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姚 - xp1024.com
《月姚》


第一章 老宅

黑暗褪去,林家老宅显现出了它清晰的轮廓。

本来是一座标准的四合院,后来进行了扩建修整,如今大了一倍不止。

花园假山,小桥流水。

这座大宅子院,如今却只有一个主子居住在内。

“冬香,你快一点儿呀,小姐还在等着呢。”催促完,春香又点着冬香的脑袋,笑着调侃:“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你可真真的一句没落下。”

冬香打了一个哈欠,捏了捏肉嘟嘟的脸蛋意图能让自己清醒点,却下不了狠手,只能努力睁大眼睛喊道:“春香姐,你掐我一下。”以求对方能解开周公对自己下的毒。

春香捏着冬香红嘟嘟的可爱的脸蛋,啧啧道:“怪不得夏香那么喜欢捏你这丫头的脸蛋,这手感还真好。”说完轻轻又捏了一下,笑着跑了,还留下一句:“我可怎么下得去手呦。”回荡在空气中。

冬香只能无奈的跺跺脚,打起精神跟上去。

两个人进了花园,就见小姐带着秋香已经开始打拳。

赶忙安静的走到小姐后面开始跟着练。

林月姚带着小丫鬟们正练到海底捞针,前门的婆子来报:“海掌柜来了。”

“请进来吧。”林月姚清脆却带着一股淡淡幽冷的声音道。

几人动作依旧没停。

海掌柜,姓海,名君,明着是农记粮行的大老板,实际却是林月姚所有粮店的总掌柜。

海掌柜进了花园就看到几个花儿一样的女孩儿,整齐划一的打着拳,此情景他遇见几次,还记得第一次,那时只有林小姐一个人,他还好奇问过是什么拳。

当时女孩儿才八岁,极认真的回答道:“太极。”

这两个字从小女孩嘴中说出来,似乎代表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增加了重量一般,砸进了他心里,让他清楚记到现在还没忘。

海掌柜走过去对着林明姚行了一礼,也笑呵呵站在她旁边,打起拳来。

没一会,后面的三个丫头都“噗嗤,噗嗤”憋笑起来。

林月姚扭头一看,胖胖的海掌柜举着手臂,抬着脚,这哪是太极啊,整个一猴子做贼,还是一只胖猴子。

林月姚面无表情继续打拳。

海掌柜也不以为意,边继续自己独创的动作,边道:“昨晚收到南边的消息,八天前,苏地两处决堤,淹了六个县,灾情严重,百姓死伤过半,义仓淹没了四处。那边粮价如今涨了三成,咱们那边的铺子因为保持原价,在第一天粮食就被卖空了。”

林月姚听了道:“让苏地附近的其他粮店,粮食保持原价售出,再从临近的店调些粮食过去应急,我们这边还有一些存货在南城的仓库里,你让人尽快运道苏地去。”

她做这些,对受灾的百姓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帮不了他们多少,只是能稍微控制粮食价钱而已,免得让黑心的商人把粮食抬起一个天价。

说完又道:“看好下面的人,别又有心大的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欺上瞒下。”

店多了,山高皇帝远的,真不好管理,前一段时间就发现一个掌柜账面不对,一查才发现,好米换成了陈米,里面还兑了石头,以好充次,贪污不少银子,直接被送了官。

应了一声是,海掌柜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间小姐已经快要及笄了,也该打算未来了。”

林月姚收了动作,问道:“怎么突然如此感叹?难道……”

海掌柜点头道:“林家京城那边要来人了,已经出发了,估计明天就到了。是您大哥身边一个管事,姓张。”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满地撒着光辉,拉的人影子老长。

林月姚走进不远处的凉亭,找了只凳子坐下,这才慢悠悠的道:“该来的总会来,这边以后就麻烦你先看着了。”说完笑了笑。

海管事走后,林月姚继续坐亭子里,上半身靠在桌子上,以手支头,似乎在闭目想事情。

三个小丫鬟不敢打扰。

林月姚此时的心神却沉浸在了自己空间里。

空间面积很大,种满了刚结穗的小麦水稻,边上还堆积了两个小山,一山黄澄澄的小麦,一山洁白的大米。

此时林月姚心念一动,两座小山分别有一小半消失不见。

消失的粮食已经堆满了南城的仓库里。

她能通过空间把粮食直接送到做过标记的地方。

挺神奇的。

不过空间的存在才是最神奇的。

这应该就是穿越的福利吧。

林月姚是穿越的,她穿越来的时候,此身体才七岁,是生病了,没钱看,病死的。

一个官家的小姑奶奶混到这个地步,挺惨的。

当时留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有一个奶娘,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

大概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林家的长时间不管,让她身边的奶娘渐渐养大了心。

自从林家人全部进了京城,把她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孤苦伶仃的扔在这个老宅子,长期无人问津。

奶娘心思就开始活络了。

此奶娘活的比她还像个主子,抢了林月姚的两个小丫鬟去伺候自己,大丫鬟奶娘支使不动,就留给了她。

大丫鬟倒也算是衷心,只是管不了经济大权,所以两人天天稀米粥,配白馒头,还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饿得前胸后背只剩两张皮,因为钱都被奶娘克扣了。

以至于林月姚刚穿来,发现这个身体就像一具骨架裹着一层皮,瘦的比难民还像一个难民。

虚弱的只能每天像一根猪排似的瘫在床上,等着腐烂。

大丫鬟倒是比她好上一点。

开始林月姚还黑暗的想,此丫鬟是不是偷吃了,慢慢才发现冤枉了人家。

大丫鬟只是每天摘一种苦涩难吃的果子充饥而已。

后来发现种植空间,日子才算好过。

不饿肚子后,满空间的粮食不知道怎么处理,正好有地方闹了蝗灾,满地难民。

林月姚看着衣衫褴露的流民,心里难受,她满空间的粮食想送送不出去,就想了个法子,她卖了一部分粮食,作为本钱,以极快的速度开了一间粮食店。

和县太爷招呼过之后,以庆祝小店开业为名,施了一个月的粥。

后来跟着灾情店越开越多,不过林月姚以求低调,每个店,明着看起来都是独立的,在这个时代她可不想招了朝廷的眼。

出了空间,林月姚站起来,往西边一个小院走去。

院子门口有一个老婆子守着,

看到林月姚来了,连忙从坐着的凳子上起身见礼。

林月姚点点头说道:“刘婶辛苦了。”

刘婶受宠若惊的道:“小姐哪里话,不辛苦不辛苦。”

林月姚突然道:“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小子?”

刘婶忙答道:“是是,今年刚满十二。”

“听说你最近托人给他找事做,如果不嫌弃,农记正好缺一个小伙计,明天让他去看看。”林月姚道。

农记,工钱高待遇好,七天能休息两天,过节还有东西送,是多少人打破脑袋也想进去。

刘婶欣喜若狂,连忙跪地磕头。

被春香给扶起来了。

她就要走了,这些人也即将失业,就当是个补偿吧。

刚走进小院,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托着果盘上来见礼。

林月姚直接进了中间的房子,房屋摆设虽不奢华,却也一应俱全。

只见里间一个四十多岁肥胖的妇人,面朝里,躺在贵妃椅上。

一个同样十七八岁年纪的小丫鬟,拿着一个小锤子在帮她轻轻敲打着背部。

真像一个高门大户的老太君。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以为是丫鬟,骂道:“拿个果盘也拿了老半日,没用的废物!”

林月姚轻笑一声,非常满意的道:“看来奶娘这小日子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原来这个胖妇人就是当初差点饿死她的奶娘,两个丫鬟也是当初被奶娘指使走的两个小丫鬟。

林月姚当初并没有处置奶娘,为了不打扰到她远在京城的哥哥们,就把她养了起来,好吃好喝的,不曾亏待过。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奶娘一骨碌爬起来,看着面前面容清丽的少女,试探着喊道:“小姐?”

自从五年前被关在这个小院里,她除了两个丫鬟和门口的两个轮班的婆子,就再也没见过别人了

开始的冷清寂寞差点没把她逼疯,后来也习惯了,如今再见,恍若隔世。

看着曾经可怜的小孩子,变成了端庄出尘的少女。

再看看自己,五年时光被囚禁在这个小院里,又老又胖又丑。

曾经磨灭的恨意又死灰复燃,眼中都是恶毒的光,不过很快被奶娘压了下去。

她换了脸色,痛哭道:“小姐,您终于来看我了,我早就后悔了啊,当初不该猪油蒙了心,那样对小姐,小姐,您就饶了我吧,让我为小姐当牛做马,为我犯下的过错赎罪吧。”

奶娘磕了两个头,摸了一把鼻涕眼泪,要去抱林月姚的腿。

被林月姚躲开了,轻声细语的对她道:“奶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奶娘犯了错,我也没怪你啊,这不,听说京城要来人,我就赶快来通知奶娘,好让奶娘也好早作准备,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进京继续享福呐。”

奶娘呆住了,小丫头好糊弄京城里的大老爷们都是人精,会饶了她?

林月姚没理奶娘的想法,转身走了。

曾经跟着她挨饿的大丫鬟早已经嫁给一个商人,跟着丈夫去了西北。

她也要去京城了。

奶娘也是时候该上场了。

这个害死原来林月姚的人,她要交给这个身体的亲人动手处置。

没多大用处,起码顺便还能恶心恶心那些哥哥们。

对原身的死她也是怪林家那些人的,虽然她作为一个身体继承者,没有资格,可她如今就是对那些人没好感。

总想做点什么出口气。

把一个三岁的孩子独自留在这么大一个宅院里,对孩子身边的人还没有敲打叮嘱,除了给几个月钱,后来更是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哪怕隔几年派人来问问,奶娘也不敢那么猖狂。

就算林月姚是续弦所生,也总还是一个爹的吧?

怎能如此绝情自私?

第二章 来人

带着丫鬟出来,鼻端突然闻到一股桂花的香味。

林月姚突然感叹一句:“又入秋了!”

春香笑道:“可不是嘛,再过半月就到花灯节了。”

秋香吸吸鼻子:“好香啊!这是桂花开了吗?”

春香道:“这才正月初,是不是比往年早了些日子?”

想到了什么,林月吩咐道:“等我们进京时,记得给几个哥哥一人带一罐桂花,必须要在正房院子里那棵树上摘取。”

春香张口想问“这礼是不是太随便了?”但是一想到小姐非要指定正房的那棵桂花树,就知道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也就干脆的应了一声“记得了。”

秋香却没想那么多:“小姐,还没曾见人送桂花的呀?”

林月姚笑到:“谁说没有?不是有诗云“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人家送一枝花,我送一罐,人家送是春,我送的是秋,怎就不行?

“呼…呼……”

呼噜声响在耳边,三人看冬香一眼,只见她已经站着睡着了。

林月姚好笑的拍一下冬香的肩膀。

冬香一个激灵醒过来,迷迷糊糊道:“怎么了,怎么了,开饭了吗?”

春香,秋香两人捂嘴笑。

林月姚指着她笑道:“去绕着着花园跑十圈,再去用饭。”

冬香呆住了。

林月姚还故意对春香和秋香道:“走吧,这天也不早了,咱们用饭去,再不吃呀,就该吃午饭了。”

她的早饭啊啊!

冬香二话不说“噔噔噔”到花园去跑圈了。

春香捂着肚子笑:“这丫头,也只有吃的能治住她的瞌睡。”

天气虽然到了八月,白天依然热气蒸腾,吃过早饭就不想出门。

林月姚呆在书房穿着薄衣,挽着袖子,站在书桌旁,握着毛笔练字。

这个习惯不是今生养成的,而是前世。

前世她生在一个中医世家,说是祖上曾经在宫里做过几年御医,后来不得已辞官了。

至于是怎么不得已,就不得而知了。

小时候也曾在爷爷的要求下,背过汤头歌,认药草,记药理,只是实在不感兴趣。

爷爷看她没天赋,也就不再强迫她。

所以她不能像那些小说中的女主一样,靠着医术惩治小人,打脸极品,成就美名,迎娶高富帅。

实在是没想到会经历穿越。

如今每每想起,真是追悔莫及。

爷爷是遵守养生之道的人,生活中充满旧时的习惯。

家里几乎每个人都会写一手流畅的毛笔字,她也不例外。

从会握笔就开始练习写大字,从来没落下。

太极也是爷爷手把手教给她的。

如今这些习惯是前世留下的唯一念想,她更不舍得落下。

写了两张字,秋香进来笑嘻嘻道:“小姐,夏香回来了。”

秋香话音刚落,一个十六七岁,长相姣好的姑娘,已经从门口迈步进来了。

她走到书桌边,行一礼道:“小姐,我回来了。”

林月姚点头,笑着道:“回来就好,这大热天的赶路,一身都是汗,快去洗洗吧,我再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夏香红肿的眼睛一酸,忍着情绪,又行了一礼,应道:“是。”

退出书房门,她就忍不住快跑起来。

秋香看小姐又开始低头写字,就追着夏香出去了,到了她们住的偏房门口,就听到“呜呜”闷闷的哭声传出来。

推开门,就看到夏香趴在床人,脸埋在被子里,耸着肩膀在哭。

秋香有点懵,忙跑过去问道:“夏香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夏香哭的更大声了。

秋香一下手忙脚乱起来。

夏香哭了一会才总算止住,秋香趁机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夏香眼泪又流了下来,摇摇头才道:“是我哥哥要说亲,他看中了地主家的十三小姐,死活要娶,去了媒人提亲,人家要五百两聘礼。这次叫我回去,就是向我要五百两银子,不然…不然……”

说到这夏香又趴在被子上哭的不能自已:“他们让我去给地主做姨娘。可是,我哪里有那么多钱,他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秋香也生气,但更多的是沉默,她们春夏秋冬四香,都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悲惨故事。

春香跟着小姐最早,她自己讲过身世,是家乡闹了灾,爹娘都死在了背井离乡的路上,春香当时只有六岁,被人贩子捡到,运气好,卖到了一户人家,小心翼翼的做了几年烧火洗碗的小丫鬟,又倒霉的分到了一个脾气不好,还心狠手辣的主子身边,有一次,差一点被当街用棍子打死,最后被小姐救了。

冬香别看整天睡觉,其实她以前不这样,她爹是一个赌鬼,脾气暴躁,喜欢动手打人,输了钱就打冬香的娘和冬香,终于最后把冬香娘失手打死了,自己也被抓进了大牢,舅舅怪她爹杀了自己的妹妹,说看见冬香就想起自己妹妹的惨死,把她赶走了。冬香一个小姑娘没人管,被无赖抢去卖进了楼子里去,最后拼了命逃了出来,又差点被人追上乱棍打死,也是被经过的小姐所救。

只是从那以后,冬香就多了个嗜睡贪吃的毛病。

至于秋香自己,她爹本是一个县官手下的小史,县官贪赃枉法,被她爹发现,最后被县官杀人灭口,祖母知道后一病不起,也去了,母亲拿着县官贪赃的证据,带着卖房子的钱做盘缠,去高官那里把县太爷告了,最后县太爷虽然被革了职,母亲也跳了河。

剩下秋香一个,亲戚都觉得她命硬,谁沾上克死谁,秋香无处可去,最后被小姐收下做了丫鬟。

就连夏香当初也是要被爹娘卖入青楼,为了筹银子给她哥哥读书,如果不是小姐所救,如今恐怕人已经在花巷子里了。

秋香不好评说什么,只是默默去打了水,给夏香洗脸。

等洗了脸,人也平静下来了。

秋香道:“春香姐出去买绣线去了,冬香在睡觉,我去小姐那里守着,你先好好休息吧,别的不要多想,只要你不同意,他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说完,出去顺手关了门。

日子还是要过,过好过坏都是自己的选择。

夏香也是她放不下亲情,没什么好指摘的。

她只是恨铁不成钢而已。

秋香昂起头,直视着耀眼的太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迈步去了书房。

时间匆匆,又过了两日。

傍晚。

正要用晚饭,守门的婆子来报:“门口有一个自称是张管事的人,说是京城大老爷派来的,要见小姐。”

林月姚拿起筷子道:“请人去待客堂,我马上到。”说着夹了一片藕片进嘴里。

林月姚不紧不慢的吃完饭,才带着春香和秋香去了待客堂。

刚进门,就有一个人对着她行礼:“小人张兴,是大老爷身边的管事,见过姑小姐,给姑小姐问安。”

姑小姐?多么新鲜的称呼啊。

林月姚走到主座上,说道:“张管事不用多礼,请坐吧。”

张管事忙道:“不敢,小人站着就行了。”

她知道京城规矩大,在京城的人也要格外的守规矩,林月姚也不再强求,自己坐下来问道:“不知张管事回来是为何事?”

张管事垂着手道:“大老爷自从梦到老太爷,思念小姐更甚,只是实在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近日又听苏地闹了洪灾,流民都向这里而来,怕小姐被流民所扰,在这里不安全,所以取消了小人的差事,派遣小人来接小姐上京。”

张管事说完,房间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他抬头看去,就见林月姚在揉着中指没说话,身后两个丫鬟也跟个木桩子似的,垂眼立着。

张管事实在拿不准这个姑小姐的脾气,来的路上他以为这可能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没长辈教导和管束,能长成什么样子?

只是到了大门口,见了守门的下人,一看就是个规矩极严的,他就打消了之前的猜测,所以才换了态度。

如今见了这个姑小姐,心里是十分吃惊的,这通身的气度,比在府里那些从小教养出来的还要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这一静,让他不自觉有些忐忑。

面对这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他甚至有面对老爷的紧张感觉。

“知道了。如今天晚了,你们也赶了几天的路,我先让人带你们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林月姚终于开口道。

“是,那小人先告退了。”张管事松了口气,又想:真是见鬼了。

春香领着张管事出门,去安排去了。

秋香问林月姚:“小姐,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吗?”

“怎么?怕了?”林月姚笑问。

秋香干笑道:“是,是有点。”

又忐忑道:“听说京城扔一砖头就能砸死一个大官,当街把人打死了,官府都没人敢管,这也太可怕了,那岂不是都不敢上街了?小姐,是不是真的?”

林月姚道:“你问我呀?我也不知道。不过,官府没人管,不还有皇上吗?小心一点是好事,但是不能怕,一怕就更容易犯错。”

“是!小姐我知道啦。”秋香甜笑道。

第三章 启程

晚上林月姚抱着被子在想,如今她要钱有钱,除了日子有些单调,其实挺逍遥的。

但她也知道,想在这个以家族为荣耀的古代混下去,一个人是很艰难的。

别看她如今挺自在的,那是因为她住在林家老宅。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不管是钱还是人,早被人觊觎了。

在这个年代,有钱的抗不过有权的。

所以啊,还是不能任性啊。

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刚用过早饭,就听人通报,张管事求见。

林月姚再次在待客堂见了他。

张管事见了礼就道:“小人是来跟姑小姐商量启程事宜,不知道小姐可有什么打算?”

想了一会,林月姚问:“不知张管事路上可太平?带了几个人?”

如今,流民失所,行路肯定艰难,真不是远行的时候。

“还算顺利,只是时不时沿路有少许流民路过。为了快点赶路,小的只带了两个护院。”张管事道。

“那张管事可知道,京城朝廷对这次受灾地区可有做出什么应对?”林月姚突然又问。

张管事想了想道:“小人来之前,听说,朝廷还在争论此次决堤是谁的责任,不过老爷就在户部当差,当时挺忙的,说是这次可能要拨银子,近几年收成不好,朝廷粮食也紧缺。不知小姐问这何意?”

林月姚想了一会道:“一遇天灾,外面就容易起乱子,我们还是小心点好,麻烦张管事你去找最好的镖局,请两个镖师,不用请太多,但一定要是武力最高的,且见过血,没见过血的不要。”

找镖师张管事明白,这一路随行有女眷,找个镖师护送安全,张管事不明白为什么要见血的?难道路上要杀人不成?不过习惯性的也没多问。

他现在已经不由自主的拿出对老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姑小姐了。

等张管事出去了,林月姚吩咐跟着的春香:“去把她们三个也叫来吧,我有话要说。”

春香应了一声:“是”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四个人都到了。

似乎是都知道是什么事了,四人脸上表情不一。

春香不亏是从小做起丫鬟的人,脸上平静无波。

冬香,就不说了,永远睡不醒。

秋香有些忐忑,更多的是兴奋,脸蛋都红扑扑的。

只有夏香,显得郁郁的,没有精神,还有些纠结在里面。

“这次叫你们来,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即将进京,以后可能也不再回来了,到了京城,不是咱们的地盘,大概并不像咱们如今这么逍遥自在。”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林月姚轻声道:“你们最长的跟了我五年,最短的也有两年了,咱们虽然不是家人,却有缘分能聚在一起。当初你们无论那个,都是身不由己的留在我身边,咱们虽然是以主仆相称,但是除了春香和冬香有从旧主那里拿过来的身契,夏香和冬香我并没有要你们签身契,你们依然是自由之身,如今,我让你们从新做选择。”

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四人面面相窥,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却莫名有些慌。

她拿起桌上的两张写了字的纸,说道:“这是春香和冬香的身契,你们四人谁如果想离开,我会送你们一份安家银子,还你们自由。我希望你们好好想想,再做选择。”

四个人听到这里已经大惊失色,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四人忙跪了下来。

春香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慌乱过后,坚定道:“自从跟了小姐,春香就没想过会有离开您的一天,无论小姐到哪,我就到哪,跟您一辈子。”

秋香也忙道:“小姐,我这就签身契,您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一定学机灵点,好好伺候小姐,我也要伺候小姐一辈子。”说着眼泪也流下来了。

冬香瞌睡也没了,人开始是蒙的,等缓过来,她有些艰难的道:“小姐,我,我什么忙帮不了小姐,还只会睡觉,吃的也多,小姐,您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就知道我没用,救不了我娘,还帮不到小姐。”

说着说着哭道:“可是我不想离开小姐,也不想离开几位姐姐,我以后保证不睡觉了,好好做事,您不要赶我走。”

两人哭声在房间交替,林月姚忙出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不要你们,只是问你们意见,都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主子的怎么欺负你们了,怕要从此落下一个恶名。”

说完看向没表态的夏香,暗暗叹了一口气问道:“夏香,你的选择呢?”

冬香和秋香止住了哭,都望向夏香。

夏香低着头不说话。

秋香急道:“夏香你快说话呀?”

夏香咬着唇,还是没出声。

冬香拉着夏香的袖子,说道:“夏香姐,你怎么了,你快和小姐说呀。”

夏香抬起头,准备张口。

春香突然道:“夏香,你可别犯糊涂!”

夏香却还是哑着声音道:“我想,回家。”

房间突然间安静,直到林月姚轻轻说了一声:“好。”

秋香才拉着夏香,怒其不争的喊道:“你怎么这么傻,你那所谓的亲人就是一群吸血虫,等着吸干你的血呢,你怎么能留下啊?留下做什么?等着被再卖进楼子里,或者去给财主做姨娘吗?”

冬香也不解的问:“夏香姐,为什么不和我们走?你不是和我说,当初你爹娘要卖你,是小姐救了你,你要好好伺候小姐吗?”

林月姚站起身道:“春香去取一千两银子给夏香,问问她想去哪,安排人送她去。”

说吧,就迈步走了。

夏香对着林月姚的背影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的时候泪流满面。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小姐时,觉得她就像是菩萨,来解救自己的。

她也想报答小姐的恩情,可是她还是舍不下父母。

小时候他们也曾疼爱过她,买什么好吃的都会分自己一半,给她做新衣服,会拉着她的手过河,母亲的手是那么温暖,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温度。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是哥哥开始上学,伸手要钱开始,卖牛,卖鸡鸭,卖土地,等没的卖了,就轮到她了。

如今有了钱,父母应该就不会再卖她了吧?

不会不要她了吧?

夏香想着,就出了林家的门。

林月姚在书房里发了一会呆,又练了一会字,等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今天似乎没出太阳,现在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没过一会,就真的哗啦啦下起雨来。

春香三人虽然情绪低落,却还是打起精神,在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

雨点敲打在窗楞上,噼噼啪啪的,像一个悲伤的人在诉说她自己的故事。

屋内三人都闷头做着事。

除了路上用的,和值钱的,其他的到了京城可以再置办的,都没带。

这场雨,一下就断断续续下了四五天。

等到天晴朗,一切也都收拾停当。

这天,到了出发的日子。

大清早就忙着把行李装上了马车。

到了大门口,有两人来到林月姚面前见礼。

才知道这就是请回来的两个镖师。

一位叫王虎,身形高大壮硕,肌肉虬结,双目湛湛,只站在那里就给人莫名的压力。

还有一位叫谢海,看着有二十五六,比王虎小几岁,此人身形高瘦,手臂上的肌肉却和王虎一样,虬结有力,一看就知道功夫全在手臂上。

林月姚点头,笑到:“两位是行路的行家,这一路就全麻烦两位了。”

谢海排着胸脯保证道:“主家小姐放心,京城这条路,我一个月基本都要走上一趟,熟着呢,保证安安全全达到京城。”

林月姚带着春香坐进了马车。

冬香和秋香上了摆放行礼的马车上。

奶娘林月姚也没把她落下,为了她还多带了一辆马车。

这可是一张有用的牌,可不能丢了。

三辆马车徐徐出发。

两个镖师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在马车经过镇口处时候,林月姚不由从马车里探头回望,只见石牌楼上写着“莱林镇”三个朱红的大字。

一时间有些感慨,她穿越而来,在这里也住有六年有余了,除了几个小丫鬟,竟然没有一个闺中好友,以至于离开也只有秋风相送,显得好不凄凉。

马车到了大路上,就开始加快了速度。即使她这改装过的马车也显得有些颠簸,颠的有些昏昏欲睡。

路途中,对行路之人来说,三餐什么时候吃,吃什么并不是那么重要。

中午几个人只随便食用了几口干粮,就又开始赶路。

掀帘而望,这段路上经常见到一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互相搀扶蹒跚的走着。

到了天黑前,终于看到了一个独自开在荒野路边的客栈。

走近了,才看到客栈外也或躺、或靠着墙而坐着几十个难民,男女老少,满脸黄土,眼神凄惶、无望、麻木。

看到有人来了,他们眼神中升起了一点希冀的光彩,只是一瞬,又熄灭下去。

一行人马车刚在客栈停下,春香扶着林月姚下了车。

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伙计跑出来喊道:“来客人咯!客官请进,请进。”

第四章 客栈

说罢,又对着门口的难民喊道:“我说各位,你们这样挡着门,小店还怎么做生意啊?快让让,让让。”

门口的几个人,沉默着往旁边挪动,只是实在没力气,也就把身子往里缩了缩。

林月姚前世没见过人饿死,但是她见过人快死的样子。

那种浑身散发着死气,嘴眼松弛,身体松散。

仿佛身体里的骨头都随着灵魂被抽离了,只剩下肉体开始僵直。

如今这些难民里,有几个人正在呈现这种症状。

其中甚至有两个孩子。

林月姚自认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但还是不免对眼前的情形心生不忍。

但是也不敢就这样救人,因为绝望中的人,只要看到一点希望,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王虎,和几个雇佣来的三个车夫和两个护院去后院安置马车。

林月姚带着几人跟着伙计进了客栈。

店里一楼摆了榆木做的桌椅板凳,看来平时生意还不错,不过现在空荡荡,并没有一个客人。

左边一个柜台,一位四五十岁的女人站在里面,此刻正笑着问张管事:“请问客人,要几间房?”

“请给我们来一间上房,四间下房。”张管事说完又道:“老板娘你们这生意,似乎不如前几天啊?”

老板娘也愁眉道:“可不是,都是这流民给闹得,我们本来就是做的南来北往的生意,如今,是个商人,不管大小,出门就给抢,谁还敢出门啊?”

说完,女人对伙计道:“汤贵,拿牌子,带各位客官去房间。”

“好嘞,客官请跟小的来。”伙计去柜台拿了牌子,领着林月姚等人进了里面院子。

客栈呈井字建筑,四面两层房间,每一层房间都挂了一圈红灯笼。

中间有一个院子,院子中央种着一颗低矮的枣树,此刻正结满了青色的小果子。

忽然察觉到左边一股视线,林月姚看去,就见一个小童收回探出的脑袋,转身跑了。

林月姚踩着木制楼梯,伴随着“噔…噔…噔”的声音上了二楼。

客栈外面设计看起来还挺不错,只是房间里面摆设甚是简陋,一张榆木床还算宽敞,只是被子布料陈旧,梳妆台上摆放着一面铜镜和一把桃木梳,圆桌上一套青瓷茶具,还有一只和茶具配套的青瓷小香炉。

哦,墙上还挂着一只竹萧,似乎是给有雅兴的人用的,再多的没有了。

秋香和冬香从马车上,把林月姚用惯了的被子枕头也带了上来,还有茶具、茶叶、毛巾、香料,杂七杂八的,全都拿进了房间。

搬家似的,跑上跑下好几次,累的直喘气。

林月姚看不过去,终于说道:“不用再拿了,咱们只住一晚,又不是要住一年,别的东西,都用不着。”

这时张管事走了进来,道:“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行李什么的都安置了,安排了三个车夫轮换守着,晚上小的还安排了两个护院在楼下守夜,小姐可以安心休息。小的就住在楼下,有事就派人唤我一声。”

林月姚笑着道:“辛苦张管事了。”

张管事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要是有什么疏忽,回去老爷非剥了小的这一身皮。”

林月姚对在收拾东西的秋香道:“秋香,等下把我那罐碧螺春拿给张管事送去。”

又对张管事道:“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些茶叶,希望张管事不要嫌弃。”

“小姐哪里话,小的最爱喝的就是茶,平常这些都是主子们享用,小的想都不敢想,现在真是沾了小姐的光了,小的谢小姐赏。”张管事说着马屁话。

等他说完了,林月姚笑笑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张管事。”

“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去做。”张管事摆出认真的态度。

林月姚点点头,说道:“你带人去把门口灾民中快死之人,都拉去处理了。”

“啊?”张管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这,这,这不太好吧?那些可是活人,怎么处理?”张管事是惊了,不敢相信面前的小姑娘会是一个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人。

林月姚瞥他一眼,继续道:“向店家要一个房间,把几人放进去,找店家找个可靠的人,给点银子,让他喂这些人三天稀粥,三天后,让那人再告诉他们,朝廷要发救济银子,回去晚了就没得领了,给两馒头把就人赶出去。”

听到这,张管事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着“还好不是要去埋了!真是吓死个人了。”

又想:自己怎么把“处理了”领会成了要去把人埋了呢?难道凶残的人是自己?

张管事现在领会了林月姚的用意,不免感叹,真是心软又聪慧,不知道她以前是过的怎么的日子,一个孩子孤苦无依的,还成长的这么出色,一定很不容易。

感慨完,赶忙应道:“小的这就去办。”

“如果有亲人要阻止,就一起带走。”林月姚道。

“小的知道了。”张管事道。

“春香,拿一百两给张管事。”

林月姚又对张管事道:“钱要花多少,别省着。”

张管事也没推辞,拿着钱出去了。

林月姚转动着手中的空杯子,心想,她只能做这么多了,太明目张胆的救那些人,等消息传出去,估计灾民都会聚集到这里来,平白给店家招灾。

如果不救,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张管事到了楼下,先去了柜台,找了女掌柜,和她细说了这事。

女掌柜听了就拒绝道:“我知道客官是好心,我也想帮那些人,可是,我这只是客栈,小本生意,又不是收容所、难民营。再说了,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能救活了,万一死了,不是晦气吗?”

老板娘以不容商量的口气,摆手道:“这事咱免谈。”

张管事也不多说,拿出五十两银票放在柜台上:“不知老板娘,还有没得谈?”

老板娘脸上忙笑成了一朵花:“哎呦,好说好说。”

她把银票放在眼前看了看,道:“只要有银子啊,别说几十个人,就是上千个,小店也来者不拒。”

把银票收好才对张掌柜道:“我这就叫伙计来,跟你们去办这事。”

张管事也把能叫的都叫上,后院只留了一个车夫看车,前院也留了一个保护林月姚。

一行人到了门口,伙计指着几个躺地上不动的流民,喊道:“把那几个快死的人给我抬走,死在门口,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话一出,大部分人没什么反应,已经麻木了,一路上死了太多人了,实在已经习惯了。

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平常,每天都在看着人离去,都不知道那一天就会轮到自己被这样对待。

只有那些快死之人的亲人,才用尽了力气拉着人不让带走。

一个女人满脸脏污,看不出年龄长相的女人,抱着她的丈夫,哭道:“你们不要带他走,他还活着呀。”

她突然从坐着改成跪,对着张管事他们碰碰磕着头道:“老爷们给他点吃的好不好,给点吃的他就能活,行行好吧!真的给点吃的就能活,他是饿的啊。”

地上一会就染上了红色。

她却还磕着,仿佛不知道疼痛:“只要大老爷能救他,我们给大老爷当牛做马,我丈夫是个木匠,他手艺非常好的,求大老爷救救他吧!我们给你们当牛做马。”

语无伦次的说完,实在没力气了,就摊到在男子旁边,摸着男人脏污的脸,绝望的哭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把仅有的吃食给了我,你也不会饿死了,都怪我啊!”说着,又自责的把头在地上磕了两下。

旁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放下拼命抱着的小男孩也过来跪下,流着两行泪道:“大老爷,你们也给我哥哥点吃的吧,他再不吃东西,就会被人吃掉的,我们也给你们当牛做马。”说完也学着女人磕起头来。

这话听的众人人一震,就连那伙计也不例外,都看向这群衣衫破烂的人。被这一看,其中有几个人心虚的地低下了头。张管事扫了那几人一眼,指着小女孩和那女人道:“那就把她两也带走吧。”

张管事带的人不由分说带起几个已经昏死的人,向后院走去。

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站在二楼,正看着楼下,仿佛看的不是难民,而是什么戏台子上的大戏,难得的津津有味。

他身边的小童,收回探出的脑袋,鼓着脸颊道:“公子,这些人也残忍了吧,那些人还没死呢。”

小童气哼哼的道:“怎么办?公子,要不我们去救他们吧?难道真看着这些人就这样死了?”

青衣公子转身对小童道:“胡说什么呢?我们救不了他们,能救他们的啊,只有朝廷。”

说罢,用扇子敲了一下小童的脑袋,说道:“你呀,还是太小了,看不出门道。”说罢,潇洒的转身回房了。

小童呆呆站在那里,半响突然叫了一声:“为什么呀?公子?”

说罢也转身,匆匆跟了上去。

第五章 土匪

张管事安排好了那些快死的流民,就去林月姚这里来回报情况。

他细细的讲了事情经过,见林月姚没有别的吩咐,就告退了出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正准备收拾东西启程。

跟着奶娘的一个小丫鬟来到了二楼,拜见了林月姚,说道:“许妈妈说,她头疼胸闷,还想吐,怕是走不了了,让奴婢来报小姐一声。”说罢,头狠狠低着。

春香三个在收拾东西,林月姚坐着正在喝茶,听到小丫鬟的话,弯了一下嘴角,笑道:“她不想走啊,那你们两个去收拾东西吧,顺便给许妈妈带句话,就告诉她,我昨晚上才知道,流民饿了呀,什么都吃,特别是单身肉多的女人,问她知道不知道。”那小丫鬟听了,生生打了一个寒颤,答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走了。

收拾被子的秋香撇嘴道:“这许妈妈又想耍心眼,不过呀,遇到小姐那就是踢到铁板了!”

收拾好东西,到了楼下,马车已经备好,人也到齐了。

意料之中的,奶娘也在。

林月姚也没理她,径直上了车。

这次是秋香跟着她。她不似春香那么沉默,是个比较活泼的,应该是小时候拥有一个快乐童年的孩子。

看着马车外,像是发现了什么,秋香指着那些难民道:“小姐,门外今天的人好像少了很多啊。”

林月姚扫眼看去,是真的少了,除去昨天抬走的濒死之人,这里起码少了一半,少的还都是青壮年,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想了想对秋香道:“你去把谢海请过来。”

“好嘞,我这就去。”说罢,掀开帘子下了车。没过一会,一串脚步声到了车窗边,谢海声音传来:“不知林小姐叫在下,有何吩咐。”

“这附近可有山贼?”林月姚问。

“有,前面百里路不到有一个五冈寨,大当家的是一个叫马六爷的人,跟我们镖局有点交情。”

林月姚想了想,又问:“咱们必须要经过这个五冈寨吗?没有别的路?”

谢海道:“有,如果要绕路,必须要退回去,不过那条路我不熟。”

他说的不熟是对路上的势力和规矩不熟。

沉默片刻,林月姚道:“那就按原来的路线走吧。”

谢海离开后,秋香才上了车。

张管事喊了一声,走吧。

车夫扬起鞭子,“啪”的一声,马车缓缓向前行去。

等马车离开,客栈门口难民堆里,有一个小眼睛男人站了起来,飞快的跑进了树林里。

在这个时代,坐在马车里是很无聊的,颠簸的什么都不能做,不像是上一世,玩玩手机睡一觉,飞机就到地方了。

林月姚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做一副纸牌呢?好歹能打发时间。

胡思乱想着。

正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的秋香,此时突然回头说道:“小姐,后面有两人跟着我们。”

林月姚懒懒道:“没关系,张管事会处理。”

张管事也确实知道有人骑马坠在马车后面,不过这两人他之前在客栈是见过的,是住在上房的,一个少爷和一个书童。

大概是同路吧,他也没理。

阳光有些毒辣,众人行了半天路,都有些口干舌燥。谢海停下马大声说:“大家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歇一歇再走。”

马车停下,车里的女眷也都下车来透口气,只有林月姚还躺在车里,刚睡醒还有点没精神。

另一个镖师王虎此时却警惕望了一眼四周,对着谢海说道:“不对劲,我感觉有危险。”

谢海知道他的直觉一向准。他装作没事,对着众人使眼色,催促快走。

几个男人虽然收到了他的示警,但是几个女眷就不懂这些了,还是该干嘛干嘛。

没办法,张管事只能开口道:“几位女眷就先进车里吧,这大太阳的,呆在外面不合适。”

秋香看看太阳觉得也还好,冬香睡了一路了,现在正好有点精神,也不想进车里。

只有春香细心,听出张管事一点话里有话,拉着两人道:“张管事说的对,咱们还是去车里吧。”端着正切了一半的梨子上了林月姚的马车。

秋香和冬香也乖乖上了装行礼的马车。

只有奶娘装作没听到。

张管事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晚了,四周树林突然跑出来好多土匪,把几辆马车围个正着。

张管事等人快速退到马车边,警惕的看着这群人,心直向下沉。

这时,围着的土匪向天一下一下举着拿刀的手,一边大声“哦哦”喊着。

突然有个大嗓门喊道:“都别叫了,老大给你们挤到外面了,快让让,让老大进去!”声音之大,像是震破了天。

“哦!哦!”的喊声一下停了,围着土匪慌乱的开始你挤我,我挤你,挤了好一会,才分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头带红抹额的英挺男子背着手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小眼睛的瘦弱男人。

小眼睛微弯着腰,低了男子大半个头,凑到红抹额男子身边,自得的道:“老大,我没说错吧?真的有好多漂亮女人,我狗二活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红抹额男子,“嗯”了一声道:“很好,回去给你记一功。”

冲另一边招了招手。

又从外面拼命吭哧吭哧挤进来一个胖子,他一张口就知道是之前喊话的大嗓门。

只听大嗓门道:“我们老大说‘此山是我们开,此树是我们栽,要从此山过,留下买路财’老大我说完了。”

红抹额挥手打他的光脑袋一下,指指轿子,龇牙道:“女人!”

大嗓门揉揉被打的脑袋,又补充道:“哦,还有女人,统统留下!”

谢海这时候站出来,拱手道:“六爷,在下海王镖局的谢海,见过六爷。”

红抹额马六爷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想了想道:“你是谢林的儿子?”

“正是,今天在下带着雇主经过此地,还望六爷行个方便。”谢海又是一礼。

马六爷摸了摸上唇留着的一撇小胡子,为难道:“按说我和你们镖局那是老交情了,怎么说也要给你这个面子,只是最近六爷我又收了一些兄弟,这多个人,就多张嘴,何况是多了这么多兄弟,今个是带着他们第一次出来干活,总不能空手而归,这样吧,你们按人头算,一人给,给…一万两银子,我二话不说就放你们走。”

一人一万两,他们有十五个人,一下就十五万两,谁出门在外能带这么多钱?

这个马六爷前面话的好听,还不是根本没打算放他们走。

谢海一时间有些被耍的恼羞成怒,还不得不憋着,脸都憋红了。

马六爷悠哉道:“怎么,大家没钱吗?那我就没办法了,我想给你们面子,但是这么多兄弟们还要吃饭呐!总要给他们个交代。”

他正要挥手让手下抓人,这时轿子里传来春香的声音:“我们给!”说完,春香把银票从马车里递出去。

众人都有些吃惊。

就连马六爷也不例外,他一万两本就是随便喊的。

张管事看那么多银票先是吃了一惊,姑小姐怎么会那么有钱?那可是十五万两啊!

他去接钱的手都有一点抖,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小心翼翼的把钱交给土匪,土匪又上交给了马六爷,马六爷数了数,对着远处的两人道:“你两呢?”

张管事扭头看去,只见是之前跟在后面的一主一仆。

两人牵着马向马车走过来,那少爷一笑道:“我们一起的。”

张管事一行人都惊呆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睁着眼说瞎话的。

“我们不认识他们。”张管事忙道。

马六爷攥着银票道:“我可管不着,我只管点人头,收银子,银子不够,你们全都得留下。”

“我们给!”春香又道,从马车里,又递出来一张银票。

张管事接过银票已经麻木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姑小姐到底多有钱?’

马六爷接过十七万两的银票,手也有点抖,他抢了那么多人,还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呀。

但是很快就把视线又移道了轿子里,那个说话的女子声音真好听,比鸟儿声音还好听,手也好看,跟白藕似的。

不舍得移开目光。

他挥挥手,一帮土匪这才让出一条道。

“既然众位给了钱,我马六爷也是守信之人,众位请把!”马六道。

张管事等人是一刻也不想停留,拱拱手就麻溜的走人。

看着马车远去,小眼睛才留恋的收回视线,道:“老大,我们就放他们离开了?多好看的女人啊!”话语里很是不舍。

“啪”马六爷一巴掌拍小眼睛脑袋上,直拍的小眼睛一个踉跄。“你小子是想让我在一帮兄弟面前言而无信,然后好继承我的老大位置吗?”

小眼睛吓坏了,连忙道:“老大,小的没想过篡位什么的,我只想抢了那漂亮的女人给老大做压寨夫人。既然老大不同意,那小的不说了。”

“那我倒是错怪你了。”马六爷眯了眯眼睛,说道:“不是说不抢,咱们不能在这抢,你附耳过来,听我说。”

小眼睛附耳过去,马六爷叽里咕噜讲了一会,小眼睛听到最后,嘿嘿笑着道:“老大放心,小的一定把人给你全带回来。”

马六爷点头,拍拍小眼睛的脑袋,道:“你很好,老子看好你,好好干,篡老子的位指日可待。”

“老大,小的真不敢啊!”小眼睛嚎叫。

“老子信你个鬼!”

第六章 被围

林月姚一行人,只怕再出什么变故,马不停蹄的一直赶路。

直到看到了一个县城才缓下速度。

谢海路上一直很自责羞愧,启程时候说的话,等于是在打包票,没想到那马六这次竟然不给海王镖局面子,翻脸撕毁约定。

还害的雇主拿大笔银钱自救,这一趟到这里就等于是失败了。

如今马车慢了下来,他驾马上前,到了林月姚的马车侧边礼貌的打了招呼,说道:“林小姐,这次是在下的错,害的大家落入险地,我们这一趟分文不收林小姐的费用,另外再给林小姐一个承诺,以后只要是林小姐需要海王镖局,海王镖局将免费给林小姐走一趟镖。”

“谢镖师不必在意,如果不是你,这次也不可能用点钱就可以脱身,赔偿就不必了,后面的路,还要继续辛苦谢镖师和王镖师。”林月姚说道。

林月姚是真不在意,她这无本买卖做了这么多年,钱多的花都花不完,能用钱解决的事,对她来说都不是事。

听林月姚这么说,谢海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拍着胸脯郑重的保证:“就算搭上在下这一条命,也要护送林小姐安全。”

说着就到了小镇门口,只见门口流民聚集,随处可见,有坐有躺,有见人就伸手索要的,还有追着行人一路哀求的,更有胆大伸手抢的,混乱成一片。

却没见到官府人员维持秩序、安抚百姓。

林月姚一行人,走过去并没人敢上前,因为在进城前,众人就把武器拿出来握在手里。

一行人手握兵器,显得凶神恶煞的,把离得近的难民都吓的一个个后退几步。顺顺利利进了城,城里景象也不比外面好多少,满大街随处可见三两流民。

春香伸出头看了一眼,就放下帘子,皱眉道:“这里的县官也不管,怎么满街都是流民?”因为小时候同样做过流民,春香现在感触最深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林月姚道。

春香问:“小姐,为什么?”

早在准备启程的时候,林月姚就让海掌柜把一路上要经过的城市道路情况,整理好给她看过,对这个倒是知道,说道:“这里没有官,只有一帮地痞,每天收租收税,这里相当就是一帮地皮代为管理。”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胡闹吗?”春香是真没想到,一个城会交给一帮游手好闲的地痞。

“前朝这里是驻兵的一个要道,这座城,只是用来驻兵之用。”林月姚揉了揉因靠坐而酸掉的肩膀,继续道:“前朝败后,到了当朝,军队移走,城便空下来,就被用来安置流民。这里因为临近水域,修建了码头通了商道,很快就繁华起来,如今虽然早已具规模,但是并没有人上报朝廷,依旧没有编入城镇。”

“那这里就没人管吗?”春香道。

“这里灾民,当初是四来镇的县官安置的,还是属于四来镇管理,但距离太远,无法两顾,本来请了一帮外编的衙役在此处管理,可是自从此任县太爷调来四来镇,此地就换成了这帮地痞。四方往来的商人,没有不被他们搜刮的,那些被勒索的人啊,还有冤无处申诉。”林月姚又有深意的笑道:“何况,你知道四来县的县官是谁的人吗?”

春香摇头道:“不知。”

林月姚也不管春香能不能听懂,自顾自道:“李尚书!李尚书是管刑部的尚书,他厉害的地方不是他的官职,而是他生了一个好女儿,他的女儿就是独宠后宫的丽妃。”

这个春香知道,应该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丽妃。

传说,丽妃因为天热不想吃东西,皇帝就独独带着她去了园子避暑,半个月没有上朝,也不办公。

就连皇后都要在丽妃面前忍气吞声。

作为丽妃的父亲,更是没人敢轻易招惹。

“所以就算这里成了李尚书的私人敛财之地,只要没有人有证据,是绝对动摇不了他的,就算有证据,也可能动不了他分毫。”林月姚道。

春香静默了一会才道:“小姐,我知道了,京城里是不是有很多人,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丽妃那样强大到不可招惹?”

林月姚有些惊讶,她只不过无聊,所以讲了这些,没想到这丫头想这么多,看来三个丫头对进京多少都有些紧张。

谨慎点是好事,但是也不能杯弓蛇影了。

林月姚自信一笑道:“我还不至于活到见谁都低人一等的地步,告诉秋香和冬香,你们也不许对别人卑躬屈膝丢我的脸。”

春香精神一震,答道:“是,小姐。”

林月姚和春香在车里讲话时。

张管事走到青衣公子身边,问道:“不知公子是哪家府上的?”张管事可没忘记那两万两银子的事。

青衣公子还没说话,他身后牵着马的小童就昂着脸道:“我家老爷是都察院严御史,哼,你一个管事也敢对我家公子问东问西的?”

张管事忙道:“不敢不敢,小人张兴是林侍郎府上的小管事。见过严公子。”

“张管事不必多礼,原来是林侍郎府上啊,那你们这次是……?”严公子问。

“小人是奉老爷之命来接府上的姑小姐进京。”这些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张管事就如实说了。

严公子脸色一阵古怪:“姑小姐?林大人的妹妹?”没记错的话,他上次进京好像见过那个林大人,已经快五十岁了吧?会有这么小一个妹妹?

“到了。”谢海这时说道。

原来是到了一间客栈前面,只见上面漆黑匾额上写着“东来客栈”。

几人刚下了马,就见街道上一阵喧哗。

有一个恶声恶气的人嚷嚷道:“让让,边上去,我告诉你们,这可是县太爷发的告示,看不懂的找人念念,看懂了就都快点滚。整天看这满眼叫花子,晦气!兄弟们走!喝酒去!”就见几个混混打扮的男人,呼喝着朝不远处一间酒楼走去。

张管事招来一个护院,吩咐道:“你去看看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护院应了一声就去了。

“严公子,那小的就去忙了。”张管事对严公子弯腰行了一礼。

转头见林月姚从马车上下来,就赶快进店里要了一间上房,先让林月姚安置了。

没过一会,打听消息的护院回来了,原来,贴的告示说,朝廷要发放赈灾银子,让流民都赶快返乡。

张管事一听就问道:“消息可靠吗?”

那护院道:“上面盖着衙门的官印呢。”

这一下张管事放心了,只要有这消息,流民很快就会离开,只要没了这些流民,路上会安全很多。

他真的很怕再出什么变故,今天差点就吓破了胆子。

又反身去了林月姚那里,把这消息说给了林月姚听。

林月姚听了也舒了口气,不管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张管家又骑着马,独自去码头,包了一条客船,定了明早出发。

一行人白天又惊又吓,都疲惫的不行,晚上很早就睡了。

这一夜很平静,并没什么事发生。

第二天几人一早就起来出发,刚走出客栈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昨天刚贴了告示,按理说,流民就算不离开往老家赶,也应该有点高兴吧?

但是这些人,却显得更绝望了,更麻木了。

几个人手放在武器上,暗中戒备着,赶着马车驶出了客栈门口。

流民中有一个人眼睛闪了闪,对旁边几十个人使了个眼色,突然大声喊道:“大家一起拦着那几辆马车,上面有好多银子和吃的!”

本来麻木的人,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的看着林月姚他们的马车,很快四面八方的人就围了上来,还有一些人没有动。

那人又蛊惑人的喊道:“赈灾的银子已经半路被人抢了,如果不想饿死的,就抢这些有钱人,抢了就能吃饱肚子,就能穿好衣服,孩子、爹娘、老婆就不会饿死了,大家上啊,先杀了他们的马。”

如今就连剩下的人也犹豫了一会,站了起来,他们倒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抢口吃的。

人多的让人头皮发麻,几人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

林月姚在马车里,厉声命令道:“冲出去!”

车夫手抖一下,看着前面的人群,却不敢挥下鞭子。

谢海见几个车夫怂的都不敢下手,知道事情紧急,他已经看出来了,喊话那个人,就是昨天站在马六爷身边的人。

如果今天出不去,不是落在难民手里,就是落在山贼手里。

他一扬手上的刀,拿着力道,一刀落下,砍在马屁股上,马吃痛,嘶鸣一声就要冲出去。

“噗”马没等冲出去,就哀鸣一声,“扑通”倒地不起。

只见马脖子上插着一只利箭。

这下是真的走不了了。

几个人被流民围着,越来越靠近,都看着他们眼露贪婪,只是暂时畏惧他们手里的刀,一时间并没有人敢直接冲上前。

谢海拿出两只飞镖,警告道:“谁要再靠近,别怪我不客气!”

他话刚喊完,一只箭朝他面门射去。

旁边的王虎,一挥刀“当”的一声响,箭被挡了下来。

谢海也不再犹豫,手一用力,飞镖射出去,两名流民倒在地上。

围着的人,静了一瞬,没再上前。

林月姚这时被春香扶着从车上下来。

王虎注意着四周,防备着暗处的箭矢。

只听见那人又在后面喊道:“大家想想饿肚子的感觉吧,早晚都要死,还怕什么,他一个人,还能杀光我们?上啊!”

第七章 空间

话说完,围在前面的流民只觉得被后面的人猛地一推,人就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林月姚看向那人的方向,闭上了眼睛,精神进了空间。

她在一定范围可以用精神力,随心意在某个地方定下标记,能把空间的物品通过标记点投放出去。

心念一动,只见喊话之人的上空,哗啦一声,砸下了一堆粮食,瞬间把那人彻底的埋在了里面。

紧接着,四处都下起了粮食雨,哗哗的响,雪花一样的大米,黄金一样的小麦。

众人都惊呆了。

见过下雨,下雪,下冰雹的,没见过下粮食的。

惊过之后是狂喜,一群人都疯了一样转身去抢粮食,边抢边硬生生往嘴里塞,不吃实在是没力气抢,大家边吃边抢,一瞬间都在忙碌,也没人管林月姚一群人了。

“快走!”林月出声,唤醒了震惊的众人。

自己转身上了装行礼的马车。春香连忙跟上去。

反应过来后,张掌柜连忙催促:“快走!快快!”

车夫一抖缰绳,急忙赶着马车就跑。

还有几个土匪冲过来想拦人,都被王虎和谢海给解决了。

几个人快速往码头赶。

码头并不在城里,而是在城外十里地处。

等到了码头,就见只有几只船零星的停在水中,并不敢靠岸。

看到他们来了,其中一个船上有人挥了挥手,船就掉头靠近岸边。

船上之人纵身一跳,就到了岸上。

张管事认出这人就是昨日见过的船主。

船主说:“你们要再不来,我就走了,太乱了,刚才这里有几只船就被流民给抢走了。”

说完催促道:“快,都把行李搬上去,咱们快点出发。”

麻利的搬完了东西,船终于驶出了码头。

秋香等人看着越来越远的河岸,松了一口气道:“终于离开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冬香道:“是挺吓人的。”

“好了,还不快去把小姐用的东西拿出来。”春香不想再提起此事,她跟着小姐,看着那些人像饿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她们,现在腿肚子还是抖的。

林月姚此刻,没形象的躺在船上简陋的客房里,闭着眼睛,意识已经沉浸在了空间里。

原本的粮食堆成的两堆小山,已经又小了一圈,如今粮食雨还没有停下,她只是控制了降落的速度,扩大了降落的面积。

如果现在停下,有许多没有捡到粮食饿极了的流民,只怕会互相抢夺,最后发生暴乱,不知道到时候会影响有多大,如果连锁效应扩散,那可真是作孽了。

所以只能下足了量。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嫌,免得让人把这这件奇事往他们一行人身上猜疑。

地里的粮食此时已经成熟,她操控着收了。

收完后精神已经快用完了,头有些晕眩。

播种只能等精神力恢复了再做了。

想当初刚发现空间的时候,她只能身体进入其中才能操控播种,收割。

如果只精神进入,操控上一会就会精神透支,晕过去。

次数多了,操控的时间也延长了,她有一次发现自己有标记的能力,她能通过做过标记的地方出去,身体就会来到了标记所在的地方,她称这为空间移动。

因为太过神奇了,除了一些秘密生意上使用之外,并没有在其他事情上使用过,其余时间也只当做运输粮食的工具。

因为某样能力使用多了,就会有依赖性,她只想脚踏实地的做个普通人,不想变超人。

当做底牌,走头无路的时候用是最合适的。

船安安稳稳行驶了两天,即将到达京城。

几个丫头从对流民的恐惧,变成对京城生活的忐忑。

林月姚也没安慰她们,安慰再多也没用,只能到了京城自己去体会。

不过这船上最焦躁不安的要数奶娘许妈妈了。

奶娘已经在这几天里体会到了林月姚对她的态度,这绝对不是要给她养老送终。

之前和她说什么去享福?

啊呸!

以为她听不懂她这话里有话吗?

吃了她的奶,不是理应把她当半个娘吗?

用了她的丫鬟怎么了?

难道就不能当提前奉养她了?

这个没有教养的小畜生,竟然忘恩负义的把她关了五六年。

奶娘边想边骂。

她本来打算路上找机会逃跑的,谁知道一路都是死穷凶极恶的流民,她不敢跑。

到了船上,她站在船上好几次,最后还是不敢跳下去,因为她不会水。

这如今到了京城恐怕更跑不了了。

所以最近奶娘一直在盼着中间能停船,只是这样的机会没等到,就到了京城。

林月姚是第一次来到这一世的京城,这个充满权利争夺,释放野心地方。

然路上有惊有险,但到达的时间比预算的日子还提前了一天,所以码头并未有林府来接的人。

船刚停下,张管事就派人赶快回府禀报。

等收拾完行李下了船,谢海和王虎也提出告辞。

虽然谢海坚定的不收这一次的费用。

林月姚还是让春香拿了钱给了两人说道:“当初是说好的,不管路上发生了什么,总算我们也平安到了京城,这钱是两位该拿的。”

谢海看林月姚打定了主意要给,最后也不敢推辞,收下了。

当初上船时就把马车给丢弃了,如今只能等府里的马车来接人了。

只是几人等了好大一会,府里的人还没有到。

张管事有点急,都这么久了,按说应该来了才对。

林月姚却不急,对张管事道:“留个人在这里等着,你带我们找个茶馆,咱们坐着等。”

张管事答应一声,带着一个车夫,吩咐剩下那个护院留下等人。

林月姚也让春香留下,带着秋香和冬香跟着张管事去了不远处的茶楼。

开在码头的店铺生意一般都不会太差,店里座位快坐满了人,还有一个说书的老先生,吐沫横飞的说着:“那贼人虽然被擒,嘴上还不肯投降,咱们铁枪小王爷,长枪一抖“呔”,直射那蛮子将军面门……”他说热闹,下面人看的也热闹,起哄声不断。

张管事问:“小姐咱们去楼上吧?”楼上因为价钱比楼下贵,所以人少,比较雅静。

楼下实在没座位了,林月姚就点头,上到楼上。

楼上确实宽敞幽静,站在护栏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热闹的人群,对现在没看惯高楼大厦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很不错的感受。

只是上面还倚着栏杆站着,一个气质像是小说男主角的男人,长相只看到一个侧脸,鼻梁挺直,下巴线条优美。

似乎是察觉到林月姚的视线,便扭头看过来,眉眼冷峻,脸部轮廓分明。

确实很好看,很俊美。

但是林月姚却从他转头一瞬感觉到了一种血腥的煞气,她的精神力现在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很多,对危险是很敏感的。

收回视线,找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下。

店小二拿着茶壶上来,倒了一杯茶放在林月姚面前,放下茶壶走了。

林月姚招呼秋香和冬香:“你们也坐,还有张管事,你也坐。”

张管事忙推辞道:“不不,小的站着就行,小姐不用管小的,小的站着自在。”

见他这么说,秋香和冬天也不敢坐了。

林月姚也随他们了。

既然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在外人面前不那么特立独行,对两个丫头也好。

没一会从楼梯上上来一个随从打扮的男子,他走到俊美男子身边,恭敬的弯腰在俊美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俊美男子就直起身来,带着随从走了。

真好看啊,很有味道一个男人。

林月姚感叹。

她纯粹是在见到美女帅哥那种对美貌的欣赏。

不过,林月皱着眉想着刚才那个侍从的话,赈灾银难道真被劫走了?

