:“陛下,长安说的可有纰漏?”

尔容上了塌,正歪着听她们说话,不提防长安突然扯上他,微微一笑,悠然道:“长安姐姐苦研医术,最初也是因为佑怡姐常常受伤来不及去找大夫呢。”

长安扁了扁嘴,不甘愿似的道:“长安求了三老爷数月,三老爷都不曾答yīng

收长安为徒,后来还是陛下说情,三老爷才愿意勉强教长安学习医术。”

正说着,半夏端着茶水点心走到房门口,听到只言片语,好奇问道:“谁要去学习医术了?”

长安笑,道:“我呀。”

半夏将托盘放在案上,转头怀疑,“长安姐姐莫不是唬人的罢。”

长安不服,张口便道:“你脸色泛白,两颊潮红,气色暗沉,眼圈黑,是中暑的征兆,若是再在太阳底下乱跑,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中暑。”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扣住了半夏手腕上的脉,嘴里还在说着:“一看你就是个怕热的人,一会回去我给你配副去暑汤送过来,记得就煎来喝喝……咦……不对。”

半夏正听的全神贯注,见长安皱了眉头神色困惑,忍不住紧张的缩了缩脑袋:“是不是……我得什么病了?”

“也不是。”

长安十分困惑的看她,问道:“半夏,你几岁啊?”

半夏愣了一下。迟疑道:“长安姐姐。我们出去说吧。陛下在这里呢。”

“无妨。”尔容却笑:“你们要立规矩也差不了这一会。”

半夏吐了吐舌头。道:“十六岁。”

“我也记得你是十六岁……可是。这脉象不对。”长安低头沉吟:“人地脉象。男女老少各有不同。你这脉象不像是十六。却像是双十年岁。可是又有些异样。”

半夏脸色一僵。低了头不语。

“怎么了,生气了?”姬指月缓声道:“说不定长安是和你说笑呢。”

长安辩解道:“不是我胡说,是真的不对啊。”

半夏扯了扯她的衣袖,抬头时眼睛里居然泪光点点。

长安慌了神,连声解释道:“别哭别哭啊,我又没说什么,大几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脉把错了也不一定。”

尔容也微微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道:“半夏丫头哭什么。”

半夏吸了吸鼻子,忍忍眼泪哽咽道:“我不是生气,也没怪长安姐姐。其实我也不知dào

我自己几岁了,我本来就是个孤儿,从小被老乞丐养大,都没人会管我。那年被夫人带回家时,夫人说我和小姐差不多高,就一样算是六岁吧,这些年一直就都是这样算的。我不知dào

我自己……”

半夏说着说着,眼圈止不住的红的厉害,她朝尔容行了个礼,抹着眼睛匆匆的便跑了出去。

“哎……”

长安伸着手想要拉住她却没拉住,转头看姬指月,“主子,半夏是不是真脑了?”

姬指月轻轻摇了摇头,眼底略有复杂的神色流转,道:“半夏性子急,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会较真,这次只怕是有些伤到心了,下次见到她的时候,说几句好话也就好了。”

长安有些气闷,悄悄转头看尔容,却见他正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望着自己袖上的文饰无语出神。

甩甩脑袋,长安关上房门,走到塌前,道:“现在没人,还是让长安看看陛下的伤口,换药疗伤罢。”

尔容点了点头,解开衣襟趴在塌上,微微闭上一双墨色的眼睛,掩盖了眼底流溢的各色光芒。

紫绡玉带金束,羽扇轻罗碧玉佩,眉上一点嫣红醉,谁家少年足风流。

姬宜然一路招摇过市,执着扇子摇头晃脑故做风流,一双桃花眼自描金纸扇上半露眼波横流,惹的路上的侍女们纷纷用罗帕掩了面吃吃的笑。

他踏进兄长的院落,高声嚷嚷:“大哥!大哥!”

一个小厮打着千儿跑上来,点头哈腰道:“二公子来的不巧,大公子不在呢。”

姬宜然“哦”了一声,“上哪儿去了?”

“小的不知,这得问恒公子。”

“什么时候回来?”

“小的也不知,要不要小的去问问恒公子?”

姬宜然横了小厮一眼,见小厮畏畏顿顿的缩了缩脖子,满yì

的展开羽扇晃悠悠的到处乱瞟,看到庭院里的树上缠满了五色丝线,乱七八糟的不知dào

做什么,忍不住皱了眉头上前伸手便要将丝线拽下来。

“使不得啊使不得,二公子别别别……”

小厮一吓,忘记了缩脖子,赶紧奔上去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的破坏。

姬宜然大袖一甩,将小厮甩开,道:“有什么使不得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不是大哥弄的,是不是你们这班奴才趁着大哥不在捣什么鬼?”

“我的好二公子啊,小的们哪儿有这胆量,敢在公子们的眼皮子底下捣鬼。二公子不常来所以不知dào

,这线是恒公子吩咐缠上去的,都大半个月了,说是什么什么阵,小的也不懂,只知dào

恒公子吩咐了说,要是这线少了一根就要小的们好kàn

,小的这才……”

姬宜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小厮屁股上,踹的小厮“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吃了满嘴泥,怒道:“恒公子恒公子恒公子,这女人脸算你哪门子的公子!睁开你的瞎眼瞧仔细了,你家公子站你前面呢!凭什么那来历不明的人的话你这么听,本公子要动一动那破玩意都不成?你要是再敢跟本公子提那三个字,本公子才要叫你好kàn

!”

小厮从地上爬起来,喏喏不敢应声。

姬宜然骂了一顿,仍然觉得不解气,又拿扇子在小厮脑袋上狠狠敲了几下,这才踱着步子走开了些。

小厮正松了口气,却见姬宜然又走了回来,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下意识的就用手抱着头。

“那女人脸还住在大哥院子里?”姬宜然这次却没有作,只是斜眼瞟着他阴阳怪气的问。

我忘记自己上一章到哪儿了……为毛作看不到自己布的VIP章节内容呢

要是重了谁吱一声下一章我给补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一十二 语出惊人疑断袖

厮赶紧连连点头,还伸手指给他看在哪个房间里

姬宜然“哼”了一声,摇着扇子晃头晃脑的便走上游廊,往小厮指的房间走去

不客气的踹开房门,姬宜然踏进房间,一眼便看见房间深处的阴影里,身着浅色中衣散开襟的恒无远

“二公子教xùn

起下人来,真是不假颜色,叫人听了都忍不住抖呢”

恒无远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被长掩盖住的,消瘦苍白的脸庞,嘴角微微咧开,似乎是笑,又似乎是嘲讽

姬宜然似乎没有听见他的揶揄,摇着扇子走到塌前,绕着他前前后后晃悠晃悠的转了一大圈,惋惜似的道:“才半个多月不见,恒公子怎么就憔悴至此,生生的消瘦了一张俊脸,莫不是姬家的伙食太差,叫恒公子难以下咽?”

“不是女人脸?”

“恒公子容貌秀美,骨骼纤细,如若扮成女子,必定十分美丽,尤其是眼下这般形态,大有西子捧心遗风呢”

姬宜然眨着一双桃花眼,大言不惭

恒无远哼了一声,撑起身子想要对嘴,却不防触动了旧伤,一张原本就憔悴的脸庞骤然刷白失色,额上冷汗沁出,他痛的忍不住哼了几声,捂着胸口复又躺下

“哦呀~我道恒公子为何自己的院子不高兴住,非要与家兄挤在一处,原来是受了伤,怕仇家来寻仇,所以不得不寻求家兄的庇护?”

说着他凑进了恒无远神神mì

秘地道:“要不你告sù

我你地仇家是谁我去给你解决了?”

“哼只怕宜然公子还没这本事”

恒无远顺了顺气对他地提议不屑一顾

姬宜然气结“我就不信这帝都之内谁敢和我姬家作对你非要赖在我们家不走不也就为了这个吗?仗着姬家这棵大树好乘凉寻常人谁敢进来寻你地麻烦”

恒无远看着他轻蔑似地笑了笑两颊上地酒窝浅浅地显现

虽说负伤卧床休养了半个多月憔悴苍白了容颜然而他阴柔秀丽地容色不减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地风韵怨不得姬宜然说他是女人脸大有西子捧心之遗风

他倚在软塌上,微微笑着,道:“宜然公子只说对了一半我是赖在姬家不走,但是寻求的却不是姬家的庇护,而是为了你的兄长弗然在此,假如弗然远游,我也立kè

随他去,绝不会多留半分纵然你姬家权大势重,却也入不了我的眼”

姬宜然听了,神情古怪,斜着眼睛打量他好久,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眨啊眨的,连扇子都忘记了摇,半晌才开口道:“你们俩……莫不是真的有分桃断袖之嫌?”

恒无远被他看的毛,半晌才听他开口,一开口却又是这般惊竦的话语,胸口气不顺,忍不住连着咳了好几声,憋红了一张脸,好久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般模样,姬宜然怜悯的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大哥是嫡长,父亲肯定会为他寻一门好亲事,你不会有机会的,你们俩的将来,早在你的名字里了”

“名字?”

恒无远好容易顺了气,听他胡说八道正要反驳,却不知怎么的又扯上了他的名字

“是啊”姬宜然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恒无远,恨无缘不就是这样的么?”

恒无远又岔了气,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是这样?”姬宜然凑进他的脸,一页纸扇隔开两人的距离,眉上的红痣嫣红欲滴,他压低了声音道:“那你的名字该是什么意思,恨无远?恒无缘?恨无怨?或是……恨无元?”

恒无远悚然一惊,闪电一般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一双阴柔的眼睛神色凌厉,大不似寻常之样

两人正在僵持,房门忽然开了,白衣流云一般飘然而至

“大哥!”

姬宜然大乐,挣脱开恒无远的手巴巴的跑到姬弗然身边望着他

“何事?”

姬弗然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进来,捧着他在家时穿的寻常衣物与洗器具,姬宜然知dào

兄长要换衣服,便坐在一旁乖乖的等他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才道:“大哥,明日是萧四的诞辰,萧家送了帖子来请咱们去,我过来问问大哥去不去”

姬弗然摇头,挥手让小丫头们都退下,道:“你去便是了”

“可是”姬宜然扭捏不安,将手上的扇子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我怕爹不让我一个人出门去”

姬弗然转头看他,见自家二弟一脸谄媚,巴巴的望着他,只差没有尾巴可以摇,他笑了笑,淡漠如云的琥珀色眼睛里微微有些许浅薄的温情流溢,道:“想去便去,我会去告sù

父亲的”

“哦呀~大哥真好”

恒无远在身后嗤之以鼻,“一个傻子的诞辰,不去也罢”

“你才傻呢”姬宜然转身又摇起了扇子,一脸睥睨神情,“你以为自己是聪明人,看别人都像是傻子,却不知dào

在别人眼里看来,你才是个大傻瓜什么样的人叫做傻子,天天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才傻,像萧四那样的有什么不好,该吃吃,该睡睡,乐了就玩玩,累了躺下就睡,又没心事又没负担在我看来,可比你聪明多了”

说完,一脸得yì

的晃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转身便走

恒无远气极反笑,“你看,你看你这弟弟可不一般呐,别看这一副扶不起的阿斗样,肚子里的水怕是深着呢”

姬弗然淡淡望了他一眼,“宜然只是行事轻狂,心里却是很明白的,你犯不着和他斗气,于己无益”

恒无远垂着头,不知dào

想些什么,再抬头时,一脸妩媚的笑颜,阴柔妖媚的狭长眼眸斜斜的望着他,风情万千,笑道:“你可知dào

,方才你这弟弟说我们俩有分桃断袖之嫌?”

姬弗然神色未变,只是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 豆蓉枇杷槐花饭

弗然道:“宜然的话不中听,说的却也不错。你日)E中,半个多月不曾出过门,在旁人看来自然异样。什么时候伤好了点,就搬回你自己院子里去罢。”

“原来,性情淡漠的弗然公子也是会在意旁人的眼光的?”

姬弗然不答。

恒无远长叹一声,恨道:“我为了你能抢回心上人,不惜去刺杀你的情敌,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却只这样对待我。”

“弗然从来不曾请恒公子为弗然做什么事。”

“你真不想抢回姬三姑娘,就任凭她在宫里步步惊心?”

“三妹妹在宫中甚好,眼下圣宠正盛,不曾有步步惊心之说。”

“啧啧啧。”恒无远摇头,“那之前的事你就全忘了?受宠是为了失宠,圣宠盛才能站的高,站的高才能才摔的痛。弗然公子莫不是连这道理都不明白?”

姬弗然微垂下眼睑。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该和我一起干。眼下朝局不稳,各处民心不定,凭着你的名声与我的手段,不怕拉不下皇帝来。到时候你……”

不等他说完。姬弗然拂展大袖起身。一言不地朝外走去。

身后地恒无远还在那喋喋不休地叫唤:“姬弗然!你个孬种!连听我把话说完地勇气都没有吗。还是你怕听完了你就不得不动心。毁了你这神仙公子地虚表!姬弗然!姬弗然。你给我回来……”

日欲暮。天色沉沉。日头渐渐地落了下去。映地天边一片金红之色。

庭院里地夜合花开在暮色里。洁白地花朵沾染上了一点点金黄绯红地光芒。一扫日中时分地颓靡之态。在微凉地夜风中招枝摆叶。暗香浮动。

姬指月在房间里呆地腻歪。突奇想要在夜合花树下用晚膳。尔容自然是随她地意。于是。半夏便带着侍们在树下摆开长案。罗列佳肴。

黑豆鱼冬瓜盅。水晶肴蹄。腐皮肉卷。桂花盐水鸭。菊花玉板。琥珀莲心。佛手排骨……

满满的珍馐佳肴在案,半夏却在一旁抱怨,“小姐,太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忌口呢,看那些食材,一样一样全是物,整半天才整出这么点东西来。”

姬指月还未开口,尔容却先笑道:“半夏丫头,你只消做些清爽消暑的菜便好,多用些蔬菜,何必劳心费力的整这些大盘头出来,大夏天的,谁吃这些油腻腻的。”

半夏哀怨的看了看立在尔容身后目不斜视的掌言大太监,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总不能让人说陛下在飞阳殿被饿瘦了呀……”

尔容与姬指月相互一视,禁不住都是哧然轻笑出声。

尔容住进飞阳殿,虽说他不曾带来一个侍,也摆出了一副不需yào

其它人进到飞阳殿里来的姿态,开始几日的时候确实是十分清净,没有敢跑来摸皇帝的胡须。然而,随着他在飞阳殿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来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渐渐的都坐不住了,一齐跑到飞阳殿来,说什么陛下宠爱姬贵人,可也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把他们这一大群人都撂下不管。

这些人里面,还有几个伺候过先皇的老人,说起话来声情并茂。

尔容笑笑,姬指月无奈。

飞阳殿里安置不下这么多人,姬指月便挑了一些留下,却只让他们打理一些粗事,从没有机会经手皇帝的贴身事务。

他们不满,抱怨,姬指月却始终十分坚持,皇帝在她身后笑的眉眼弯弯。

无奈,近不了皇帝的身总比看不见皇帝要好。

就这样,尔容庞大的侍队伍进驻到了飞阳殿,几乎要将这小小的院子给撑的爆开来。

近不了皇帝的身,不敢对姬指月表示不满,他们只能在皇帝的饮食起居上百般挑剔,当其冲的便是负责膳食的半夏,天天被一群太监追着责问饮食上的疏忽。

小太监送上一盘金银豆腐与豆蓉酿的嚼碎了咽下,道:“昨天夜里,你在厨房里偷偷做的是什么?”

半夏疑道:“陛下怎么知dào

半夏昨夜在厨房做吃的了?”

尔容笑:“你笑的那么大声,想要不知dào

都难。”

半夏刷的红了脸,嗫嚅道:“那是槐花饭,用槐花干做了解谗用的。”

尔容挥挥手,“去做些槐花饭来。”

“呀。”半夏愣了下,看看掌言大太监,道:“陛下,那是上不了桌的东西,半夏不敢。”

“有何不敢,你不是还做过野菜宴吗。”

说着,尔容转头看向姬指月,浅浅的笑着。

半夏恍然大悟,匆匆去做了盘槐花饭端上案来。

满案的菜肴都撤了下去,只有一盘刚出炉的槐花饭摆在中间,洁白的槐花裹了面粉,一朵一朵开在盘底,清香四溢。

尔容吃了几口,墨色沉沉的眼睛里浮上满足的感慨之意,“好多年没有吃过槐花饭了。”

“陛下以前吃过?”姬指月好奇,这东西,若不是半夏,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她都如此,更不消说自小生在皇宫内苑不见外食的皇帝了。

夕阳完全消失了,月华初上,水一般照耀,飞阳殿里里外外都点起了月色银白宫灯,天上地下一色的皎皎洁白之色,月朗风清,夜合花树的影子投在地上,夜风吹过时,便有浓烈的花香四处招摇。

清朗的月色之中,尔容玲珑雪色的脸上弥漫上了一层不加掩饰的怀念,他开口,温和道:“母后生前喜欢吃些野意,她身边有个嬷嬷是从民间来的,做野菜之类的十分拿手,我小时候可没少吃。”

静孝懿皇后生前竟然喜欢吃野菜。

姬指月蓦然又想起信阳殿的画像,殿外荒废了的野菜地。

那信阳殿,究竟与先皇后有什么关系。

这些天来,闲暇时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想找个机会再去看一次,却总是脱不出身来,又不好光明正大的带着人去,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耽搁了下来。

“初颜,你可想要回昭华宫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一十四 卧思陈事暗销魂

不,飞阳殿挺好。”

回了昭华宫她不是就更没机会去信阳殿了么,姬指月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看见半夏在对她歪嘴巴,殿春微微摇头,尔容却是一脸玩味。

“为何?”

“恩……”姬指月略歪着头,将昂昂抱上膝来,道:“昭华宫有昭华宫的好,飞阳殿有飞阳殿的好,这里清净,人也少些,住久了也有了感情。”

“哦……”尔容拖长了声调,一眼瞟过满院子里立着的侍,“如今的飞阳殿已经不清净了,初颜也不愿意回去吗?”

姬指月看向他,少年的容色依旧雪白,却已经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呈现着青玉似的半透明之色,他坐在夜合花树下,身后开着大朵大朵洁白的花朵,衬的少年的风姿越的清雅,唯有身遭孤绝的暗色气息挥之不去,如兰香弥漫。

“陛下想让初颜去昭华宫吗?”

尔容浅浅一笑,道:“飞阳殿太小了,委屈初颜住在这里,本来就是权宜之计,眼下的境况早与那时不同,自然不必再蜗居飞阳殿。”

“长公主已经……”

姬指月微微吃了一惊,她在飞阳殿蜗居数月,殿外的消息鲜少,乍一听到尔容说的话,不知是长公主已经心愿达成,还是放qì

了原有的坚持。

在她看来,两个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

少年依旧在笑。一双墨色地眼睛里倒影着她小小地影子。意味未明地光芒流转。“那时事出突然。迁居飞阳殿是不得已而为之。今后自然不会再出现这样地情况。”

既然如此。那便是长公主与姬弗然两个人仍在僵持罢。

姬指月了然。似乎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若失地感觉。一边点头一边皱眉。

尔容地笑意越地深沉。他拂开额前落下地几缕碎。修长白皙地手指轻轻地扣着下巴。做沉思状道:“回了昭华宫。初颜想要一个什么样地封号呢。昭仪。次妃。三夫人或是四妃之位?”

不只是姬指月。就连殿春半夏与立在院中地侍们都露出了吃惊地神色。皇帝把地位尊崇地妃位一个个罗列在宠妃面前。任她挑选。这可是东朝三百多年来都不曾听说过地宫廷秘闻。

“陛下。这样不好。”姬指月为难。

“不好?”

尔容用手支着下巴,略歪着脑袋看她,一双墨色的眼睛里笑意盈盈,不假思索道:“既然都不好,那便只有皇后了。”

少年玲珑妖异的脸庞在清宁的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是光体一般的存zài

,盈盈有皎然夺目的光芒流溢,不论在何处都是一眼便能望见的所在,沉沉所见,妁妁光华,看久了,便会觉得心神都被吸了过去,忍不住有些眩晕的感觉。

这个少年,美则美矣,却总是隐隐带着黑暗不详的气息,如他身遭的墨兰香味一般如影随形。

他笑着,看着对面的少女露出苦恼的神情,张口对他道:“陛下,你怎么能拿这个来寻开心呢。”

他微微挑起左眉,一脸惊讶的样子,“这个自然不是能拿来寻开心的事情,初颜难道没听出来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商量吗?”

姬指月依旧表情苦恼,摇头不答。

“一个皇后算什么,若是初颜愿意,即便是葬送了这个天下又如何。”

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尔容轻轻的说完,毫不意wài

的看到姬指月惊讶的眼神,他坐正身子,接着立kè

又道:“初颜自己随意选一个吧,若是不选,那我便替你选了。”

“昭仪。”这次轮到姬指月不假思索。

“唔。昭仪是九嫔之,位分太低了,次妃吧。”

“陛下,你说让我自己选的。”

尔容挑高了眉,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没错,你选,我决定。”

他招来管事太监,吩咐了几句,转头又道:“初颜,再过几日北秦的使团就要到了,接待完他们便册封回昭华宫,你说可好?”

姬指月点了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瞟向了飞阳殿外,隔着那一丛丛茂密的绿树枝叶,她仿佛又看到了信阳殿里的景象,故去母亲的画像躺在书房的案上。

既然还有几日时间,那无论如何都要找个机会再去一次。

她暗暗的下了决心。

夜半时分,姬指月自塌上半撑起身体,侧着耳朵细细听了听房间里的动静。

寝阁的外室点着一盏半亮的夜灯,隐隐照见屏风与墨兰汝窑冰缸的轮廓,黑暗中,除了窗外偶尔一两声风过树梢的声响外,静默无声。

少年的呼吸向来十分浅,姬指月撩起衣裙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隔着纱帐屏气观摩,却只能看见纱帐内一团模糊的漆漆黑暗之色。

无声站立了片刻,姬指月回身走到梳妆台前,就着晦涩的光线自铜镜后摸出一只小小的饰盒子。

打开盒子,形如泪珠一般的玉坠子碧色迫人,荧荧翠绿,宛若一方千年寒冰卧在盒中,森然阴冷之气暗暗流溢。

玉坠子似乎与初见时有些不一样了,她拿起坠子对着月光细瞧,隐约觉得这碧色之中夹杂了几缕浅淡的玄色细丝。

光线未明,她正瞧的不耐烦,身后却忽然灯火大亮。

“初颜为何不点灯?”

只在身后不远几步的距离之外,少年清越从容的声音伴着兰香一起袭来。

姬指月吃了一惊,回身看时,见尔容立在她身后,笑意盈盈,手上托着一盏烛台,墨色的眼睛正对上她手里的玉坠子。

“莫不是半夜睡不着,只得起来清点饰?”

他走到她身边,将烛台放在梳妆台上,漫不经心的又扫了一眼碧色玉坠,目中却有实实在在的惊疑之色掠过。

接过玉坠,他仿佛完全感知不到上面冰凉寒人的温度,细细的瞧了又瞧,沉吟道:“这个玉坠母后也有过一对一模一样的,与父皇一人一个,只是是用黑玉所做,在特定的环境下,也可以变成碧绿的颜色。”

先皇夫妇的遗物自然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然而这玉坠触手的感觉却太过于相似,让他不得不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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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 与君同去信阳冷

容拿着玉坠,陷入了幽明的沉思之中,随即又浅浅的的眼睛犹如无底的深渊一般叫人眩晕,他看着姬指月,道:“初颜,可否告sù

我,这玉是从何而来?”

姬指月抿着嘴唇,与他对视片刻,转开视线微微叹了口气

半晌后,姬指月与尔容一起,沐着月光走上了通向信阳殿的小道

就在片刻之前,姬指月简述了玉坠的来历,尔容听后沉思少瞬,便笑说晚上一起去探险如何

寝阁之外有宫人守夜,飞阳殿里外也早已不是姬指月独居时的无人之状,尔容唤来影卫,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满院子的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任他们二人堂皇从眼前走过而不知

一路沿着被草木埋没的小径走来,经过大槐树,树上的槐花已经凋零,就着月光,可以看见树上长出了一串串豆角一样的果实,原本香甜绵软的花香淡去,剩下的只有浓郁的枝叶气息

姬指月指给尔容看那片荒芜了的野菜地,两人穿过野菜地,不远处便是信阳殿后院的大门

“上次我再来的时候这里被上了新锁,现在不知dào

是不是还锁着”

拨开眼前的乱草,来到大门前时,却见腐朽的大门微开,月光下只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落在地上

“初颜莫不是记错了?”

尔容随意笑道,伸手推开大门

熟悉地阴冷气息森森然席卷姬指月窥探门里地一片黑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尔容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自在地踏进院门

院子里地温度冰凉就连夜色都比院外深沉漆漆如墨地暗默夜色之中他墨色地眼睛有淡淡地荧光流溢向前走了几步环顾四周转身见姬指月依旧站在门外呆便招手笑道:“来呀初颜”

触目所见是与上次无异地景象穿过中庭时依旧可见腐烂残败了地支架摊了满地几支尚未腐朽成泥地木杆巍巍然立在院中

踏上游廊无形地暗墨大风呼啸吹地大袖猎猎作响黑暗阴森地气息铺天盖地似乎有鬼魂在哭嚎呼救又似乎有许多人忙乱奔走而过

森然可怖地气氛竟比上次浓烈了不知几许

姬指月哆嗦了一下轻声道:“陛下不觉得冷吗?”

尔容站在廊上无声静默的观察着黑暗之中的信阳殿,一双墨色的眼睛像是被染上了月亮的光华一般,妖冶的光芒流溢,他在黑暗中沉沉巡视,神色睥睨狂妄,仿佛正在与躲在暗处不为人所见的魂魄交锋

闻言见姬指月脸色泛白,便脱下外袍为她披上,展眼往向迂回黑暗的游廊,淡淡道:“我生在冰雪大风的日子里,生来不畏严寒”

顿了顿,又问道:“初颜,你说的哪个房间里是有画像的?”

长长的游廊尽头,书房的房门半掩,露着一室暗色,案上的烛台上次被姬指月带走,暗色重重里只有月华淡然,尔容掏出一颗夜明珠,清朗银色的光芒照在墙上温婉的美人像上,看久了却依旧有一种阴森沁骨的感觉

尔容站在画前,望着画上的人,久久的陷入了沉默,不知是在追忆或是沉思

妖物!妖物!妖物!妖物!