本来以为,赈灾银子被劫只是那帮山贼传出的谣言,没想到却是真的。

她自从精神力强大之后,耳力也越来越好了,她也很困扰,有些话,实在是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又听了说书先生说了两段,才有人来报,府里人到了。

林月这才出了茶馆。

等到了码头,就见春香旁边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脸盘妇人。

等看到了张管事,就用挑剔的眼神看向林月姚,这个被遗忘了的老太爷的老来女。

林月姚淡淡的眼神扫过去。

那妇人忙垂下了头,这是个很自然的动作,等反应过来,那妇人就有些惊讶,这个女孩根本不像一个没有人教养的孩子。

她换上了一脸笑颜道:“老奴姓刘,拜见姑小姐。”

她行了一礼,又道:“夫人早盼着姑小姐,这几天啊,一直问,刚才有人回来报说姑小姐来了,就赶忙派了老奴来接,只是老奴年纪大了脚程慢,给耽搁了,让您多等了,请姑小姐责罚。”

“看刘妈妈说的什么话,我有什么好怪罪的?咱们走吧!”说着,林月姚坐就要上轿。

对着这些人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事,还是找她们主子好用。

刚抬起脚,就听见一串骂声:“你们两个贱蹄子,放开我。”

抬眼一看,就见伺候奶娘的两个小丫鬟狼狈不堪的绑着奶娘从远处走回来。

她们抓着挣扎谩骂的奶娘,来到了林月姚面前。

第八章 林家

两个小丫鬟互看一样,忐忑的开口道:“小姐,奶娘乘机要跑,我们就…就找了一根绳子,把,她绑了。”

“做的好!”林月姚称赞两人道。

两个丫鬟顿时忐忑不见了,眉开眼笑。

“小姐呀,我不是逃跑啊,我只是要去如厕,您快让他们放了我吧。”奶娘哭求道。

林月姚不理会她的喊叫,继续对两丫鬟道:“一会一人去找春香领十两银子,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也不会忘记。”

两个丫鬟高兴的要跪下磕头,可是手上又不敢把奶娘放了,只能嘴上道:“谢谢小姐的赏。“

林月姚看了奶娘一眼道:“既然奶娘喜欢被人绑着走,那就走把。”

说完转头就上了轿子。

奶娘顿时开始骂起来,一会骂丫鬟,一会骂林月姚,嘴上污秽不堪。

“把她嘴给我堵上。”林月姚在轿子里淡淡的吩咐。

顿时清净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奶娘骂的话实在是污耳朵。

这一串事情下来,把刘妈妈都听的呆住了。

一出手就是十两?她做了一辈子伺候人的奴婢了,开始做小丫鬟时的赏钱也就一到二两银子,十两!就算如今的她,也得不到。

而且刚听姑小姐叫这个妇人奶娘,再仔细一看,不是正是许妈妈吗?

她是伺候林夫人的老人了,这个姑小姐她是看着出生的,刚生下来,作为续弦的老夫人就血崩死了,但当时的老太爷疼这个老来女跟眼珠子似的,什么事都亲自过问,丫鬟奶娘也是亲自挑选最好的。

怎么这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奶娘落得了如今这个样子?

更令她惊讶的还要数林月姚,这气势,比当家了几十年的夫人也不差。

到底是谁把她教导成了这样出色的一个姑娘?

刘妈妈带着满肚子的惊疑,跟在轿子后面回到了林府。

到了林府,轿子要经过大门口,打算从小侧门进府的时候,林月姚突然道:“停下。”

轿夫听话的把轿子放下,林月姚下轿,对张管事道:“你去把你们老爷叫来。”

刘妈妈不知道林月姚想干什么,听说要找老爷,忙道:“老爷不在府中,在衙门上差呢。姑小姐咱们快点进去吧,夫人还等着呢。”

“那就去衙门叫吧,就告诉他,有人自称是他亲娘,现在此人找上门来了。”林月姚不在意的道。

“啊?”张管事和刘妈妈都惊了。老爷的亲娘不是早就入土为安了吗?不然也轮不到姑小姐的亲娘嫁过来了呀!怎么如今又出来一个敢自称老爷的亲娘的人?

张管事跟了林月姚一路了,他知道这个姑娘不是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的性子。

估计是夫人的刁难和羞辱惹恼了她。

怕闹得不可收拾,就应了一声,赶快去找老爷了,关于夫人的事儿,还是让老爷来处理吧。

等张管事走了。

林月姚指指小侧门,吩咐冬香:“去府里给我搬一张凳子来。”

“是,小姐。”冬香“噔噔噔”从开着的侧门进了府。

看门的婆子看到了是和刘妈妈一起的,也不敢拦着。

过了一会,冬香艰难的搬了一个靠背椅出来,秋香忙上去帮忙抬了过来。

“哎哎!那可是老爷前院客厅的椅子,不能搬,不能搬的呀!”刘妈妈喊着,只觉得这些人就是强盗。

却没有人理她。

冬香把椅子放下,气喘吁吁道:“小姐,你坐,这个舒服。”

林月姚坐下摸摸冬香的小脑袋,笑道:“干得好!”

得了夸奖,冬香傻乎乎的嘿嘿笑。

一群人跟着她在这里等。刘妈妈站在门口心中焦急,她看出来了,这姑小姐是要闹事啊。

这要是闹开了,让别人看了笑话,夫人能饶了她?

刘妈妈叫了跟着她来的小丫鬟,让她赶快进去给夫人报信。

只是府里人信还没送出来,就听见“吱呀”一声,门前的大门开启半扇,有一个三十多岁皮肤微黑,只有上唇留着短须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斯。

他见到门口站了一大堆人,却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悠闲的坐在那里,后面用绳子绑了一个人,旁边还站了一个认识的人。

不由奇怪问道:“刘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刘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回三老爷,这是刚接来的姑小姐。”

林三老爷瞪大了眼睛看了林月姚一会,不敢置信的道:“你是月姚?”

“见过三哥。”林月姚站起身见礼。

“快起来,见了哥哥别这么多礼。”赶忙上前扶起林月姚。

感叹道:“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走路还老摔跤,如今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又对刘妈妈道:“怎么,主子来了,还拦在外面不让进的?”

“老奴不敢,是姑小姐说要见了大老爷才进府。”刘妈妈忙解释道。

她现在后悔死了,为什么之前没劝着夫人,如今遇到硬茬子了,真是出师不利啊。

林三老爷拉着林月姚道:“月牙儿,你别怕,走,我带你进去。”

林月姚轻轻抽回手,指指那个小侧门,对林三老爷道:“今天不问清楚,我是不会从这里进。”

林三老爷一看那府中下人进出的小侧门,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着这个肃穆着小脸,气鼓鼓的小姑娘,顿时对林月姚道:“好,咱不进就不进,三哥陪你一起等。”

转身对小斯道:“去,也给爷搬个凳子来。”

小斯答应一声就转身去了。不过凳子没搬来,林大老爷骑着马回来了。

到了大门口一下马,大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下人,接过林大老爷扔过去的缰绳,就把马牵了进去。

林大老爷看到门口或坐或站那么多人,就大步走了过去,对着林月姚笑着道:“月姚来了啊,接到你们启程的消息,我这一算,还以为你们明天到呢,没想到居然提前了一天。”

林二老爷埋怨道:“大哥,你派人接月牙儿来,竟然不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亲自去接啊。”

“我也是最近的事太多,给闹忘了。咱们别站门口说话了,先进府吧。”林大老爷道。

“不急,在进府之前,我想问大哥几句话。”林月姚道。

林大老爷叹口气,指着刘妈妈道:“这个自作主张的奴才,我会交给你大嫂惩罚,给小妹一个公道。”

林月姚摇头,一双清亮黝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林大老爷,问道:“我想问的是,大哥让我以什么身份进府,是大哥的妹妹?还是即将被你随着找个夫婿嫁了的妹妹?或者是为了面子,不得不接我回来?然后扔给你妻子羞辱的妹妹?”她说的直接,极不客气,一点面子没给林大老爷留。

林大老爷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逼他表明态呀,很有意思的一个妹妹,他不在乎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因此说道:“你就是大哥的妹妹,别想那么多,只要你不同意,没人敢把你随便嫁了。”

至于大夫人,他却没说。

这份保证她是非常满意的,她要的就是别让人在婚事上给她添堵。

既然得到了满意答案,林月也展颜一笑,福身行礼道:“见过大哥。”

“你这丫头刚才不见礼,难道是不想认我这个大哥?”林大老爷也笑道。

“大哥说笑了。”林月姚道。

她又拉着林大老爷和林三老爷爷到被绑着,堵住嘴的奶娘面前道:“我给两位哥哥介绍个人,这个人呢,从小就对我说,她是咱们的娘,是我爹的妻子,我要孝敬她,每个月哥哥给的二两银子,我要孝敬她一两八,房子她住上房,我住侧房,三个丫鬟要孝敬她两个。我就这样孝敬了她三年。”林月姚伸出三根手指,俏皮的道:“如今见到了几位哥哥,也该哥哥们尽尽孝道了,我就不管了。”

这下林大老爷脸黑了,就连林三老爷脸都黑了。

鬼的孝敬!

他们现在只想把这个不要脸的妇人一刀砍了。

“来人!”林大老爷吼道,指着奶娘道:“奴大欺主的老货给先我关起来,稍后再处置。”

立刻有两个人跑出来,拉着呜呜叫的奶娘走了。

喊完了,林大老爷回过味来了,这就是个坑啊,怪只怪他听到母亲两个字就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觉得这妇人是在侮辱自己的母亲,怒上心头,没仔细想。

如今仔细想想林月姚的话,深意颇多啊。

这第一层,特意说明了二两银子,这个深意就大了,如果他这个做哥哥疼她,给她二两一个月,吃穿都不够,不是让他自己打脸吗?如果不是给二两,那钱去哪了,谁克扣了?

第二层意思,交代了她过的日子不容易,等于诉了苦,高明之处是让你察觉不到她是在诉苦,给你一个不得不抓的线头,还让你自己琢磨,越琢磨越愧疚。

第三层意思,最后拿奶娘的话来恶心他们这些做哥哥的。

看来对他们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是怨言颇多啊。

这真是,拿一个奴才,把该说的都说了。

而且她说养了奶娘三年,应该不是最近的三年,是什么时候的三年?真是不解的地方越想越多

这个妹妹有意思,不知道一个人在老宅怎么成长成如今这样。

第九章 进府

看来还要派人去查查。

刘妈妈在旁边听了林月姚的一番话,头发都要炸了,缩了缩脑袋,把头埋到了胸口。

林月姚只是笑眯眯的看了心虚的刘妈妈一眼。

“大哥,我就先回了,就不去打扰大嫂。”对林老大说完,林三老爷又对林月姚道:“月牙儿也舟车劳顿一路了,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就去我那里坐坐,让你三嫂给你做好吃的,我们就在西院,不远。”说完还指了指西边。

林月姚点头,说道:“那三哥快去忙吧。”

随着林大老爷进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雕花影壁,过了垂花门,走上了抄手游廊。

林大哥问道:“怎么样,来的路上还顺利吗?”

“还好。”林月姚道。

“没事就好,前天还接到消息,说那一路上都是流民,我还怕你们路上不太平。”林大哥呵呵笑。

到了游廊尽头,就是正院,门口守着两个小丫鬟,探头出来看他们一眼,忙又缩回去。

等到了门口,就只见剩下一个小丫鬟,几人迈过门槛,没走两步,堂屋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瘦长脸的年长贵妇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到林大老爷,笑着招呼道:“老爷回来了。”

又看向林月姚,对她笑的慈祥和蔼,快步上来拉着林月姚的手,欢喜道:“这就是月姚妹妹吧,真是女大十八变,看现在出落的多好看,就是在这京城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

林月姚抽出被拉着的手,蹲身行礼道:“见过大嫂,大嫂缪赞了,听人说,只不过比较像父亲而已。”

林大夫人:“……”

这让林大夫人怎么接?难道还能夸自己的公公不成?

林大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笑着说:“夫人还是请姑小姐进去说话吧。”

“啊,对!看我这一高兴就忘记了,怠慢了妹妹,快进屋。”

一进屋就感觉到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极淡的檀香气。

林月姚也不客气,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天羽和天奇他们呢?”林大老爷向屋内张望。

林大夫人亲自拿起茶壶给林大老爷倒了一杯茶道:“别看了,天羽和天奇早上就出去了,雨灵着了风寒,正歇息着,只剩雨萱一个,我就没让她来。反正妹妹又不是只住一两天,姑侄见面也不急于一时。”

又倒了一杯茶给林月姚:“妹妹说是不是?”

“好了!”林大老爷把茶杯在桌子上一放,打断了林大夫人的询问,直接吩咐道:“月姚赶了几天路了,该让她早点休息,住处可准备了?”

“已经收拾好了,在竹文居,那里一片竹林,风景宜人,妹妹一定喜欢。”林大夫人笑着说。

却没想道林大老爷否定道:“不妥,那里太过偏僻,她一个小女孩子如何能住?”

林大夫人顿了一下道:“那怎么办?如今只剩下那一处还空着,总不可能去园子里和雨灵雨轩她们一起住吧?”

大老爷想了一下道:“雨晴的院子不是还空着,收拾收拾就给月姚住吧。”

“不行!”林大夫人猛地扭过头去,头上发簪上的玉坠拍打在她的额头上,不顾林月姚在这里,就瞪眼质问道:“那院子给了月姚妹妹住,等雨晴回来住那?”

“雨晴都出嫁几年了,一年才回来一两次,跟妹妹们挤一挤不就行了。”大老爷道。

“我不同意,雨晴才嫁了几年,家里就没了她的院子,她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以后只怕更少回来了。”说起已经嫁人的大女儿,林大夫人眼睛都湿润了,和大老爷争执的寸步不让。

林月姚看了一会,无奈的开口打断道:“大哥大嫂不用为我的事争吵,我是长辈,也不合适抢侄女的院子,就竹文居吧。”

当着妹妹的面和妻子争吵,大老爷有些尴尬。

林大夫人拿帕子沾了沾湿润的眼睛道:“这京城居大不易,府里住的紧巴巴的,实在是委屈妹妹了,我这就带妹妹过去。”说着就要起身。

林月姚推辞道:“不必麻烦大嫂,叫个小丫鬟带路就行了。”

等林月姚跟着婆子出了院子,大老爷就沉着脸对着屋内的丫鬟婆子道:“都出去!”这一声,把林大夫人吓了一大跳,丫鬟婆子也都一个激灵没反应过来。

“我叫你们出去!”林大老爷又沉声道。

众人不敢耽搁,都匆忙小跑出房间。

等屋里就剩下林大老爷,和林大夫人时,林大老爷一掌拍在梨花木的小几上,“啪”的一声,屋外的丫鬟婆子,被震的面面相窥,都噤若寒蝉。

林大夫人被这突来的一声,吓的眼皮子一跳,猜想因为刚才的争执惹的他不快了,道:“老爷,你何必为一点小事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小事?你一直以来对我的话阴奉阳违,处处糊弄我,十年前我就说把月姚接过来,你说孩子小,丫鬟婆子伺候不好,怕路上出什么闪失,还说你都安排好了,吃喝不缺,一个月给拨给他们二十两银子?我信了你,就不再多问。八年前我又说让你把人接过来,你对我说天气太热,暑气重不易上路,等天气凉爽了,再派人接,还说你已经派人会去看过了,小孩子过的很好,让我不要担心。”林大老爷瞪着眼睛看着林大夫人:“事实呢?你每个月只给了二两,也根本没派什么人去看?任由一个孩子被一个仆妇欺凌!怪不得我做梦都梦到老爷子生气的拿着鞭子来抽我,如果不是我派人去接,我此时还被你蒙在鼓里?”

“江玲玉,我亲妹妹的事上,你都敢如此糊弄,这么多年来,我真不敢想你有几句话是真的?”

林大夫人开始还是心虚的,听到后来就满心委屈,红着眼睛道:“我自从嫁到你们林家,就开始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我没一点怨言,还不得不叫比我还小两岁的王乔宁做婆婆,我也认了,后来林家卷进当今和三王的那场夺嫡之争,你父亲被先皇免了爵位,也罢了官,朝廷收回了赏赐的宅邸,我们不得不回到老家,路上你爹就病倒了,妯娌三个,是谁怀着孩子还要在床前伺候?你爹死后,你们个个消沉,事事不管,又是谁给你们操持?再后来当今登基,你被复用,你们兄弟三倒是好,一起进了京,把我们孤儿寡母丢在老宅,是谁一路提心吊胆的带着孩子妯娌进京,还差点遇到了土匪丢了性命。如今,为了一个后娘生的妹妹,你竟然说我欺瞒你?你还有没有良心?”说着说着眼泪直流。

林大老爷听着,也想起以前那段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心也软了起来,生活了几十年夫妻了,如何能没有感情,再仔细一想这几十年,府中被她打理的处处周到,井井有条,也就林月姚这件事上做的不妥当。

就缓和语气道:“不管怎么说,那是老爷子疼爱的闺女,他临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她,我却没有做到,你让我百年后如何有脸面见老爷子?我这个做哥哥的养她一口吃的钱还是有的。算了,以前的我不再追究了,我只希望你这个做大嫂的,能有个做大嫂的样子,不要总是为难一个孩子,还有那个刘婆子,该罚的罚了。”

林大夫人听到这话也就见好就收,擦了眼泪说道:“知道了,她也说是一时疏忽,我罚了她两个月的月钱。”

林大老爷看了林大夫人一眼,没再说什么。

林月姚带着春香等人跟着一个婆子过了抄手游廊向西边走去,过了一个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个小花园,门口种着成簇的红色朱槿,再往前走拐上一条向北的青砖小路,路两边种着一些低矮的灌木植物,顺着小路一直向北走,中间经过个小池塘,又向东去,一直到了偏僻的东北角,看到了一片幽密的竹林,有一条石板路一直通向竹林里面。

竹林里面用青砖砌成的小院子,里面坐落着一个精致的两层小阁楼,飞檐翘角,红砖青瓦,只是墙壁斑驳,似乎年代颇久。

此地环境幽静清净,林月姚还是颇为满意。

让林府的丫鬟和粗使婆子把行李搬进了屋。

那带路的婆子对林月姚道:“夫人见姑小姐带的人都是贴身伺候的姑娘,就分了两个小丫鬟,给您打扫擦抹干点粗活。”说完对着两个搬完东西的小丫鬟招手,对林月姚道:“一个叫白慈,一个叫青芝,都是刚招进府没多久。”

又对两个小丫鬟道:“还不来拜见姑小姐,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伺候。”

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忙跑过来跪下给林月姚磕头拜见。

春香送走了婆子,就派遣小丫头开始干活,屋子基本已经打扫过了,只不过比较不精心,又带人去院子一口井里打了水,又擦抹了一遍,等粗略的收拾停当,已经快到晚上。

第十章 竹林

刚准备带着白慈去厨房取饭,就有婆子亲自送过来了,那婆子吩咐小丫鬟把饭菜摆放在圆桌上,还笑着道:“奴婢是灶上的管事,姓苗,姑小姐可以叫我苗婆子。姑小姐刚到府上,夫人怕您路不熟,让奴婢把饭菜给您送来了,因不知道姑小姐的口味,就挑了几个觉得不错的给您做了几个,您尝尝合不合口味,如果不合口味,想吃什么就尽管吩咐奴婢,再让厨房给您做。”

菜品还是比较齐全的,五六个盘子,荤菜素菜点心都有,香气扑鼻,摆盘精致。

春香笑着对那婆子道:“麻烦苗管事费心了,这都是我们小姐爱吃的,请替我们小姐谢谢大夫人。”掏出二十两银子塞到苗管事的手里,说道:“初来府上,以后还有很地方要麻烦苗管事,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心意,请苗管事不要推辞。”又掏十两塞过去道:“这个拿去,麻烦苗管事请厨房里的人吃酒用。”

苗管事攥紧了银子,第一次接这么多主子的赏钱,苗管事心花怒放,她一个月才三两银子的月银,再加上厨房夫人管的严,捞不到多少油水。

如今她只是跑了一趟,就拿了几个月的月钱,如何能不开心。

收好了银子,苗管事脸上笑开了花,露出两排牙齿,恭恭敬敬的道:“奴婢谢姑小姐赏,姑小姐别跟我们客气,有什么尽管吩咐,只要有银子,这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我们都能给姑小姐做好送过来。”

送走了苗管事,等春香转身回屋,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一天下来真是累个够呛。

林月姚拿起筷子,对几人道:“都坐下来吃饭吧,趁着天还没黑,吃了收拾完早点休息。”

几个丫头有些犹豫,互相看一眼,春香说道:“小姐,还是你吃完,我们再吃吧。”林府的丫鬟都规规矩矩的,她们再和小姐上下不分的,如果让别人看到了,肯定要说乡下来的没规矩。

林月姚筷子顿了一下,想了想道:“今天就一起吃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听林月姚这么说,春香几个也不再推辞,都坐下来开始吃饭。

冬香吃了一口炖猪蹄,纳闷的说道:“小姐,这京城的厨子,怎么还没杨大爷做的菜好吃呀?”

林月姚吃饭不理她。

春香笑道:“你可知道杨大爷以前是做什么的?”

不知春香为何问这句话,冬香呆愣愣的问:“杨大爷以前不也是做厨子的吗?”

春香扒了一口饭,嚼吧嚼吧咽了,才点头说道:“对,这杨大爷以前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叫……叫……醉一楼,他是那里的掌勺,醉一楼的招牌还是被杨大爷的手艺打响的,后来收了一个徒弟,杨大爷毫不藏私尽心教导,谁知道这徒弟狼心狗肺,最后竟然向杨大爷下药,虽然不致命,手却抖的再也颠不动勺子,杨大爷心灰意冷之下就回了老家,在半路上积攒的积蓄却被人偷了,身无分文之下只能乞讨,最后都快被饿死了,幸好呀被我们小姐遇到,听说他以前是个大厨,小姐就要请他回家做厨子,杨大爷开始不愿意,还给小姐看他发抖的手,说自己做不了菜了。”

冬香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那个总是乐呵呵的杨大爷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见春香不说了,就催促道:“春香姐,你怎么不说了,后来怎么样?”

秋香这时也插嘴道:“真没看出来,我看杨大爷平时炒菜,没有问题啊,他的手是怎么治好的”

吊足了胃口,春香继续说:“小姐就说,你右手不能使不还有左手吗?然后杨大爷哈哈大笑两声,就跟着小姐走了。”

冬香听了不解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啊?杨大爷难道自己想不起来用左手吗?”

林月姚放下筷子擦擦嘴,解释道:“他做一辈子菜,用惯了右手,突然再也不能用了,再加上徒弟的背叛,老板的翻脸无情,几重打击之下,信心尽失,只会意志消沉,很难那么快想起自己的左手。”她说完,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突然道:“被你们这一提醒,我觉得开一间酒楼也不错,等杨大爷到了京城,免得他太闲着。”

几个丫头拿着碗面面相窥,这说着说着怎么就要开酒楼了?小姐不是一直都开粮行的吗?不会是小姐要给杨大爷出气吧?

林月姚站起身到了院子里,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西边的云被染的红灿灿的,也染红了林月姚秀丽精致的面庞。

她抬步出了院子,在竹林里漫步走着,静谧中只有竹叶轻微的莎莎声。

“哑”突然上空一声尖利的鸟鸣声,一个黑乎乎的物体就要兜头砸下,林月姚慌忙一躲,那东西“噗”一声砸在了地上,只见还在扑棱。

活的?定睛一看,是一只乌黑乌黑的鸟,“呱呱”此鸟还在叫着,听着熟悉的叫声,原来是只乌鸦。

它此时突然就不扑棱了,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只是一双黑豆似的圆眼睛定定的望着林月姚。

林月姚抬脚想走开,只是她稍微一动,这小东又开始往她脚下扑棱,虽然扑腾的欢腾,一只翅膀却无力地垂着。

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就是收养小可怜的命,怎么个个都往她手里撞。

认命的拿出帕子,想要把这只乌鸦抓起来,只是她一伸手,它就拼命拍打翅膀,抓了几次无果,没办法只能对着竹文居喊冬香。

冬香答应一声很快就出来了,当一看是要抓一只乌鸦,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小姐,这是报丧鸟,太不吉利了,怎么能抓它呢?您要是喜欢,我改天帮小姐抓一只喜鹊吧,那养着好,喜庆。”

林月姚道:“它只是叫声难听而已,在海外的一些国家,乌鸦是被称为神鸟,是要受到国民百姓保护。”

又指了指它的翅膀道:“你看,这只鸟只是翅膀受了伤,咱们先抓起来,伤好了再放它走。我又不养,你怕什么?”

此时乌鸦又安静的躺在那里不动了,只是眼睛还看着林月姚,见她指过来,还向她探过头来。

林月姚心中一动,蹲下身,伸出手慢慢向它靠近,最后直至手指挨到它漆黑的羽毛,乌鸦突然张嘴“呱”一声嘶哑的鸣叫冲进耳朵里,因为离得近,显得格外尖锐刺耳,吓的林月姚一抖,差点就收回手。

最后直至轻轻把它抱进手中,它还是毫无挣扎,乖乖巧巧的待着。

冬香也凑过来,惊奇道:“小姐它好乖哦。”

林月姚笑道:“你可别小看它,它是极为聪明的一种鸟类,有人说,这种鸟类还会数数,大概能从一数到七。”这是她在前世偶然看过的一个小文章,说是有人实验出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冬香看着乌鸦,不可置信道:“真的?它真的会数数啊?那也太聪明了!”也不管乌鸦是不是不吉利了,她也想伸手去摸一下它顺滑的羽毛,却被乌鸦“呀”一声差点用尖嘴啄个正着。

快速收回手的冬香,心有余悸的扁嘴道:“原来它这么凶,小姐,你可小心点。”

回到院子,吩咐冬香去拿一块干净的棉布,又给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刺伤的伤口上了一点外伤用的药,就包扎了起来,药是人用的,就是不知道对鸟类有没有用。

家里也没鸟笼子,就用一个小筐垫了一些碎布把它放里面,明天如果走了就走了,没走就继续养着。

吩咐冬香去找一点鸟儿能吃的食物,等冬香走了,林月姚从空间里取出来一小撮小麦放进窝里,记得这小东西是吃生肉的,粮食也不知道吃不吃。

谁知道还没等林月姚转身走,它竟然探出头一个一个都吃了,既然吃小麦就又抓了一点给它,然后就不再管它了。

小阁楼一层中间是一个厅堂,两边,每边有两个房间,正好春香三个收拾一下住在一楼,楼上有三间房,中间有一个雕花月亮门互通,一边是卧室,中间的是书房,还有一边房间门口挂着布帘,里面摆放一些物品,都是极为宽敞的。

房间也没什么摆件,多宝阁上只有一个小白瓶上面插着几朵半开的芙蓉花,书架边上摆着一个花鸟白底的落地瓶,整个看着显得空落落的,一点不像是一个闺阁小姐的房间,更像是一间暂住的简陋客栈。

可不是就是客栈吗?暂住而已。

林月姚对此也没什么介意的,林大老爷也只是哥哥,又不是父母,也没义务非要体贴的照顾她。

更何况,林大老爷也不欠她的,而她却是偷渡而来,占用了人家妹妹身体的异乡之魂,严格说起来,是她欠原主的赠身之恩。

收拾房间的秋香也觉得房间太简陋了,就道:“小姐,要不,咱们自己去买点摆设?”又后悔道:“早知道把家里的都带来了,那些可都是顶好的东西,小姐当初买来可都花了不少钱呢,就这样白白丢在那边了,也不知道要便宜了谁?”

林月姚打趣道:“我们秋香,如今真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第十一章 桂花

秋香也以一种无奈的语气回道:“没办法呀,遇到小姐您这样不把银子当银子花的,我们做丫鬟的总要多盘算盘算,免得被小姐您败光了家,带着我们蹲在墙角喝西北风去。”

“放心吧。”林月姚指指秋香,笑道:“在小姐我败光银子之前,肯定先2把咱们秋香给找个有钱的夫婿给嫁了。”

没想到林月姚来这一句,秋香羞红了脸,不管不顾的嚷道:“我才不嫁人呢!”

林月姚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不过,就算是暂住,这样空落落的也不是回事,如果要买东西的话,还是等几天吧,自己刚来就去大肆购买,这不是打哥哥嫂嫂的脸吗?

只是这个大嫂,林月姚不免深思,她感觉到对方对她有些敌意,这样的敌意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但这又是为什么?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早在十多年前的原身,当时原身才三岁,一个三岁孩子不可能惹到大夫人,如果是这样,那最大可能就是上一辈人。

林月姚猜想可能是原身的母亲之故,不是个人恩怨,就是家族恩怨。

只是自己对这些了解的太少了,看来还要慢慢打听打听。

此时林大老爷刚和林大夫人一起用过饭,就去了前院书房。

张管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了礼,林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说道:“说吧。”

张管事偷偷看了林大老爷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小的是先说重要的,还是从头说?”

林大老爷仔细的看了张管事一眼,顺手拿起书桌上的一个印章把玩着道:“看来路上发生了不少事情啊?先说重要的吧。”

“是的,老爷,我们出发的第二天,遇到了五冈寨的土匪,我们被土匪包围,对方要求我们一人拿出一万两,才肯放我们走,最后姑小姐出了十七万两才脱身。”张管事道。

林大老爷是吃惊的,忙问道:“她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张管事却道:“老爷,请让小的讲完再给您解释。”

林大老爷没想道接下来还有,而且还是个大雷,此时只道:“那你接着讲。”

张管事道:“我们赶到无名镇,就是四来镇往西,前朝用来驻兵的那个小城,当时满城流民,正好见到有人贴县衙的公告,说是朝廷要发一赈灾银子,我们在客栈住了一晚,大早起来就出发准备去码头转水路。不知那波土匪为什么又变卦了,煽动流民,散布谣言说赈灾银子被劫,流民绝望之下,听土匪说我们身上有吃的,就把我们给围了起来要抢夺,只是在紧要时刻,天空突然大片大片的降下好多粮食。”

林大爷以为自己听错了,坐直身体问道:“你说什么?天降粮食?”

张管事点头:“是的老爷,天降粮食,小的亲眼所见。”

林大老爷突然猛然站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自己眼花?”

张管事肯定的道:“小人真的亲眼所见,老爷如果不信,可以询问跟我一起去的赵护院和孙护院。”

林大老爷对外面扬声道:“去把赵护院和孙护院叫来!”

外面人随后答了一声:“是!”

林大老爷背着手在屋子里迈着步子走来走去,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张管事问道:“后来呢?”

张管事道:“后来我们趁着流民为了粮食忙乱之际,就离开了。”

林大老爷又沉吟了一会,这时两个护院已经到了,等从两位护院口中得到了证实。

立刻吩咐张管事:“派人快马加鞭连夜去打听清楚,粮食雨下了多久,下了多少粮食,流民了情况,还是当地官府的反应,要速去速回。”

张管事忙应了一声:“是。”就匆匆去安排了。

林大老爷也快速出了府,骑上马向张阁老府的方向去了。

第二天一早,给各院送热水的就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三十两银子起到的作用,刚洗漱完,昨天跟着厨房苗管事来过的两个小丫鬟,就提着食盒进来了,见了林月姚恭敬地行了礼道:“苗管事说,姑小姐和几位姐姐刚来,地儿不熟,让奴婢暂时先送着,等几位姐姐在府上熟悉了,再自己去取。”

春香请两人代为感谢了体贴的苗管事,一人赏了一两银子。

回来还对着林月姚感叹道:“这有银子啊,就是方便!”

林月姚点头,道:“这些都不能省的,能舒舒服服过日子,花一点小钱倒没什么。”

来到屋檐下,看到那只乌鸦竟然还在,只是一直安安静静的未叫出一声。

察觉有人来了,抬起小脑袋看来,然后对着林月姚轻声“呱呱”叫了两声。

林月姚又对它撒了一点粮食。对着院外打扫的小丫鬟青芝道:“你等会去厨房要一点鲜肉来喂这只鸟,再弄一点水。顺便去前院管事那里要一个大点的鸟笼子。”

青芝忙答应了一声。

用过饭,又等了一会,林月姚吩咐春香带上要送给大哥大嫂的东西,就去了林大夫人的住处。

刚到林夫人住处的院子,就见几个管事媳妇走了出来,几人见了林月姚,见其身后跟着几个丫鬟,虽然都不认识,但也听说昨天府里来了一位姑小姐,都上前拜见,其中就有厨房的苗管事。

林月姚点点头,并未多说,就进了院子。

门口的一个小丫鬟见了林月姚,赶忙进去禀报,很快就又出来,对林月姚道:“夫人请姑小姐进去。”伸手帮林月姚打了帘子。

林月姚走近屋子,屋子里并不是只有林大夫人一个人,她下手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妇人打扮的女人,上身一件月白色暗纹绣花褙子,下身湖绿色绣牡丹纹纱裙,头发随意挽着,上面簪着一只白玉珍珠发簪,看半边脸,柳眉杏眼,端得好相貌,再看另一边脸,就显得有些不对称,原来两只眼睛一双一单。

这真是一只眼睛,让容貌减不少的分,如果在前世,割一只双眼皮或许还是个大美女。

林大夫人招呼道:“月姚来了啊,快坐吧。”转头对边上的妇人道:“这个是老爷的妹妹,昨儿刚到府中,你来见见吧。”又指了指妇人,对林月姚介绍道:“这个是张氏,老大天筠的媳妇儿。”

林月姚敏锐地注意到,林大夫人对她们两边介绍时,逃避了辈分的称呼,似乎是不愿意让对方对她以长辈相称。

这个现象早在昨天就发现了。

大概是早就听说了有这么小的一个姑姑,张氏面不改色的上前行了一个福礼,口中道:“侄儿媳妇见过姑姑。”

林月姚安安稳稳的坐着,她用余光一直注意着林大夫人,当注意道这句话,林大夫人的眼角似乎抽了一下,随后眼睛不自在的眨了眨。

更确定了这个猜测,林大夫人是真的不想对方称呼她这个长辈。

她伸手轻轻扶了一下张氏,稚嫩的一张脸,却带着长辈的和蔼模样说道:“不必多礼。”

等张氏起来了才继续道:“我刚来,很多事都不懂,没想到今天能遇到大侄儿媳妇,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这里有些小玩意,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春香拿出一个红木盒子,递给林月姚,林月姚又给张氏。

张氏接过退到了一边。

林月姚对林大夫人道:“十多年前的事月姚都不记得了,这次来京城也不知道给哥哥嫂嫂带些什么礼物,一日突然做梦,梦到爹爹蹲在正屋院子里种桂花,第二天想起这个梦,就跑去看,一打开院子,就看到开了一树黄灿灿的桂花,未到花开时,花却已经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爹爹他老人家想哥哥嫂嫂了,所以才托梦显灵,让我带些桂花来,以解他老人家相思之苦。”

说完转头对春香道:“把东西拿来。”

林大夫人眼皮又跳了跳,见春香要出去就忙出声道:“不用不用,妹妹的心意我和你大哥已经知道了,放在院子里,等会让丫鬟去收起来就好。”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是提醒他们,别忘记了老爷子的嘱托呢。

真没想到,王乔宁那个蠢货,竟然生了一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

她故意把这孩子抛弃在老宅,交给一个愚蠢的仆妇养大,却还是没毁了她,这是天意吗?

林月姚抬抬手,春香又拿出一个黑布小包裹,她对林大夫人道:“刚才的桂花是我替爹爹带给哥哥嫂嫂的,这个是我送给嫂嫂的,只因从小也没有人教我女红,我亲手做出来怕嫂嫂也不敢穿,这件裙子是我丫鬟所做,希望嫂嫂不嫌弃。”

春香把小包裹递给林大夫人身边的刘婆子。

“妹妹有心了。”林大夫人心情不佳,也不愿多客套。

林月姚站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只是不知道二嫂三嫂住在哪?劳烦大嫂派个小丫鬟给我指个路。”

张氏接话道:“姑姑有所不知,二叔科考中了三甲,封了个七品知县,一年前就去了任上,并不在京城。三叔就在西院,要不我带姑姑过去?”

林月姚摇头道:“不必麻烦侄媳妇,指派个人带我过去就好。”

张氏也没坚持,派了身边的贴身妈妈为林月姚带路。

等林月姚走了,才打开了手上的盒子,顿时一惊,对林大夫人道:“母亲你看!”只见里面是一只绿油油的碧玉镯子,看这成色,没有将近上千两银子也买不下来啊。

林大夫人对刘妈妈伸手道:“把包裹打开给我看看。”

第十二章 送礼

刘妈妈忙把包裹放在漆黑小几上,打开一看,只见是一条胭脂红的马面裙,布料在京城也是很难见到的云锦,上面绣着海棠牡丹,仔细一看,海棠牡丹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珠子,像是清晨一颗一颗晶莹的露珠。

张氏看过之后不确定道:“这是东珠?”

林大夫人细看了那些珠子,可不就是东珠吗!数了数,大的就有十几颗,小的更是上百颗。

两人都惊了,这要多少钱啊?而且有钱也不好买,这基本都是给皇上上贡的东西,朝廷虽然没有禁止别人使用,可也没有商人卖啊。

让刘妈妈仔细把东西好好收起来。

林大夫人心中情绪复杂难言自不必说。

她是知道林月姚开了两间铺子,却也没当回事,没想到她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转头对着刘妈妈道:“派人去老宅详细问问,把这些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报给我。”

洪妈妈带着林月姚来到西院,还是经过了小花园,不过是和竹林相反的方向而去,经过了一个小门,走了一会,就看到一个院子。

还没到门口就遇到一个满头珠翠的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走过来,看到林月姚就开口笑道:“啊哟,你就是月姚妹妹吧?”

林月姚点头道:“正是。见过三嫂。”

正要见礼,却被林三夫人一把拉住,笑道:“咱们姑嫂就别见来见去的了。我刚才正准备去你那里呢,谁知道一个小丫鬟来报,说你去大嫂那里去了,我这又正想要去大嫂那儿呢,你就往我这儿来了,这下好了,我就在家里坐等着妹妹来了。”

林月姚露出腼腆的模样,没说话。

林三夫人挥了一下帕子,拉着林月姚往院子里走,又道:“本来你三哥昨天回来和我一说呀,我昨晚就要去看妹妹,只是被你三哥拦着了,说妹妹刚来需要好好歇息。我这才早上起来,到库房收拾一点东西要给妹妹带过去,如今妹妹来了,也好看看还少些什么,我再给妹妹添补,妹妹可千万别给三嫂客气,你三哥别的本事没有,只会做点儿生意,赚的虽然不多,却也够这一大家子的吃用。”

说着已经到了院子,只见院子里放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精致摆件,看来也是用了心的。

林月姚笑着说道:“谢谢三嫂了,不过我那儿还真缺两个梅瓶,我就不跟三嫂客气了。”

林三夫人看了一眼林月姚,笑着道:“既然妹妹喜欢,那我等会就让小丫鬟给妹妹送过去。”

说完又拉着林月姚进了屋,等都在小榻上坐定,看着林月姚感叹道:“想当初我刚嫁进门那时候,妹妹还没出生呢,没想到这眨眼间呀,妹妹就这么大了,还记得你刚满月的时候,小小的一团,脸蛋红扑扑的,还会抓我的手呀呀的说话呢,当时呀可把老爷子高兴坏了,满月宴上的酒呀,都多喝了两杯,最后晕晕乎乎的还非要抱着你呢。”说着还呵呵笑起来。

林月姚也陪着露出个笑容来。

林三太太旁边的婆子,端一盘子橘子来放到两人面前的小几上,接话道:“可不是吗?当时可把一屋子人都紧张的不得了,可别看老爷子喝的都快站不稳了,那抱着姑小姐的手呀,可是稳稳当当的。”

林月姚垂下眼睫。

“哎!”林三太太突然叹口气道:“谁能想道那么硬朗的一个人,没过两年,他老人家就去了呢?后来大哥恢复了官职,我又怀了身子,大嫂说妹妹你还小,路上带着太危险,就把妹妹留在了老宅,长嫂如母,我们也没人敢反对,没想到这一留,就留了十多年,也不知道妹妹这十多年是怎么过的?”

林月姚抬起头,对着林三太太笑了一下,突然道:“不瞒三嫂,我前几天也梦到爹爹了,他蹲在主院的桂花树下,和我说他投胎排队排了十多年了,因为排队的人太多了,至今还是没有轮到,还说让我活着多做善事,不要争强好胜处处算计,免得阎王殿到时候要拿本子记账,投不了胎。”说完,在心里对死去的林老爹说声抱歉,看着林三太太道:“那我们活着争夺的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听了爹爹的话,妹妹却有些迷茫,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说着是迷茫,眼睛却是清明的。

林三夫人表情僵了僵,又恢复自然,笑着道:“咱们做后辈的,当然得听老爷子的了。”又拿一个橘子给林月姚道:“咱们不说这个,来吃橘子,这个是从南方运来的,可甜了。”

伸手接过来,林月姚也笑道:“那我可要尝一尝,以后在京城要再吃这个,可有点难了。”气氛一下子就少了刚才的沉闷。

“娘,娘,我回来了。”一个男童的声音,在院子外,远远传进来。

林三夫人眉开眼笑的呵呵笑道:“看这孩子都十岁了,还冒冒失失的。”

门口“噔噔噔”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等看到房间里的林月姚后,忙收住了快跑的脚步,乖巧听话的上前叫了林三夫人一声娘。

林三夫人笑呵呵对林月姚道:“这就是我那顽皮的二小子,叫天洋。”又对着男孩子道:“这个是你爹爹的妹妹,是你亲姑姑,快去拜见。”

林天洋一下张大了嘴,也忘记了要装乖巧,不可置信道:“这个小丫头是我姑?娘你没弄错吧?”

“是你嫡亲的姑姑,还不快去见礼。“林夫人佯怒道。

“哦。”林天洋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对着林月姚一礼道:“拜见姑姑。”

林月姚这才开口道:“不用多礼。”又接过春香递过来的小盒子道:“这个拿去吧。”

林天洋看还有礼物收,就开心的接过来,顺手就把盒子打开了,拿出来一个白玉的玉佩,脸一下就又垮下来了,兴趣缺缺扔回盒子里,道:“怎么是块玉佩啊?”

林三太太却是个识货的,看那玉佩白如截脂特别滋蕴光润,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好玉。

站起身去接过林天洋手中装玉的盒子,呵斥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夫子交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又不好意思的对林月姚道:“这孩子被惯坏了,妹妹别理他。”

林月姚含糊一句道:“孩子还小嘛。”也站起身道:“这次来,也给哥哥嫂嫂带了一些礼物,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希望哥哥嫂嫂不要怪我送礼太薄。”

她说完往后看一眼,春香向外招了一下手,一个小丫鬟抱着一个坛子进来了,把坛子放在屋中地上又退了出去。“这是府中爹爹亲手种的那个桂花树上的桂花,带给你们做糕点尝尝。”又接过春香手中的一个包裹,对林三夫人道:“这是给嫂嫂做的一条裙子,妹妹因为没学过刺绣,所以是我身边丫鬟所做,希望嫂嫂不要嫌弃。”林三太太完全不嫌弃,一块玉佩就价值不菲了,就算是没这条裙子她也高兴。

又听林三夫人说几句客套话,林月姚就告辞了。

她是真的不太会古代的这些夫人间的寒暄,特别是林三夫人这样话中有话的,少想一点,就会被人当作傻子了。

几人离开林三夫人住处,回竹文居经过小花园时,听到有几个小姑娘的吵闹声传来。林月姚站住了脚步。“你个小蹄子你还跑,把她给我抓住了!东西给我拿过来。”一个小姑娘怒气冲冲的声音。

“不要抓我了,四姐我给你,我给你。”另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哼!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

没了声音。

林月姚抬起了脚步继续走。

“也不怎么好玩嘛。”声音又响起。

这句话林月姚能想到这女孩儿甩了东西,说着不好玩的画面。

“四姐你别踩啊,这是定远伯家的三小姐借给我的,过两天还要还给三小姐,四姐你别踩了。”另一个女孩的声音焦急的喊道。

听到这里林月姚摇摇头,走远了。

回到竹文居,已经快到了正午了,秋香已经去取饭了,冬香在洗林月姚的衣服。

林月姚去看了看房檐下的篮子,乌鸦还在里面躺着,见林月姚来了,也只是翻翻眼,大概是吃饱喝足不想动了。

旁边还挂了一个鸟笼子。

这时春香在一边纠结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刚在三夫人那里,小姐和三夫人的话,奴婢没听懂。”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她开始以为只是简单的寒暄,直到小姐说那些奇怪的话,她才惊觉,似乎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

林月姚把鸟笼的门打开,暗暗叹了口气,想了一下说道:“三婶的话让我不开心。”

春香不解,却也专心听着。

林月姚接着给春香解释道:“一般和人聊天,不会触及别人伤心的人或事,除非那个人是她们共同怀念的人,情不自已才会聊起。但我爹是三婶的公爹,这个共同怀念不成立。而且她的话告诉我一个意思:你本来应该是一个被当宝似的捧在手心里的娇小姐。”

她拨拉了一下鸟笼,然后转身去了井边,边走边道:“我怕是我多疑,想多了,或许三嫂只是想找个话题,正好说到这里,但是三婶的第二句话使我确定了我猜的是对的。”说道这里,问春香:“想的通了吗?”

第十三章 侄儿

春香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道:“是不是三夫人想让您对大夫人怀恨在心。”

到了井边,春香拿过桶打水,见林月姚点头说道:“你想的很对,这些夫人们啊,最懂得说话的艺术,经常话里有陷阱,以后多想想就明白了。”

林月姚舀水洗了洗手这才又说道:“第二句话就很明显了,把第一句话的伤心转为怒气,并且给了我一个发泄目标。”

春香突然接话道:“我知道了,三夫人是不是要告诉小姐:小姐本来是老太爷手心宠着的,就是因为老爷子不在了,长嫂如母的林大夫人把小姐留在乡下不闻不问,才让小姐受了十年苦?这三夫人也太坏了,竟然利用小姐。”春香难得气愤道。

林月姚笑道:“你啊,有什么好气的,她这也就是言语暗示,不上当就行了,咱们就住一段时间,没必要惹麻烦,更没必要生气。”

春香压下心底的气愤,总不可能让小姐反过来安慰她一个丫鬟吧。

只是气愤刚压下去,心底又升出一股无力感,沮丧的对林月姚道:“小姐,不如您再收一个聪明伶俐的丫鬟吧?”

冬香单纯迷糊,秋香虽然机灵,还是不够稳重,至于春香自己,她只觉得来到这京城就有些力不从心。

林月姚认真的看着春香,道:“你自从来到京城就太紧张了,我不是必须依靠别人生存的孤女,之所以选择来到京城林府,是因为这条路是对我最有利,最便捷的,但是这不是必须的。”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对春香安抚笑笑道:“放松点,一切有我呢,只要你们把我吩咐的事做好就行,其他的你们不必担心。走吧,吃饭了。”

春香向外一看,秋香带着白慈已经打饭回来了。

摆好饭,等白慈下去了,秋香突然说:“小姐,我打听了一些府里的消息。”

林月姚道:“说吧。”

秋香道:“林大老爷有三位公子,两位小姐,大公子是大夫人所生,已经娶了亲,妻子是张太傅家的孙女,大公子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呢,不常回家。二公子也是大夫人所生,如今似乎夫人正在操心二公子的婚事,三公子是云姨娘所生。林大老爷是有两个姨娘,一个柳姨娘,还有一个云姨娘,柳姨娘曾经是大夫人身边丫鬟,生了一个女儿,比大夫人所生的二小姐小了一岁。至于云姨娘,告诉我那个丫头也不知道这云姨娘的出身。”

秋香说完,看了林月姚一眼,见她没有要说话,就继续道:“林三姥爷有两位嫡出的公子,有一位妾室,听说这位妾室有一次出来采花,不小心弄死了三夫人种的名贵花草,被当着下人打了二十板子,就再也没敢出过门。小姐,就问出这么多了,再多的那丫头只说不知道。”

从若有所思状回过神,林月姚夸奖道:“问出这些已经很好了,再多了,或许她们并不知道,知道的我们也没必要问,以后就不要再故意打听了。先吃饭吧。”

“好的小姐,那以后我就不故意问了,我只要专心听就行了。”秋香笑嘻嘻的道。

春香看着秋香说了一句:“你个机灵鬼。”

冬香也忙插嘴道:“那我以后也帮小姐听着。”

秋香看了冬香一会,突然道:“冬香,你最近白天是不是都没怎么睡觉了?”

冬香高兴道:“是啊,自从开始赶路进京,我的瞌睡病就好像好了。”

林月吃着饭,听着三个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说话,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了一些笑意。

吃过饭,在院中稍站了一会,林月姚就感觉到有些困倦,干脆上楼午睡去了。

等到再次醒来,太阳西斜,时间已经不早了。

林月姚在床上躺了一会,起身走过去插上门,坐回床上,意念一动,整个人就从房间里消失了。空间里的小麦水稻也已经成了苗,仓库又恢复成了两座小山,上次粮食雨下了半天,把以前储存的全都用完了,如今仓库里是上次的一次收成,几个粮行应该还有货,剩下的要等海掌柜来了,租个粮仓再处理。

林月姚向一个木屋走去,这原来是个草屋,里面只有一些农具,后来可能是升级了,就变成了木屋,而且还必须要身体进入空间,木屋才能显现出来。

如今木屋里面多了两排柜子,一排里面是空的,一排里面放了一些种子。

林月姚想开酒楼,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有这些种子,各种菜的种子,而且还有一些她闻所未闻的,到时候不多,只拿出一两种此处没有的,就不怕酒楼生意不火。

捡了几个调味的菜种上,其中还有两样她也不认识的,到时候给杨大爷,让他自己去试验。

忙了一会,出了空间,夕阳已经快到了地平线。

等吃过饭碗,一天已经又要过去了。

古代完全没有夜生活,一到晚上就要早早睡觉,每到晚饭后,林月姚就特别想念前世的灯红酒绿,手机电脑。

真希望空间升级之后,能出现这东西啊。

林月姚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

她此刻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望着天上的星空发呆。

屋檐下的两个荷花宫灯,驱走了周围的黑暗,也拉高了躺椅和林月姚的影子。

突然她感觉到外面似乎有脚步声靠近,院子其他丫头也发现了,正要上前查看,就见一个人猛不丁的从院墙外伸出个头来,吓的几个小丫鬟惊叫出声。

墙外那人也吓的一缩脖子,后来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忙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压着嗓子道:“别叫!”

白慈和青芝认出了来人,对着林月姚轻声道:“这是咱们府里大房的二少爷。”

林月姚听了吩咐道:“去把们打开吧。”

白慈忙应了一声,跑去开门。

门刚开了一个缝,二少爷林天羽就和小厮轻手轻脚的挤进来,直奔院子的一个墙角而去。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个角落有“唧唧唧”的蛐蛐叫声传出来。

林天羽轻手轻脚走过去,手里拿出一张细网,小斯把灯笼放地上,两人一人拉着网的两个角,就朝角落扑过去。

扑完忙对小斯叫道:“快快,照一下看抓到了没有!”

“少爷,小的就来。”

小斯忙把灯笼照过去,两人仔细一看,小斯高兴的叫道:“抓到了,抓到了,少爷。”

林天羽小心翼翼的把蛐蛐从网中取出来,看了看得意道:“体壮,头大,背宽,大腿粗壮有力,看看这色泽黑亮黑亮的,看看这毛刺,比姓王的也不差啊。阿赖,小爷我有赏,赏你二两银子。”拍了拍小斯阿赖的肩膀,收回手,从腰间取出了一只竹筒,把蛐蛐放在了里面,再塞上口子。

阿赖高兴的眉开眼笑,拍马屁道:“王公子那哪里能跟您这比啊,等明天比赛的时候,一定把它那个什么二郎神咬的落花流水。”

两人转身,这才注意到一院子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林天羽小声问阿赖:“这是谁啊?咱们府上什么时候来亲戚了?哪家的啊?”

阿赖也小声回道:“少爷,您这两天忙,小的忘记和您说了,咱们家没来亲戚,只是您来了一位姑姑,老家来的,亲姑姑,就您爷爷续弦给生的那个小姐,夫人给安排住在竹文居。”

林天羽“哦”了一声,又嘀咕道:“这也太小了吧,怎么看着才十三四岁啊。”

阿赖道:“听说十四五了,这是长辈,再小您也要见礼啊!少爷。”

林天羽脸皱成了一团,不情愿的小声道:“可是向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叫姑姑,她不别扭爷别扭啊。”

阿赖也皱起脸小声道:“那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就当不知道,就这样跑了?”

林天羽眼睛一亮,对着阿赖道:“好注意,就这么办!”

一院子丫鬟就见他两在那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主子没发话,她们也不敢出声,就奇怪的看着他们。

林月姚耳力好,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的小声嘀咕,有些想笑,没想到这个排行老二的,人也这么二。

只见十六七岁的少年清清嗓子,挺着胸膛说道:“爷……啊我这事儿也办完了,不打扰你们乘凉了,你们继续啊。”总算没好意思在小姑姑面前自称爷。

见他打定主意要蒙混过去,不上前拜见,林月姚起了坏心,偏不如他的意,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在哪当差的啊?不知道晚上不能进入女眷的院子吗?”又对春香使了个眼色,说道:“我看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好人,去把找大嫂找来,咱们问问清楚。”

小姑姑声音虽然柔软动听,但是说的话却吓了林天羽一个激灵,他可是偷偷进花园来的,被母亲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罚呢!恐怕新抓的蛐蛐也要被没收了。

见春香大声道:“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找大夫人。”

林天羽终于急忙开口留人:“别……别去。”

他不傻,这时候已经听出来了,人家这是已经看破了他身份了。

见躲不过,只能上前来,行礼道:“小侄林天羽,见过小姑姑。”

第十四章 鸟偷

人虽然不着调了点,还算是有礼貌,而且刚才还不情愿,如今叫起人来,却也大大方方起来。

林月姚绷着脸,故作怀疑看着他说道:“你真是我侄儿?不是翻墙偷东西的小贼?”

林天羽忙道:“真的真的,您就放过我吧,我刚不该装作不认识您就想跑,是侄儿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完看着林月姚昂着一张稚嫩的小脸笑看着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那你真是我姑姑?”

林月姚一下笑出声来,看着他戏谑道:“你这礼也见了,人也叫了,求饶也求了,如今才来怀疑我的身份,是不是有些晚了?”

林天羽挠挠头道:“这不是形势所迫吗?”

“好吧,我相信你是我侄儿,至于我是不是你姑姑,回去问你爹。”林月姚说完还露齿一笑,好心提醒道:“不过,千万别去问你娘哦,会挨骂的。”

林天羽刚想问为什么。

就见他那身份待定的小姑姑就吩咐身边的丫鬟道:“春香送客。”

就这样,他被那个叫春香的丫鬟客客气气请了出来。

出来了还在想,为什么还要专门提醒他呢?

难道他娘还会知道,他是夜闯竹文居不成?

不信邪的他第二天早上去见大夫人就问了,结果林大夫人也不问他是怎么见到林月姚的,就以他太闲为名,把他给数落一通,最后还直接让他滚了。

这都是后话了。

林月姚送走了夜闯的二侄儿,就回了书房,站在书桌前挽袖磨墨,然后抬笔在宣纸上写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前世她们家里人练字,在爷爷的提议下,大多都是各种经文,她却格外喜欢这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每每读来总能让人心里平静下来。

写完后,又想起了一首《清平乐村居》又抬笔写了下来。

写完放笔,伸个懒腰,然后搓了搓手,就去睡觉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听到有鸟儿翅膀的声音,想着大概有鸟儿从窗子飞进来了吧?也没在意,又睡沉了。

却不知有一双黑豆似的眼睛,从窗外探头进来,然后翅膀一扇动,落在屋内的地上,昂着头一摇一摆的逛了一圈,然后轻轻巧巧飞上了桌,在桌子上转了一圈,突然低头叼起一张纸,又飞出了窗户。

它展开黑色的翅膀飞到夜空中,小小的身影淹没在黑暗里,只有一张白色的纸,在空中划过,最后飞到了一座楼阁交错,占地面积颇广的府中,在其中一个院子里停下,落在一个雕花精致的窗台上。

“咄…咄…咄”它用嘴巴有节奏的啄了三声窗户,纸张因为它口水的润湿,再加上大幅度的动作,“哗啦”掉在了窗户台子上,又滑落在了地上。

乌鸦扇着翅膀又飞下去把纸叼起来,正想再伸嘴啄窗,这时窗户正好打开,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把它给抓了进去,“嘎……鹅”一声没叫完,就被捏住了嘴巴,以至于最后发出了一个怪音。

男人清冷的声音,惜字如金的吐出一个字:“吵”

然后把捏着乌鸦的嘴放开,看了看它腿上绑着的棉布,就翻转手指把棉布解开了,看到伤口已经结痂,就又给它绑回去,又细细把它查看了一遍,没看到有别的不妥后,就放在了桌子上。

弯腰捡起乌鸦张嘴鸣叫时掉在地上的那张纸,上面有一首小令,读来意境悠然美好,再看上面的字,下笔收笔,笔画转变间流畅自然,娟秀中给人一种慵懒舒怡感,很有个人感情特色,似乎写字时,心情正如诗中意境,平静而美好。

又看了一遍词和字,然后把纸放在了桌子上,拿起白玉镇纸压了上去。

抬头看着窗外的漆黑夜空默然出神。

直到乌鸦又短促的叫了一声,他才回神,抓起乌鸦丢进笼子里,门也没关,转身进卧房躺回了床上。

林月姚直到第二天,青芝向她禀报,才知道乌鸦不见了。

只说了一声:“知道了。”

本来就是疗伤才带回来的,没打算养着,如今伤好了,飞走了也是很正常。

到了京城两天了,林月姚今天打算去外面走走,派了春香去向林大夫人报一声,等春香回来说林大夫人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才带着三个丫鬟向外院走去。

快走到大门口遇到了张管事,他面带疲惫的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大门,见了林月姚行了礼,就急匆匆又走了。

林月姚也不在意,距离上次下粮食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按说消息应该早就已经传进了京城,如今没有消息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如林月姚所想,张管事亲自带着上次一起去的护院跑了一趟,刚回来,问了门房知道老爷在府里,正要赶去回话。

到了书房,站到门外自己报了一声求见,听到林大老爷说了一句:“进来。”

就弓着身进去了。

林大老爷正在翻着一本府上的账本,见张管事进来了,放下账本,抬眼问道:“如何?”

张管事忙回道:“小的到了地方,流民不见一人,本地的百姓表面上看着甚为平静,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城门有人把守,检查极为严格,但城中之人一问到天降粮食和流民就神色惶惶而走,小的无法,最后灌醉了一个赌徒才问出点东西。原来那天四来县的卫县令正好到附近办事,听到风声就赶过去控制了无秩序的流民,粮食下了半日,据醉汉说堆积起来有两座小山那么多,最后被县令分给了流民,让流民带着全都回老家去了。等流民走了,县令却对满城的下了命令,不许议论此事,违令者处死。但是却有很多人没当回事,最后都被县令把人给抓了起来,在菜市口乱棍打死了,从此也就没人再敢提起此事了。小的听了觉得此事有些异常,就继续向着难民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问遍沿路的客栈酒家,都声称没见到流氓路过,小的返回找了一路,也毫无发现,最后不敢耽搁只能自己先回来给老爷复命,留下了赵护院和孙护院继续找寻。”

张管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口干舌燥,看着桌上的水壶,却没敢出声。

林大老爷皱眉想了一会,看了看天色,太阳一起升起老高了,站起身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先去上朝,注意着那边的消息,有事尽快报我。”

以前皇上刚登基那会上朝时间是在卯时,可自从皇帝宠幸丽妃之后,上朝时间就退后到了巳时,不但如此,上朝次数也改成了五天一次。

林大老爷到了门口,坐上轿子直接赶去东华门。

到了东华门前,林大老爷下了轿子,见各个官员都陆陆续续往宫门里走,和几个相熟的大人打了招呼,就走到守城门的士兵面前问道:“可曾见过张阁老过去?”

守门士兵摇头道:“回大人的话,未曾见过张大人。”

林大老爷点点头,走回轿子旁边,看着陆续进去的官员,又坐回了轿子,等了一会,眼看时间不早了,突然想到,张阁老昨天身体不适已经告病,休息了一天了,今天到了此时没到,怕是也不来了吧?