自幽明处而来,姬指月又听到了如梦中所来一般的呐喊声,无数人在齐声高呼,愤慨激昂

她忍不住往尔容身边靠了靠,轻声道:“陛下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尔容眸光流转,从画像上收回目光,微微垂见她表情疑惧,便笑道:“自然是有,初颜不是和我说话了吗”

“不是的”姬指月看了看暗色无光的角落,仿佛那里蛰伏着鬼魅随时会将他们吞噬一般,又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道:“有许多人在喊妖物,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陛下难道没有听到吗?”

“妖物?”

尔容目中似乎有什么影象重叠,他垂下眼睑,浅浅的笑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怎么会有许多人在喊,初颜莫不是听错了?”

姬指月摇头

“那……”尔容做沉思状,恍然大悟一般,“那就是此处不干净,闹鬼?”

听他讲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却不敢明讲的念头,她贴近他站着,悄悄扯住了他的袖口

夜明珠清宁的皎皎银白光芒中,尔容形状如兰般清雅的唇向上扬起,他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举着夜明珠走到案前

案上的美人依旧只有一个未完的美丽影象,尔容观摩片刻,叹息道:“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见到父皇母后留下的墨宝初颜,你母亲当真是不折不扣的江南之美,只如此寥寥数笔,却已有了倾城之姿”

“母亲的画像是先皇后所做?”

尔容点头,却不再说什么,带着她往门外走去,道:“再去大殿看看吧”

大殿之上,依旧是那一片浪籍的模样,金石玉器碎满地,桌椅案塌仓皇倒,还有那凌乱生尘的布幔团在大殿中央,地上的尘粉厚重,浅浅的一连串脚印是姬指月上次来时留下的痕迹

绕着大殿走了一周,尔容望着那一团早被岁月侵蚀的看不清原来面目的布幔,转头问道:“血迹就是在这下面?”

“对,原来还有一件外袍,上次不知被我扔到哪儿去了”

尔容走近布幔,用脚踢开,果然露出地板上一大块班驳黑锈的血迹,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少年与生俱来的墨兰香味弥漫,阴森森沁骨入髓

姬指月仿佛又听见了呼啸而过的大风声,来自地狱的暗色大风席卷着大殿上的一切,顷刻之间,仿佛起了狂风,她被吹的毛骨悚然,却见尔容立在狂风中央岿然不动,一双沉沉的墨色眼眸之中暗影浮来暂去,光芒汹涌

这个大殿,就如地狱一般的阴冷森寒

姬指月却忽然莫名觉得,少年与这大殿竟有一种意wài

的和谐之处,那周身挥之不去的黑暗冰冷气息,孤绝的身姿,与大殿上的气氛排斥而融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 有兰在背名为难

风鼓起少年的玄色大袖,他环顾大殿,举高了夜明珠)7四周的角落里也落着的点点血迹。

他莫明的笑了,“这些血迹,倒像是什么在大殿中间炸开留下的一般,莫不是有人在这里炸开了?”

他说的轻巧,姬指月却听的毛骨悚然。

“人炸开了?”

尔容转头看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答却问:“上次初颜看见的外袍可是妇人样式?”

姬指月偏头思索,“是,那袍子料子华贵,做工也十分精致。”

“那便是了。”尔容点头,复又沉默,顾盼之间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再看一眼大殿,道:“走吧。”

“现在便走?”

随着他走出大殿,姬指月疑道。

来了才不多一会,只房与大殿,他却已是一副心中大明的样子。

“既然初颜还不想走,那我们便再呆会好了。”

少年地声音清雅中带着些许狡黠。姬指月还没反应过来他说地话。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清凉地夜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回过神来时。却现自己已经站在屋檐之上了。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顾不上避讳。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尔容地胳膊。满脸惊恐地望着地上。

尔容笑地十分畅快。带着她坐在屋梁上。望向深蓝夜空上地星云。悠悠然道:“如此夜景。人却要呆在屋子里睡觉。真是暴殄天物。既然出来了。我们便好好珍惜吧。”

姬指月挨着他好容易坐稳了。顾不上欣赏眼前美妙夜景。心里想起地是另一件事情。“陛下也会轻功?”

她虽不懂。却也能觉出他地身法比长安不知高上多少。眨眼之间。负着伤不费力qì

地便轻松将她带上了屋檐。

“会。”尔容接口十分爽快。“我小时候学武下地功夫绝不少于佑怡姐。”

“那上次在思仪山上?”姬指月微微颦了眉,忍不住问。

“那次是我骗你的。”

他淡淡道,眸光容色之间流溢的是浅浅的落寞之色,“我对你那么好,你却始终只记挂着弗然,刺客来时,我便想要赌一赌,假如我出了事,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担忧焦虑。”

少年说完,沉默了少瞬,随即又轻轻笑了笑,带着拳拳切切的目光望着她,道:“初颜,莫要生我的气,可好?”

张了张口,姬指月依旧皱着眉头,“陛下就算对我不满,也不该拿那么多侍卫的性命来赌。”

“下次不会了,不生气好不好?”

风朗气清,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暗默的熟睡之中,沐着星光月色,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少年坐在屋檐上,雪容玉肌,玄衣墨,清雅的脸庞沐着皎皎月华,玲珑妖冶,夜风徐徐,吹着他的丝在风中飘荡,风姿不若人世人。

这个少年的美,似乎已经超出了人世间应该存zài

的范围,出奇的夺目又出奇的蛊惑人心。

他在深蓝夜空之下,神色恳切,身遭淡雅的墨兰香味随风飘散,一双墨色眼睛望着眼前的少女。

物反则妖,美盛亦妖。

姬指月微微有些眩晕的感觉,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冒上了这两句话,一阵无名而来的恐惧,她抓住了他的大袖,他却反握住了她的手。

沉了沉心思,她望着他淡淡开口:“陛下想必还骗了我许多事吧?”

尔容沉默了,遥遥望向天际一颗格外晶亮的星,眸色沉沉,半晌后转头看她。

“不错。”

他轻轻的点头承认,两人之间一阵寂静,唯有夜风拂过。

“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雅从容,却似乎带上了点点急切的意味。

姬指月望着他,沉默许久,才叹息转头望天。

尔容唇角微微上扬,也望天,道:“初颜可曾听说过二十年前的预言?”

“预言?”

察言观色,尔容见她眼中满是不解疑惑,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又道:“母后初入宫时,住的便是这兰陵宫信阳殿,后来迁往昭华宫就是与这预言有关,父皇下令封宫,这才让兰陵宫荒废了数十年。”

“什么预言?”

尔容却又垂了眼,浅浅笑,“初颜看过我背上的墨兰,觉得如何?”

姬指月不知他怎么突然扯上这个,愣了愣,勉强回道:“风姿清雅,形容鲜活。”

“初颜可知,我出生之时,几乎为这朵墨兰送了命,若不是母后以死相逼,只怕早就被溺死在了未央湖里。”

少年说时的语气十分清淡,仿佛云淡风清说的不过是一桩犹如“今晚月色清朗宜人”之类的风月之语,姬指月却听的大惊失色,惊道:“怎会!”

东朝皇嗣,生来便是地位尊崇万人景仰,区区一个胎记怎么会让他落到那样的境地。

“天文生说,兰即难,皇嗣背有兰印,生带兰香,为东朝劫难,实为不详。”

帝都金陵城方圆数百里,口音相似,兰与难谐音,不细细听根本无法分辨,然而,仅仅为了这一朵墨兰胎迹便断定刚出生的皇嗣生来不详,在她看来却是十足的牵强。

“后来呢?”

尔容笑了,“后来父皇查出来,这个天文生是被人收买。那时母后还是贵妃,宫里有几位受宠的高位嫔妃与母后争夺后位,她们害pà

母后生下我后,父皇会立她为后,于是便一起设计收买了天文生,想要借机除去我们母子。事情败露后,金偻夫人,陈淑妃,宁妃,莫昭仪,当时宫里有些地位的妃子几乎都在父皇盛怒之下被赐死。”

他顿了顿,片刻后才又笑道:“初颜,其实天文生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一个不详之人,一出生便给皇宫带来了血光之灾,后宫与天文司的人死了大半,后妃的娘家也被迁怒,元气大伤,我是踏在这些人的骨血之上才活下来的。”

姬指月听完,静默无语,半晌才道:“这是上辈们之间的恩怨,怎么能怪在陛下头上。”

尔容闻言,淡雅如雪的脸庞上却浮现微微嘲讽似的笑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一十七 夜风爱萧一何喧

容摇着头,“不管天文生说的话有几分真实,许多人T>言,认为我是个不详之主。东朝早已腐朽不堪,皇帝这个宝座看似光鲜,实jì

上早已被蛀的千疮百孔,我若是能力挽狂澜救东朝于水火,天下人会认为这本就是应该的,若是东朝在我手上继xù

败落下去,便会说我这不详之主覆灭了天下。”

“陛下只要好好为政,将百姓放在心上,做个好皇帝,别人自然就不会这样说了。”姬指月急急的接口。

尔容却像是听到一个小孩子牙牙学语时说的话一般,宽容而惆怅的对她笑道:“可是我不想做什么好皇帝,我只想做我自己。”

“那……”

姬指月词穷,只得无言的看着他。

屋顶上天高风急,坐在上面仿佛离天都近了许多,四周触目所见皆是一片暗影重重的树木,远处的宫殿一座座巍巍然在黑暗中耸立。

强dà

威武的东朝,啸傲岁月三百余年,姬指月第一次觉得它是如此腐朽,就好比脚下的这座宫殿,徒有一副华丽的外表,内在却早已凌乱败坏。

微凉的夜风中,似乎有轻微的萧声从远处缱绻而来,一缕一缕,痛而不哀,悲而不伤,缠绵呜咽,随风潜入夜。

两个人静默的听着萧声缠绵,谁都没有说话。

夜风越的大,将两个人的大袖衣裾吹的缠绕在一处,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散乱的铺在脚下。

半晌,尔容转头问:“玉坠呢?”

姬指月摊开掌心。碧色荧荧地玉坠光色夺人。在清朗地月华下沉静如水。

尔容接过。观摩片刻。道:“初颜。它既然是从此处来。就让它依旧留在此处吧。也好成全了……二十年前地往事。”

姬指月点头。

翠绿剔透地碧色玉坠被抛起。在夜色中划过一条绿荧荧晶亮地弧线。无声地落在了不知何处地深深草丛之中。

“方才你问我是不是骗了你很多事。那些事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还有二十年前完整地预言。等回了昭华宫。我再慢慢地都告sù

你。可好?”

少年似乎下了莫大地决心。在细不可闻地萧声中慢慢道来。一双墨色地眼睛注视着身侧地少女。清浅如水。

姬指月微微别过了头,道:“陛下其实不必要这样,那预言本是二十年前的事,想必不会有多少人还记得,再说这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不,这和你有关系。”少年却十分固执,坚持如是说。

“好吧,如果陛下这样觉得,那便慢慢告sù

我好了。”

尔容满yì

了,目光低垂,触及到姬指月受伤尚未痊愈的手臂上,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我不会让你白白自伤的。”

说着,抬头看时,目光灼灼如火燃烧,远不似他平时清雅从容的模样。

姬指月微微有些愣神,这样的眼神,她只在舞阳长公主眼中见过,她原以为这对姐弟除了姓氏之外,再无其它相似之处。现在透过眼前少年的眼睛,她却隐约看到了那个红衣胜火,暴烈任性的长公主殿下。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尔容不再言语,淡淡一笑拉着她躺在屋檐上一同望天。

夜色暗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兰香,风清月朗,远处有轻微的萧声不绝如缕,听在耳朵里,却有不一样的滋味浮上心头。

姬指月心绪沉浮思虑万千,悄悄转头望向躺在身侧的少年,却见他一双墨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忍不住红了脸转回头来,听见身旁的少年在喉下微微叹了口气。

于是,忍不住又转头望了一眼。

夜风很凉,却很柔和,屋檐之上,隐隐的有异样的氛围滋生。

而那,萧声,依然在继xù



姬指月即将升位复宫的消息犹如一块大石坠如湖中,在后宫这潭深水里激起了千层浪。

长安告sù

长公主时,长公主正在看小黑小白进食,听闻后罕见的静默了片刻,神情疑虑,道:“陛下莫不是对她真有了感情,要不然怎么会这样?还是……又在玩什么心思。”

沉思半晌,她摆摆手,“随她去吧,我也不想再算计她了。”

“弗然公子之事该当如何?”

长公主背手走了几步,回颜笑道:“我要亲自再去问他,爽爽朗朗的才是我的作风。”

长安也笑,又道:“那萧修容之流若是按奈不住,打着公主的名号做些不堪之事,又该怎么才好。”

“若是如此。”长公主顿了顿,阴阴的笑了,“那便是她们自寻死路了。”

有几位宫妃上飞阳殿拜望,却都被皇帝的亲侍挡在兰陵宫外。

年轻气盛的妃子们回去后,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通,说的人人气极。

后宫虽然不甚平静,却也总算是相安无事的又过了几日,很快便到了北秦使进京的日子。

这日清晨,尔容起的格外早,他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十之,用了长安送来的碧舒膏,连痕迹也在日日浅淡。

他理好衣冠,回头对姬指月笑道:“今日怕是不到半夜回不来,你不必等我,自己自便吧,宫里面的那些人我也都给带走了,省的你看着心烦。”

姬指月闻言也笑了,“如此最好,陛下最好将人带走一个不剩,我才好清净。”

尔容淡淡笑着,墨色的眼睛里有一丝异样划过,随即转身掩门而去。

门外的晨光照耀,他立在晨光之下无语静思,目光沉沉如墨,片刻后才走下游廊,穿过跪了满院的侍上辇离去。

北秦雄踞于东朝之北,立国虽不过百余年,展的却极其迅猛。

这是一个民风剽悍的国家,自马背上起家,一马一弓打来的国土,是塞外游牧民族的后裔。自从立国以来,便不断的以铁蹄侵扰周遍的小国,凭借着金戈铁马蚕食着邻国的土地,疆土拓展的十分快速。

收拾完周遍的小国诸侯之后,剩下的便是它与东朝一南一北隔山相望对峙,近些年也连续爆了几十场小规模的战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一十八 有客自远方而来

朝虽腐犹壮,对它的侵略丝毫不假颜色,北秦与东朝年,谁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反而落了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半年之前,北秦老帝晏驾,几位皇子争夺大位,数月之后才见分晓,国内元气大伤,不得不主动向东朝示好,进宝以求化干戈为玉帛。

一个月前,使团的前驱便以到达了帝都金陵,献来数十匹宝马,这次大部队来朝的使团带来了更加丰厚的北国礼物,昨日庞大的使团经过帝都街头,带头的是北秦怀王,生的也是一副俊朗的少年模样,一路上引来无数的百姓观看。

姬伯兮带着数位大臣将使团接进宫来,参拜尔容,双方见过礼后,怀王奉上了国书与长长的礼单。

尔容瞄了瞄礼单,随意掷在案上,展开国书细读,一双墨色的眼睛被掩在十二串玉珠之后。

大殿之上,不下数百臣工位列其中,加上宫人侍卫与北秦使,足有近千人,此时却是鸦雀无声,满殿的人都垂静待御座上的少年皇帝细读国书。

半晌,才听闻他清雅雍容的嗓音如墨兰盛开在大殿之上,带着意味长远的幽明香气,侵袭着每个人的感官。

“贵国国主当真是心怀天下,连对我朝的民生国计都忧思久远,何地洪灾何时大旱有何民愤,知dào

的倒比孤王还清楚,真是叫人景仰。”

殿上众人面有殊色,几位阁老已经皱了眉头,怀王却神色如常,俯身再拜而道:“敝主上并无它意,因听闻陛下恩德圣明,才敢如是所写,心中唯念期盼与陛下止戈于武,共享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

尔容在喉下自语一句,墨色的眼睛里微有讽意浮现,他看向殿中不卑不亢的北秦正使,道:“怀王思?”

“外臣正是。”怀王拱手。

“你皇兄地伤势如何?”

尔容一语既出。满殿臣工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妙地神情。鄙夷同情疑惧五味杂呈。

天下人皆知。刚登上北秦皇位地随王息。弃妃所出。向来不为老皇所喜。一直在封地韬光养晦。此次却出人意料地率军杀回京城。搅到这夺嫡之争中来。

就在两月前地北秦宫变中。他几乎将兄弟们尽数斩尽杀绝。连各王王妃与尚在襁褓中地婴孩都一并除去。只留下与他感情亲厚地怀王思与痴傻地宣王祁。

宫变之时。他杀尽众人。将皇宫内染成一片血红之色。自己却也在混战中被流箭所伤。正中胸口。调养了数日才得脱离危险。

怀王似乎没有看见殿上诸人的神色,依旧是一脸正色,垂恭敬道:“劳烦陛下挂心,思祈来贵朝时,我皇之伤已无大碍。”

尔容沉默片刻,目色沉沉不知在思虑何事,许久后突然轻笑出声,展袖起身道:“国书朕收下了。怀王远道而来,一路辛劳,无极殿已备下酒席,为怀王与诸位洗尘,叙些闲话,不必在这大殿之上正襟危坐。”

说罢,便走下御座,玄黑色衣裾自台阶上一阶一阶落下,身后侍亦步亦趋,他率先走过殿中,众臣垂退至两旁。

怀王也垂拱袖以示恭敬,低着头,尔容走过时,他只能看见一角玄色大袖摇曳,袖口繁复瑰丽的暗红色文饰一晃而过,伴着幽暗清冽的兰香飘逸。

冷不丁的,他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战。

无极殿向来只在重yào

场合派用场,今日八扇殿门洞开,正中御座巍然,座旁两侧凤案虚设,这还是两百年前景帝在位时,一帝二后留下的痕迹,虽说之后的两百年里东朝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奇特的局面,却也将这传奇一般的双凤案留了下来。

御座之下,一左一右是两排长案,左边座的长案设在御座下的大平台之上,与其它不同,是特意为北秦怀王所设的王座。

君臣落座,怀王的目光落在虚设的凤案之上,疑道:“陛下,为何不见皇后娘娘?”

满座诧异,相顾无言。

尔容墨色的眼睛里浮现饶有意趣的色彩,他看着怀王,似笑非笑,道:“朕尚未弱冠,如何立后。”

东朝风尚,皇帝立后必须要待弱冠之后,尔容离年满弱冠之日还有半年之期,如此道来,座上的大臣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怀王依旧面有疑色,还想说什么,他手下的副使却站起身来拜曰:“陛下,怀王殿下素行无忌,平时日日与军中将士在一处,连自己王府内苑之事都不甚清楚,不知贵朝风尚,冒犯了陛下。”

尔容笑笑,示意两人归座。

怀王神情有些尴尬,解释道:“小王愚钝,只知在我朝家中来客时,都是夫妻二人一同招待,不知贵朝风尚,见陛下只身一人,才有此愚问。”

“原来如此。”尔容点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听说怀王妃也随使团到了金陵,不如请怀王妃来一起赴宴,朕让嫔妃上殿相陪,也好全了怀王殿下所说那般,夫妻一同招待贵客。”

怀王欣然谢恩归座,吩咐贴身侍随了尔容派去的宫人,一同去下榻的驿馆赶紧接王妃来赴宴。

眼见着去接怀王妃的宫人们出了殿,尔容招来小太监,吩咐道:“去咸碧宫请楚妃娘娘来,再去飞阳殿将容妃娘娘也请来。”

小太监听完前半句,先理所当然的喏了一声,听到后半句却满脸的迷茫,他悄悄瞟了一眼座下的大臣们,见也都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容妃?这宫里几时有了这号人物。

“陛下,奴才不知容妃娘娘……”想了想,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开口。

尔容望向座下诸臣,见有些人脸上迷茫的神色渐淡,微露着些许不敢肯定的疑惑,不禁十分欢乐的笑了,一双墨色的眼睛微微弯起。

“糊涂东西,飞阳殿住着谁你也不知?”他嘴上虽这样说,唇角却是向上扬着。

小太监恍然大悟,“陛下说的可是姬……娘娘?”

尔容点头,小太监得了肯定的回答,便带着几个人行礼退下,匆匆往内廷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一十九 凤位但为谁人空

容环顾座下,北秦来使都是垂以待,东朝诸臣神色座的姬伯兮身形动了动,正想起身说话,却有胡子花白的阁老早他一步起身拜而进言

“陛下,此为内廷之事,老臣本不该多言,然而胧字为陛下尊讳,世人避之,老臣窃以为不该做为尊号以封妃位”

容为皇帝名讳,东朝之人凡提及容字,向来以胧代替,阁老正色危言,众人都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皇帝连月来宿在飞阳殿之事早传遍了宫廷内外,众人都知姬指月复宠升位避不可挡,近日来内务司忙于料理昭华宫诸事众人也有耳闻,心知必定过不了几日,她便会荣归昭华

然而,却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用自己的名来作为她的封号

尔容斜倚在锈墩之上,不以为然的笑,周身墨兰香味弥漫,他道:“夫妻本是一体,我名即是她名,以我之名作妃位尊号,有何不可?”

他说的语气十分平淡,然而平淡之中却有一股冷意侵人,一双墨色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殿中诸人,目色沉沉之中有着叫人难以揣度的摄人光芒,众人不敢与他对视,忍不住都纷纷垂下了头

这个少年皇帝墨色的眼睛太可怕了,不消与他对视片刻,就会让人觉得连灵魂都要被那暗色沉沉的眸光吸空

姬伯兮稳了稳心神,起身再拜

“伯公有何话说?”

自御座之上传来的是熟悉的清越嗓音,淡雅从容至及,端的是风流婉转,姬伯兮却在幽暗的兰香中沉默了片刻,再拜时沉声道:“臣为女侄谢过陛下”

御座上尔容浅浅地笑了身遭地墨兰香味与眸中地目光一起暴涨引地怀王忍不住看着他失了神

楚妃来时怀王妃已于片刻之前上殿见过殿上诸人正要归座忽然听身后有女子飒爽地声音朗朗然笑道:“陛下臣妾莫不是来晚了吧”

尔容也笑:“佑怡姐既然知dào

还不快些上来”

怀王妃转头看见许多宫人簇拥着一名碧色宫装美人走上殿来

碧衣美人头梳高髻饰有碧玉一串长长地翡翠步摇自鬓角垂下在耳边摇曳生姿颇有古风广袖长裾华贵典雅玉色披帛挽在臂上宛若流云长长地流苏与裙裾拖曳在身后雍容尔雅

她甩开宫人独自走上前来不时向对她拜行礼地大臣们颔示意看上去走地慢条斯理转眼间却到了怀王妃面前身上所佩地繁复饰物纹丝不见响动

怀王妃俯身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说着,便要行下大礼

楚妃往旁边一闪,偏受了她的礼,转头笑道:“我可不是皇后,当不起王妃如此大礼”

尔容轻声一笑,趁众人不注意对楚妃使了个眼色,并不作声

满殿大臣神情诡异,目光在怀王夫妇之间流转

这对夫妻倒是绝配,先是怀王不知尔容无后,再是怀王妃拜楚妃为后

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不曾听闻

怀王轻咳一声,起身尴尬道:“王妃,这是……”

是谁?

他只听到尔容吩咐太监去请楚妃与容妃,眼下却只来了一位,他怎么知dào

这看上去颇得人心的妃子是哪位,她一路走上殿来时,虽说东朝诸臣都纷纷向她行礼,口中却只称娘娘,并未提及尊号

略思索,他继xù

道:“这是楚妃娘娘,陛下尚为立后”

怀王妃正在纳闷,闻言赧然一笑,道:“臣妾不知陛下无后,见娘娘风姿朗朗,一时看花了眼,以为娘娘便是皇后,还望毋怪”

“无妨,王妃请归座”

楚妃随意笑道,一边往御座上走去,一边道:“姬家妹妹殿中有事不能前来,让臣妾和陛下请罪”

尔容点点头,墨色的眼睛中微有异样划过,转瞬即逝,待楚妃在他左侧的凤案前坐下,问怀王道:“怀王如何得知她是楚妃而非容妃?”

怀王一脸羞愧,“小王事先并不知这是哪位娘娘,情急之下随口一猜,侥幸猜对了”

宫人呈上新制的菜肴,流水穿梭一般在殿上来来回回

尔容笑笑,不再纠缠,举起酒杯示意,大袖招展如有风来袭,半掩雪容只余一双墨色的眼睛在外,目光偶尔扫到殿上伺候的宫女身上,惹的宫女们都只顾着垂头不敢往上看

殿上有淡雅清冽的兰香流溢,起初的时候十分浅淡,慢慢的却弥漫开来,北秦诸使都诧异的相顾四望

放下酒杯,怀王妃对怀王笑道:“可惜我们北秦没有陛下这样风流的人物,要不然馆陶也不会天天叫着没人好嫁了”

楚妃耳尖,好奇问道:“馆陶是谁?”

怀王妃笑笑,目有温暖之色,道:“娘娘,馆陶是臣妾小姑,王爷的同胞幺妹”

楚妃点头不语,尔容却似来了兴趣

“即是幺妹,想必怀王定是十分迁就宠溺”

怀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小王母妃早逝,只留下这么个妹妹,有时候是宠的过分了些”

怀王妃在他一旁抿着嘴笑,“王爷何止是宠的过分了些,但凡是公主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会摘下来送去给公主前些日子皇上想给公主招驸马,公主瞧不上人家,死活不愿意,王爷还和皇上闹了一场呢”

怀王面有愤色,“本王只有这么一个同胞亲妹,自然不愿意委屈了她,皇兄是太心急了”

楚妃暗自好笑,轻声向尔容道:“我说怎么一上来就皇后不皇后的,原来是家里有个公主想嫁给你做皇后呢”

尔容浅浅一笑,并不接口,听怀王夫妇一唱一和,末了才长叹一声,墨色眼睛中浮现上淡淡的惋惜之意,道:“可惜朕心里已经有了皇后人选,要不然倒要请怀王割爱了”

殿上原本观望着的大臣们闻言皆是一愣,下意识的便望凤案上的楚妃望去,却见她也是微微愣了一下,复又是一脸朗朗笑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 几人欢笑几人狂

王与怀王妃相视一眼,正要说话,忽听御座上一阵清)击之声,抬头见楚妃摇头笑着,鬓角坠着的碧玉步摇晃动,道:“若是北秦想与我东朝联姻,何必这样迂回曲折,直说不好吗?”

怀王这回是真尴尬了,笑着说不出话来,怀王妃却道:“楚妃娘娘真是好气度,愚夫妇倒叫各位见笑了。”

楚妃朗然一笑,转头看尔容,“陛下怎么说?”

尔容笑道:“佑怡姐说的是。既然两国交好,联姻也是合乎情理之事,若是王妃愿意,朕倒是可以给怀王再准bèi

个王妃。”

众人皆笑。

笑声停歇之后,怀王目有神往之色,道:“小王在北秦时便听说东朝有四公子,神往已久,今日见到陛下,昨夜匆匆见了宜然公子一眼,果真是名不虚传,不知是否有幸能再得见其余二位。”

不及尔容开口,楚妃已然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我们姑娘家在闺中的玩笑竟会美名远播,大老远的传到了北秦,倒叫怀王殿下惦念。”

尔容也笑,问道:“要见他们也容易,只是怀王何时见了宜然,朕却不知。”

外使不得私交朝臣,这是东朝惯例,姬宜然虽不曾在朝为官,却是朝中大员的嫡子,身世显赫名声远扬,影响早已超过了朝中寻常的臣子。怀王初来乍到,还不曾朝觐过皇帝,却言已与他见过面。

姬宜然是出了名的冒失鬼,哪知此次如此冒失。

姬伯兮闻言,拱手道:“第二小犬生性顽劣,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怀王海涵。”

怀王赶紧摇手申辩:“陛下与伯公误会了。小王不曾与宜然公子有过私交。昨夜小王与王妃饭后无事。便想着去见识见识金陵城闻名天下地秦淮河。到了河畔。见有座高大地画舫停在河心。灯火辉煌。船上歌弦之声清雅异常。许多人围在岸边看。随小王夫妇一起出来地侍卫说。这船头地紫衣公子便是姬家二公子宜然。真真是天下难得一见地人。岸上地人太多。有个姑娘被挤落水中。小王正想下水救人。却见宜然公子已经从水上掠过。将那姑娘救到了船上。小王仰慕宜然公子风采。在岸边一直待画舫上人散尽才离去。可惜地是公子再也不曾出房间。所以才说是匆匆见了宜然公子一眼。”

殿上众人了然。姬宜然生性放浪形骸。若不是被禁足在家。每隔几日总会呼朋唤友不是醉游画舫。便是策马驰骋街头。

年轻地姑娘们每每在他身后追逐。回回闹地人仰马翻。落水惊马之事常有生。帝都之人早已都是见怪不怪。此番却叫怀王惊叹。

姬伯兮额上青筋跳动。姬宜然昨日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家。不知醉在了什么地方。他最恨地便是姬宜然这副纨绔放浪地贵公子行径。怀王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转头叹道:“伯公真是有福气。足下有二位公子声名卓然。”

尔容在御座之上。望着座下地怀王满脸神往之色。墨色地眼睛中目色沉沉如深渊不可测。忽然笑道:“既然怀王想见。又有何难。朕将人招进宫来便是。只是宜然此时怕是尚未归家。允仪不在帝都。怕是只有弗然一人前来。”

就连这一人。也是未定之数。

楚妃在心里悄悄的补了一句。

怀王微有失望之色,转眼却笑意如初,谢道:“小王对弗然公子景仰已久,此次托陛下得以相见,乃是小王之福。”

尔容浅浅一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眸,墨色的眼睛里依然是一片暗墨的深渊难觅,他吩咐侍去姬家请姬弗然进宫,然后倚在靠垫上,懒懒的执一杯酒饮下,复又与座下诸人言笑宴宴。

萧修容最近很不开心。

她病了。

然而,她不开心却不是因为她病了。

而是因为皇帝自从萧家家宴后便再也没来过她的永淳宫,她去找皇帝,皇帝也总是不见她。

她每夜每夜的等待那容色清雅眸光沉沉的少年帝王的到来,侍们却总是告sù

她说,陛下在飞阳殿,不会来的,娘娘请早些安置了吧。

如何能安置。

宫中上下人都道她失了宠,害人反害了自身,终究还是败在了那人的手下。

她如何自处,又如何能舍下那叫人战栗又叫人沉醉的少年帝王。

只要一想到他周身淡淡弥漫着的墨兰香味,温文雅致的话语,此刻却伴在飞阳殿那人的身边。

她几乎嫉妒的要狂,要大声喊叫,恨不得那那人即刻消失才好。

如何安置。

姬指月啊,还在闺中时,她便常听母亲夸赞,姬安公与江南之美的女儿,样样都好,在她母亲的眼中竟然比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完美。

如何能不嫉妒。

姬弗然,姬宜然,那般优秀的贵介公子为何只围着她转。

要进宫了,她满心的欢喜,傻傻的将皇帝的样子想了又想,日日数着日子等着嫁车将她送进宫去。

好容易快捱到了那一日,父亲却告sù

她说,皇帝让姬指月先进宫,她要再等半个月。

呵,她无奈的笑,心上悲凉渐起。

她的傻哥哥跑来,和她说他在外面见到的好大好大的车子,还说外面的杏花好奇怪,一下子全开了。

那白玉与翡翠做成的嫁车,装饰着上古神鸟的羽毛,姬指月穿着天衣无缝的嫁衣,百里挑一的合浦珠子熠熠生辉,在全帝都百姓的目送下进了宫,就连花神都为她祝福,生生将凋谢了的杏花再次盛开。

这些都是她的傻哥哥告sù

她的。

那一夜,她没有吃饭,躺在床上无声的悲泣,咬破了锦被。

进了宫,她想得圣宠,于是祭花神,设计姬指月。

皇帝终于看见她了。

可是,最终却却却。

她如何能不嫉妒的扭曲了一张美貌的容颜。

皇帝连月夜夜宿在飞阳殿,她夜夜望着朦胧的月夜等待。

等来的却是那人将要荣归昭华的消息。

于是,她病了。

夜夜如见鬼影在床前流窜,她想叫,她想打,她想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二十一 郁郁生愁几欲狂

时不时大动肝火,砸烂宫中的物什,歇斯底里的狂笑

宫人们却道修容娘娘精神恍惚产生了幻觉,应当静养。

皇帝知dào

了后,也不曾来看过她,只叫太医日日来永淳宫为她诊脉。

鬼影依旧夜夜如旧,她觉得她的病,是好不了了。

然而,她不甘心。

这日,萧修容精神恹恹的喝了盏燕窝汤,倚在塌上等太医来例行请脉。

宫女走到塌前轻声唤她,“娘娘,太医来了。”

萧修容轻轻点了点头,懒得开口说话。

两名小宫女引着太医走上殿来,萧修容眯着眼睛养神。

“请修容娘娘安。”十分年轻的声音,不是平时听惯了的老太医的说话声。

她睁开眼睛,见塌前设了珠纱屏风,透过薄薄的珠纱,隐约可以看见屏风外跪着一个年轻男子。

眉头皱起。她半坐起身。不快道:“怎么回事?”

“回娘娘话。陈老太医临时有事。让下官来替娘娘号脉。”

“给本宫撤了这玩意。”她指着屏风皱眉道。两旁地侍赶紧上来将屏风抬了下去。

萧修容起身下塌。小宫女一左一右扶着她走到太医面前。她居高临下。道:“陈太医是专门负责给我看病地。有什么事情重yào

地让他来不了。”

“回娘娘话。方才飞阳殿急匆匆地来了个小公公。将老太医请去了。”

“飞阳殿?”

萧修容手上原本正拿着块玉佩把玩,听到太医说的话,火上心来一把将玉佩狠狠的砸在地上,碎玉乱迸。

“好,好,好。”她冷笑,“连个太医也要和我抢。”

年轻的太医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不卑不亢的道:“请让下官为娘娘号脉。”

萧修容气结,呆了半晌还是走到塌上坐下,伸手让太医把脉。

号完脉,管事大宫女将太医送出去,道:“太医,您看,我们娘娘这病到底算怎么回事?”

太医笑道:“修容娘娘本不是什么大病,而是邪火压在心中散不出来,只要散出来了便什么事都没了。”

大宫女呆了呆,“大人您看我们娘娘的脾气像是火不出来的样子吗?”

太医摇头,“此火非彼火。我给娘娘开的药里便是散邪火用的,你回去后煎了给娘娘喝下,药后的一段时间怕是娘娘会有些暴躁,小心伺候着便好,有空的时候,劝娘娘多出去走走。”

大宫女在心里暗暗叫苦,只得送了太医出去,回来吩咐小宫女去煎药。

伺候萧修容将药喝下,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主子的脸色,道:“娘娘,太医说多出去走走对您的身体有好处,不如叫人去请王婕妤来和娘娘一起去花园逛逛。”

萧修容在屋子里呆的憋气,闻言点头,理了理妆容便带着一群侍出门去。

萧修容与王婕妤并肩往未央湖方向走去,小宫女在左右为她们撑伞打扇,身后一大群宫女太监不远不近的跟着。

未央湖畔的古木浓荫下,湖风清凉徐徐,她们在古木下的玉案前坐下,随意说些闲话。

一头小梅花鹿跑过,半躲在山石后探头探脑的看她们,黑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过来,过来。”

萧修容接过侍准bèi

好的树叶,对小鹿招手。

小鹿看着她犹豫片刻,掉头便跑,蹄子踏上湖畔的小石子路,得儿得儿的响。

“可恨,真是可恨。连畜生都知dào

趋炎附势,看了我就跑。”

将树叶扔在地上,萧修容站起身来狠狠的踩了几脚,犹觉得不解气,恨声道:“凭什么人家坐在湖边和陛下谈笑风生,畜生就来亲近她,我却叫都叫不来,我就不信我比她差了什么。”

王婕妤拉她坐下,柔声道:“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白白的叫人看了笑话,不就是个畜生嘛,何必和它斗气,它懂什么。”

湖边人来人往,不时有经过的小宫女太监好奇的向这边望来,不知这坏脾气的萧修容又在使什么气。

萧修容依言坐下,却仍是气鼓鼓的,拉着王婕妤絮絮叨叨的将方才陈太医踩高拜低,巴巴的跑去飞阳殿巴结,不来给她号脉的事说个没完没了。

王婕妤听完,让两人身旁的侍退后,悄声笑道:“这是好事啊,请太医就说明那一位生病了,谁知dào

她生什么病啊。”

“好事?”萧修容不解,“凭她生的什么病,陛下肯定是要将她治好的,又死不了。”

王婕妤摇头,一脸高深之状,“这你就不懂了吧,病啊,是可大可小,反正是生了病,什么时候突然病身亡也是说不准的。”

萧修容细细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我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

一语未了,她就被王婕妤捂住了嘴巴。

“小点声,你想让大家都听到不成!”

她赶紧点头,却又有些担忧,俯在王婕妤耳边轻声道:“可是,若是被现了怎么办?”

王婕妤悠悠然摇着一把团扇不语,见她急了,才笑说:“你忘了长公主是怎么说的吗?再说,大不了也就是一个死,总好过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悬着。我是没什么,反正是没得过宠,不知从高处跌下来的滋味,只是可惜了妹妹。”

萧修容不语,心中却思绪万千,她想的渐渐兴奋起来,觉得周身热血沸腾,出了层汗,衣服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一转头,见侍们都站在十步开外,一阵火上来便骂:“一个个都没眼色的,还不上来打扇。”

侍们不敢分辩,只得上来伺候着。

远远的,一个小太监带着几个人匆匆朝着未央湖走来,王婕妤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道:“这不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公公吗?”

萧修容也看了半晌,肯定道:“不错,是陛下身边的,他来这干什么。”

小太监也看见了她们二人坐在树下,正对着他指指点点,知dào

躲不过,便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打着千儿道:“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

“公公这是从何而来?”王婕妤按着萧修容的手,笑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二十二 殿内殿外事不平

回婕妤主子的话,奴才是奉了陛下的命,请楚妃娘娘娘去无极殿赴宴”

“容妃娘娘?”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

“是陛下准bèi

将姬娘娘迁回昭华宫,封为容妃娘娘”

萧修容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小太监的鼻子骂:“不知长进的东西,人家又没正式册封,用的着这么巴巴的叫娘娘?现在也还不过就是一个贵人而已!”

“是,是,是”小太监垂着头连声应着,低头旁人看不见处,眼中却有不以为然的神色

王婕妤也站起来,拉住她,又问:“不知陛下请两位娘娘去赴什么宴?”

“回主子话,陛下在无极殿招待北秦来的诸位大使,怀王殿下说他们北秦,家里来客时总是夫妻二人一起招待的,陛下便叫我去请二位娘娘来一同招待怀王”

小太监说完,行礼匆匆告辞

萧修容坐在案前,气的两眼翻白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气急道:“姐姐!你听那奴才说的都是什么话!”

王婕妤回身坐下,冷冷笑着道:“夫妻,陛下说是夫妻若只有楚妃娘娘倒也罢了,加上她,别说妹妹了,就连我也不服”

“陛下还用自己的名做她的封号,容,容,容,容啊……”

萧修容喃喃着忍不住便放声哭了出来

“这可不是哭地时候照我看啊陛下这举动肯定是有深意地”

“什么深意?”

王婕妤俯身在她耳边神神mì

秘地道:“你想啊陛下地妻是什么那就是皇后啊又用了这么个字给她做妃位尊号这还不是有深意吗?”

萧修容一愣连哭都忘记了拉着王婕妤地手急切地道:“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要是她做了皇后我们可真是一点活路都没了”

王婕妤握住她地手望向兰陵宫地方向下定了决心似地道:“我们现在就去飞阳殿看她探探口风也好若是真病了……”

她咽下了下面的话,阴恻恻的笑了,轻声道:“我是随身都带着毒药的”

萧修容听了毛骨悚然,却又热血沸腾,“飞阳殿进不去怎么办?”

“不怕,我听说陛下早上上朝去的时候把人都带走了,飞阳殿现在不过她们主仆几个人在,妹妹现在位分比她高,又带了这么多人还怕进不去?”

“那……上次在未央湖上的事她一定还记恨,一会给我们难堪过尴尬啊”

“这就要看妹妹你了,到时候哪儿有我说的上话的份”

萧修容随着她,也阴恻恻的笑了,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叫姐姐担什么干系,姐姐只要在一旁帮我加把劲就是了”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悠然往飞阳殿而去

无极殿上,歌舞方休,满殿君臣言笑宴宴

正在热闹的时候,小太监通报说姬弗然到了

怀王转头望向殿外

八扇殿门尽数洞开,猛烈的阳光自殿外倾泄而入,那一袭翩然白衣自阳光中而来,仿佛带着满身的光明,大殿之内,像是突然亮堂了许多

怀王自以为看到了一个降临在人世的仙人,挣扎沉沦在这泥潭一般的尘世之中,沾染上了些许凡尘俗事,满身风华昭昭,却有浅淡的哀思流转

他与王妃对视,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中难以掩饰的惊艳之色

姬弗然琥珀色的瞳孔空蒙淡漠,他走上殿来,正要向尔容行礼,身后却有一团烈火尾随而至

怀王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一团燃烧着的烈火,他被那火红色的大袖招展照花了眼睛,等适应了这灼烈的色彩再看时,原来是个火红色宫装的美人

大臣们纷纷俯身向她行礼,尔容在御座上有些意wài

的笑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这看上去脸色不善的火美人竟然是东朝长公主

怀王夫妇又一次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之色

舞阳长公主大袖随意一挥,算是对诸臣的回礼,她亦步亦趋跟在姬弗然身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我在宫门口遇到姬弗然,找他说件事,还没说完一路就跟着他过来了”

殿上的大臣们闻言,脸上的神色各异,长公主想要招姬弗然做驸马却不得,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都微微垂下头不语,生怕被长公主的怒火殃及

怀王夫妇不明就里,上前与她见礼,长公主点了点头,依旧瞪着姬弗然

怀王妃美目一转,笑道:“看来长公主殿下和臣妾一样,都是个急性子,有什么事非得说明白不可”

尔枫转头望了她一眼,像是赞许似的笑了笑,张口正要说话,却听御座之上,楚妃朗声而笑:“再怎么急也不该急成这样,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不可”

楚妃走下座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便挽着手一齐回到御座上

早有宫人在右侧的凤案上摆上了长公主素日喜欢的酒品菜肴,尔容也笑道:“阿姐的脾气还是这么急,既然来了,就快归座吧”

尔枫勉强笑笑,瞪着姬弗然走到姬伯兮身旁座下,也顺楚妃将她按在右侧的凤案之上

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上来为她倒酒,被她两眼一瞪吓的木在原地不敢动弹,楚妃无奈,亲手为她倒了一杯酒,转头唤道:“长安,苏莫不在这里,你过来伺候公主”

尔枫一口将酒饮下,摇头道:“罢了罢了,你坐回去吧,我自己倒酒自己喝”

说着,便挥手斥退长安与想要上来伺候的宫人们,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自饮自酌起来

气氛有些微妙,怀王察言观色,也不请皇帝为他引见姬弗然,反而起身道:“方才欣赏了楚妃娘娘准bèi

的歌舞,真是赏心悦目小王也准bèi

了个节目,虽不及歌舞雅致,却也有趣,陛下可要一见?”

尔容点头应允

怀王转头吩咐侍将人带进来,不过片刻,一个小丑打扮的人被带上了殿

“小丑?”楚妃笑,耳旁的步摇微微晃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 天机难泄泄禅机

怀王若是喜欢小丑戏,本宫这就叫人再多请几个来表)

“不”怀王摇头,有些神mì

的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丑,他有一个天镜,只要对着人照一照,便可以照出这人是天上的什么星宿下凡”

“真有这般神奇?”

楚妃来了兴致,对跪在殿上的小丑道:“你起来吧,照照本宫是颗什么星”

小丑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怪模怪样的古镜,对着楚妃照了照,道:“将星”

他的声音十分怪异,犹如一把尖锐的刀片划过空气,分辩不出男女,只能模糊的听明白他说的话

怀王愣了一下,提醒道:“阿丑,你是不是看错了,上面那可是位娘娘”

名唤阿丑的小丑摇了摇头,站在原地不肯再照

楚妃却拍案朗声笑道:“好,将星本宫满门武将,说本宫是颗将星也不为过阿丑是吗,你看看右边坐着的位大人是什么星?”

阿丑依言照了照姬伯兮,道:“相星”

楚妃大声称妙,又道:“右边第四位那白胡子的老大人呢?”

“文曲星”

阿丑十分配合楚妃她指到谁便照谁不过一眼便能道出那人是何星宿下凡所说竟然与各人地官位天分十分相称

诸位大臣也都来了兴致纷纷请阿丑照照自己是什么星

“阿丑你再看看他是什么星?”

楚妃笑着看阿丑照尽东朝诸臣眼眸一转将手指向了御座之上笑观不语地玄衣少年

殿中人立kè

静默了下来只有尔枫像是无意识一般地只顾着一杯一杯喝酒

阿丑将镜放在眼前,对着尔容照了照,呆了片刻放下古镜来,复又再照,如是三次,他呆呆的望着尔容,微张着嘴不说话

“怎么,难不成朕是妖星下凡?”

见阿丑不语,尔容微微眯缝了一双墨色的眼睛,透过眼睑的缝隙望着殿中的小丑,眼中有风云翻卷似的暗色潮水涌动

幽暗清冽的墨兰香味流溢,阿丑有些不知所措的转头看了看怀王,低下头轻声道:“帝星贪狼”

尔容浅浅一笑,不知是满yì

还是不满yì

,越的眯缝了眼睛,伸手往座下一指,道:“他呢,是什么星?”

阿丑顺着他的手指转头看去,举起古镜来对准那白衣如画的年轻公子照,却张大了嘴久久不将镜放下,只顾着自己照个不停

楚妃等的不耐烦,出声问道:“什么星?”

阿丑放下古镜,不看楚妃,目光却在尔容姬弗然二人之间流转,他画了彩漆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有一双小小的眼睛流露出点点心思

尔容斜斜的靠在案上,浅浅笑着,周身墨兰香气弥漫,犹如黑暗的雾气升腾

阿丑觑着眼睛看了看他,转头又看看姬弗然,动了动嘴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拿着古镜的手软软的垂了下来

“阿丑,你怎么不说了?”

殿上好容易活跃起来了的气氛陡然转变,诡异非常,怀王催着阿丑说话

阿丑犹豫了片刻,缓缓摇头

“照不出来?”

阿丑不答,依旧摇头

殿上的人们纷纷起了心思,相互交换着眼色

姬弗然起身出案拱手而道:“弗然本是一介凡人,不是什么星宿下凡,照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阿丑转头看他,画着厚重油彩的小丑脸上永远都是大笑的喜感模样,只有那一双眼睛才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看着他,眼中竟泛起了泪光点点,浓重的哀色流溢

似乎有千万朵墨兰在殿中绽放,尔容依旧在笑,神情高雅,身周的气息却冷的几乎要凝结成冰,他看着座下的两个人,笑意浮在唇边,墨色的眼睛中沉沉不见丝毫情绪波动,几乎如一潭古井水一般散着暗色孤绝的寒意

“阿丑,照不出来就算了,你再看看,她是什么星?”

楚妃见气氛不对,笑指着一旁只顾着喝酒的尔枫问小丑

阿丑转过头来,举起古镜照了照,咧开嘴笑,不假思索的回答:“后星”

“砰”的一声,一只酒杯砸下来,浇了他满头满脸的淋漓酒水,他呆住了,不知自己讲错了什么话

他环顾四周,见所有的人都是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他

“什么鬼东西照出来”尔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青瓷一般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层恼怒的红晕,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一双杏眼圆睁,看上去比平时更大了几分

她扶着长案稳住身形,将一手拿着的酒壶也砸在了阿丑身上,骂道:“你知不知dào

我是谁?我是公主!什么是公主你知不知dào

?公主就是皇帝的姐妹女儿!你说我是后星,我是后星?皇帝就是我亲弟弟!你是骂我还是夸我,啊?”

阿丑站在殿中,惊呆了,原本咧开大笑的嘴角垂了下来,脸上虽然还是画着大笑的表情,却再也没有原本欢乐喜感的意味

他无法理解御座上那火美人为何生气,后星,不该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吗?

不知所措,他转头望着那周身兰香弥漫的玄衣少年,却见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正望着自己

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小丑的悲哀,就是不管悲喜哀乐,他的脸上永远都是同一张不变的笑脸

就如阿丑此刻

怀王也呆了片刻,想要上前打圆场,却不知如何开口

楚妃快步走到尔枫身边扶住她,笑道:“公主喝醉了,不过是个小丑说笑话逗大家开心呢,也值得你这样认真”

殿上的大臣们立kè

随声附和,连声称是

怀王皱着眉头,眼中有异样的神情掠过,一转头,他望着醉了酒的长公主若有所思

尔枫一把推楚妃,踉跄走了几步,走到御座前正对着姬弗然,微微扬起头,醉意朦胧的脸上是不顾一切的执拗神情

“我没有喝醉,我清醒的很”

楚妃在心里大叫不好,拉着想要将她带下去醒醒酒,却来不及阻止她说出口的话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恼怒不甘期盼负气,借着酒意雷霆一般在殿中炸响,惊的尔容都忍不住收起了一脸漫不经心的神色

她对着姬弗然,大声道

“姬弗然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愿不愿意做我的驸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而十四 飞阳安然终不可

阳殿里,寂静而安然。

夜合花盛开的庭院里,静静的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小宫女送上冰镇的凉茶,姬指月喝了一口,问道:“殿春还没有回来?”

“是,娘娘。”

一个多时辰前,半夏突然晕了过去,姬指月和殿春吓的不行,赶紧叫小太监去请了个太医过来替她把脉。

胡子花白的老太医仔细号过脉后,却笑说无碍,只是暑气太重,散散就好了。

他开了药方,先喂给半夏吃了几颗丸药,让姬指月派个人跟他去抓药,说是晚上再煎来吃一服就没事了。

飞阳殿上人少,姬指月让小宫女跟着老太医去取药,老太医却猛然又道,因为姬指月要复位了,存zài

太医院里的医册要重新整理,好象出了什么纰漏,最好来个贴身的人跟他去仔细的看看。

半夏病倒,贴身的人便只有殿春。

殿春随了老太医去取药,半晌不见回来。

方才几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赶来。她还以为殿春也出了什么事。一问才知dào

是尔容派来接她去无极殿赴宴地人。

小太监口口声声称她为容妃娘娘。说是陛下当着众臣与北秦使节地面已经将她封做了容妃。

姬指月思虑片刻。却将小太监们打走。只说殿中有事不能去。见着陛下时再当面再解释。

送走了小太监。她便坐在大厅中若有所思。等着殿春回来。

正在喝茶。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人声。

“去看看。是不是殿春回来了。”

人声娇媚,不像是殿春也不像是楚妃说话的声音,姬指月心里疑惑,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正在纳闷,小宫女跑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搓手道:“娘娘,修容娘娘和婕妤主子来看您了。”

姬指月闻言,起身向小宫女身后看去。

果然见萧修容带着许多侍浩浩荡荡的走进了飞阳殿,王婕妤走在后面,立在夜合花树下望着她。

六目相接。

烈日炎炎下,隔着一个小小的前庭,浓烈的夜合花香惹人烦躁。

在她们地距离之间,仿佛下起了一场瓢泼如倾的暴雨。

没有人开口,在场的却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数月前在未央湖上的那一场暴雨。

眨眨眼睛,姬指月走到大厅门口,微微一笑,道:“二位姐姐今日好兴致,怎么逛到飞阳殿来了。”

细细看了她半晌,似乎是有些诧异于她的行动自如,王婕妤也眨了眨眼睛,正想开口说话,萧修容却带着侍从步上了游廊,她扬高了下巴,望天道:“姬贵人,你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

王婕妤本想跟着一起上游廊,见姬指月闻言有些意wài

似的笑了笑,却不回答,便顿住了脚,站在游廊下静观不语。

姬指月身旁的小宫女一脸气不过,对着萧修容的下巴道:“修容娘娘,我们娘娘已经不是贵人了,陛下刚将她封做了容妃娘娘,与楚妃娘娘平起平坐。真要说起来,修容娘娘见了我们娘娘怎么不行礼?”