再次下了轿准备进东华门,却看到一抬轿子向这边而来,前面一抬上面挂着一个张字,正是张阁老府的轿子。

轿子停下,张阁老从轿子里被小斯扶下来。

林大老爷上前拱手道:“张大人。”

张阁老呵呵笑道:“林大人啊,怎么还没进去呢?”

林大老爷笑道:“这不正好遇到大人,就来打声招呼,也好一起走。”

这时一人骑着马过来了,走到两人身边并未下马,居高临下的对着张阁老道:“张大人啊,不是说病了吗?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啊,这人老了可马虎不得,得养好了身体,才能好好为皇上为百姓办差啊。”

张阁老笑呵呵的道:“李大人说的是,这不,休息了一天,病好了就立马来了,比不得李大人啊!”后面一句说的颇为意味深长。

李大人想到了自己上一次,以生病为由告假半个月的事情,就黑着脸冷哼一声,不再理两人,骑马进了宫门。

林大老爷和张阁老也快步往宫门走去,时间已经不多了。边走,林大老爷边小声道:“我接到消息,四来县县令有异常,粮食和上万灾民不知所踪,我怕对方还要有动作。”

张阁老皱着眉,无奈的叹口气道:“再看看吧,既然情况不明,只能看对方想做什么了。这事情太神奇了,不说皇上了,就算是我也将信将疑,说出来怕也只会被皇上当成一个糊弄他的笑话,如果再加上四来县县令的否认,只怕,落不得好。”

林大老爷也无奈的点点头,知道这件事不能贸然行动,本来皇帝就对李尚书偏听偏信,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摆在皇帝眼前,确实是对对方造不成成任何伤害,可能还会被对方反过来咬上一口。

第十五章 冲动

大臣分成两班站定在掖门,如今没有鸣鞭鼓乐,只太监喊了一声“入朝”,众人陆续而入,到了上朝的大殿,两排分东西而站,而后垂手低头安静站着一动不敢动。

没等一会,就传来太监尖利的一声报:“皇上驾到!”

杂乱的脚步声在大殿上响起,等皇帝坐好,众臣跪拜,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在龙椅上,甩了一下袖子道:“平身!”

皇帝看起来四十多岁,脸颊上有黑褐色的斑点,眼袋松弛,甚是显老,但是也能从如今的五官上看得出,年轻时大概也是一名俊美风流的男子。

太监一甩拂尘喊道:“有本请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兵部尚书从右边走出来,躬身奏道:“启奏陛下,西北兵士的粮饷已经拖欠了三个月,如今就连粮草也将有一月未发放,剩下的已不足将士们一月食用。”

皇帝听了,看不出无喜无怒的唤道:“我记得管户部的是张爱卿吧?出来说说怎么回事吧。”

张阁老忙站出去躬身道:“启奏皇上,粮草户部几日前就已经筹备妥当,已经批下去了,至于粮饷,臣实在无能为力,户部也没钱了。”说完又扬声道:“皇上,臣也有本要奏,臣近日统计账目,得出来的数据臣看了可心惊不已啊,从去年年初至今全国大大小小的天灾总共有三十八处,免赋税的地方占全部土地的十分之三,各地修河道需要银子共二十九处,每处拨银最少一百万两,最多有三百万,赈灾银子更不用提,但是下面上报户到部的钱粮,每年都在降低,如今只是到了三年前的一半。户部实在是吃紧,再这样下去,户部将再无银钱可用。因臣管理户部,所以臣建议再做一次人口登记,土地丈量,从新造册分配。”

不管哪个皇帝听说自己国库没银子,都不会太开心。

皇帝耷拉着的眼皮终于猛地睁开了,瞪着眼睛对着众人数着手指道:“田赋、盐课、关税、杂赋,个个都是大把的钱入账,如今告诉我没有银子了?”

巴掌往龙椅扶手上一拍,竖目喝道:“我堂堂一个大荣国,国库竟然会没有银子?哼,海阁老,海尚书你管理的工部,你来说说你工部的河道年年休修整,为何还年年水灾?那一年一年的银子,就算把那些拿银子扔进河里,也能把水给堵上了。”

一直沉默的海阁老出列道:“回皇上,臣兼任工部尚书也才一个月,目前正在查办苏地决堤的事,就查看所知,那几处堤坝,多处残缺老化,已经将近十年未修了,臣正准备查探详细了再报给皇上。”

皇上听了顺口问道:“上一届工部是谁在管?”刚问完想起来了,上一届工部尚书,在一个月前死在了小妾的床上。

没等人回答继续说道:“那就给我好好查,看看二十九次修整河道,都给我修到哪儿去了!”顿了顿又说道:“至于张阁老所请……”

“皇上”李尚书突然说道:“如今流民遍地,再加上就要入冬了,蛮子一到冬天就要扰民,实在不是丈量土地的时候。”

皇上听了就转口道:“那就等过了冬再说。”

此时文官队伍就有一个瘦脸的官员出来道:“启奏皇上,臣也有事要启奏,这说到粮食,臣接到消息,四来县管辖内,就在几天前出现了祥瑞啊。”

皇帝眼袋抖动了一下,问道:“什么祥瑞?”

瘦脸的官员道:“听说当时流民遍地,天空突然就电闪雷鸣,乌云密布,谁知狂风过后下的不是雨,而是大米和小麦,整整下了三个时辰,堆在一起,能堆成两座小山。如此情景,臣想来是神仙也见皇上是一代圣明之君,不忍您的子民受苦,才施法相助,这是我大荣的福气啊,皇上。”他最后拍了皇帝一个大马屁。

林大人看了一眼面带红光说话的人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只是这消息除了已经知道的张阁老,剩下的人中除了李尚书和个别人以外,都震惊不已,意思各异的大人们面面相窥。

突然文官队伍有一人出列道:“启禀皇上,洪大人纯粹胡言乱语。臣昨天接到四来县的奏报,奏报上说,上万流民已经入了山,还当了匪,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还放出天降粮食之流言,企图引来更多的流民以壮大声势,其心之大,不可忽视,臣请皇上,在匪患未成气候之前,派兵将其清缴,以防后患。”

林大老爷震惊的抬头和张阁老对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真没想到四来县的县令能这么狠毒,那可是将近上万百姓啊,就这么以民冲匪了,还要将其全部杀掉。

皇帝皱着眉有些犹豫不决。

李尚书站在原地,叹口气道:“我也接到下面递上来的消息,说有多处流民都当了贼寇,遇到人说杀就杀,说抢就抢,真是无恶不做啊。”

张阁老忍不住站出来道:“皇上,正值流民失所之际,不易动兵啊,何况消息尚未确定真假,还是先派人去查探为好。”

还有一人也站出来道:“皇上,张大人说的极是啊。”

李尚书道:“听张大人所说,这要拖到什么时候,土匪作乱,等他们壮大再去清缴怕是要不易了。“说着对龙椅的方向一躬身道:“皇上,我大荣的社稷安慰才是最重要的,这事犹豫不得,前朝开国皇帝就是土匪出身,那是教训啊,皇上。”

皇上一听,果然不在犹豫,下令道:“那就清缴山匪,派谁去可有人愿意?”

林大老爷叹口气,站出来道:“还请皇上三思啊,如今流民可不止这这些,如果出兵清剿,其他流民不知缘由,只怕以为朝廷不给他们活路,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臣以为不如先安抚,安抚不成再清剿。”

李尚书冷笑道:“李大人倒是会为那群山匪着想,怎么就不想想咱们皇上,想想这大荣江山呐,这么润和的手段,以后再有流民还不都有样学样,先去烧杀抢掠,然后等着朝廷安抚?”

想要制止皇帝下令,就必须先证明那些流民并不是山匪,可是却没有证据。

林大老爷心里憋闷的很,明知那些流民是无辜的,却没办法制止,罪魁祸首却在这里面露讥笑的看着他,一个冲动,脱口就道:“皇上,就臣所知,洪大人所报祥瑞之事,是确有其事。”

林大老爷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这等事,皇上也不会信,自己还惹祸上身。

皇帝站起身背着手走两步道:“我记得从先皇开始就年年上报祥瑞,开始朕也满心期待,可结果呢?一个个欺瞒耍弄朝廷,不把先皇和朕当回事,令朕记忆最深刻的是,是上一次竟然有人把野鸡给朕当凤凰送上来!是不是觉得朕就是那个野鸡?当了皇帝也成不了真龙?。”

皇帝轻笑一声,随而暴怒道:“如今还给朕说祥瑞,你们好大的胆子,天降粮食?那就降给朕看看啊?”

抬头冲着两边站着的侍卫喊道:“来人!”说罢满面怒气坐回龙椅上,指着林大老爷和那个洪大人道:“把这两个,跑到朕面前来胡言乱语造谣生事的,叉出去,朕以后不想再见到他们。”

林大老爷也不敢再说话了,他没想到皇帝竟然生这么大的气,但是他知道如今再说任何话,都只会雪上加霜。

另外一个人吓得已经瘫软在地了。

看着两人被带出去,一群大臣都战战兢兢的。

皇上看了一眼道:“剿匪的事,就交给胡将军了。行吧,今天就到这了,退朝吧。”说完起身走了。

众人忙又跪下恭送。

林府上因为林大老爷的一时冲动即将乱成一锅粥,此时林月姚却还在带着丫鬟还逛在街。

京城不亏是皇权中心,王孙贵族聚集之地,街市上卖什么的都有,仿佛所有的物品行当,都聚集到了这座城市。

街市行人缓缓而过,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各种生意的商贾,有边走边看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昂首的官吏,有挑着篮子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各色人物行走其中,男女老少,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这里无一不有。

林月姚仿佛看到了一卷活着的《清明上河图》。

在画外看着那是震撼,身在其中却感受到油盐酱醋茶带来的烟火气,那是平凡,却也是奔波的生活。

挑挑拣拣买了一点东西,秋香一扭头就看到了两个身影,忙唤林月姚:“小姐,小姐你看那是不是二少爷?”

林月姚扭头看去,就见林天羽带着阿赖一摇一摆的向着西边走着,手里还拿个一个折扇一摇一摇,端的是一个风流倜傥浪荡公子派头。

对冬香道:“你去打声招呼。”

冬香答应一声就快跑过去了。

没等一会,林天羽也跟着冬香回来了,见了林月姚就道:“小姑姑,你也出来逛街啊,真是太巧了。”

林月姚道:“你这是要去哪啊?急匆匆的。”

林天羽听到林月姚问这话,没回答,反而凑过去道:“小姑姑刚来,对这地儿还不了解,今天我带姑姑去个好玩儿的地方!那地儿,可是好多京城闺秀都爱去的。”

第十六章 雅园

林月姚看他神神秘秘的,想了想,觉得反正没事做,就道:“那就听侄儿的去看看吧。”

林天羽开心地笑起来道:“好嘞!保证小姑姑您喜欢。”

“啪”一声,自认潇洒的合上手中纸扇,狗腿的道:“我来为您带路。”

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跟那个纨绔学的半吊子。

林月姚也不坐轿子了,让林天羽轿夫告诉轿夫在位置,让轿夫慢慢走。

林天羽在前面带路,林月姚和春香秋香冬香跟着他左拐右拐,拐了好几条街,越走人烟越来越稀少。

秋香凑近林月姚,悄悄怀疑地看着林天羽,小声问道:“小姐,这二少爷是要带我们去哪啊?不会是不安好心吧?”

冬香离得近听了一耳朵,凑上来同样小声说道:“没事,他要敢耍花样,我们打死他。”

春香一人给一屈指脑袋轻敲一下,小声道:“你俩说什么呢?小心人家听着呢!到时候怪我们小姐不会教丫鬟。”

林月姚看了一眼路上偶尔路过的行人,没说话。

也不怪几个小丫鬟多心,实在是此地有点太过偏僻,再加上林天羽虽然是她的亲侄儿,却也只见过两面,实在不熟。

如果不是她们胆大,恐怕早就扭头走了。

猜测到林月姚意思的春香,拉着秋香和冬香无奈道:“虽然此处比较偏僻,但是你们看,从这里经过的人不是骑马带仆,就是马车小轿,前面应该是有年轻人玩乐的地方,不用担心。”

果然又过了一条路,终于到了城内外围的一条河边,河上停着大大小小精致的画舫,丝竹声声传来,夹杂着婉转动听的小曲。

真没想到大白天的,也有人有如此兴致。

林天羽见林月姚停下脚步看着画舫,说道:“这条河是唯一一条通进城内的河,这里平常都是一些文人雅客请客喝酒的地方,偶尔也会有一些姑娘小姐在此聚会。”

虽然画舫豪华精致,但这里的水没有南方的灵动秀美,图的也只是一个氛围。

不过林天羽却没说要上画舫,他转身指着一扇朱红色大门说道:“到了,咱们要去的就是这里。”

林月姚看去,只见上面鎏金牌匾上写着“雅园”两个大字。

名字倒是直接,挺迎合读书人的胃口。

这时,门口陆陆续续的停下几抬轿子,几个服色各异的小丫鬟打开自家的轿帘,各自扶着一位头带帷帽的闺阁小姐从轿子里出来。随后几位小姐说说笑笑的进了雅园。

林天羽得意地道:“我说的没错吧?这里很多女孩儿都喜欢来。”

还没等林天羽一行抬步往雅园走,就有一人快步跑过去,对着门口的侍者抱拳行礼后,急匆匆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要相扑手?”

门口其中一个侍者打量来人几眼,说道:“这里是要请会相扑的壮士,只不过,就您这身板,好像不太适合?”

其他三个侍者“嘿嘿”哄笑。

另外一个侍者道:“可不是吗?这要摔起来,对方都下不去手。”

几人又是几声笑。

原来,来人身高比侍者整整矮了一个头,肩窄,腰细,一个男人身材比女子还娇小瘦弱,也是难得。

低矮男人完全没对自己身高的自卑,也没有对对方嘲笑的恼怒,只是听到这里招人,也不急了,神色坦然的道:“各位别看我长的低矮瘦弱,却是天生大力气,还跟着一个武馆的师傅学过两年,如今家母病重,实在急需要钱,还请几位通融个。”

门口刚才回答他的侍者见他还要纠缠,就面带不耐,看他穿着寒酸,连给老娘治病的钱也没,是个没有背景的穷酸百姓,就冷着脸驱赶道:“你这样的我们不收!去去去!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低矮男人脸露无奈,似乎因为身高经常被人这样对待,却也不放弃的又道:“我真的很能打,小哥就通融一下吧,要不您找个人和我打一场试一下也行。”

侍者脸更冷了,道:“谁有那功夫啊,快走!快走!”见对方还不走,嘿笑一声,道:“这还赶不走了?”又对着一边喊道:“啊呆啊旺,去把人给我赶远点!”

随着他这一喊,从里面走出两个身高两米的壮汉,上前站到低矮男人面前,如两座铁塔一样,带着一脸横肉居高临下的对着低矮男人道:“滚!”

即便面对两个壮汉,低矮男人也未动。

看他如此,两名壮汉以为面前这个矮个子是被自己的威势吓傻了,其中一个壮汉伸手猛的一推,随后却脸露讶异。

因为他刚那一推使了五分力,却没推动对方丝毫,小个子依旧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两个壮汉互视一眼,都一起出手发全力,却也只是把低矮男人推的倒退了两步。

两个壮汉脸上已经没有了开始的轻松,正准备再次出手,却见低矮男人猛地伸双手,一手抓着一个壮汉伸出来的手掌,一个使力把两壮汉推的“噔噔”倒退了两步。

两个壮汉反应过来后,也不甘示弱,使尽全力推回去,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不过门口几个侍者都看得出来,低矮男子以一对二,实力确实不俗。

另一个长脸的侍者对出声赶人的侍者道:“我看这小子身手不错,不如去给马管事说一声,问问他的意思吧?”

那开始赶人的侍者看此情形,也知道刚才以貌取人看错了人,只能点头道:“行吧,我去通报管事,你叫他们停下吧。”说完人转身进去了。

长脸侍者出声对他们喊道:“都住手,都住手,别打了。”

三人听了都收了手,两个壮汉脸上都有些屈辱和不甘,都没想到会被一个长相娘们兮兮的人打败。

矮个男人却对两个壮汉抱拳道:“迫不得已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长脸侍者却打断他们道:“好了,别在这客气了,你的事我们已经去通报给上面了,成不成的就看你运气,你先坐里面等会,别在门口妨碍我们做生意。还好现在没来客人,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哪个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可是谁也救不了你。”

矮个子男人一抱拳道:“是是,多谢小哥提醒。”

林月姚一行人站在不远处看了这一场。

冬香感叹道:“这人没想到看着小小的,可真厉害。”

林天羽道:“里面有一个项目叫相扑,说是相扑,其实就是两个人打架,打赢了有钱拿,刚那人就是想进去打架赚钱。”

秋香皱眉道:“那不是很危险?”

林天羽点头:“拳脚无眼,确实非常危险。”

林月姚没说话,能去相扑的都是为了钱,有利益刺激,如果再没有规则限制,那拼命都有可能,怎么会不危险?

林天羽这才带着林月姚几人到了门口,对着侍者问:“王侍郎家的公子到了吗?”

这个王家公子,林月姚听见林天羽和阿赖聊天说起过,听那话里的意思,今天这是来赴约的呀?

这面前的就是刚才的长脸侍者,他看了林天羽一眼,微笑着回道:“回林公子,王公子已经到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林天羽听了,犹豫一下,就转头对着林月姚道:“那我先带你进去逛逛吧?”

林月姚暗暗点点头,没有急躁的不管不顾,尚能沉得住气,这孩子还算不错。

摇摇头说道:“你有事就去忙吧,让他们找个人带我去就行。”

又问侍者:“第一次来,可否请人给我们带个路?”

侍者道:“没问题。”转头叫了一个女侍者过来吩咐去了几句。

女侍者就走到林月姚身边,福身一礼道:“奴婢吉祥,为您带路。”

林月姚点多头。

林天羽见事情已经如此,也是松一口气,刚要付钱,摸摸口袋却有些尴尬了,他忘记了,这里不但好玩的多,进出每个人还要二十两银子,就算是他也不能常来的。

转头小声对林月姚道:“姑姑你带银钱了吗?”

林月姚看了春香一眼,春香上前问侍者:“一人多少银子?”

侍者回道:“一人二十两,可以免费带一个伺候的进去。”

春香给了侍者八十两,问道:“全部进去够了吗?”

侍者忙接过来,笑容比刚才更真心实意,点头道:“够了够了,各位里面请!”

林天羽却没动,对侍者道:“麻烦给我们拿一顶姑娘家带的帷帽。”

侍者道:“麻烦您稍等。”

转身进了左边的一个小屋子内,没一会就拿一个帷帽出来,双手奉上。

秋香接过来给林月姚带上。

眼前蒙上了一层沙,这样看东西挺不痛快的,不过也没有办法,算是入乡随俗吧。

林月姚对林天羽道:“我们进去了,你有什么事找侍者叫我们。”

林天羽第一次带小姑娘出来玩儿,想叮嘱几句,又想起对方的辈分,似乎不太妥当,又闭了嘴,最后只能点头,叮嘱那女侍者:“还请这位姑娘多多照顾。”

这侍者姑娘似乎遇到说话这么客气的公子也不多,忙认真答应了。

进到里面,打眼一看似乎是一座很大的花园,门口有一颗很大的古树,叶子翠绿茂盛,遮天蔽日,入眼里面假山林立,花草错落有致,再往前两边各有一个游廊。

第十七章 游戏

侍者带着林月姚和几个丫鬟上了左边的游廊,走过游廊似乎才到了真正道了园子,里面空间极为开阔,树木参天,亭台楼阁,在其中还坐落着几座青砖砌成的院子。

能在京城这寸土寸金之地,就算是外围,置办下这么大的一片地方,还能做权贵公子小姐的生意,看来老板也不是一般人。

不过林月姚也没问,不管是谁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又不是专门来闹事的。

园子里凉亭草地,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或走、或坐,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高声畅谈。

很像前世游乐场和公园的结合体,只不过这里不那么随意,显得极为文雅,更像是一场文人雅士开的茶话会。

顺着石板路到第一个院子门口,侍者吉祥介绍道:“这个院子是投壶,可以看投壶手投,也可以自己下场,在别人投壶的时候,可以押注,也可以打赏。”

抬步刚进去,就有人高声报道:“有初,为文公子加十筹。现在轮到这边这位向公子了,您请!”

只见一位蓝衣的青年走下场,接过侍者双手递过去的一只竹矢,对着中间两只中的其中一只铁壶,眯着眼睛瞄了一会,右手发力把手中竹矢向壶中投去,竹矢落下投入壶中。

场上的司射叫道:“第二箭是连中,为这位向公子加上五筹。”等记分过后,又道:“现在请我左手边的文公子,公子请。”

另一位月白色衣服的公子,站出来轻笑一声,拿起一只竹矢看了看,抬手又拿起来一根。

就听周围的人乱哄哄的声音。

“这是要玩大的呀!”

“这是要投双耳吧?”

“我看悬啊,这是觉得自己这一次投不中所以才自暴自弃了吧?”

此时楼上有侍者叫道:“甲十二贵人押文公子五十两。”

“有人押注了。”

“这文公子要投双耳,还有人要押钱?”

“怕是不看好,堵他投不中。”

“五十两,可不少呢。”

“甲五贵人压文公子一百两。”楼上又一侍者报。

下面人群沸腾了。

“这是哪家小姐看文公子长的俊俏,来送钱的吧?”

“一百两啊!”

“这甲五号房的是谁啊?”

“不会是哪个小姐看上这文公子了吧?”

“我看这文公子很厉害,肯定打水漂了。”

众人议论纷纷中,楼上侍者又喊道:“甲十二贵人压文公子两百。”

“这是两边怼上了?”

“这要是输了翻倍,得赔双倍啊?”

“可不是,这文公子怕是要有大压力了。”

吉祥在旁边给林月姚解说道:“这个被押注者如果赢了,所有押注的银子属于被押注者,如果被注者输了,就要赔银子给押注者。一局一共有五箭,第一箭开始押赔偿要翻一倍,第二箭是赔八成,第三箭赔六成,往下排,每箭少两成,押注越早赔付越多,另外我们雅园会收取被押注者赢来银钱的两成。”

这雅园可真会做生意,无论谁赢了,都会分走两成,真是稳赚不赔。

而且还显得很君子,整个赌局都未参与其中。

林月姚道:“如果有人赖账,也是属于你们雅园管?”

吉祥点头:“是的,为了让贵人们玩的放心,我们是不允许有人在雅园耍赖的。”

那这两成就算是保护费了,花的也算不贵。

这游戏也好,即能让人尽兴堵上一把,又觉得很高雅。

有技艺的还能博一个美名。

确实很对这些贵公子小姐的胃口。

这时文公子把一只竹矢放回去,笑着道:“三百五十两银子,让我压力颇大,还是投一只的好。”说罢对着壶中投去,竹矢飞出,稳稳的插在壶耳里。

“文公子投中贯耳,十筹。”司射又对向公子道:“请向公子投壶。”

“丙十三贵人押向公子二十两。”

“乙六贵人押向公子五十两。

向公子走出的脚步有些退缩,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竹矢,抬起手,看起来就是随意的一投,竹矢箭头进了壶里了,箭尾却往外一甩,眼看就要甩出去了,谁知却稳稳的卡在了上面,并未掉出去。

“向公子投中倚竿,十五筹。”

听到司射的喊话,向公子都愣住了,最后欣喜的笑起来。

周围掌声响起。

“我看他是碰巧投中。”有人出声道。

“啧啧,这运气。”有人感叹。

林月姚想起前世的一句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文公子依旧笑如春风一般拿起一只竹矢,突然转过身背对着铁壶,顿了顿又拿起一只箭。

众人惊呼。

“这是?”

“肯定是背投双耳啊”

“别又拿着玩儿一下就放回去吧?”

文公子对议论声充耳不闻,回头看了一下铁壶,又扭回去,闭上眼睛一会儿,猛地睁开,双手向后投去,竹矢划过一个弧线,准确的落在了两边的双耳里。

旁边看的人鼓掌叫好。

“没想到还真是一个厉害的。”

“是啊,太厉害了。”

“乙十一贵人押向公子五十两。”

“我也压,我压十两。”

“这向公子肯定输定了,我们也压。”

一时间场面乱哄哄的。

侍者吉祥这时候对林月姚询问道:“您要不要要一间雅间?”

林月姚道:“不用,走吧。”

吉祥有些惊讶道:“这还没比完呢,您不看了?”

林月姚指着里面笑道:“这不马上就完了吗?”

吉祥朝里面看去,只见向公子白着脸,耷拉着脑袋说道:“我认输!”

看向公子的表情,大概输了不少银子,再看那穿着,也不是太富裕的人家。

吉祥又看向林月姚,这个小姐可真奇怪,刚才她说走时,这位向公子还未站出来说话呢,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向公子要认输?

要知道凡是下场的人,有很多抱着想赌一把的决心,押注的多,赚的也就多,虽然现在有人押注向公子,但是向公子如果直接认输,之前押注的就也要赔,再说文公子还有两箭,万一有个失误输了呢?

吉祥想不明白,就也不想了,带着林月姚出了投壶的院子,继续向园里里面走。

第十八章 被打

侍者吉祥带着林月姚顺着石板路又往前走,路边种有几颗枫树,如今到了落叶期,踩着一地似火的红枫叶,慢慢走过,心情都变得广阔悠远,如秋天的风,卷着秋叶尽情在天空上飘荡。

枫叶路过去,前面又是一座广阔的青砖小院,从里面传来很大的吵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热闹。

吉祥介绍道:“里边是一个蹴鞠场,经常去玩儿的是各位公子,也有一些小姐们去玩,您要不要去看看?”

林月姚拒绝道:“不用,再去别处看看吧。”

蹴鞠这种运动一般都是男人玩的,她带着丫鬟突然去太过显眼,而且她也不喜欢看这种运动,以前看足球,别人看的彻夜不眠,精神振奋,欢呼尖叫。

她看的哈欠连天,早早就去睡了,一个连足球规则都记不住的人,你指望她能看懂足球吗?

而且这个时期的蹴鞠完全没有前世那种激烈竞争,和成熟的各种规则,如今也就是炫技而已。

她打量这个园子,这里虽然每个项目男女都可以玩,基本不分男女区,但是整个院子隔上几米就站着一个侍者,根本没有隐秘的地方,于男女大防也没多大妨碍。

走着走着,树木开始茂密起来,一行人到了一个小湖旁边,湖水碧绿清澈,一眼可以望见水底,水里养着一些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红白黄黑相间的金鱼配上碧绿的湖水,煞是灵动好看。

湖边绿树成荫,有一六角凉亭,黛瓦飞檐,木柱红漆,映着水中倒影,景色甚是优美。

吉祥笑着介绍道:“这些金鱼都是好不容易搜集来的,一共有十几种,像是状元红、墨龙睛、七鳍红、金钩白、朱眼白、五花等等,挺招喜欢养鱼者的喜爱的,如果想要买上几条也是可以的,只是价钱有些贵。”

林月姚也笑了笑道:“你们老板挺会生财之道啊。”

吉祥一笑,指着前面道:“那边有个竹林,里面还有个茶楼,茶楼边设有曲水流觞,也有不少人,都是文人雅士和大家小姐,甚是热闹,不如小姐去里面坐坐歇歇脚?还可以用点茶水点心。”

走了半日确实有点累了,林月姚就点头道:“那就走吧。”

抬步过了一座小型石拱桥,桥过去是一片灵璧石堆砌成的假山,穿过了这片奇形怪状的嶙峋假山,就到了竹林。

竹林之中有一座竹屋,屋顶烟囱之上还在冒着袅袅炊烟,随着风飘扬着。

随着走近,听到了人声的喧哗,也看到了竹屋的北边有一道水渠,水渠边上坐满了人,男男女女,彼此交谈,畅笑,吟诗饮酒,喧哗声就是由此而起。

吉祥说道:“这就是曲水流觞,小姐如果感兴趣也可以寻个空位坐下,就可以加入了。如果不喜欢曲水流觞,还可以去下棋,那边设有棋盘,”吉祥又指着边上道:“谁想下棋,坐在位置上,如果还有别人想下,就会坐在您对面。”

林月姚看向旁边摆着的几个棋桌,只有零星几个人坐着,其中两人在对弈,剩下的三人都单坐着,不知道是在歇息,还是等对局者,其中还有一个老人似乎在闭着眼睛打盹。

林月姚道:“还是进茶馆去坐会吧。”

吉祥点头道:“好的。请跟我来。”带着几人走上小路,往竹屋走去。

正准备从棋桌边过去,却突然被人叫住了,只听那人道:“小姑娘,来对弈一局如何?”

林月姚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还打瞌睡的老人,此时已经醒过来了,目光烁烁望着她笑眯眯的,脸上哪有一点而刚睡醒的样子?

“老人家缘何叫我?”林月姚看着满园的人问道。

老人摸着胡子道:“因我与姑娘有缘,我今日闭眼数了一千数,睁开眼就见到姑娘,小姑娘,你说是不是有缘?”

原来闭着眼睛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数数!这真是个怪人。

还有这话,听着,更像是一个老流氓所说之言?

林月姚走过去,在老人对面坐下,说道:“好。”

老人把白子推道林月姚面前,笑道:“看你跟我孙子差不多大,让你先走。”

林月姚明白这个时代跟前世黑子先走不一样,这里都是白子为先,不过她没接,说道:“既然是老先生邀我下棋,就不分老幼,摇子吧。”

老人意外的看着林月姚一眼,随后又笑道:“好。”

老人拿起骰子扔在桌子上,骰子转动了几圈停下,三点朝上。

林月姚捡起骰子,随手扔出了个两点。

“那我就先来了。”老人捏起白子放在右边角上。

林月姚也捏了一个黑子放在一个角上。

占角是最常见的开局,开始两人下的都很稳,不急不躁都在互相试探。

十几个子下来,老者看着林月姚的眼神露出赞赏来。

此时棋盘上黑白棋子已经纠缠到了一起,几个小丫鬟看不懂,只是看两个下棋的人都很平静,表情没什么变化,大概知道还没到紧要的时候。

又下了几十子,林月姚速度突然变快,周围安安静静只听到棋子落盘的“啪啪”声,似乎没看棋盘随便落的子。

老人突然皱了皱眉,又舒展开,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小姑娘年纪小小,没想到在棋道上还是个高手。”

林月姚也笑道:“老先生过奖了,您的棋之稳,也是我第一次遇到,稳我做不到比你更稳,所以只有以快打乱您的节奏,再以奇来扰乱您的布局。不过局才刚开始,胜负此时说了还尚早,老先生请!”

老人刚落下白子,就见一个侍者走到吉祥身边说着几句话,然后来到林月姚身边说道:“请问小姐是林二公子的家人吗?”

林月姚看了看侍者,似乎是先前门口侍者中的一人,就开口问道:“正是,林二公子怎么了?”

侍者道:“他的一个小斯叫阿赖的让我传信给您,让您出去一趟。”

林月姚听了转头对老者道:“老先生,看来今天这局就到此为止了。”

老人不介意的挥挥手道:“既然小姑娘有事,就快去吧。”

林月姚起身对着老先生行了一个礼,就快步往园子外走。

她人刚走,一个中年上唇带一圈短胡子的男人就走过去,弓着腰对老人道:“老太爷,今天的一局已经下了,是不是该走了?”

老人点点头,指着棋盘上的残棋说道:“把棋给我记下来,回去给我摆上,让元儿再陪我下。”

短胡子男人忙道:“是。”

林月姚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到了门口,就见阿赖焦急的在门口转圈圈,见到林月姚就快跑过来道:“姑小姐,姑小姐啊少爷被人打了!”

面前的阿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也散乱开来,衣服上都是尘土,褶皱,跑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

林月姚脸色一冷,问道:“人在哪?”

阿赖忙伸手指道:“在那边在轿子里。”

林月姚这才注意到远处有一抬轿子,熟悉的轿帘颜色,和眼熟的车夫,不正是她来时坐的轿子吗?

快步走过去,就见林天羽同样青头肿面的歪坐在里面,神情有些蔫蔫呆呆的,没有了之前的活泼。

就问阿赖:“看了大夫了吗?严重吗?没伤到骨头吧?”

阿赖道:“看了,大夫说除了牙掉了两颗,人没事,就是受刺激了。”

林月姚奇怪道:“受刺激?受什么刺激?”人不会刺激傻了吧?伸出手指把林天羽的下巴抬起来,让他脸对着自己,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林天羽眼珠子一动不动,活活像个没灵魂的木娃娃,看着让人心酸,不由猜测到底受了多么大的刺激?

阿赖也露出委屈的表情,说道:“少爷从小到大,都是被老爷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哪里挨过打?如今却被那帮人给打了,可不就受刺激了吗!”

林月姚突然放下林天羽下巴上的手指,闲闲的道:“打的好!”

阿赖惊愕的看着林月姚,随后气愤的道:“姑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少爷可是你亲侄子,不安慰少爷就算了,还说什么打的好!少爷听到了该多伤心,多委屈啊?”

林月姚指着林天羽,挑眉道:“就他这副受不得打击的样子,脆弱的和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区别?做我侄子我都觉得丢人,还是算了吧,以后出去别说是我侄子,我怕我脸面无光。”

本来两眼无神,手脚无力地林天羽突然转动了眼珠子,看看阿赖,又看向林月姚,含糊不清道:“谁说我受刺激了?我只是牙疼,眼疼,身体痛,不想动,而已!”

林月姚看着他笑了一下道:“没受刺激?那告诉我怎么回事吧!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如今就变成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里面不是不许打架吗?”

嘴唇蠕动了一下,林天羽最后还是不想说,就对阿赖道:“阿赖你说。”

阿赖有些犹豫,问道:“少爷,真要我说啊?”事情说出来林天羽丢面子,阿赖怕会被秋后算账,有些不敢张口。

林天羽委屈了,这是连小斯也觉得他丢人了吗?不由怒道:“让你说你就说,咋那么多话呢?”

第十九章 护卫

被一顿吼,阿赖这才道:“少爷上次和王公子斗蛐蛐败了之后,被王公子嘲笑,少爷气头上,就说要和王公子再次比过,王公子说再比也可以,不过要赌一百两银子,少爷答应了,不过出来后少爷就说后悔了。”

听阿赖说道这里,林天羽青肿的脸上更黑沉了,不过也没说什么,他那天出来确实后悔了,他自己攒下来的银子也就一百多两,正好够拿来赌,一冲动就答应了。

后悔也没用,君子一言九鼎,自己就算不是君子,也不能当一个出尔反尔小人吧?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钱罐,他带着小斯找了一天的蛐蛐,府里府外翻遍了也没找到一个上好的,到了晚上不放弃地他又把府里翻了一遍,终于在竹文居抓到一个满意的。

今天带着蛐蛐,信心满满的来赴约,见到王公子就把他那只名叫二郎神的蛐蛐给杀了个片甲不留,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小钱罐,还赢了对方一百两,正高兴呢,就听有人说:“既然赢了就再来一局吧!”话中带着不容反对的意思。

林天羽一看,说话之人身上穿着一身金元宝藏青色绣花长袍,料子是上好的丝绸,头上一支羊脂玉发簪,脸上是高高在上的倨傲,身边还跟随着一个随从和几个黑衣冷脸的人。

这人林天羽认识,叫顾永安,外人都叫他顾大公子,虽然没打过交道,但是这人却是很有名的纨绔,一般人都不会去招惹,只因他母亲是长公主,当今皇上的胞姐。

长公主就这一个儿子,谁要招惹了能找谁拼命,所以,这人从小在京城嚣张跋扈惯了。

如今倒是被自己给惹上了,林天羽是心里暗暗叫糟,嘴上却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在下还有急事,改天可好?”他确实有急事,让小姑姑一个人去逛园子,他也不放心。

而且和这人赌,他这点银子也赌不起啊。

谁知,他这话一出,顾大公子还没说话,他身边的随从就不屑道:“公子说让你玩儿,你就玩儿,别那么多废话。”

林天羽的脸色一瞬间就难看起来,他长这么大遇到的哪个不是谦谦君子,就算有些无赖性子的,也没有和他这样语气说过话,对他不喜欢的,最多讽刺两句,却没有这样把他当奴才指使的,好歹他爹还是朝廷三品官。

不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心中的恼火压了下去,他想起有一个关于顾大公子的事,曾经有一个官员家的公子,被顾大公子给打废了,此官员去皇上那里告状,皇上把长公主叫去问话,结果,长公主见了皇上就哭闹,皇上无法,最后把此官员调出了京城,一个四品以上的京官,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去了,至今也没还回京。

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没什么人招惹这顾大公子的。

想到这,林天羽只得道:“好,那就,玩一局?”不是他怂,不想当个硬骨头,实在是为了这几句话惹上这个麻烦,给家里招祸不划算。

顾大公子挥挥手,身后一个人拿出一只白玉的罐子,顾大公子接过来,对林天羽说道:“你可知道我的规矩?”

林天羽有点茫然,问道:“在下实在是不常来,并不知公子的规矩。”他以前倒是想常来,就是一次二十两不舍得,所以不知道顾公子也喜欢这个项目,如果知道,他肯定躲的远远的。

顾大公子身边的随从昂着脸道:“一局?我们公子那是随便能玩儿的吗?起码要堵上三局!而且一局最少也得一千两。”他说的语气得意,似乎看到了别人不得不双手奉上银子的画面。

林天羽这次是真的惊住了,这伙人是强盗吗?

被上千两银子刺激了一下,林天羽的也不管对方强硬态度了,直接客气推拒道:“承蒙公子看得起,在下本不该拒绝邀请,但是,在下今天出门只带了一百两,并无赌资,还请公子另请他人吧。”

那随从道:“没银子也没关系,你可以写个条子,不写也没关系,只要是这京城的,那都跑不了。”口气是一贯的得意,嚣张。

林天羽摇头:“家里也并无多少银钱,就算在下写了条子,也无银兑现。”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赌。

一直未多开口的顾大公子此时冷哼了一声,轻飘飘的道:“敢不给本公子面子?”他扫了一圈退的远远的人群,道:“给我拖出去打。”

就这样,两个身穿黑衣的人不由分说,就把他拉出雅园给打了。

雅园的人也不敢拦着,只要不在雅园动手,碍不着他们的规矩,他们也管不着。

这个顾永安实在是太嚣张了,一个无官无爵的人,仗着舅舅是皇帝,说打谁就打谁,还没地方说理去。

林天羽只是感觉太憋屈了,憋的太难受了。

此时阿赖还在对林月姚江讲道:“小的只有拼命护着公子,可惜小的太没用了,终究还是没护住公子,害得公子被打成这样了。等他们离开后,小的就带着公子去找大夫,拐了一条街,就遇到了停在那里歇息的轿夫,就让他们抬着公子去看了大夫,等看完大夫,又抬了回来,才去找人叫姑小姐。”说完,昂着脸问林月姚道:“姑小姐,现在怎么办?”

林月姚看着雅园问阿赖:“那个顾大公子,此时可还在里面?”

阿赖摇头道:“我在的时候未曾见他出来过,不过后来我带公子去看大夫,离开了有一会,这段时间就不知道了。”

林天羽含糊不清的道:“你问这个干吗?难道还进去打他一顿替侄儿我出气报仇?”他怎么觉得姑姑是要搞事啊。

林月姚点头道:“既然被打了脸,那就想办法再打回来,就算打不回来,也要讨个利息。”

林天羽觉得姑姑是在说胡话呢,翻了个白眼,疼的又龇龇牙,咧咧嘴,吸着气说道:“小姑姑你说的轻松,那可是皇帝的亲外甥!敢动他,还不定被长公主怎么报复呢!咱们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算了吧。”

林月姚不在意的道:“谁说要跟他直接动手了?他不是要赌吗那就去和他赌!况且要先进去看看,万一人不在了,也只能作罢。”又问林天羽:“这里那里有卖蛐蛐的?”

林天羽指一下雅园道:“雅园里面就有,不过好的都是天价,还有回字胡同,那里全是卖花鸟昆虫。”说完又急道:“我说小姑姑,一次一千两,咱家没钱赌啊!”

懒得给他解释,林月姚直接道:“放心不花你家的钱,如果你不想去,就让阿赖先带着你回去吧。”

说完就带着丫鬟往雅园走。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她和林家都是一体的,一损俱损。

况且这个侄儿她也不讨厌,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如此欺负,既然无处讲理,那就去看看能不能用不讲理的方法来。

林天羽看这小姑姑是铁了心的要去给他找回面子,内心不免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却也不放心让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去面对顾大公子,一咬牙带着阿赖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林月姚走进雅园,看门的侍者还记得她是付过银子的,也没拦着。

林月姚却在门内停下来,对侍者道:“我想斗蛐蛐,找人带路。”之前的侍者吉祥早在她出雅园时已经离开了。

侍者道:“好的,贵人请跟我来。”他直接带着林月姚往园子里而去。

林月姚却在旁边的房屋里,看见之前应聘相扑手的矮个子的身影一闪而过,估计是听到动静道门口查看的。

林月姚装作不知道,问侍者:“房间是谁?”

侍者看了看那个房间道:“是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来找管事要找点事做,只是管事不在,就让他等会,人有点不懂规矩,还请贵人见谅。”他以为林月姚因为被矮个子看一眼而生气了。

林月姚没理他,径直向房间走过去,到了门口,对冬香道:“冬香去把人请出来。”

冬香答应了一声,就进房间里去了,对着矮个子道:“我们小姐请你出去呢,跟我来吧。”

矮个子有些忐忑的语气道:“你家小姐是?”

冬香傻乎乎的道:“我家小姐就是我家小姐呀。”

春香想捂脸,这丫头以前就知道睡觉,什么事也做不了,如今虽然不睡了,做起事来却还是一个迷糊的。

矮个子不敢再问了,只好跟着冬香出来,见到门外一群人,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站在中间的林月姚才是要找他的人,就对着林月姚抱拳行礼道:“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找在下有何事?”

林月姚道:“你需不需要银钱?”

矮个子愣住了,顿了一下才道:“小姐是何意?”

林月姚道:“我只是想知道,你需不需要银钱,需要多少。”

矮个子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也干脆的道:“小的需要十两银子。”

“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做我的护卫,你可愿意?”林月姚说完,对着春香伸出手。

春香忙取出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林月姚。

林月姚递到矮个子面前。

反应过来的林天羽忙挤到前面,对林月姚道:“姑姑,你是不是不知道价钱啊,这里京城护卫最高一月也才十两银子,咱家的护卫才三两,你这是不是给太多了?”

第二十章 擂台

林月姚没理林天羽,只对矮个子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绝对要听我的,只要做得到,这钱就拿着,如果做不到,就算了。”说完又补充道:“不包括杀人放火。”

她来京城就带着四个丫鬟,有些事情不方便,之前看这个男人不但身手不错,而且处事还稳妥,觉得还算满意,也就顺便请了。

等下还不一定用不用的着,毕竟她是去搞事的。

矮个子犹豫的神色没有了,单膝跪地道:“在下何平,愿为小姐效力。”

林月姚再次递出银票道:“起来吧,咱们还有事儿要做。”

何平站起身,恭恭敬敬接过银票,仔细放好,站在林月姚身后去了。

侍者看的目瞪口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们雅园公然抢人的,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也只是个小小侍者而已,只能继续为林月姚带路。

这次侍者带她们走上了右边的游廊,过了游廊,穿过一个月亮门,听到里面一个奇怪的声音喊道:“贵人请进,贵人请进,贵人恭喜发财,贵人大吉大利。”林月姚抬头看去,就见一只颜色鲜艳的五彩色鹦鹉,正站在笼子里歪着头叫,看起来漂亮又可爱。

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前行,这边阁楼小院要比另一边多,偶尔见到走动的,也都带着小宠物,不是麻雀就是鸡,人还挺多。

侍者把人带进斗宠小院,里面面积很大,分了独立的几个区,里面大概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布置上也花了很大功夫,看起来奢华又精致,因为有鸟类宠物,这里比别处多了十几个身着灰衣的仆人,在随时擦擦抹抹,清理粪便。

跟着侍者到了蟋蟀区域,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寻了一圈却并未见到顾大公子。

林月姚让何平去找打扫的仆人询问,顺便还给了二两银子。

何平拿着银子叫住一个灰衣下人,抛了抛银子问道:“你可知道,刚在这里的顾大公子去哪了?”

那人看着银子眼睛亮了亮,偷偷左右前后瞧瞧,小声道:“您有所不知,顾大公子每次来,这个时辰必定要去善扑院,一定就在那里。”

何平问出想要的,也不再耽搁,把二两银子给了那下人,就回来复命了。

林月姚又让侍者带着去了相扑的院子,侍者带着又往里面走,瞧这要去的方向,这位置似乎是院子正中,看来,这才是这个园子里真正要做的项目,其他的大概都是附带,毕竟雅园,要有雅的东西来支撑,没有“雅”字,就变得俗气,也就没有这么多附庸风雅公子哥儿来送银子了。

正如林月姚所想的,相扑的院子设置在园子中心,估计是园子里最大的建筑物,门上一个黑漆大牌匾,用红字写着“善扑院”三个墨迹粗重的大字。

善扑院外面是三米多高的院墙,里面四周是一圈三层小楼,同样的青砖黛瓦,屋顶上却不是见过的五脊六兽里的任何一种,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兽型,巨嘴獠牙怒目,就连翘角也是尖利如獠牙状,显得整圈房子不似别的房子精致,而是更气派狰狞些,带着一种狂野的味道,门口更像一张巨兽的大嘴,等着把进去的人吞噬。

真是还没入内,就给人一种紧张刺激的压迫感。

此时里面响起擂鼓的声音,带着一种力量的节奏感,“咚!咚!咚!”仿佛敲在了人的心里,心脏也跟着跳动,随后是多人的高声叫喊。

林月姚不再停留,向门内走。

门口守门的侍者见了一行人并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似乎是见怪不怪了。

可见这里也是经常有女客入内的。

进了里面,只感觉围观者众多,旁边还有一圈的雅间,有不少雅间台子前垂着稀疏的珠帘,把里面遮挡的朦朦胧胧,还有雅间台子前依栏站里着穿着富贵的公子,更有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

不过几位公子全都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中间的献台,献台上有两人正扭在一起互相较劲,都是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穿着无袖短衫,露着肚皮,下身也是只到膝盖的短裤。

两人抓着对方互相使劲,鼓声更显急促。

这时其中一个腰间围着蓝色腰带的似乎是坚持不住了,脚下一晃,紧跟着身子也要向一边歪去,另一个红色腰带的一喜,肌肉稍微那么松了一瞬,想再打算来个猛劲把人翻到。

不料蓝色腰带这人只是故意卖的破绽,没想到对方竟然上了当,抓住对方放松这一下的机会,随着微侧的身体,脚下一个错步,伸手抓起另一个人的腰带,咬着牙空中轮了一圈,扔出下了台。

鼓声停止,鼓掌声响起,伴随着欢呼和怒骂。

一个主事的侍者站出来喊道:“蓝方胜出!好了,让我们的相扑师傅下去歇息。”

蓝腰带的男人一抱拳下了台子,红腰带的早被人抬着走了。

主事的侍者又道:“下面有没有哪位贵人带了师傅要下场的?”

林月姚这时候问林天羽:“顾大公子可在?”

林天羽快速瞥了一眼楼上那个坐着的公子,还是没回答而是劝道说:“姑姑咱们走吧,就算想报仇咱们也再找时间好不好?”

捕捉到了林天羽的那一眼,林月姚也看了一眼顾大公子,只见他翘着二郎腿,身边站着一个威武的大汉,还有一个随从,那随从正在说着话,声音太吵杂捕捉不到。

她低头想了想,之前她是猛的听到林天羽被打,心里是带着一些怒气的,就想讨回这口气,本来以为是蛐蛐比赛,没想到最后竟然找到了这里,之前报仇的盘算全都用不上了。

现在看着里面高高的献台,却没想好该怎么去找回公道,而不连累林家。

正沉思着,就见一个双十年纪的公子走到台子上,指着楼上一个站在观台上的公子道:“宋蕴之,来比一场吧,要娶我妹妹,得先打过我!”

话刚落下,就听见楼上一个垂着珠帘的看台上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哥哥!你干什么呀?快回来!”

“哟,这不是平定伯府的陈青吗?”

“宋陈两家要结亲了?没听说啊!这两家不是不对付吗?”

周围的议论完全没影响到台子上的名叫陈青的公子,他不理妹妹的叫喊,只对着楼上的宋蕴之道:“怎么,你要做这擂台上第一个拒绝邀战的孬种吗?”

楼上的宋蕴之似乎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然后转身下了楼。

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也是这里的特色,那就是,在这里只要是被有家世,身份差不太多的人邀战,就必须要迎战,不管你是谁。输了不丢人,不敢迎战才是最丢人的。

这也促成了年轻一代,喜欢来这里的人都会在家里请个武师,练练武,以免遇到有过节的人,被邀战,打不过丢面子不说,还要破一大笔才。

宋蕴之来到楼下,走上台子,两人各站台子一边对立着。周围的人也沸腾了,看这里的相扑手打架多没意思啊,这个才有意思。

楼上有一个侍者突然上前来道:“甲三贵人压宋公子赢,五百两。”

“压了,竟然五百两?”

“嘘,那可是顾大公子,他一般压的人,那就必须赢。”

“那咱们也压?”

“算了吧!对面那可是宋公子未来小舅子,输赢真不好说,咱们就不掺和了”

林月姚听着旁边的人的议论,猜想这里的赌赢和投壶那边估计差不多,就是不知道这赌赢的钱到时候谁赔给押注者。

这时楼上侍者又报:“甲十五贵人压陈公子赢,一百两。”

“丙九贵人压宋公子赢,二十两。”

“乙二贵人压陈公子……”

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多押注者,台子上的两人脸色却都不好看。

那宋蕴之忙对着楼上一行礼道:“还望大家给宋某个面子,再多宋某怕是万一输了赔不起啊。”

四周传来一阵哄笑,还想投注的人,却也停了手。

代表着开始的鼓声响起,陈青猛的出手了,他身子一动,握紧的拳头带着拳风向宋蕴之呼啸而去,宋蕴之伸出掌来格挡,身子顺着对方拳的力道后退了一步,陈青一击不成紧逼而上,几招下来,陈青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宋蕴之是有意让着他。

不由恼怒道:“小爷不需要你让!拿出你的全力来。”

宋蕴之抬头看了看楼上一个落着帘子的房间,那里正是之前说话的少女,陈青妹妹所在的看台,然后收回目光说道:“好吧,来。”

说完也不在留手,旋身而上,就是一个飞踢,陈青上身一个后仰躲过,右脚后移半步,等稳住身形,伸手就拉住宋蕴之失去后劲的腿,却不料,宋蕴之借着陈青手上的力道,在空中一个飞身半旋,和陈青面朝面,宋蕴之伸臂就抱住陈青的脖子,一个翻滚,两人都倒在了地方。

宋蕴之看着距离两人不远的台子边缘,突然抱着没反应过来的陈青又是一个翻滚,两人都一起掉在了台下。

平局!

看着这情景,压过钱的都怒了,他们所有押注的不都输了银子?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宋蕴之故意作弊。

第二十一章 邀战

“这算什么?你这是故意所为,赔我们银子!”一个人愤怒喊道,看这怒气,似乎投了不少银子。

没押注的都目露同情。

宋蕴之站起来,一拱手道:“是宋某的不是,今天压我们两个的银子,稍后宋某都双倍奉还。”说罢转身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陈青也站起身怒道:“谁让你帮我赔,假好心,小爷我自己赔!”也转身走了。

之前押注了的人这才平息怒火。

这时擂台的主事者正要上台,,就见从楼梯上正走下来一个人,这人身高七尺有余,隔着一层衣服也能看到内里隆起的肌肉,脚下步子有力而稳健。

此人这里人没有不认识的,就连主事的侍者都有些头疼,正是顾大公子带来的相扑师傅,是个很有实力的,每次顾大公子来一不高兴,就会让他下场,指一人打一场,也不管对方是谁,然后顾公子押注,每次都是固定的三百两银子。

但是庆幸的是,在这里的公子小姐们自诩都是有身份的,要不就是感同身受者,也没有人跟着顾公子下注赚这笔钱,基本就是顾公子一个人押注。

下面围观的人开始心慌,有几个更是慌忙准备离去,因为顾大公子一般都是在他们这群围观人里挑选的对手。

只是还没等到此人走上台子,就有一个长相精致的小姑娘,已经上了台子,用细长的手指着顾大公子天真的问主事的侍者道:“我能挑战他吗?”

林月姚本来因为以前奶娘克扣之故,身体发育的晚,虽然这几年也注意养着,但是外貌还是比真实年龄小一两岁,所以她如今也就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年纪,装起嫩来,也显得一排天真,让人起不了反感。

一个,少女?

一院子的人都惊讶了,怎么上去个小姑娘?虽然京城一些大家小姐也有些喜欢练一些拳脚功夫,可在此台子上还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子上台的事!

而且她说什么?要挑战那个顾大公子?

顾大公子是谁?

那可是嚣张跋扈的主,人家也有本钱嚣张,只要长公主和太后还活着,就算把王公贵族给打了,也只是稍作惩罚罢了。

如今,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去招惹他,只怕小姑娘要倒大霉了。

一时间都议论纷纷。

此时被问话的主事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避而不答道:“小贵人,拳脚不长眼,这里不是你该来玩的地方。”

林月姚鼓着脸道:“可是你们这里也没有规定不许女孩儿上台呀?我今天就要和他比,还是说……”她突然转变话题,看了看坐着的顾大公子的腿,用并不小的声音做出悄悄说话的样子,对主事者眨眼道:“他的腿…站不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语气带着遗憾,目光同情的看和顾大公子。

楼上顾大少爷身边的侍从横眉怒目,厉声道:“你这个野丫头那来的?竟然敢说我们少爷是瘸子?”

林月姚背着手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他是瘸子。”不理那侍从,指着大少爷蛮横嚣张的喊道:“我说这位大少爷,你既然不是瘸子,那还比不比啊?难道你连我身边的小丫鬟还不如?她们都有勇气和我打,你却不敢?”

竟然对顾大公子如此的出言挑衅,周围的人都吃惊了。

“有谁知道这姑娘是什么人?”

“这也太胆大了,这可是拳脚功夫,不是在自家后院练得花拳绣腿,她怎么敢?”

“看这嚣张的样儿,会不会是哪个王公贵族家里的小姐吧?”

林天羽听着议论,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担心,没想到刚才一个不注意,林月姚人就上去了。

他想上去把林月姚拉下来,却反而被春香她们给拉住了,还对他道:“小姐有吩咐,不让公子上台,免得坏了小姐的事。”

林天羽无法,如今也只能祈祷顾大公子看在她是个小姑娘的份上不理她了。

顾大少爷脸已经黑沉起来,长这么大,还没人落过他面子,如今却被一个黄毛丫头,来指着鼻子骂他不如一个卑贱的丫鬟!

他忍着怒气站起来,咬牙阴沉道:“你的邀战,我接了。”

身边的侍从听了这话,焦急的出声劝道:“少爷啊,不能去啊,你要是受了伤,公主能扒了小的这一身皮。您别下去,”抬手指向台刚下楼的男人,道:“就让魏强去教训她吧。”

顾大少爷一脚踹在侍从身上,沉着脸道:“你这是认为我会输给一个小娘们?”又踹了一脚道:“你再说,不用我娘扒你的皮,我就先给你扒下来。”

然后指着一圈的护卫,命令道:“你们也不许出手帮忙。”

和一个小姑娘打,还让护卫帮忙,他以后有什么脸面混下去?

他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也拿捏着分寸,不能轻易招惹的人不招惹,才混出今天这嚣张跋扈的名声,借着这个名声让他能在一定范围内为所欲为,潇洒自在。

如今怎么能毁在一个娘们身上?

转身下了楼,来到献台上,盯着面前的少女,脸上又恢复了淡然高傲的表情,道:“我不知道你用言语激我上台的目的,不过也无所谓,既然挑衅了我,就要付出代价。”

此时台下乱哄哄的,有人小声为这小少女担心,有人劝她赶快下台。

她甚至听一个人说骂道:“不知廉耻,不知廉耻,一个女子怎能如此抛头露面!也不知道府中长辈是如何教导的。”

林月姚做出惊讶的表情,走到此人身边的台子前,指着他道:“这位公子,你说他是长公主的公子,就算我打赢了也会被长公主报复?”

“不会吧?”又打量向顾大公子,说道:“我看他好歹也长的风光霁月,快堂堂七尺之躯,怎会做小儿告状之事?”

被她指着那人被吓到了,忙辩解道:“我没有说,这话不是我说的。”

可惜林月姚已经不理他了,对着顾大公子要噬人的脸色,做出害怕的表情,乖乖的福一礼道:“公子莫怪,小女子不知道公子气量如此狭窄,爱记仇,我这就不挑战公子了。”说着就要下台子。

“想走?晚了!”话刚落下,顾大公子拳头带着毁灭的杀气已经到了跟前。

顾大公子一个拳头有少女半个脑袋大,这一击要是落下去……”

就在众人齐齐为这少女即将到来的殒命遭遇吸一口冷气之时。

却见林月姚不慌不忙,一只脚向后画了一个半圆,身体向下一压,又随着步法一转,轻松躲了过去。

众人只觉得,这少女动作柔和轻灵,不慌不忙,一侧身,就躲了过了顾大公子的拳头。

顾大公子是真的怒了,就在林月姚说最后话时,他就怒气升腾,双眼赤红,打算杀了眼前这少女。

因此出手都是杀招,却没想到第一拳就被少女躲过了,不过他未曾停留攻势,欺身而上,以拳变爪,向少女头顶抓去。

林月姚右脚在地上向右前一滑,一个切步扭身,把身体拉了过去,左手一抬,握拳,以小指关节在顾大公子手臂少海穴猛地一下敲击。

顾大公子只觉得手臂少海穴处一阵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收回手臂,又放下垂在身侧。

盯着林月姚狰狞地道:“很好!是我小看你了。”

“真是谢谢顾大公子夸奖了。”林月姚笑眯眯说完,又趁机对主事者道:“我现在押自己还晚吗?如果不晚我押三百两。”

这句话似乎也刺激到了顾大公子,他猛地一个飞踢冲着林月姚的脖子而来。

林月姚脚下像是抹了油,只见轻轻一滑一扭,就又躲避开来。

顾大公子另一脚又至。

林月姚做势正要向左边躲,就见这一脚已经变了方向,正朝她躲避的位置飞扫而来,原来这一脚前面只是虚晃。林月姚身体后仰,以一个铁板桥躲过,以这个姿势一抬脚,脚尖轻轻在顾大公子身上一踢,一闷痛声传来。

只见顾大公子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握成拳,似乎想捂某个地方,却又拼命忍住了。

人群传来一阵抽气声,随后寂静一片。

林月姚却并不担心,她知道自己没用多少力度,保证缓一会就好了。

她此时内心也是松一口气的,之前观看宋陈两位公子比试,再听下面的议论,了解了这些权贵公子的一些实力,所以才敢上台来挑战,然后又以言语相激,迫使顾大公子不得不应战。

后来又接二连三的揭他心中隐痛,以此来羞辱他,引导他的怒火集中在自己身上,只希望这尊贵高傲惯了的公子能以今日为此生极大的耻辱,顾及脸面从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也就不会明目张胆的报复林家了。

至于她自己,她林月姚虽然不愿意轻易招惹是非,却也至今还没怕过谁。

此时顾大公子的护卫就要冲上来捉拿林月姚。

却被顾大公子制止了,他果然没过一会儿就缓和了过来,他此时脸色青紫一片,嘴唇气怒的发抖,对着林月姚一字一顿的道:“我!要!杀了你!”

第二十二章 惊变

说罢就对着林月姚冲上去,林月姚已经知道他的实力,也不惧他,脚下腾挪,拳头偷空在顾大公子的手臂上穴位点上一下,让他疼痛难受,嘴上还以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顾大公子难道就没为自己的未来焦虑过吗?长公主年岁一定不小了吧?如果长公主不在了,还有谁庇佑顾公子?你那个做了几十年驸马如今还为皇帝掌管马的父亲?省省吧!”

顾大公子攻击的身形顿了顿,眼睛里面黑沉一片。

林月姚没再出手,只脚下继续躲闪着,轻微动着嘴皮子,快速说道:“你的母亲还能去皇帝那里哭闹几次?真觉得是皇帝顾念兄妹之情?如果真的在乎你们,就不会让你父亲如今还是驸马都尉,顾大公子你如今还只是被人称为一声大公子?就连这嚣张霸道之名还靠自己小心维护!前朝静思长公主难道还不是例子吗?”

顾大少爷知道这个公主,前朝静思长公主也有一子,在公主生前是个小霸王,在公主死后,不知被谁杀死在了大街上,发现时尸体都冷透了,当时还是静思长公主弟弟的皇帝,只令人把人装殓就完事了,追究也未曾追究。

这还是顾大少爷八岁时看写前朝史书,看来的,那时他还小,也未曾对外嚣张跋扈,看过就忘。

如今再想想,果然和自己很像,同样的小霸王,同样的公主娘。

顾大少爷不由自主的想起来,母亲多次去向皇帝舅舅为父亲求官,都未曾成功,这么多年了,父亲很少出门,宴会能推就推,整天沉默寡言,就算在家族里也是个透明人,怪不得近几年母亲不爱进宫了,每次从宫里回来脸色都不太好,还经常劝他做点正经事,别再胡闹了。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身边的人都在教他怎么玩,那些人能惹,那些惹不能惹,给他看的是一片花团锦簇,荣华似锦的美好未来,从来没告诉他,他未来也可能像静思公主儿子那样惨死街头!

他不由想皇帝难道真的能这么狠心对他这个侄子?心里想着事,动作不由慢下来。

林月姚也随着他的节奏,像看出他的想法,又道:“是不是还抱有幻想呢?觉得你那皇帝舅舅不会那么狠心?”她声音压的更低了,只说了一句:“先皇可是有五位皇子呐。”

顾大少爷身体一震,停下动作惊疑不定的看着林月姚,像是要把她看出个窟窿。

林月姚淡定的站在那里任由他看着。

顾大公子看了一会,一言不发的走下了台,直接出了善扑院,带着护卫扬长而去。

剩下一院的人都莫名其妙,这就完了?

众人只看到少女似乎在小声说话,却听不到说什么,直至最后顾大公子离去。

这少女到底说了什么?能让顾大公子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还能就这样走了?

一时间都看着林月姚,似乎想在她身上找寻答案。

林月姚也是有点意外的,她来京城前,就让人把京城各个人明面上的情况都给她讲过,虽然搜集的资料不是很全面,但是长公主和皇帝的还是有的,顾大公子倒是没有。

她也就根据公主府和皇帝的情况猜测一下,试探着说给顾大少爷听,如果猜对了,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给他找点事情做,少一点时间来给自己找麻烦,没想到这人就这么走了,这倒是省了自己的事了。

她走下台子,突然停下对着主事者说道:“别忘记我的三百两赌银,我等两天派人来取,我还是很信得过你们雅园的信用。”

主事者是真不知道这小姑奶奶是谁,竟然连顾大公子说打就打,还能全身而退。不过帮赌客追银子,那是他们雅园的规矩,因此答应道:“这是本园该做的。”

林月姚点点头,也向门外走去,林天羽和丫鬟还有何平忙跟上去,几人就这样也走了。

路上林天羽用惊异又崇拜的目光看着林月姚,直到出了园子,才忍不住问道:“姑姑,您的这武功跟谁学的,可真厉害。”

林月姚笑了笑没答。

这就是她学的太极,她练的太极和外面养生的不一样,并不是只锻炼身体,而是真正能打人的太极,不过她没天赋,练而不精,并没有领会其精髓,也只是一个架子,但是加上她精神力高,反应快,所以不被打到还是能做得到的。

还有穴位,前世虽然没学医,但是基本穴位还是知道的,爷爷曾经说过,武术大家,基本都会把学位烂熟于心,就像金庸的电视剧里一样,每个武林人都知道各个穴道在那个地方,后来她打架就取巧,专门偷击穴位。

没想到在这一世,使奴唤婢之下,还能有机会使用到。

坐上轿子,穿过个个街道,就直接回了府。

如今午食时间已过,几人却还饿着肚子,正准备回府用点吃食,到了府中,林天羽才却发现气氛不太对。粗使的下人没有了平常的聊天说笑,一个个都带着一些紧张,和惶惶。

林天羽皱起了眉头,拉着一个见了他行礼的粗使丫鬟道:“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不敢隐瞒,吞吞吐吐的道:“回二少爷,今天外面都在说,老爷,老爷……”说道这里怯怯的低着头不敢说了。

林天羽不耐烦的催促道:“老爷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丫鬟吓着了,抖了一下身子,忙道:“说……说是今早老爷被皇上给扔出了宫。”

林天羽听了吃了一惊,也不再问丫鬟了,这粗使的丫鬟知道的也不多,抬步就急匆匆的往大夫人住的正院走去。

林月姚也跟在后面,到了正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大夫人贴身伺候的也都安静的站在门外。

见林天羽一行人来了,忙上前行礼,林天羽没等她们行完礼,就大步流星的进了屋。

屋内不止有林大老爷夫妻,就连林三老爷夫妻也在,之前似乎低沉的气氛被进来的林天羽给打断了,看清他的脸后,林大夫人就惊问出声:“这脸是怎么了?你和谁打架了?”说完人就已经从榻上站起身,快步朝林天羽走来。

林天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一身伤,此刻被亲娘提起,才又感觉到疼痛来,不过如今已经顾不得自己了,他急忙问道:“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有人说爹惹怒了皇上?”

此刻林大老爷和林三老爷也都站了起来,林大老爷见林天羽虽然带伤,却也没什么大碍,也下放了心。

又听他这么以问,林大老爷叹口气道:“我确实惹怒了皇上,皇上要清缴山匪,我劝了几句,在朝堂上说了几句胡言乱语的话。是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也跟着受累。”这件事瞒也瞒不住,还让人跟着担心,也就只能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免得儿女在外说出不敬之语,何况此事真像如今还真不能说。

林天羽听了没说话,他做了十几年的小少爷,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这个官家少爷的身份,怎么如今父亲就得罪了皇帝,这事来的挺突然,打击也挺大的,他脑子里乱哄哄的。

林三哥劝道:“大哥也别自责了,我相信大哥一定也是有苦衷的。只是如今皇上还没下命,不知道大哥是继续留职,还是……”

林大哥道:“皇上只说不想再见到我,具体怎样也只有等消息了,我想大概不是罢官,就是下放。”

说完对着门口的林月姚笑了一下道:“月姚才来京城,就发生这样的事,是哥哥对不起你,以前没照顾好你,如今还让你跟着操心过苦日子,趁着这几日多出去逛逛,以后可能就没这机会了。”自己这个职位有多少人等着接替呢,如今那些人还不痛打落水狗,想要保住官位,是不可能的了。

林月姚点点头,却道:“哥哥也别太担心,不是还有峰回路转一词吗?”

林大哥在心里摇摇头,峰回路转在朝堂上可不管用,有用的只有皇帝的一言九鼎。

敷衍的点点头对着林月姚又道:“好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就别担心了,有我和你三哥呢,去吧。”又对林天羽道:“你也出去吧,我和你三叔还有事要说。”

林大夫人忙拉着林天羽道:“走,我去给你伤处理下,你好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说完出了门,往厢房去。

林月姚也带着丫鬟出来,等出了正院,想了想对秋香道:“你去找张管事,问问他这次出去打探来的情况。”

秋香领了命就要走,林月姚又叫住她,道:“他如果不说,就告诉他,是大老爷让你来问他的,他如果不信,就让他亲自去问大老爷。”

春香笑道:“他必定是不敢的。”然后跑着去了。

等会到竹文居,春香道:“小姐,这已经过了饭点,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冬香忙出声道:“春香姐,你伺候小姐,我去厨房吧。”说着人就跑了。

院子两个小丫鬟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了,空无一人。

春香去打了水来,给林月姚洗脸净手,换了家常的衣服。

第二十三章 宫门

没过上一会,秋香就回来了,和林月姚说道:“问了张管事了,他开始果然不肯讲,还是说了小姐交代的话,他才乖乖的说了,他这次去查探的就是我们开始坐船那个城,如今进出都查的很严,我们那天发生的事,官府也下令不许人讲,更不许说粮食的事,而且他说城里城外的难民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追到城外,沿路找了很远,发现难民并没有返乡,也没在城里。”虽然说的有些乱,却也讲清楚了。

秋香讲完,看到林月姚脸色有些冷,也没敢再说话,她回来的路上,经过花园还听两个丫鬟说大夫人在主院发了好大火,还摔了东西,这八卦现在也不敢说给小姐听了,算了,夫人发火又不管小姐的事。

等回过神,发现春香在给她使眼色,这才发现林月姚在发呆,两个人都悄悄出去了,直到冬香从厨房回来,进屋摆饭,不得不打断林月姚的思绪。

等用完饭,阁下筷子,端起水漱了口,林月姚这才对三个丫鬟说:“吃完了,咱们再出去一趟,这次春香跟着就行了。”

春香忙答应一声,放下筷子走到门口,叫了已经回来的白慈,吩咐道:“你去告诉前院,让他们准备轿子,小姐等会要用。”等白慈走了,这才又回到桌子前面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速度却快了很多。

春香三个人如今依旧和林月姚一起吃饭,理由是,林月姚觉得分开来太麻烦,而且没必要因为别人的一个看法就麻烦自己,何况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那就自己做主了。

既然又要出去,林月姚不得不又换了一身衣服,下身挑了一条粉色百褶裙,上身一件象牙白暗纹的短衫,又让上来的春香给她梳了一个双丫髻,整个人更显得小了三四岁。

本来她在林府辈分高,下面还有差不多年岁的晚辈,一般都用少女的打扮,只要不故意装嫩,正常时候给人的气质更成熟,还挺像十四五岁的年纪,如今只是变个发型,穿起素嫩的衣服,人再挂着甜笑,还真像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和上午在雅园里面装出的稚嫩嚣张又是不同的样子。

带着春香走出林府,坐上了门口停放的轿子,春香按照林月姚的吩咐说了地方,轿夫抬起轿子就按照交代的目的地走去。

林月姚随意掀开轿子边的小窗帘子向外看去,下午街道上除了店铺,外面的小商贩已经寥寥无几,行人也没几个,像茶馆,这些消遣的地方还是有一些闲人的,喜欢喝喝茶,再听说书先生说上那么一段,也就打发了一下午时间了。

过了商铺区域,林月姚正想放下小窗帘,就见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青砖府宅院,远远的就看到门两边放着两只威猛的大石狮子,等轿子经过正门,三进高大气派的红漆大门出现在眼前,门前高柱邻里,再看匾额上写着“安王府”三个字,斜阳的光照射在红柱、大门、和牌匾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林月姚不由想到之前看到的资料,如今安王的父亲是先皇的第三子,位置排在当今皇帝的前面,先皇在时,三皇子和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当今皇帝关系是最好的,那时四皇子甚至常常留宿三皇子的府里,而三皇子也很维护这个弟弟,因为他们是同母所出,真正的亲兄弟。

后来大皇子叛乱逼宫,两人赶巧卷进了那场叛乱里,三皇子为了保护弟弟而死。

先皇总共有五个儿子,在那一晚死了三个,只剩下四皇子,和才六岁的五皇子,太子之位迫不得已只能落在四皇子头上。

连失去三子,先皇遭受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便驾崩了。

当今登基后,就封了三皇子六七岁的大儿子为安王,四岁的二儿子为永兴郡王,又追封哥哥三皇子为安亲王。

当时皇帝的作为在世人心中,还博得了一个有情有义的美名。

林月姚放下帘子,宫门就在前面。

东华门,这是朝臣上朝进出之地,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接近的地方。

林月到了离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轿,带着丫鬟徒步往门口走去。

门口边上还停着两辆豪华马车,边上站着等待的车夫。

到了门口,卫兵也没有呵斥,似乎只要不进门,保持安静,他们就不会管。

这也方便了林月姚,她靠近墙壁,用空间在里面做了标记,抬头看了看着高耸的城墙,就转身走了。

惹的守城门的两排士兵奇怪的看了她几眼。

等坐上轿子,林月姚摸了摸自己的双丫髻,不由好笑,这次很顺利,顺利的让她特意的装扮都无用武之地。

等回到竹文居,秋香报道:“小姐,刚才正院有婆子来传话,说是大小姐和大姑爷来了,还有在书院读书的大少爷也回来了,所以大老爷请小姐晚上去正院用饭。”

这两人听到了消息回来也是理所当然,林月姚点点头,突然问:“大姑娘嫁的那家?”

秋香愣了一下,随后懊恼道:“我忘记问了,要不我现在去打听?。”

林月姚却道:“不用,晚上就知道。”

忙了一天没歇着,林月姚只觉得累的不想动,脱了鞋就躺床上了,看着帐顶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不免想到被她羞辱,还踢了一脚的顾大公子,这货白天最后是被她的话刺激了,等醒过神,一定还会记恨起她,不得不防。

还有顾大老爷此事,本就是因她而起的,如果不是她为了自救弄出一个天降粮食的奇景,也不会连累难民被安上一个土匪的名头,而被清剿,顾大老爷更不会因为知道内情,良心过不去出言反对皇帝,最后被连累。

更可恶的是那些人,居然敢昧下她的东西。

躺了一会,看时间不早了就起了身,喊了春香上来梳妆。

这次下身穿了一件深红色马面裙,上身一件牙白色绣花对襟长衫,显得身材细长,再梳一个成熟一点儿的发髻,人便看起来端庄成熟了很多。

梳妆完毕,踩快饭点的时间去了正院。

第二十四章 女眷

进了正院,堂屋门口侍立的丫鬟看到了林月姚,掀帘进屋,对屋内道:“夫人,姑小姐来了。”说完帮走到门口的林月姚掀开了帘子。

屋里的人听到了“姑小姐”都向门口看去,只有大夫人看来一眼门口,又垂了下去。

三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拿着帕子掩嘴一笑。又想起上次林月姚送的礼物,那可真是出手大方,那包裹里她只以为是寻常的绣裙,谁知打开一看,光那料子就很难得的好料子,最让人吃惊的是上面坠着大大小小的东珠,真是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虽然丈夫做了一点生意,一个月的银钱进项让她在这府中也挺起了腰杆,但是对这些东西还是望尘莫及。

真没想到,丈夫的这个不起眼的妹妹,竟然有实力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可听说了,大夫人也收到了同样的礼物,那么二夫人也一定备着一份,只这三份礼物下来,那银钱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来的。

虽然不知道小个小姑子银钱都哪儿来的,但也不免对她另眼相看。

她又瞄了大夫人一眼,再次一笑,这个大嫂想把小姑子丢在老宅磋磨,没想到反而成全了人家,还不如放眼皮子前面呢,起码你想让她怎么过,她就得怎么过,左右天天看着,也翻不出天来。

此时林月姚已经迈步进屋,面对一屋子的目光,大大方方走进去,一笑道:“抱歉,我来晚了。”

大夫人脸上带着憔悴,不过精神还行,她只抬起眼睑看来一眼,喉咙似乎滚动了一下,最后半合了一下眼,什么也没说。

三夫人却站起来热情道:“不晚不晚,我们啊也正闲聊呢,我这刚要提起妹妹,妹妹就来了。”

说罢见大夫人还没反应,就对林月姚招手道:“快别站着,来坐三嫂这边。”又对一边的小丫鬟吩咐道:“还不快去搬个锦凳来!”

林月姚对三夫人笑笑,接受了她的好意。

此时站在大夫人后面的刘妈妈,低头似乎对大夫人说了句什么,大夫人微微皱着眉头听后,木着脸道:“月姚来了,坐吧,我这因为你大哥的事担心,多有怠慢,还请妹妹别放在心上。”她抬手指一下丫鬟刚搬出来,放在身边的锦凳。

林月姚也不在乎大夫人的脸色,走过去在锦凳上坐下说道:“大嫂不用说这些客气话,我这从听到消息,一颗心也是没放下。”

看了一眼屋内众人,除了大夫人和三夫人,并没一个眼熟的。

就开口问道:“两位哥哥呢?”

大夫人垂着眼似乎是不打算说话。

三夫人看看大夫人,答林月姚道:“和你三叔还有大姑爷,大侄儿在书房说话。”

林月姚又对三夫人点头,不管这善意是因为什么,她也都记着。

见也没人给她介绍屋子里陌生人的意思,也不在意,就自己抬眼打量,下面挨着门口孤零零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刚才经过门口就注意到了,长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眼睛垂着,肩膀缩着,似乎是坐在这里有些拘谨,在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却不知,门口那个位置进进出出都非常显眼。

林月姚猜测,这位估计就是柳姨娘所生的庶女。

还没等再往下看,就听一个清脆尚且带着稚嫩的声音问道:“娘,她是谁呀?”

林月姚看去,只见林大夫人身边坐着两人,她先看向一位二十左右的女子,做着贵妇打扮,坐在那里脊背挺直,鹅蛋脸微抬,脸上带着淡笑,虽然坐着,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林月姚。

这副姿态有些抢眼,让人看过去,能第一眼注意到她,既然坐在大夫人身边,看这年纪,这应就是出嫁的大小姐了吧。

林月姚不由好笑,回了娘家,还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不知是只给自己看,还是对别人也是如此。

另一位也是个小女孩,和下面坐着的小女孩差不多,同样十二三岁年纪,脸圆圆的,人看起来也尚且稚嫩,但此刻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指着林月姚,眼睛却望着大夫人。

刚才出声询问的就是她了,这声音还有些熟悉,正是前几天经过花园,听到的那个抢妹妹东西的蛮横小姑娘,应该是大夫人所生的第二个女儿,只是不知道排行第几。

林月姚也有些以外,没想到她来了两三天了,这小姑娘竟然不知道她的存在。

大夫人有一丝尴尬在心头略过,最近不顺心的事太多,她平时不想在儿女面前提起林月姚的存在,没想小女儿也是个贪玩的,对府中事一点儿也不关心,以至于几天了,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现在当着三太太的面,指着林月姚问出来,显得有些无礼。

不过这不也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从小就把林月姚压在老家,不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女碍于身份对她不得不尊敬着吗?

想到这里却又暗自摇头,小女儿本来就性格蛮横,如果再纵容着只怕会不成样子,为了一个称呼,值得吗?

虽然有些不甘,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她再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事实。

想到这里,大夫人却也没呵斥小女儿,只是对两个女儿道:“这是你们爹爹的妹妹,刚从老家来的,叫,叫姑姑……”

姑姑两个字一出口,林大夫人突然一个恍惚,耳边仿佛又回响起那个女人得意的声音:“看吧,以前你比不过我,以后你更没办法和我比,不止你见了我要行礼,就连你以后的儿女见了我的孩子也要行礼。”她忽然凑近,林大夫人能清晰的看到她细长的睫毛下眼里的恶意,黑沉沉的,像一条吞噬人的巨蟒,似乎要把自己吞吃入腹。

耳边再次响起那女人嘲讽的声音:“怎么样,江玲玉,你在我面前就是个笑话!”

林大夫人身子一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赶快想个办法再把人弄走。”

注意着大夫人的林月姚,看到大夫人恍惚了一下,放腿上的手紧紧抓住了马面裙,过了一会又望过来,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变得坚定起来。

不由叹气,看来这矛盾还挺大的。

那小女孩却没注意林大夫人的脸色,叫嚷着道:“什么姑姑,还老家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反正我不要什么姑姑!”

三夫人拿帕子掩口,幸灾乐祸的笑道:“四姑娘,这可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呢,这可是亲姑姑,亲长辈呢,这要是无理冲撞了,可是要被人耻笑的。”

林月姚看着偷笑的三夫人,和纠结自己这点仇恨的大夫人,还有那个非不要自己这个姑姑的小姑娘,似乎什么事儿都挡不住,这些内宅女人的那些小算计,还是说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大老爷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林月姚不免看了林大小姐一眼。

第二十五章 宴席

“雨灵不要闹了。”边上端坐着大小姐,正好此时出声了,还扭头对林月姚笑笑,又对妹妹说道:“这的确是我们的姑姑,我小时候还见过,只记得当时奶娘抱着换尿布,还是小小的一团,白白胖胖的。”

还真是母女连心,再次看了这个一脸清冷的林大小姐一眼,林月姚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三夫人对大小姐笑道:“大小姐自从嫁进崇恩伯府,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口的丫鬟进来报:“夫人,几位少爷来了。”

林大夫人这次很快开口说道:“几个小子来了啊。”看了看外面的天,只见光线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又吩咐道:“这时间也不早了,去你们老爷那里看可有谈好了,没谈好也先用饭,总不可能让大姑爷饿着肚子。”

丫鬟忙应了一声,等几位少爷进了屋,才出去放下帘子。

进来的是四位少爷,其中两人林月姚见过,林天羽就不必说了,此时脸上还带着青紫,见她看过去对她点下头,看神情,没有了以前的飞扬神采,见他接着上前对着大夫人和三夫人行礼。

林大夫人刚叫几人起来,正想再张口说话,就见儿子又转身对着林月姚行礼,而其他三个见林天羽行礼,也迷迷糊糊跟着行了礼。

林大夫人就又闭上了口,看着林天羽这傻儿子,只觉得胸口发闷。

四人中还有一人正是三夫人的次子,林天洋。

另外两个林月姚没见过,正猜测其身份,见三夫人已经趁机起身,走到四人边上,笑着对林月姚道:“几个小子,妹妹有的第一次见,我来为妹妹介绍,这个最大的呢,是老二,叫天羽。”

指着边上比林天羽年纪相仿的少年,道:“这个是我家的,老三,叫天生。”林天生一副国字脸,气质端方,看起来颇为稳重。

三夫人又指着文静少年道:“这个呢,是老四,叫天奇。最后这个呢,妹妹也见过,是我家的皮小子。”林天奇长相眉清目秀,行动间没有畏缩之意,也算落落大方,看来虽为庶子,在府上过的还算不错。

三夫人说完,又面对四人道:“天生,天洋,面前这位,是你们的姑姑,以后见面可记得要见礼。”

林天生听了母亲的话,看了看林月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又看向林天羽,仿佛要再次确认。

林天羽明白他的心情,因为自己同样纠结过,不过看着林天生如今这样,一直绷着的脸上,对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点点头。

得到了再次确定,林天生又对林月姚行礼道:“拜见姑姑。”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喉咙卡了一下,再滚出来。

林天洋见哥哥对着林月姚行礼,他也跟着行礼,完了还对林月姚道:“你既然是我姑姑,那有好玩的礼物给我吗?上次那个不好玩,还被我娘拿走了。”他一双眼睛看着林月姚,充满期待。

这孩子上一次给人的印象是无礼不懂事,如今只觉得有点天真直白,不喜欢就说,有需要就说,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让林月姚对他印象好了许多,笑着问他:“你想要什么玩儿的?”

林天洋纠结的想了想,后来理直气壮的道:“我要知道就不向你要了,我自己去买了,旺盛他表哥从老家过来就带了好多好玩儿的,那些我以前可都没见过。”眼中带着羡慕。

林天洋的话说的直白,带着小于他年龄的孩子特有的单纯,林三夫人有些不自在,长子从小就管的严格,读书好,性格也沉稳,到了大一点就显得有些沉闷,不爱说话。

后来到二儿子这里,就想着放宽松一点,管的就不严格,谁知道这个生来就是个脑子少根筋,身体里多了一根骨头的主,整十岁了,整天还在想着玩。

但也不想当着妯娌的面去呵斥儿子,只对林天洋使眼色,希望他适可而止。

林天洋此时正期待看着林月姚,并未看到母亲的眼色。

“哼!她一个乡下来的,能有什么好玩的,小心送你一团泥巴。”林天灵坐在大夫人身边气鼓鼓的说道。

怼一小女孩也没意思,林月姚没理林雨灵的话,还趁着林天洋准备对林雨灵开口之前笑道:“我倒是知道几个新鲜好玩儿的,你要是想要,就过三天去找我吧。”

林天洋高兴道:“真的?那一言为定。”

“什么一言为定啊?”大老爷撩着袍子从门口走进来问道。

他后面还跟着三老爷和两个青年男子。

屋子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大夫人笑道:“能有什么,小孩子玩闹罢了。”又对旁边的刘妈妈道:“既然人全到了,就让人摆饭吧。”

一句话丫鬟婆子开始忙碌起来。

林大老爷走向林大夫人,转身感慨的看着下面满堂的儿女女婿,突然看到林月姚,对长子道:“可还记得,你小姑姑。”

林天筠温文尔雅笑道:“当然记得。”然后对着林月姚行晚辈礼。

正要介绍旁边的妹夫,就听大夫人接口打断道:“这是崇恩伯府的大公子,咱们府的大姑爷。老爷,饭也摆的差不多了,先吃饭吧。”直接把话题给带了过去。

这时一直没见的大少夫人带着捧菜的丫鬟进来,道:“父亲母亲,饭菜已经齐了。”

林大老爷只得道:“那就用饭吧。”

男女分席,林大夫人带着女眷坐在里次间,大老爷带一众男丁在正堂一席,中间只隔了一道帘子。

菜品有松鼠鳜鱼、樱桃肉、肉酿生麸、凤尾虾、胭脂鹅,大部分都是南边菜,应该多数都是紧着那位姑爷的口味来的。

众人在雕花圆桌旁坐下,等婆子打眼色,外面开了席,大夫人才吩咐众人用饭。

一时间除了林雨灵挑剔的吩咐丫鬟布菜的声音,只有轻微的箸子碰碗碟的声音,和细微的咀嚼吞咽声。

帘子外面倒是没这些讲究,只听林大老爷道:“府里请了一位江苏的厨子,做的都是那边的菜,口味还算过得去,光朝,尝尝,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第二十六章 皇宫

听这熟稔,和蔼的口气,似乎颇为看重这位姑爷。

崇恩伯大公子道:“这可正是小婿喜欢菜色。”声音是青年特有的清朗。

大老爷笑道:“和你爹一个口味,他当初能为了一个金陵的厨子跟人酒馆抢人。”

两家似乎还是世交。

崇恩伯大公子也笑道:“岳父说的可是金厨子?”

大老爷道:“对对,看来你也知道了。”

崇恩伯大公子道:“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吃京城菜,后来搬出到前院,跟这我父亲喜欢上了金厨子的南方菜,母亲知道后就给我讲了这个抢厨子的事。”

大老爷呵呵笑,突然转变话题道:“听说你父亲想让你进五城兵马司,可有眉目了?”

崇恩伯大公子道:“进去不是很难,但是父亲是想让我从小队率做起。”他叹口气道:“哪儿有那么容易,京城勋贵子弟众多,纵然有空缺,却也多方争抢。”说到这里,似乎还有话,却也没往下说。

大老爷叹到:“他也是为你好,起点高,才好混资历。可惜我这自身难保,帮不上你的忙。”

崇恩公大公子道:“岳父也不必太担心,胡公公是个守诺的,事情一定能办成了,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看皇上了,父亲说岳父明天还是继续去衙门的好。”

林月姚听到这里,就多少有些明白了,大老爷这事,她也想过,大概有两个办法,如果皇帝只是口头的呵斥,那么最重要的是拦着打此位置主意的人,进宫对皇私底下进谗言,只要这两天没有人提醒皇帝下罢官的圣旨,过两天皇帝怒气也就淡了,或许这事就揭过了,除了不上朝,或许还能钻个空子,继续任职。

只是这个办法不易做到,皇帝一言九鼎就先不说了,没有几个皇帝说出的话还收回来的。

就说这哪个朝代都有党争,本朝也不例外,皇帝一党、太子一党、二皇子、三皇子,还有一个李尚书、再远一点儿的,山西有个荆王,山东似乎还有个鲁王,相信没有那一个老老实实的,哪个不在朝廷上安插自己的势力?一个空缺几方争抢,挡住了一两次,还能挡三四次?

最重要的一条,大老爷也没有那么大本事拦着要见皇帝的人啊。

再一个办法,林家祖上在开国那会好像跟着太祖皇帝立过不小的功,就说林月姚的老爹吧,那当初也是在先皇眼前很能说的上话的,只要买通个太监,利用先皇,在皇帝那儿打一打感情牌,或许皇上看在林家先辈的功劳,和先皇的面子,就网开一面呢。

不过这一条方法要求皇帝是个非常有情有义的,历史上对其功臣,费尽心机先抹黑,再杀之的皇帝也不少。

那边林天筠也加入了谈话,几人又聊起了学业。

林天筠道:“说起来,书院里有一奇人,有一教算术的严老先生,喜欢与人对弈,每日必有一局,他选择对弈的对手也靠缘分,每次都默念到百数,或者千数,睁眼选第一眼看到之人,学生或者先生均被邀请过,不过他棋艺甚高,少有败手。”

这描述非常熟悉,林月姚想今天在雅园邀请她下棋的那位老先生,没想到竟然是国子监的算术先生。

林大老爷口气奇道:“姓严啊,莫不是严庆怀?”

林天筠问道:“父亲说的何人?”

林大老爷感叹道:“如果是他的话,那就应该是大概泰康二十六年的尚书,后来大皇子叛乱,他也被罢了官,等新帝继位,许多被罢的官员都重新被启用,他也在其列,不过被他用给父母尽孝的名义给拒了。后来他写了一本大荣历,送给了皇上,被皇上嘉奖,再次邀他入朝,又被他给拒了。”

林大老爷又惭愧道:“面对功名利禄能一而再的淡然拒之,不能不让人心生佩服,“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老先生大概早已看破,只有我们这些庸人还在这大浪里沉浮。”话落叹了一口气。

三老爷终于插话道:“大哥,别想那么多了,这庸人啊,多了去了。来,姑爷也一起喝一杯。”

一时间外间传来杯碗碰撞的清脆声,和互相劝酒的声音,气氛没有了之前的低沉,几个年纪小的也陆陆续续开口说起话来。

这边女眷已经用完了饭,漱口后,大夫人对众人说:“咱们去花厅坐会吧。”又对大老爷身边的侍从道:“看着点,差不多就行了,别让老爷他们喝多了。”

侍从忙躬身应声。

大夫人这才起身,准备带着女眷去了花厅。

林月姚实在不耐烦这些女眷勾心斗角的聊天,就干脆趁机道:“嫂嫂们去吧,我这拙嘴笨舌的就不去凑热闹了,何况时间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大夫人听了,也没有留人的意思,只吩咐两一个丫鬟掌灯相送。

正院里有几盏宫灯照亮了这一院之地,院外面的夜色却依旧漆黑如墨,只有一个丫鬟提着散发着微弱烛火的灯笼,走在前面,烛光照亮了她浅色的绣花布鞋,和青色随着走动翻飞的衣角。

春香身手搀扶着林月姚,跟着丫鬟走。

刚走几步,似乎看到前面有一道身影一闪而逝。

提灯的丫鬟吓得一抖,手中的灯笼也是一阵抖动,光线一晃一晃,更显得气氛吓人。

她稳了稳手中的灯笼,试探的问道:“谁?谁在那里?”

前面寂静一片,并无人应声。

丫鬟壮着胆子要上前查看,林月姚开口道:“算了,或许是只野猫,继续走吧。”她刚才看了一眼,模糊模糊中大概是个小丫鬟,估计是等宴席上某个人吧,不管自己事,也没不必要追根究底。

丫鬟答应一声,又提着灯笼继续赶路。

回到竹文居,秋香和冬香也刚用完饭,春香顺嘴道:“怎么这么晚才用饭?”问完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也刚在大夫人的主院,和小丫鬟一起用完饭。

冬香边收拾碗筷回答道:“今天满府都在忙主子们的宴席,厨房里面乱哄哄的,都插不进去脚,等了老半天才拿到饭,我们院子里这还是早的呢,估计有些小丫鬟现在还没吃上饭呢。”

林月姚晚上还有事,就早早上了楼,梳洗过后,就对伺候她洗漱的秋香吩咐一句:“晚上不用守夜,累了一天了,都再点睡吧。”

等秋香下去了,她也躺上床,盖上锦被,没一会就睡着了。

心里放着事,所以睡觉特别惊醒,当听到有翅膀扑棱声从窗口传来,就立刻就睁开了眼,朝窗户看去,只见漆黑的夜色下,林月姚受过精神力强化过的极好视力,让她看到一个朦胧的小黑影站在窗台上,扭着小脑袋看着她,还在窗台上迈着脚步走了两步。

乌鸦?林月姚没想到这个小东西还会回来,起身向窗台走去,乌鸦似乎不怕她,也没跑,只随着她的移动转动着脑袋。

真是聪明的鸟儿!

林月姚也没碰它,只是又在窗台上撒了一点大米。这时打更的声音传来。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伴随着更夫的喊声,在寂静的夜晚一声声回荡。

一慢两快,是三更了。

林月姚不再耽搁,转身去箱子里找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换上,把头发干净利落地用木簪全挽在了脑后,然后身影突兀的消失在了原地。

乌鸦突然“哑”的一声短促的叫,来到了林月姚消失的地方转了两圈,然后就跟巡视自己领地的老村长似的,慢悠悠的又在屋内所有的地方巡查一遍,最后翅膀一张,就飞到了书桌上,这次书桌上面东西摆放的很整齐,有一个悬挂着大大小小毛笔的红木笔架,还有一方端砚,错金的一对镇纸,除了这些再无他物。

乌鸦在上面转了一圈,又跳下地,晃悠悠的走到了卧房的架子床边,地上掉着一张绣帕,它围着帕子转了一圈,最后张嘴,叼着绣帕上绣着迎春花的黄色掺金绣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林月姚进到空间,也没在空间里耽搁,顺着定点的位置,感觉到外面没有人,就闪身出去了。

看着面前的殿宇,林月姚没有停留,她的目标是中间的大殿,皇宫中间的大殿,都是用来办大型典礼的,比如登基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此外每年万寿节、元旦、冬至三大节,可以说在整个皇宫里有着不同的意义。

要皇帝收回成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眼看看,谁是真,谁才是假,要让他怕,要让他畏惧,要让他不得不收回他的金口玉言和剿匪的圣旨。

刚走几步就听到一串脚步声传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火光。

林月姚快速闪身到了殿前廊下的柱子后面,小心的向外一看,只见排成一字的队伍,最前面的举着火把,全部手中拿着长矛,一队大概十个人,警惕的从殿前经过。

待巡卫过去,林月姚也并没有动,她默默数了快两百,又一队巡卫从殿前过去,她数了三次,三次的队伍时间间隔,大概都是在数到快两百,大概就是三分钟。

第二十七章 侍卫

空间虽然能传送,但是,也不是无限的,传送活人一次需要大量精神力,她能感觉到,就如今的精神力,一天用不了几次,连续使用大概最多也就四次吧,如果间隔时间长些,或许还能加一次,在这样的限制下,非到万不得已,不能乱用。

如果不是人命关天,她是不想用这能力的,这样非凡人的能力,且不说她只想过平凡生活的理想,就说如果被人发现了,不知道会招多大祸,那可真是要跑路了。

或许是她想多了,但是也不得不想,小心总无大错,既然她能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空间,怎能确定别人就没有别的能力?谁拥有这样能力都会藏着掖着,不会傻乎乎的弄的人尽皆知,所以还真不敢打包票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是奇特的。

巡逻士兵的中间空隙是三分钟左右,掐头去尾只有一分多钟,林月姚等队伍过去,就抓紧时间向北而去。

皇宫的建筑是坐北朝南,东门在南门的边上,想要去皇宫中心,只有向西北方向走。

边走边找寻能遮掩身形的掩体,但这皇宫似乎是针对夜半居心悱恻的黑夜访客设计的,能遮掩的地方实在太少了,地上都铺的小青砖,一眼望去光秃秃的,连个树木也没。

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观察巡逻卫兵的巡逻路线,寻找着他们视线的死角躲藏。

林月姚猫腰藏在一条路边的栏杆后面,放缓慢呼吸,等卫兵过去了,才直起腰,皱着眉看前面,那里有扇大门,轮廓在黑夜里若隐若现,但是门却是闭着的,看不到有没有上锁,但是不上锁的几率实在太低了,这条路线只能放弃。

那只有去此院的西北角看精神力能不能触及到目标建筑了。

思考只是一瞬间的事,林月姚正想起身,就听到开锁的声音,锁响了几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进来两个人,身上穿着巡卫的铠甲,其中手中还拿着一串钥匙,他把钥匙递给旁边的人,把打开的门又关上,搓了搓手说道:“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这差事真他娘的受罪。”声音有些变声期的尖细。

另一个人接过钥匙挂在腰间,听到这抱怨声,也跟着抱怨道:“可不是,再过一个月,晚上耳朵都要冻掉了,而且还没油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升一个等级,我这巡卫都当了两年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比另一个要年长,带着一种成年男人的厚重。

两人随着谈话向林月姚躲藏的地方抬步走过来。

这一处真不是什么好位置,栏杆并不高,上端还带着雕花,有些镂空之处,而且地板还是青砖,衬的黑色有些显眼,两人走到此处只要稍微一注意就能看到躲藏的她。

“两年算什么?前院不是还有个都五年了吗?嘿嘿!听说上一次本来要提拔他的,最后却被抢了名额。”年轻的声音幸灾乐祸道。

“你说的是徽先伯府的庄庆那人就是个闷瓜,一脚踹不出一个屁来,而且徽先伯爵位这一代就到底了,年轻子弟还没一个有出息的,不抢他的抢谁的?”年长的声音用不屑的语气说完,巡逻的一个队伍就又过来了。

两人正好走到林月姚所在的地方,见队伍来了,人往旁边一侧身,对着队伍十个人招呼道:“兄弟几个辛苦了。”林月姚看这情况心里叫不好,这两人位置站的巧,巡逻队伍十个人,队伍排的长长的,两人的身影只能挡住一边队伍看到她的视线,不管队头还是队伍尾巴,只要向这边往下细看一眼,都有可能发现她。

只能先在皇宫中心附近定点,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了,精神力探过去,才惊喜的发现,可以在中轴上最大的那座宫殿里面的一角定位。

巡逻侍卫最前面拿火把的那人,火把往这边一举,声音带着笑道:“原来是你们啊,换岗时间……”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一人猛地一嗓子,厉声喊道:“谁在那里藏着?”给打断了。

果然是被发现了!

林月姚轻微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举着长枪,对准着她这边来了。

心中庆幸还好刚定好标记,只能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因为那侍卫的一嗓子,其余侍卫也都戒备起来,都顺着那个侍卫的视线,双手举着长枪,齐刷刷的快速向林月姚刚才藏身的地方围过去,却都大眼瞪小眼,因为这里空无一人。

拿火把的侍卫还举着火把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

几个侍卫不由都看向喊话那个侍卫,一人问道:“说吧,你刚看到什么了?”

喊话那人道:“我刚看到一团黑影,只是奇怪,怎么不见了?”说到最后还抬手想挠脑袋,最后挠在了冰冷的头盔上。

其中一人打趣道:“你小子是不是最近刚娶了媳妇,天天洞房花烛,抱美娇娘累着了?这刚婚假回来,所以眼花,看错了?”说罢还压低声音哈哈笑了几声。

另一人声音严肃道:“别胡乱说,这要皇宫要是出什么差错,咱们就是掉脑袋的事,还是谨慎点好。我看,既然有人看见了,就上报吧。”

有一人出声反对道:“上报?怎么上报?说看见黑影了,上面要是问起来,黑影呢?我们要是说不知道,还是说不见了?最后还不是被一顿数落,骂我们无能?我看,就这么算了,反正除了这小子,咱们谁也都没看到,也许他真的眼花呢?或者是不小心混进来的野狗野猫。”

之前那人也不说话了,确实如这人所说,报上去就要给个交代,不然只能落一顿骂。

其余人都出声附和。

这时又有一队侍卫跑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人回他:“没事,看到一只野猫。”

发现林月姚那个侍卫很想出声反驳,他是真的看到了一个人的黑影,还看到黑影抬了一下头,只是火把光线太暗了,没看清长相。

最终还是闭了嘴,只有他一个人看到,说了又有什么用?不过,人怎么会凭空没了呢?难道,自己真看错了?

第二十八章 龙椅

林月姚回到空间,因为猛然从黑夜转变成白天,在刺眼的光线下眼睛有些没能适应,她闭上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才觉得好受很多。

空间的上空也是有月亮和太阳的,甚至有飘浮的白云,和外面的有区别,这里的太阳温度不高,似乎一直保持着春天的和煦。

也不知道黑夜白昼是按照什么时间交替,外面的两天等于是里面的一天,但是植物却比外面的成长速度快了一倍,如果不是土壤的问题,那就充满了矛盾,不过空间里的东西,是不能以常理论之。

她以前无聊时也曾盯着天空的太阳和月亮研究过,觉得这东西太过神奇,想确定这是怎么办到的,简直像是一个半成品的小世界。

最终当然是无果了,她还天马行空的猜测过,可能大概是那个神仙创造的法器,或者法术。

拍了拍身上因爬服染上的灰尘,顺着刚才的标记点向外查看,没感觉到有人的存在,就又闪身出去了。

再出现,就到了一个大殿的一角。

眼前又是猛的一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又闭着眼睛缓上一会,才打眼向四周看去。

此殿非常大,也显得很空旷,只有中心之处似乎有什么模模糊糊的,她抬脚向中心走去,地板光而不滑,走起来很舒服,再抬头看殿顶,屋顶非常高,重檐看起来层层叠叠,似乎还雕刻有花纹,只是看不太清楚。中间有一个高高的月台,上面放了一把游龙盘绕的椅子,看到这里,林月姚能想象出来这椅子的颜色来,一定是黄灿灿的。

龙椅前面还摆放着一对仙鹤和香亭,还有几根红漆大柱,原来这就是金銮殿,前世经常在电视中看到,没想到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还能看到熟悉的东西,是巧合吗?还是历史性让某些东西是一样的?比如这皇宫?

不想了,先坐坐龙椅吧!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不惜踩着满地尸骨也要坐的龙椅,如今就安安静静的摆在眼前,怎么能不坐坐呢。

林月姚坐上去,左右看看,一伸手,扶手够不着,收回手向后一靠,太直,没一点倾斜,还硬邦邦的,这必须得直接大马金刀的坐着,久了会很累。

看来皇帝也是不好当,像这把龙椅,看着光鲜气派,坐起来真不舒适,就是给看人看着衬托身份的。

她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干呢。

林月姚坐在龙椅上,直接闭上了眼睛,用精神力探出殿外,感觉到有一队人从门前过去,而且中轴线上还站着一排人,这里防卫果然很严。

在殿前空地上很精确的布置着标记点,等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标记完。

林月姚站起身,在大殿里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龙椅上,手一挥,龙椅消失不见。

然后拍拍手也原地消失。

林月姚到了空间,走进小屋,里面多了一把金色的龙椅,其上盘绕的小金龙雕刻的栩栩如生,显得金贵大气,和这寒酸朴素的木屋对比鲜明。

脱了外面的一层黑衣,把衣服叠好放进一台多抽屉的柜子里的一格抽屉里,这柜子是林月姚从外面放进来的,放一些她自己的东西,比如银票,衣物,和一些紧急需要的物品。

关上抽屉林月姚只穿着中衣就出了空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床不自觉的伸了个懒腰,捂嘴打了一个哈欠,此时正好又响起了更夫的打更声,林月姚一听,已经四更了,赶快爬上床盖上锦被,还能继续睡一两个时辰。

大概是精神力有不少损耗,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凌晨,掌管金銮殿的管事太监从自己房间里床上醒来,他每天都将近卯时这个时辰醒,已经有四五年了,快速洗漱过后,就拿着钥匙快步出了房间,他要赶在卯时之前打开金銮殿的大门,让洒扫的小太监进去打扫擦抹。

外面本该微微有些光的天,却还是黑沉沉的,长袍的角被风吹的扬了起来,他抬手压了压,手刚移开又被吹起。

路上走过的小太监都行色匆匆的,这个时候是宫里最忙的时候,不过因为当今皇帝懒政,自从改了议事的时间之后,已经轻松很多,如果是议事时间未改之前,那清晨起床的时辰比如今还要早上一个时辰,忙起来人人都是用小跑的,一阵风就过去了,还不能跑出声音来。

管事太监以前就练成过这样跑功,不过几年没用了,也生疏了,跑一会就会气喘。

心里感叹着自己老了没用了,人已经上了金銮殿殿前的台阶上,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往大锁的锁孔里插,“吧嗒”一声,锁开了,他推开两扇红漆鎏金大门,殿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他也没进去,又重新走出门,到了台阶上看着天色,想着可能是要下雨了。

没一会几个小太监拿着崭新的抹布抬着水,就到了殿外,看到管事太监忙上来拜见。

管事太监板着脸道:“今个天儿不好,你们擦抹的时候啊,睁大眼睛看着点儿,这殿里的东西,破了一块儿皮,咱们都是掉脑袋的事儿,一定要仔细一点。”

几个小太监忙乖巧答应。管事太监就挥挥手道:“快开始吧,先擦外面的门啊窗啊,里面的等天儿亮一点了,换一块干净的布再擦,免得天黑看不到,磕着了碰着了。”

几个小太监忙答应一声,就拿东西开始忙活。

天亮起来是很快的,几个眨眼间,眼前的物品就清晰有了色彩,不再模模糊糊的了,一个小太监边抹窗,边眼一瞥,顿时魂飞魄散的叫了一声,坐在了地上。

几人忙停下手,向他看过来,管事太监也进来问道:“鬼叫什么呢?还不快干活!”

小太监抖着手,白着脸,颤着声音道:“那,那,那没了!”

管事太监刚想问什么没了,往那边一瞥,也吓跑了三魂七魄,瘫坐在地上,嘴抖的不成声。

龙椅,龙椅,没了!

几个人都苍白着脸,不知道怎么办,龙椅没了,他们几个怕是都跑不了。

管事太监就这一会出了浑身的冷汗,他定了定神,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向顶头的大太监那里跑去。

第二十九章 金殿

等到太监层层上报到皇帝那里,林月姚也起了床,她没洗漱就直接进了空间,察觉到金銮殿外的标记点有不少人,就控制着大米从之前标记那些点投出去,顿时金銮殿前纷纷扬扬下起了白色的大米。

因为丢了龙椅,奉命把金銮殿围起来的侍卫都齐齐惊住了,有的直接被大米撒了一头一脸,众人呆愣过后赶忙向后退去。

领头侍卫刚扭头准备去向皇帝报这个消息,就见皇帝乘坐步辇已经从远处过来了,却也忙迎过去,把刚发生的事情报告了。

皇帝一听,皱起了眉头,却也开口催促道:“速度快一点!”语气中有一些急切。

抬步辇的八人忙领命加快了速度。

等到了金銮殿前,看到哗啦啦落下的大米,皇帝一行人也震惊了。

皇帝实在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虽然他拜神祭祀,大大小小的祭拜年年都没落下,却也没信过什么鬼神之说,如今这一幕却打破了他心中的认知。

他抬脚从步辇上下来,身边随行的太监总管胡公公忙上前搀扶。

皇帝等站稳了,吩咐道:“去把钦天监王大人叫来。”

胡公公听了,忙答应一声,吩咐个小太监去了。

皇帝看着面前喃喃道:“难道这世间,真是有神仙?”

这话,胡公公真不知道怎么答,承认了有神仙,那还不是承认了有比帝王还要强大的存在?在这大荣,除了帝王最大,谁还敢承认有比帝王还大的?

此时有人突然指着地上喊道:“快看,有字,有字!”

此时降落的大米猛地停歇,众人向地上看去,还真有字!只见大米堆成的字写道“饥民无辜,莫坏本尊功德”。

这是对皇帝的警告?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皇帝脸色铁青,手有些微微发抖,他猛的攥紧了拳头,怒喝道:“谁在装神弄鬼?你们给我查!给我狠狠的查!”

周围的人一愣,这亲眼看着粮食从天而降的,哪来的装神弄鬼的人?查?怎么查?

侍卫虽然也这样想,却不敢耽搁,忙跪下来领命,皇帝要查,谁敢不查?只能查几个倒霉鬼来给皇帝出气,找补今天丢掉的面子。

只是侍卫刚领命,还没起身,又突然从天而降一物,正好落在皇帝的面前,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的皇帝一个惊叫,直直往后仰去,被后面的侍卫反应敏捷的接住了身体。

众人一看,这不是之前丢失的龙椅吗?

林月姚站在金銮殿里面的雕花窗前,隔着雕花向外看皇帝气急败坏,又带着惊恐的狼狈样子,然后摇摇头消失在了原地。

一个小太监鬼头鬼脑退出了,因为皇帝差点摔倒而混乱的人群,快步向西边的宫门口走去,到了宫门口,拿出一个小牌子,让士兵看了,顺利出了城门,直向李尚书府而去。

随后宫门口又出来一个侍卫,看着那太监离开的方向一眼,拐了个弯,绕到了城东,无声无息翻墙进了安王府。

“哑……”乌鸦拼命的煽动着翅膀,终于挣脱了那只禁锢着它的手掌,跳到了地上,再次煽动了一下湿乎乎的翅膀,似乎不满的叫了一声,飞走了。

男人放下手中毛巾,起身在水盆里净了手,对看起来空无一人的门外道:“有事?”

门外闪出一名侍卫,正是之前翻墙之人,他对着男子见礼道:“禀告主子,宫里有事发生。”

男人走向次间,对着门外道:“进来。”

那人忙走进来,看到男人脱了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衣,忙低下了头,继续道:“早上洒扫的太监突然发现金銮殿龙椅丢失,过了有两刻钟天空突然又发生异象,开始像下雨一样下起了大米,等皇上过去,方停歇,不过却出现了几个大米写出的字。”

男人换好衣服,这时系带子的手早在听到异象时已经顿住了,又听到有字,这人却断了话,不由转头问道:“什么字?”系带子的手又开始动作。

那人侍卫忙答道:“饥民无辜,莫坏本尊功德。”

男人抬手整理一下袖子,板着脸没有做声。

侍卫看男人听到此话也无什反应,只好接着道:“皇上看见这句话发了怒,下旨说要捉拿装神弄鬼之人。只是侍卫未来得及行动,皇上就差点被从天而降的龙椅砸到。”

“你确定那是从天而降,没有障眼之法,机关取巧之道?”男子看着侍卫,难得问了这么长一句。

“亲眼所见,绝无任何机关障眼法。”侍卫肯定的道。

男子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对那人道:“知道了,回去吧。”

侍卫忙应声出去了。

男子在次间房间的书桌前坐下,皱眉思索,过了一会,皱着的眉头松开,正欲起身,眼睛扫到桌子上的一块绣着一支金梅的女子绣帕。

男子伸手拿起绣帕,一股独特的香气飘到鼻端,他起身拿起旁边多宝阁上的一个嵌余额玉的黑漆木盒,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张折叠好的纸,男子又把帕子叠好放在了里面,然后盖上盖子又放回了多宝阁。

抬步走进稍间,穿上长袍,扣上白玉腰带。

这时一名长相艳丽的侍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看到男子娇俏一笑,一点不顾身份的问道:“王爷这是要出门吗?”

男子冷着脸没说话,转身出门去了,从旁边转出来了一个侍从随着男子身后,另有一个小侍从进到屋内,对着侍女道:“云红姑娘,剩下的粗活我来做就行了,你就去歇着吧。”

名唤云红的侍女,对着小侍从翻着眼睛“哼”了一声,抬着下巴走了。

小侍从对着红云的背影不屑的“呸”了一下,小声咕哝:“什么个东西?仗着是老王妃塞过来的就当自己真是这王府的主子了。真不知道老王妃怎么想的,送这么一个人来伺候王爷。”咕哝两句不敢多说,开始收拾房间。

皇宫里这天却乱成了一锅粥,皇帝被抬回了寝殿,叫了御医,御医诊断出是受了惊吓,再加上身体本就虚弱,所以才站不起来。

太医却不敢对皇帝实话实说,只道是皇帝龙体劳累太过,伤了神魂,才导致四肢不控,心慌无力。

第三十章 圣怒

最后开了安神的药,还委婉的嘱咐皇帝要好好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太医刚退出去,正好钦天监监正王大人到了,皇帝恢复了一点精神宣人进来,迫不及待问道:“王大人可闻今早之事?”

王大人来时已经听人讲过经过了,只得答道:“臣已听闻。”

皇帝手脚无力的躺在龙榻上,此时头抬起上身往前倾,问道:“那爱卿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此时实在是被早上那一龙椅砸的有些肝胆俱裂,也不敢再质疑是神还是人了,是人还好办,他是皇帝,当今天下,他就是最高最大的存在,除了先皇,还没惧怕过谁。

如果是神,又想起那差点砸到头顶的龙椅,看不见,摸不着,心里惶惶然。

只剩下六神无主了。

王大人跪在地上,皇帝未有叫起,只能继续跪着,听到此问话,抬头看了一眼期待望着他的皇帝,小心应答道:“据臣所知,能操控五谷的神,只有神农大帝,也被民间尊称为五谷神,传说五谷之神是上古的神农氏,炎帝。”

皇帝听此神也是个帝王,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身上也恢复了一点力气,坐起身道:“既然是上古之人,那为何以前未有出现过,却独独在朕的大荣皇宫里制造异象?”

王大人听皇帝如此说,就想到了昨日听到四来镇的祥瑞,以及皇帝让清剿山匪一事,毕竟说是出现祥瑞,这和自己的职责有关系,总要弄个明白,就稍有打听。

如今皇帝此问,王大人也不好回答,斟酌着说道:“臣昨日听闻,四来县管辖内似乎也出现过天降粮食的祥瑞给饥民。”

皇帝沉默了一会,突然发怒,摔了手边的盘龙玉枕,玉枕与地面碰撞,发出“碰”的一声,跳了一下,并没有破碎,皇帝更怒了,喝道:“去把李尚书,和那个左通正也给我叫来!”

有人出来领命匆匆出去了。

他这九五之尊的脸在今日都被丢尽了。

直至现在才发现,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因这两人而起。

皇帝越想越怒,看到王大人还跪在那里,只觉得碍眼,吼道:“你也滚出去!”

王大人跪着的身体僵了一下,最后垂下眼,应了一声是,站起身弯腰退着走了出去。

只剩下门口的侍卫太监安静无声,这时候都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谁还敢出头蹦跶?就怕还没蹦起来,就被皇帝的怒火给烧死了。

只是皇帝还没等来王大人,丽妃却先来了。

侍卫不敢拦丽妃,她带着贴身宫女,袅袅婷婷进了寝殿就直直往次间走去,见了皇上就露出惶惶的神色,快步上前,担心的道:“我听说您叫了太医,怎么了,没事吧?啊”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股江南烟雨的婉约,看着帝王的眼神露着浓浓的担忧。

说完还想伸出白嫩细长的手去摸皇帝的脸,却似乎刚发现对方脸色黑沉,又把手缩了回去,带着一点惹人怜爱的怯怯神色。

皇帝怒气正盛,就算对着宠爱的妃子,也实在生不起惜香怜玉的心思,黑着脸,眼中满是阴霾,看着她,质问道:“你是来给你父亲求情的?”

丽妃大而圆的眼睛看着皇帝,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啊?妾身父亲怎么了?”说完又反应过来,忙摇头,捏紧帕子,答道:“不是,妾身只是听了小宫女说前殿发生了神迹,又听到皇上叫了太医,正着急呢,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家乡听说的一个神仙传说,所以去膳房煮了汤端给皇上。”

皇帝现在对神仙两个字实在敏感,听到关于神仙的传说,就不由眉头一皱,问道:“传说?什么传说?和汤又有什么关系?”

丽妃看了一眼皇帝,轻声道:“传说,一个猎人的妻子被妖怪抓走了,妖怪带着他的妻子腾云驾雾飞过了一个山头,猎人因跟不上妖怪,正急迫,他家的牲畜突然开口对他说:我是天上天蓬神君,把我的一只脚给你,你吃了就能在天上飞,还能拥有无穷的力量,到时就可以把你妻子救回来。猎户毫不犹豫的吃了牲畜的一脚,果然能飞,他打败了妖怪,救回了妻子,妻子却受了重伤,就要没了性命。那牲畜又对他说:让你妻子再吃我一只前脚就能活命。最后那猎户的妻子吃了那牲畜的一只脚,病好了。”

丽妃快速尽量简洁的说完了故事,又道:“不过只是传说,却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后来,一有人生病就煮那牲畜前脚给病人食用,还要其亲人亲自动手烹煮,煮时边搅动边默念祝福之语,这样病人吃了病就好了,这在当地已经成了风俗。甚至臣妾儿时也吃过。”

说到此,委屈的望了皇帝一眼:“妾身听说皇上您病了,就亲自去煮了给您食用,没想到却被皇上误会,既然如此臣妾这就告退。”说着,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丽妃用一个故事这一打岔,皇帝怒气莫名消了少许,这再一看丽妃似真的要委屈离去,忙出声道:“爱妃留步。”

丽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皇帝,泪眼红似胭脂,嘟着嘴不说话,模样像四月桃花,好看极了。

皇帝脸色好了很多,语气也缓和,安抚道:“你也说是误会,就别再生气了,先回去吧,我现在还有事,晚些有时间再去陪你。”

丽妃擦擦眼泪,笑了一下,福身一礼,带着宫女就走了。

门外一直等着的内侍这才进来道:“皇上,李大人和于大人已在殿前等着了,还有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等着求见。”

皇帝语气一沉道:“让两人滚进来,让三位皇子先回去!”

内侍领命出去了,过了几息,领着两名官员进来了,见了皇上就“扑通”“扑通”两声,都给跪下了,李大人更是把磕头后伏在地上不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皇上都怪臣啊,怪臣耳根软,听了几句胡言乱语就相信了,害的皇上差点就犯下错杀饥民之大错,好在皇上励精图治,英明神武,咱们大荣在您的治理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才能引得真正的仙人降临,从周以来又有那个帝王能比得过皇上您啊?繁华尘世才能引落仙,这还不能证明您的圣明吗?这是值得记录史册的大事,幸事啊皇上,您的圣明将名垂千古。”

第三十一章 治罪

李大人说完,又大大的伏地叩拜。

大殿里的人也全部跟着跪拜,敢不跪吗?不跪就是不赞同李大人的话,那就是觉得皇帝不圣明,不是好皇帝,还不等着被拖出去杀头。

李大人那粗糙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皇帝却越听心里越舒坦。

他当皇帝十年了,高高在上惯了,早上异象显现出那句带着警告和指责的话,让他生出了被轻视的恼羞成怒,顾不得对方是人、是神、还是鬼,就要下令找回帝王威严,没想到在层层侍卫的保护下,又被一龙椅警告,顿时心中升起无力抵抗的惶惑,如今被李大人这一说,他这一听,越听越觉得说的对,这手也不抖了,身上也有了力气,又找回了九五之尊的强大感觉。

皇帝看着李大人的眼神越来越柔和,越来越喜爱,开口道:“既然李大人是受人蒙蔽,就快请起吧。”

李大人趴地上长吁了一口气,忙又磕了一个头,谢主隆恩后,直起了上身,只是站起来的时候,腿无力的一滑,又“扑通”一声趴了回去,他只能尴尬的笑笑,说道:“我这跑的有点急,没力气。”

皇帝看了旁边的内侍一眼道:“那就扶李大人起来吧。”

等李大人被扶起来,皇帝又道:“虽然你是受人蒙蔽,但是还是要罚的,就罚两个月俸银吧。”

又看向于大人,皇帝问:“你呢?你总不是受人蒙蔽了吧?直起身回话!”