萧修容像是被人突然掴了一巴掌,气急败坏跺脚道:“容妃娘娘?金宝何在,诏书何在?玉堞凤冠何在?一日没有正式册封,我就一日不承认这个什么娘娘。”

小宫女反驳:“陛下金口玉言说了难道就做不得准吗,陛下早就和我们娘娘说好了,等北秦使一走,就举行册封仪式迁回昭华宫去,修容娘娘承不承认怕是没什么用。”

被噎地说不出话来,萧修容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她几步走上前来,颤巍巍的伸着手道:“反了反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今天我要好好教xùn

你。”

说着,扬手便想要打。

姬指月拉着小宫女退后三步,拦在前面,淡淡道:“小影是我的宫女,有不好的地方我自然会管教,就算我管教不了也还有楚妃娘娘在上面,不劳修容姐姐费心。”

萧修容闻到一阵熟悉的墨兰香味,淡淡地从姬指月身上散出来,虽然微不可闻,却实实在在的从她的髻上,衣裙褶皱之间,大袖挥起地轻风中传来,不绝如缕。

墨兰啊墨兰。

熟悉而陌生的香味,夜夜在她梦中流窜。

她夜夜苦等而不得的墨兰啊,此刻却如此眷恋的萦绕在眼前这个面目可憎地女人身旁。

尴尬的扬着手立在廊上,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白,再由白变红,她放下手,狠狠瞪着姬指月身后的小宫女,一双原本盈盈如秋水的妙目恐怖可憎,满目鲜红的血丝乱爬,一眼望过去竟像是充血一般。

名唤小影的宫女不服,自姬指月身后探出头来还想要再说上两句。

然而,一遇上萧修容地眼神,她却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这眼神太过于狰狞,泛着渴望暴乱地红光,霸道扭曲,似乎是想要将眼前所见之物统统撕裂开来才痛快。

她站在游廊上,手已经放下了,玉色云锦宫装华丽富贵,飞天望凤髻梳的一丝不芶,脸上妆容精致,满头珠翠。

本是再寻常不过地宫妃模样,小影看着却止不住的打寒战,她不知从何而来地直觉,觉得这个人已经疯了,站在她们面前的萧修容早已不再是以前的萧四小姐,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妃。

静默尴尬之中,王婕妤走上游廊来打破僵局,她挽住萧修容的手,笑道:“这肝火还是这么旺盛,太医说的话也都不听了,前些日子还差点把自己给伤着了。”

她转头对姬指月抱歉似的一笑,“娘娘,修容妹妹最近一直这样,太医说是肝上邪火太旺的缘故,是病,不是其它意思。”

姬指月淡淡一笑。

王婕接着说:“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本来也没好意思来,只是方才听说飞阳殿宣了太医来看病,心里实在担心不过,这才想着要来看看娘娘。娘娘无碍?”

姬指月依旧淡淡笑着,道:“不过是我的一个侍女中了暑,我担心不过才请了太医过来瞧瞧,没想到惊动了你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五 咄咄相煎何太急

侍女?”

萧修容一听,原本平服了一些的气又统统涌上心头,双目圆睁气道:“只是一个侍女,居然就惊动了太医院的太医?你飞阳殿的人未免了也太金贵了些。”

“侍女也是人,有血有肉会痛会生病,生了病请医生来看病有什么错?”

“生病请医生是没什么错。错在你抢了我的太医给你的侍女看病,难道我就连你的侍女都不如?”

有些意wài

的看了萧修容一眼,姬指月道:“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下次一定请别的太医,不会错请了修容姐姐的太医。”

萧修容冷哼出声,不屑一顾道:“说到太医你倒大方了,这么爽快的就还给我。别的呢,你可有半分的大度?”

姬指月微微颦起了眉头,“修容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用不着故yì

装糊涂。”

萧修容握紧了拳头,大声道:“我说的是陛下!你霸着陛下不放,夜夜缠着他留在飞阳殿,可有半点为我们想过?”

姬指月也冷冷的笑了,气上心来,“陛下有脚有腿,爱去哪儿去哪儿,怎么说是我霸着陛下不放。”

“若不是你。陛下怎会一连月余除了飞阳殿哪儿都不去。你敢说不是你迷惑勾引地?”

一语既出。满殿地人都变了脸色。王婕妤悄悄走下游廊。

姬指月气极。眸中浮现飒然凌厉之势。咄咄然不可忽视。

“如此说来。陛下也曾在永淳宫连宿数十日。莫不是修容娘娘使了什么手段?”

姬指月本是无心随口之语。萧修容却想起了萧家家宴那晚后地迷香。她紫涨了脸。口不择言嚷道:“我不管这么多。你把陛下还给我!”

姬指月又好气又好笑。别过头不愿意再与她继xù

拌嘴。

有风自她背后吹来,吹的她微微眯起了眼。

借着风,萧修容又闻到了熟悉的墨兰香味。

兰香浅淡,早在飞阳殿外便有微薄的痕迹,进了院,被夜合花过于浓烈的香气所掩盖,此刻,迎着风,兰香缕缕流溢,一丝一毫都是从那姿态清柔检默,却阴险毒辣的女人身上散出来的。

该要多少时光的耳鬓斯磨才能与那玄衣少年的同气连息啊,他在她宫中数十日,她却丝毫没有沾染上他地气息。

怎能不叫她嫉妒。

怎能不叫她嫉恨。

夜夜流窜在她床头的鬼影好生大胆,竟然在大白天里就这样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呲牙裂嘴对着她叫喊。

也好,既然来了,就助她一臂之力吧。

周身仿佛被盈上了使不完的力qì

,萧修容脸色大变,笑容狰狞,一双眼睛充了血只见一片血红。

她像是再也看不到周遍的其它事物,一心一眼只有立在十步开外神情疑惧的少女。

杀死她,杀死她。

杀死她你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住的重复着这样的话语。

她仿佛身不由己,却又甘之如饴的,大步向姬指月走去。

姬指月心头浮上不详的预感,她见萧修容一步一步逼上前来,神情凶狠残暴,几乎是近乎于兽类的野性,一双血红地眼睛嗜血可怖。

她转身朝廊下跑去,然而不过几步就被拽住了胳膊。

拽在胳膊上的那只手铁臂一般坚硬,带着灼热异常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夏衣传到她的皮肤上,臂上刚刚愈合的伤口被拽的生痛,就连骨头都要被捏碎一般。

飞阳殿上地人都被尔容带走了,殿春去取药,半夏病在床上昏睡不醒。

小影呆了呆,扑上来想要拉开萧修容,却被她大力一推,头撞在廊上立kè

昏死了过去。

还有两个小太监想要跑过来救主子,却也是有心无力,早被萧修容带来的侍们团团围在了中央动弹不得。

姬指月大惊,转头看萧修容,还未来得及说话,劈头便被一巴掌扇的几乎立不住脚。

嘴角有温热的液体细细的蜿蜒而下,姬指月舔了舔唇,尝到一股腥甜的滋味。

眼前似乎被五彩斑斓的布幔挡住,她看不清楚萧修容的脸,却意wài

的看清了那一双血红地眼睛,这不是一双正常人该有的眼睛。

“你……”

才说了一个字,脸上又是一阵剧痛。

萧修容将姬指月丢在廊上的一角,残忍的笑了笑,伸出一只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的擦拭她唇下的血迹。

细腻白皙地手指上沾染了血迹,萧修容吐舌舔了舔,一副十分自得的模样。

她居高临下望着姬指月,道:“怪不得陛下会这么迷恋你,原来你连血都是甜的。不过,从此以后我要让你再也勾引不成陛下。”

姬指月骇然,惊恐道:“你不是萧青曼!”

萧修容双眼迷离,妩媚的笑意流转,道:“我不是萧青曼,我是陛下的宠妃,永淳宫地修容娘娘。”

她扼住姬指月的下巴,力qì

出奇地大,几乎要将姬指月的下巴捏成碎沫,她低下头,无意识地笑,从髻上取下一根簪子比划着,“从小我娘就说你长的漂亮,连我那傻哥哥也这么说,我就不服气,你除了长地漂亮些,有个名气大的爹之外,还有什么比我的好的?你说,如果我划画了你的脸,陛下还会不会继xù

宠爱你?”

嘴角破裂,下巴被扣住,全身都处于禁锢之中,姬指月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坐在廊上,才勉强不被萧修容的力道给压倒在地,手臂上的旧伤裂开了,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来,在游廊上渐渐湿了一小圈,被撕裂开的疼痛火一般灼热,她顾不上手上的伤口,艰难的转动眼睛四顾。

没有一个可以帮到她的人,就连王婕都不见了踪影。

她慢慢的伸手摸索着系在裙上的小玉笛,动作尽量放轻缓不惊动狂的萧修容。

快要到手了,却忽然听愤nù

的敖敖吠声传来,昂昂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小小的身体如一股白色的小旋风似的刮来,它飞一般跑到她们面前,猛得一跃叼住萧修容扣着姬指月下巴的手。

才现上一章的题目上有错别字

掩面

我果然是废柴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一百二十六 谁料宫事逼人狂

修容吃痛甩开了她,一脚踢开冲她汪汪怒吠的昂昂,碌碌滚下廊去,立kè

被人捉住。

姬指月被萧修容用力一甩,刚拿到手的玉笛拿不住,阳光下一道闪亮的弧线掠过,被甩到了游廊的另一头。

她趴在廊上,微微喘着粗气。

看萧修容一步步逼近,双眼血红,姬指月退无可退,后面是墙,她坐在墙角,无奈的扬起头。

“青曼,你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生,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嘴角开裂,每说一个字都会扯的伤口一阵抽搐似的疼痛。

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姬指月挺起胸脯,努力把话说的字正方圆,她唤起了她们尚未出阁时的闺名,神情恳切带着些许微弱的惧意。

萧修容却置若罔闻,“放了你我才一定会后悔。”

她蹲下身去,捡起姬指月落在地上的披帛,细细的抚摩啧啧的称赞,“这是西边来的蜀锦吧,一共才贡上来两匹,都让你得了,就连楚妃娘娘都没有,我们想见一眼都见不着,有你在,我还怎么活的下去。”

披帛上的流苏沾上了点点零星的血,华丽丽却诡异的泛着柔亮的光,萧修容贪婪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姬指月转头望向院子里她带来地侍。一个个都是惧怕却坚定地样子。很显然是事先就被人安排好了结局地。

她无奈。定了定心神。一点一点地往玉笛地方向挪动。道:“青曼。如果我死了你就活地下去吗?”

萧修容不屑一顾地笑了。“姬指月。你少拿这个威胁我。不管我活不活地下去都好过现在这不死不活地样子。既然我得不到。那我要让你也得不到。”

“青曼……”

不等她说出下一句话。又一阵风袭来。

墨兰香味飘散。清雅幽暗地香味甚是宜人。此时却几乎成了姬指月地催命符。

萧修容复又狂性大,连面容都开始扭曲。

她狠似的拉扯着手上的蜀锦披帛,恨声道:“陛下既然送了你这么珍贵的蜀锦,我就用它送你上路吧。”

姬指月毛骨悚然,不知从哪儿来地力qì

,她一把推开萧修容向前面跑去,无奈衣裙累赘层层叠叠,不过几步就被绊到在地。

她扑倒在地,听背后萧修容歇斯底里的大笑,来不及爬起来,忽然一阵气闷,脖子被缠上了披帛。

玉笛就在几步之远的地方,姬指月一手扯着脖子上越缠越紧的披帛,一手努力想要勾住玉笛。

差一点,差一点,又差一点点。

披帛越来越紧,胸口闷的几乎要炸开来,姬指月眼前出现了一片眩晕的漆黑之色,好似那容色如雪的少年穿着玄衣乘着夜色而来,又好似信阳殿屋顶上另人迷醉又彷徨的夜色。

她放qì

了玉笛,艰难的转头望向萧修容。

“青曼……青曼……青曼姐姐……”

嘶哑着喉咙,自喉下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仿佛是从记忆中来地声音。

萧青曼迷狂扭曲的眼睛微微呆滞了一下,薄弱的清宁之色掠过,却如闪电一般转瞬即逝,复又是一片血红之色。

她癫狂的大笑,收紧了手上的披帛。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每个人的表情都定格在那一刻。

就连正在上菜斟酒的侍们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怔怔的望向御座。

错愕,震惊,不可思议。

舞阳长公主站在御座之前,黑红衣招展,粉拳紧握,高高的扬着头,一双原本就很圆地杏眼睁的无与伦比的大,死死的瞪着姬弗然,小小的鼻翼微微扇动,暴露了些许掩盖在惊世骇俗之语下地紧张窘迫。

楚妃愣在了一旁,进退不是。

满殿震惊的静默中,舞阳长公主咬咬牙,高声又道:“姬弗然,你听见我说地话没有!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的驸马?”

殿上众人地表情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没有人敢出声。

姬伯兮回过神来,顾不上别地,赶紧出列到殿中央拜跪道:“公主……”

“你走开!我要姬弗然自己回答我,用不着别人来巧设言辞。”

姬伯兮正在为难不知如何进退,身后传来流云一样飘忽不定的淡然嗓音,“公主早已知晓弗然的回答,何必要一问再问。”

尔枫捏紧了拳头,恼怒羞愧之意浮上脸颊,有些意料之中的颓败,又有些不甘心的愤然,皱眉咬牙道:“理由!”

姬弗然立在父亲身后,仿佛没有注意到满殿艳羡不解同情嫉妒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神色依旧淡然,他整个人就如一副被云雾缭绕弥漫的山水写意,悠远绵长,回味无穷。

他微微垂,琥珀色眼睛里倒影着如火焰燃烧一般的红衣少女,却抵达不到眼底最深处,淡淡道:“弗然身无功名,长年游历在外,风餐露宿,无法照顾好公主,不敢高攀。”

尔枫嗤之以鼻,“功名?你是姬家嫡长,名满天下,要什么功名没有,只要不是皇帝的宝座,哪个不是手到擒来。你少拿这些来搪塞我,我要听实话。”

“公主,实话便是如此。公主龙章凤姿,本就不是弗然一介布衣可以攀附的。”

“龙章凤姿?”尔枫大笑三声,一脸讽意,“你是听了方才那小丑的胡言乱语才有如此说,龙在哪儿,凤在哪儿,你莫不是要我**宫闱不成!”

**宫闱……

殿上诸臣忍不住纷纷变了颜色,目光在尔枫尔容一对姐弟身上游移不定,最终却都定在了怀王身上。

怀王正在一旁思虑沉沉,不防忽然成了众人焦距的中心,眼前局面诡异,恨不得奔下殿去将阿丑捆上来好好的痛打一顿。

姬弗然未答。

尔枫酒醒了大半,思路渐渐明晰起来,见满殿的人都被惊的魂不守舍,微微有些赧然后悔之意,青瓷一般的脸颊上带着酒意的红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倔强与恼怒刁蛮。

她高高的扬起头,对着自殿外射入的猛烈阳光微微眯缝起眼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七 凤爱凤怒凤空鸣

枫扬,傲然道:“姬弗然,我是东朝长公主,皇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我,给我没脸,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姬伯兮闻言不禁冷汗沁出。

御座上的尔容观而不语,一双墨色的眼睛半合,不知明暗,摆明了是随长公主如何处置,一旁的楚妃也是沉默不语,满脸异色。

长公主的性子是出了名的蛮横火暴,谁知dào

在恼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禁不住俯下身去,祈求道:“子不教,父之过。弗然冒犯公主无颜,老臣愿代为领罪。”

几乎与他一起开口,姬弗然的声音依旧淡然如云,却带上了抹不容质疑的坚定,“弗然无状,愿领公主责罚。”

尔枫咦了一声,杏眼中有讶异的光芒掠过,轻蔑似的笑了笑,道:“世人都说伯公所疼的,只有二儿子姬宜然,对姬弗然向来不闻不问,今天怎么改了个样,父子二人争着领罪来了。”

姬伯兮与姬弗然对视一眼,又都立kè

移开了视线。

尔枫继xù

道:“姬弗然,纠缠了这几个月,我也是不累的。我只再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今天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今后也不会再来为难你。”

姬弗然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不见惊喜或是疑惑,只淡淡的道:“公主请说。”

站在御座前地红衣少女神色倔强。消退了地红晕复又一点点飞上地脸庞。为那满脸倔意地青瓷脸容平添几分娇媚。

她展目。杏眼率真。她咬唇。微露贝齿。她拂袖。如凤凌空。

怀王在座下感叹。这样一个高贵与美貌并存地天家贵女。多少人求而不得。纵然性情有些任性暴烈又如何。如此才是真性情。姬弗然莫不是个傻子。为何要将她硬生生地往外推。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她下不了台。哪怕你姬家权势滔天弗然公子名满天下。只消她动动嘴皮子。便有多少人会与你姬家为难。

他在感慨。听到那少女地声音微微带着期待在大殿之上响起:“在你心里。对我可有哪怕一点好感?”

静默了片刻。才听到姬弗然地回答:“弗然十分欣赏公主地率直。”

尔枫地脸刷地白了。身周锐利地气势爆涨。红衣如火焰升腾。威压似泰山般沉重压来。她环顾大殿上地众人。目光暴躁凌厉。逼地他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去不敢触。

在一片黑压压的头颅之上,她冷冷的笑了,“姬弗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地。”

说罢,掉头拂袖便往殿外走去。

迎着殿外的风,她的红衣黑被吹的飘飘如狂,黑与红的纠缠,犹如一场再盛大绝望不过的大火燃烧,烧尽了便什么都完了。

那火红色地背影倔强挺拔,隐隐透露着些许孤绝陡峭的意味。

此一刻,像极了她那御座之上默然目送她离开地同胞弟弟。

一个小太监在慌乱之中踩住了她拖曳在地的裙裾,她头也不回,反手一扯,将裙裾一分为二,拖着残破不全地衣裙快步离开。

楚妃赶紧尾随追去。

大殿之上悄然无声,没有人敢出一口大气,连怀王夫妇都低下了头。

长公主虽然走了,她留下的威压却没有消散,更兼御座上那玄衣地少年帝王至今未一语。

幽暗玄明的兰香弥漫。

尔容瞧着长姐扯下的半幅火红色裙裾落在殿上,犯了错的小太监面如死灰,跪在一旁头如捣蒜磕个不停。

形状如兰的唇微微扬起,他浅浅的笑了,墨色的眼睛无波无浪,漆黑沉沉,如黑洞一般吸收着周遍的光亮,黑暗的气息如雾蔓延。

“伯公弗然归座吧。”

他寻了个舒坦的姿势换着坐,对仍然立在殿上的一对父子温和道。

“陛下,老臣……”

空气中传来一阵扭曲的凉意,兰香迎面,这是那容色如雪的少年帝王拂展大袖。

“伯公不必多言。既然阿姐都说了不再计较,朕自然也不会计较,伯公不必诚惶诚恐请罪。”

他淡淡说道,带着再尔雅温文不过的的笑容。

姬伯兮心头浮上凉凉的滋味,垂谢恩与姬弗然归座不语。

尔容把玩着手上的酒杯,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颦起了秀雅的双眉,他转头对怀王雍容笑道:“阿姐被皇祖母宠坏了,脾气不好,怀王不要笑话。”

怀王爽然一笑,目中却有钦佩之色,拍胸道:“长公主殿下性情爽朗,不像是温婉的南方女子,倒像是我们北边在马背上长大的姑娘,敢说敢当,敢要敢放,比许多男人都大气,小王可是十分的佩服,何来笑话之说。”

“是吗?”

尔容轻轻的接了一句,不知dào

是自语还是问人。

他看着怀王浅浅笑着,举起酒杯道:“既然如此,朕与怀王为阿姐共饮一杯如何?”

怀王自然是欣然应允。

尔容饮下美酒,眼睑低低的垂下,遮掩住那一双无底森寒的墨色眼眸,不明所以的一直浅浅笑着。

尔枫在前面走的飞快。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们被吓的魂飞魄散,一个个趴在道旁大气不敢出,一直等着面色阴沉的长公主走远了,正软趴趴的想要爬起身来,却又见楚妃迎面急匆匆的赶来,复又跪在道旁不敢言语。

追了好远,楚妃才在未央湖畔的假山前追上了尔枫。

“公主,再走可就要掉进湖里去了。”

楚妃身形一闪,拦在了尔枫面前不让她再往前去。

尔枫停下了脚步,面有不甘之色,苦笑道:“佑怡姐,我是不是特别丢脸,一个公主,不知羞耻的缠着一个男人几个月,要他做我的驸马,最终却被他当众羞辱,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像我这样不济事的公主了吧。”

楚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再继xù

做傻事就好,从此后可该死了心罢。”

“可是我不甘心啊。”尔枫青瓷一般的脸庞微微扭曲,她咬牙切齿皱紧了眉头,“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为所动,难道我就真的这么不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 弗然不知为谁痛

叹了一口气,楚妃转头望向未央湖,湖上的浮桥绵一般横在波光粼粼水光潋滟的湖面上。

湖还是同一个湖,湖前的人却都已是心境大改。

“阿枫,你可还记得那时我在这里说过的话?我早说过,不管你找谁做驸马,哪怕找上姬宜然天天吵闹打架也好,惟独不能找的就是姬弗然。”

楚妃望着湖,整日里朗然如阳的神情消失里,浮上一层淡淡的阴霾之色。

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湖面,尔枫回忆起几个月前她初回宫时的景况。

那时的她,刚从别苑回宫,跋扈飞扬,明媚不知愁,在宫道上遇到姬弗然,便想要招他做驸马。楚妃来接她回重章殿,两人在未央湖前见面,也是这个地点,她说出自己刚产生的念头,楚妃却劝她说,姬弗然绝对不是一个应该的驸马人选。

当她再次提及此事时,尔容也在场,楚妃沉默了,尔容却微笑似有鼓励之意。

接下来,便是一次次的追逐纠缠。

她陷入沉沉的回忆之中,恍恍然忽然觉得那些事都不像是她自己做的,却像是着了魔被什么牵引着不由自主的一般。

她惊醒,正视楚妃,道:“我自然还记得,佑怡姐莫不是早知结局如此?”

楚妃朗然一笑。道:“阿枫。你用不着这样说话。我不是先知。看不到今日之局。当日那样劝你却是有我自己地考量。”

她拂了拂大袖。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地艰难轻声道:“我那样劝你。是因为清楚阿容和姬弗然迟早会呈对立鼎足之态。若你真嫁给了他。到那时候。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夫君。你该如何自处?”

尔枫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立鼎足之态?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地意思。”

“字面上地意思?”尔枫低头反复揣度思索。忽然惊道:“你是说姬弗然会造反!”

楚妃不语。却无奈地笑了笑。

“不可能。”尔枫断然摇头反驳,“他那样的人连触手可及的权利都不要,怎么可能会造反,再说姬伯兮那老头子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生。”

楚妃摇头,苦笑,“人心最难测,你难道不觉得这几个月来姬弗然已经在一点点开始变化了吗?”

姬弗然变了吗?

尔枫细细追忆。

是地,他依旧是那神情淡漠如云的神仙公子,一袭白衣犹如天上的云雾,飘渺洁净不似凡间所有,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一幅再清淡飘逸不过的水墨山水写意。

然而,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神情开始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原本是终日淡漠空蒙清宁如流水,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之中,渐渐的,雾气偶尔消散的时候,却见那眼眸之中盈上了些许困惑挣扎之意。

他确实是变了。

毫无疑问,他淡雅如前,那翩然白衣上却已沾染上了俗世凡尘间地烟土,他再也回不到天上,做不成那神仙一般淡漠的弗然公子。

这些变化细微如丝,纵然是十分亲近的人也不一定能觉察出来,却逃不过有心人的刻意辨析与尔枫日日关切的眼睛。

“可是,就算他是变了一些,也不能断定他就会造反啊,人都是会变的。”尔枫涩然辩解。

楚妃依旧摇头,道:“阿枫,你还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吗?就算姬弗然不想反,伯公不许他反,阿容也会逼着他不得不反的。阿容活了十九年,做的事情几乎没有一件与这个无关,就拿姬指月来说,你以为姬揽月怎么会突然暴毙,非得要她替长姐入宫不可?”

尔枫哑然。

半晌才摇头叹息,“我不明白。”

阳光灼烈,穿透树木枝叶地缝隙投射下来,也许是受了枝叶的荫庇,漏下来的阳光斑驳惨淡,一点一点落在楚妃的脸上,生生为她原本朗朗如阳的脸庞添上了几分阴霾之色。

楚妃扬起头,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向晴朗无云的天空,微微眯缝起眼睛,叹息似的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叫人看不明白的世道,我原本以为站的高,就可以多看到些别人看不到地东西,后来却现纵然看的多又有何用,那是根本就无法改变地事实。”

尔枫听的十分茫然,忽然想起楚妃已经有许久不曾登高望远了。

她不知dào

尔容是要怎么样逼姬弗然造反,心中却渐渐有了一点模糊隐约的影子。

在她心里,她的弟弟几乎无所不能,既然他想要他造反,那么,她就认定,姬弗然造反是迟早的事情。

她定了定心神,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佑怡姐,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阿容要逼姬弗然造反?”

楚妃微微笑了笑,道:“我本来不应该和你讲这些地,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便全说了罢。”

她顿了顿,似是在思索如何道来,片刻才道:“你母后初入宫时,住的不是昭华宫,而是兰陵宫信阳殿,你该知dào

地罢?”

“知dào

。”

“那你可知dào

兰陵宫当年为何会被你父皇封掉?”

尔枫摇头道不知。

楚妃转头,望向兰陵宫所在的西边,目光之中渡上了一层讳莫如深地沉沉之色。

“因为当年姬弗然就出生在那里。”

“什么?”

尔枫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转眼间浮过千万条思绪,儿时地记忆纷乱的涌上心头,她沉吟道:“我知dào

母后与姬弗然的生母是双生姐妹,母后当年住在信阳殿,如果姬夫人来看母后时突然临盆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为何要为了这个将兰陵宫给封起来,内廷哪个宫殿里没有生过孩子,如果只因为这个原因,难不成该将所有的宫殿都给封掉?”

“如果只是生孩子自然不必,但是姬弗然出生时……”

楚妃压低了声音徐徐道来,话没说完便听见未央湖上有女子的呼喊声远远的传来。

她顿住了话语转头向未央湖上看去,有些奇怪的与尔枫对视一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九 生死徘徊一线间

湖上,精巧修长的白玉浮桥绵长悠远,淡粉色宫装着浮桥急急的奔来,长长的披帛拖曳在身后,不时被风吹进湖里,隔着几十步远的后面跟着两个小宫女,不住的担心疾呼:“主子,慢些走,当心掉进湖里去。”

尔枫不爽听到一半的话被人打断,不悦的瞧了瞧,道:“这不是王婕么,跑这么急做什么。”

桥上的女子看到她们两立在湖边,双眼晶亮,像是见着了大救星似的加速奔来。

不过眨眼间,她便跑到了她们跟前,衣襟凌乱髻微坠,喘着粗气道:“可算找着娘娘与公主了。”

“什么事快说,我们还有事呢。”尔枫不耐烦的打断。

王婕妤有些惧怕似的缩了缩,“妾身不是有意打扰娘娘与公主,只是事情太突然,妾身无法,只得惊扰二位。”

楚妃面色如常,笑道:“既然是这么着急的事,还不快点说出来,这么客套做什么。”

王婕妤闻言感激的看着楚妃,眼睛中忽然汪起了泪水,她“扑通”一声跪倒在两人面前,哀声哭道:“请娘娘与公主快去飞阳殿救容妃娘娘吧,方才萧修容与妾身一同去探病,不想突然狂性大,动手打了娘娘,还说要把娘娘的脸给划花,妾身苦劝不住,这才匆匆赶来请二位快去救驾。”

“容妃?”