于大人忙直起身,额头上冷汗直流也不敢擦,只吞吞吐吐的道:“臣,臣也是受人蒙蔽,并不知……”

皇帝看也没看,一巴掌拍在榻沿上,“啪”的一声,顿时一股钻骨的疼痛,从手掌上传来,痛的手臂猛地一缩,也不敢痛呼出声,咬牙切齿地道:“你不知道?朕看昨日你说的笃定的很啊!你不知道,就可以信口开河?就可以让朕杀上万饥民?如今朕更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可能已经惹怒了神仙!”

于大人已经开始手脚发抖了,他冷汗直流的看了一眼张大人,却见李大人低垂着眼并未看他,他嘴巴动了两下,最终还是说道:“臣,不……臣只是按照四来县呈报上所写的,再报给您的,臣也是受他们蒙蔽。”

他吞吞吐吐说完这些无力地推脱之词,又趴伏下身体,不敢嘴上求饶。

皇帝眯着眼看着于大人,道:“不知道是吧?不知道我要你何用?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看他到底知不知道。”

于大人这次不管不顾的磕头喊道:“皇上臣冤枉啊!臣是冤枉的啊!皇上开恩啊!”

侍卫强硬的把人拖出去。临出去前,李大人偷偷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等殿里又恢复了安静,皇帝坐回到锦榻上,问李大人:“既然饥民并非是山匪,那么李大人觉得此事该怎么办?”虽然之前被李大人一阵马屁,皇帝找回了丢掉的面子,甚至感觉到自己要名垂千古,恨不得现在就叫史官来,让史官好好书写自己的丰功伟绩,但是早上金銮殿前留下的几个字却不能不管,现在想起来龙椅即将砸到头顶的感觉,还是手脚发抖。

李大人上前,一脸气愤的道:“这个四来县县令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杀不能平民愤,杀了县令,让百姓知道皇帝的圣明,再安抚流民返回户籍所在之地。”

皇上点头,道:“那就收回剿匪的圣旨,四来县县令革职查办,严审,找出天降之粮食,审后罪名符实不用押京了,当众斩首。”

说完又思索一下,想着派谁去,突然想到了昨天被他下令扔出去的林景先林大老爷来,说道:“任命林景先为钦差,让他去办此事吧。去把林大人叫来。”皇帝指一个内侍。

还有一个出来报祥瑞的是谁,皇帝想不起来,也就放弃了。

李大人听完眼睛跳了几跳,却也没敢说话,待内侍领命出去传话了,不敢等皇帝赶人,出声向皇帝告辞。

李大人退出皇帝的寝宫,又抬头看了一眼寝宫的大门,扭头匆匆走了,出了宫门坐上轿子,吩咐轿夫:“快快回府!”

回到了李府,李大人下轿去了书房,里面靠椅上坐着一位,二十五岁左右长相斯文俊秀的男子,此人正在喝茶,见到李大人进来,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准备见礼,李大人就先开口道:“辛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快请坐。”

被称为辛先生的男子也不推辞,就真的从容坐下了。

李大人等他坐下了,才语带佩服的开口道:“真是多亏了辛先生指点,李某这次才能安然无恙。”

辛先生笑笑道:“为东家效劳是我该做的,大人不必客气。”

李大人走到辛先生的旁边靠椅上坐下,拿起小几上的茶壶为辛先生的茶杯又满上,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拿起来道:“能得辛先生相助是我李某三生有幸,来,我先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话落,先仰头喝了。

辛先生看了李大人一眼,也端起茶杯喝了。

李大人放下杯子皱着眉道:“没想到皇宫也发生这样的事,当初钱山庆报来情况,我是真没信,才让他想办法把粮食私自留了下来,没想到皇宫也发生此事,如今真是不得不信。”

又微微探脑袋向辛先生这边,问道:“先生,你说这世上真有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吗?还是……人在作怪?”李大人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还是更倾向于是人在装神弄鬼。

只是,谁会拿出那么多的粮食出来装神弄鬼?

辛先生眼神有些远,又有些嘲弄,拿起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水,声音也带着一些轻微凉意道:“神?哪有什么神,都是装神弄鬼。如果真有神,那些丧心天良,坏事做尽的还不早就被惩罚了。所以大人不必在意,就算有,也不会在意大人的所作所为,大人只需要记住,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大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后面一句像是一拳砸在李大人的脑袋上,他猛然惊醒,可不是晚了,如今皇帝将老,他也得罪了太子,剩下两位皇子不管谁登基他也讨不了好,只能继续这条路前行了。

第三十二章 阴谋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对辛先生道:“刚才皇帝已经命林景先为钦差,派他去办理钱山庆。但这人,一直都以张青瑞那总和我作对的老匹夫马首是瞻,却又和太子的老师是姻亲,虽然还不知道是哪边的人,但无疑一直都在和我们作对,派他去,很难明着做手脚啊。”

李大人说到这里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叹气道:“之前我向皇上提议,当地斩杀钱山庆,就是在等着皇上让我推荐办此事的人选,他就算不问,我也可以自己开口争取推荐一个自己人去,到时候李代桃僵,就可以救山庆一命。谁知道皇上好面子,为了自己的面子派遣了林景先为此次钦差,这个人选有皇帝的私心,不能反对。”叹口气道:“这下我的盘算落了空了。”

辛先生此时看着李大人,翘起李大人看不到的一边嘴角笑了一下,语气诚恳道:”如果大人只是想保住钱大人一条性命,还是有一个办法。”

李大人忙问:“先生有何法?”

辛先生低声道:“前一段时间,灾民的救济银子刚出了京师,就被人给劫了,皇上派人去查,至今未有结果,灾民长时间得不到安抚,本就对朝廷心生不满。既然如此,何不真的逼他们为匪?受灾百姓也有好几万,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可不是那么好清剿的,趁着京城捉拿钱大人的消息还未传出,让人假扮山匪绑走钱大人,放出钱大人被流民杀害了的流言,到时流民以为自己杀了朝廷命官,大人此时派人再次放出流言,就说皇上派了钦差,前来围剿杀害朝廷命官的山匪,另让人站出来一扇动,到时流民一乱,也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李大人听了,皱眉沉默了一会,犹豫道:“办法是一个,但那是几万百姓到时候要是真的乱起来,如果再有人趁机混水摸鱼,就怕……最后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辛先生呵呵一笑道:“大人多虑了,乱也只是一时,饥民本就是老实本分的百姓,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要稍做安抚,无人领头,就能乖乖回去种地。何况娘娘如今还未有子嗣,三位皇子却已经成年,如今只有帮他们把水搅混了,才能让他们有机会自相残杀,大人方能享受渔翁之利。”

最后几句说在了李大人的心坎上了,也不再有那么多顾忌,笑道:“那就按先生说的办,我这就飞鸽传信,只是如何吸引流民聚集?”

辛先生只道:“粮食。”

皇宫大清早被林月姚给搅乱了,她却不再主动关注这件事,打打拳,练练字,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节奏。

只要皇帝不再出兵围剿难民,林大老爷不用因此丢掉官位,那就都和她无关。

至于事件的发展走向,只能任其自流了。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又不是真神仙,最多只能管管和自己有关的事。

春香又把她的衣物整理了一遍,看着箱子道:”小姐,这天马上就要凉了,您还没有过冬衣物,因您身量长了,去年过冬的衣物已经不能穿,来的时候就全留下了,这京城比不了咱那里,这边听说特别冷……”说到这又想起大老爷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罢官,如果被罢官是回老家还是留京城也不好说,改话道:“不管这冬在那过,您都要再添衣物。”她搬起箱子的盖子,盖在箱子上,又开口道:“大夫人对咱们不闻不问,我看这府上的绣房咱也指望不上,倒是听说京城有一间绣衣铺子挺不错,进出的都是官家的夫人小姐,不如找时间去看看?”

林月姚落下最后一笔,才道:“好啊,那就明天去吧。”

又拿起一张纸,继续写。

春香收拾好了箱子,看林月姚还在写字,不再打扰她,正准备下楼,就看到秋香正快步上楼来,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秋香喘了一下气道:“小姐,前院的张管事来了。”

林月姚顿了一下笔,转头问道:“什么事?”张管事是林大老爷身边的人,能有什么事来找她?

秋香也稀里糊涂的道:“不知道,说是来送银子的。”

林月姚放下笔,拿帕子擦了擦手就下楼了。

张管事正站在客堂等着,见林月姚下来了,上前行礼,笑着道:“给姑小姐请安。”

林月姚坐下直接问道:“听说张管事是来送银子的,什么银子?”

张管事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说道:“刚才前院有人上门送了两万两银子,小的听到消息亲自去问了,那人说是都察院严大人的府上,小的想了想,也就只有咱们来的路上遇到的严公子了,当时在山匪那里小姐为他垫付了两万两银子,这应该是来还钱的。”

林月姚听了,想起来半路上有一主一仆跟在马车后面,最后被山匪一起给围住,自己还帮两人给了山匪两万两,摇头道:“说垫付也不尽是,他也是因为我们才卷进去匪祸。”

张管事听她如此说,还以为她不收这银子,看着手中的银票问道:“那这钱?”

林月姚话锋一转却道:“虽然是因我们之故,但也是他自愿跟随其后,既然严大人府上送来了,那就收下吧。”

春香上前从张管事手中接过银票。

张管事没想到林月姚两句话转变那么快,还以为她想交好严公子,会拒绝收这银子,毕竟在京城想要交好御史可不好找由头,但林月姚这却是现成送到手上的由头,没想下一句,就直接把银票给接了。

张管事只能告辞出去,他也是私心想让林月姚拒收的,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毕竟对大老爷有好处,所以送钱那人他还留着,如今只能去送人出府了。

送走了张管事,林月姚并没有上楼,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天有点阴沉沉的,遥望远方,感觉带着一点蒙蒙的水雾,看起来,似乎要下雨。

秋香端了一盘葡萄走过来,伸到林月姚面前,笑嘻嘻地道:“小姐,这是厨房送来的葡萄,挺甜的,您尝尝。”

第三十三章 危险

林月姚拿了一颗,深紫色的表皮还带着一层果粉,看起来水灵灵的,手感硬实饱满,很是新鲜。

问秋香道:“是厨房的苗掌事给的吗?”

秋香双手托着瓷碟,点头笑道:“小姐您猜对了,自从上次您给了赏,苗管事见我们态度很亲切,每次去取饭都紧着咱们。”

林月姚剥着葡萄皮道:“下一次再送东西来,给赏钱吧,不管是为了什么,总算是记着咱们。”把剥好的果肉放进嘴里,顿时一股香甜充满了唇齿。

相比前世的水果随吃随买,如今的选择性是非常少,必须要应季水果才有的吃,而且有些水果想吃也未必有,比如一些国外的水果,运也运不来,海上航行时间实在太长了,现在的保鲜技术还没那么完善,东西没到就坏了,还有人力物力,都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想到各国的水果,林月姚突然想起榴莲,那独特的香味,甜糯的口感,前世小时候被爷爷骗着吃了一次,就没再断过,后来还慕名去马来西亚,为了那里顶级的榴莲。

如今想吃也没有了。

想着,想着就突然很想吃榴莲,也非常想爷爷,那个在她离开时,身体还健硕的老人,总是抚着胡须笑着和她说话的人,还有那个从小长大的家,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房间里的一桌一椅。

思乡之情来的突然,让林月姚眼睛有些酸,昂起头,天上没有可以寄托相思的月亮,也没有贯穿了她两世的太阳,只有厚重的云层,像她如今的思念,压在胸腔沉甸甸的。

她低下头,又转身回屋上了楼,书桌上还摆放着她写了半张的字,她把半张字放在一边,又铺开一张新的纸,用镇纸压好,桌前站了一会,抬笔在白色宣纸上落下,几笔下去,画出了一张脸的轮廓,笔再次落下时,却半空停下了,最终叹口气,放下了笔。

再想这些也是没用,如果两个世界时间是一致的,也过去了七八年了,亲人可能早已经习惯了没有自己的日子。

她又何必再做无用的念想。

转身到了门边,抬手关上门,放了门闩,进了空间,空间里现在是夜晚,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月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林月姚沐浴着月光,什么也不想,慢步向着空间中心走去,中心并未种植东西,那里有着一个很深的坑,巨坑旁边还立着一块很高的巨石,她的种植区域围着中心,呈现出田字形,四面中间都留了一条路,直通巨石所在。

空间里没有风,安安静静,耳边只有自己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布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细微声音。

巨石高高耸立在空间中心,远远距离看去,像是一只直立而起的凶猛巨兽,它头颅高昂,仰天长啸。

到了近前更是能直观的感受到它具有压迫感的威势。

那是一种想让人臣服的感觉。

变了!

林月姚惊讶,似乎和以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记得刚拥有空间时她仔细看过,那时此石虽然还是这么高,但是给人的感觉浑圆厚重,外表光滑。

如今在月光下细细观察,原本巨石粗糙的表面,如今出现了一些凌乱的纹路,像是被雕刻上去的一样,似乎是随意的一刀一刀划上去,看不出像什么,但是可以感觉到,整个巨石看来显得更灵动了,没有了浑圆的感觉。

林月姚皱着眉看着巨石,她如今不敢把它当成一块简单竖立的巨石,空间里的东西应该都是不简单的,这她早就该想到的。

那它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起变化?

围着巨石转了两圈,还是看不出来,她突然闭上眼睛,用精神力一点一点往上探索,突然就在半腰处发现了一把剑,剑身深深的插在石头里,只露出一个刻着一朵花的剑柄。

林月姚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没想到空间里还有一把剑,只是看那高度也上不去,只能暂时作罢。

只是这里怎么会插了一把剑?而且观其剑柄崭新,没有一点时间的痕迹存在。

林月姚又用精神力观察一会,未再有新发现,就继续往上探,直至到了顶峰,才发现了两处,似乎各镶嵌着一颗大大珠子。

林月姚感受着,小心的伸出一丝精神力过去,一接触到珠子,那一丝精神力突然受到一股恐怖的大力拉扯吞噬,吞噬那一丝精神后,似乎还不满足,要把她整个拉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林月姚一惊,赶忙切断伸出去的精神力,顿时感觉的一阵头晕目眩,后腿了两步,摇摇晃晃就要跌倒,还好稳住了。

扭头一看,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深坑,里面盛满了黑暗,即便是白天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里面到底有什么?她以前用精神力往下探过,却无所获,她也不敢贸然下去,实在是不知底细,未敢贸然而动。

林月姚心有余悸的往安全宽敞的地方退去。

皱眉看向巨石顶端,那两只珠子,很像一双生物的眼睛。

只是,巨石里为什么会藏着一头生物?

那生物这个到底是什么,竟然能吞噬人的精神力?

最重要的是,它藏在石头里,是不是早晚一天会出来?

那对自己又意味着什么?

目前看来它对自己似乎不太友好。

死亡两个字,在心头划过。

还有这一个深坑,里面又有着什么?

……

一个个问题冒出来,却无法得到回答。

也许是不到时间吧,她能感觉到随着精神力的提升,空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有着细微的变化,或许,早晚会解开它神秘的面纱。

她以前把空间看成一个安全的,可以放松身心的,属于她自己私人空间的所在,如今却感觉,这里才是最危险的。

但是,她也不是面对危险就退缩的人,只有知道它是什么,了解了才能做出有效的应对。

所以只能等了。

林月姚望了一圈空间黑暗的四周,突然闭上眼,毫无顾忌的伸展着自己的精神力,在空间里不断向着边缘伸而去。

空间她只是刚拥有的时候用精神力探查过一次,之后就没再探测过。

如今她却想再探寻一遍,不知道相隔这么久,这里是不是又有别的东西存在。

快速释放精神力,这种感觉非常好,像是身体躺在水面上,有大海温柔的包容,尽情的舒展着身体,又像是在空中翱翔,用最快最大的力量冲向天际。

无所顾忌的释放着精神力,刚才那些沉甸甸的心情也随着释放出去,心中变得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完全沉浸在精神的冲刺中。

精神力很快到了空间壁罩边缘,林月姚惊讶的发现,本该触及到边缘就停下来的精神力竟然还在延伸,黑暗的边缘也在向外扩散,就像精神力把地图点亮了一样。

只见精神力一遇到黑暗就化作星星点的光,落在土地上,消失无踪,但土地却完全退去了黑暗的笼罩,像被林月姚标记,成了属于她自己的土地。

林月姚很快就觉得头疼欲裂,她忘记刚才精神力受到了一点损伤,不能再透支使用了。

忙收回精神力,扩展也跟着停了下来。

此时空间土地又多了一圈,揉着脑袋看着那新多出来的土地,不由猜测,这空间难道是随着精神力的提升来扩充的吗?

那它到的极限底有多大?

一切都不知道,想了解这些问题,大概只能快点提升一下精神力了,虽然她挺没上进心的,也挺容易满足的,但是如今发现这空间就像一个升级的农庄游戏,让她升起了兴趣。

想到这里不由又看向中间那竖立着的巨石,精神力提升也会把它放出来的吧?

不过也没关系,只是早晚的事,早和晚,也没什么区别,早一点,或许还少担心几天。

她用分出一点精神力把剩下的粮食放在几个标记了的大仓库里,这几个仓库,有几个是供应独立的粮行用的,这些粮行的存在就连海大掌柜也不知道,又操控着把成熟了的小麦收进仓库了。

控制这些用不了多少精神力,所以没有引起刚才精神的损伤的不适。

等忙完发现已经进来不短时间了,这才作罢。

出了空间,房门外的人,像掐着点似的正好敲响房门。

开了门,看到冬香和秋香站在门外,其中秋香一脸的担心,在见到自己之后才放松下来,林月姚开口问道:“怎么了?”

秋香没说话,冬香道:“小姐,我把您的话传给何平了。”她突然又兴奋的说:“小姐,你猜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秋香轻轻掐了一下冬香的脸颊,说道:“看把你乐的,别卖关子了,快说,听到什么了?”

冬香揉了揉被掐的脸,手指随便指了一个方向道:“咱们在来京的路上见到的粮食雨,在京城又出现了!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传,说是五谷大神在皇上的皇宫显灵了,还给了皇上好多粮食呢。”

林月姚暗笑,粮食?她只用了一点点,写出几个字而已,哪儿来的好多?这皇帝还真会给自己找面子。

第三十四章 数字

秋香眼睛亮亮的道:“原来上次下粮食雨的是五谷神啊!”又压低声音道:“这五谷神怎么这么闲啊?”像是怕神听到似的。

冬香耿直的提醒道:“秋香姐,你可别乱说,神可是会生气的,上次来京城的路上,咱们被流民抢劫,多危险啊!如果不是五谷神及时给流民粮食,咱们可能就完了,还要谢谢五谷神呢!”

说起这事,秋香也点头承认,又摇头道:“我没有不感激,那次是多亏了五谷神的粮食,我也只不过觉得好像从来没见过别的神显灵,只见过这一次,就是想着是不是别的神都特别忙。”又问林月姚:“小姐,那我们要不要也去寺院道观拜一拜啊?”

林月姚奇怪的问两人:“你们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如果自己不能亲眼见到,是不会信的,就算看到奇异的事,也会先想想是不是有什么手脚,或者机关。

这两丫头却好像从来没怀疑似的。

秋香理所当然道:“有啊!我小时候见过道观里的道士做法求雨,可灵了。而且还每年都要祭拜河神,我奶奶还说亲眼见过龙王,她亲口和我说,有一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还打雷,第二天早上,我奶奶所在的村子村民就发现村外围着一条龙,从村头到村尾,正好围着半个村,我奶奶记得当时满村的腥味,后来叫来了和尚和道士,他们让用柳枝把龙身上铺满了,过了两天龙就不见了。”

冬香也不停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我们那儿的娘娘庙特别灵,我小时候一生病,我娘就会带我去拜拜,再带回去一点香灰,拌水喝了,过一晚就好了。”

秋香所讲她奶奶亲眼见到的事不好说,就说冬香的,那肯定是感冒发烧,运气好,扛过去的,和神真的没关系。

不过就算在前世,有很多偏僻地区的老人,也还是保持着这种神鬼信仰的。

她自己对这个也是存怀疑态度的,身体中空间里的存在她就说不清。

也许这个世界真不是那么纯粹的,用科学能解释的也只是一部分而已,也不排除这空间是未来科技特别发达时期的产物,所以,她保留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林月姚道:“上香拜神,还要看大夫人,府里如果要去,咱们就跟着去吧,她们如果不去,咱们就也不用去了。”五谷神本就是她自己出弄的把戏,难道还要特地去感谢自己不成?

林月姚正和丫鬟在说话,就瞥见墙头上扒着一双小手,眨眼间,手主人的脑袋就冒出来了,定睛一看,正是三叔家的小子林天洋,他趴的很吃力,似乎外面脚下还悬空着的,双手用力扒在墙里面,一会滑了下去,一会又上来,看的林月姚都担心他下一秒会摔下去。

赶快吩咐秋香,去把人给请进来。

林天羽爬竹文居的墙,林天洋同样如此,位置也在同一地方,是不是应该夸上一句,不亏是兄弟吗?

没一会,秋香就把人带进来了,这孩子见到林月姚还昂着脑袋,表情却没一点因爬墙被抓的心虚。

林月姚指着他刚才挂着的地方,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林天洋理直气壮的道:“你不是答应送我玩儿的吗?我就是来看看,看你有没有帮我做,本来就是看一眼就走的,谁知道你根本就没帮我做!”最后言语带着指责和委屈。

林月姚直直看着林天洋,平静的问道:“我们约定的是几天?”

林天洋看着她黑沉带着冷意的眼睛,莫名有些害怕,移开眼睛不回答。

林月姚道:“三天。这是我们的约定时间,在三天之前,我想什么时候给你做,就什么时候给你做,只要三天后能交给你,就不算失约。那你呢?是不是也应该遵守约定,安安心心等,三天以后,如果我还没把东西交给你,你再来指责我?”

这小孩太以自我为中心了,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他转,把他的事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林天洋扭着脸道:“既然那么容易做,花不了三天时间,为什么还要等三天?”

林月姚突然笑道:“因为我愿意啊!”

林天洋气呼呼的道:“看吧,你就是不把我的事放心里,你就是不在乎我,下次再也不叫你姑姑了!”

没想到林月姚听了他的话,点点头,说道:“当然是我自己的事更重要了,难道在你心里,不是你自己比别人重要吗?至于你叫不叫我姑姑,就算你不叫,我也还是你姑姑,你改变不了什么。”

林天洋没想到这个姑姑说的这么不客气,想要扭头就走,又觉得就这样走掉显得太没面子,气的脸都红了,哼一声道:“我不管,你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我要留下来监督你。”

林月姚眼睛一转,突然说道:“要我给你一个好玩的也行,有一个倒是非常容易,现在马上就可以给你,只不过,这游戏必须要聪明的人才能玩的,我怕你,太笨不会玩。”说完还上下打量着林天洋,特别在他脑袋上多留了一会。

说到玩的,林天洋得意道:“跟我比玩儿的,还没人能玩过我。你尽管拿来,玩不了,我就不走了!”

林月姚摇头道:“不走倒是不必,只要你答应我,如果你玩不了,就到我这里扫一个月的地,如何?”

林天洋问也不问扫地的范围,就自信的答应道:“好,我答应!”

一想到马上要学会一个新游戏,能在小伙伴面前炫耀,心里就无比激动,恨不得让林月姚马上拿出来。

林月姚转身进屋道:“你随我来。”

带着林天洋去了书房,拿出一张宣纸,写了1到10阿拉伯数字,又写了汉子小写的十个数字递给林天洋,对他道:“先把这几个数字学会,才可以玩。这是此游戏最基本的考验。”

林天羽洋拿着纸,一脸懵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林月指着汉子小写道:“这个是一到十。”又指着阿拉伯数字道:“这个也是一到十,只不过写法不同,你只有把它记住就行。”

第三十五章 用心

林天洋一脸不情愿道:“既然都一样,为什么还要学这个?没必要吧?”怀疑地看着林月姚,觉得她是故意刁难自己。

当然是用数字简单,好看,清晰明了,如果用汉子的小写笔画太多了,纸面太过杂乱,影响游戏。

林月姚又铺开一张宣纸,也没和他解释,理所当然道:“有没必要学你要听我的,我的游戏当然规则也是我定的,还是说,你学不会?你要是这都学不会,还是早点回去等三天,让我想一个简单一点儿的游戏,到时候交给你。”

小孩子那能受得了激?林天洋肯定不能让别人说他不行,高声嚷嚷着道:“不就是学十个字吗,有什么难的,我就学给你看。”他拿着那张纸,搬一个凳子背脊挺直的坐着,气势摆的十足,坐在书桌一边,开始学起来。

两个相同大小的数字对应,只要和汉子小写的对比,就知道是几,记住那十个数字的写法就行,何况林天洋还会汉子的小写,学起来没什么难的,只要记忆力好,一会儿就会。

林月姚拿着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一会一张。

她写的是上一世的独数游戏,她能给林天洋这个游戏,也是因为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九宫格游戏,不然她就想别的了,这游戏能锻炼人的推理与思维,也不完全是玩物丧志,很适合小孩子,当然大人也可以玩,有很多是大人也很难解开的。

十个数字学起来不难,特别是有另一套数字的对比下,要不了多久就能学会。

果然没多久,林天羽就说自己全记住了。

林月姚给他一张纸,又把手中的笔递给他道:“倒着写下来。”只有默写下来,才能印象更加深刻,不容易忘记。

林天羽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接过笔,想了想就开始写,先写一个10,接下来抓耳挠腮也没写下第二个,林月姚见他没有开口说自己不会写,也就没理他,自己重新拿了一支笔,沾了墨水,又开始画图。

画了两张图,林天洋就把纸“唰”的一下递到林月姚面前,抬着下巴脸上带着得意,眼睛却不停的看自己纸上写的字,似乎有着一些不确定的忐忑。

接过纸,林月姚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好长时间没说话,林天洋看她这样,下巴也不抬了,小心的问:“怎么,写错了?”

林月姚把纸放下,点点头。林天羽正想问那错了,就听林月姚道:“写对了。”

林天洋愣了一下,生气道:“既然对了,那我问你是不是错了,你怎么还点头啊?吓死我了,我就说,怎么可能错!”最后语气有些嘚瑟。

林月姚把刚才写的宣纸整理了一下,对林天洋道:“好了,既然你已经学会数字,那我就来教你如何玩。”

她拿出最上面一张说道:“这个是简化之后,用来学习的,一般是给大概六岁孩子玩的。”这一个四宫的格子,上面写了几个数字,是非常简单的。

林月姚细细给他讲解了规则,待林天羽懂了,就让他开始填字,因为他对数字不太熟悉,做起来还是非常慢的。

林月姚也不催促他,只告诉他不懂可以问,就坐回椅子上,让他自己想。

房门这时候敲响了,林月姚出声唤人进来。

春香才走进来问道:“小姐,午饭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看外面天色,阴天也看不出时辰,不过感觉时间肯定已经不早了,厨房现在差不多已经做好了午饭,如果现在再去点菜,肯定又要一阵忙活,就道:“看灶上有什么,随便拿一点吧,点菜还是下次尽早吧。”

春香听了吩咐出去了。

转头再看林天洋,已经快做完了,只剩下四五个小空格子。

四宫是属于最简单的,不容易做错的,最终林天洋也都填写对了。

数字第一次学,游戏也是第一次知道规则,还能在这一会就填写完,已经很不错了。

林月姚问他道:“怎么样?”

林天洋抓抓耳后的头发道:“还,挺好的。”想说还好,想起刚才林月姚之前说这是简化之后,让他学习之用的,连六岁孩子都会做,就又改了口。

如果照实说,那不证明自己太笨,不够聪明,连六岁孩子还不如吗?

“那你是还要继续做简单的练手,还是要正式开始?如要正式,输了可是要扫地的呢。”林月姚笑着提醒他。

林天洋纠结的想了想,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再练练啊,我爹曾说过,没有十成把握是不能出手的。”

林月姚似乎是早有预料,从刚才自己写的那一踏纸上,拿出十几张,有四宫的,有六宫的,交给他道:“这些拿去练吧,午饭就不留你了,你来我这还没告诉你母亲吧?”

林天洋没有任何心虚,突然站起身,袖子一挥,背着手道:“大老爷们出门,用得着给娘们交代吗?再说了,我娘只说不让我出府,我又没出去。”

前面一句话大概是跟别人学来的,语气神态都带着一股成年人对女性的不在乎。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看起来真不像是三老爷能说的出来的话。

后面理直气壮的话,才是他自己的。

林月姚也不想费太多心思帮三叔教子,就让他带着东西出去了。

她自己如今还是个孩子呢,哪有时间帮别人带孩子。

林大老爷的消息,还是去厨房取午饭的春香带回来的,林月姚听罢颇显意外,竟然封林大老爷为钦差,那这次出去,如果差事办好了,最少可以保住之前的职位,皇帝如果心情好,还可以给一些赏赐。

如果办砸了,那就等着惩治吧,绝对不会给林大老爷留情面。

皇帝这是用心险恶啊!

她已经看出来了,在这个封建社会时代,九五至尊的颜面是丝毫不容侵犯,不管是神或者是人,都是不允许的。

皇帝对这次的异象,心中大概会出现危机意识,那他自己犯了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承认,为了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说一不二,只会想着摘除。

何况这次的事情很可能不好办,对方能为了一些粮食,把将近上万的百姓充匪灭杀,足见对方心狠手辣到什么程度,会乖乖的等着你去查吗?

除非只杀不查。

林月姚想想就罢了,她对朝堂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之前看的资料也都是表面上京城人都知道的事,这是最做不得准的。

第三十六章 嫉妒

所以林大老爷能安安稳稳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应该也不是个糊涂的,这些事情看的肯定比她更明白,就用不着她操心了。

之前因为林大老爷之前被皇帝训斥,府中上上下下各个都心中惶惶,就怕老爷没了官,也用不着这么多下人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下场不是被卖就是被赶,如今可好了,林大老爷重新得到皇帝重用了,可不就不用再担心了。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喜庆喜庆也冲冲之前的晦气。

大夫人吩咐下去,每个人增加半个月的月钱,这下每个人都干劲十足,笑逐颜开,这签了身契的不用担心再次被卖了,没签的也保住了差事,还都多得了半个月的钱,没有谁不高兴的。

一时间府中跟过大年似的,热热闹闹的。

要说目前府里最安静冷清的地方,那只有三夫人院子了,小丫鬟都不敢乱走动,就算做事的,也蹑手蹑脚。

次间窗边,三夫人此刻正绷着脸坐在榻上做着针线,手中拿着一件姜黄色的绸衣,下针的劲儿像要戳在谁身上似的,屋里就一个丫鬟站立在一旁,静悄悄的,不敢出声。

三老爷迈着外八字步,走到廊下,吹一个小口哨,逗弄了一下笼子里的画眉鸟,就晃悠悠的进了屋,进了次间,坐在一边的靠背椅上,对着埋着头的三夫人说道:“怎么还在做针线呢?”

三夫人不答,三老爷只看到一个插着鎏金蝴蝶镶珠钗的脑袋。

丫鬟轻手轻脚的忙倒了一杯茶端过去,放到三老爷的小几上。

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三老爷端起来茶杯啜了一口,问丫鬟:“两个少爷呢?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摆饭?”

之前没出声的三夫人,此时却猛地摔了手中的针线,吼道:“吃吃,就知道吃,除了会赚一点而破银子,你还会什么?”

突然冷不丁被吼,三老爷喝茶的动作顿住了,放下茶杯,皱着眉道:“我说,你这是又怎么了?吃错药了?”

“是,我是吃错药了,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三夫人气道。

“你这是又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说这话?我这可没惹你。再说,当初你嫁给我,不是看在我们家当初还有爵位在吗?如今虽然没有了,但是我这也没缺你喝,缺你吃,缺你用,这不还使奴唤婢的,做你的三夫人吗?”三老爷虽然一头雾水,却也受不了三夫人的指责,辩解道。

“三夫人?也就叫的好听,这府上哪一样我能做主的?我这个三夫人在这府里听了十几年别人的摆布了!谁把我当回事儿?”三夫人指着府中正院所在的方向说道。

“你怎么又说这个?不让你管,你就清清闲闲的过日子不好吗?你看大嫂每天早早起来就要处理中馈,大事小事就没闲着,多累啊。再说,如今我们自己有银子花,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说什么摆布?”三老爷倒是觉得这样日子挺好,什么心也不用操,开几个铺子,赚一点银子,潇潇洒洒的。

“清闲日子?她林大夫人出去那个说不上话?我呢,一个五品官的夫人还敢给我扔脸色!还不是她是士郎夫人,我啥都不是?你不分,别人可都给你分的清清楚楚。就说这府中吧,绣房换季做衣物,咱们落到最后;去厨房取饭,咱们还是落到最后;这采买出去买点新鲜的果子,咱们还是吃别人挑剩下的。我看咱们就比这丫鬟婆子强一点儿,你还觉得好?”三夫人压低声音,一条条说着心中扎着的刺,最后这些刺无处发泄,都变成了对三老爷的不满。

“那做什么总得有个先后吧?大哥是长,我是幼,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如果想当家做主,咱们就只有分家搬出去。”三老爷有些不耐烦。

三夫人听着这些理所当然的话,气的眼睛都红了,咬牙道:“林景立!当初你去我家提亲的时候,媒人可是说的好听,说你一表人才,天资聪颖,就算不能继承爵位,凭自己的努力最少也考上个进士,让我以后做个进士娘子,我心怀憧憬的嫁给你,结果如今却成了下九流的商人娘子。你这个骗子,你个窝囊废!”

听完这话,三老爷“腾”地站起来,说道:“好啊!说半天,你这是嫌弃我没本事呢?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就这样想的?觉得嫁给我委屈你了?”

“难道不是?就说我们妯娌三个,她们那个不比我过的好?你二哥还是一个庶子,都比你有出息。再看看你,会赚几个银子有什么用?除了惹得一身铜臭,谁看得起你?你知道吗,我如今回娘家在姊妹面前都觉得没脸!”三夫人是越想越委屈,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

脾气再好的男人听到这样的指责也是无法忍受的,三老爷也不例外。

他向榻边走了两步,沉着脸道:“觉得我没用?觉得我让你做不了官夫人?觉得我让你丢人了?我告诉你,我一辈子就这么点本事了,你要不过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我走?凭什么我走?我走了你是不是好再取一个新娇娘,再做一回姑爷?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好好好,你不走我走!”三老爷说完,一甩袖子,大步向门外走去。

三夫人只看他走出门,接着出了院子,向左边一拐,只留下一个翻飞的衣角,最后衣角也不见了。

她红着眼圈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窗外,脑子里都是三老爷甩袖离开时的脸色,心里升起后悔的情绪,随后又想起大夫人赏赐下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和一院子丫鬟婆子齐齐跪拜谢赏的情景,那后悔之情便也烟消云散了。

这时三夫人的贴身伺候的朱妈妈走进屋子,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就看了屋里站着的丫鬟一眼,丫鬟对她使了个眼色,就又垂下了眼。

朱妈妈笑着走向三夫人,说道:“小公子已经回来了,原来是听了夫人的话,就没有出府,半天一直呆在竹文居呢,跟着那位姑小姐在学算术,正经的在学习,夫人不必担心,小公子这是也长大了。

第三十七章 相送

如果是以前,三夫人此时肯定会问朱妈妈,林天洋用饭了没。

但是今天她却没有说话,面色沉沉的,显得心情特别糟糕。

朱妈妈看了三夫人一眼又道:“小公子现在还在学算术呢,让我告诉夫人,他在自己院里吃了,就不过来了。”

三夫人终于“嗯”了一声。

朱妈妈松口气,笑道:“玉兰已经取饭回来了,您看是不是现在摆上?”

三夫人听了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着声音道:“摆!都摆上,再让玉兰去厨房,让他们煮两份燕窝来。”

朱妈妈如何不知道三夫人的心结,听了这话也就明白了,之前三夫人去大夫人那里带着丫鬟,她没跟着,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也在外头小丫鬟口中知道了府中发生的事。

她暂时不好说什么,转身出去传话了。

等朱妈妈转身回来,三夫人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听见她对丫鬟吩咐道:“去看看老爷去那了。”

等丫鬟出去了,朱妈妈趁三夫人心情好转,就小心劝道:“夫人何必再想不开?一家人和和睦睦才好,如今最重要的是让三少爷安安心心读书,夫人万一闹起来影响到三少爷,那不是不值得了?”

三夫人揉了揉额头,不忿道:“我知道这个理,可是我就忍不下这口气,你看她当着我的面,那趾高气昂的劲,说赏就赏,她有银子吗?就大老爷一个月那点儿俸禄,能养活这一家子?还不是咱们老爷辛辛苦苦赚的,如果不是老爷,就她做生意越做越赔的劲,这一家子还不是等着坐吃山空?结果,人家拿着银子在咱们眼前炫耀!她那来的脸?”

听了这话,朱妈妈这下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丫鬟等了一会就回来了,看了三夫人一眼,吞吞吐吐的回话道:“老爷本是要出门,半路,被,被卢姨娘给叫去了。”

三夫人听了“啪”的一声摔了筷子。

天刚亮,林月姚就睁开了眼,起身下床,她这刚有一点动静,春香就端着水上楼来了。

边端着水让林月姚净面,春香边道:“我刚叫青芝去前院打听了,应该快回来了。”

看春香没有刚起来梳洗过的清爽,林月姚边净手边问道:“你这几点起来的?”

“寅时末,我听到有动静,起来一瞧,发现是一只鸟儿,后来就睡不着了。”春香道。

大概又是那只乌鸦吧,林月姚想。

此时青芝回来回话道:“大老爷正在正院用早饭,有一会了,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刚过去。”

林月姚道:“再去看着,大老爷如果去了前院,再来报。”

等青芝下去了,林月姚在梳妆台前坐下来,让春香给她简单梳了个发髻,下楼前,春香又拿了一件纯黑色披风道:“外面这时间有凉气,小姐披上这个。”

林月姚看看外面的天色道:“不急。”

到了楼下,秋香和冬香刚起来,还迷迷瞪瞪的,看到林月姚,都赶快去打水收拾自己。

昨天阴了一天也没有下雨,今天似乎还是个阴天,实在不是一个行路的好日子,大老爷却也没有的选择。

林月姚在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拉拉筋,摆开架势开始打拳。

春香楞了一下,却也没说话,站在了一边,没过一会也蠢蠢欲动跟着摆开架势,一起打拳。

又打了几个动作,林月姚停住了,青芝这时从外面跑进来,气喘道:“老爷,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有大少爷,二少爷,大奶奶一起去了前院了前院去了。”

林月姚这才领着春香出了竹文居,往前院而去。

林大老爷昨天接了皇帝派发的差事,也不敢耽搁,今天一早就要出发,这次还不知道要出京多久,一家人总要出去相送相送。

之所以出来这么晚,也是因为林大老爷走的急,有些话不能提前交代,这临出行了,总要有话要和妻子儿女叮嘱,不想去打扰一家人相处的这点时间,所以才掐着点。

一路上下人都忙忙碌碌,见到她却都停下来行礼,一般的时候看不出来,这如今一忙起来,就看得出林大夫人是个极注重规矩的人,对下人管束的应该也很严。

拐过照壁,到了大门口,大老爷一家人除了出嫁的大小姐和最小的林雨灵,齐齐聚集在门外,其中还有两个陌生的女子,做着妇人打扮,年纪也都不小了,一个丰腴,一个清瘦,沉默的站在众人后面。

这大概就是大老爷的两个妾室?

远远的看到林大老爷正在和林天筠说话,林月姚走近了,就见林大老爷对林天筠交代完,转头问一个官事:“三老爷呢?怎么还没来?”

管事忙道:“问了门房,说是三老爷昨儿晚上就出去了,到此时还归来。”

林大老爷皱起眉,却也没说出指责的话,正想开口对管事吩咐几句,就一边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人。

定睛一看,不就是一晚没回来的三老爷吗!

离得近了,三老爷边跑边道:“大哥,哎呦,我这昨天有点事儿,回来的晚了。”

大老爷实在看不过眼,指着三老爷道:“你看看,你这衣衫不整的样,像什么?”

三老爷整理了一下衣衫,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不是急着赶时间吗?好歹总算赶上了。”又整了整脸色,道:“大哥,家里你别担心,有我呢,你尽管放心去办皇上交给你的差事。”边说还边对着皇宫的方向抱拳行礼。

“好。”大老爷点头,拍了一下三老爷的肩膀,用了点力,像是把一份沉重的责任交给了三老爷,说道:“那家里就交给三弟了。”

得到了三老爷的再次保证,转头对着两个儿子道:“你们好好读书,特别是天羽,别再出去惹事了。”

林天羽本来想辩解,最后只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句:“谁惹祸了。”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林大老爷又对林月姚和蔼的道:“怎么就穿那么一点,快回去多穿一点,别着凉了。”

林月姚因为打了一会拳,也未感觉冷,出来就并没有穿披风,而是被春香拿在手中,她里面一件中衣,外面一件淡青色褙子,相比别人是薄了一点。

第三十八章 送人

她对林大老爷点了一下头,笑道:“谢大哥关心。”

实在是说什么话都显得太过客气,太亲密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虽然身份是兄妹,除了有一份血脉上的牵连,但是两人并没有多少兄妹感情,到目前也只见过三面,实在是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所以林月姚也并未习惯这样不太熟悉人的关怀。

再加上也没有多少时间你问我答了,大老爷也只是挨个叮嘱一遍而已,说完林月姚又对大夫人道:“月姚刚来,这天也冷了,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天,给她多做几件冬衣。”

林月姚听见大老爷这话,看了大夫人一眼。

只见大夫人似乎不在意的点头,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不放心的叮嘱道:“家里你就别担心了,你在外面一切要小心,别吃酒。”又对大老爷贴身伺候的小斯道:“好好照顾你们老爷,别让人灌酒耽误了差事,小心着风寒,凉了记得给他加衣衫……”

“好了,好了。”大老爷打断大夫人关心的的喋喋不休,道:“没时间了,记得照顾好孩子们,特别看好天羽,别再出去惹祸。还有,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

说完走到一个下人牵着的枣红马边,对众人道:“我走了,都回去吧。”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向皇宫的方向扬长而去。

拉细软的马车车夫一甩马鞭,也快速跟上。

这次林大老爷是皇帝指派的钦差,临走前还要去指定的衙门领随行的仪仗队伍。

等林大老爷走不见了,林三老爷对林大夫人道:“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尽管让人来唤我。”

林大夫人点头笑道:“三弟有事,就去忙吧。”

等三老爷走后,林大夫人也领着众人转身回到府内,走到照壁边,林月姚出声和大夫人打一声招呼,准备走另一条路回竹文居。

大夫人听了点头,竟然挺和颜悦色的道:“好。不过,既然老爷吩咐帮你做冬衣,那等下就让针线上去你那儿量一下尺寸,定下样式,库房还有几匹料子,让人拿去,你再选几样你喜欢的颜色,顺带多做两身应季的衣物,再过几天,我打算带你们一起去慈善寺上香,到时候也好穿整齐一点。”

林月姚听完这话,心里有些诧异,答应一声,看着大夫人笑道:“麻烦大嫂为我操心了,只是我这刚来京,对这边的穿戴样式都不了解,心里也没底,不如让大嫂身边的刘妈妈帮我看看,提点一下?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大夫人看了林月姚一会,笑着道:“是我疏忽了,你这身边连个懂事儿的管事妈妈也没有,这是挺不方便的,我那儿有一个人选,也是老人了,等下让她去你那,你要觉得可以,就留用一段时间。”

林月姚松了一口气似的,也笑着道:“那可多谢大嫂了。”

大夫人点点头。

林天羽见林月姚要走,也道:“娘,那我就也回自己院子了?”

大夫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林天筠一眼,说道:“去我那儿一起用饭,我有事和你们说。”说完就走。

林天筠轻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背笑道:“走吧。”

林天羽只得迈步跟上去。

林月姚回去的路上,还在想大夫人的话,不管是面对她的情绪,还是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都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快到竹文居了,春香才问道:“小姐,您怎么向大夫人要人啊?”这样的话,本不该是丫鬟该问的,但是林月姚曾经和她们说过,不懂得就要问,憋在心里容易多想,想的多了就会自作主张,坏事。

所以不懂得,实在想不通的,她直接问了,不然以后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和即将到来的婆子相处。

林月姚脚下走的很慢,一路上心里都在想大夫人的事。

大老爷刚离开,她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心情,特别是对待一直讨厌的自己,竟然也给了好脸色,甚至主动给自己添加衣服,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在道观,哪个道观,却也没说。

这是终于要出手对付自己了吗?趁着大老爷没在,倒是一个好时机。

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如果自己是大夫人,那真是几十种方法能让自己消失在眼前。

林月姚倒是也不担心,第一次出手,大多数都是试探,不会有性命之忧。

毕竟大老爷是早晚会回来的,行事太狠毒她也落不了好。

在林月姚看来,大夫人如今还没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

不过警惕一点总没坏处,能生出把原主一个三岁的孩子毁掉的想法的人,真不敢确定她的良心在自己身上能有多少,只看她接下来想做什么吧。

至于大夫人派来的人……

到了竹林,林月姚才到:“大夫人分来的人,她说的话,该听的听,不该听的看着听。”

春香听了,有些不解,什么是该听的,什么是看着听的?随后又像是想通了,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说道:“小姐,我知道了。”

大夫人分派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林月姚刚用过早饭,人就提着包袱来了,见了林月姚就行主仆大礼,跪地磕头道:“奴婢姓胡,夫家姓孙,拜见小姐,”

这婆子皮肤白净,脸盘圆润,长相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

林月姚叫起后问道:“你夫家也在府上?”

婆子站起来,摇头道:“没再府上,在铺子里。”

林月姚看她头上插着的翠玉簪子,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婆子抬了一下头道:“有两个小子。”

“胡妈妈好福气,孩子可有读书?”

“已经在跟着先生读书。”

这姓胡的婆子,问一句回一句,一个字也不多说,回答了几句,句句含糊不清。

不过林月姚已经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也不再问了,叫冬香去安排人住下。

刚起身准备去书房,针线房的人就来了,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媳妇,后面跟着四五个小丫鬟,每个人怀中抱着一匹布。

第三十九章 乞丐

年轻媳妇上来见礼,并说明了来意。原来这就是府中的绣娘,姓万。

林月姚也没耽搁时间,站起来配合量身。

此时被冬香带去安置的胡妈妈进了屋,行了礼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也没说话。

没一会,绣娘就收了皮尺,说道:“我量好了,姑小姐选料子吧。”

小丫鬟们捧着布匹上前,一字排开。

林月姚打眼看了看,倒是有一匹上好的朱红色雪缎,和一匹鹅黄的素软缎,还有三匹,看着灰扑扑的,不知道在库房压了多少年了,全都偏灰的颜色,纹样也难看,看起来根本不适合做衣裳,更适合做帘帐,或者装裱。

她伸手在布匹的一头轻轻一抚,指头上抹上了一层灰,拍掉手上的灰,表情淡淡的什么也没说。

这时胡妈妈上前来道:“小姐不如挑这件雪缎做一件对襟的长袍,如今这天儿正可以穿,是难得上好的料子,一年可以穿两季。这匹鹅黄软缎颜色鲜亮,可以做一身袄裙。”又指着另外两匹,一匹偏深灰的,和一匹浅灰的道:“这两样儿暗色的可以做两件冬裙。这只是我一点意见,不知道小姐觉得如何?”

林月姚看了她一眼道:“胡妈妈不亏是大嫂在我面前夸奖的人。”她笑一声:“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如这里就交给胡妈妈了,我对穿戴没什么眼光,就不掺乱了。”

又对万绣娘道:“你有什么问题找就胡妈妈吧。”

两个人忙低头应了一声。

林月姚迈步上楼,头也没回说道:“春香记得给赏。”

上了楼,林月姚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在手上来回转了两下,看着有些想放晴的天色,突然放下了笔,转身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吩咐白慈去和大夫人打一声招呼,自己带上秋香去了前院,找管事要两个人,要带着出门。

这一世不比上一世,逛街买个东西袋子一提,或者开个车,带着方便,古代的东西不好带,抱着几个盒子逛街,两个女孩儿吃不消,只能带上两个人,拿个东西,省事。

管事客气地和秋香道:“要请姑小姐等上一会,我这立刻让人准备,不过要去给大夫人报请一声,等报请的人得到令回来,就可以走了。”

听了这话,秋香也学着春香直接塞了他五两银子,这东西没几个人不爱的,没一会就出来两个护院,跟着两人走了。

林府所在的巷子离繁华的街道也不远,没走上多久,就听到商贩的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又拐了两个胡同就到了。

大概因为天气不好,商贩行人并没有上次拥挤。

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拿着破碗的乞丐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离林月姚最近的一个乞丐是一个孩子,有五六岁年纪,头发蓬乱打结,脸上脏黑,他无助的跪在那里,身前摆着一个白瓷的破碗,面前有行人过去,他就对人磕一个头。

林月姚走过去,看那破碗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铜板。

等乞丐磕完头,蹲下身问道:“你是那人啊?”

小乞丐看看她,摇了摇脑袋不说话。

这时跑过来另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一张嘴,里面缺少了一只门牙,哈哈笑着道:“你问他话,他也说不了啊,他就是一个哑巴。”

林月姚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个残疾孩子。仔细看去,小脸虽然脏污,眼睛却乌黑纯净,跪在那里脊背挺直,双手直垂着,给人很规矩乖巧的感觉。

小脑袋在听到别人说他是哑巴时就低了下去,看不清表情。

林月姚一翻手,手中多了一块银子,亮出来给两人看了一下又收回去,看着两个小乞丐,笑道:“想不想要?”

谁知道话音刚落,哑巴小乞丐就猛的起身,向林月姚扑上来,脏兮兮的双手抱着林月姚拿银子的手就用力掰。

这变故太快,秋香和两个护院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要立马上来拉哑巴小乞丐。

被林月姚抬起另一手制止了。

林月姚任凭哑巴小乞丐使劲掰自己的手,几岁的孩子,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年纪,力气非常小,任凭怎么掰也掰不开,最后眼看哑巴小乞丐就要上嘴了,才用手掌心推在哑巴小乞丐的额头上。

哑巴小乞丐被迫抬起头,就直直对上林月姚冷冷的眼神,脑袋突然往后一缩,紧接着松开手,起身后退几步,直接“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不知道是求饶,还是求她给他银子。

林月姚只沉默的看着他不出声。

这时路人都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小乞丐抢了东西,在求饶呢。”旁边的一个卖伞的摊贩回答。

“啊哟,这头都要磕破了。”

“这谁家小姐啊?也太狠心了,还那么小的孩子呢。”

林月姚不理众人的议论,等哑巴小乞丐不磕头了,跪坐在地上,又把脑袋埋到了胸口,林月姚才道:“会写字吗?”

哑巴小乞丐听到这话抬起头,林月姚才看到,那张小脸上都是泪水。

他顶着满脸眼泪,慌忙点点头,然后用满是脏污的袖子在脸上擦了擦,擦掉了眼泪,脸上又抹上了新的脏污。

林月姚抬手指了一下地,道:“那就写给我看吧,为什么抢我东西?”

哑巴小乞丐愣了一下,急忙在身边找了找,找了一块石子,又用手在地上抹了抹,把杂乱的枯枝烂叶抹干净了,才写道:“爹爹病了,求姐姐救救爹爹。”看了林月姚一眼,又写道:“我任姐,贵人惩罚。”他把姐字抹掉,又换成了贵人。

写完后满脸的希冀哀求望着林月姚。

林月姚沉默了一下,终是问道:“你爹在哪?”

哑巴小乞丐欣喜若狂的站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破碗了,带着林月姚就往一个拐角走去,里面是一个胡同,众人停在一个墙角的背风处。

哑巴小乞丐伸手扒开堆在墙角那一堆稻草,里面露出一个中年男子来。

林月姚看了一眼哑巴小乞丐,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利用有限的条件来给父亲保暖,和掩护。

哑巴小乞丐的父亲脸色苍白如纸,看着根本不像一个活人。

林月姚上去摸了摸颈部动脉,感觉还在跳动,就吩咐其中一个护院,把人背到医馆,又让春香塞给他几两银子。

等轿夫背着人走了,哑巴小乞丐对林月姚又跪地磕了一个头,也紧紧跟了上去。

林月姚才看向跟着她的另一个缺牙小乞丐。

缺牙的小乞丐见林月姚看向他,忙欢喜着上前,伸着脑袋道:“你刚才那银子,俺想要。”

见这孩子一点也不怕,有一股老油条不要脸的劲儿,林月姚道:“想要吗?可以,不过这世上没有白给的事,想要,就要拿劳动来换取。”

小乞丐愣了愣,他们做乞丐的,天天伸手白要,也有人给钱办事,但是从没听到过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问:“你想让俺干啥?杀人放火俺可不干哦,偷东西抢劫也不可以,买东西送信,您尽管吩咐俺。”

“哦?为什么杀人放火抢劫不能干?那一次给的银子不是更多吗?”林月姚问。

小乞丐摇摇头,闭上嘴巴不说话。

这人小,嘴还挺严。

林月姚也不问了,而是道:“我既不用你杀人放火,也不用你偷东西抢劫,放心吧。我雇佣你半日,陪我逛逛街,说说话,等结束,这银子就是你的了。可好?”

小乞丐高兴的道:“真的?不是骗俺?”

林月姚点头。

小乞丐跳起来,忙道:“俺愿意。”

林月姚笑道:“那你知道在这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在哪吗?”

“金玉楼啊,俺常看见那些坐着大轿子的夫人小姐进去,听人说,就连公主都去过几次,那肯定是最好的。”小乞丐道。

“那就带我去金玉楼。”

“好嘞!俺这就带你去。”说罢,学着那些老爷,昂首阔步的走在前头,走了两步,又露出漏风的牙齿,嘿嘿笑着快步退回来,站在林月姚侧面道:“你先请。一直走,到前面左拐。”

边走林月姚边问小乞丐道:“这京城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可就多了,不过提起最多的,就是昨天皇宫那事了,那可是神仙啊,谁不想见见神仙?大家都想想见见神仙显灵。就因着这事,今天好多人都去了寺庙和道观,出城的队伍排了老长了,都去拜神拜佛去了。如果不是饿着肚子俺也去了。”小乞丐稚嫩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随后接着道:“不但百姓拜神拜佛,就连皇上也不例外呢,今儿一大早,皇上就派了两次人出城,那马快的,从俺面前一闪就过去了。你猜干嘛去了?出城去请大和尚,老道士进宫讲经去了。”

林月姚没想到还有这发展,问道:“还有呢?”

“还有,昨天晚上死人了!”他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说道:“早上于大公子在红袖楼住了一晚,早上府中人出来找他,他们在墙边说话,没注意到俺,被俺听到了。似乎是于公子的爹,在大狱死了。”

林月姚问:“那于公子的爹是什么官?”

小乞丐抓耳挠腮的道:“是,是啥呢?俺本来记着的,一时间给忘了。”他带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笑。

第四十章 恶狗

看小乞丐实在想不起来,就道:“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她看着街上或游荡或跪地乞讨的乞丐,问道:“你们这行业是不是增加了很多新人啊?”

“啊?”小乞丐没听懂。

林月姚指着街上乞讨的人,说道:“讨饭的人最近是不是多了?”她记得上次没见这么多乞丐。

小乞丐愁眉苦脸道:“可不是吗,都是一些家里被水淹的。最近被他们抢的,俺都要不到吃的了。”说罢,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林月姚见旁边有吆喝着卖梨的,正准备吩咐跟着的秋香去买了两个。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一声声惊恐的叫声传来,还夹杂着犬吠声。紧跟着,只见街上行人匆忙四散,一个个都往旁边的店铺里躲,店铺里挤满了,就挤到路两旁,有的甚至连滚带爬的往旁边躲开,没一会就把路中间空了出来。

小乞丐也拉着林月姚往旁边躲,边紧张的道:“快躲开,这可是皇帝赏赐给永兴郡王的狗,以前可是咬死过人的。”

永兴郡王?那不是安王的弟弟吗?

林月姚一看,就见一只有半人高的狼犬,吐着猩红的舌头,在街上撒了欢似的狂奔,突然朝人群中一个猛扑,众人下的四散开来,狼犬扑了个空,冲着躲开的人凶狠的呜呜叫了两声,又转头扑扑到旁边的猪肉摊子上嗅来嗅去,然后叼了一块肉咬了一口,然后嫌弃的吐掉,又冲着前面跑来。

它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子,后面牵着的人完全不约束,只跟着狼犬跑。

此时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站在路边,见狼犬跑过来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哭起来。

小女孩的哭声正好吸引力狼犬的注意力,转头向小女孩冲过来,众人一颗心都要提起来了,却没人敢上去抱孩子,只有一个女人在人群里边拼命往外挤,嘴中焦急的叫道:“妞妞!”。

牵着绳子的人此时看情形想要拉紧绳子约束狼犬,狼犬却像发疯似的冲着拉绳子之人就咬去,吓得那人忙松了绳子。

这下狼犬完全不受束缚,撒开四腿,眨眼便到小女孩身边,张开利齿对着孩子脖子就要咬下去。

眼见小女孩就要命丧恶犬之口,人群中有人不受控制的发出尖叫声。

众人预料中的小女孩悲惨的结局却没有发生。

只见,紧要关头有一物飞过去,准准的砸在了恶犬的后腿上,砸的它飞扑的身子往一边斜倒。

此时人群中的女人终于挤了出来,慌忙上前抱起小女孩,就又跑回人群,拼命挤了进去。

此时众人都看清了砸恶犬的是何物了,只见地上散落着破成几片的陶人。

狼犬一会就又站了起来,它抖着后腿,用和狼一样的眼睛,发着幽幽凶光,看着林月姚所在的方向,滋着牙,低声凶狠的叫着。

随后身体压低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林月姚用脚挑起掉在地上的一根扁担,拿在手中,同样看着狼犬。

牵狗的人赶上来,对着林月姚所在的方向呵斥道:“什么人?皇上御赐的神犬也敢出手,不想要脑袋了?”

站在林月姚身边的人都惊恐的散开。

这恶犬跟皇帝沾上关系,出手打了就是大罪,只能跑了。

最后只剩下林月姚秋香还有护卫,三个人还站在原地,就连小乞丐也退了。

护卫倒是想退,但是林月姚没退,他也就不敢退,却也更不敢对狗出手,就怕惹上了杀头的大罪,反正护卫不周,回到府中最多也是被大夫人惩罚,和杀头不能比。

秋香想上前去挡在前面,却被林月姚给拉住了,只说了一句:“后退。”

此时狼犬已经冲了过来,虽然后腿受了伤,但是也没太大影响。它凶狠的朝着林月姚扑上去,却被扬起的一扁担给打在了屁股上,狼犬哀叫一声,摔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牵狗的人急忙上前,看了一下狼犬,见它躺在地上哼叫,脸上露出惊慌之色,随后站起来对着林月姚怒道:“好啊,皇上御赐的神犬你也敢伤,就等死吧!”他眼看着后面走来几个人,脸上有些慌张,这句话说的更大声了。

林月姚也看向过来的几人,猜测前面那个穿锦衣玉冠的少年,可能就是永兴郡王了。

却把扁担往地上一竖,笑道:“刚才我听说这是一条伤人的恶犬,大家也亲眼所见这恶犬伤人,怎地你却说是皇上赏赐的?难道你是要告诉大家,是爱民如子的皇上允许此恶犬伤人?你在百姓面前抹黑皇上,是何居心?难不成是什么潜伏的反贼不成?”

牵狗人听到这话,腿肚子一颤,谁敢承认自己是反贼?这可是宁愿杀错也不放过的罪名。慌忙否认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我不是!”

这时永兴郡王带着护卫小厮走了过来,看到狼狗倒在地上,冷眉一竖,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牵狗人激灵了一下,忙跪下指着林月姚道:“郡王爷,是她,就是她打了二郎神!好狠啊,小的来不及阻止,她一扁担打下去,二郎神就起不来了,腿肯定断了。郡王爷,您可不能绕了她。”

永兴郡王打量着林月姚,见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转,语气加重道:“你可知道这是皇上赏赐之神犬,竟然敢打,胆子不小啊?”

林月姚不可置信道:“原来真是皇上赏赐的畜生?那郡王可得好好查查这个人了。”她指着牵狗之人道。

十六岁的永兴郡王看着跪在地上的仆人,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林月姚道:“皇上把此狗给郡王爷之时可曾咬死过人?我想肯定是没有的,那为何到了郡王爷的府上,就开始跟疯狗似的咬人了呢?如今京城谁不知道郡王爷府上有一只专门咬人的疯狗,还是陛下所赏赐的?郡王想过百姓会怎么看你?皇上知道了会怎么看你?这不但挑拨你和皇上的关系,还明目张胆的会毁坏郡王和皇上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这人大大的居心不良!”

那牵狗的仆人听了,忙大声喊道:“郡王爷你千万别听她胡说八道啊!”

第四十一章 出场

永兴郡王背着手道:“我当然不会听她的,百姓怎么想与我何干?我何必在意。”他冷哼一声道:“你却要打杀我的狗,这是怎么也算不了地。”

林月姚这是第一次目瞪口呆,没想到这永兴郡王竟然当着老百姓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这到底是什么教养?作为贵族的修养呢?做人最起码的脸面呢?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身穿着绛紫色直裰。

上来对着永兴郡王行礼道:“小生严玦,拜见郡王爷。”

永兴郡王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是谁?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严玦依旧笑着回道:“回郡王爷话,小民父亲是严御史严柏正,虽然小民只是个小小读书人,但从小受父亲教导,知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这句话,更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上有佛祖神君,下有阎王小鬼,活着也做不得亏心事。所以小民一直奉行着作为读书人要‘君子直言直行’这句话。”

他一脸的书生意气,抱拳高声道:“今日就算郡王爷要杀了草民,草民也要说。神犬,乃守门看户之意,皇上赐郡王神犬是希望郡王爷能成长成其兄安王爷那样,做一个大丈夫,上阵杀敌,为咱们大荣,为皇上,为百姓,守护这江山门户。”

他摇摇头,继续道:“郡王爷不该辜负皇上赐神犬的心意,把它教成一只恶鬼附身的恶狗,行凶伤人,还把皇上拿出来当挡箭牌,以此来毁皇上声誉。更不该听不进良言,是非不分来为难一个小姑娘,她救人性命,阻止郡王枉造杀孽,阻止皇上背负人命孽债,何错之有?”

“说得好!”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接着响起拍掌的声音。

有人开头,众人也是真觉得这严公子说得好,都不由自主的跟着拍掌叫好。

听到说是严御史家公子,林月姚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想起来了,这不是在上京城的路上跟在自己车队后面,最后一起被山匪勒索,还不要脸的让自己给他垫付两万两银子,昨儿刚把银子还给自己的那个严公吗。

只是没想到他能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而且还能言善辩,不仅利用江山大义,更是拿人们正深信不疑的鬼神之说,来吓唬这郡王。

不过,看这小郡王脸上黑沉的模样,估计是不吃严公子这一套了。

果然,这永兴郡王沉着脸,咬着牙,一双眼睛透着阴狠,指着严玦道:“少拿这些来糊弄爷,你说那些,爷都不在乎。”他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要多管闲事找死,那爷就成全你。”

他一挥手,对身后人吩咐道:“把他们都给我绑了,我要拿他们喂我的哮天犬。”

他身后四个护卫,有两个应了一声是,就对着林月姚和严玦冲过来。

对严玦来说,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口也说不清,没办法了。想要退后却见林月姚还站着,正准备去拉人一起跑,却见林月姚上前几步站定。

林月姚在不知不觉之时,已把手中的扁担换成了空间中的一根一米长的木棍。

看如今的形式只能打了,她拿着木棍迎了上去,靠着太极轻灵的步伐在几人中游走躲闪。

众人只见她身子轻盈翩然,却也步步惊险,两把大刀在她身边形成了几道光影,大刀时不时砍在木棍上的声音“铛铛铛”的响着,看的众人都提起了一颗心。

秋香焦急的推着护院道:“你快去帮帮小姐啊!本就是叫你出来保护小姐的,出了事你缩在这里像什么男人啊?”

护院往后缩着道:“我连三脚猫的功夫也没有,上去还不够人家一刀切的,不去不去。”说完还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秋香急得跺脚也没有办法。

林月姚擅长的就是躲避,步法加上强大的精神力,在两个人的围攻下,也没有被对方找到破绽。

这两人虽然功力一般,但是懂得互相配合,林月姚只能耐心寻找破绽。

只是她毕竟没有大量的锻炼,体力不如男子,有着天然弱势,再这样长久缠斗下去,体力消耗太快,要不了多久就要力竭。

再说两个护卫对林月姚的身法吃惊过后,也打了消耗她体力来结束战斗的主意。

林月姚变换步伐时,终于找到了机会,她突然一个飞踢,这一脚和之前的小幅度的巧妙转步不一样,变得快而直接,一脚尖踢在离她脚极近的一条腿上。

以便能快速收回动作,所以出脚的力度不大。

被踢之人只觉得被踢的一腿突然就使不上力气,身体一摇晃,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回复了,但是手上动作也停了一瞬。

林月姚利用这一瞬间,一棍子敲在他的手臂上,他手中大刀瞬间“咣当”掉在地上,人却满脸扭曲的抱着手臂,疼得弯下了腰。

只剩下了一个人,林月姚几棍子也解决了。

她能感觉精神力在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有小幅度的提升。

不得不说这场战斗力,精神力提对她的帮助非常大,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旁观似的,把敌人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了若指掌。

再加上反应能力也提高了很多,不会出现大脑知道该怎么动作,身体却跟不上的情况。

如果精神力没有提升,她是绝对打不过这两人的。

两人虽然解决了,但是还没完。

永兴郡王看到自己的两个护卫被一个小姑娘给打败了,非常恼羞成怒,对身后两个护卫和两个小厮道:“你们,你们都去把她给我拿下。”

几人上前应是。

只有一个小厮为难道:“主子,还是留一个在身边护卫吧?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啊。”

永兴郡王却怒瞪着这小厮道:“我说都去,你没听见吗?你这是想当我主子?”

小厮一个激灵,不敢再多话了。

几人上前不待把林月姚围住,林月姚救先出手了。

永兴郡王正看着几人打斗,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在永兴郡王身后响起:“你这是在做什么?”

永兴郡王一个激灵,转过身,就看到玄服玉冠的男人站在面前,一张熟悉的冷脸看着他。

他心虚的笑笑道:“大哥,没,没什么。”

“还不停手!”安王道。

语气虽然淡,但是永兴郡王听出了话语里的不容置疑。虽然不情愿,却也对护卫小厮喊道:“住手,住手!”

几人瞬间收手退开来,回到永兴郡王身边。

秋香忙跑出来拉着林月姚查看,还边担心的问:“小姐,您没事吧?”

林月姚摇摇头,就打了一会,还不至于受伤。扭头望向安王的方向,这才发现,这个人她见过,就是刚来京城那天,在码头附近的茶馆二楼,倚着栏杆的那位俊美的公子。

这边永兴郡王叫了停手,看了安王一眼,委屈道:“但是她打了我的二郎神。”他指指依旧躺在那里,正在狼狈挣扎要起来的狼犬,道:“大哥你看,伤的都起不来了。这可是皇叔赏赐之物,放了她,让我怎么和皇叔父交代?”

安王看了那狼犬一眼,脸色更冷了,声音却平平淡淡道:“不过就一条狼犬而已,皇上整天日理万机,不会在意。”

见这个理由不行,永兴郡王有些不甘心,偷偷狠狠剜了两人一眼,这仇他记下来。

安王对着林月姚和严玦两人,脸色缓和道:“家弟多有冒犯,还请两位见谅,稍后必当以礼相赔。”他对着两人点了一下头,带着永兴郡王离开了。

永兴郡王的侍卫抬上狼狗,快速跟了上去。

看着离去的安王一群人,林月姚倒是对这个王爷印象好了几分,他身上没有皇族子弟的那种身份包袱,不是只为了维护身为皇族的面子,而是非不分,无理护短之人。

她记得来京城前,看的资料上有介绍安王,早在八九岁就拜了少林寺的明善大师为师,做了俗家弟子,跟着明善大师开始学武。学了五年,又去了西北参军,立下了不少军功,直到去年,在与西蒙军对战中,杀了西蒙军中领头将领赤那,才被皇帝一旨召回了京城。

第四十二章 暂了

光他的经历,就不是一般王孙能比的,十二三岁就在军队上阵杀敌,怪不得之前能在其身上感觉到浓重的煞气。

“林大小姐,上次慷慨垫付银子之恩,严玦在此谢过。”严玦上前一礼道。

林月姚从安王一行人身上收回视线,把铁棍递给了护院,对严玦福身还礼道:“刚才多谢严公子出言相帮。以前的事儿,严公子也是迫不得已,就不必再说谢了。”

“林大小姐说的是,那咱们都不用谢来谢去了。”他笑望着林月姚,称赞道:“没想到小姐身手如此不凡,就算男儿中也没几人能比,在下无比的佩服。”

“严公子太过夸赞了,花拳绣腿而已,如果不是安王爷及时出言制止,我俩如今,说不定已经在安王府中成为阶下囚了。”林月姚笑着道。

“小姐这话玩笑了。”严玦也笑。

林月姚确实是谦虚之词,最后上来的人虽然多,却也乱,两个小厮并不会武,所以几人之间没有配合,动作间还会互相干扰,还没有之前两个人给她的压力大。

严玦指着永兴郡王离开的方向道:“此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小姐以后还是小心点为好。”

林月姚挑眉,提醒道:“我看公子那一番话,让他更为记恨,更应该小心才是。”

严玦抚了一下袖子,笑道:“看来咱们谁也不用提醒谁了。”

此时小乞丐见危险已经过去,忙颠儿颠儿跑过来,没有眼色地插话,拍马屁道:“贵人你可太厉害了,竟然打了皇上御赐的狗,还把郡王给打跑了。”

把郡王给打跑了?

林月姚能想象出,接下来的流言能传成什么样。

这不是帮自己惹麻烦吗?

她出言澄清道:“这可说错了,人不是我打跑的,那可是安王的功劳。安王爷深明大义,在他的劝说下,郡王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下令放了我们。”

“是这样啊,那安王太厉害了!”小乞丐抓了抓脑袋,嘿嘿笑了一声。他之前害怕因林月姚,自己被波及,所以跑的远,并没听到安王的话。

此时大街上又慢慢恢复了秩序,大部分人已经散了,只是还有一些人的视线总是时不时聚集在他们身上。

刚刚已经得罪永兴郡王,还是不要在此招摇,赶快离开的好。

林月姚对严玦又是一礼道:“严公子的恩情小女子铭记于心,日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派人说一声。时间也不早了,就先告辞了。”

严玦能在那种情况下站出来帮她说话,还狠狠地得罪了永兴郡王,在别人来看,可能是一种鲁莽行为,但是对自己,确实是难能可贵的恩情。

这个时代男女有别,就算感谢也得让家里的长辈兄弟来办,只是她的情况特殊,不想麻烦大老爷和三老爷,自己又不能贸然请一男子吃酒。

如果送礼表示,又显得是一种有价的侮辱,所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还了。

严玦也还一礼,摇头道:“恩情不敢当,况且还没帮上忙,小姐不必在意。时间是不早了,那就再会。”

旁边小乞丐听林月姚的话是要走,以为自己的银子要泡汤,心里着急起来,忙道:“贵人还要去银楼吗?就在前面不远。”

“去!”

林月姚对严玦点了一下头,就向小乞丐所指的地方而去。

严玦看着她离去背影,突然勾唇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扇子,扇了一下,觉得有些凉,又合上了。

此时一个小童跑出来,冲着他不满道:“公子你太鲁莽了,你现在得罪了那永兴郡王,如果陛下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好?”

“好了,我确实是一时鲁莽,没想到那郡王竟然如此的不管不顾,这下可惹麻烦了。”他摇摇头,扇子在手心一敲,说道:“走吧,咱回家躲躲。”说完转身就走。

小童跟在后面碎碎念:“公子别再这样了,我回去又要被夫人骂了。还有上次也是,差点被土匪给抓了,我回来被夫人一顿训斥,还被罚跪。我看这个小姐就是惹祸精,公子一遇见她就没好事儿。还有……”小童说起来没完没了。

严玦充耳不闻,坐上马车回到了府中,就有一小厮上来道:“公子,管家让小的在此等公子,让公子回来就去老太爷的书房。”

他回了一声:“知道了。”就往祖父书房而去。

书房内,严老爷子正在摆弄一盘棋,见他来了,头也不抬的放下一白子,说道:“你这昨晚刚到,今天大早就出府,何事那么急?”

“无事,就是去逛了一圈,听了几句闲话。”

“什么闲话?”严老爷子,又放下一个黑子,看了看,又拿起来,犹豫不定。

严玦在严老爷子对面坐下,说道:“听说昨儿皇宫有神仙显灵,今日皇上就要探讨佛法,去请了白云寺的慧心大师,和三清观的吕真人进宫。”

严老爷子摆弄着棋子并没说话。

“还有,我今天得罪了永兴郡王。”严玦也拿起一个黑棋子把玩,随意说道。

“什么?”严老爷子一下抬起了头。

严玦吓了一跳,狐疑道:“祖父,你缘何大惊小怪?”

严老爷子问道:“你说你得罪了永兴郡王?如何得罪?”

严玦也只是随便报备一下,让祖父知道这件事,心里有个底而已。

这件事他打算帮林家大小姐之时,是笃定凭自己一番话,永兴郡王总要顾忌一点皇帝,谁知,那就是一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孩子。

怪自己,做事前没了解敌人的脾性,就贸然出手,惹了一个麻烦到身上。

不过,后来他也不后悔。

甚至想过,永兴郡王只是皇帝的侄子,手中也没有什么权利,只要安王不帮他,还不至于闹到皇帝那儿,牵连到父亲。

至于他自己,心中也有应对。

只是此时看祖父的态度,估计自己还是算漏了什么。

不由把今天的事,讲给严老太爷。

严老太爷听后,命令道:“这半年你就不要出门了,在府中安心读书吧。”

第四十三章 银楼

“祖父,到底为什么?只因为他是郡王,还不至于吧?”严玦把手中棋子随便放在棋盘上,追问道。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怕你被人打死,我们做什么都晚了。”严老爷子说完,又把他放的一个棋子捡起来,不满道:“你别乱放,把我棋都打乱了。”

严玦听出祖父的敷衍,也不再问禁足出府的事了。看着棋道:“你这棋半天也没放一个子,犹豫什么呢?”

严老爷子看着棋盘,摇头道:“这盘棋我研究了两日了,如何下也不对。”

严玦这下是真惊讶了,祖父对棋的痴迷他知道,但是祖父的棋艺有多高他也知道,没想到还能对一盘棋研究两天还未完。

严老爷子摇摇头又道:“你看,这黑子看似随意,却每走一步,都在似有似无的限制了白子的落子位置,黑子之间却又能照相呼应。只因布局开始未久,我看不出更多,却能隐隐从这几步中感觉到棋者布局之大开大合,胸有成竹。就像这一局,在棋者心中已经呈现了。所以她才能以快和奇,来对我的稳。而我却看不透她心中已经呈现的结局。”

“听祖父你这么说,对方好像很厉害啊?是那家的老爷子?”严玦问。

严老爷子摸着胡子,呵呵笑道:“这你可猜错了,是个比你还小的姑娘。”

严玦吃惊的张着嘴,随后不服气的道:“这怎么可能,这天下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孙儿跟着您从小下棋,至今还未有得到您的夸奖,她却能做到您如此的赞誉。不行,下次一见了,您要告诉孙儿,孙儿定要和她比一比。”

严老爷子指着他,笑道:“你还别不服输,你还真不一定比得过她。你的棋呢,在同辈人中也算难的,但是和这小姑娘比,不行。她的棋,飘中藏稳,且心中自有沟壑。你的棋布局虽算巧妙,看的却不够长远,在高手面前,最后很可能首尾难顾。”

“我还是不是您的亲孙子了?一点面子也不给。”严玦嘟囔道。

林月姚由小乞丐带着到了金玉楼。

林月姚进去了,小乞丐正要跟着入内,却被人伸手拦在了门外,一个侍者指着边上的一个牌子说道:“看到没,本店的规矩,乞丐不许入内。”

小乞丐昂着头,特有底气的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俺今天可是跟着贵人来的,那就不算乞丐,俺如今算是贵人的跟班。快让开,让俺进去。”

说罢趁着侍者正犹豫不定的时候,从他手臂下面钻了进去,快步跑到林月姚身边。

侍者也不好再上去赶人。

林月姚在柜台里随便随便看了看,问侍者道:“可有上等的?”

侍者姑娘笑道:“当然有,如果贵人这里的看不上,可以上楼去看看。”

这话惹得旁边的几位小姐夫人多看了林月姚几眼,发现是个陌生的面孔,不由互相小声探问:“这位是哪家的?”

被问的一个个都摇头。

林月姚把小乞丐和护院留在了一楼,只带着秋香上了二楼。

楼上并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女侍者。

见到来了客人,女侍者迎上来,面带笑容,行了一礼,恭敬跟在边上。

待林月姚把摆在外面的看了一遍,才出声道:“这里的东西如果未能入小姐的眼,我们还有一些特贵重的并未摆放出来,我拿出来您再看看?”

林月姚没说话,却站在摆放在房屋中间的一套首饰面前,这一套与别的首饰不同,它用水晶盒子装着。透过水晶盒,可以看到里面摆着几件赤金的掐丝珐琅镶翡的首饰,做工非常精致。

林月姚问道:“这一个有何不同?”

侍者笑道:“贵客真是好眼光,这是郑玉歆郑师傅最后在重病之时,为他的妻子所做的几件首饰,做好的第二日,在郑夫人带上首饰后,郑师傅当即去世,后来其夫人也在一年后跟随而去。这是老板从其子手中买到,因为是临死之人所制作,带着病气,非常不吉,再加上价值不菲,所以并没有人买。”

“但是这几件首饰用料是很珍贵的,无论金银的纯度,还是翡翠,都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老板发现,其中有一种全新的制法,请了很多师傅研究,最后也未能做到。之所以能摆在这里,也是老板自己的偏爱。”

林月姚懂了,她因前世买过复古的掐丝珐琅首饰,所以忘了这一世似乎还没有这种首饰。

这个郑师傅不知道是不是误打误撞制作了出来,却因为快速去世而断了传承。

这件首饰承载了一个人临死前对妻子的爱,和即将生死相隔的不舍。太过沉重了,并不适合用在算计争斗里。

“这些不看了,就把你们这里最贵的拿几个出来。”林月姚转身道。

侍者忙应了一声,走进柜台后面的格子上陆续拿出几个盒子,打其中开一个说道:“这是一套镶宝石的赤金头面,宝石是上等的,手艺是京城里有名的孔师傅。”

见林月姚并没有兴趣的样子,就接着打开第二个盒子。

接连打开了四五个,有点翠的,有鎏金宝石的,还有东珠的,全都是没有一点儿底蕴身份的人家买不起的。

林月姚花了上千两买了一套点翠的头面,又问侍者:“你们这里可以定制首饰吗?”

侍者忙点头:“可以,小姐有自己画的样子吗?还是在我们这里选取?”

林月姚最后在侍者拿出一个画册上选了两样首饰,付了一部分订钱,问了几日能做好之后,交代道:“麻烦你们做好之后送到林侍郎府上。”

买完首饰,刚抬脚准备下楼,就听到楼下起了一阵喧哗。

林月姚脚步未停,到了楼下,就见一个丫鬟昂着头掐着腰,在对着店里的侍者嚷嚷道:“你们店铺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让进入的?现在那小乞丐碰到我们小姐了,你们得给个说法吧?你给不了就让你们得管事来。”

丫鬟身后的小姐尴尬地伸手拉了一下丫鬟的衣服,轻声喊了一声:“小翠!”

名叫小翠的丫鬟这才扭过头,抚开小姐的手说道:“小姐你别怕,看我的,我今天非让他们说个交代出来。”

第四十四章 安王

林月姚对这个丫鬟的作为摇了摇头,没有哪个丫鬟这样毁小姐名声的。

她扫了店里一眼,发现乞丐与护院都不在,就猜到丫鬟所说的乞丐大概就是自己带来的小乞丐了,这会不在,应该是看惹了祸又跑了。

这时门外的护院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见到林月姚下来了,就小心翼翼进到店里,来到林月姚身边,还没开口,林月姚就先问道:“怎么回事?”

护院也看了闹事的丫鬟一眼,回道:“那是永嘉侯的庶女,小乞儿被那丫鬟挤了一下,撞到那小姐身上,那丫鬟就开始不依不饶,小乞儿被吓跑了。小姐咱们也快点走吧,不然被知道小乞儿是被咱们带来的,岂不是又是一桩事?”

林月姚点点头,既然是丫鬟先碰到的人,小乞丐并没错,那自己也不用上赶着去惹麻烦。

三人趁众人围着看热闹,没注意自己这边,就出了店铺。

被林月姚派去送哑巴小乞丐父亲去医馆的护院,此时也正在门外等着。

看到林月姚出来,忙上来回话道:“姑小姐,人先留在了医馆。那大的叫花子是受了伤寒,大夫说病已经伤及肺腑,还带着高热,再去晚一点,恐怕不死也要伤及脑子。只是姑小姐给的钱还不够,大夫说还少十两银子。”

林月姚让秋香给了他十两,那护院接过银子走了。

“这里最好的绣楼可知道在哪?”林月姚问身边护院。

这护院忙点头弯腰道:“知道,知道,小的这就带姑小姐去。”

林月姚跟着护院走没多久,跑掉的小乞丐就又突然跑出来,跟上林月姚,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拍着胸口道:“娘哟,吓死俺了,差点就给栽赃陷害了,还好俺机灵,趁那坏心眼小娘们不备溜了。”

林月姚随意问道:“你还知道这是栽赃陷害啊?”

“俺咋滴不知道?那丫鬟可是故意推俺的。”小乞丐面露气愤:“还不是看俺好欺负。”

这句说完,小乞丐低下了头,只一个呼吸间就又抬起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哼,等下次,一定找人教训教训她。”

林月姚能感觉到她低头的一瞬间,是极难过的。

蹲下身用袖子盖住手,抓起小乞丐的手,在袖子底下放五两银子到他手里,说道:“今天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就再送你几句话,乞丐不是生下来就是乞丐。你掉进泥坑里也没关系,但是,一定要有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信念,只要信念不灭,抓住机会,一定能成功。”

握了握小乞丐的枯瘦的小手,让她握紧了那五两银子,注视着她的眼睛,带着鼓励又道:“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在你手中,能不能从乞丐的泥坑里爬出来,就看你自己了,好好想想吧。”

小乞丐愣愣的看着看着走远的林月姚,破烂袖子下的手紧紧握着银子,眼眶开始发红,泪水慢慢流了下来。

站着哭了一会,小乞丐一抹眼泪,拿着银子往成衣铺跑去,买了一身粗布衣,顺便向掌柜要了点水,洗了脸,梳了头。

没一会,一个面目清秀的小童从成衣店走出来,他快步穿过两条街,到了一个酒馆前面,在门口忐忑站了一会,最后鼓起勇气整理一下衣裳的褶皱,清了清嗓子,迈开脚步,进了酒馆的门,来到柜台前,对着算账的掌柜道:“掌柜的,听说您这暂时少个洗碗的……”

……

安王一路冷着脸,带着弟弟永兴郡王回到安王府。

永兴郡王齐玄礼,有些惴惴不安的频频偷看安王。

他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在王府里,母亲从来未有苛责过他。进了宫,皇帝也一直对他和颜悦色,偶尔还能大着胆子撒娇卖乖提要求,无往不利。

如今面对这个有些陌生的哥哥,却让他感到胆寒心怯,每次话也不敢说。

进了府门,招呼也不敢打一声,撒开腿,就往老王妃所在的院子快跑而去。

安王像是没有看见齐玄礼的离去,继续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一个身穿儒袍,外披素衣的中年男人,从容的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弯腰行一礼,站直身子道:“王爷,刚才城外的人传消息回来,说已经查明了劫匪的大致去向,至于具体行踪,还正在继续派人查询。”

安王点点头,伸手让了一下道:“于先生请坐。”

于先生坐下,拍一下膝盖,皱眉道:“这件案子已经快过去十天了,如今才这点进展,被我们发现这两劫匪不往外逃,而是来到京城。看来之前的猜想没有错了。”

安王拿起桌上一个小瓶子,口朝下,往手心里倒出一张卷着的薄纸,抻平了,边看边随口道:“我们不急,有人急了。”

于先生展眉笑道:“王爷早就打着,让对方自动送上门来的注意啊。”

安王看完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把信纸放书桌上对于先生道:“你也看看吧。”

于先生站起来,走两步到书桌边,拿起信看了一眼道:“原来是四来县那边的信啊。”

说罢又顺嘴道:“其实这个小城以前是有名字的,在前朝未建城之前,那里是一片杨树林,总是落了很多鸟雀,人们就叫那里为落雀林。后来人也叫那座城为落雀城。”

说到这里,突然指着信上道:“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啊!为了一点粮食就要葬送这么多的人命。”

安王说道:“看后面。”

“四来县令钱山庆,下令开仓放粮,设粥棚三处。”于先生皱眉,沉吟了一下道:“他这是要把流民引去?”

安王“嗯”了一声,不再多谈此事,道:“心里有底就好,那边如今多方盯着,不要管。”说罢站起来,道:“我进宫复命。”

于先生把信卷起来,又放回竹筒里,道:“案子已经过了十天了,王爷是该去给皇上报一下进展。”

安王进了宫,先去了御书房,御书房的内侍告诉他,皇上身体今天不适,人在寝宫歇息。

安王又去了寝宫,路上见到太子。

太子带着贴身的太监从对面过来,看到安王,笑着招呼道:“玄恒,怎么?来看我父皇?”

第四十五章 修仙

安王齐玄恒对着太子俯身行礼,口中道:“见过殿下。”

太子身手虚扶了一下,温声道:“都是自家兄弟,没人的时候,就别多礼了。”

齐玄恒直起身,道:“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太子似是无奈的说了一声:“你啊!算了。”

慢慢悠悠的从齐玄恒面前走过去,对齐玄恒招招手道:“陪我走走,咱们说会话。我父皇这会儿正在见神神叨叨的六安老侯爷,别的人都不见。”

六安老侯爷,说起来在京城也是有名的人物,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钻研道法,如今已经是白云观的皈依弟子,在家修行。

之前,整日里,不是炼丹就是烧香,六安候府被他弄的乌烟瘴气,还经常突然发出“砰”和“铛铛铛”的响声,有时左邻右舍半夜都能被他吓醒,却敢怒不敢言。

时间长了,家里有余银的,终于忍受不了纷纷搬走,过的拮据的只能继续留着。

后来六安老侯爷还被御史弹劾过,只是一些扰民的小事,又未造成任何财物损失和人身伤亡,皇帝只下令罚了他不许再炼丹,就完事了。

也因为弹劾这事出了名。

见太子如此说了,齐玄恒只得抬脚跟上去。

太子似有些感叹地道:“你这从西北回来也将近一年了,咱们还没好好说过话。我还模糊的记得,咱们小时候还常常一块儿玩儿,谁知道你后来说走就走。这一眨眼就十多年过去了,不知你这几年在边关过的如何?”

齐玄恒声音依旧无起伏的道:“除了风沙比京城大,一切还好。”

太子顿一下,对着齐玄恒,呵呵苦笑道:“无论如何都比我强,整日被圈在这高墙深宫里,想去外面走走都难啊!”

齐玄恒不接他这故意卖惨的话,没出声。

太子带笑的脸,微微沉了一点,突然转移话题,冷不丁的问:“父皇交给你那劫银案子,办的怎么样了。”

齐玄恒拱手回道:“臣这次来,是来向皇上报告此事的。进展不大,只发现两个劫匪的踪迹。”

太子摇摇头,指点道:“进展太慢啊,那你这次还是休要提为好,父皇今日心情不好,怕是要责备与你。”

齐玄恒对着太子低一下头,道:“谢殿下指点,只是时日已久,拖不得。”

太子没想到安王如此油盐不进,几次示好都被毫不犹豫的拒绝,此时也没有心情应付,敷衍一笑道:“玄恒心里有数就好。这天儿也不早了,那我就不占用你时间了。”对齐玄恒一点头,转身就走了。

齐玄恒身姿挺拔的背着手站在原地,看着太子大步离开,直到走远,看不到身影,才转身往皇帝寝宫而去。

皇上的寝宫门口守着一排侍卫,看到齐玄恒就进院通报给里面的內侍,一名內侍迎出来,笑道:“王爷来了,不知找万岁爷有什么重要之事?”

齐玄恒点头道:“麻烦付公公通传一声。”

付公公小声道:“那王爷可不赶巧,万岁爷正在见六安老侯爷,说了谁也不许打扰。王爷怕是还有的等呢。”他又指指寝宫里面,说道:“这不,里面还等着两位呢,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齐玄恒抬眼往里看了一眼,说道:“那我……”刚想说先回去了,等下请麻烦公公告诉皇上一声。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有一个内侍匆匆跑过来,说道:“付公公,白云观的李道长和三清观吕道长一起到了。”

付公公忙问道:“到哪了?”

“快到金銮殿了。”内侍答。

“那我去报给万岁,万岁爷这一早都问好几次了。”付公公说完,人就匆匆进去了。

齐玄恒也站住了脚,想了一下,迈步进了皇帝寝宫的大门。

刚在院子里站定,就有两个官员,从侧殿出来见礼。

齐玄恒冲两人点头。

现在全朝上下都知道安王面冷,就是见了皇帝也是这一副冷面孔。

所以两人也没觉得自己被安王怠慢。

看齐玄恒没有进偏殿坐等的意思,两人也只好在安王边上一起站着。

没过一会,胡公公从寝宫里面出来,见到站着的安王,上来笑着见礼,指着门口站着的几个小太监宫女,道:“怎么叫王爷站这等?这帮伺候的,没一个顶用的。”又对齐玄恒道:“王爷怠慢了,咱家这还有差事呢,您先去偏殿喝口茶。”

齐玄恒道:“无妨,公公先去忙。”

说话间院外有动静传进来。

胡公公忙快步上前,对门外道:“两位仙长,咱们就不多礼了,万岁还等着呢。快请吧!”

说着身子一侧,让进来两人,皆身穿道袍,一蓝一黄,蓝衣道人身直枯瘦,发须皆白,双目湛澈。

黄衣道人微胖,面色红润,发半黑,须白,眼尾几道皱纹颇深。

当两道人走进来时,齐玄恒也迎上去。

两道人见了齐玄恒行了个揖首礼,齐玄恒双掌合十还了一个佛家礼。

一句话也未曾说,胡公公就客客气气的催促道:“两位仙长,请吧!”

等两名道长进了殿内,齐玄恒正要离开,就见付公公出来叫住他,笑道:“王爷,万岁爷唤您进去呢。”

齐玄恒进殿,对着皇帝行了拜礼。

皇帝端坐龙榻上,脸色有些苍白,微微抬了一下手,叫他起身,对他道:“既然你是明善大师的弟子,就也来听听吧。”

齐玄恒虽然是佛门的俗家弟子,却也未专门学过佛法,他去拜明善大师为师也是冲着功夫而去,而非佛学。

只是这些可能别人并不知道而已,如今皇帝让他进来听,不知是何用意?

这时皇帝一抬手,正想要说话,就突然咳嗽起来,旁边的大小公公都忙起来,海公公指挥着小內侍,痰盂,毛巾,漱口,一通忙活。

两位道长低垂着眼,似乎已经入定了,一动不动。

齐玄恒也站在边上,同样老僧入定。

还有一个六安老侯爷,抬眼看了看众人,见三人的反应,也忙低下了头。

等到皇帝停了咳嗽,漱口过后,两位道长才抬起眼皮。

皇帝喘着因咳嗽未平复的气息,道:“风寒,让仙长久等了。”他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两位都是得道高人,一观之主。今日请两位来,是关于……”他往上指了指,道:“神仙之事,不知两位可了解神仙之事?”

齐玄恒抬眼,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双眼发红,看着两位真人的眼中带着惶惑。

作为一个帝王,有什么事是让他害怕到要求神佛?

李吕两位道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黄道袍的李道长,念了一声道号,说道:“不知皇帝想知道那位天尊?”

皇帝却摇摇头,背脊挺直,眼睛晶亮的问道:“朕想问两位仙师,可知道成仙之法?”

原来皇帝这是不想再当人!齐玄恒继续垂着眼。

吕道长眉眼不动,沉吟了一下道:“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修仙之法并非人人得之,不但机缘甚为重要,更要有大功德,需要功德之气冲顶,才能撼动天道,引动上界仙气降下,洗炼凡人之躯,得以成就仙体,才能飞升成仙。”吕道长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皇帝听完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这个吕道长这个办法不甚满意说道:“难道只有大功德者才能成仙?”

李道长轻念了一声“无量天尊”,接着道:“吕师兄所言并不完整,还有一套修炼之法,有助于长生,只是要有持之以恒的决心,时间比较漫长。功法只是外修,还有内修,得道成仙,重要的是悟道,就是修心。修心之上,还有修功德,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这是修行的基本,仙者,讲究善恶因果。”

齐玄恒垂眸默想,这两位大师也算是苦口婆心的劝皇帝向善了。

边上坐着的六安老侯爷,不知道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时见两位大师不再继续说了,忍不住道:“修仙不是还有丹道吗?传说吃一颗就能增加百年寿命的仙丹?总不可能是假的吧?”六安老侯爷一心想让皇帝走上他热爱的丹道,也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李道长点头,道:“确实有这一道,但那是全真派钻研之道,他们不但擅长炼丹,还擅长符箓。”

皇帝眼睛一亮,急切的问李道长:“丹药可真有增加百年寿命,甚至如嫦娥一般,奔月成仙之奇效?”

李道长暗暗叹口气,又念了一声天尊的道号,回道:“丹药的记载确实有,效果如何,贫道未有研究此道,倒是未知,只是当年秦皇炼丹求长生,花尽了人力物力,最后却也未果。”

皇帝一摆手道:“那都多少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钻研此道的仙长,难道还没有长进吗?”

六安老侯爷忙附和道:“皇上说的是,曾经有一位吃丹药修炼的道长活了一百二十岁。可不是有奇效吗?”他得意的白胡须一抖一抖。

齐玄恒又看了六安老侯爷一眼,他记得以前的六安老侯爷,好像不似如今这样脑子不清醒。

皇帝突然站起来吩咐道:“派人去请全真派擅长炼丹的道长进宫,探讨道法。”吩咐完就有人出去了。

皇帝此时又猛地咳嗽起来,内侍又是一阵忙乱。

两位道长见事已如此,也不再多说,只希望全真派都是清明之人,别让道教最后因此事,再落得落得一个被人唾骂的名声。

齐玄恒是真按照皇帝所说,从头听到尾,未发一言。

第四十六章 起乱

皇帝也没有想起他。

最后齐玄恒看皇帝此时没有心情再过问灾银的事,就跟着两位道长一起出了寝殿。

三人出去以后,倒是未再谈论寝殿之事。

李道长笑呵呵的对着齐玄恒拱手道:“王爷,明善大师最近可好?”

提起明善大师,齐玄恒周身那种拒人于千里的气势终于缓和了一些,目露怀念道:“我也很久未曾见过师傅。”

李道长摸摸胡子道:“王爷自小守护边疆,拦敌于外,免百姓于水火,功德无限啊。”

齐玄恒摇头道:“道长缪赞了,都是边关几万将士合力之功。倒是两位道长,今日虽未阻拦住皇上,却也用心良苦。”

李道长叹道:“说来惭愧,我们只是不想道门再陷入秦皇时的境地,如今看来,波澜之象已生。”

一直未语的吕道长此时突然出声道:“不会!全真派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违,都不是贪名逐利之辈。”

李道长点头,赞成吕道长说的话,脸上却有着不容乐观的神情。

道教之人虽然说已超脱尘世,却也身在尘世中,吃着五谷杂粮,就要受帝王管束。

他们虽然不在乎生死,却也不能不在乎道教的兴衰存亡。

道教早在秦皇之事上,已经受到很严重的打击,和世人长时间的怀疑,导致教义传播受阻。

如今好不容摆脱了萧条,香火开始恢复了鼎盛之势,却又将要再次遭遇波折。

齐玄恒也明白李道长的顾虑,皇帝只要想要修仙,下面溜须拍马的小人,会有无数个方法能帮他办到,没有全真派,也还有别的派,只要是和道士有关,全部的道观也都会牵扯其中。

最后吕道长道:“为无可为,顺其自然。”

出了宫,两位道长告别而去,齐玄恒回头看着气势雄伟的皇宫大门,他似乎看到今后里面烟雾缭绕的荒唐,和想要冲破云霄的野心。

他最后把视线升到了茫茫的苍穹之上,定定看了一会,转身而去,挺拔的身姿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微露锋芒。

林月姚从绣楼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本来还想去酒楼用了饭再回府的,如今却不想再生波澜。

想自己来到京才几日,算是只出府逛街了两次,上次在雅园得罪了顾大公子,这次又得罪了永兴郡王,次次起波澜。

虽然无关已身,却也关乎人性,不能做到闭眼不理。

回到府中,进入了竹文居,白瓷就喊了一声:“小姐回来了。”和青芝迎了上来,接过秋香手中抱着的首饰衣物。

春香和冬香也从屋中出来,让秋香去梳洗,冬香去灶房取食物,春香自己伺候林月姚梳洗,梳洗期间,顺便禀报道:“先前五公子来过,到了午饭时间才走,走时说是下午会再过来。胡妈妈帮小姐选了衣服样子之后,跟着绣娘一起出去了一个时辰,回来用过午饭就去小憩了。”

林月姚净过脸后,接过春香递过来的棉布擦了擦手,拿起润肤的面脂盒子,打开说道:“随她,只要不是往竹文居中放东西,其余不要管她。”

春香应道:“知道了,小姐。”

用手指沾了一点面脂,均匀的涂抹到脸上,对春香道:“面脂也不多了,冬天干燥,用的更多,找时间制作一点。”

春香把面脂盒子盖上,应道:“好的小姐,这事就交给我们吧。”

正在用饭时,林天洋就来了,他进来就把一踏子纸放桌子上,一仰脸,道:“我做完了。”

林月姚边吃边点头,夸赞道:“嗯,还行。”

林天洋不乐意了,什么叫还行啊?口气也太勉强了,嚷嚷道:“你这根本就不好玩,我怎么感觉,是来你这儿学习的?看看!我昨天到现在都在写字了,在夫子面前都没这么用功过。早上我娘还把我叫去一通夸奖,你们不会是串通好的吧?就为了让我学习才弄得这个?”

面对林天洋的质疑,林月姚放下筷子,慢悠悠的拿帕子擦擦嘴。

林天洋坐在边上催促道:“你说话呀!你不说话,莫不是心虚?”

林月姚暗自摇了摇头,毛病太多了,性子直,且急,冲动,还爱面子,不适合读书,也不合适经商。

但是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他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这是优点,但对林天洋来说也是致命的缺点。

不过也才十岁,还小,等长大了,懂事了,或许性子能变稳重。

不理他,林月姚直到漱口净手后,才道:“玩儿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双方的较量,不管什么玩儿的方式,独自一个人都是无趣的。比如你们玩儿的骑竹马,一个人有意思吗?还有斗草,一个人能玩儿吗?”

林月姚说完,拿起林天洋放下的一叠纸,一张一张看过,一转话题道:“不过,你确实不合适玩这大孩子玩的游戏,你只适合和小童一起玩,是我高看你了,那我再教你一款简单的吧。”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呢?想了想,似乎上一次林月姚也说他学不会,要给他换个简单点儿的游戏。

林天洋仔细咂摸林月姚两次话里的意思,越咂摸越觉得这暗指他脑子笨?

这哪能承认?在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顶聪明的,虽然说书没读好,但那是自己不想读,而不是读不会,和脑子无关。和别的孩子玩乐,不管玩儿什么,他可是一直就没落后过,看着那些孩子崇拜的小眼神,他心里就升起一阵优越感。

如今人生中第一次,有人说他笨的,绝对不能认。他站起身来,一拍桌子道:“谁说要换游戏了?大孩子怎么了?我就要玩大孩子的游戏!你就教我怎么玩儿吧。”

这就是林天洋不服输的致命点,太容易被言语刺激。

林月姚把手中的纸放下道:“好,那我就让你看看这个游戏的魅力。”

她站起来,对林天洋道:“跟我来。”

带着林天洋到了书房,头也不抬的对林天洋吩咐道:“给我磨墨。”

从没被人指使过的林天洋蠕动了嘴角,想要反驳,最后安奈了下来。

第四十七章 刁难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看到一个茶壶,过去拿起来晃了晃,见里面还有残水,就拿来倒进少许砚台中,拿起磨条开始磨。

林月姚摊开了两张纸,压好,等墨磨好了,拿笔画了两张六宫格的图,想也不想在上面胡乱填写了几个数字。

拿出一张给林天洋,说道:“这个难度的你做了不少了,我们两个今天就来比比这个难度,看谁做的快,做的对,如何?

有人和自己一起玩,林天洋是很高兴的,他自己做了那么多次了四宫格和六宫格,也是很有信心的。

拿起林月姚用的笔,道:“来吧,比就比。”

林月姚从新在笔架上拿了一支笔,沾了墨道:“开始吧。”

林天洋立刻专心开始填写,等他刚写一个字,就听林月姚淡淡的声音道:“我写完了。”

他一脸吃惊的转过头,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等看清楚那张纸上真的,写满了字,又怀疑的道:“你不会乱写的吧?”

林月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你可以随便检查。”

林天洋怀疑地看林月姚一眼,还是拿过对方的六宫格,认真的看起来。

虽然林月姚表现的非常坦荡毫无任何心虚,但是他还是信不过,怎么可能那么快?

可是等他一遍检查完之后,却不得不承认,还真全对。

他挠了挠头,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怎么差别那么大呢?他突然灵光一闪,指着林月姚叫道:“哦,难怪你这么快,题是你出的,你肯定早就知道怎么填写!一定是这样,你这是作弊!”

林月姚也不跟他辩解,耐心的从新摊开一张纸,画了个比刚才难一个度的九宫格,把笔给林天洋,抬了抬下巴道:“这次给你出题。”

林天洋看着九宫格一阵眼晕,还是硬着头皮写胡乱写完了,中间还写错了两次,还好被他自己发现了,心虚的看了边上头扭到另一边,不看他的林月姚,赶快涂掉改正。

等林天羽洋写完,林月姚才扭过头,看了一眼九宫格,对林天羽道:“看好了!”

只见她手中的毛笔不断挥舞,停也没停顿,一口气写完,才放下笔。

林月姚挑挑眉,对着九宫格点点下巴。

林天洋嘴还张大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月姚,觉得,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姑姑一下子变得好高大,到了自己仰望的角度。

他看着九宫格,发现就算检查对错,他都觉得吃力。

努力检查了一半,就放弃了。看着林月姚道:“你怎么做到的,这太难了。”

林月姚哼笑一声:“这才到哪啊,这才九格,还有十六格呢。我早说了,这个游戏需要聪明人才能玩儿。”

她一扬下巴对着林天洋道:“怎么样?可认输?”

林天洋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只得点头。

“既然承认输了,就每天扫地吧。”林月姚在椅子上坐下,舒服的靠在雕花靠背上道。

“啊?”林天洋茫然。

“之前赌约,你不会忘了吧?”林月姚瞪着他问。

林天洋背脊稍微弯了弯,含糊不清道:“没忘。”他其实是真的忘记了赌约。

林月姚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就停下了说话,

秋香上来,禀报道:“小姐,刚才正院来人了,大夫人派人来叫你去一趟。”

林月姚看她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问道:“还有什么话,说出来,别憋着。”

秋香道:“刚那小丫鬟都说了,大夫人是先见了两个护院,才派人来叫小姐的,肯定是那两个护院说了什么,大夫人这次找小姐,怕不是好事。”

林月姚听了淡淡道:“还能有什么,只能是今日街上永兴郡王之事。何况这事本就包不住,作为当家主母,她过问也是应当。”

“那该怎么办啊?”秋香有些担心的问:“小姐,大夫人不会让小姐跪祠堂吧?”她记得以前常听一些乡绅家的小姐,就常常因为犯错被罚跪祠堂,膝盖都跪肿了。

林月姚摇头,道:“林家的祠堂不在这里。”

秋香这才想起,去年小姐似乎还去祠堂拜祭。

林天洋开始时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后来听出了一点端详,对林月姚同情的道:“你闯祸了?那你可要小心点,大伯母很凶的。”

他说的很凶,大概是经常对着他绷着脸,看来大夫人不喜欢这小子。

林月姚站起身道:“你也看到了游戏的效果了。好好学吧,把游戏发扬光大,等玩的人多了,作为此游戏的传播者,以后说不定哪本杂记里还记上你一笔,那可就名垂千古了。”

林天洋眼睛晶亮,看着林月姚道:“真的?”名垂千古,那可太牛了!他忍不住开始憧憬未来。

林月姚带着秋香去了主院,无论如何,她现在住在林府,也是林府中的一员,她得罪人就等于林府得罪人,大夫人就算生气也是应该的。

主院气氛没有什么变化,门口打帘的小丫鬟见了她,依旧轻声细语的见礼。

林月姚走进正堂,里面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个丫鬟站立在边上,并没见大夫人。

两个丫鬟也都低着头,并未和她说话,就和没她这个人似的,安安静静的站着。

她也不介意,在边上的圈椅上坐下。

此处正堂布置的中规中矩,并没有多少个人的特色。可以看出,大夫人大概也是一个比较讲规矩的人,或者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私人生活。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没有人来,林月姚也不急,又等了一盏茶,还是没有动静。

她闭上眼睛,用精神力扫了一遍这个院子,最后在稍间感觉到有四个人,这大概就是大夫人所在的地方了。

这还真是就把她在晾在这里了。

算了,谁然自己理亏呢,那这刁难就接着吧,只能继续等了。

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秋香,只是得让秋香跟着自己受累了。

正想着,次间的帘子突然被打开,大夫人领着丫鬟婆子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林雨灵。

第四十八章 后悔

林雨灵看到林月姚不高兴的撅了撅嘴。

大夫人也板着个脸坐在了主位置上,抬眼撇了林月姚一眼,当着丫鬟婆子,直接对着林月姚质问道:“听说你会武术?一个官家小姐,如何跟下九流的人厮混在一起,有没有想过万一传了出去,名声会怎样?就算你自己不在意,就不怕会带累你几个侄女们的名声吗?”

带坏侄女名声?

林月姚诧异的看了坐在大夫人身边,正幸灾乐祸笑看着自己的林雨灵一眼。不是说怕坏了侄女们的名声吗?怎地还不由分说,就给自己定了一个和下九流厮混的罪名?

这是逮到机会,冠冕堂皇地直接给自己定罪,打算坏了自己名声吗?

林月姚是有些惊讶的,早上大夫人还好言好语,这才相隔半日,如今就准备直接撕破脸了吗?

不过名声这东西,有野心的人才在乎,她是真不在乎,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任人恶意欺凌。

如果今天大夫人堂堂正正的罚,她也就乖乖认了,她今日可能确实是给林家带来了麻烦,自认理亏,被罚也心甘情愿,就算稍微重了一点她也无话说。

但不能是这样带着恶意和攻击性的直接在她身上踩一脚,这次如果退让了,以后大夫人就会以为她好欺负,还想踩第二脚。

于是林月姚也直接淡声回道:“大夫人你确定,你知道我的武功是跟谁学的?至于你说的下九流,我想问大夫人,老家莱林镇上哪一个人是上九流,哪个是下九流,还请你一个一个明说,不然,恕我年纪小分不清。”

大夫人眯了一下眼睛,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仪,气势凌厉起来,声音冷道:“你还挺伶牙俐齿。”

林月姚丝毫不惧,神色自若,摇摇头道:“我一直不喜欢伶牙俐齿这个词,因为只有处于被动的位置才用伶牙俐齿去保护自己。但是有时候却也是想用言语让对方清醒一点,不要太,咄咄逼人。”后面一句她说的有些缓慢。

不管林大夫人和原主娘有何仇何怨,原主的死和林大夫人脱不开干系,如今竟然还不罢休,对一个小女孩子至于如此不依不饶吗?

大夫人听了这话,却脸色更冷了,咬牙道:“好,那你得罪了永兴郡王这事,总无从狡辩吧?”

林月姚还没说话,林雨灵就突然站起来,尖着声音道:“什么?你竟然得罪了永安郡王?你怎么敢?娘,你快把她赶出去!别让人知道她住在我们家。”她摇了摇大夫人的胳膊急切道。

说完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急切不见了,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些兴奋,她抬手指着林月姚,对旁边喊道:“你们!去去,把她给我绑了,本小姐要带着她去给永安郡王赔罪!”

林月姚意问深长的看着林雨灵一眼,直接站起身,对被女儿惊住的大夫人道:“看来大夫人不是为了我得罪永兴郡王,为家族安危而生气,而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女婿问罪呢。既然都快成一家人了,也没什么得罪一说,那我就不奉陪了。”说完,还不忘福身一礼。

林雨灵见她要走,急得跺脚道:“你给我站住!”又指着旁边的丫鬟,扯着嗓子大声命令道:“你们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几个丫鬟偷偷看了大夫人一眼,没得到大夫人的示意,头又低了下去。

林月姚不理这个刁蛮到有些傻的姑娘,带着春香出门而去。

直到林月姚出了门,大夫人也没出一声,她看着自己那因为指挥不动丫鬟,似乎要发狂的女儿,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以为自己的女儿只是在府中刁蛮了一点,没想到她不止刁蛮,她还如此的蠢!

那林月姚,和自己这小女儿相差才两岁,从小还无人教导,却能行事稳重沉着,机敏聪慧。

雨灵和对方一比,简直天地之距啊!

林大夫人此时内心是非常后悔的,后悔对林雨灵的宠溺纵容,害得她成了如今这刁蛮任性,行事不知所谓的样子。

更后悔当初把林月姚留在老宅,一个人在苦难中可以毁掉,反之,也可以成长。

可惜自己发现的太晚了。

大夫人狠狠心,严肃着脸,对林雨灵的丫鬟吩咐道:“把小姐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房门半步。”又对林雨灵道:“回去好好待着,看看女书,我会请一个教养妈妈,教你学习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从今以后就在家学习吧。”

伺候林雨灵的丫鬟瑟缩了一下,没敢应声。

林雨灵却不敢相信地看着大夫人问道:“娘,你说什么?”

大夫人闭了闭眼,吩咐自己身边的刘妈妈,道:“你们把她带回去。”

刘妈妈也一脸为难,开口劝道:“夫人,何必做的如此严厉?小姐年纪还小,再大几岁就好了。”

“小?再过两年就要及笄,及笄过后就可以相看人家了,如今再不教,就晚了。妈妈你不用说了,就按我说的办吧。”

刘妈妈看大夫人一脸坚定,这是铁了心要管教四小姐。转过头对林雨灵笑道:“四小姐走吧。”

“走什么走?你们这是要把我关起来吗?不去!明明是那个贱人犯错得罪了郡王,你们不去关她,却来关我,你们都是坏人!”林雨灵指着林大夫人和刘妈妈扯着嗓子喊。

刘妈妈无法,最后伸手去拉林雨灵,还被她踹了几脚,十多岁的孩子力气也不小,疼得刘妈妈脸皱成一团。

大夫人突然一拍桌子,对着旁边的丫鬟道:“你们是死的吗?”

几个丫鬟忙上去帮刘妈妈的忙,林雨灵看人这么多,也急了,胡乱对着要来抓她的一只手就使劲一口要下去,瞬间主院一声惨叫冲破云霄。

还没走远的林月姚主仆听到这声音,奇怪的转头朝主院看了一眼。

秋香踮着脚,探着头,奇怪道:“这是什么声音啊?太可怕了。”

林月姚摇头,抬脚继续走,快走下长廊之时,却见林天筠和林天羽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看到林月姚,忙上前,林天羽开口问道:“小姑姑可是从母亲院中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第四十九章 装扮

林月姚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知,我从你母亲院中出来时,一切还好好的。”

林天筠看着正院面露担心,对着林月姚一礼道:“那我们去看看,姑姑慢走。”

两人又匆匆向正院而去。林月姚看着两人远去的视线一移,瞥向一面墙的拐角,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姜黄色衣角。

秋香突然道:“小姐,咱们在雅园赢得三百两银子是不是还没取呀?”

看着前面青砖墙壁里面伸出的蔷薇花,林月姚不在意的道:“让何平去取。”

秋香笑道:“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派何平去查大夫人去了。”

想了想,林月姚道:“那你去找张管家吧,让他派人有空去取。”

秋香应了一声,又问:“昨天那个哑巴乞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小姐不管了吗?”

穿过月亮门,进入了花园,一只雀儿从面前的灌木丛中惊飞而起,林月姚看着它飞翔的小身影,道:“我能帮的都帮了,人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剩下的是苦是穷,都要靠他们自己,我们没必要强行介入他人的人生里。何况两人都是有学问的人,大概不会继续伸手讨食。”

说完,转头笑看了秋香一眼,说道:“你不必找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大夫人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秋香笑了一下,松了一口气。刚才在大夫人面前她挺害怕的,怕万一小姐要真被大夫人罚了怎么办?她们寄人篱下孤立无援的,求也无人可求。

还好小姐聪明,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就没小姐解决不了的事。

秋香再次骄傲的望着前面的林月姚,觉得小姐的身影好高好大,只要和小姐站一起,似乎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

这日胡妈妈天刚起亮就起了床,把春香三人叫起来,吩咐冬香去取饭,又吩咐秋香去打水,让春香伺候小姐梳洗,把众人指挥的团团转。

自己站到林月姚身边,态度恭敬道:“小姐,今天是夫人带府中众人一起去慈善寺上香的日子,夫人交代了,早去早回,让各院早点收拾妥当了,别耽搁了行程。”

林月姚似乎还未清醒,迷迷糊糊点头道:“那就梳洗吧。”

等梳洗完,冬香也把吃食取了回来,又用了早饭。

最后开始选今日的穿戴,胡妈妈道:“不如穿昨天秀房上送来的那件朱红色吧?喜庆。”

林月姚解开睡觉穿的衣服的带子,换上干净的中衣,摇头道:“我第一次跟大嫂出门,怎能如此寒酸。”对春香道:“去把今日适合穿都找出来。”

等春香去找衣裳了,又对秋香道:“去把放起来的首饰盒子拿出来。”

等秋香去拿首饰盒子,春香抱着几件衣裳过来,放在床上。

林月姚一件一件拿起来瞧。

边上胡妈妈一看,不再说话了,林月姚所拿每一件衣服都是精工细作,料子更是少有的好,她甚至看到两件云锦,再看那绣工,精细密实,就连林府最好的绣娘也是不如。

林月姚挑了挑,选出了一件胭脂红的通身罗裙,其上点缀着几朵缠枝花,穿在身上,显得身材修长,艳丽贵气,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春香又拿出了一件云锦累珠披风,说道:“小姐,用这件披风怎样?”

林月姚点头道:“那就这件吧。”

等秋香把首饰拿上来,林月姚在两日前买的一套点翠首饰里选了一只簪子,在盒子里又挑了一只赤金镶玉的花钗,和一只镶南珠的步摇,再带一串赤金红玉的耳坠。

春香把东西都给林月姚戴上,五花八门凑成一堆,却也意外的好看,只是这从上至下,一身穿戴的价值,让人移不开眼。

一直少有表情的胡妈妈都有些呆,过后又有点替大夫人感到难看。

看林月姚平常穿戴也都不如何起眼,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有身家。

先前送给夫人的东珠马面裙,以为是林月姚花了大部分积蓄准备的,为了讨好三位嫂子,毕竟她的未来还指望哥哥嫂嫂为她张罗。

胡妈妈偷偷瞄了几眼那一大盒子的首饰,如今看来,那不算什么,这盒子里才是价值无限呢。

胡妈妈不知道的是,这样的首饰,林月姚还有一大箱子,特别是玉和东珠南珠,那是专门让海掌柜花大价钱为她收罗的。

等到收拾停当,青芝回来报,说大夫人已经带着众人往前院去了。

林月姚这次带着秋香出发,因为只能带一个丫鬟,春香和冬香只能留在家里了。

林月姚看着冬香,这孩子老迷糊,出门总是把她留家里,怪对不住这孩子的。

林月姚摸摸她的头道:“这次给你买吃的,下次带你出去。”

冬香欢喜的点头。

等快到了大门内照壁,在照壁边站立的几人,都吃惊看着这个打扮的艳丽高贵,缓步而来的人,实在是之前林月姚穿着打扮的都是很平常,头上总是一根玉簪,带个银饰,或者绢花,这突然穿的华丽丽的出来,转变太大,让人反应不过来。

几个小辈上前见礼,张氏赞到:“小姑姑这样穿可真好看。”

林雨灵冷哼一声,看着林月姚,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嘴唇动了动,看板着脸的大夫人一眼,暂且压住了自己的恶言恶语。

她被大夫人在自己的阁楼里关了两日,任凭哭闹哀求,也没有放她出来,今日还是去寺庙上香,放她出来一日,如果再闹事,她怕上香她也去不了了。

想到这里,她就又恨恨的看了林月姚一眼,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她才被母亲关起来。

大夫人也看了林月姚一眼,没说话,转头问一个婆子:“去看看三夫人怎么还没来。”

那婆子刚应了一声是,就听到三夫人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来:“哎呀,你们看我,这有事来晚了,让嫂嫂和几位侄儿侄女久等了,勿怪勿怪啊。”

众人看去,就见三夫人满头朱翠的带着一婆子一丫鬟走过来。

看到林月姚,就上去掺着胳膊惊讶道:“妹妹?你今日如此打扮,三嫂差点没认出来,真是太漂亮了!跟那九天上的仙女似的。”

“三嫂缪赞了。”

张氏看大夫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忙出言道:“时间也不早了,这马车也准备好了,咱们启程吧?”

第五十章 意图

林月姚跟着众人到了门外,看到外面一字停放了三辆马车,前两辆较大,后面一辆较小。

三夫人拉着林月姚笑道:“走吧,咱们两人坐一辆,剩下的让她们自己去挑去。”把人拉上了中间的一辆马车上。

林雨灵抬起的脚步放下,对着三夫人和林月姚所在的马车瞪了一下眼,又嫌弃的看一眼最后那辆小一点的马车,转身跑到大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母亲,我跟你一起坐。”

张氏看了一眼林雨灵,对大夫人笑道:“那我就跟雨轩坐最后一辆马车吧。”

大夫人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对留府上的管事交代道:“看好府里,注意点病着的四公子,有什么不妥的就去请大夫,其余的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等管事的保证了之后,才在刘妈妈的搀扶下,上了最前面的马车。

林天筠和林天羽都单独骑着马,林天生带着林天洋骑着一匹马,一队人浩浩荡荡出城去。

坐在马车里,林月姚听着外面的动静,从细微到喧哗,知道这是到了大街上了。

从东边升起的晨阳,照耀在马车一侧的车璧上,晕染出朦胧的光,随着马车的移动,时隐时没。

马车里的三夫人开口道:“妹妹第一次来慈善寺,路途有些远,不过等去了,你就知道值得了。”

林月姚好奇道:“看三嫂说的这么神秘,这慈善寺到底有什么?”