尔枫还愣愣的没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人,楚妃的笑意却已僵在了脸上,她脸色大变,转头高声将长安唤到跟前,简短的吩咐道:“稳住内廷,不许人将消息传到前朝去,等我回来再做计较。”

说着。她匆匆瞟了一眼跪在地上地王婕妤。一语不地往兰陵宫飞驰而去。

尔枫好容易回过神来。见楚妃已在几丈之外。身影一晃。红衣迎风招展。也随着那一袭碧衣如两支流箭一般在未央湖面上一闪而过。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王婕妤怔怔地看着那一红一碧地身影飞驰而去。心里忽然泛上了一层悔意。

她怎么忘记了楚妃与长公主都是有功夫地人。这样赶过去会不会太快了些呢。

她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却听长安温言道:“婕妤娘娘。既然长公主与我们娘娘都去了。想来也不会委屈了容妃娘娘。您不必太担心了。不如先回宫。在我们娘娘回来之前不要随意出来以生不测。”

不过是个大宫女。却也敢这般与她说话。

王婕妤心中恼怒,面上却谦逊的笑了,道:“长安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回宫。”

胸口快要爆zhà

了,什么人在耳边一直嗡嗡乱哼。

姬指月眼前一片漆黑,她烦躁地想要挥手驱散耳边的嗡嗡轰鸣声,却无能为力的软下地手。

眼前忽然有小小的一片光明闪现,渐渐扩展开来,自光明深处,她看见杏黄色衣裙的母亲走来,母亲身上特有的馥郁芬芳暖暖地,甜甜的,好好闻,母亲伸手抚摩她的脸颊,笑意温柔,“初颜,该起床了,再不起来上学堂要迟了,一会师傅又要罚你抄论语呢。”

展眼一望,母亲背后立着的是宠溺她的父亲,满不在乎的笑道:“起不来就不用去了,我打人去给初颜告假,我姬安兮地女儿,怎么样都是最优秀的。”

她咯咯地笑了,听到窗外半夏殿春在玩闹。

是梦吗,还是幻觉。

脖子一阵剧痛,她猛然想起眼下的处境。

原来她是要死了,父亲与母亲来接她了。

她笑了,却有不舍。

袖上地兰香浅淡,她眼角湿润,如果她就这样死了,那眼睛沉沉如夜色悠远的少年该是会伤心地吧。

恍惚之间,她像是看到他的玄衣翩然而至,浅浅笑着道:“初颜,昭华宫空着等你回去呢,等回去了,我便把所有的事都告sù

你,莫要再生我的气了,可好?”

“好……”

她无声的在唇下呢喃,纵然他再也听不见。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凉丝丝的。

光明消失了,痛苦也渐渐在消失,她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被风一吹简直就能飘起来。

好惬意啊。

她正想要飞,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把她吹落在了地上。

跌的好痛,全身都痛,痛苦回来了,然而,脖子上的禁锢却是实实在在的消失了。

姬指月伏在廊上,大声咳嗽,有人奔上游廊来抱起了她,在她耳旁连声呼唤。

是那周身兰香弥漫的玄衣少年来了吗,他是不是带了很多人回来,院子里好吵。

隔着眼帘,她模糊的看到有鲜艳夺目的火红色与清爽宜人的碧色衣裙来回晃动,她们在对她做什么,好象在解她的衣领,来来回回,晃的她眼都花了。

她不咳的那么厉害了,她们终于走开了些,只有抱着她的人依旧陪着她。

这个怀抱十分温暖,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却没有兰香飘逸,她喘顺了气,努力睁开眼睛瞧了瞧,无力的笑了,有些失望又有些惊喜,“殿春姐姐,你回来了,再晚一刻可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殿春双眼通红,死死的憋着眼泪不流出来,用力抚着姬指月的胸口为她顺气,一听她说的话,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我不过才离开了一个时辰,怎么就会生这样的事,吓死我了。

要不是楚妃娘娘和公主赶过来,就算我回来也救不了你啊。”

姬指月趴在殿春渐渐怀里缓过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殿春只得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环顾,见满院子的侍都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立在院中一红一碧的身影紧紧皱着眉头,萧修容痴痴傻傻的跌坐在廊下,脖子上松松的缠着一条火红色的披帛,嘴里不知在自言自语什么。

原先勒着她的披帛落在了一旁,像是被锋利的利器从中间割断,一支碧玉步摇插在游廊的栏杆上,簪子全部没入了栏杆,只余一串荧荧碧绿的翡翠玉串仍然在外,晃悠悠道着方才的惊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 可恨之人亦可怜

口的闷懑之感逐渐淡去,一阵一阵呕吐感涌上来,渐渐清晰起来,她压下干呕的冲动,扶着殿春站起身来,颤巍巍的走下游廊,对着楚妃与尔枫福下身去,道:“救命之恩,无以为谢。”

楚妃脸色不善,勉强笑了笑对她温和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先去廊上坐着吧,我打了人去请太医,一会就来了。”

姬指月点了点头,默然转身正要走开,却听见萧修容咯咯笑起来。

萧修容咯咯笑着站起来,解下脖子上的披帛,朝着姬指月扬手一挥,丝锦做的披帛软绵绵的,在空气中停留了数秒便软软的塌了下来。

她奇怪的歪着头皱眉不解,反反复复想要将披帛挥到姬指月身上去,却始终不能如愿。

“明明就是这样的,只要一挥,它就会缠到脖子上去了,方才公主不就是这样的吗?”

歪着头自言自语,她将手上的火红色披帛颠来倒去翻看,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转头对尔枫兴奋的笑道:“公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你教给我,我要把姬指月给勒死。”

方才窒息的愤懑之感重新又袭来,姬指月脸色苍白,忍不住趴在栏杆上干呕起来。

萧修容大叫,“瞧呀!瞧呀!她怀孕了呢,她怀了陛下的龙钟!我要把她给勒死,这样就没人再和我争陛下了!”

她脚下像是踏着棉花。一步三摇地朝姬指月走去。

尔枫忍无可忍。叫道:“萧青曼。回过头来。”

萧修容大喜。回过头道:“公主。你是不是要教我怎么用机关?我……”

一语未了。火红色地彤云袭来。“啪”地一声。萧修容脸上挨了尔枫一巴掌。她抱着怀里那条披帛。直挺挺地仰面倒地。脱力似地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尔枫看看干呕不已地姬指月。有些不忍又有些内疚似地别过了头。吩咐小太监去催太医赶快过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踱到一边。

楚妃也不管萧修容地死活。走上游廊与殿春一起给姬指月拍背。

院门匆匆跑进来几个太医,为的陈老太医看到院子里地情景先是愣了,随即缓过神来,屈膝行礼道:“老臣给……”

陈老太医眼前花乱,胸口一紧,眨眨眼才现自己被长公主拎着衣领带到了游廊上。

“这什么时候了还请安,赶紧给人瞧病去。”尔枫把老太医丢在姬指月面前,转身对仍跪在院门口愣的几个太医道:“你们也赶紧给我起来,瞧瞧下面那个还有气没,到底是中了邪还是着了魔。”

几个太医喏喏起身,围在廊下折腾起昏迷不醒的萧修容来。

陈老太医从药箱里翻出几颗药丸喂姬指月吃下,重新清洗包扎了她手上裂开地旧伤,又让殿春去拧了冰镇毛巾来给她镇着脸上的伤,正絮絮叨叨的交代要怎么保养怎么吃药,冷不丁廊下一个年轻的小太医叫了起来一声,吓的老太医一个哆嗦险些抖掉了手上的药丸。

小太医抬起头,见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自己,赶紧连滚带爬地跪在廊脚下颤声道:“娘娘,公主,萧修容是被人下了一种能迷失心志狂性大的药物,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当真?”

楚妃皱起眉头,立即阴沉了一张朗然如阳的脸。

她转头看着陈老太医,道:“老太医,萧修容一向是你看的病,你再去仔细把把脉,到底是不是这样的。”

老太医不可置信的喏了一声,颤巍巍走到萧修容身旁伸手把脉。

没有人说话,连姬指月都停下了咳嗽,所有人都静静的望着老太医把了一只手再换一只手,望着他的额上渐渐有冷汗沁出。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半晌,老太医才起身再拜,请罪道:“老臣失职,竟然没有觉察到修容娘娘一直在被人下药,分量虽然轻微,但已有月余时间,毒素一直在体内郁积,这才导致了今日之祸。”

楚妃沉默了片刻,长安带着人匆匆赶来,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楚妃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先带人把萧修容送回永淳宫,好好kàn

着,要是醒了别乱说话,叫个太医在她宫里侯着。”

尔枫在一旁鄙夷道:“佑怡姐,这样地人还好好kàn

着做什么,直接给扔到天牢里去就完了。”

楚妃摇头,“她虽犯下了大罪,没有被废黜之前却仍是陛下的嫔妃,眼下陛下前朝事忙,要等回过他才能决定如何处置。”

长安领命而去,带着萧修容带来的一干侍都走了。

楚妃站起身来,叫陈老太医起身,“老太医不必惶恐,这事要回过陛下之后才有定论,你们先回太医院去侯着。容妃的伤该是无碍罢?”

老太医听一句点下头,听到最后一句惶惶然答道:“是,是。容妃娘娘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脸上地伤与脖子上的勒痕怕是要好些日子才能退尽。”

“好。”

楚妃挥袖,“你们都先退下吧,一会我会打人去取药地。”

太医们都依言退下了。

飞阳殿又复归了一片宁静,夜合花香依然不知疾苦的芬芳浓郁。

楚妃转身走回到游廊上,在姬指月面前席地坐下,道:“今后可要多派些人跟在身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像今天这样,连个寻常地侍卫都没有,万一再出事怎么办。”

尔枫也在她旁边坐下,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宫里也没有第二个萧修容了罢,陛下一定会杀鸡敬猴,怎么会让这样的事再生。”

楚妃摇摇头,脸上弥漫着一层淡淡地阴霾,“这也说不准,谁知dào

会不会还有下一个。指月妹妹进宫本来就和旁人不一样,眼红的人自然多。”

姬指月被殿春用冰毛巾捂着唇说出话来,闻言别过头避开毛巾道:“娘娘说我进宫和别人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朗然一笑借以驱散脸上的阴靈,楚妃笑着,却看向别处,“说你进宫时的排场就和别人不一样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一 再不愿混沌度日

下起了风,徐徐然吹上游廊,吹的姬指月袖间的兰香

淡雅的兰香迷离,她微微垂了头,进宫前后的一幕幕快速在眼前闪现。

进宫前的长姐离奇失踪,进宫时的盛大排场,进宫后的莫名恩宠,更加莫名的失宠复宠,在思仪山上的遇刺,信阳殿里的诡异画面,萧修容的突然狂。

仿佛有一根线,牵引着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她是线上的木偶,被引向不知明的方向。

楚妃说的对,她确实是与别人不一样。

她淡淡的笑了笑,引的唇角刚开始愈合的伤口一阵扭曲的痛楚。

“楚妃娘娘话中有话。”

楚妃静默了片刻,道:“我从来不打什么哑谜,但有些事却不是可以明说的。我说你与别人不一样,是因为你是安公的女儿,姬家的三小姐,不是大小姐,也不是伯公的女儿,在陛下心里,这就足以让你成为一个特殊的存zài

。”

尔枫怔怔的听她们说话,呆了半晌,突然叫出声来,“佑怡姐,你的意思是说姬指月是阿容故yì

弄进宫来的,为的是要刺激姬弗然?”

楚妃横了尔枫一眼,尔枫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却又不甘心的皱起了眉头。

姬指月听地疑惧重重。不顾手上裂开地伤口。探身向前抓住尔枫地手急道:“公主。你方才说地可是真地?”

尔枫呆呆地出了回神。忽然像是烫手似地甩开她地手。狠狠地咬牙。“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dào

。”

她转头望着廊下。杏眼微合。微微有落寞地神色流溢。

姬指月转头。“娘娘?”

楚妃不答。起身缓缓朝廊下走去。无视身后那一道期求地目光。走到尽头时终究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

富贵精细雕琢地游廊上。少女坐在地板上。身上穿着地宫装是珍贵地蜀锦所做。蜜合色地蜀锦泛着流水一般光华流动地色彩。左臂却满是血迹。脖子上勒痕乌青紫。她地形容十分狼狈。髻是早就散开来了。乌黑地长披在肩头。微微掩盖着她脸上地红肿地掌印。掌印之外是惨白如纸地脸色。

虽然如此,她依旧是一副清柔检默的模样,眸中的目色清宁如月,流露着郁郁不得解的困惑忧闷之色。

想起初见她时的样子,楚妃不禁在心里感叹,不过几个月地时间,她却像是老成了好几岁,再也不是那一个带着淡淡闺思的单纯少女了

无言地立在台阶上片刻,她回头道:“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后宫,你面对地景况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若是想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你便要让自己变地强dà

起来。”

楚妃走了,尔枫也走了。

姬指月呆呆的坐在廊上细细的回味揣度楚妃与尔枫说的话,越来越多的疑惧涌上心头,她愈想愈觉得冷。

“小姐,我们回床上躺着吧?”殿春在身后轻声道。

姬指月点点头,扶着她勉强站起来,才走了没几步,脚下便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被她甩出去的小玉笛正躺在脚下,流转着浅浅的淡青色光华。

捡起玉笛,她随着殿春回到寝阁。

殿春忙完出去了。

姬指月起身找了条面纱带上,坐到半开的窗下,怔怔的望着手里的玉笛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举起玉笛放到唇边。

清和祥宁的笛声响起,淡淡的,十分悠远,带着丝丝道不明想不开的茫然之意从她唇下逸出。

这是母亲临终时给她的第二张乐谱,告sù

她说,困惑之时,可以解疑。

笛声断断续续的,不时因为唇上的伤被扯开而停下,不过少瞬却又继xù

响起。

不知吹了多久,也许不过是片刻功夫,姬指月却觉得过了好久,嘴角的伤口撕裂,温热的血液沾上了面纱,她颦起了眉头,却坚持不放下玉笛。

“吱呀”一声,窗户冒冒失失的被推开了。

一个散没有束冠的脑袋从窗下冒了上来,露着一双狭长妩媚的桃花眼,眼中带着点宿醉未醒的迷糊,眉上一点红痣殷红如血。

“哦呀~”

来人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跳进窗来,低头笑着正想说话,一看姬指月的样子,忽然愣住了,眼中凌厉肃杀之色四射,满脸暴怒。

尔枫追着楚妃一路往咸碧宫而去,不依不休的在后面喊,“佑怡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姬弗然是不是……”

楚妃回身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还嫌今天的事闹的不够大不成。”

尔枫赶紧摇头,又点头。楚妃放开她,急急的继xù

往咸碧宫走去,尔枫紧紧的跟在后面,皱着眉头苦思。

进了咸碧宫,长安带着人迎上来,简短的将方才处理的情况汇报给她听。

楚妃一路听着,一路往寝殿走去,到了殿门口顿住脚,吩咐长安道:“这样很好,那个王婕妤倒是有些可疑,你去好好的查一查。”

说罢,拉着尔枫进了寝殿。

关上寝殿大门,楚妃在案前坐下,倒了两杯茶,道:“有什么话,你问吧。”

尔枫坐在她对面,想要说却欲言又止,迟疑了会道:“姬弗然……就是那个裂母背而出,预言要取东朝而代之的人吧?”

楚妃“咦”了一声,怪道:“原来你知dào

?”

“佑怡姐,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虽然你和阿容一直都瞒着我,但是我好歹是个公主,知dào

又有什么奇怪的。”

楚妃微别过头避开她的眼睛,“那关于阿容的预言,你可知dào

?”

尔枫端着茶杯,闻言点了点头,回答道:“也知dào

,因为天生带着兰香便被天文师说难主降临,东朝覆灭,后来不是查清楚说这是一些妃子争宠设计母后的诡计吗?”

楚妃摇了摇头,有些惨淡的笑了,“这是安公夫人为了救先皇后与阿容不得已而为的陷害,不管那些妃子们之前做过多少坏事,那次确实都是冤枉的。”

尔枫呆了,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音来,好半天才嗫嚅道:“那阿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二 裂母背而出之人

妃笑笑,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又似叹息一般的慢慢道在姬弗然出生时,天师元醉就已经预言过阿容出生时的情景,这是他生前做的最后一个预言,说完便死在了安公剑下。安公原本不信邪,两年之后阿容降世,竟然与天师说的一模一样,这才将预言告sù

了先皇,随后又有天文生对先皇说了同样的一番话,先皇将信将疑。正巧安公夫人进宫探望先皇后,先皇后与安公夫人私交甚好,于是便求安公夫人想法子救救他们母子,这才有了后宫众妃设计先皇后买通天文生的说法。”

尔枫早已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父皇一直不喜欢阿容,后来又对母后那样。”

楚妃叹了一声,“我听遗留下来的老人说,先皇后刚进宫不久便有了身孕,那时候她姐姐已经嫁给伯公快有一年了,挺着个大肚子进宫来道贺。姐妹二人正说的开心,伯公元妻忽然说肚子痛,复又全身涨痛,来不及等太医赶到,背上便渐渐裂了开来,鲜血直流。先皇后没了主意,一直哭着,殿上的人都被吓的不知所措,听她大叫一声,整个人突然都裂了开来,像是爆zhà

一般,血肉横飞,整个大殿上都是她的血。大家都被吓的不敢看,好容易回过神来,才看到伯公元妻只剩了个头圆圆的睁着眼睛歪在血泊里,身体已经没了,裂成一块一块碎在地上,血肉模糊中间,一个小婴孩躺在地上,不哭不闹,睁着眼睛一点声息都没有,先皇后早被吓的晕了过去。”

窗外的风吹来,似乎带着信阳殿森冷阴寒的气息,先人的名字被反复传诵着,却有多少人知dào

过往的艰难痛楚。

楚妃慢慢地道来,阔朗大气的寝殿仿佛骤然变成了无光的黑夜,二十多年前的那对姐妹花,带着蔷薇的芬芳馥郁乘暗夜寂寂而来,笑容阴沉,眸光泠泠,诉说着曾经有过的伤痕迸裂之痛。

虽然早知姬弗然裂母背而出的传言,然而忽然真真切切的听到如此详尽的描述,尔枫禁不住一阵毛骨悚然,她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

“那时候,在母后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吗?”

楚妃点头。

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尔枫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来自娘胎存zài

于幻灭之中的记忆涌上心头,她仿佛透过母亲的肚皮看到了外面那个血肉横飞地诡异世界,地上淌着的是温热的鲜血,鲜血里汪着地是仍在跳动的心脏与碎裂的肉块,一个头颅仰天望着,美丽的大眼睛无神散,眼角残留着一滴尚未流下地泪珠。

无数人哭喊着。无数人惊慌失措。无数人向外逃去。

一个小小地婴孩躺在血泊之中。没有人抱他。没有人理他。他不哭不闹。睁着一双琥珀色地湛湛眼眸淡漠地望着四周。目光掠过满地血肉。掠过母亲死不瞑目地头颅。一眨眼。看到了正在偷偷窥视地她。

原来。原来他们从那时候就开始了一生注定地对立。

楚妃继xù

道。“后来皇上来了。太医与伯公也赶来了。天师尾随而至。告sù

皇上他刚测出来地预言。皇上大惊失色。下令封了信阳殿。将你母后迁到昭华宫来。又将当天在场地宫人全部杀死。不许人再提起那一日地情景。”

尔枫默默地听着。末了却道:“既然父皇也知dào

。为什么不干脆……将姬弗然也杀掉?”

楚妃摇头。“这我不知。只知dào

安公赶来帮着伯公收了夫人地残骸。将那婴孩抱回家去取名为弗。”

弗然,弗然。

弗为何意,弗意为不。

这个小婴孩,被名之为不,也许便意味着他地存zài

,本身就是一个痛苦的否定。

尔枫抿了抿嘴,目有不满落寞之色,“佑怡姐,你们为何都不告sù

我,还瞒着我捉弄我,让我去找姬弗然做驸马,难不成是要看我的笑话?”

楚妃笑笑,道:“阿枫,是你自己看上姬弗然的,若是我们不许你去见他不许你找他,你可会乖乖的听我们的话呆在宫里?”

尔枫摇头。

“这便是了,这是你自己选的,我也劝过你,怎么能怪别人。”

“佑怡姐,你告sù

我实话,我刚回宫时这么巧遇上姬弗然,是不是故yì

安排的?”

楚妃继xù

摇头,道:“不是,不过之后的许多事倒都是阿容纵容的。”

尔枫呆了呆,不可思议的道:“你是说我为难姬指月那些事?”她低低的抽了口冷气,“原来他都是知dào

的?那他为什么不阻止?”

脑子里的思绪紊乱,许许多多的念头纷乱的冒了上来,有个念头如刚成型的泡泡一样四处乱撞,冰冷的泡泡一点一点的膨胀开来,等到泡泡啪的一声破裂开来时……

“为什么要阻止你,这是他乐于看到的局面,姬指月本来就是被他设计进宫刺激姬弗然用的。”

楚妃冷静的如是说。

“这也未免太无情了!”尔枫忍不住站起身来叫道,“就如方才之事,如果我们再迟去一刻,姬指月就送命了!”

楚妃拉着她坐下,道:“方才的事他并不知dào

,如果事先知dào

,也就用不着我们去了。

再说,虽然他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却也绝对不会叫人真zhèng

的伤着了姬指月。”

“方才那还不叫伤着她吗?”

尔枫甩开她,激动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原来我一直被自己的弟弟给设计着。”

“阿枫,方才那确实是意wài

,陛下知dào

后怕是会勃然大怒的。”楚妃无奈,“难道你不知dào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不管什么人什么局面,只要是对他有用的,他怎么会不加以控zhì

利用。”

尔枫嘟囔了片刻,才压下心里的恼怒,转身勉强笑笑道:“我知dào

。”

寝殿里十分安静,尔枫转来转去,红衣如火焰一般愤nù

的四处招摇,楚妃被她晃的头昏眼花,正想要开口叫她,忽然见她停住了,一脸怪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 何人又起故人怨

你说阿容要逼姬弗然造反,难道就是用姬指月逼他姬指月感情再深,怕也是不可能就这样反了吧。//”

楚妃笑笑,道:“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却能借着姬指月让他一点点离心,只要他起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心,接下来要他反就容易的多了。”

“佑怡姐,阿容固执,你也就随着他这样乱来,一步步乱了天下吗?”尔枫垛脚,瞪大了眼睛叫道。

楚妃无奈的笑着,“如果我能劝的住他,事情还会是这样吗,难道你不知dào

他的性子是多执拗?”

“阿容真是莫名其妙,姬弗然好好的,非得逼他造反做什么,何必一定要将那劳什子预言捧着,谁知dào

那到底准还是不准。”

楚妃目中微有惆怅感慨之色,叹息道:“对他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预言了,而是他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只有当他逼的姬弗然造反,势均力敌再将姬弗然除掉,才能破除压在他身上的预言。说到底,争的也不过就是一口气罢了。”

尔枫皱着眉头,站着静默片刻后道:“男人真是不可思议,好好的日子不过有什么好争的。”

她歪着头,又道:“佑怡姐,这段日子姬弗然确实变了些,你说,这算不算是他起了异心?”

楚妃闻言微微一愣,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

无极殿上地宴席终了。老爹被皇帝留了下来。姬弗然独自先回了家。

一路踏着尘土走来。白衣虽然依旧洁白如云。却也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地烟火气息。他不喜欢这样地感觉。他地身上应该是永远都不沾染烟尘地。

姬弗然回到自己地院子里。推开房门想要换下身上依旧洁净地白衣。却听见自房间地幽暗处传来阴柔地笑声。带着一点重伤初愈地虚脱无力与满满地揶揄。

“我还道弗然公子再也回不来了。一定会被暴怒地长公主扣在宫里强行成亲呢。”

姬弗然置若罔闻。径自拿了套白衣走到屏风后换上。

恒无远歪在塌上。不端不正地翘着腿。一手一杯香茗。一手隐在身后。气色已经比上次好了许多。阴柔邪魅地脸上满是揶揄。露着两个深深地酒窝。

见姬弗然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他又揶揄笑道:“我们弗然公子就是魅力大,谁能料到国宴期间都会生这样的事情。”

姬弗然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似是被云雾所缭绕着,叫人穿不透看不明内中的情感。

“如果伤好了,你便搬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罢。”他淡淡道。

“哟哟哟~”

恒无远叫唤起来,“弗然公子要赶人了,这样吧,我拿最新得到的情报来换取公子些许顾念如何?”

姬弗然不感兴趣的拂了拂衣袖,转身便想要离去。

恒无远在他身后哀宛叹息,“可怜的姬三小姐啊,险些送了性命却得不到长兄一点点的关切,真是叫人心疼呢。”

姬弗然站住,转身打量他,似是在揣度这回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恒无远摆出一副沉重的哀怨之色长吁短叹。

“你说什么?”

静默了片刻,姬弗然淡然如云地声音响起。

恒无远笑了,脸颊上的酒窝深深的凹进去,“我说啊,姬三小姐差点被人给勒死,喏,就在你回家的路上生的事,幸亏楚妃去和长公主去的及时,要不然,可就一缕香魂随风逝了呢。”

长公主与楚妃离去后片刻,无极殿上的宴席便散了,他徒步走回家来,刚刚到家,他却已经知dào

了生在宴席上的事,该告sù

他不过片刻之前生在内廷深处的骇人密闻。

然而,他却不怀疑他说的话,这个来历不明地青衣人,似乎掌握着天罗地网密不透风的玄机,宫廷密闻天下奇事张口道来,丝毫不费力qì



“姬三小姐呀,真是可怜可叹,一进宫就被那么多人给算计着,不算皇帝,还有好几十个女人天天盯着她呢,哪儿还禁得住再搁上皇帝闹腾。这不,可不就险些要红颜薄命了么。”他依旧摇头叹息。

姬弗然眼前的云雾消散了些许,隐约露出一双湛湛的琥珀色眼眸,眼中的淡漠之色微微裂开,有什么异样地情绪在眼底翻涌,却不曾涌上来。

“你如何得知?”