三夫人伸手解开披风的带子,递给跟着她上车的丫鬟,说道:“慈善寺有一口天落泉,泉水甘甜,用泉水沏茶,是最好喝的。但是奇怪的是,泉水取出过上半个时辰,就全变了味,变得又苦又涩,所以想要喝一口泉水,就要亲自到慈善寺。很多文人雅士都慕名而去,那里常年香火旺盛,有很多美景都让人留恋。你说值不值得去?”

林月姚笑道:“只听三嫂说那泉水,我就想去尝一尝,确实值得去。不知咱们府上经常去慈恩寺上香吗?”

三夫人一挥帕子,说道:“那倒不曾,平常到寺院上香许愿,也都是各来各的,像今日这样一起来的倒是未曾有。不过……”她顿了一下,看了林月姚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我也是听说,前几日大嫂派人去邀请了徽先伯府的大夫人一起去上香,似乎还派人打听了太常寺卿的傅大人的府上的夫人去哪上香。”

“徽先伯府……”

林月姚想起来了,她潜入皇宫时,曾听两个巡卫士兵谈起过,爵位到了最后一代了,而且家族还没有出色的子弟。

重要的是,三夫人说起这两家的用意。

徽先伯府是大夫人专门派人去邀请的,太常寺傅大人府上,是派人去打听的,两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她想起来秋香说过,大夫人似乎在为林天羽说亲事,正在相看人家。

徽先伯府在勋贵之中快要沉没,大夫人不可能在这样的人家给林天羽找妻子,那么就只剩下太常寺傅大人了,

林月姚试探着问道:“大嫂这是开始为天羽操心了?”

“可不是嘛!”三夫人指了一下前面,小声笑道:“咱们这位大嫂,看上了傅大人家的二小姐,也是唯一从傅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嫡出小姐。听说这位傅二小姐聪慧端庄,还琴棋书画样样出色。”

林月姚听了这话,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傅家是为了林天羽,那另一家徽先伯府,大概就是为她而准备的。

一个即将去除爵位的家族,再没有出色的子弟入朝为官,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最后离开京城了。

大夫人也算是用心良苦,挖了一个这样的坑,就是为了把自己永远送出京城吗?

真可惜,自己不是一个摆件,可以让她随意摆弄。

林月姚看来三夫人一眼,这个三嫂,能在大夫人管理的府中安插那么多眼线,也是个厉害人。

不过,只要不跟自己过不去,都可以和平相处,何况,三夫人刚才也算是给自己提个醒,不管有没有什么别的用意,都是一份人情。

林月姚对三夫人点点头,表示感谢。

三夫人呵呵一笑,往车壁上一歪,舒一口气道:“这年纪大了,坐着久了就腰疼。”

丫鬟忙蹲下身道:“夫人,要不我给您按按吧?”

摆摆手,三夫人道:“马车里,你再一动,挤得很。”

丫鬟只得又坐了回去。

马车越行驶越开始颠簸,坐在厚厚的锦垫上,也还是被颠的都不愿意说话。

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也升了起来。

外面突然传来“哈哈”开心大笑的声音,三夫人一听,似乎像是林天洋的,打开车帘向外看去,没看到人,问坐在车辕上的朱妈妈:“刚才的声音可是天洋?”

朱妈妈转头,答道:“是三公子在后面教小公子骑马呢。”

三夫人看了看前面大夫人的马车,眉头一竖道:“什么时候学不好,非要在现在,这人来人往的惊了马怎么办?去把人给我叫上来。”

朱妈妈只得叫车夫停车。

三夫人看着朱妈妈下了车,才放下帘子坐了回去,对林月姚叹气道:“这孩子是真被我惯坏了,这眼看都要大了,还没一点稳重样儿,整天愁的我不知道怎么办。”

林月姚笑笑,心想:我也还是一个孩子呢,没办法安慰你。

没过上一会,林天洋就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三夫人的丫鬟撩帘子出马车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给他腾出了位置。

林天洋坐下来,鼓着脸颊在生气,但看到林月姚后,就高兴起来,兴奋的说道:“小姑姑你给我的游戏太好玩了,昨天和小猴子他们几个玩,可是一次也没赢过我,最后连他哥哥,和哥哥带的朋友也都加入了我们。”他脸上显露出得意的神色,道:“那可是考过秀才的,还是我赢!哈哈!”他说的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最后连鞋子也脱了,干脆盘腿坐着。

林月姚看他高兴,也对他一笑,心里知道,那考过秀才的几个少年,大概是刚认识阿拉伯数字,还不太熟悉,所以才败给他。

不过对十岁孩子来说,也算还可以了。

第五十一章 茶林

三夫人听说自己儿子连秀才也比的赢,没顾上责怪,一头雾水的问林天洋:“什么游戏?”

林天洋一仰脖子骄傲的道:“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还是别问了。”

三夫人一怒,扬起巴掌道:“嗨,你这孩子,怎么跟娘说话呢?”说完一巴掌轻轻拍在林天洋蹲在锦垫的小腿上。

林月姚目测那力度,跟挠痒痒似的,一看就不疼。

林天洋似乎早有预料,也不躲避,笑嘻嘻的等三夫人打完,用手在打过的地方拍了一下。

可以看出,这是母子间的老戏码了。

林月姚开口给三夫人解释道:“是一种算术游戏,能做好的人,必须要头脑聪明,所以天洋算是很聪明的孩子。”

三夫人听了,不太相信这话,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就是个不成器的,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嘴上谦虚地笑道:“你可别往他脸上贴金了,你不夸他,他都能在心里把自己夸上天,你要再夸他,他立刻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吵吵闹闹中,一行人终于到慈善寺,马车在慈善寺的大门口停下,车内女眷陆陆续续下了车。

林月姚抬头看去,只见寺庙高墙黛瓦,气势非常雄伟,两旁各坐一只张口凶目的石狮,更是增添了威势,墙里面古松耸立,映衬着远处的高塔,显得肃穆而神秘。

门口进出上香的有男女老少,有粗衣锦服,三三两两很是热闹。林天筠扶着大夫人上了庙前的石阶,入了寺门,走了几步,就有僧人迎了上来,问了身份,便带着众人直接去了大雄宝殿。

大夫人进殿去上香,三夫人拉着林月姚道:“咱们去那边茶林看看,让你尝尝这里的神泉泡的茶。”

三夫人对张氏打了一声招呼,又多林天洋道:“你跟好你哥,不许擅自一人离开,不然回去让你爹收拾你。”

林天洋一喜,连连保证道:“知道了,娘,我一定好好跟着哥,绝对不一个人玩儿。您放心去吧。”

林月姚是不信这些,也确实不想在殿外等,就干脆跟着三夫人去了她所说的茶林。

原来此茶林并不是种满茶树的林子,而是种着一排一排杨树,还夹杂着一些桃树,周围还有一些矮松,环境看着敞亮优美,让人在此品茶的林子。

地上是因踩踏而平整的草地,林子里空出来几处空地,摆了很多桌椅,此时正有一些人在悠闲的喝着茶。

两人带着丫鬟婆子穿过前面坐着人的茶桌,找了后面一座空着的位置,刚坐下,就有僧人放了杯子添了茶。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过其中一个茶桌之时,那低头之人瞥见她裙角绣着的一朵茑萝花,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张不苟言笑的俊美面孔。

他望着林月姚的裙摆皱了皱眉,露出沉思之情,随后又看向林月姚的脸,神色有些意外。

林月姚虽然精神力强,能感受到望着自己的视线,但是她今日穿戴本就高调,视线一直没有断过,也就懒得在意了,因此不知道有一人观察了她很久。

她端起茶品了一口,此处的茶是更清香醇厚,还带着一股甘甜,香甜过后,仿佛闻到了雨后清爽的空气,让人脑子一阵清明,接着有那么一瞬,感觉到脸身体也为之一轻。

这是……

林月姚脑海里突然冒出“灵气”二字,就是这种感觉,没缘由的非常笃定,仿佛茶水里面有着一些灵气。

她又继续喝,直到一杯喝完,就又有僧人上来添茶,林月姚捧着喝完第二杯,感受着身体里的感觉,似乎越喝灵气对身体的作用就越少,等第二杯喝完,就只剩下留在唇齿中的味道了,林月云有些遗憾的放下茶杯。

三夫人看她抱着茶杯,一口一口喝个不停,笑道:“此处的茶每次只能饮上三杯,你别急。”

林月姚笑了笑没说话,不知道别人喝了是不是也一样像她一样,能感觉到灵气对身体的细微改变。

她放下茶杯,拒绝了僧人的再次给自己添茶。却吩咐秋香也坐下,让僧人为秋香上茶。

此茶中应该是存在少量灵气,人喝了有一定的强身健体之效。

三夫人见了笑道:“跟着妹妹的几个丫头可真有福气。”又对身后的朱妈妈和丫鬟道:“那你们也坐下吧。”

朱妈妈看秋香坐下了,也不便推辞,也就放心本分,坐了半边凳子,她身边的丫鬟有样学样,也坐下来。

此时有一个小沙弥走进了茶林,在一个桌前停下,让对一男子说道:“师兄,师傅有请。”

那男子点点头,说道:“走吧。”

在男子起身的瞬间,林月姚看清了他大半张侧脸,认出这男子就是安王,安王出现在寺院也不稀奇,他曾经在少林寺住了几年,和一些寺庙肯定是有渊源的。

又坐了一会,张氏就派了丫鬟来叫两人,原来大夫人已经上完了香,去了供香客休息的客寮,特地派人来叫林月姚过去。

就丫鬟所言,说是趁机会见见一位世交的夫人。

林月姚知道,这是今天的重头戏要来了,这个相熟的夫人是谁,不言而喻。

三夫人挥手道:“你去吧,我等会也去拜拜菩萨。”

林月云跟着丫鬟来到大雄宝殿西侧的客寮,远远的就看到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在门口站着,走进了一点还能听到里面女人的谈笑声,直到丫鬟看到她,往里面通报了一声,这说笑声才消失。

林月姚被丫鬟请进门,屋里只有大夫人和另外一个年龄相仿的妇人,并未见其他人。再看陌生的妇人,只见她眉毛细长,上眼皮浮肿,颧骨突出,看着样貌不像一个好相处的人。

大夫人看她来了,亲切和蔼的对她笑笑,对那妇人道:“这就是我那妹妹。”又对林月姚笑着道:“这位是徽先伯府的盛夫人,与我们家是世交。当初老爷子在世之时,与徽先老伯爷可是亲如兄弟。”

林月姚注意到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皮下垂,遮掩了一下眼中的情绪,而徽先伯夫人,却在直勾勾的打量着她,特别是在她的头上来回的瞧。

原本要见礼的林月姚,却傲慢的抬起了头,只对着徽先伯夫人敷衍的笑了一下,心想:看来一个家族的落败,总有他落败的原因,而不是只因一个爵位的问题。

第五十二章 演戏

徽先伯夫人似乎正在估量她的价值,还并未注意到她怠慢的态度。

大夫人却笑着提醒道:“月姚,怎么还不给徽先伯夫人见礼?”

林月姚看了大夫人一眼,自顾自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浅笑道:“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只有一个把我当丫鬟使唤,还万般苛责的奶娘,并未有人教导礼仪,所以请问大嫂,平辈之间该如何见礼?”难道算计自己,还要自己隐忍配合吗?

大夫人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这话外人一听,就知道是她这个长嫂不管年幼的小姑子,到时候此话流传出去了,让众人怎么想?那些夫人那个不是管后院的,见得事多了,谁还猜不出她真正的用心?只怕能把她想的更不堪。

她抬眼凌厉的看了一眼林月姚,没想到在外人面前竟然直接揭她的短,还如此不客气的质问,这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撕破脸吗?

徽先伯夫人脸色也不好,这话她听明白了,是说她不懂平辈之间的礼仪。一个黄毛丫头,竟然用如此的口气与她挑刺。

她脸色一沉,对林月姚呵斥道:“长嫂如母,小小年纪竟然对着长辈如此说话?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林月姚看也没看两人,点头赞同道:“对,长嫂如母,所以我竟然十多年未见过如母的长嫂。而夫人又是什么身份来和我这语气说话?我爹和您公公是朋友,您拿长辈的身份来教训我,是想和我爹和您的公公平辈而论吗?还是说……”说道这里打住了,她下面的话更难听的没有说出来,刚才是被她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给刺激了一下,差点就说过头了。

本来与这徽先伯夫人无仇无怨,就今日的事,算计她的也是大夫人,与这徽先伯夫人无关。

不过,这打起嘴仗来还挺过瘾的。

徽先伯夫人气的站起来,面上怒火中烧,指着林月姚,不知道怎么回嘴,实在是对林月姚一点也不了解,最后口不择言道:“就你也想跟我平辈?我呸!你娘那到处勾三搭四,连老头子也勾搭的狐狸精,能生出个什么好货色。”

又对低头似乎在沉默的大夫人道:“你有这样一个小姑子,也够你受得了,不过你说的事就算了,我可受不起。”说完就要走。

大夫人却猛地拉住了徽先伯夫人,面带歉意的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她叹口气,脸上带着无奈,对着林月姚温声道:“以前把你留在老家,都是我的错,你贴身奶娘是当年老爷子千挑万选的,以老爷子的眼光,我以为信得过,谁知道她竟然是个包藏祸心的,欺上瞒下,我也实在是被她蒙在了鼓里。你因为我的疏忽受了苦,心里埋我怨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该把气撒到徽先伯夫人身上。”

大夫人说的情真意切,林月姚这个被她算计的受害者都差点信了,更不要说徽先伯夫人,她脸上怒容没有了,看着大夫人的脸上满是同情。

大夫人又换成好大嫂的形象,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几天也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你能成长的这么好,我很高兴,也不希望你因为对我的不满,而任性的毁掉自己的名声,因为你大哥出京之前还和我商量过,要好好的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大夫人又叹口气,最后道:“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在这好好想想吧。”她说完拿帕子抹了抹眼睛,拉着徽先伯夫人走了。

林月姚看得差点为大夫人的演技鼓掌了,当着徽先伯夫人的面,在自己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不但挽回了自己对年幼的小姑子不好的歹毒心肠,也保住了大夫人对她的算计,还把错都推到自己身上,显得大夫人多么大度,多么无辜,而自己多么无理取闹,多么不理解别人。

如今自己得罪了徽先伯夫人,大夫人只怕对把她嫁到徽先伯府的决定更满意,也更坚定了。

只是林月姚有些好奇,这亲事大夫人要怎么定下来?难道不经过自己同意,就直接给自己定了?

还有大夫人,林月姚真没看出来,平时不是板着脸,就是沉着脸的大夫人,还有这样丰富的表情。

林月姚笑了笑,并不为自己的亲事担心,能不能算计得到她还不一定呢,就算算计到了,那男人是个老虎,她也能把他变成病猫。

坐在椅子上并没动,她心里想着的是徽先伯夫人的最后一句话,这身体的母亲勾三搭四,是说的勾引这身体亲爹吗?当时大概发生了并不光彩的事吧,不过这应该和大夫人无关,看大夫人听后并未有什么反应,那她们的恩怨就是更早以前。

站起身,林月姚不想了,还是等何平那边的消息吧,到时候自然就能知道了。

走出客房,秋香不解地问:“小姐,刚才您为什么要惹得大夫人生气?”

林月姚未对秋香说过大夫人算计她亲事之事,秋香小小年纪,还看不透这些內宅的手段伎俩。

所以秋香此时还是一头雾水。

只是觉得得罪了大夫人,以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

还有大夫人刚才那些话,她听着觉得不对,很想反驳,但是又怕自己多嘴说话,会给姑娘找麻烦,只能忍着。

此时没了人,秋香才憋不住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声。

林月姚丢出一个让秋香心惊的答案:“大夫人与徽先伯夫人是在谈论我的婚事。”

秋香确实又吃惊又气愤:“大夫人怎么能这样?刚才那个夫人明显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而且当初大老爷不是答应过小姐,婚事要您自己做主吗?怎么能出尔反尔?”

林月姚道:“自作主张的人是大夫人,大老爷不算言而无信。”

秋香道:“他们是夫妻,谁答应不都一样吗?”

这可真不好说。

林月姚随意走着,看着宏伟的寺庙,在心里叹口气,原主的娘留下如此的大麻烦自己走了,不但原主因她之故,被害死了,这麻烦还被自己接了。

第五十三章 巧姑

不管她和大夫人谁对谁错,最后如果撕破脸,林府的人,包括大老爷,也都会是向着林大夫人,而不是她这个多余的可有可无的人。

至于三老爷和没见过的二老爷,也没什么好指望的,还比不上大老爷,起码大老爷还有一份长兄的责任压着。

算来算去,自己在这林府里,那是孤立无援啊。

林月姚突然对秋香道:“秋香,你觉得,我找个人品过得去的男人嫁了怎么样?”

一句话,吓得春香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惊声道:“小姐,你说什么呢?嫁人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您怎么能随随便便呢?”

林月姚对着秋香顽皮的笑笑道:“我只是开玩笑。我明白,身在这凡世红尘之中,哪里会没有麻烦呢?是逃避不了的,只有努力解决麻烦,给自己创造一片净土,才能过上安静祥和的日子。”

她站住脚,指着远处在一群香客中忙碌的和尚道:“就连这超脱世外的僧人,不也在充满麻烦的红尘之中,为温饱而奔波吗。放心吧,你家小姐我想的很开,不会为了躲避区区一个大夫人的刁难,而做傻事。”

秋香排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道:“小姐,你刚才可吓死我了,下次别开这样玩笑了。找姑爷一定要瞪大眼睛,不可马虎了,一定要找一个有本事的,给小姐做依靠,看那些人还敢再欺负小姐不敢!”

听了秋香这话,林月姚笑了笑,正准备抬步继续走。

旁边禅房的门突然就打开了,有一瘦高个儿的侍卫,从边上的禅房里走出来,对林月姚抱拳行礼道:“林大小姐,我们主子有请。”

原来她们停下的地方正是一座禅房门前,之前因为门关闭着,并未想到里面会有人。

而且此人林月姚见过,正是刚来京城的第一天,在码头附近的茶楼上,这人最后出现,在安王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跟着安王走了。

那他的主子就是安王了。

不由感叹,自己想清净而选择的方向,也太巧了,竟然走到了安王所在的禅房。

只是,两人无甚交集,不知叫住她是什么原因?

面对对方客气的邀请,也不好推辞,林月姚也没问侍卫原因,就干脆地跟着他走进了禅房,禅房中间摆放着一只三脚香炉尤为显眼,两边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字,其中两幅字,是两句非常熟悉的偈语,一幅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另一幅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两幅字笔迹还都不同。

“喜欢?”身后安王的声音响起。

林月姚转身,一福身道:“见过王爷。”又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字道:“只是喜欢这两句的意境而已,默念之,仿佛世间万物种种,只是过雨云烟,内心也就安静无波了。”

安王齐玄恒点点头,指着房间内唯一能坐的榻,道:“坐。”

榻中间放着小几,林月姚没犹豫,去走过去大大方方坐在了一边。

这让齐玄恒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孩儿性格飒爽,没有其他小姐在他面前的娇怯和扭捏,相处起来比较舒服,便也不介意身份,随意去坐在了另外一边。

此时侍卫对着秋香使眼色,让她跟自己出去。

秋香却低下头,当没看见。

齐玄恒看在眼里,对着林月姚道:“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你,你那婢女能否出去。”

林月姚对秋香道:“去吧。”

秋香这才跟着安王的侍卫出了门。

齐玄恒看着林月姚道:“不知小姐这身衣裳,出自何人之手?”

林月姚有些意外,没想到安王问的是这个问题,如果对方不是王爷,还一脸严肃,林月姚真要怀疑,这人是前世的那些喜欢搭讪的花花公子了。

但林月姚知道,安王绝对不是随口问的,不过她不答,反问道:“不知王爷为何问此人?”

齐玄恒口气冷硬地道:“这是我的一些私事。”

林月姚点头,表示理解,却也坦白说道:“我这一句话,可能害一个人落入险地,如果不确定你对她存不存在危险,我是不会说的。所以,王爷你可以不说原因,但一定要给一个保证。”

齐玄恒沉默了一下,道:“她以前是我府上的婢女,我找她也只是想问她几句话,无他意。”

原来涉及到安王府的隐私,确实不便问,林月姚又问另一个疑问:“不知王爷为何知道,这衣裳是您府上那婢女所做?”

齐玄恒看了眼她的裙摆道:“她做衣裳,左下角会有一朵茑萝花。”

林月姚有些惊讶,没想到是因为绣在裙摆之处一朵小花,如果不注意看,根本注意不到。

随即又想到,给自己做衣裳之人,此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结合安王从小便离府的消息,那么只有可能是很多年前了。

那时安王年幼,看的视线比较低,能注意到一个婢女的裙摆,就很正常了。

林月姚这次没有再推脱,直接道:“其实我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哪,六年前她出现在我们那镇子里,开了两间绣铺,手艺在附近是出了名的好,只是不大接活,也不怎么在人前露面,没人知道她姓什么,她让人叫她巧姑。一年前她嫁给了一个布商,跟着人走了。你可以再往南找找,布商姓丰。”

说罢看向安王,见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没有未找到人的失望,也没有得到线索的急切。

不由想到,这人如果不是面瘫,那就是内心强大,行事稳重之人。林月姚猜可能是两者都有,一个在战场上多次立功之人,那必定是稳重的,但是长期脸上没有多余的变化,那也应该是有面瘫因素的。

要么就是这事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察觉到对方一直看着自己,齐玄恒转头回看瞧着他的林月姚,林月姚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

齐玄恒猛的把头扭回去,直视前方,清了一下嗓子道:“只有她一个人吗?没有别的人?”

这是,不好意思了吗?

第五十四章 求子

没想到高大挺拔,成熟稳重的安王,也会不好意思。

她刚才看着对方绝对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着事,忘记收回视线而已,没想到被发现了,但是真没什么好心虚的,她又没真的对他图谋不轨。

林月姚收回放飞的思绪,摇头道:“我遇到她时,她是带着刀伤昏迷着的,而且她脸上有刀伤留下的疤痕。”

当时她的粮行才刚起步,因为行业之间的竞争排挤,比较忙碌,有时候会早起晚归。巧姑就是她晚上回家路上遇见的,当时巧姑就倒在大街上,衣衫破烂,因为伤口溃烂,已经奄奄一息。

当时已经有路人要去叫人来收尸了,还好林月姚看她还有呼吸,就把人捡了回去。

后来就如之前所讲,巧姑伤好之后,在镇子上开了一间绣铺。

跟着布商走之前,还送了林月姚几身衣裳,有当时穿的,也有再大一点穿的,都是非常名贵的料子,说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的。

看安王沉默着,没有再问,林月姚主动道:“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齐玄恒从榻上站起身,走了两步,回头道:“多谢相告。以后如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就去安王府找我。”

“这个回礼,我可赚了,多谢王爷。”林月姚道。

齐玄恒道:“应该的。”

这话里的意思是,婢女的消息价值,能值他一次出手帮忙?

林月站起身,福身道:“那我就不打搅王爷了,告辞。”

两人错身而过时,齐玄恒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从林月姚身上传来,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闻过,也不好出声询问,任由她从身边走过。

等林月姚出去了,侍卫才从外面进来,齐玄恒对其吩咐道:“让人去南方,寻找一个姓丰的布商,找出此人后院妻妾里,一位面带伤疤之人,休要让人发现了,偷偷带来见我。”

侍卫记下之后,又问:“王爷,是男是女,多大岁数?”

齐玄恒瞪了侍卫一眼,说道:“女,大过而立。”

侍卫无辜脸,不问清楚,下面的人万一弄错了,拉个男人回来怎么办?忙应下了,又道:“您让人跟着的那两个小贼,在山下的镇子上转悠了两日,今日有了动静,两人乔庄打扮,鬼鬼祟祟的进了田家在这附近的一个庄子,至今未出。”

“是皇后娘家的东平侯田家?”齐玄恒问。

“正是。东平侯已经年事已高不大管事,他有三个儿子,如今府中事物,都是东平侯世子在做主,二公子在西夏边军任守将,三公子倒是无所事事,整日的在女人堆里厮混。”侍卫道。

东平候二公子齐玄恒知道,这也是皇帝不满皇后却不敢轻易动的原因,当初怕鲁王和荆王有异动,才让皇后娘家田家掌握一方兵马,相互牵制之用,如今随着太子的成年,怕是要成为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齐玄恒道:“继续跟着,重要的是要找出被劫走的灾银,其余的事不用管。”

林月姚出了禅院,带着秋香离开,两人走远了,秋香才担心道:“小姐,安王刚才在里面,那我们在外面说的话,还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去了,万一听了,留下不好的印象总不是好事,您以后千万别在外面开这种玩笑了。”

秋香这是怕自己拿亲事开玩笑,被别人知道了,会显得轻浮吗?

可惜她注定会没有好名声,等过两天,或许还会传遍小半个京城。

不过此时跟秋香说不清,林月姚只能乖乖点头,表示以后会注意。

至于安王,如果他不是王爷,或许自己还能追一追,实在是此人年纪轻轻就成熟稳重,还长得好,打着灯笼也再难找到这样一个,让她满意的人了。

但事实身份悬殊,追起来难度太大,后续也比较麻烦,只能心中遗憾一下。

林月姚又回头看了安王所在的禅房一眼,就看到一个老和尚朝禅房走去,心中猜测,这大概才是禅房主人吧,就扭头继续逛她的寺庙。

注定不属于自己的,还是少关注为好。

两人往寺庙后面走,过了藏经阁,有一个小道通往后山,林月姚抬眼一看,入目满眼苍翠,山上树木甚是繁茂,这一上一下,太费时间,就打住脚步,往西拐去。那边有一排房屋,能看到有香客提着篮子进入,应该也供奉着神佛。

她的目标却不是上香,而是更远处的一个小湖泊,那应该就是放生池吧。

只是还没等她走近,眼一扫,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张氏和林天筠。

两人刚从一个佛殿里出来。

林月姚远远的往里看一眼,目力好的她,正好看到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观音佛像。

是来求子的?看来两人感情还不错,张氏到现在还有没有孩子,也没听说林天筠有纳妾。

还陪着妻子来求子,林月姚对这个大侄子印象好了很多。

不想打搅小两口,便转身离开了。

既然不去放生池,便打算抄近路先回客寮。

秋香看了走的路,就问道:“小姐,你不逛了?”

林月姚道:“时间不早了,估计吃了斋饭就要回府,回去歇会吧。你要是想逛,下次带春香和冬香你们三个一起来。”

秋香一听三个一起,高兴道:“好啊,不过不用来这么远,近一点就好。”

发自内心的高兴,是可以传染的,林月姚也笑:“好,你们自己商量好想去哪,告诉我就好。”

两人正经过一面院墙,就见前面四个农人打扮的人,往这边而来,其中两个扛着鼓鼓囊囊的布袋。

林月姚看了一眼两个袋子,眉头不可见的皱了皱,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了一眼,还是不太确定。

转头看了看四周,她走这条路,是因为离客房方向近,路边长着半人高的杂草,所以很少有人走,何况如今将要到了正午饭点,走这条路的更少。

她叹口气,突然伸手摸了一下头上,脸色一变,面露焦急的对秋香大声道:“秋香,我那三百两买的钗子不见了!”

第五十五章 歹徒

秋香抬眼往林月姚头上一看,确实少了一只钗子,也急道:“哎呀,刚才我还看到在小姐头上呢,这怎么就不见了呢!掉哪了啊?我在你后面跟着怎么就没看见呢?”

林月姚跺脚急道:“那就快找找啊,找不到回去看大嫂不打死我,这一头的首饰都借她的,可上千两呢。快快快!”林月姚催促道。

秋香听了这话愣了愣,这首饰借的大夫人的?小姐这是又要干嘛?虽然不解,但还是马上顺着话配合道:“是,是!小姐您别急,我这就找,肯定掉这附近了。”说着就弯腰在地上仔细找起来。

那四人听到两人的话,都愣了一下,随后互相看一下,眼神开始互相交流,几个眼神下来,很快一个人一点头,剩下的三个也都点点头,一人对着其中长相忠厚老实的人一努嘴。

那人走向林月姚,憨厚地问道:“这位小姐,您丢了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

林月姚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厌恶地道:“不需要!”

这人虽然被瞪,却在看清楚林月姚的脸时愣了愣,随后回过神,眼露贪婪,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人,冲着其他三人使了一个眼色。

看那三人点头,这人突然伸手去捂林月姚的嘴,只是刚伸出手,还没碰到林月姚,眼前有什么快速一闪而过,一只簪子就狠狠插穿了他的手掌心。

这人未料到有这一后果,顿时凄惨的嚎叫了一声。

林月姚一笑,把簪子拔了出来,抬脚踹在这人腹部,此人顿时跌倒在地抱手哀嚎,而后她又看着其他人,笑而不语的挺身站着,微风吹起乌黑的发丝,似鬼似魅。

那三人看着这个穿着一身红裙的娇小姐,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簪子,一双黝黑的眼睛看着自己阴沉沉的笑,三人突然觉得汗毛倒竖,脊背一阵发寒。

如不是在寺庙里,几人都要怀疑这是遇上了什么鬼魅精怪了。

不过几人也不是没见过血腥暴力的善良百姓,很快就镇定下来,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小娘们,刚才栽了的同伴只是没有防备而已,怕什么,他们几个大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女人?

几人又默契的看一眼,其中两人放下背着的麻袋,都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刀来,目露凶光的看着林月姚。

秋香边上看到对方有刀,也是害怕至极,虽然知道小姐也会武功,但是刀剑不长眼,万一失手这可是性命之危。

她倒退几步,双手合成喇叭状,冲着寺庙的方向大声喊:“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几个凶徒听到这喊声,都是一慌,转头看了看四周,一人拿着刀冲着秋香而去,一脸狰狞道:“臭娘,娘们,闭,闭嘴!”

秋香看着拿刀冲过来的男人,惊恐叫一声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

这时在前方路口也传来一声惊叫,一个中年妇人扔下篮子掉头就跑,那速度之快眨眼就不见了。

追秋香的歹徒也是胆大,见到有人也没有停下追人。

另外两人顿了一下,看了林月姚一眼,就提刀而上,打算快速解决了。

林月姚也是一惊,没想到秋香会叫喊拉走了歹徒的仇恨,正想追出去解救,旁边一人举刀就砍到了面前,林月姚急忙偏身一躲,另外一人的刀也至后背,林月姚脚下步法不停变换,险险错身躲过,同时手中簪子往此人门面戳去,这人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

林月姚动作不停,把手中的簪子向另一人扔去,而后一个拧身,朝追着秋香的男人追去。

被林月姚逼退的两人,看到林月姚的身手,终于知道被她骗了。

眼中满是凶狠,见林月姚跑了,本能的还想追,但是眼睛一瞄,发现远处已经有人往这里赶,两人不甘地再次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果断道:“走。”话完果断转身就跑。

另一人身体顿了一下,看了眼追秋香的同伴,嘴上咕哝了一声:“大傻子。”转身也跟着跑了。

剩下被林月姚扎穿手掌的歹徒目瞪口呆,本来抱着手,等着同伴为自己报仇,谁知最后却等到同伴叫也不叫自己,就跑了。

认清事实的他表情愤恨,骂了一句脏话,抱着受伤的手哆哆嗦嗦站起来。

看了还在奋斗的另一个同伴,又看了林月姚一眼,受伤的那只手控制不住的一抖,快速转头也往两人的方向跑去,只是跑了了几步又停下,转身回来弯腰着捡起林月姚扔掉的簪子,再次快速转身跑了。

林月姚没空注意身后三人,她本就只是太极步法学的精,更擅长防守,刚才动起手来要对两人主动出击,还是浪费了一些时间。

看着远处离秋香越来越近的歹徒,心中焦急,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飞过去。

就在她急切之际,歹徒已经边跑边伸出手,抓到了秋香身后被风吹起的长发,用力一拽,秋香向后倒在了歹徒身上,歹徒用左边胳膊一圈,就狠狠地勒住了秋香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锋利的刀子抵在了秋香的胸口。

秋香忍不住有惊叫了一声,歹徒嘞着秋香脖子的手臂猛然收紧,秋香这下想叫也叫不出来了。

“别,别叫!”

那歹徒警告似的又把刀子也稍微用了一点力,顿时秋香胸口的衣裳开始慢慢被红色晕染。

这下秋香不止感觉到被刀子扎伤的尖锐疼痛,连呼吸也开始不顺畅起来。

她吓得不敢乱动,只脖子拼命的扭着,来表示自己的难受。

歹徒这才松了一点力道。

看了看远处正往这边赶来的一群人,他边带着秋香往后山的方向退,边对追上来的林月姚道:“别,过,过来!再,再过来我就,就杀了她!”

林月姚只得停下脚步,试探着说:“你挟持我的婢女有何用?不如说个价钱吧,要多少银子,你才能放了她。”

挟持秋香的歹徒后腿不停,脸上冷笑道:“你,你以为我傻,傻吗?你站,站那不许动!你动一下,我就,就戳她一刀,不信你可以试,试试看。”他后退变成侧退,警惕地看着林月姚,追着同伴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这时被秋香叫喊来的众人也到了,除了五六个和尚,还有一些香客,香客看到这边的情况站在远处并不上前,只有几个僧人向林月姚这边跑过来。

林月姚此时就算想用空间的能力,也不能用了。

刚才追人的时候就有些犹豫,一犹豫就让秋香陷入了险地,林月姚此时是很自责的。

第五十六章 救人

但是空间是自己最大的大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暴露,这不但关系到自身的安危,还关系到整个林家人的安危,不得让她不慎重。

看着被挟持的秋香,如今还不是自责的时候,要尽快把秋香救回来,绝对不能让歹徒挟持着秋香离开,如果离开了,秋香才真的没有活路。

此时几个僧人已经跑了过来,寻问林月姚:“女施主,这里发生了何事?”

林月姚不答,快速轻声道:“此人挟持了我的婢女,请贵寺帮我堵着此人能下山的所有路,把人赶到山上,剩下的交给我。”

一个僧人点头,也道:“这条路前面只有一条路能下山,但是如果上山翻过这条山,在山的东面也可以下山,山下就是一个村子。本寺可以让人堵着这两条路,怕的是他不按照路走,到时就难找踪迹了,施主真不需要帮忙吗?”

“如此歹人,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让人跑了?”

林月姚正要出口的话,被这个带着轻蔑语气的人打断了。

抬眼一看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白脸男人,只是此人描眉画眼,白白的脸上擦着厚厚的粉,看着十分怪异。

此刻他背着手大摇大摆从围观的香客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

他吊儿郎当的指着前面挟持着秋香的歹徒,对身后的两人吩咐道:“去把人给爷抓起来,送到衙门。”

林月姚面上一冷,这人是完全不顾秋香的死活。

两个大汉气势十足的应了一声:“是!”

远处的歹徒似乎也听到了这人的话,脸上浮现慌乱之色,脚下的速度更快了,被他拖着的秋香脸上闪过痛楚之色。

林月姚也心里一急,这真是意外频出,本来最稳妥的办法是要把歹徒赶上山,她就可以利用空间去救人。

如今被这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出来一搅局,有一半的可能会逼迫歹徒杀人泄愤,或者歹徒太恐惧失手之下造成秋香重伤,甚至致死。

还有一半可能,歹徒扔下秋香跑路,但是这个可能是建立在秋香是无辜之人,明显秋香不是。有自己管闲事在先,秋香喊人在后,这些人就是秋香叫来的,歹徒之所以落到如今的险地,秋香是祸首之一,歹徒应该是恨她的。

况且这个歹徒精神似乎也不正常,林月姚感觉到这人有一点暴躁疯狂,如果是正常人,秋香的叫喊和刚才中年妇女的出现之时,他们就应该扭头先跑了,而他却完全不考虑自身安危。

心中的衡量只是一瞬间,两个大汉已经抽刀,向歹徒而去。

林月姚看到歹徒站住脚,把秋香挡在前面,面上一阵扭曲,眼中闪过狠意,忙用尽力气大声喊道:“都停下!”

声音大到冲破云霄,一群人集体一顿。

就在这寂静的一瞬,林月姚听到“咻”的一声,是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随即那边的歹徒“扑通”一声躺倒在了地上,动也不动。

秋香得到了自由,却腿软的摔在了地上,忙又惊恐的向远离歹徒的方向爬了两步。

林月姚快步跑过去扶起秋香,问道:“怎么样?”

秋香捂住胸口,眼泪流了下来,使劲摇头。

林月姚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只见衣服附近已经没有了大量的出血,看来伤口确实不深,才算放了心。

又看她脸色惨白,怕是吓坏了。

再看那歹徒,只见太阳穴插着一把小刀。

林月姚向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两个人从树丛后面走出来,正是安王与侍卫。

并没忙着去道谢,她对赶上来的几位僧人道:“前面还有两只袋子,里面很可能是孩子,先把人救出来。再尽快给我们安排个房间,我的人受伤了,需要找个大夫来。”

那几个僧人有两人忙往前跑去解救,还有一个对林月姚道:“小僧带两位施主先去客房。”

林月姚走到歹徒身边,弯腰拔出歹徒脑袋上的匕首,只见匕首通体黝黑,刃口锋利,握柄处却光滑陈旧,足见是一把难得的并被主人常用的防身武器。

从袖内拿出帕子,擦了擦并无沾染血迹的匕首,扔掉帕子,搀扶着秋香向安王走去。

刚才还吊儿郎当的男子,如今正弓着腰,弯着那描画过的眉眼,恭恭敬敬在和安王说话。

林月姚不理他们的谈话,把匕首双手递还给安王,直接出言打断男子的话:“王爷您的匕首归还,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用的着的只管吩咐。小女子还有急事就先告辞。”

安王接过匕首,看了眼她身边的秋香,点头道:“不用在意,去吧。”

林月姚扶着秋香跟着僧人往客寮走去,那僧人道:“这几日客寮比较满,都是提前定了房,如今只有一间空房,就在前面,施主请。”

僧人带着林月姚两人去了最后一排靠近墙角的一个房间,把门打开道:“大夫还要一些时间,施主请稍等。”

见他要走,林月姚边把秋香扶着坐下边叫住他道:“麻烦能先帮我拿一点绷带和伤药,还有开水和盐。”

“施主请稍等。”

秋香此时已经情绪平复了,自责道:“小姐,是我给你添乱了。”

林月姚安慰她道:“别说这样的话,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是我思虑不周,这事不怪你。”

秋香不说话了,只是神色恹恹的。

林月姚只能又道:“我说的是真的。”她细细分析给秋香听:“前两天你别看我打永兴郡王的侍卫能赢,那是他们出手不致命,只是想抓人而已,但这几个歹徒不一样,他们如果抓不到人就会不管不顾要人命,到时就算是我也抵挡不了。所以才说是我思虑不全,开始我发现袋子里形状不太对,也不未多想只想试探一下,更是未与你招呼一声就自作主张,你还那么聪明的配合我。”

这话让秋香脸色好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僧人送来了药和开水,林月姚把盐加进开水里,又撕了一点绷带沾在盐水里浸泡了一会,把秋香伤口附近轻轻擦了擦,给她上了伤药用绷带先轻轻包扎起来,交代道:“这伤口最近几天都要包起来,好之前不要洗澡。”

秋香痛的咬着牙,对林月姚乖乖点头。

第五十七章 画像

此时将近正午,到了用饭时间了,林月姚让秋香去躺下休息,自己出去叫斋饭。

只是刚走出门,就见到三夫人还有林天羽林天洋,三人在一个僧人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见到她,三夫人就上来拉着她的手,道:“听一个下人回去说,你遇到坏人了对方还拿着刀,有没有受伤?”

林月姚摇头道:“我没事,是我丫鬟为救我受了伤。”

三夫人念声“阿弥陀佛”道:“你没受伤就好,救主的丫鬟也是个好的,让她好好歇着。没有人使唤总是不便,不如把我身边的蕉杏先留下来给你暂且使唤。”她指下身后带来的丫鬟。

林月姚笑着推辞道:“怎能使唤三嫂的人,这马上就要回府了,就不用麻烦了。”

三夫人还想再说,就被林天洋打断了,这些大人不会告诉他们的事,总是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这里还有坏人啊,他们干嘛的啊?姑姑怎么遇到他们的?”一连三问。

林月姚就简单的说了一些经过,三人听了都是心惊胆战的。

林天羽道:“我去看看情况吧,这样不清不楚的,何况还和小姑姑有关系,总要问个明白。”

林月姚点头,又道:“你等一下,跑的那几个歹徒我画一张画像,你带去让他们找找,可能是这附近的人。”

林天洋又好奇的问:“姑姑怎么知道是这附近的人啊?”

“因为他们似乎对这里地形挺了解,就算不是附近的,也可能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总能打听出来一些线索。”林月姚回头往屋里边走边道。

三夫人看林天洋还想在问,拍一下他后背道:“那来那么多问题,没看你姑姑正忙着的吗。”

林月姚对三夫人道:“没关系,孩子问题多那是想的多,想的多了不懂自然要问,问的多了就懂得多。”

林天洋顿时对三夫人得意道:“看,姑姑都说了,问的多就懂得多,下次我问了你就要回答我,不要总是说我还小不懂。”

林月姚来到房间,找到书桌上放的笔墨,被林天羽接过去磨墨,林天洋去提水,磨好墨,林月姚提笔粗粗的勾勒出三个人的长相。

林天羽一看,几笔下去其中一人的特征已显于纸上,高眉骨,半截眉,脸颊内陷,下两门牙凹凸不齐,过于薄的嘴唇向上一抿,有一股凶残的气息,让他心中一寒。

另一人,左边眉尾有一条疤,大耳朵,单眼皮,眼神阴鸷,仿佛看画的人就是被他盯上的猎物。

最后一人,厚唇、圆脸、粗眉,长相憨厚。边上还写着一行字:此人手有簪子的扎伤。

林天羽虽然有些惊讶,却也知道林月姚会谢拳脚,当初在雅园和顾大公子比试他是见过的。

只是没想到姑姑面对四个歹人还能伤对方一人。

画的虽然粗糙简单,但是画中人物带着特有的神韵。

林天羽以前听夫子说过,画如果没有神韵,就没有灵魂,画的再好看,也只能是入眼,而不能入心,入神。

以前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以为,画只要精美逼真,还什么入心入神,只以为夫子是故弄玄虚。

如今看这画才懂,这画好看吗?绝对不好看!但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出来画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林天羽带着去凑热闹的林天洋,拿着着画像离开了。

三夫人在知道林月姚还没用午饭,就吩咐丫鬟直接去取。

林月姚这下没推辞,尽管不明白三夫人突然之间对自己态度殷勤是为那般,但她没从三夫人身上感觉到恶意。

只是斋饭还没来,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先来了,她对着两人行了礼道:“姑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三夫人不乐意道:“这正要用饭呢,什么事这么急,不能用了饭再说?”

丫鬟答道:“寺里主持大师和诚意侯老夫人要见姑小姐,夫人让我特地来请姑小姐尽快过去。”

三夫人有些意外,随后望向林月姚,既然是这两人叫,总要去一趟。

林月姚叹口气,站起身道:“那就去吧。”说罢,转身去了次间,床上的秋香已经睡着了,也就没再叫醒她。

出来对那丫鬟道:“里面的人受了伤,麻烦你在这里帮我守着她一会。”

那丫鬟惊讶了一瞬,忙应道:“是。”

三夫人挥手道:“不用麻烦她了,那边乱哄哄的还是这边安静,我帮你守一会,你们去吧。”

林月姚道了谢,和那丫鬟一起走了。

大夫人住处离这里也不远,走上没一会就到了。

林月姚走进去,大夫人似乎忘记了之前的龃龉,继续扮演一个和蔼可亲好大嫂,笑看林月姚一眼,指着她道:“这就是我那小姑妹。”

又对林月姚道:“这两位是诚意侯老夫人和了悟大师。”

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房间了多了几个人陌生人,一个白须老和尚,身后站着一个小和尚。

还有一个年长的老夫人,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穿的上好的锦衣,长的眼若弯月,目似清泉。

见林月姚看过来还对她笑了笑,显出两个小酒窝,很是甜美可爱。

在她身后还有两个绿衣小丫鬟。

此时大夫人介绍完,林月姚就赶忙上去见礼。

“快别多礼。”

礼行了一半,就被诚意侯老夫人扶了起来,道:“说起来,应该是你受我一拜才是,如果不是姑娘,我家那两孩子……”诚意侯老夫人说到此处难以继续。

拿帕子沾了沾微红的眼睛,才道:“姑娘不止救了两孩子,这是救了我们诚意侯府,是我们黄家的恩人呐。”

林月姚道:“此事任谁遇见都会出手相助,不足挂齿。两个孩子可还好?”

诚意侯老妇人脸上露了一点笑容,点头道:“已经醒来了,刚吃了斋饭,看着像是受了惊吓,真是万幸遇能到姑娘。”

此时旁边的慈善寺主持了悟大师终于开口道:“阿弥陀佛。歹人在本寺作案,这是本寺的失察,多亏施主才没酿成祸事,这也是施主与本寺的缘分。”他把手伸出来,手中多了一颗白珠,递给林月姚道:“这是当初师傅所赠,佩戴有清神静心之效,就赠予施主。”

第五十八章 看破

诚意侯老夫人身后的女孩儿伸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小声嘀咕道:“好漂亮啊!”

只见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通体透白,里面还有着很淡的青色烟雾状的纹路,飘飘渺渺,精致而神秘。

诚意侯老夫人内心也惊讶,她想起在很早时候,东平候田老侯爷亲自跟方丈讨要过一颗冬暖夏凉的珠子,方丈没给。

东平候却不死心,想要出银子买,最后价钱出到五万两,也没能把珠子买走。

方丈言珠子是师傅所赠,只送有缘人,后来这事也流传开来,说慈善寺方丈有一宝珠,只送有缘人。

只是时间一长此事就被人遗忘了。

不知当时的珠子是否就是是此珠?

如果是……

诚意侯老夫人看向林月姚,这个有缘人,不知是何等有缘?

林月姚也看这珠子,虽不知是什么,但是一看就是极难得之物,刚要推辞,就感觉到面前的珠子一股清凉舒爽之气扑面而来。

林月姚心中差异,这竟然与在寺中喝的茶水感觉有些相似,难道这其中也有自己所认为的灵气的东西吗?

尽管如此林月姚还是推辞道:“大师的心意我已领了,但是此物实在太过贵重,我实在不敢收。”

了悟大师一笑道:“好物自寻有缘人,不在其价值。施主与本寺有缘,与老衲有缘,与此物也有缘,莫要推辞。”

诚意侯老夫人轻拍一下林月姚的手劝道:“孩子,你就收下吧,这是大师的心意,怎能拒之?”

一直没说话的大夫人也笑着道:“既然是大师所赠,你就收下吧。”

林月姚不再推辞,双手接过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大师相赠。”

了悟摸着胡子,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点着头道:“应当应当。”

了悟的态度让林月姚有些奇怪,却也没问,了悟这样的人问了也不会说,只要对自己没坏处,其余的只能一切随缘了。

诚意侯老夫人笑道:“连大师都送了贵重礼物,我这受恩的反倒无物可送,看老身这随身的物件儿,拿出来那可就丢人咯。”她这坦率直言,惹得身后的姑娘捂住嘴闷笑。

林月姚看向那姑娘,姑娘冲她笑着眨眨眼,她还以一笑。

大夫人出声笑道:“老夫人不必如此,老爷子在世时常对小辈说‘每有患急,先人后己’,这救人于危难,是上天给自己积福德的机会,积了德行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况且我们老爷谈起老侯爷一手出神入化的画功,那是崇敬之至,早就说想向老侯爷求一幅画儿,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如果让他回来知道了收了您的礼,还不得埋怨死我们。所以老夫人您就不要说什么物件儿了,见外了不是?”

听了这话,诚意侯老夫人突然叹一口道:“你们家老爷子是个好人啊!”

林月姚听出这话里更多感叹的意味。

说起林家以前祖上就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后来林月姚的祖父林宏因缘巧合之下跟着本朝太祖一起打江山,不料还真是一个将才。

江山打下来,等到论功封赏之时,本要给林家一个侯爵,林宏却认为自己没多大功劳,能打胜仗都是太祖英明指挥,所以主动要求降一等,侯爵变成了伯爵。

当时太祖非常感动,并且下旨:非反叛不夺爵。

没想到换了个皇帝,才过了一辈人,林家就被强行卷进大皇子的叛乱中,不但罢了官,甚至被夺了爵位

林老太爷大概是有些心灰意冷,又愧对先父,再加上受了风寒,内外夹击这一病身体就垮了,没多久就去了。

走之时林大老爷还没起复,这心病是到死也没有释怀。

林月姚也感叹,如果不是被夺爵罢官,林老太爷也就不会死了吧,有了父亲保护,大夫人也不敢对原身怎么样,原身不死,那也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吧?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

那边诚意侯老夫人也只感叹一句,就看着林月姚笑着道:“这孩子随你家老侯爷,是个好孩子。”

又轻拍一下林月姚的手,道:“明日府中请了戏班子,你可别推辞,一定要去坐坐。今日我就不多留了,明日老身可在府中等着了。”

了悟大师此时也站起来道:“老衲也告辞了,只是走之前再送施主两句话。”他双掌合十对林月姚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何处是我,我在何处。施主别太执着于心中的我,身心合一才是一人,冥冥之中已有注定,何不放下?”

林月姚听了这话,震惊而锐利的目光定定看着了悟大师,缓慢的道:“大师,此言何意?”

了悟大师善意的笑了笑道:“施主心中自明。”

然后行了个佛礼就带着小和尚,和诚意伯老夫人一起离开了。

大夫人皱眉,什么执着放下的,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林月姚此时内心一点也不平静,在了悟说出那话的时候,那种秘密被发现的发现的恐惧充满了全身。

后来看到了悟大师善意安抚的笑,才惊醒过来。

知道了她不是本尊又怎样,难道自己还要杀人灭口不成?至于让了悟和尚帮着回家?还是算了吧,这都劝她放下了,看来也是没办法的。

来这世界也有七八年了,却一直感觉到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与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被囚禁于此的外来者,这里不属于她,因为这里没有她的亲人和朋友。

她好像是个在异时空的迷路者,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人生的追求。

一直浑浑噩噩的,没有了激情和冲动,咸鱼一样的生活着。

就算如今被了悟和尚点破,她也是茫然的。

放下,说的容易,心中空了的一块地方,用什么填充?用林府这聊胜于无的血脉之情?

林月姚自嘲一笑。

笑过以后又无奈,因为了悟大师说的也对,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是该慢慢放下了。

前世再好,也永不能再相见了,何必再执着呢?

第五十九章 归属

只是这个世界,林月姚看了看屋内的林家人,有家和牵挂才有归属感,无家无情,归属何来?

“娘,我要那个珠子!”林雨灵从内间屋内出来,就拉着大夫人要求道。

大夫人看了林月姚一眼,对林雨灵训道:“胡闹!那是方丈大师给的珠子,岂能是乱要的?”

林雨灵不服气地大声道:“为什么不能?不就个玩意儿的珠子吗,我就拿来玩几天怎么了嘛?如果不是看在是那方丈给的,我还不要呢。我就要,我就要!娘你让她给我玩玩嘛。”说着还使劲摇着大夫人的手臂。

大夫人被她缠的脑壳疼,以前女儿撒娇只觉得娇憨可爱,如今却觉得烦躁的很。

又瞄见林月姚,只觉得这个更碍眼,她来京城这么多日子了,自己刻意回避带她见京城里夫人小姐,没想到她自己倒好,来一次寺庙竟然救了诚意侯的孙子孙女,有诚意侯老妇人在,恐怕马上就要在京城夫人小姐圈里露脸了。

大夫人想想都觉得牙疼,林雨灵还在为珠子不依不饶,大夫人想发火,但顾忌着左右客房中的客人,只能揉揉脑袋耐着性子哄道:“你想要珠子,回去我房里的随你挑拣,这里左右都是贵人,你这样胡闹让人听了去,这名声可怎么好?”

可惜林雨灵此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她刚才在里面可探头是看见了,那珠子非常漂亮,最重要的它是独一无二的,做成项圈一定很好看。

想想到时候一群羡慕的目光,她就兴奋不已,对大夫人的首饰也不感兴趣了,只坚持道:“我不,我就要这个。”

她恨恨的看了林月姚一眼,只觉得如今自己在府中不如以前随心所欲,都是因为她。

如今老和尚又把那么好看的珠子给了她,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林月姚这时已经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仿佛这母女两的谈话和自己无关,径自与大夫人道:“大嫂如果无事,我先回房了。”

“你不许走,把珠子给我!”一听林月姚要走,林雨灵直接松开大夫人,朝林月姚扑过来准备抢。

林月姚不理她,转身就走,远离此是非之地。

跨出了门,才听大夫人气急道:“快给我拦住她!”

面对林雨灵,只有两个方法,要么别理她,要么就把她弄怕了。

不过,自己可没那个闲工夫花了大夫人女儿的身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秋香已经醒了,在桌前坐着和三夫人说话,看到林月姚就忙站起来喊一声:“小姐,你回来了。”

林月姚忙到:“身上有伤,就不要在意礼节了,快坐下。”

秋香笑一下道:“不碍事,刚大夫来过了,说只是皮外伤而已。”

三夫人打断两人的话道:“快都别说了,饭菜都冷了,吃了再说。”

她身后的朱妈妈也道:“可不是,用过饭,消消食大概就该回府了。”

林月姚又对三夫人道了谢,这才坐下用饭。

饭用完了,秋香要收拾碗筷,被三夫人身后的蕉杏接了过去道:“妹妹身上有伤,快歇着吧,让我来吧。”

三夫人这才问道:“那几个歹人真的是拐子?”

林月姚点头。

三夫人念了句:“造孽哟。”又道:“那孩子可是诚意候府的?我记得诚意候世子夫人几年前生了一对儿龙凤胎。”

林月姚道:“是老夫人的孙子,不知道是哪两位。”

三夫人笑道:“这可真是巧了。”

林月姚点头,可不是巧了吗,不过这些拐子大概就喜欢大户人家的孩子,模样好,养的好,看着就喜欢,也就能卖得起好价钱。

两人又聊了一会,林天羽回来了,进屋就高兴的道:“没想到此事安王亲自过问,他说唯一的活口被他不小心灭了,他要到应天府去走一趟,把画像也顺便带去了。”

林月姚心中明白,安王杀了那拐子应该是为了救秋香,而不是不小心。

心里有些感激此人,自己也只是告诉他巧姑的去向而已,转头他就帮自己救了秋香,如果不是安王那一刀,自己是完全没把握的。

三夫人惊讶道:“那拐子是安王杀的?”

林天羽佩服的道:“可不就是,听说离老远,一刀飞过去,那挟持着姑姑丫鬟的坏蛋立马毙命。”

三夫人眼中带着一些喜色,笑道:“那可得让你三叔找机会带上谢礼,登门去谢谢人家,怎么说也救了咱家的人。”

林月姚应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大老爷如今不在,三老爷去也是在理,至于安王有没有空,收不收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天羽说起安王也满眼崇敬之情,这对正是天老大我老二的年纪的男孩来说,是很难得的,这也证明安王自身的能力的不俗。

几人又聊了一会,大夫人就派小丫鬟来了传话,让几人收拾收拾该启程回府了。

三夫人惊讶道:“怎么这么早?未正刻离开也不晚啊。”

那小丫鬟道:“我不知。”

林天羽解释道:“我回来之时,见很多人都匆匆离开了。大概是因寺庙出了持刀的歹人,我娘也不想再多生事端吧,所以才提前离开。”

林月姚点头道:“小心一点总是好的,那就走吧。”

三夫人突然一惊,忙问林天羽:“你五弟呢?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林天羽一拍脑袋道:“我忘记和三婶说了,五弟在安王哪儿,说等会再回来。”

三夫人有些慌了神,寺庙里刚出现过拐子拐走孩子,万一天洋一个人回来再遇到歹人怎么办?只这一想就担心不行。

忙站起来道:“不行,你们先去吧,我去接天洋去,他这一个人我不放心。”

只是刚站起来,门口就来了人。

林月姚一看,前面一个小的不正是三夫人担心的林天洋吗?后面的瘦高个却是前不久刚见过的安王身边的侍卫。

侍卫道:“怕夫人担心,我就把孩子送回来了。”

三夫人忙笑着道:“真是谢谢小哥了,不如进来喝杯茶?”

侍卫推辞道:“不用,我还有事,告辞。”

林天洋忙拉着他衣角道:“师傅,明天我就去找你哦?”

第六十章 回府

侍卫面露无奈的看着林天洋。

三夫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了解自家孩子,那真是个胆儿肥爱玩的,忙去拉着他训道:“快别胡闹,快放手!”

等把林天羽手拉开,侍卫转身就走,像是被什么追着似的。

等侍卫走远了,林三夫人才问林天洋:“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说说。”

林天洋瞬间转变脸色,得意地炫耀道:“我拜师了,刚那位就是我师傅,人家可是王爷身边的护卫,武功高着呢。”

他把手臂轮了一圈,摆了一个架势道:“等我学会了我师傅的绝世武功,我就能把坏人打趴下。”

看着他这样子,屋里人都笑起来。

三夫人打他一下道:“还绝世武功呢?你又听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了?”

林天羽笑道:“那行啊,等你学会了,也回来教教二哥。”

林天洋手一挥,豪迈的道:“都是自家兄弟,好说好说!”

林月姚奇道:“听说安王武功高强,你怎么不拜他为师,而选择他侍卫呢?”

林天洋想起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冰冷的眼神,抖了一下,随后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道:“他要是厉害还用人保护吗?既然能保护他,我师傅肯定武功更高强啊。”

三夫人道:“好啦,人家还没答应你呢,就在这里叫什么师傅。”

林天洋反驳道:“谁说没答应啊,他可是答应让我去找他了。”

“他怎么答应的?”三夫人问。

“他说要送我回来,我问他明天能去找他吗?他没说话啊,这不就是答应了吗?”林天洋理所当然道。

三夫人一巴掌拍在林天洋脑袋上,这次打的比以前狠,拍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人家那是不想理你,你还以为你多招人稀罕呢?我这脸都被你丢尽了,能不能学你几个哥哥懂事点?”说完作势还要打。

没想到三夫人会突然生气起来,林天羽忙去拉开被打蒙了的林天洋。

林月姚拉着三夫人道:“怎地为了这一点小事还生气起来了?”

“甘松十二能为相,他都十岁了,还如此地开窍,怎能让我不气。”三夫人指着林天洋瞪着眼道。

“教也要慢慢来,不可动手。”她着三夫人道:“走吧,这都过了好大一会了,说不定大嫂她们都在等着咱们呢,先回府再说。”

她是真觉得这不是事,很多事儿就是要装糊涂和厚脸皮才能办成了。

就像这个世界历史上有一个叫豪亦的人,慕名去拜一位高人为师,被拒之门外,最后在高人住处边上结庐三月,才终于把高人给打动了,勤奋学武成为了一代名将。

何况林天洋也不是真听不懂别人的拒绝,不然也不会在安王侍卫走之时再询问一遍了。

这事儿她也没打算劝说三夫人,还不知道林大老爷有没有加入哪个党派,林天洋如果与安王走侍卫的近,不知道对林府会有什么影响。

何况沾上皇家的事儿都需要慎重才行,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

林天羽去了大夫人客房,林月姚和三夫人带着林天洋直接去了寺门外,门外边上停着五六辆马车,却没见其他人的影子。

又在门外等了一会,大夫人才带着众人姗姗而来,只是没想到和大夫人一起出来的还不止林府的人,还有徽先伯府的人。

徽先伯夫人正和大夫人有说有笑的出了寺门,大夫人看到三夫人和林月姚,就对徽先伯夫人笑道:“看来咱们还是磨蹭了些。”

徽先伯夫人笑道:“带着一大家子人,想利落都利落不起来。”

边上的五辆马车的车夫也都站了起来,又把马车检查了一遍。

林月姚这才知道除了林府的,剩下的两辆马车是徽先伯府的。

看来两家是要一起走了,瞧这亲密的态度,那自己这亲事,这两人私底下大概也是定了的。

旁边三夫人轻“哼”了一声,理也未理徽先伯夫人,拉着林天洋把他推进马车,随后她又在婆子的搀扶下抬脚进了马车。

这近乎失礼的行为,让林月姚有些诧异,不过她也不想理徽先伯夫人,就也跟着进了马车。

但在转身之前,看到了徽先伯夫人对身边的一名锦服男子说了些什么,那男子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想过来,却被徽先伯夫人一把拉住了。

这涂脂抹粉描眉画眼的男子,林月姚挺眼熟,不就是之前多管闲事差点害死秋香的那个不男不女吗?