恒无远伸出隐在身后的那只手,在空气中挥舞着手上地信纸,献宝似的笑,“密报在这里呢。”

薄薄地信纸飞舞,纸上的墨迹未干,没有落款,却画着七根狰狞地人骨,飘飘然飞到了姬弗然手上。

姬弗然默然将信看完,眼前的云雾逐渐消散而去,琥珀色的眼睛中鲜少的情绪浮沉,担忧愤nù

冲动疑惑一一呈现,虽然都是淡淡的,却是实实在在的。

片刻,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一片湛湛的淡然,却带上了抹坚定的置疑。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青衣人处处透露着诡异,言行举止莫不如此,从一开始莫名其妙的缠上他,到意wài

露出一手卓越的医术,再到深夜负伤归来,最重yào

的是,他手里掌握着的信息太可怕了,仿佛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瞒过他的眼睛一般。

就连吊儿郎当的纨绔二弟宜然都提醒过他要当心这个人,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身上的疑团重重,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dào

究竟是为什么,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一直到今天。

恒无远十分欢乐的笑了,带着十足的满足感,他道:“你终于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了,可把我等的好生着急呢。”

他站起身来,重伤初愈的身子单薄消瘦,却在骤然间仿佛有万千气势凌空招扬,他微微眯着眼睛,阴柔不恭的神情消弭,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沉重与自豪感。

“我是元家的后人,天师元不破的遗腹子,本名元恒。”

元恒。

元恨。

恒的是什么,恨的是什么。

元家已经几乎绝后了。

姬弗然淡淡的垂下了眼睑,“这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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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 心如狂潮难再平

你何干?”

恒无远悲怆的放声大笑,笑的一口血噗然从嘴里喷出,他擦也不擦,妖媚的眼睛里恨意暴涨,汹涌着仿佛要毁灭一切的狂暴之色。/.

“与你何干?与你何干!若不是因为你,我的父亲根本就不会死!你可知我元家稳坐东朝天师之位三百年,向来深得圣宠,二十多年前为何会在一夕之间突然被尽数灭口,只有我娘藏在死人堆里,吃家人的肉,喝家人的血才活了下来!”

“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恒无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颤巍巍的伸手指着姬弗然,“就是因为你出生时的异像,我父亲为你做的预言让皇帝觉得害pà

,他要堵住众人的口,所以便将我元家上下几百口人全部杀死!父亲带着我娘想要逃出来,一个人突pò

重围杀出一条血路,伤痕累累,好容易快逃出去了,姬安兮却拿着剑等在门外!”

姬弗然琥珀色的眼睛又蒙上了浓重的云雾,他微微有些动容,道:“我却不知我出生时有什么预言。”

“你当然不知,你当然不知!”恒无远几近癫狂之态,“你如何能知,谁敢对你提起这个预言!”

“你在外游历了这么多年,想必一定听说过二十多年前有个婴孩裂母背而出必将取东朝而代之的传言。姬弗然啊姬弗然,枉你担着一个济世救人的神仙公子美名,却不知那传言说的就是你!”

姬弗然似乎呆住,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摇头,“这不可能。”

恒无远轻蔑的笑将起来,“你不信?那你告sù

我,你母亲呢,你老爹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都不待见你,你祖母在世时是怎么对你的,姬安兮没死前又是怎么样的?”

姬弗然静默了片刻。儿时地记忆一幕幕闪现。

祖母吗。那个慈祥地老太太总是抱着二弟疼惜地叫宜儿。转眼看见他时。却沉下了脸骂他是琥珀妖。

是呵是呵。因为生就一双琥珀色地眼瞳。被祖母骂为妖。所以他从小便学地一副仙风道骨地淡然模样。为地不是声名清誉。却只是为了摆脱祖母地漫骂。

不单是祖母。连他地亲生父亲也不喜欢他。看见他总是一副又忧愁又无奈。恨不得他从来没有出生过地样子。

母亲呢。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只有很小地时候。偷偷在父亲地书房里见到过一幅画像。她是个很美地人。她……

姬弗然定下心神。眸中渐渐地恢复一片湛湛地淡然之色。道:“母亲是生我地时候难产而死。”

恒无远嗤之以鼻,“难产?难产的话用的着讳莫如深,不许一个人提起她来,难产地话就连祠堂都进不去,葬也不敢葬在祖坟里,只在野外草草做了个坟墓就将她埋掉,你外祖家也愿意这样委屈了她?你母亲是出生世家大族的贵女,锒王氏地嫡长女,有个妹妹在宫里做皇帝的宠妃,可不是什么下贱的女人任人欺凌!”

没有心思去细细思索他为什么对这些事情知dào

的如此清楚,姬弗然微微起了双眉,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恒无远颠然如狂,大笑大叹。

“你可知dào

你出生时的惨象?你是裂母背而出裂母背而出的啊,你母亲因为你,整个人都裂开,像积木倒塌一样地全都碎了,倒了!她全身没一块好肉,连骨头都断做了一截一截,只剩个头还是完整的,什么叫死无全尸,什么叫碎尸万段,什么叫粉身碎骨,说地就是你母亲!她的血流了满满整个大殿,哦哦,你也不知dào

你生在什么地方吧,你以为是生在姬家?错了,错了!你是生在宫里,生在信阳殿里,就是你三妹妹现在住地宫殿旁边,那里可是出了名的阴森鬼屋,还有人说看见过一个头颅在半空中乱飞呢,真不知dào

你母亲有没有去看过你三妹妹呢。”

“别说了。”

姬弗然着眉头,低低喝道。

“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我全家都因为你地出生被灭了门,现在连我说都不许说了吗!”

恒无远不管不顾,癫狂疯乱的痴言乱语,颠三倒四的将当年的情景一遍一遍的描述又描述,听的人毛骨悚然。

不知说了多久,他说累了,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塌上。

两人相对无语。

姬弗然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冷静,他的眼中空若无物,淡然道:“既然你这么恨我,那便杀了我为你家人报仇罢。”

“恨你?”

恒无远重复,阴沉沉的笑了,“不错,我是恨你,恨你莫名其妙的出生。不过,我不是来找你报仇,我是来帮你的。”

姬弗然不答。

“我恨你,但是我更恨皇帝,如果不是皇帝昏庸无能,又怎么会轻易的杀死我的家人。我要报仇,我要覆灭了东朝的天下,我要让你取而代之,杀尽东朝诸人,叫他们也体会到我家破人亡的锥心之痛。”

姬弗然垂下了眼睑,掩住琥珀色眼瞳中淡淡流溢的光芒。

“我不会造反的,你要失望了。”

“造反?”

恒无远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造反,这是拯救天下。御座上的那个小皇帝是真zhèng

的妖孽降世,一出世便血洗了后宫,他狂妄无知,一心一意想要打败你,将你至于不见光明的境地,有他在,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就算你不想,他也会逼的你不得不反,既然迟早要走上这一条路,你何不趁早定了主意和我一起干起来,何必枉担了个虚名。”

毫不迟疑的,姬弗然摇头,“陛下与我是兄弟。”

“难兄难弟,都是灾难的难。”恒无远依旧嗤之以鼻,复又癫狂起来,“你们的母亲在地下该是怎么后悔生了你们这对兄弟,一个只剩下个头颅,一个险些送了命。呀呀呀,可怜你母亲啊,只剩下个头颅呀……”

姬弗然漠然的看着他的身后,仿佛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头颅自地下而来,散着蔷薇的芬芳与地底阴暗的死亡气息对他微笑。

他忽然觉得这房间里闷的不透气,丝丝森寒的气氛弥漫,沉沉压的他几欲狂。

看了眼癫狂的恒无远,他转身,打开房门冲进阳光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五 预言之下尘于土

那……大哥哥和陛下到底哪个才是会覆灭东朝的人

姬指月摘了面纱,怔怔的听完惊人的预言故事,呆呆的问。//

“我也不知dào

,也许两个都不是,那预言一点都不准,也许他们将那预言当了真,两个人便都成了覆灭东朝的人。”

姬宜然趴在案上,一头乌黑的长流泻,用手支着下巴沉吟道。

姬指月没有想到,她吹笛引来的人竟然会是二哥姬宜然,他笑吟吟的来,看到她的伤痕当场便暴跳如雷,没听她说几句话卷起袖子要去将萧修容捆来任她鞭。

她倒反过来劝他,好容易安抚了他的情绪,拉着他坐下来将楚妃说的话与她的疑惑细细道来。

姬宜然听完后沉默了半晌,才将那预言慢慢的托盘而出。

“可是不管那预言准不准,和我有什么关系?”

姬宜然嘻嘻一笑,道:“怎么没有关系,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说不定他们俩就是为了你打起来的,打啊打啊就闹大了,预言也就成了真。”

“二哥哥!”

姬指月嗔怪。“你别说笑。正经点。”

姬宜然正襟危坐。拢了拢散笑咪咪地附和:“好。正经着呢。”

姬指月无奈。索性别过头不看他。心里有些悲凉涌上来。她微微低下头。“二哥哥也觉得是长公主说地那样吗。陛下是故yì

让我进宫来。为地就是我在家中与大哥哥地那一点私意?”

姬宜然歪着头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也不知dào

陛下到底是怎么想。他老是神神道道地。揣度他地想法可太费劲了。不过。你这样一讲。我倒想起来当初送揽月妹妹出帝都时顺利地不合常理。城门口例行检查时。我险些挡不住。却忽然来了个小黄门将我放了出去。”

他继xù

回想。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末了点着头道:“陛下好象是故yì

放揽月妹妹走地。”

说完。他转头却见姬指月神色落寞。眼中微微有些怅然地意味流转。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三妹妹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陛下这样故yì

设计你太伤人了?”

姬指月淡淡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与陛下相处了这几个月,没想到却是这样,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姬宜然赶紧安慰,“我是乱说的,再说,陛下那人要是自己心里不愿意,哪儿会真对谁好啊,他对你那么好,肯定还是因为喜欢你。”

“二哥哥!”

姬宜然不防又讲错了话,捂着嘴巴大叹失言。

姬指月沉默了片刻,抬头笑道:“二哥哥还没说被笛声引来是怎么回事呢。”

“哦。”姬宜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道:“大伯真是个神人,他说不管预言真不真,以后天下说不定就是要乱套的,他怕自己走了后没人保护三妹妹,就和大娘一起悄悄策划了个组织,专门保护三妹妹用的,玉笛是信物。他们找了好多人,都担心会泄密,我也忘了怎么回事,反正我就是稀理糊涂的变成了负责人。”

“爹爹知dào

自己会走的早?”

“恩。大伯早年受了很重地伤一直难以复原,杀元不破的时候旧伤又被创,他说杀天师本来就是逆天之事,大娘为了保住先皇后和陛下又害死了很多人,他们会受报应理应不会长寿。”

姬指月呆了呆,皱眉道:“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这个我就不知dào

了。”姬宜然想了想,颓然摇头,“不过三妹妹,要是当年大伯大娘没有这样做,现在也许就没有大哥和陛下这两个人存zài

了。”

姬指月无言叹息。

“三妹妹,你准bèi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姬宜然理所当然的道:“要是到时候预言成真,大哥和陛下真的争起天下来,你怎么办?”

“会吗?也许,预言也不一定就会是真的。”

“三妹妹,你不了解男人,他们从小背负着预言长大,不管是要破灭预言还是实现预言,就算争的只是一口气,也是会争的你死我活的。”

她摇头,“大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喜欢做这样的事。”

姬宜然却笑,“我说如果呢。”

姬指月沉吟片刻,依旧摇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罢,如果能避免,自然是再好不过。你呢?”

“我?”姬宜然吊儿郎当地拍腿大笑,“我才不管他们呢,我可没兴趣趟那混水里头去,要争就让他们争去。大伯只叫我保护好三妹妹,我管好我们就是了,等他们打完了,争好了,我再跳出来,反正都是兄弟,怎么都不会亏了我。”

姬指月哭笑不得,“二哥哥怎么这么没出息。”

“那三妹妹的意思是要我也去和他们争?”姬宜然眨巴着桃花眼,可怜兮兮的歪着脸,“那两个人的老虎胡须我可不敢去乱摸,太可怕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他说着,忽然大腿一拍,想到什么似的叫,“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大哥弄了个人回家,那人神神mì

秘的不知dào

什么来头,我怀疑他是元家的后人报仇来了。前些日子,他半夜受了重伤回来,昏迷了好些天,到现在都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三妹妹一定要当心这个人,我得找些人来守在你身边,万一又生今天这样的事那可如何是好。”

姬宜然只管自己絮絮叨叨地,姬指月却被他的话猛然触动了心里的一根弦。

她贸然道:“是不是差不多一个多月前受的伤?”

“呀,你怎么知dào

,我想想,好象是那时候的事情。”他细细算了下日子,点头称是,有些奇怪地望着她,不等她回答却又恍然大悟,“哦,一定是殿春告sù

你的。”

姬指月随他乱猜,一语不地沉沉思索,连他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三妹妹!”

“啊?”她骤然惊醒一般的抬起了头。

“我说啊,你真地不要我去把萧家小妞抓过来给你解气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六 吻颦脉脉两难语

不用,这事陛下会解决的。//”姬指月脱口而出,说的笑了笑。

姬宜然笑嘻嘻的咧开嘴揶揄,“你还真相信那家伙啊。成了,该问的都问完了,我要回去派些人来悄悄守着你,顺便再补个觉。”

姬指月也随着他笑了,道:“好,随二哥哥安排。”

姬宜然推开窗户,一只脚跨在窗扉上正想往外跳,却顿住了脚回头笑道:“信阳殿便在这附近吧,我得去转一圈,瞧瞧大哥当年出生的地方到底是怎么个玄乎的样子。”

说完,紫色的身影一闪,立kè

消失在了窗外。

宴席之后,尔容将姬伯兮与几位大臣留下,君臣几人在修德殿里商议着怀王送来的国书如何处置。

正在讨论着,殿外忽然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俯在尔容耳边低低的讲了几句话。

原本神情倦怠雅致的少年帝王骤然脸色大变,容色如雪的脸庞刷的更白了,一双墨色的眼睛沉沉如深潭寒冰,阴沉的怒意与锐利的杀气蓬勃肆溢。

他推开长案站起身来,玄色大袖招展,凌厉之气如暗色的雾气弥漫,墨兰香味陡然暴涨,闻的人心里慌乱不已。

他目色沉沉,冷冷的瞟了一眼殿上坐着的各位大臣,一言不的大步走出了修德殿。

殿上众人忐忑不安地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颤声道:“伯公。陛下这是怎么了?”

姬伯兮也是一脸惊惧疑虑。摇头道:“我也不知。”

“会不会……是内廷出了什么事?”

一人开口如是说。众人都纷纷回过头去看他。

萧家家主被尔容离去前地目光惊地打了个哆嗦。思索道:“前朝并无急事。陛下如此神色大变。想必是……”

他顿住了口。与姬伯兮相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地眼里看到了担忧之色。

犹如一股墨色地旋风,尔容急急的走进飞阳殿,径直往寝阁走去。

“陛下,陛下,主子刚吃了药才睡下,陛下是不是先在前面喝杯茶润润喉再去瞧呢。”殿春一路追在后面低低的劝着。

尔容走上寝阁前的游廊,放轻了脚步声息全无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殿春无奈,只得掩了房门守在外面。

寝阁里静谧安然,弥漫着淡雅的薄荷香与兰香交织的香味。

姬指月在塌上假寐,拿着一把纨扇遮掩着脸上红肿的伤痕。

她听不到脚步声,却直觉他一点点的走近了,心里慢慢的揪起来,却连她自己也不知dào

在紧张什么。

是担心他会现自己假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丑陋的模样,还是恼怒他数月来地做戏欺骗,或是担心他又会做什么算计她的事?

似乎过了好久,塌前却声息全无,姬指月不敢动弹,险些真的要睡了过去。

拂风一般。

少年长长的轻叹声乍开合。

他轻轻抽掉她松松的拿在手里的纨扇,过了片刻,少年温润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

带着兰香,带着丝丝清凉的感觉,他一点一点的抚过她脸上地伤痕,她觉得灼热疼痛的伤口奇异的平复了不少。

姬指月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莫名的笃定他此时的模样一定像极了在信阳殿屋顶上时,有些急切,有些哀色,有些负疚,再加上些愤nù

,或许还有一些她不明白的挣扎之色。

这个少年,她始终还是不明白他。

轻轻的,他又拨开她高高竖起来的衣领,姬指月臊的不知如何是好,紧张地在袜子里蜷缩起了脚指头。

幸而,他没有再往下拨。

满室寂凉之中,少年似乎被触动了心里的某根情思,他低低的将头垂下,喃喃道:“佑怡姐说的对,我不该将你搅进来,我后悔了。”

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雅从容,带着些许真切的后悔与奇异地迷茫,雷霆一般炸在姬指月心头。

他……说后悔了。

如果在一个时辰之前她听到这样的话,一定还是迷惑不解,然而此刻,她却有些流泪地冲动。

柔柔的,忽然有个软软地凉凉的东西碰上了她的额头,带着格外馥郁清冽的兰香流溢。

她有些迷糊,骤然间像是有道闪电劈中了她,她幡然醒悟。

这是唇啊,这是少年形状如兰一般的唇啊。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一齐向上涌,一直涌到少年唇下的那块肌肤上,太阳穴轰轰的响。

姬指月忽然十分庆幸自己脸上挨了几巴掌红肿着,这样起码就不会让他看出来自己在脸红。

可是,她窘的快要忍不住了,他如果再不走的话……

少年的大袖轻拂,带起一阵清凉的微风,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姬指月听到廊上殿春与他轻声的说话,渐渐的远去了。

她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伸手抚上额头,停留在那依旧带着兰香馥郁的肌肤上。

他……吻了她吗?

姬指月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迷茫的,又闭上了眼。

睡了好久,醒来的那一瞬间,竟然有种隐隐不知今夕何夕此身安在的迷糊感。

原本只是假寐,没想到少年去后,她却真的沉沉睡去。

微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蒙蒙漆黑。

薄薄的月光照在窗棂上,窗外静悄悄的,一阵风过去,簌簌花木枝叶乱响,很快又归于了一片无声的静谧。

竟然已经是深夜了。

姬指月眨眨眼睛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想要继xù

睡去。

似乎有些不对。

她又睁开眼睛,见塌前一个人影憧憧坐在黑暗中,半缕月光从微开的窗扉中漏进来,正好照见他玲珑单薄的下巴与半边形状优美的唇。

沉沉暗色之中,比黑暗更黑暗的所在是他墨色流光的眼睛,仿佛是一个黑洞,他的眼睛像是随时吸收着周围的亮光,在无光的黑暗中暗暗闪烁着溜光顾盼的光芒。

姬指月微微撑起身子,试探的轻声叫道:“陛下?”

人影迟缓的动了动,仿佛也是从梦中醒来一般应了一声。

他起身点亮手边的烛台,姬指月慌忙举起大袖挡住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 我心皎洁君不知

初颜,不用挡了,我早都看见了。//”尔容轻轻叹息

她当然知dào

他早看见了,下午他来的时候她还装睡的呢,可是不知dào

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要清醒的用这张脸面对他。

尔容有些无奈,拉开她手,道:“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骗人。”姬指月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

尔容笑,起身将梳妆台上的菱花小镜拿来,移近了烛火哄骗似的道:“不骗人,不信你自己看看。”

姬指月犹豫了下,抬头瞟了镜子一眼,立kè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从他手里接过镜子上下左右仔细的看。

确实,橘黄色的烛火照见菱花镜里的那张脸庞,虽然依然有些红红的,却已经平复了下去,不再像下午时那样高高的肿起来,昏黄的灯火下,倒像是娇羞的彤云飞上脸颊,只有裂开的唇角依旧肿胀着。

“这次可没骗你吧?”

姬指月摸了摸脸,兴奋的点头,奇怪道:“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尔容忍住笑,摇头道,“又想它好,又嫌它好的太快了,初颜莫不是忘记了佑怡姐的碧舒膏?”

她这才觉得脸上凉丝丝地十分舒适。淡淡地薄荷香萦绕在鼻端。她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陛下帮我上地药?”

尔容笑意盈盈点头。一双墨色地眼睛里满满地盛着她地倒影。

姬指月忽然有些赧然。夜里太安静了。她犹豫了下。张口道:“陛下……晚上好象有些不一样。”

他微微歪着头。眼里地笑意流溢。“有什么不一样?”

她沉吟许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少年。晚上似乎格外地温柔。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十分温柔地模样。

还是,今天晚上地温柔里仿佛带上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她想不透。

半晌,尔容清越淡雅的声音响起,“初颜,今天的事佑怡姐都和我说了,这是我太疏忽犯的错。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姬指月愣了愣,转念一想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楚妃都和他说了,想必也包括临走前的那些话吧,或,之后姬宜然的到来也没有瞒过她地眼睛。

她沉默了片刻,无数念头瞬间在脑海中浮沉,最终却摇头浅浅笑道:“没有。”

尔容墨色的眼睛里微有意wài

的眸光掠过,他似是叹息又似是松了口气,淡淡的兰香自唇下溢出,他转念换了个话题。

“初颜,你想怎么处置她们?”

“她们?”

“下午的时候,长安在王婕的宫里搜出了能教人疯癫地药物,太医说这就是萧修容一直服用的。”

他淡淡的道来,眸中却有泠泠冷意流泻,凌厉地森寒之气一闪而过。

“原来是这样。”

姬指月怅然一叹,“让楚妃娘娘处置便是了。”

尔容摇头,“不,这次的事必须由你来处理,初颜,你的心太软了,不要觉得下不了手,如果你连这些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都不忍心处置,如何能镇地住后宫这么多人。”

她微微有些疑惑,“我为何要镇住别人,有楚妃娘娘就够了。”

尔容浅浅笑了,带着些许放纵的快意,“单有佑怡姐帮着还是不够,这后宫本来就是你的。”

姬指月惊讶,从塌上坐直了身子,“陛下说什么?”

眼前的少年笑的十分从容,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初颜,再过半年便是我地冠礼,那时,我们一同登上太庙鸾殿如何?”

太庙鸾殿,是历代帝王登基加冠的百尺高台,共有三千四百五十六个台阶,高入云霄,站在台上能俯瞰大半个金陵城,除了皇帝,只有原配皇后才有资格与帝王一起登台接受百姓朝呼。

姬指月吃惊地连说话都开始结巴,她滑下美人塌,一脸惊恐,“这这这本该是楚妃娘娘,我不能,我怎么能这样。”

尔容颦起一双秀雅的眉头,眼睑微微垂下,长长地睫毛在白皙如雪的脸庞上投下一片暗色地阴影,他似乎是十分伤心的模样,“初颜可是嫌弃我?”

“不不不不不不。”姬指月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

“如此便好。”不等她说完,尔容复又十分开怀的笑了起来,“既然初颜不是嫌弃我,那我就当我们说好了。”

“可是,陛下……”

尔容的表情十分狡黠,他眨了眨眼睛,“这是圣旨,若是反悔,我可要将伯公与宜然一起绑进宫来做苦力的。”

姬指月张着嘴,有话说不出来。

这个少年,怎么可以带着这样高雅的神情说出如此无赖的话语,还一副沾沾自喜十分得yì

的模样。

她颓然摇了摇头,只得放qì

了与他争辩,想要日后再慢慢的想法子。

看着她的神情,尔容微微眯缝着眼睛,在背光处无声的笑了,好似满足,又好似叹息。

那一日晚膳时分,大臣们从宫中回来,纷纷都正在悄悄向家人讲述宴上生的事情,陛下用自己的名给姬指月做尊号,怀王夫妇的别有用心,小丑的天镜,长公主的逼婚,姬弗然的风采。

长公主醉酒后的样子被描绘的活灵活现,真没想到平日里骄傲任性的长公主居然会碰这么大一个钉子。夫人们听的直摇头,小姐们却在心里暗暗的佩服她。

正说的绘声绘色,宫中却突然传来惊雷一样的消息。

王婕与萧修容意图害容妃姬指月。

王夫人听到消息后一言不,立kè

晕死了过去。

萧夫人也是如此,醒来后抱着她的傻儿子嚎啕大哭。

依这些天皇帝对姬指月的心思看来,该是会雷霆大怒,那两个人,定是没有了活路。

众人心里怀着这样的念头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正想打探是怎么处置的,却听到王婕畏罪上吊自尽的消息。

众人惊讶,虽说早知这两个人必定不会再有好的结局,却也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快。

一个已经伏罪了,另一个该也是不远了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 安车磷磷向永淳

车磷磷向前,两名青衣小婢在前引道,车后十名执扇,紫色的油晃动,露出金制的车络,一路上的宫人莫不伏掩息行礼。//

谁不知dào

,这表面只是一辆婕妤以下的低位嫔妃寻常用的安车,车上坐着的却是新被陛下御口亲封的容妃,虽然还不曾举行册封仪式,陛下却已经下旨通喻内廷诸宫,飞阳殿从即日起以妃礼待之,等吉日正式册妃迁回昭华。

这位容妃娘娘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血肉,昨天又闹了那么一出,陛下雷霆大怒,又派人将飞阳殿守的密不透风,怕是她现在要什么陛下就会给什么,如何能不恭敬一些。

姬指月薄纱覆面,坐在车上听殿春徐徐将王婕妤自尽的始末道来。

半夏坐在一旁脸色恹恹,她昨日病倒在床,一觉醒来才知居然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下内疚自责的不行,今天出门便不顾死活非要跟了来。

前面传来车降的喝声,姬指月理了理面纱,扶着殿春的手下了车。

大开的宫门口,永淳宫人在道两旁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大气不敢出。

姬指月一言不,穿过众人径直往里面走去,有些异样的安静里,只能听到她的裙裾拖曳在地的轻微沙沙声。

走到寝殿前,早有守在门口的宫人殷勤将门打开。

“主子,要不要带几个人一起进去?”殿春在身后低声道。

姬指月摇了摇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出来便是。将带来地东西先准bèi

。”

她进了殿。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寝殿里光线暗淡。窗户全部关着。连同窗幔都放下了。一片沉沉暗色。虽说是白天。却与夜晚无异。

“你是来杀我地吗?”

自幽暗地角落里。幽魂一般地声音怯怯地飘来。

姬指月转身看向声音传来地方向。见阴暗处有个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影影憧憧地看不真切。

她卷起窗幔,推开一扇窗扉,几缕日光漏进殿来,细小地粉尘在阳光中上下浮动,照见角落里脸色惨白的萧青曼满面泪痕。

萧青曼似乎适应不了阳光的温度,眯着眼睛举起手用大袖隔开照在她脸上的阳光。

过了好久不见动静,她缓缓放下手,却看见姬指月正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忍不住往角落里缩了缩,她怯怯地又问了一遍,“你是来杀我的吗?”

她依旧穿着昨天那套玉色云锦宫装,沾满了不知dào

是泪痕还是水渍,大块大块的污迹到处都是,衣服被揉地皱巴巴,裙裾凌乱的团成一团,飞天望凤髻塌了,只余一支金簪斜斜的插在间,摇摇欲坠。

“王婕已经死了。”姬指月淡淡道,原本清柔的嗓音沙哑,说出来的话便好似带上了几分绝情。

萧青曼大惊失色,她抽了一口冷气,抬头看姬指月,却只看到一张隐藏在面纱下窥探不到神情的脸庞。

“你杀的?”

她不是傻瓜,昨日清醒之后,慢慢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先是吓地惨无人色,渐渐的,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什么迷住了心窍,才会那般不顾死活的犯下大错,再听守在门外的宫人三三两两的议论,她的心里隐隐的有了个大概的轮廓,却没想到姬指月一语便道出了她心中所想所怕地核心。

姬指月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将情绪与受了伤的脸庞一起隐藏在面纱下。

“她是自杀的。昨天被人从宫里搜出迷药,她身边地宫女说她每天将这种药搀杂在食物里送给你吃,楚妃娘娘将她囚禁在房间里,半夜便上吊自尽了。”

萧青曼听的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姬指月也没有继xù

说话,却想起方才在车上殿春说地话。

“……长安姐姐带着人现药的时候,婕妤还没怎么反抗,后来听说这药地效力却大声辩解说,她给萧修容吃的只是迷药,而不会叫人狂性大,说有人陷害她。长安姐姐将她关在寝殿里,外面守着地人说她还在里面口口声声呼喊自己是被冤枉的,还说长公主骗了她。日落之后,长公主和楚妃娘娘一起过来,进殿呆了不过片刻便出来了,从那之后婕便不再喊话,吃了送来的饭后悄无声息的,一直到今天清晨小宫女进去送水,才现她已经吊死在了屋梁上,身子都已经凉了。”

萧青曼渐渐回过了神来,“下一个就该是我了吧。”

“你说呢?”

姬指月低头看着她,一双妙目露在面纱之上,残留着些许昨日的恐惧,隐隐透露着某种决心。左边的眼角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伤口结了薄薄的痂,淡淡的,不仔细看倒像是贴着花钿。

萧青曼缓缓的低下了头,片刻后抬头,神色复杂,有些歉疚似的低声道:“你能拿掉面纱让我看看吗?”

姬指月犹豫了会,伸手摘掉面纱,将她受了伤的脸庞曝露在阳光之下。

碧舒膏十分好用,她出门的时候又新上了一次药,现在,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唇上的伤却没有愈合,只结了层薄痂,脖子上一大片紫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似乎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萧青曼自嘲似的叹道:“陛下一定是把所有太医都叫来了吧,也一定用了最好的药,不然你的脸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虽然讨厌你,却也没想过真的要置你于死地。不过,成王败寇,我也知dào

虽说我是被下了药,但做下的事也不可饶恕,就算你愿意放过我,陛下与楚妃娘娘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王婕……”

她顿住了口,擦干泪痕扬起头,“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讨厌你了,你总是什么都不争的样子,可是人人都争着把最好的送到你面前,姬家对你是不是这样你自己最清楚。我记得以前我们参加手帕会,大家做诗吟曲,每个人都争着做的最出色,只有你总是不拿出真材实学搪塞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九 安知此生不是梦

青曼的眼中渐渐有了丝奇异的色彩,继xù

道:“你好弹的琴也罢,每次都是不出彩也没纰漏,不上不下,中庸的叫人一点错都挑不出来。//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不叫人注意你了吧,可是你不知dào

,你越是如此,别人停留在你身上的目光就越长久。进了宫也一样,你不争,我争,你不斗,我都,可是结果却是这样,以不争为争,说的就是你啊,一败涂地的,始终是我。”

姬指月沉默了半晌,转头望向窗外一片明媚的烈日阳阳,轻声问道:“青曼,如果有下辈子,你希望你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没有想到她忽然问到这个,萧青曼愣了片刻,顺着她的目光看着窗外,脸上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梦幻似的色彩,向往道:“如果有,我愿意生在一个寻常百姓的家里,不用时刻惦记着家族利益与声名。长大后,找一个能一心一意对我的郎君,一家和睦,粗茶淡饭,平平淡淡过完一世,哪怕像是卓文君那样当街卖酒我也愿意。”

姬指月笑了笑,脸上蒙上了同样梦幻似的色彩,她轻声道:“我也一样。”

萧青曼抬着头看她,两人对视一眼,淡淡的笑了笑,奇异的和谐气氛弥漫。

两人都恍惚忆起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两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各自跟在自家母亲身后,怯怯的笑着相互对望。

一晃过了这么多年,她们各自长大,为了不同地目的用自己的方式争取着,渐行渐远,已经有许久许久不曾像此时一般和睦了。

然而,这却只是苏醒前的一个梦境,梦醒了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青曼,你想怎么死?”轻轻的,姬指月仿佛只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

萧青曼也是如此,她脸上的泪痕干了,神色也不再是那样地惶恐,恢复了几分往日里娇媚动人的萧四小姐的样子。

她同样轻声问道:“有些什么死法?”

“白绫。毒酒。吞金。糊纸。我都让人准bèi

了。如果你都不满yì

地话。我们也可以再想些其他地法子。”

萧青曼笑了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就用毒酒吧。我听说宫里地毒酒能让人死后颜色如新。比活着地时候还要漂亮。我是个爱漂亮地人。自然要选这个。”

姬指月也笑了。道:“我早料到你会选这个。让人准bèi

了最烈地酒。喝下去很快就过去。不会有什么痛苦。”

“好。”萧青曼点了点头。浮肿地秋水眼瞳里微微浮上了一曾滟地水光。

姬指月有些不忍心。戴上面纱转身往殿门口走去。准bèi

叫人送酒进来。

“指月,不要为难我家人好不好。”萧青曼在她身后乞求,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淡淡的哭腔。

“好。”

“那个人偶,其实是长公主和……”

“我知dào

。”

姬指月转过身来,隐藏在面纱之下的脸庞看不清神情,眼中却是一片清宁明朗之色。

萧青曼忽然一阵自惭形秽,她点头,勉强笑了笑,道:“好,谢谢你。”

姬指月垂下眼,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殿外的阳光明媚璀璨,她站在游廊上静默片刻,转头吩咐殿春,“将酒送进去罢,你留着这里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便提着裙裾匆匆下了游廊,往车辇走去。

殿春端着毒酒进了殿,殿门开又合,将那璀璨地阳光阻挡在了门外。

姬指月的车驾渐渐远去了。

永淳宫一旁的山石后,风吹起一角碧色的大袖,几缕玉色流苏在风中缱绻。

楚妃望着安车远去,回头笑道:“过了这一遭事,她的性子多少也该变一些了吧。”

轻轻的一声笑,伴着兰香而来的,是少年清越惆怅的声音,“人总是会变的,这世上谁能不变呢。”

似乎是没有感受到少年的惆怅,楚妃揶揄道:“说起来,那王婕妤可算是你地远房堂妹呢。”

王婕妤出身锒王氏,父亲是静孝懿皇后的堂兄,认真算起来的话确实是尔容的远房妹妹。

尔容浅浅一笑,墨色的眼睛里有淡淡地倦怠之态,“最是这些亲戚闹不清,弗然还是我的亲堂兄呢。”

不防他突然提到姬弗然,楚妃脸上地笑顿了顿,转眼又是一片朗朗,她低下头,徐徐解开袖上被风吹的缠绕在一起地流苏,淡淡道:“暗卫说他昨日出府后去了母亲的坟上,到现在都还没回去?”

尔容点了点头,眼中有异样地光芒流溢,“若是我,只怕早就刨坟开馆了,别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看一眼便知。”

“姬弗然可跟你不一样。”楚妃摇头。

“那可不一定。”尔容笑。

楚妃也随着他笑了笑,有些疑惑的道:“昨天那个小丑对着姬弗然照了半天,又不说话,你说他到底照出什么来了?”

玄黑色大袖被风吹的微微鼓起,袖口暗红色的花纹繁复瑰丽,他的唇畔是惯有的笑容,笑意却不曾浮上眼底,“不过就是那两种说法,不是妖星,便是帝星,他如何敢说。”

不是妖星,便是帝星。

颠覆东朝的预言,蛰伏在黑暗无光的地下近二十年,从来没有人敢轻易的主动触及,纵然不得已提起也是讳莫如深。

此刻,却从那形状如兰的唇畔里如轻风拂柳一般的吐出来,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与冰冷的轻蔑意味。

许是那一阵风太大,楚妃被吹迷了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眼前似乎升了团朦胧的雾,氤氲在两人中间,玄色长衣少年的容色模糊迷离,在雾气中时隐时现,飘飘然几乎要乘风而去。

她下意识的想要拉住他,假如他要消失了,那她还有什么存zài

的意义呢。

恍恍惚的,她朝着那幻象一般的身影伸出手去,指间碰到少年体温偏低的手腕时,忽然清醒过来,迷雾骤然消散,少年微微有些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墨色的眼睛里浮上浅浅的笑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 立时苍老人不知

容反手握住楚妃的手,关切的道:“佑怡姐的手很烫不舒服呢?”

尔容的手清凉如玉石,相比较而言,楚妃被握在他手心的手确实是很烫,她低头看看他的手,蓦然想起小的时候,他的手那么小,那么软,暖暖的,她一牵手就可以将那小小的手包住,而现在,儿时的小男孩长成了眼前这个总是带着淡雅笑容的少年,那双小手一点一点的长大,变的修长清冷,毫不费力qì

的就可以将她整个手掌裹在手心。/.

他长大了,她却是在老去。

楚妃忽然觉得有些伤感,她抽出自己的手,站直了身体笑道:“方才的风有些大,吹的脑袋有些晕沉沉的。”

尔容笑了笑,拂拂大袖扬起一阵微弱的兰香,仿佛是想要将那阵吹的她不舒服的风拂去,道:“既然佑怡姐头晕,那便早些回宫休息吧,明天还要与怀王夫妇一同去围场狩猎呢,可得养足了精神,阿姐那我一个人去看看便好。”

楚妃愣了愣,正想说些什么,尔容却已转头唤来了长安,让她伺候楚妃回宫。

楚妃笑笑,咽下已到了嘴边的话语,随着他从假山后走出来,道:“这边这么随她去?”

“不然该如何?”尔容反笑道。

楚妃又道:“那姬弗然是不是该……”

“好,我省得。”

“明天……”

楚妃讲了两句话都被他笑着点头回了。再讲两个字。他笑地越狡黠。墨色地眼睛里满满地笑意。

她呆了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老妈子。不论什么事都要提一句。也不管那人是不是该被当成小孩子一样提点。

看着尔容地笑。空气里淡淡弥漫着地墨兰香味。无力感浮上心头。她叹口气。与他辞后便转身往着咸碧宫地方向缓步而去。

风迎面吹来。她眯缝起眼睛。余光瞟见身旁地长安也被风吹地迷了眼。微微眯起地眼角泛着小小地细纹。

楚妃陡然一惊。下意识地便抚上了自己地眼角。

钝地痛楚感涌上心头,忽然间便觉得十分乏力,一阵一阵的疲倦感侵袭而来。

她是个心性十分坚强的人,许多男人也许都不如她十分之一。

在旁人眼中,她也是如同朗朗晴阳一般温暖强dà

地所在。

却不知,这坚强竟然会被几条淡不可见的细纹击的坍塌了一角。

长安与她同岁,不过都还是双十出头的年华,却已经过早地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想必她也是如此吧,然而她不确定。

有多久没有仔细的看过镜中的自己了呢。

需yào

她操心的事太多,需yào

她防备的人太多,每天每天她就这样忙忙碌碌费心费力地过去了,就连夜晚也时常睡不得安宁,一晚起来数次处理突事件是常有的事。

多少年了,都是如此。

风吹起她碧色地衣袖,飘飘然从她脸颊上拂过,十分舒服。

柔软的丝绸质地细腻如滑,她却想起小时候,因为练武,她穿地最多的便是结实地麻布,若是穿上丝绸做的衣服,不消片刻功夫便会被磨成碎片。

于是,几番尝试之后,她无奈的放qì

了美丽精致的丝绸华服,每天只与麻布胡服为伴。

偶尔出门进宫或是别的一些什么场合,穿上精美的丝制衣裙便足以让她高兴上许久。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华服,纵然是自小习武的她也不例外,现在的她,精致的丝绸华服堆满了整间库房,穿也穿不了,却再也找不到那时穿上丝绸的新奇兴奋之感。

她是开始老了吗?

在这个容色温柔性情清冷的少年身边渐渐的老去,而他却依然如此日复一日的妖娆?

楚妃在心里苦笑。

这世上哪儿什么绝对的预言,不过是人心的走向而已。

他一人的执念,却不知改变或毁灭了多少人原本可以不必如此的生活。

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不论结局如何,天下与姬家必然会颠覆。

有时候她也十分好奇,假若姬安兮早知dào

留下这个少年会有这样的后果,当年还会不会那样逆天的留下他。

渐行渐远,她忍不住转头看那玄色长衣的少年。

他正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孤绝冷峭的单薄背影仿佛蒙着一团淡漠的黑色雾气,哪怕在这阳光十分猛烈灼热的夏日午后也是十足的冰冷。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来不明所以的对她微笑,幽暗的墨兰香味似乎隔着老远飘然而至。

她知dào

他从来就是这般善于蛊惑人心。

是啊。

蛊惑人心。

否则,纵然有家族遗命,她也不会将自己至于今日这般进退不得的境地。

旁人看来尊崇高尚的妃位又如何,不过只是虚名而已。

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楚妃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甩着大袖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她向来不是喜好纠缠的人,面对现实是她重yào

的人生原则之一。

至少,现在。

她对他而言,还是十分重yào

的。

想着,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从阳光里走入宫道旁的树木浓荫中去。

晚风渐起,暮色沉沉将暗,金红色的夕阳颓然坠在天边一角,只余小半露在地平线上,铺金泼墨般晕开层层叠叠的流霞,将黄昏静默的天空渲染成浓浓淡淡的一片金与红交织的云海,金红色的云雾往上升腾,如火焰一般的招展飘扬。

隔着一道地平线,火焰般的云海下是黑压压的沉重的山脉,隐隐可以看见山头的树木葱葱,并不十分浓绿翠碧,却有着暗暗的墨色,风过时,偶尔会有几只寒鸦惊鸿掠起,呱呱叫唤着拍翅往不知名的方向飞去。

连绵的山脉的不绝,沉重孤绝,透露着点点遗世独立的意味,孤单单的立在远远的郊外,散着冰冷黑色的气息。

姬弗然坐在树下,身后是苍劲古老的大树在暮色黯淡中无言,他的白衣散落在身旁,早已不复往日的洁白无暇尘土不染。

树叶落在他的衣裾上,青苔染绿了他的袖口,尘土掩埋了他原本光洁如玉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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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和下章会有点闷,是楚妃的感情和弗然心理挣扎的过程

之后就是XXXOOOOO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一 弗然难于上青天

而,姬弗然却好似全然没有知觉似的,只是静默靠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空洞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坟墓,仿佛那里面的人随时会站起来对他说话一般。

风吹过,他的丝缱绻在他眼前缠绕,他丝毫不动;日出日落,白天黑夜,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胆怯的小兽在远处张望,似乎想要确定这人是否还有生命迹象的存zài



他坐在这里多久了。

没有人知dào

,或许他身后的大树知dào

一点点,知dào

他原本柔滑不芶的长被风吹的渐渐凌乱,知dào

他原本纯净淡然的琥珀色眼睛渐渐弥漫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阴影,知dào

他原本一尘不染的洁白衣裾渐渐被世俗的尘土沾染上了俗世的烟火。

若是有人走到这深山里来,一定会十分惊讶的看到此刻的他吧。

这是那淡雅空蒙如嫡仙一般的弗然公子吗,那双总是淡漠如云的琥珀色眼眸里怎么会有如此纠缠复杂的爱恨交织,那淡然的神情怎么会就尽数消弭,取而代之的却是不甘不解不愿的茫然之感。

连他也不知dào

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只记得那一日从宫中回府,听恒无远说了那一番话后,便冲出了家门。他怔怔的不知该往何处去,似乎是无意识的,又似乎有什么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等他回过神来时,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这里。

这个他每年总会来一次,只会来一次的地方。

母亲地坟墓。

恒无远说地很对。他地母亲是世家大族地嫡出贵女。死后却进不得夫家祠堂回不得娘家祖坟。只如流民一般被草草安置在了这个离帝都远远地深山里。

纵然墓碑做地再精致又有何用。那上面连名都未留。纵然周遭被打理地再精心又如何。这毕竟只是一块野地。纵然墓穴安置地再舒适又有何意义。那里面……不过是一堆零碎散乱地裂开了地人骨。

是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信番裂母背而出地传言。

不只是因为恒无远那番话。

他不是傻瓜。淡漠只是他地表象。游离在帝都权利中心之外并不代表他对所有地尘事都漠不关心。顶着一个神仙公子淡雅美名也并不代表他乐意过着这种被世人所景仰却双脚踏不到实地地虚无日子。

是地。

没有人是傻瓜,每个人都想瞒着他一些事情,却不知越是如此越是能让他心生不解之感,警惕并且探究。

他是姬家的嫡长子,却从小便几乎被所有的亲人漠视,连亲生的父亲都不愿意无事来看啊哪怕一眼。

小时候不懂事,曾经真的以为是因为他害的母亲难产而死,父亲见到他伤心才不忍心见他。

然而,随着年岁越长越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世上没有不透风地墙,腐朽古老的东朝帝国就如同一面时时充满漏洞地大墙,他如何不曾听说过那些隐蔽在帝国黑暗无边的地下地谣言。

只有如指月那般天真不出闺门的女儿家才有机会不闻窗外事,烂漫无知地一直长大吧。

也正因为如此,那在他心中如白莲一样纯洁的存zài

的少女,始终是他希望守护并使她一直如此纯净的温暖所在。

那些隐晦而鲜少的谣言终究还是入了他的耳朵,于是他便开始年复一年的漫游,日复一日的游离在帝都之外。

他不愿意见到那朱红色代表着荣光与高雅典范的姬府大门,他不愿意见到他日见苍老,每次看见他总是欲言又止,无言叹息的老父,他也不愿意见到那容色清雅如雪却也冰冷如雪的玄衣少年,与他那那算计含笑的墨色眼睛。

他甚至不忍心见到被他放在心上的,如月光一般皎洁无暇的指月。

因为他是个背负血腥不祥预言的罪人,他害pà

他身上的血腥味会将她污染。

惧怕而渴求,背离而希冀。

淡漠的神仙公子表面背后,其实有着再平常不过渴望温暖幸福的心情。

然而,他还是只能一直逃避。

可是就算如此,就算一直逃避着,那宿命一般的预言还是一声响过一声的被敲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母亲,母亲。

假你早知dào

生下的会是这样一个我,你会不会,在我还是一团模糊血肉的时候便将我扼杀在你温暖的胸腔里?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晚风掠过,树林里沙沙声一片。

姬弗然的白衣仿佛反射着来自天外的光芒,淡淡的在一片黑暗中彰显着独特的存zài



他僵硬的手指动了动,唇畔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知是悲还是叹。

他坐了多久了,再这样坐下去会不会便会石化成盘古望母石?

姬弗然自嘲似的笑着自己。

不是还在怀疑吗,不是还在犹豫吗,不是还在不知如何面对吗。

很简单。

只要挖开那座坟墓,打开深埋在地下的棺木,只消看一眼母亲的残骸,便足已清楚的知dào

恒无远与那些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脑子里仿佛有人这样道来,带着清冽的兰香与淡淡的嘲讽。

何必要追寻那无谓的传言,古人道是三人成虎,焉知那预言是不是一些有心之人设计的,只要他站起身来,离开这片树林,便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生过一般。

然而,可以吗?

他站起身来,靠着树干望着眼前影影憧憧的树木横生,缭乱的枝木后面是母亲的坟墓。

姬弗然犹如踏着浮云,一脚一脚走到坟墓前。

二十多年前的坟墓,经lì

了风雨霜雪,纵然偶尔有人来打理清扫,也已早早的带上了破败凄楚的颓然之色。

他将手放在墓碑上,那是一块空空如也的白玉墓碑,不论正反都是空无一字,只有一枝玛瑙雕琢而成的血色蔷薇攀附其上。

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着罕见的孩子气的软弱,游移不定。

被众人所抛弃的孩子,亲人都无话可谈,朋友一个也无,心中挂念的人在宫墙之内,见一面难于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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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说的XXOOOO不是那啥的XXOOO……

此XXOO非彼XXOOO



我的意思是弗然不做神仙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 盛名下其实难负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盛名之下的弗然公子,生活在那虚幻高尚的光圈7嫡仙,却无处可依,某一个寂寞的黄昏,想要找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那是奢望。只能来到故去数十年的母亲的坟前,对着孤坟将满腔蓬勃如熔岩的心绪渐渐冷却成一块冰冷坚硬的岩石。母亲,我该怎么办。他抬头望天,天是一片淡蓝的夜空,新月弯弯初上了,残余着一道血似的残阳余照。我该刨尸挖坟,确认那传言的真实性,从此后顺着预言一路走下去,如同那玄衣少年会做的事情一般。还是,拂拂衣袖离开,云游天下,从此后再也不回此地。他看着孤坟,仿佛它会回答他的问题一般。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仿佛石化。夜空变成了深蓝色,一点一点的加深,变成了墨黑,再一点点的褪成深蓝。风在吹,月亮渐渐向西沉去。竟是又过了一夜。直到夜空重新又开始泛起淡淡地浅蓝色澄光。他长叹一口气。低头瞟见衣上地尘土。琥珀色地眼睛里微见反感。多少年了。不论何时他地白衣总所以日复一日地光洁鲜亮。从不曾有如此污秽地模样。他可以运功将尘土拂去。也可以立kè

下山换一件。然而不管如何。他清楚。他都再也变不回以前那个淡漠如云地姬弗然了。他已经沾染上了满身地烟尘凡火气息。再也洗涤不去。回不到天上做那受人景仰地神仙公子。就如那白衣一般。纵然洗地再洁净。却也是已被污染过。有些事情。知dào

是一回事。只要不捅破照样还是可以装做浑然不知。然而。真相被血淋淋地放在眼前后。却是再也无法当作不知混沌度日了。他抬起头。整了整仪容。神情渐渐地恢复到了往日里那个淡雅地贵公子模样。只有那双血丝满布地琥珀色眼睛依旧流溢着点点迷离茫然之色。回头再看一眼渐被弥漫晨雾所包围的孤零零的无碑孤坟,他望天无言,然后转身缓缓朝林外走去。他不是放qì

也不是进攻,他只是想要,去问一下他那日日操劳无休的父亲,他该如何。纵然他心中十分明了父亲可能会有的回答,然而,他心里却仍然是对他抱着一丝温暖的希冀。他,毕竟是他的父亲啊。天色蒙蒙初亮,两个小厮打着哈欠打开大门,一人拿了一把扫帚开始清扫府门前地空地。清晨的帝都应该是热闹而充满生活气息的,不远处的闹市上该有会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出炉,还有会卖豆花的挑着担子一路吆喝着走去,身后追着一串嘴谗地孩子门,也会有早起晨炼归家的老大爷们穿着素服,一边走一边背着手将路边的小吃摊一家一家地看过去,寻思着该买些什么零嘴回去给家里小孙子乐乐。然而这里却是安详而沉静的,那些杂碎凌乱的市井生活永远不会出现在东朝第一世家的大门前,不论何时,这里总是高雅肃穆,带着些许低迷威压地气势,叫偶尔路过的行人们都忍不住无声的快步远去。两个小厮一边扫地,一边闲聊。远远的,似乎有一阵白雾飘然而至,带来一阵来自山野密林的幽暗气息。小厮们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惊讶地看见他们家总是白衣胜雪的大公子站在门前,穿着一件沾染了尘土污秽地白衣,正抬头仰望大门,仿佛这不是他的家,而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一般。“大公子!”一个小厮惊喜地叫道,那一日大公子从宫中回来后出府至今未归,不知急煞了多少人。按理说,大公子一年到头游历在外,偶尔回府也是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众人早已都习惯了。那一日老爷回府后难得地主动去了他院子里一趟,却只见到正在作画的恒公子,之后日日打听他归来与否。为此,鲜少动气的老爷连日来不知发了多少次火,吓的家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都猜着是不是因为大公子那么不留情面的给了长公主难堪,老爷这是要教xùn

大公子呢。这可是新鲜事呢,在姬家,只有宜然公子是常被关禁闭的,其它公子们偶尔犯了事也会被责罚,却始终没听说过大公子会被教xùn

呢。如今见正主终于回来了,小厮是又喜又惊又担忧的,望着往日里不常见到大公子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姬弗然收回望着姬府大门匾额的视线,淡淡道:“早。”说罢,便撩起衣跨过门槛径自往府内走去。剩下身后那小厮兴奋的拉着另一个小厮不住的碎碎念:“你听你听你听,大公子和我说早呢大公子对我打招呼呢,啊,神仙一样的大公子啊,我说大公子这几天一定受苦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连衣服都弄脏了呢。你说大公子是不是真的像是神仙一样呢,他身体旁边还有好多雾气呢,真像是戏上唱的神仙下凡!”姬弗然对身后小厮的翅言置若罔闻,径直往外书房走去,这身模样一路上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眼睛。外书房内,姬伯兮穿着正式沉重的朝服,庄严肃穆,坐在案前闭目养神。这是他多少年如一日的习惯,每天早早的起床,梳洗晨练诵经早膳,然后便是在外书房闭目养神,等待上朝。这日也不例外,他闭着眼睛正在思索一会陪同怀王狩猎,势必会谈到国运问题,该如何才能付出最少而让东朝尽量得到想要的好处。蓦然间,忽然觉得有道复杂微凉的眼神正注视着他。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怔怔的望着他,带着一点点稀薄的温情与希冀,更多的却是疏离与茫然。姬弗然站在门外,倚着门框,孩子似的望着他,却是他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出现过的样子。姬伯兮不禁心里一阵柔软,这是他平生最引以为傲却又不得不放逐,最寄以重望却有不得不希望他不成器的嫡长子啊。代安若更新,这人杯具了,吃东西过敏的一塌糊涂医生不让她对着电脑,然后又犯肠胃炎了昨天大半夜的跑去医院,现在还在那没出来估计要在那呆个几天于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这啥都不懂的人上来帮她说一声大概要停更几日了这章是她本子里最后的存稿,发了就没了所以抱歉了请大大们稍微等几天吧,她说会尽快恢复更新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百四十三 父子之间也惘然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伯兮无声望着他。他心里永远顾惜却不得不狠心对待的嫡长子。他连续找了他几日,现在他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反而忘记了要说的话,只是望着他污浊的衣裾,怔怔的想着他这几日是去了哪里,为何弄成这一番模样。想着,眼中便不自觉的带上了抹淡淡的顾惜心疼的神色。姬弗然有些惊讶的看到他的神色,睫毛微抖,便垂下了眼睑,淡然道:“弗然来给父亲请早安。”姬伯兮陡然惊:::一般,假咳了几声,板着脸道:“你这几日都去了何处,为何弄成这般模样?还有没有做兄长的样子,这番模样要是被家中兄弟姐妹们看见,岂不是榜样扫地。”静默了片刻,姬伯兮以为不会回答了,微微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有些恼怒,正准bèi

再开口,却听到那淡漠如云也迷茫如云的声音淡淡响起。“弗然去母亲上陪了母亲几日,敢问是如何而故,为何连座墓碑都不能为母亲立一座?”姬伯兮愣住,脑子里骤然间闪过许多多念头与借口,有些是早就想好了的对词,年复一年的等待着姬弗然来询问,自忖无论哪一个都是编织的天衣无缝,也有些是临时生出来的话语,他想说却知dào

不能说。然而,看到他的眼睛,他只能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姬弗然抬起了头。珀色地眼睛里满满洋溢着悲凉。无奈。不甘。了悟与淡淡地恨意。姬伯兮知dào

再也不用说什么了。他长叹了一口气。陡然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挥挥手示意姬弗然带上房门走进来。没有人知dào

那一日这对父子两人在外书房内谈了些什么话。只知dào

姬弗然进去后不过片刻。书房大门便牢牢地关了起来。所有来向父叔请安地姬家大小爷们都被袁夫人挡在了院子外面。袁夫人一面微笑着挡下子侄们。一面吩咐人去宫里传个信替姬伯兮告假。伯公今日身体欠妥。不能去狩猎了。不知在院外守了多久。她才等到面色苍白地姬弗然幽魂一般飘然而出。不发一言地往自己地院子走去。之后便是数日闭门不出。除了恒无远死皮赖脸地跑进去。谁也见不到他。就连她亲自送饭过去也只能在他地房门前而不得入。至于姬伯兮……袁夫人走进书房时见他颜色枯黄的倒在案前,睁着眼睛却在说不出话,当下便吓的叫人去请了大夫来。姬伯兮是真地病了。“伯公身体抱恙?”高台之上,帝王后妃出行的旌旗冠盖高扬,带有绮丽繁复的暗红色纹饰地玄色旌旗在半空中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旌旗之下,楚妃一脸惊异的看着眼前的姬宜然,皱皱眉问道:“昨天还看到伯公好好地,今天怎么突然就病了?”说着,她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姬宜然,脸上的怪异神色逐渐变成了怀疑,然后又像是肯定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点了点头。姬宜然被她打量发毛,赶紧摇手申辩,恨不得高声嚷嚷:“我没干什么事,我爹这次可真不是被我给气病的,要是被我气病的话,我还儿上这儿来呀,早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了。”“哦。”楚妃想想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看他那一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清白地样子,应了一声便坐回椅子上。“伯公可有大碍?”少年清雅的声音里似带着些许同情似地关怀,携着兰香而来。姬宜然抬头看看坐在高台中央的尔容,一脸痞子样笑嘻嘻道:“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陛下要是觉得不放心,不如派几个太医去好好诊治诊治,让他多多地卧床休息几天,我说老爷子平日里就是太操劳了,什么事都要管一下,不病才怪呢。”楚妃扑哧一笑,伺候在一旁的侍者与众臣都是一副再寻常不过地表情,仿佛这样的情形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只有怀王夫妇的神情上忍不住带上了些惊讶不可置信之色。这真是那神仙一样的弗然公子的亲弟弟,是他们那晚在秦淮河的画舫上看到的风采卓越的贵公子?怎么说话如同痞子一般,更重yào

的是,他这样与皇帝没大没小的说话,皇帝居然都不会恼怒,大臣们也都习以为常?怀王忍不住想到自家为王的兄长,虽然他们兄弟感情向来和睦,然而自从兄长称帝之后他可也不敢在他面前有丝毫的不敬。心里微微升上一点点怅然的意味,他便听到那少年帝王开口笑道:“宜然,你是想要借着我的名号,让伯公多多的静养,这样他不管事了,你便可以在外胡闹了罢。”楚妃又是扑哧一笑,许多大臣们也都纷纷笑出声来,想来是对皇帝这样打趣姬宜然已经习惯了,众人的哄笑中,姬宜然面不改色,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怀王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姬宜然,这次来东朝,本就是抱着既定的目标而来,他早在数月之前便做了大量的功课,对凡是近年来有些声名的东朝之人都做了详细的调查,姬宜然自然也在其中。他原本以为姬宜然只是个寻常的贵介公子,凭借着显赫的家世与父亲兄长的声名而被人吹捧成为四公子之一,那晚在画舫上看到他时,也只惊叹与他的好皮囊,如此风流公子,也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子对他趋之若)。而现在,看他在皇帝面前如此随便调笑打趣,却渐渐的生上一种,此刻的姬宜然不是姬宜然的微妙感觉。怀王皱着眉头暗自思索,那边尔容已经派了侍者回宫传太医去姬府关照。怀王回过神来笑道:“陛下当真是胸怀慈悲,如此关心臣下,让外臣都有些嫉妒了。”尔容淡淡笑着,道:“怀王过奖了,对朕而言,伯公可不仅仅是一个臣下而已,他几乎是看着朕长大的,当初朕在安公门下学艺时,可没少收他关照,也学了不少东西。”===========病归更新几天没更,收藏掉了好多,真心疼汗谢谢阿小C童鞋的关心啊今天开始就恢复正常更新了晚点的时候不出意wài

的话应该还有一章,状态不是很好,尽量再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百四十四 道午阴嘉树清圆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安公?”怀王的脸上浮现了一层别样的敬意,不再说什么,只是点头而已。(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尔容转头又对姬宜然笑道:“既然你父亲不能来,你就替了他罢,你们家也来了好些人,没人管着可不行,一会你也上场露露身手,今天与王殿下比试高下可是有彩头的。”姬宜然闻言先是苦了脸,后却变得十分兴奋,摩拳擦掌道:“我可管不了那些大爷们,不过要我上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早就手痒痒了,自从去年夏天后就没再来过围场,可把我憋坏了。”围场虽是皇家园林,实jì

上平日里来的最多的还是一些世家贵族的公子哥们,时常会有世家公子们结伴而来,呼朋唤友好不热闹,自然少不了姬宜然这个浪荡纨绔公子典范。只是,去年夏天阳长公主在围场被猛兽所伤,从那后围场就被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也没人打理,荒废了好一段时间,若不是怀王提出要狩猎,还不知dào

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开放。楚妃朗然笑出声来,她脸昨日的疲惫倦怠已然不再,复而又是一片朗朗如阳的晴明之色,她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一会就好好表现吧,说不定还能博个彩头回去也好叫伯公欣欣慰。”楚妃一起身,上台下满座的人都跟着起身离了座,只有尔容依旧倚案而坐,斜斜地看着她朝高台一旁的大鼓走去,举起鼓棒准bèi

击鼓。击鼓开始,这是东朝围场狩猎历来的规矩,击鼓向来是东朝最尊贵的女子,从开朝皇帝高祖地元贞景烈皇后那时便流传下来。先皇时期的妃子与公们俱已不在了,舞阳长公主不在场,姬指月尚未正式册封,楚妃自然是东朝毋庸置疑的最尊贵的女子。与以往不同地是。出于对来自北秦地客地尊重。这次特意请怀王妃于楚妃共同击鼓。怀王随着楚妃起身一起走向大鼓。笑道:“这便开始了么。人都到了?”楚妃有些惊讶地看看四周。台上不用说。自然是一些身份贵重地世家家主与王公大臣们。台下则是挤满了年轻地世家公子们与武将。各个跨在马上手执弓箭。只等着楚妃一声令下。便要飞驰而去。真要论起来。这围场上可有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几乎集聚了帝都之中所有地叫地上名号地人物。“王妃莫不是觉得人太少了。不够热闹?也是。我们东朝地围场自然是比不上你们北秦。有那么大地草原。水草肥美。要什么样地猎物没有。说起来我还真地很是向往呢。”楚妃回头笑道。“南边有南边地景致。北边有北边地风光。臣妾这次随着王爷来东朝可真是长了大见识了。见了多少平生连想都没想过地东西。连眼睛都觉得够用了。昨日在宫里逛了一天。见到花园里地景致。这才知dào

什么是书上说地‘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要是在北边。怕是一辈子都见不着这样地美景呢。”怀王妃微偏过头,有些赧然似地笑,“臣妾方才那样问,只是奇怪长公主怎么不见,老早就听说长公主最喜欢狩猎,亲手打了两头猛兽,心里一直很是敬佩,还想着今天和长公主比试比试呢。”楚妃淡淡笑了笑,道:“王妃是知dào

的,我也没什么好隐瞒,长公主这几日心绪不佳,陛下昨日亲自去请,也没说个定数不知dào

到底来不来,要等她准得误了事。”怀王妃点了点头,转头又道:“那容妃娘娘呢,臣妾在地这几日,一次都没见过娘娘,却听人说了不少她的事情,还以为今天能见呢呢。”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大鼓面前,楚妃率先执起一根手臂般粗大的鼓槌,道:“容妃身子不好,这些天一直在静养,她也不爱上围场来舞刀弄枪的。王妃若是想见,走的时候我请她来一起为王妃送行便是了。”监察礼仪的太监在身后提醒吉时已到,怀王妃与楚妃便不在说些什么,一人执一根鼓槌重重的敲响了大鼓,只听一阵高昂的欢呼,台下众人纷纷策马绝尘而去,不一会便消失了踪影,只余下一片扬起的沙土遮天盖日。重章殿里静悄悄的。这几日来,重章殿里的侍们都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长公主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经过前几日在无极殿上那件事,想必是会更加暴躁,一个不当心,鞭子就会招呼到身上来了,谁敢在这节骨眼上触主子的霉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长公主竟然没有回宫大大的火东西,还是照样的吃吃睡睡,与小白小黑玩耍,寻常看不出什么异样。侍们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怀疑,长公主这是转性了,还是打击太大一下子恢复不过来,还是山雨欲来满楼风?只有苏莫清楚,这几天来长公主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苏莫端着茶水点心穿过长长的游廊,走下台阶,来到正坐在彼岸花丛中呆的长公主身边。她依旧是一袭不变的火红色衣裙,一左一右趴着小黑小白,不知dào

是花的颜色太过于艳丽还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衬的她往日里如火焰燃烧般张扬的红衣似乎黯淡了不少,不再有那照耀绚烂的刺目之感,反而多了一点灰蒙蒙的平实,似乎是火焰快要燃尽了。“公主,狩猎可要开始了,真的不去吗?”苏莫将茶水递到她手上,轻声问。“”尔枫无意义的应了声,依旧呆。苏莫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昨日陛下来过之后,公主便经常是这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生气也不高兴,话也不怎么说,只是自顾自的想着自己的事情,也不知dào

陛下到底和她讲了些什么。“已经开始了?”尔枫渐渐回过神来,喝了口茶。“未曾,还有一刻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五 人心自古难揣度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枫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茶递给苏莫,吩咐道:“骑装,一会回来就去。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提供在线阅读苏莫高兴的应了一声,她早就看不惯公主这没精神的懒散模样,这哪儿像是她看惯了的那个鲜衣怒马张扬无忌的长公主,去打打猎多好,说不定这样心情就会好起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公主说的是一会回来就去?“公主,你要去哪儿?”尔枫已经走出花丛了,她头也不回,迎着风被吹起红黑衣,道:“飞阳殿。”小宫女匆匆赶禀报时,尔枫已经走到了寝阁大门前。姬指月放下手上的笔,抬看向门,便看到她静静的站在门口,背光而立,乍一眼看过去,一身红衣竟像是被染上了层淡淡的玄色,挺拔消瘦的身姿,像极了某个少年。不过几天未,长公主似乎变了不少,以前何曾见到过她如此安静的模样。“我没打声招呼就跑过了,不会让你为难罢。”尔枫跨进房门,开口笑道。这长公主说出来的话吗,姬指月愣了愣,起身让座,笑道:“怎么会,公主客气了。”两人坐定后。枫便毫不客气地打走了侍立在一旁地宫女们。直一个都不留。才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就是想要把一些事情该说明白地都说明白。”姬指月有意wài

地笑了笑。道:“长公主说地是什么意思。指月没听明白。”尔枫脸上却是毫不意wài

地神情。她略偏过头看着姬指月。道:“我就知dào

你会这么说。你就是这样。总是做出这一副菩萨般地模样。如果我是你。早就开始报仇了。不管是谁。只要是有关系地。统统都要付出代价。”这才像是长公主说地话。姬指月竟然觉得只有当长公主这般恶狠狠地说话她才觉得正常。若是像方才那样客客气气地她反而觉得不习惯。“那长公主难道是希望我报复你?”“你果然都是知dào

地。”尔枫微微眯缝了眼睛,有些不悦,又有些意料之中的看着她。“我确实都是知dào

的,所以,长公主若是想要说些什么也就不必了罢。”“不,我还是要说的。”尔枫固执的摇头,道:“以前那些事是我错了便是我错了,不管你是怎么想,我不应该用你的刺激姬弗然,损人不利己,我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不过,这不是我要说的最主要地话,我只是想要劝你,为人做事再也不该这般软弱,在这宫里,软弱就等于是被人欺负,你看佑怡姐,谁敢对她有半点的不敬,今后你若一直还是如现在这般模样,如何管得住后宫上下诸人。你这种性子,说的好听点是娴雅仁慈,说的难听点就是认人拿捏地软柿子,不该是不行的。”姬指月听完这一番话,是真地大大的意wài

了,这番话若是换了楚妃来和她说,她倒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而且最重yào

的是,“公主为何说我这般模样如何管得住后宫众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你不想,不代表别人也不想,你别说你不知dào

,阿容是想让你做皇后的吧,他都已经吩咐下去,开始准bèi

皇后大礼服了,就等着他加冠那一天同时册后。”姬指月微微苦笑,“我是知dào

,但是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后,若是公主真想为我好,倒不如帮着劝劝陛下,让陛下改个主意,皇后这个位置,公主难道不觉得楚妃娘娘比我更加适合吗?”尔枫忍不住翻了白眼,道:“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像做皇后,怎么到了你这就偏偏不想要了。”“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罢了,若是让公主选,难道也想做皇后吗?”姬指月笑笑,随口玩笑似的反问。尔枫却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带着点落寞与不甘,道:“我倒是想做皇后,可惜地是皇帝是我的亲弟弟。”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窗下放着一尊晶莹透明地琉璃兰花冰缸,怅然似的笑,“难道阿容对你不好吗,这冰可是单单只为你做地,连我宫里和佑怡姐那里都没有呢,宫里人都说快抵的上当年父皇为母后用玄冰与香料装饰昭华宫了呢。”姬指月坐在案前,只看地到她的背影,只觉得这火红色的衣裙不知怎地,突然黯淡了不少,寂寂的散着孤寂的味道。“公主……”“那些日子是我痴心妄想,若是姬弗然能正眼看我一眼我也满足了,可惜他偏偏对我那般不屑。”尔枫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自顾自的说着。“公主。”姬指月也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尔枫却回过头来露齿一笑,仿佛方才的落寞孤寂都是错觉,道:“你用不着紧张,我既然能这样坦白的说出来,就证明我是真的不介yì

了,以后我也不会再缠着姬弗然。”说着,她又转过了身去,低头看着冰缸里袅袅升腾的乳白色冰雾,低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必须要过的生活,就像你不想做皇后却逃脱不了,为何不让自己接受,并且尽量将这样的生活改造成你所喜欢的呢。就像我一般,我希望我的人生不是被别人所操控,而是牢牢的握在我自己的手里的,所以我决定去做一些事情,而不是被人所决定一些事情,姬弗然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你也应该这样。”姬指月默默听完,片刻口才开口道:“公主为何要和我说这些,总觉得话里还有话。”“不错嘛,总知dào

问了。”尔枫大笑,“你可知dào

,昨日陛下来和我说,怀王今天要在围场里与众人比试,不论输赢,都会将罐陶公主作为彩头许给陛下呢,一国公主嫁过来,你说这皇后的位置不管你愿不愿意坐,可都坐不上了。”姬指月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心里一阵阵莫名其妙的烦躁的热气涌上来,她忍不住把手放在冰缸上,好让滚烫的手心舒服一些。尔枫看着她的动作,嫣然一笑,圆圆的杏眼眯缝起来,弯弯的,有着平日里罕见的妩媚之态,红衣被窗外的风微微吹起,似乎有如火焰一般开始燃烧。她转头望着姬指月,狡黠的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不过我是不会让他如愿的,走呀,和我一起去围场,看我怎么打败那北边来的蛮子。”恩啊,我好了,更新照常谢谢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六 鲜衣怒马共相争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场上,人声鼎沸。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提供在线阅读意气分的少年们骑在马背上,从远处飞驰而来,吆喝着将打到的猎物扔在台下,他们这会儿是初试围场,猎的多的人都个小小的彩头。此刻的气氛虽说高昂,明白的人却都知dào

这只不过是开场,今天的重头戏是尔容与怀王之间的比试,那个彩头虽说不曾明示,众人却都自认为揣度的**不离十了。怀王在台上看的早已是热血激荡,忍不住转头对尔容笑道:“陛下,外臣可等不住了,想下去活动活动,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尔容一直半眯着眼睛倚案而坐,听见怀王话淡淡笑了笑,依旧半眯着眼睛,微微转眼斜望着怀王,有幽微的兰香飘溢。“怀王可还坚持日说过的彩头?”少年帝王清雅的声音与一同飘来,怀王看着他的侧脸,哈哈一声笑,道:“外臣那日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若是陛下愿意自然最好,不愿就只当外臣没有说过那样的话罢了。”尔容点点头,:旧淡淡笑着:“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你我二人下场比试,输的人答yīng

为对方办三件事,如何?”怀王沉吟片刻,决然拍掌道:“好,一为定。”楚妃在一旁与怀王说笑,道:“我们也下场试试如何,早听说北秦的女子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王妃可是拔尖的人物呢。”怀王妃骄傲地笑笑。道:“不敢当。可不娘娘下什么彩头呢。没有彩头比起可没劲呢。”楚妃想了想。笑道:“我们不们男人那样什么办三件事什么地。我们就赌头面衣服如何。谁输了谁送对方一套自家地头面衣服。”“好。这样又风雅又解闷。”怀王妃点头。台上四人正在商议着要下场试身手。忽然有侍匆匆上台来在尔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尔容原本半眯缝着地眼睛蓦然睁了开来。墨色地眼睛里笑意浅浅流溢。他转头对楚妃笑道:“阿姐她们来了。”“哦。她可来了,我还以为她不来了呢。”楚妃也是满脸的笑意,离座走到高台边缘往围场入口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远处尘土飞扬,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策马而来,稍微近了一点,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晌,却看到一队速度极快的马队后是辆马车,她细细辨认马车上的徽章,回头对怀王妃笑道:“王妃真是金口,才说想见长公主,公主这就来了,说没见过容妃,这不,她也来了。”怀王妃面有惊喜之色,与楚妃并排而立,见那队人马越来越近,渐渐的可以清晰的看到为地红衣白马黑,马后还跟着一黑一白两头猛兽,炯炯然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迎风迅速奔跑。转眼大队人马便到了高台之下,楚妃与怀王妃走下台阶,尔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一旁地小太监,对众人笑道:“对不住大家,我来迟了。”她穿着一套贴身的火红色骑装,鲜衣怒马,英姿飒爽,长长的黑在风中招摇,方才在宫中那个状态低迷地长公主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的又是与往日无异,甚至更盛于往日的舞阳长公主,整个人便如一团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奇异而灼热地光芒刺痛了许多人的眼睛。楚妃一脸稀奇的朗声而笑,道:“长公主突然变的这么温文有礼,可真是叫人不适应啊。”怀王妃略偏着头,也笑道:“长公主果真是凤女,与我们这些俗人就是不一样,每次出场总是叫人十分惊艳。”尔枫随口笑笑,与台上的尔容与怀王打过招呼,转头马车也到了眼前,见大多数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马车,她也不解释,也不叫小太监上去服侍,径直大步走到马车前,亲自掀开帘子。先是一双白皙修长地手,月白色的杭绸广袖,袖口下隐隐露着几只白玉镯子,镶嵌着玉石地披帛,裙子上的流苏,接着整个人都出来了,扶着长公主地手轻盈的下了车,却是个戴着面纱地窈窕美人。没有疑问了,虽说她蒙着脸,众人心里却十分笃定的确认了来的身份。如此排场,还劳累刁钻蛮横的长公主亲自扶下车,除了宫中那位主可再也没有别人了,奇怪的却是,这位与长公主不是向来不对盘,今天倒好,居然如此亲密无间的出现。姬指月正与怀王妃见礼,尔容走下台来到她身边。少年帝王清雅如兰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之色,墨色的眼睛咯带着些许顾惜,低头看着她道:“初颜,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今日觉得可好?”少年帝王的眼中仿佛再也没有了众人,只顾扶着她温声说话。姬指月见众人都望这边看,不自在的微微向后退了几步,点头轻声道:“甚好,就是在屋子里呆的有些闷了,还得多谢长公主带我出来透透气呢。”尔容点点头,转头对尔枫笑道:“阿姐,一定是你搞的促狭,故yì

叫人只说你来了罢。”尔枫哈哈一笑,与他身后的怀王相互见礼,道:“陛下还不曾下场?”楚妃笑了笑,玩笑似的道:“陛下正准bèi

与怀王殿下下场比试呢,可巧你们两个就来了,真是会挑时候呢。”“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尔枫转头看看怀王,道:“你们比试可有彩头?”“自然是有,陛下与外臣说好,输的那人要答yīng

对方三件事。”怀王拱手道。“好。”尔枫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森森然闪亮,与身后小白的皮毛相映成辉。“本公主也想要这个彩头,怀王可否与本公主比试一番?”怀王禁不住愣了愣,旁边的众人也都是一脸不知怎么接口的样子,半晌怀王才道:“公主千斤凤体,如何能与外臣这样的粗人比试。”“什么凤体不凤体的,阿容还是龙体呢,你也是龙子,没得谁辱没了谁,就一,你要不要和我比?”尔风斜着睛,神情睥睨。怀王苦笑一声,抬头看看尔容,却见他只是望着自家姐姐淡淡的笑,手还不忘扶着自家宠妃,楚妃也是一脸淡淡的笑意。无奈,他只得点头道:“但凭公主吩咐。”感觉越写越废了几天没写手生了很没感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七 九试九平终难了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天在围场上生的事,后来被在场的人们传诵的几奇。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提供在线阅读传说中,长公主与怀王一共比了九回,回回都是平手。第一回是两个人单独狩猎,在半个时辰内看谁猎的最多,回来的时候长公主王却一人都只猎得一样猎物,长公主是雪狐,怀王是金钱豹。第二回是两个人共同追逐同一样猎物,看谁先得手,最终被射下来的秃鹫却插着两支有着不同徽章的箭,一支在左眼,一支在右眼。第三回是两个人各带一队人马群猎,依旧是看哪队人猎的最多,结束清点的时候竟然是数目相同。如此以往,一回一回的加试,一直到第九回都是如此。天色已近黄昏,正午灼烈阳坠然落在了西边,围场上的人都是疲惫不堪却又兴奋激昂,谁也不愿意离去,各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第九回的结果,弓箭长鞭早都已经被扔在了一边,自从长公主与怀忘第三回不分胜负以来,就没有人再有心思自己狩猎了,纷纷都聚集在高台下兴奋的观望。怀王不带期的看看侍拖回来的羚羊,果不其然,又是两支箭共同贯穿了羊的左右胸腔,分毫不差。很是无奈挫败的叹了口气,翻身下马,走到尔风的马前拱手道:“公主,这回便算是外臣输了吧。”尔不屑一顾的瞟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这回的箭明明一左一右都射在胸腔上,位置一模一样,顶多又是平手,你认什么输,是不是看不起我?”怀王苦笑。“怎敢怎敢。外臣对公主地箭骑术早已经是心服口服。虽说这回理论也该是平手。外臣却觉得公主以女子之体。与身为男子地外臣连番不分上下。已经高出外臣不少了。”尔枫哼了一。圆圆地杏眼中浮上一层戾色。道:“女子又如何。女子难道有天生不男人?”怀王只能继xù

苦笑。“外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公主。你看。天色已经晚了。让陛下与两位娘娘。还有众多大人们在围场上吹风也不好。要不然我们就以平手了局。那三件事。外臣不要也罢。但只要公主提出来。外臣一定竭尽所能为公主办到。如何?”尔枫神情睥睨。毫不在意地环顾四周。道:“他们爱在这里吹冷风就让他们吹好了。又不是我求他们留下来地。至于你说地平手了局是不可能地。今天我非得要分出个胜负不可。上马。我们再来。”四周地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却依旧没有人有离开地意思。尔枫手中火红色地马鞭一扬。拉起缰绳就准bèi

调头再往围场深处去。“阿姐。”高台之上,少年清雅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淡淡地笑意,阻止了台下火红色骑装少女的离去。尔枫勒住缰绳,抬头看向高台,眉头一挑,道:“怎么?”尔容倚着身后的锈墩,身影处于淡墨色的阴影之中,只听的他浅浅笑着,道:“怀王说的也有道理,天色晚了,这样再比下去也不会有胜负的,阿姐,改日再比如何?”尔枫咧嘴一笑,摇头道:“照陛下这样讲,改日再比也是不会比出胜负的,还要兴师动众再来一次,不如今天就比到底,若是再比九回还没有见出结果,那便平手了局罢了。”人中一阵骚动,再比九回,怕是要到第二天凌晨了。怀王苦着一张脸,与台上地怀王妃两两相望。楚妃起身无奈道:“公主,再比九回就天亮了,难道要所有人都在围场上过夜吗?”“谁爱走就走,我又没请谁非要留下来不可。”尔枫嗤之以鼻。楚妃摇头,还想说些什么,幽暗清冽的兰香却从身后袭来。她转头一看,尔容也起身走到了高台边缘上,墨色的眼睛中淡淡的情绪沉淀,说不出来,楚妃却隐隐的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即将生。“既然阿姐与怀王比了九回都分不出胜负,也不愿意改日再比,那不如换一个比法如何,只消一箭,便可以一决高下。”尔枫一听果然来了兴趣,策马走到台下高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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