原来这人是徽先伯府的人,林月姚瞬间对徽先伯府没了一点好感。

莫非这就是大夫人给自己选的夫婿人选?林月姚一想到那掉粉渣的脸,内心一阵反胃,这那里是给自己找夫婿,这是给自己找姐妹吧?

再看他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未成婚,那一定是有大问题了。

林月姚扶了一把秋香,让她先上去,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上车坐好,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不经意地问三夫人:“徽先伯夫人边上,那个上了妆的男人是谁?瞧着好奇怪。”

三夫人探头向外看了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才含糊的解释道:“这人是徽先伯的三公子,听说很小就喜欢上了唱戏,整天和班子里的人厮混,后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林月姚看林天洋好奇的看着说话的三夫人,知道有孩子在,三夫人有些话也不好说,就没在追问。

在车里等了许久,马车终于开始动了。

来的时候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漫长,回程的时候却感觉倏忽间就回到了林府。

等到了林府,大夫人下了车,就有管事带着下人迎上来。

大夫人下车就问道:“府里有事吗?”那管事忙禀道:“亲家舅夫人和二位表小姐和表少爷来了。”

大夫人身形一顿,转身问道:“什么时候来的?安排在哪了?”

管事道:“来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安排在了客院东霞院。”

大夫人“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府门。

林月姚带着秋香回到竹文居,放了秋香几天大假让她好好养伤,在春香和冬香围着秋香惊声询问中,快步上了楼。

她能感觉到,了悟大师给自己的珠子似乎有些变化。

第六十一章 珠子

回到房间把门关上,顺手上了横版。

林月姚把珠子拿出来一瞧,只见这颗奶白通透的珠子,外表瞧着没什么变化,只是里面淡绿色的烟雾却在缓慢旋转着,而且它散发出的气息也不太稳定,时强时弱。

林月姚惊奇的看着此珠,不明白这是它的正常状态,还是到自己手上才变得如此。

而且正常的珠子内里会自动旋转吗?

能看透自己来历的和尚,果然不是一般人,那这珠子又是何物?有何用?老和尚给自己目的何在?

想不明白。

也只有先弄明白这一颗珠子是什么,但是她仔细观察了良久,只看出里面浅绿色的纹路似乎比刚拿来时多了一些,其他的却没有什么发现。

林月姚看着里面的纹路,沉吟了一会,她想用精神力看能不能穿透进珠子里面查看,但又有些犹豫,上次在空间里查探巨石上面的两颗珠子就差点遇到危险,不能让她不小心。

但是这颗怪异的珠子又让她放心不下,随后一咬牙,还是决定一探究竟,总不能因噎废食,吃过一次亏就再也不用精神力了吧?

小心一点就是了,她把精神力伸出来细细的一丝,小心翼翼向着珠子接近,触碰到了表面,没有一点阻挡的进了珠子里面。

只是珠子里完全无法感知到任何东西,仿佛里面空无一物似的。

控制着精神力盲目地往里探寻。

良久,林月姚叹口气,看来精神力对此无用,正想收回精神细丝,却一顿,她感觉精神细丝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再次碰了碰,非常有弹性。

林月姚用精神细丝一边戳,一边感觉着那柔软的触感,心中猜想着是何物。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来,就感觉精神力突然少了一小节,她一惊,忙把精神力退出来,谁知珠子此时却在手掌中突然开始震颤起来。

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大,林月姚正想放手之际,珠子自己漂浮了起来。

她后退了几步,惊讶的看着此时完全不受控的珠子,它里面的绿色纹路旋转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似乎正要占据整颗珠子。

“小姐。”正在这时,门外猛然响起了春香的声音。

本来全神贯注看着珠子的林月姚吓得一个激灵,随后又想起门闩被自己插上了,外面进不来。

她长出一口气,自己身上有更大的秘密,绝对不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了。

所以这些神鬼莫测的事,还是别让人发现的好。

“什么事?”她问。

春香在门外禀道:“小姐,大夫人说让小姐一会儿去一趟,说是大舅夫人来了,让府里人都见见。”

“知道了,等会再说,你先下去吧。”林月姚道。

“是。”

门外传来下楼的声音。

再看向珠子,在它强烈的震颤中,勉强看清楚本来白色的珠子此时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

“咔嚓!”林月姚有些呆愣,她似乎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

在她想仔细观看时,它突然就停下了震颤,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绿油油的一颗珠子,非常漂亮。

“咔嚓。”

又是一声,这次林月姚看清楚了,珠子上面出现了几条清晰的裂缝,如破即将破壳的鸡蛋,仿佛下一秒,小鸡的嫩黄小嘴就从里面啄破蛋壳出来了。

“咔,咔,咔!”

伴随着响声,一阵白色的光芒从珠子里散发出来,越来越盛,越来越刺眼。

林月姚忙用袖子遮挡住眼睛,光芒瞬间充斥满了整个房间,一个呼吸之间,就又瞬间消失不见。

林月姚放下遮挡的袖子,一看,之前珠子所在的地方正漂浮着一只鸭蛋大的绿团子。

绿团子此时浑身占满了液体,黏糊糊的,像是裹了蛋液正要下锅炸的绿色大团子。

正在她观察之际,此团子冷不防突然抖了抖,身上的粘液瞬间不见了,蓬起细软的绿色毛毛,随后毛球滴溜一转,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就出现在了林月姚眼前。

林月姚一个惊吓,想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团子一个极速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脸。

“唧唧,唧唧……”

绿团子似乎惊恐的叫着。

林月姚什么都看不清了,此刻蓬松了绿毛的毛团子已经有巴掌大,正好遮挡了两只眼睛。

她忙用手去撕,却扯的脸皮疼也没扯下来,小毛团还紧紧吸在她脸上,唧唧叫唤。

林月姚不由放下手,冷声命令道:“下来!”

小团子“唧唧”叫的声音一顿,随后又小声“唧”了一声,慢慢放开林月姚的脸,“刷”的一声,快速躲在了房梁的大横木后面,然后又慢慢探出两只大眼睛,里面带着一些探究不解和防备看着林月姚。

能听懂?还是能感知到人的情绪,语气?

林月姚揉了揉已经泛红的脸,沉思了下,随后指着它道:“你能说话吗?”

毛球眨了眨眼睛,摇了摇脑袋,后面的身子一定跟着摇的。

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听懂,那就证明智商不低。

林月姚再问:“你从何处来?”

绿团子团子眨了眨眼,缩了回去。

正当林月姚以为它是不回答,或者是没听懂之时。

它又探出头来,“唧”对着林月姚叫了一声,大眼睛一闭,从眉心射出一束光来,光照射在空中,那片区域空气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些波纹,突然有影像出现在那片空中。

只见影像中出现了一片幽静的丛林,镜头开始快速移动,很快到了一座极深山谷之上,山谷中烟雾如游龙一般翻腾。

不,那烟雾中确实有东西在游动。

林月姚瞪大眼睛,只是不待她细看,镜头已经转移,还在继续前行。

又是一片林子,林月姚却在快速移动的画面中捕捉到了令她震惊的画面,她看到了两只如小山一样庞大的奇怪动物在打斗,却不是撕咬抓挠,而是在喷火!

有一种前世看电影的错觉,不过她确定这不是电影,因为她能从影像上感觉到从生物身上发出的巨大威压,那是一种让人有一种心惊胆战,想要逃离的感觉。

第六十二章 绿球

来不及多想,镜头还在不停地移动,这时出现了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山脉。

镜头慢慢下落,只见山势越显雄伟,峰峦高挺险峻,云雾缥缥缈缈犹如仙境。

形态各异的佝偻老树,千姿百态的入云奇峰,悬崖深潭,景色之壮观前所未见。

镜头顺着如银河倒挂的瀑布,向上飞速移动,林月姚发现这瀑布没有发出来轰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声音,只有一种细小的哗哗声,听起来一点也不吵杂,反而很动听。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开阔,看到一片鸟语花香,石柱林立之地,此时突然一只白色的大鸟向镜头前扑过来。镜头一抖,掉头就要跑。

“住手!”一个温软轻柔的声音娇喝道。

白色大鸟停住了扑向镜头的巨大的身形,“昂”不乐意地叫了一声。

“唧唧”镜头也停住了,一转,只见一个云鬟半挽,白衣广袖飘荡的娇俏少女从半空悬着的长剑上跳下来,随后长剑绕着她盘旋了一圈,飞进了她手中乌黑的剑鞘里。

影像到此处突然一闪,消失无踪。

绿毛球身体晃了晃,“啪叽”摔在了地上,“唧,唧”大眼睛不安地望着林月瑶虚弱的叫了两声。

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模样,林月姚只觉得这个小东西有点儿傻乎乎的,既然害怕自己为什么还不保存力量,反而弄得自己力竭,最后只能无力地躺着,任凭自己鱼肉。

真是傻得可爱。

小心蹲下身去,不理它的躲闪用手指碰了碰它,只觉得触手软软,像摸着小鸡幼崽的触感,就伸手把它小心的捧起来。

它在手心挣扎了一会,就像认命了似的不动了。

林月姚细细的观察着它,刚才自己问它从何处来,它却给自己放了一段令她震惊不已的影像,里面的世界不管动物,或者是人,都展现出非凡的能力。

难道这就是毛球本来所在的地方?

心里不由有些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但是她来这世界多年,却也知道附近有哪些国家,虽然有些微不同,地形所差也不大,该是海也都是海,该有岛也都有岛,想来这个世界也就和前世的地形相差无几才对,那么刚才的影像中出现的地方在哪?

林月姚想了想心中慢慢有了一个猜测,不过还需要印证,但如今毛球看起来像是已经力竭,不是询问的时候。

还有刚才录像的是谁?她最后似乎听到了“唧唧”叫的声音,难道就是这个绿油油的毛球?林月姚实在看不出来它是从哪录像的,但是刚才播放影像是在眉心,戳了戳绿毛球的眉心,它抖了抖,没动。

眉心摸着很光滑,什么也没有。

一个鸽子蛋大的珠子到自己手里竟然变成了手掌大的毛球,看来找个时间还得去慈善寺一趟,问问了悟和尚,这个绿球的来历。

不管影像中的世界多么强大不可思议,现如今暂时是于自己无关的,至于以后……,看了看手中的绿毛球。

就不确定了。

不怪林月姚还能如此淡定,实在是她的空间里还有一个更不确定的存在,承受能力早就已经提高了。

只是……

突然想来,不知道身体中的空间和影像中的世界有没有什么联系?

林月姚皱着眉,再次看了看毛球,带着它突然闪身进入了空间。

刚进入空间,绿毛球愣了一瞬就兴奋地“唧唧”不停叫着,身体挣扎的滚了一下,却还是没有飞起来。

林月姚蹲下身体把它放在地上,毛球身体在地上弹了弹,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滚着往种着庄家的田里而去,一会就隐没在了里面。

用精神力观察了它一会,只在里面滚动玩耍,未见有其他举动。

林月姚抬头看着中间的巨石,向中间走过去,没想到毛球也跟了上来,它现在没有了之前的防备,似乎跟自己亲近了很多。

在她脚下滚动着,只是即将到巨石附近之时,毛球开始微微颤抖,挡在她前面不让她再往前走。

林月姚停下脚步弯腰抱起它,并没有回转,而是继续往前行去。

毛球“唧唧”叫着,拼命往她怀里钻去,却无处可钻,最后钻进她的袖子里,林月姚能感觉到它的颤抖。

走到巨石附近,林月姚看着这块竖立在中间的石头,面色凝重,能让神秘的绿球如此害怕,可见此物非常不简单,这样强大的存在,就算到时对她不利,也是毫无反手之力啊!

巨石与上次所见并无明显变化。

她想把绿球抓出来看看,却遭到它强烈的反抗,只能作罢。

到目前未试出绿球其它的能力,只知道它会飞,大概还可以录像,可能还要加上一条胆小。

吓的瑟瑟发抖也没展现出能力自保,似乎没有防御力和战斗力?

林月姚带着绿球出了空间,把它从袖中抓了出来,它一出袖口,就叫着挣扎着要飞,只是刚飞起来两指高,就又摔回林月姚手里。

林月姚笑了一下,看在它刚才察觉危险挡在她前面,阻止她前进的善意举动上,就对它好一点吧。

伸手撸了撸它身上的毛,当做安抚了。

绿毛球似乎也挺吃这一套,没一会就眯起了眼睛。

林月姚把它揣进袖子里,警告道:“不要出来哦,你如果被人发现了,是要被抓去炸了吃的。”

但绿毛球似乎不接受这威胁,还要坚持往外钻。

林月姚惊讶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你如果被人发现了,我就把你扔回之前的地方。”

这次绿毛球老实了。

林月姚满意的笑着点头,能沟通就是省事。

推开窗,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只西移了一点儿,时间并未过去多久,但是林月姚却仿佛感觉过了大半日,实在是发生太多让她难以忘怀的事了。

林月姚回身去打开门,叫了一声春香。

春香在楼下应道:“来了。”

没一会人就踩着楼梯上了楼。

林月姚坐在梳妆台前道:“把头发挽随意点儿,用前几天买的首饰,衣裳就穿秋香色的那件。”

“是,那我去先找找。”春香道。

第六十三章 亲事

秋香色是一件大袖褙子,衣料有些厚实,入秋穿正好。

她在林家辈分大,下面一溜儿小辈,齐聚的场合穿衣服也不能穿太过鲜嫩的,但自己年纪在这儿摆着,也不能穿太老气,弄不好那就成小猴子扮老太君,惹人笑了。

不管这个大舅夫人对她是什么态度,第一次见,自己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主动把对方当敌人了,所以按照程序该注意的注意,该准备的准备了。

只是这个江家,来京城之前未曾料到她被林家人抛弃是大夫人从中做鬼,所以对江家并未细查,只知道江家在江西也算是有名的百年世族,祖上有人曾在前朝做过一品大官。

在十多年前也曾出过一个翰林院学士,只是后来病死了,之后的后辈再无甚出彩之人。

把一头发随意挽了一个髻,带上了几件点翠的首饰,春香接下来要为她换衣。

林月姚接过衣裳道:“我来就好,你去告诉冬香,晚上咱们也回来吃,让她早点儿去取饭,晚了怕厨房就不得闲了。”

春香道:“是,我这就让冬香去说厨房一声。”

等春香出去了,林月姚把绿毛球取出袖子放床上,换上衣服,想了想对它道:“我出去一趟,你就在这儿玩,记得不能让人发现,知道吗?”

以后时间还长,总带着也不是事儿,毕竟毛球是生物,也需要自由,不能一直让它待在自己袖子里。

谁知毛球在床上滚了滚,又滚到林月姚身边,顺着衣服无视地球引力一般,滚到了她肩膀上,对着她“唧唧”叫了两声。

林月姚不懂它是何意思,干脆把它抓下来又塞回了袖子里。

也不再耽搁,下楼带上春香直接去了主院,早去早回,也免了一起用晚饭。

刚要出花园,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姑娘也带着一个小丫鬟走过来,正是柳姨娘所生的林雨萱,应该是排行第五的五小姐。

据之前看的资料,林二哥有两个女儿,已经出嫁的应该是排行第二,,另一个也到了正该说亲的年纪的大概是排行第三。

林雨萱也正看到了林月姚,只是她缩了缩脑袋,脚步就放慢了些,似乎是不想和林月姚撞上。

林月姚笑了笑,也就不再往林雨萱那边看了,直直走出了花园。

林月姚走进大夫人的院子,就看了两个陌生面孔的小丫鬟站在堂屋门口,这次门口侍立的丫鬟并未进去通报,只在门口大声向林月道:“姑小姐来了。”然后打起帘子。

“来了,坐吧。”大夫人看了她一眼道。

林月姚也回看大夫人一眼,见她眼神平和,嘴角微微上弯,看来心情挺不错,也就跟着笑了笑。

大夫人边上一个穿着牙色褙子,穿戴富贵的妇人对大夫人笑道:“这就是那孩子?”

大夫人点头道:“是,名唤月姚。”说完没再说话了,并未对林月姚介绍这妇人。

这妇人打量了几眼林月姚,说道:“真有几分像。”

至于像谁这妇人没说,不过林月姚心中知道她说的是谁,之前因她生母已经不在了,就没叮嘱海掌柜特地去查,如今看来,既然江大嫂也认识自己的生母,那大概也在江西待过。

妇人说完这才像刚想起来似的,带着歉意道:“你看我,忘记介绍了,我是你大嫂的大嫂,既然你是我妹夫的妹妹,那我也叫你妹妹吧。”

虽然之前的打量有些失礼,但后面一句话就补上了,也找不出错来。

林月姚也只点头道:“原来是江夫人,江夫人随意就好。”

江夫人看着林月姚道:“月姚妹妹今年十五了吗?”

林月姚点头:“过了年就十五了。”

江夫人笑道:“和我家十二一个年纪,这过了年就要及笄了。”

大夫人突然接口道:“可不是,如今这京城的女孩儿出嫁的都早,大多数过了及笄礼就要上花轿了。”

这门主动扯到婚事上,惹得林月姚看了大夫人一眼,猜想她是不是要趁机跟自己说徽先伯府的亲事?

江夫人惊讶道:“那月姚妹妹可定了人家了?”

大夫人看了林月姚一眼,笑道:“我倒是有一门觉得合适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与月姚妹妹说,本是想与她大哥商量的,这不,又接了皇差,出京去了。”有些无奈地摊手。

果然是趁机说亲事来了,林月姚手伸进袖子里,低头撸毛团子。

江夫人眉眼都带着笑道:“妹夫这是受到皇上重用了,等办好差事回来,说不定还要升职呢。这是好事啊,我这还没来得及恭喜妹妹呢。”

“恭喜什么呀。”大夫人轻声道:“他在外面办差,我这天天在家提着一颗心放不下,就怕差事办不好,到时候还不知道怎样呢。”

江夫人听了,忙“呸呸”两声道:“别说那些不吉利的,大妹夫办事稳重着呢。”又扯回话题道:“不知给月姚妹妹相中的那家人家?”

林月姚又看了江夫人一眼,心想:这也是一个人聪明人。

大夫人对着江夫人眼神闪了闪,叹道:“你妹夫说是三品官,在下面说起来风光,但是在这京城,去大街上一棍子下去也能砸到一个,实在不算什么。你看雨晴,能嫁到崇恩伯府那还是老爷子在时定的亲,如果不是老爷子,只怕后来凭着你妹夫在朝中的地位,还高攀不上伯府去。”

说罢看着林月姚,道:“我给你说的这家你也知道,就是徽先伯府的三公子,徽先伯夫人有些心直口快,但人是顶好的,那三公子也是她最疼爱的,是徽先伯府唯一的嫡子,以后是要接手整个家业的。这还是看你大哥得了皇帝的重用,人家才同意这门亲事。”

听了大夫人的话,真是觉得这门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说什么三品官,也不用话里话外贬低林大老爷了,在这京城里有实权的三品官又有几个?更何况是在管着国家财政的户部。

再说,林月姚如果不是知道一些徽先伯的情况,还见过那个嫡子,就真要信大夫人是真心给她找婆家,虽然如今揭穿她的面目也无用,但是也忍不住问上一句:“请问嫂嫂,那公子多少年纪?”

第六十四章 江家

大夫人面上毫无异样道:“那三公子之前一直不想太早成亲,才拖到现在,如果不是徽先伯夫人下了决心,只怕还是要再拖上一拖的,所以如今也有双十年纪。”

说罢又口气淡淡地道:“你尽可放心,绝对是挑选的顶好的人家。你如果这还不放心,也可以等你大哥回来问问他的意见,不过到时拖得久了,徽先伯府反悔了,可就再难找到这样的人家了。”

条件在不知内情的人听起来确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姐,凭借哥哥的身份地位,还能找到一门伯府的亲事,而且对方还是唯一嫡出的公子,自己要是不同意那就是不识时务,无理取闹了。

林大夫人这是欺负自己对京城,对徽先伯府不了解,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算计。

江大嫂在边上笑看了大夫人一眼,也道:“可不是,这婚姻之事可得抓住机会了,错过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林月姚看着两人都不说话了,似乎是要等着自己开口。

不过,话都说道此份上了,自己也该表个态。

林月姚低了低头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害羞,道:“大嫂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相信大嫂呢,只是如此难得的亲事还是紧着侄女吧,我看四侄女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等两年过了及笄礼就可以出嫁了,不如让与四侄女?到时候婆媳和睦,夫妻情深,又是……”

“够了!”大夫人冷喝一声打断了林月姚的话。

此时她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那徽先伯府的三公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心里一清二楚,怎能让他与自己的亲闺女相提并论。

她审视着林月姚,不知道她是知道了些什么故意如此说,还是赶了巧。

不过,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就算林月姚不同意,她也能把事情定下来,不过她同意了最好,会少了很多波折。

“大嫂怎地如此生气?我说错了那句话?”林月姚面上一副不解模样,心中哼笑,虽然不打算拒绝,但也恶心恶心你。

江夫人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大夫人,面容和蔼得接话道:“妹妹这话确实不该,妹妹既然在府中,又是长辈,这亲事自然妹妹先了,只有妹妹嫁了,才能轮到小辈,这是长幼有序。”

林月姚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呀,我还以为有什么不妥当呢,我这思来想去的也没想明白。既然非得我这个长辈先,那就……”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就让我考虑两日,再给嫂嫂答复如何?毕竟婚姻大事,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拿不定主意。”

大夫人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没了林月姚刚进门的好心情,瞧了她一眼点点头,两日倒是不算什么,毕竟婚姻大事,不是一两天能定下的,总要给些时间。

语气硬邦邦地道:“那你就好好想想吧,那我就两日后再答复徽先伯夫人。”

话题到此,大夫人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问旁边丫鬟道:“去看看几位小姐哪儿去了?”

丫鬟忙应声出去了,只是刚走出门,就又退了回来禀道:“夫人,小姐和两位表小姐来了。”

大夫人露出笑脸道:“快请进来。”

没一会就听到外面女孩儿银玲似的笑声,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道:“那可真好,妹妹可别忘了。”

林雨灵的声音道:“放心,明天就带你们去瞧瞧。”

说着声音就到了门外,丫鬟打起帘子,三个女孩儿走进了门,对着对着大夫人和江夫人娇声见礼。

江夫人对林月姚道:“这是我家两个丫头。”指着水红色衣裳,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儿道:“这个是在姊妹们里排行七,单名一个蕊字。”

林月姚仔细看去,只见长的柳眉杏眼,上唇有些翘,有着江南女子的单薄精致,此刻江七小姐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月姚。

江夫人又指着另一个穿豆绿色衣裳,道:“这个排行第九,单名一个苏字。”

江苏?林月姚有些惊讶。

这位顶着一个省的江九小姐身材有些高挑,不知道几岁年纪,但身高倒是比江七小姐还高上一点儿。

长相有些像江夫人,此刻同样看着林月姚,却月牙眼弯弯的,很有亲和力,让人感觉不到冒犯。

林月姚朝着两人笑笑,不管大人如何,两位小姐暂时是没有错的,林月姚也愿意用善意去对待一个人没对自己露出敌意的人。

江夫人对两位江小姐道:“这是你们姑姑府上的姑小姐,你们就也叫小姑姑吧。”

江夫人察觉到大夫人的脸色不好,但也无法,这是礼数,不能不讲。

两个女孩儿看了江夫人一眼,也没太惊讶,齐齐对着林月姚见礼。

林月姚也站起来还礼,她与这江夫人又不是正经的亲戚,叫声姑姑是客气,所以这礼不能坦然受了。

江夫人笑道:“看妹妹年纪小小却乖巧懂事儿,不像我家这两个,一心就知道贪玩。”指着两位江小姐道:“以后跟着你们小姑姑多学点。”

两位江小姐也都乖巧的笑道:“是,知道了,我们以后一定跟着小姑姑多学学。”

林月姚羞涩的笑笑,没说话。

那边林雨灵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对大夫人道:“母亲,我要吃点心。”

刘妈妈站出来道:“要不我去看看厨房上看看有什么点心水果。”

大夫人点头:“那你去吧,没有就让人去买。”

林雨灵要求道:“顺便让人给我买一份糖炒栗子。”

刘妈妈笑着应道:“是,四小姐。”说着去了。

林雨灵看着林月姚撇嘴,挑衅的一笑。

林月姚看着幼稚的举动,有些想笑。

大夫人道:“小孩子就喜欢吃这个,不过京城这家的栗子抄的软糯香甜,味道不错,等下大嫂尝尝就知道了。”

江夫人笑道:“你当初那可是最刁嘴的,你都说好吃,那肯定是不错的。”

上面姑嫂在闲聊,下面两位江小姐也没闲着,不过两位也都是精明人,见和林月姚说话林雨灵不高兴,也都没再理林月姚,聚到林雨灵身边,江七指着她的耳坠赞道:“你这个做工真好,我们那儿银楼都没有手艺好一点儿的师傅。”

第六十五章 钱死

林雨灵摸了摸耳坠子,得意地道:“这可是在最有名的银楼里买的,那里的师傅手艺连宫里的娘娘都喜欢。”

江七小姐拉着林雨灵的手臂笑道:“真的吗?那妹妹可要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林雨灵嘴角一翘,头稍微一抬道:“那我明天就带你们去看看。”

林月姚一人坐在那里,如果是别人可能会显得有些尴尬,但林月姚却慵懒地坐在靠背椅上,伸手继续撸着袖子里的绿毛团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她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有一种莫名的强大气场,让人难以忽视。

江夫人瞥见,心中暗自惊讶,只觉得这个女孩儿不简单,心性与气派,都不像是一般的小姐,而且她总感觉刚才和自己这个小姑子的对答中,有些说不出得怪怪感觉。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刚门房来报,说是诚意侯府送来了帖子。”

说着拿出一封白色洒金封皮的帖子,上前几步双手递上去。

大夫人看了林月姚一眼,只见她看了进来的丫鬟一眼,就又移开了视线,没用什么期待欣喜的表情。

伸手接过丫鬟手中的请帖,拆开上面绑着红布条,打开来看,然后看向林月姚,说道:“这是诚意侯府请听戏的帖子,既然专门提到了你,那你明早早点准备一起去。”

林月姚趁机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又对江夫人道:“我这儿怠慢了,还请江夫人和两位小姐多多包涵。”

江夫人也站起来笑道:“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妹妹客气了。”

林月姚点点头,也不欲多说,注定成不了朋友的人,那就暂时保持着面上的客气便可。

……

此刻李尚书府上。

一位文士打扮的人急匆匆推开李尚书的书房门,惹的正在下棋的李尚书和辛先生齐齐看过来,也不等询问就一脸焦急开口道:“大人,出事了!”

李尚书皱眉,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文士抹了一下额头跑出来的汗道:“四来县来人传信,说出事了,现在人就在外面。”

这人都跑回来传信了,肯定发生了大事了,李尚书放下手中棋子,忙道:“那就快把人叫进来。”

那文士走到门口招招手,一个身着土黄色短褐,灰头土脸,满身风沙的男人躬身低头进了门,跪下磕了个头。

李尚书不耐烦的道:“赶快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那人起身并没起身,继续跪着道:“是!禀大人,几天前大人传消息过去,只是不等钱大人吸引灾民,灾民早就听到四来县有神仙显灵,已经往四来县齐聚而去了。省了吸引灾民这一环,钱大人接下来按照大人的指示,命人假扮灾民绑了自己。只是……”

他看了李尚书一眼,只见李尚书表情淡淡的看着他,忙又低头道:“钱大人晚上被绑,第二日早上就死在了大街上!”

李尚书淡淡道:“这不是本来就是我们的计划吗?有什么值得慌张的?”

跪着的男人忙解释道:“大人,那死的是真的钱大人啊!并不是替身。还不止如此,钱大人除了脸,身上均被刀砍的血肉模糊,被人用一根绳子吊在街边一颗歪脖子树上。”

李尚书这时有些惊讶了,随后脸色有些凝重。

不过他担心的并不是钱山庆的死,而是事情出了意外,只是这事不知道是把他牵扯进去了,还是本就是对着他来的。

不等李尚书再问,那男人接着道:“我们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就忙赶去县衙,只是却去晚了一步,县衙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了。”男人说完忙底下了头。

“什么?”

李尚书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变,猛地站起了身。

意识到了什么,定了定神,却还是急切的问道:“放火之人可曾抓到?是何人所为?”

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唇,答到:“未曾抓到。”

李尚书此时脸色有些惨白,眼睛里有些惊慌,不过很快被他压下去了,极力镇定地转头对辛先生道:“这钱山庆跟了我多年,手中不知有没有留有我的书信,如果有,落在了对方手里,那就麻烦了。”

这放火之人,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而且还藏在暗处不知是何身份,如果有把柄被对方拿到,那可真是想防都无处防。

李尚书想到钱山庆就咬牙切齿,暗骂一句:“这个废物!”

辛先生沉吟了一下,问那男人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回道:“在大人飞鸽传书的第二日,失火是在第三日。”

李尚书听了怒道:“怎了过了这么多日才传信回来?”

男人身子一抖,忙道:“大人息怒,实在是那里现在乱的很,如今连老鼠也被灾民吃光了,没得吃了灾民就到处抢夺,传信的鸽子也被灾民给抢了吃了,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只能快马加鞭来给大人报信。”

李尚书气的想去踹此人一脚,不过忍住了,只是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辛先生翻转着手中的黑子,对着李尚书安抚道:“大人不必担心。”

这话李尚书心中一喜,正想问辛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就听辛先生道:“到了如今,担心也无用。”边说边把黑子抬手一抛,准确地扔进了装棋子的陶罐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尚书眼角跳了跳,坐回凳子上道:“先生说的对,目前是得先想办法,看这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罢又期待地道:“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良策?”

辛先生望了李尚书一眼,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人。

李尚书忙对那跪着的男人挥手道:“那你先下去吧,等有事再唤你。”

那男人忙应是,起身跟着文士一起走了。

剩下了两人,辛先生才不慌不忙道:“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问大人。”

李尚书道:“辛先生有话尽管问。”

辛先生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钱大人手中的东西对大人有多重要?”

第六十六章 野心

李尚书一愣,脸上一阵变幻,最后反问辛先生:“不知先生问这是何意?”

辛先生坐直了身道:“这把柄与大人来说,才是事情的关键。如果钱大人手中的把柄并不致命,那就不必理会,免得为了一个把柄,惹更大的麻烦上身。”

“如果重要……”辛先生手指在紫檀木的小几上敲了一下,“笃”的一声,仿佛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了李尚书的心上。

辛先生又继续道:“那就要好好想想了。”

李尚书一诚恳道:“那就有劳先生帮我好好想想。”

辛先生轻点一下桌子道:“目前,东西对方有没有拿到还两说,大人没必要先自乱阵脚。”

李尚书抹了一把脸,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辛先生又在桌子上轻点了两下,继续说道:“如果对方真拿到了大人的把柄,但这才过了几日,也不好确定对方是什么目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什么也不做,等上几日再看,到时如果没有对大人不利的事情发生,就证明对方得目的不是大人。”

李尚书听到这里提着的一口气并没有松下去,反而问道:“那如果对方目标是我呢?”

辛先生看了李尚书一眼,在棋罐里拿了一颗棋子,放在了棋盘边上一个位置上,一笑道:“那就看对方出的什么招了,大人,您心里可知道?”

听了这话,李尚书“呵呵”笑了一下,收回前倾着的身体,仿佛没听到辛先生刚才的问话一样。

他把话题转回去道:“那就听先生的,等上几日。不知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我,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辛先生也配合着李尚书的装聋作哑,答道:“收回在四来县的所有人手,不再管那里的任何事。”

又分析道:“苏地那几个县的水灾我不知道是不是人为,但是难民其中很可能有一只大手在操控。还有下粮食的神迹,也不知道是人为还是赶巧了,却正好把难民都集中了起来,再有钱大人的死,从这些消息来推断,对方很可能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既然有人做了,我们就没必再要插手了。”

李尚书吃了一惊:“难道对方也是想引起难民反叛?”

辛先生点点头,又道:“这只是我的推断而已,是不是正确,就要看接下来对方会怎么做。如果是,大人就要再计划计划了,不然只怕事情脱离了掌控,到时候……”

他虽然没说,但是李尚书也知道是何意思。

能这样做的大概也是盯着那个位置而去的,如果现在的时局脱离自己的掌控,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他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最后起身,感慨道:“想我当初也不过是一贫苦之地的县令,区区七品官,如果不是先生出谋划策,李某如何能有如今的位高权重。真是多亏先生了,李某感激不尽,在此谢过先生。”

李尚书说着着对辛先生一拱手,表示谢意。

辛先生也忙站起身,躬身还了一礼道:“这如何敢当。”

李尚书伸手扶起辛先生道:“先生坐着,还要与先生再商量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好。”

辛先生又在榻上坐下,两人又开始新的一轮谈话。

……

翌日。

一大早林月姚在春香的服侍下,一切准备妥当,用了早饭,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春香和冬香去了前院。

前院下人忙碌着,门口还是停着两辆马车,看来去的人还不少。

也是,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消遣,只有偶尔办个花会、诗会、酒会来调剂生活,顺便还能和各家联络联络感情。

被邀请的应该没有几个不想去的。

其余的人还未到,林月姚去门房边上待客的茶房坐着等了一会,就有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知道是人到了。

便放下茶杯,起身出了茶房。

没走上几步,就和几人碰上了,林月姚打眼一看,大夫人身后跟着得不止有林雨灵,还有新来的两位江家小姐。

大夫人看到了她,就说道:“既然人齐了,那就走吧。”

说罢,人已行至门前,踩着马凳,被刘妈妈扶着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

林雨灵正想跟上去,就感觉被人拉住了胳膊,扭头一看,就见江七小姐对她笑着道:“我们跟着妹妹和大姑姑一起坐吧。”

林雨灵不耐烦的拒绝道:“不要,挤死了!你们跟她坐去。”她抬手一指,所指之处正上了后面一辆马车的林月姚。

未料到林雨灵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竟然直言拒绝,一点面子也不给。

江七小姐脸色僵了一瞬,随后又笑道:“那就让九妹去跟她坐吧,我想跟妹妹坐一起。”说完,不等林雨灵反应,就拉着她上了前面的马车。

后面的江九小姐,看了一眼上了前面马车的江七小姐,眼睛往上翻了翻,转身上了后面林月姚所在的马车。

马车开始行驶,速度缓慢。

林月姚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在看着自己,却也没有扭头问,只当做未见,手在袖子里逗着绿毛团子。

不知为何,这毛团子昨天从空间出来,就一直很缠她,放都放不下,出门也只能随身带着。

边上的江九小姐盯着林月姚看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她们似乎在排挤你?”

林月姚看了她一眼,一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江九小姐瞪大眼睛好奇道:“但我看你一点都不在意,是怎么做到的?”

林月姚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笑道:“我又不是银子,怎能让人人都喜欢?这样一想,有人讨厌是不是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江九小姐想了想,也笑起来,说道:“小姑姑,你这人真有意思,而且还非常非常好看。”

林月姚厚脸皮地点头道:“后面那一句,我承认。”

没见过如此说话的小姐,江九小姐愣了一下,捂嘴笑道:“小姑姑,女孩子要谦虚矜持,不然可嫁不出去的。”

林月姚看着她,打趣道:“所以江九小姐这是想嫁人了吗?”

江九小姐脸一红,忙道:“没有,没有,小姑姑就知道打趣我。”

第六十七章 侯府

在两个女孩的闲聊中,马车摇摇晃晃约半个多时辰到诚意侯府。

诚意侯府门庭宽广,一对黑漆柱子上双贴了一副金字楹联,雕花屋檐下还挂着一排大红灯笼,此时大门敞开,几个家丁在门口束手而立。

林大夫人一行人来的不算晚,却还有人来的更早,前面有一辆马车已经从供女眷进入的偏门进了侯府。

大夫人的马车随后跟着从偏门而入,下了自家的马车,只见前头几个女眷正准备上侯府备着的软轿。

看到大夫人一行人,一个红色竹叶缎面对襟褙子的夫人,对着大夫人点头笑笑算是打招呼了,然后上了侯府的软轿,被几个粗使的婆子抬着向里面而去。

林雨灵看着走远的三抬轿子,问大夫人:“娘,这位夫人就是永嘉侯夫人吗?我刚看到了永嘉侯府的二小姐。”

“是她。”大夫人点头,也收回了看向永嘉侯夫人轿子的视线。

永嘉侯?

似乎有些印象,林月姚皱眉想了一下,恍然想起来了,那次在银楼不依不饶要替自家小姐讨回公道的那对主仆,就是永嘉侯府的小姐。

林月姚看向远去的轿子,那位永嘉侯夫人看起来还蛮和气的,不知那庶出小姐身边嚣张鲁莽坑主子的丫鬟,是不是她的手笔,如果是,怕也是个面甜心苦的。

刚才未曾注意,不知跟着来的人之中有没有那位庶出的小姐。

这些事她也只是在心里八卦地想想,这一夫多妻的封建时代,内宅的斗争很难说谁对谁错。

大夫人一行人也上了软轿,又行了一会到了二门停下,几人又下了轿子。

门口早早就有丫鬟婆子候着接人,一个长脸的婆子走出来引着几人顺着石板路走进去。

几人这才有机会细细看着这侯府风光,只觉得眼前倏然开朗,府中大气高阔,远远一望视线到处,只见一道花墙之内高树林立一片郁郁葱葱,更有巨石成片,山丘耸立,引得人只想去一探究竟。

跟着婆子走进了一道门,上了一道抄手游廊慢慢走去,这里入眼处皆是雕梁画栋,描金绘彩,无处不在显示着侯府的高贵气派。

大夫人在永嘉侯府办喜事之时带林雨灵来过几次,因此林雨灵看到江七小姐艳羡的表情后,莫名升起一股得意之情,只觉得这两个表姐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又看了江七小姐一眼,江七小姐也在四处打量,脸上却未露多少神色,只有着些微的惊叹。

林雨灵撇嘴,什么世家大族的规矩教养,看也不怎么样嘛!明明羡慕还非要装样子。

再看向林月姚,只间她嘴角噙着笑,神色是如常的淡然,眼睛直视着前方,态度悠闲。

这让林雨灵不开心了,转回头轻哼了一声,这个就是个土包子,根本不懂得欣赏什么才是富贵。

不是林月姚不懂得欣赏,实在是更富贵豪奢的她也见过。

前世也算是钱多的花不完的人家,大学毕业后没事就到处逛逛,进过北京故宫,去过王府,看过圆明园。

更不要说国外了,名胜之地她基本都去过,也算是把地球摸了一遍。

虽然东西方风格不同,也算是开阔了眼界。

所以诚意侯府虽然气派富贵,却也没到让她目不暇接地地步,再加上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看上几眼影像也就都在脑子里了。

江九小姐此时也注意到了林月姚的神色,眼神闪了闪,凑近她小声问道:“小姑姑之前来过诚意侯府吗?”

林月姚未开口,只摇头作答,她刚来京城是林府中人众所周知的事,这都过了一晚了,江九小姐不会不知。

江九小姐确实知道,昨日察觉林月姚和大夫人之间气氛不睦,晚上就问了江夫人,江夫人早有打听,就告诉了她。

她只是不相信一个从乡下刚来的女孩面对豪奢富贵之家,也能如此的沉稳到毫不惊叹羡慕,好似只做平常而已。

江家虽然比不得京城这些达官贵人,后辈的眼界那也是从小训练过,却也顶不住这亲眼所见,多少有些惊讶向往。

如今却被一个未受过长辈教养的同龄女孩儿给比下去了,有些不服输而已。

走着,几个女眷到了正堂,大夫人有些惊讶,如果不是特别要好或者身份贵重的客人,应该是被直接带到宴请的场地等着众人的到来。

林家和这诚意侯府也只是交情一般而已,前几次她来诚意侯府可没被请来过这里。

那婆子看到大夫人表情意外,对她笑着解释道:“老夫人大清早的就交代过,如果林大人府上的女眷来了,直接带去她老人家那里。”

看了林月姚一眼,大夫人明白了,这是沾了人家的光了。

对婆子笑着说了一声:“有劳了。”

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众人说话声,和阵阵大笑声。

被带到在门口未做停顿,就跨进了门,一个湖蓝色褙子的妇人缓步走过来,对着林大夫人笑道:“林家姐姐来了。”

又看向林月姚和江家姐妹两人笑着道:“这几个就是府上的姑娘吧?老夫人可早盼着你们呢。”

大夫人认出来这就是诚意侯府的三夫人蔡氏,诚意侯府老侯爷姓周,如今已经六十一,共生有五子,二儿子生来体弱,娶妻的第二年便病死了,留下怀着身孕的诚意侯大夫人,八个月后生了个女儿,便常年寡居,闭门不出了。

这第五个最小的儿子,在六七岁时染上了天花,最终没扛过去也没了。

就剩下三个儿子,长子是诚意侯世子,之前寺庙被救的两双生兄妹便是诚意侯世子夫人所生,如今大概二三岁年纪。

三爷和四爷是皆是庶出。

第六十八章 侯府

此时后面坐着的诚意侯也夫人也在婆子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早林大夫人几步,坐在老夫人边上的永嘉侯夫人也跟着站起了身,看着诚意侯老夫人眼中有着诧异。

大夫人看到诚意侯老夫人,忙上前去。

诚意侯老夫人呵呵笑道:“林夫人来了,我这昨个才让人送的帖子,有些晚了,还请夫人见谅。”

恭敬的向诚意侯老夫人行了个礼,林大夫人嘴上客套道:“能得老夫人邀请,我这高兴还来不及呢。”

又和永嘉侯夫人互相见了一个礼。

跟着介绍了江家两位小姐,让几个女孩儿上前磕头,旁边的丫鬟忙拿了软垫出来放在几人面前,林雨灵和江家两位小姐跪下磕了个头,只有林月姚和大夫人一样,郑重的行了个礼。

“好好好,都起来都起来。”说着去拉起林月姚,又道:“我这昨天就盼着呢,可算把你这丫头盼来了。”

林月姚反过来扶着诚意侯老夫人道:“多谢老夫人挂念。”

和林大夫人说着话的夫人指挥着一个丫鬟端上一几个锦囊上来。

还没等林月姚去接锦囊,诚意侯老夫人就拉着她笑道:“想当初,你爹可是还叫过我嫂子呢,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这个伯母做的不称职,到如今才第一次见自己的侄女。”

此时后面的一个妈妈递上来一一物,用红色锦布包裹着,老夫人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块带着络子的白玉。

她拿起白玉,与林月姚道:“我这与了悟掌门大师的没法比,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来我与你带上。”

周围的众人有些吃惊,这玉她们可是认得,诚意侯府人人都有的,那是赠送给刚出生的孩子,按照辈分排名上面刻有自己的名字,也是诚意侯府身份的象征,如今听老夫人的意思,这是把林家当亲戚了吗?

听了诚意侯府人的小声小声嘀咕,林月姚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老夫人如此决定,京城的关系盘根错节,亲近关系也不是胡乱就能拉的,如果林大老爷在朝堂上有站队,太过亲近有很大可能会被拉下水的。

不过以侯府的人脉和地位大概也是有所倚仗的。

不过还是推辞道:“老夫人,这个太过贵重了……”

不等她说完,诚意侯老夫人就道:“这个你可不能推辞,了悟和尚的能收得,我这就也能收得。”

能让老夫人做这个决定的,大概还有了悟和尚的因素吧?林月姚恍然。

此时老夫人又对林大夫人道:“到这里啊,就跟到家一样,别见外,都坐下。老三媳妇,你就别坐了,快去外面帮着招待客人,都这时候了,应该有人来了。”最后对老三媳妇道。

这时永嘉侯夫人站起来,趁机对诚意侯老夫人告辞,要跟着三夫人一起去宴请之处,她带来的两个姑娘也跟着要走。

林月姚看了两个女孩一眼,看着眼生,就收回了视线。

“祖母,我也去帮您招待客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对老夫人道。

大夫人几人早就注意到诚意侯老夫人身后站着许多个姑娘,各个插珠带翠,仪态端方。

刚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位十五六岁的姑娘。

诚意侯老夫人对她点头道:“那就去吧。”

等那永嘉侯夫人和三夫人行礼出了门去,老夫人又指着身后几人给林雨灵几人道:“这都是我的一些孙女,外孙女,你们小姑娘家就自己认识认识。”

一群女孩儿互相开始见礼,又是唧唧喳喳一阵寒暄。

林月姚被老夫人拉着说道:“我那大媳妇可是从昨天就念叨着要见你呢,要不是我拉着,昨晚就去府上拜访了。”

又轻声说道:“我这两小孙子在慈善寺的事,毕竟说起来不好听,所以我就下令不让对外面讲,你的恩情我们都记在心里,只是不好明说,你放心,我老婆从今日起把你当亲闺女对待。”

老夫人捏着林月姚的手,笑容慈祥。

只要被拐过,就算没被卖,也总是让人同情怜悯,甚至想象被卖后的凄惨下场,这对两个小孩子来说总是不好的事情。

林月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点点头表示理解,对诚意侯老夫人诚恳地道:“只要孩子好就好,老夫人不必为我这边担心。”

诚意侯老夫人非常感激地对林月姚一笑,转身,在林月姚的搀扶下坐回了上首坐下,也拉着林月姚顺势在身边丫鬟及时搬来的锦凳上坐下。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位头戴珠翠的夫人,她两边各牵着一个小孩儿,均在两三岁年纪,长的粉团儿似的玉雪可爱。

这时其中一个带着小帽的孩子松开了这夫人的手,噔噔噔两步走到门边张开了手臂,门边一个丫鬟伸手小心翼翼把他抱了进门,他在屋内站稳后,飞一般地冲进了诚意侯老夫人的怀里,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叫着:“祖母。”

诚意侯老夫人“唉唉”叫着,呵呵笑着抱住了这孩子,把他抱起坐到了腿上。

这时那夫人也牵着另一个孩子进了屋,那孩子也跑到诚意侯老夫人身边,乖巧地叫了一声:“祖母。”

诚意侯老夫人又答应了一声,眉开眼笑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夸奖道:“玲儿真乖。”

另一半的孩子听了,连忙伸长了脖子凑近老夫人的脸,急切地问道:“祖母那我呢?我呢?”

小模样都得诚意侯老夫人呵呵直笑,众人也跟着哈哈笑,笑得那孩子莫名其妙的看了周围人。

诚意侯老夫人这时也摸摸他小脑袋道:“封儿也乖。”

牵着孩子的世子夫人此时已经与林大夫人打过招呼,走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对林月姚道:“这就是我那大儿媳。”

世子夫人穿着一件琵琶对襟上衣,皮肤白皙,面容和蔼,看着林月姚道:“这就是林家的妹妹吧?”

林月姚起身行礼,被世子夫人一把拉住:“都是自家姐妹,咱们就不用这些虚礼了。”

这一幕让一边的大夫人看着,心中沉沉。

第六十九章 侯府

看着站在诚意侯老夫人身边,和世子夫人说话的林月姚,只见她即使面对这些贵人也神色自然,一举一动落落大方。

心中便有一股不甘的气冲向头顶,凭什么她王乔宁的女儿没人教养还那么出色,而自己……大夫人看向林雨灵,只见她正手中正狠狠地扭着帕子嫉妒地看着林月姚。

大夫人脑子突然嗡了一声,像是用什么砸了一下,猛然清醒过了,她如今和自己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同?

随即又想到,也是有不同的。

她突然嘴角擒着笑,死了的可是王乔宁,活着的是她。

“江家姐姐?”诚意侯府四夫人唤道。

这一声把大夫人从沉思中唤醒,她脸上立马堆起了笑道:“我这正想着呢,这时间也不早了,也不知道都有哪些个夫人来了。”

四夫人笑道:“姐姐不用急,开戏还有大半个时辰,这戏呀要听到下半晌呢。”

听了这话,大夫人说走的话只能又咽了下去。

诚意侯世子夫人拉着林月姚说了一会话,就招呼两个小孩子道:“封儿,玲儿过来。”

两个孩子此时整围着祖母要松子糖吃,听了母亲叫,乖巧的跑了过来。

世子夫人对他们轻声道:“来给姑姑见个礼。”

“是我们姑姑吗?像大姑姑那样的?”带着小帽叫封儿的小男孩问。

“对,像大姑姑那样的,这是小姑姑。”世子夫人顿了一下,随后说道。

小男孩儿听了快速跪下,头还没磕,就被林月姚扶住了继而抱了起来,谁知拦住一个另一个却没拦住另一个叫玲儿的,一个头已经磕了下去。

林月姚抱着封儿,另一只手把玲儿扶起来,对世子夫人和老太君:“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心意我明白,孩子还小,不必如此。”

“你是他们的长辈,磕个头是应该的。”老夫人笑道。

知道内情的人默然不语,不知道的满面狐疑。

林月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老夫人也转移话题,对着诚意侯府的女眷道:“时间也不早了,别在这儿待着了,都去花园招待客人去吧。”

女眷们齐齐应声是,就相继出了门。

林大夫人找着了机会,趁机跟老夫人告退,提出跟着众人一起去花园。

世子夫人站起身要亲自领着她们去,林月姚放下孩子,给老夫人行了个礼,也告退跟着出来。

没走多久就到了花园,侯府的花园入门就是一片石林假山,假山的路曲折蜿蜒,奇幻神秘,穿过石林眼前豁然阔朗。

入目满眼郁郁葱葱的绿意,树木、石林、山丘,这就是之前在外面远远看到的景致,身处其中更是幽微灵秀,别致趣味。

继续向前,随着世子夫人边走边介绍着府中的景色,几人终于到了湖边,湖边水面上建着一所阁楼,屋檐错落,精美别致,有着清新隽永的诗情画意。

世子夫人领着一干女眷进了阁楼里面的屋子,里面空间非常宽广,摆满了高椅锦凳,茶点果子一干吃食。

此时已经坐了一些女眷,在悠闲的品着茶,吃着果子聊着天,看到世子夫人来了,齐齐起来打招呼。

林月姚趁机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毛团子似乎睡了一觉醒了,在袖子里蹦来蹦去,林月姚伸手抓住了它一直没放,不然袖子鼓荡,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有猫腻。

此时把它悄悄拿了出来,想了想,干脆把它放进了空间,林月姚伸进去一丝精神力进去观察着他的反应,只见它进入空间愣愣的不动了,似乎还没有查清到状况,等到反应过来了就开始“唧唧”叫个不停,声音里还掺杂着惧意。

看来它记性相当好,这是想起来了这是哪里了,不然不会进去就开始害怕,她可是记得这绿球第一次刚进去,它还高兴得到处滚。

林月姚狠狠心没有理它,却见它恐惧变成了哀叫,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只能叹了一口气,把它捞出了空间,这下呆在袖子里老实不动了,但是林月姚却有些不忍心了。

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它贴在自己脸上撕不下来的情形,就把它拿出来,试着贴在胸前的衣服上当个装饰品,等放了手,它紧紧的扒着衣裳并没掉下来。

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毛球好奇的“唧”叫了声,林月姚对它小声“嘘”了一声,轻声叮嘱道:“乖乖待着不许动哦,不然,就把你放回去。”

庆幸她今天穿着黛绿色的褙子,带着绿球还不算太显眼。

此时看向屋内众人,只见林雨灵和江家姐妹在众位年轻女孩儿中有说有笑,林雨灵没有了在林府中的嚣张蛮横,此时眉眼带笑,一举一动颇有一些林大夫人的模样。

原来不是不懂大家闺秀那一套,应该是在府中霸道惯了,没有什么让她顾忌的,所以才不屑端着样子。

一瞥过去,却看到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那天在寺庙里跟在诚意侯老夫人身后的女孩。

此时那女孩也正好看到了她,林月姚就对那女孩一笑,礼貌点头。

那女孩却拉着身边的另一个女孩走来过了,到了林月姚身边行了一个福礼笑道:“我刚可听说了,家里又多了一位小姑姑,所以特来拜见。”

第七十章 麻烦

林月姚没把诚意侯老夫人的话当真,站起来还了一个礼,道:“自从到了京城,我就一直感觉自己一下平白长了十几岁。这到了府外也让我轻松轻松,咱们就平辈相称吧。”

“没想到,这辈分高了也有烦恼啊。”这姑娘呵呵笑着道,说完才又道:“我忘记介绍了。”

她指着边上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道:“这是我的手帕交,国公府的孙二小姐,我和她的排行一样,可以叫我周丹琪。”

林月姚也和孙二小姐孙凝报了名字,三人再次相互见了礼,一起坐了下来。

“刚听月姚姑姑的话,你是刚来京城吗?”周二小姐问道。

林月姚笑道:“我自小在中州长大。”

“林小姐看起来可真不像不是京城的人。”孙二小姐诧异地开口道。

“可不是吗?孙姐姐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月姚姑姑是在慈善寺,她从门外走来,看上去就像那个仙女下凡,把我都看呆了。”周二小姐瞪着大眼睛道。

林月姚故作高深道:“你猜对了,我就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女,看我给你变个法术。”

只见林月姚空手伸出来,然后在空中一抓,再一翻,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朵紫红色的小花,嫩嫩的花瓣还清新带着白色的霜,然后笑着把小红花递到周二小姐面前。

周二小姐和孙二小姐都惊呆了,把花接过来,抓着林月姚的手问道:“你,你怎么办到的?”

林月姚笑而不语。

这是周围有几个看到的小姐也围过来,有的惊奇道:“这怎么做到的?好神奇啊。”

林月姚这才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朵相同的小红花来,笑道:“小道取乐而已。”

“哼!不就是幻戏吗?有什么好稀罕的,不过是街头叫花子杂耍的把戏而已。”一个不屑的声音突然说道。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站在一米开外,脸上带着厌恶,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林雨灵。

周二小姐知道林月姚不认识此女,和她道:“这位是东平侯府的五小姐,她爹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

诚意侯府里建有戏园子,每年这时候都会请人到府中看戏,请的也都是要好的人家,东平侯府就在其中,都是有爵位的人家,从第一代侯爷延续下来的交情。

不过此时周二小姐却对东平侯府五小姐道:“不知道田五小姐说的是什么幻戏,为何我们却没有见过?你不会是受什么人挑唆,故意来找茬的吧?”这话说的及不客气,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田五小姐身后的林雨灵。

林雨灵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不过随后又理直气壮的道:“我哪里有胡说八道?我说的可是事实。”

众人疑惑,有小姐问道:“什么事实?”

林雨灵此时却不说话了,她此时才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消息说出来对她对林家似乎都不太好,不过已经晚了。

只听田五小姐幽幽道:“大家一定都听说过,前几日有人把皇上赐给永兴郡王的神犬打个半死,这个人是谁你们一定都想知道吧?”

“听说是个厉害的姑娘。”

“不会就是她吧?”

“谁知道呢。”

林月姚听着众人的议论,再看缩在后面的林雨灵,只觉得她够蠢的,大夫人把对付自己的时间用在如何教导女儿上,她也不至于能做出这样蠢的事。

作为一个官家小姐,连一损俱损也未有人教给她吗?

林月姚想着,那边田五小姐就已经开口道:“就是这个刚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刚来京城就嚣张跋扈,怕是还不认识郡王的神犬吧?”

周围的一些女眷吃惊的望着林月姚,随后有些视线就变成了打量,仿佛要从她身上找出一些属于土包子的味道。

不过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林月姚抬袖轻轻在身上一抚,一举一动间带着上位者的从容不迫,淡淡的道:“要说这土包子,那我倒是听到过一侧故事。”

孙二小姐做倾听状,问道:“是什么故事?”

周二小姐也道:“快说快说。”

“有一位贵人,从街上经过,看到一个乞丐扛着一块将近两百斤的巨石从面前经过,他没理会,等办完事回转来,又遇到此乞丐扛着一块巨石头从面前经过,这次的石头却比之前的更大。两次都遇到此人,这贵人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此人的用意。”

林月姚说道这里打住了,看着田五姑娘,说道:“此人虽然身份卑贱,出身微寒,我让却深深佩服。东平侯,五小姐,可知道他是谁?”说到东平侯的时候故意顿了一下。

东平侯五小姐听了林月姚的话脸上一阵热烫,这个故事她怎么能不知道,当初的第一代东平侯就是落难的乞丐出身,因为吃的多,就算有力气也找不到活儿干,即使有人用他,也总是做两日就被赶走。

只能沿街乞讨,后来想了一个办法,把自己一把子力气卖给贵人,正好遇到了当时还是一方小将的荣太祖皇帝,后来东征西战才用那把力气换了这个爵位。

这事祖父毫不避讳的说与她们这些后辈听过,当时祖父讲完故事,还严肃地教训她们道:“不要忘本,不要骄傲,我们的祖先就是乡下的农民,乞丐,没什么好丢人的。所以也不要看不起任何一个身份低微的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都给我记住了。”

如今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只觉得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她眼神恨恨地看着林月姚。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这时一个夫人察觉到这里气氛不对,上来问道。

远处之前和世子夫人在一起说话的几个夫人,也向这边走来。

东平侯五小姐看这样子只能作罢,扭头瞪了林雨灵一样,咬牙道:“都是因为你,以后离我远点!”

林雨灵一阵茫然,管自己什么事啊?她只是忍不住说了林月姚坏话而已,谁知道这五小姐就去找林月姚麻烦去了,最后还莫名奇妙走了。

第七十一章 熟人

女眷中有些不知道初代东平侯出身的,听了林月姚讲了半截故事,却把东平侯五小姐气走了,面露不解。

有一两个知道的却也沉默不语。

世子夫人问话,几位闺秀都说无事,最后世子夫人叮嘱周二小姐好好陪着客人,就又走了。

屋子里并未见大夫人,江家姐妹在远处和两个闺秀说话,往这边看了看并未过来。

至于林雨灵,看东平侯五小姐走了,也趁机跟着世子夫人溜走了。

却还有几个女孩在在他们三人附近坐了下来,只是没有上来搭话。

周二小姐和孙二小姐都看着林月姚微微一笑,不再说东平侯的话题。

孙二小姐指着林月姚胸前挂着的毛球,问道:“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林月姚摸了摸毛球,笑道:“一个重要之人所赠的,大概是动物皮毛所做的毛球。”

孙二小姐失望地道:“原来不是买的呀。”

“孙二小姐如果想要,用旧的皮毛便可以自己做一个。”林月姚道。

“真的啊?听说七秀纺来了一批上等的皮毛,等明儿去看看。”

几人又聊了一会衣裳料子,见本在聊天的夫人们都站了起来,聚集在门口,似乎是迎接什么人。

屋里的女眷也都边窃窃私语,边往门口看,周二小姐恍然道:“我想大概是长公主来了,我听母亲说有送帖子去长公主府。”

林月姚表情一顿,长公主不就是顾大公子的娘吗?这也是一个有过节的。

正想着门口进来一位白白净净,仪态端整的妇人,她身边还站着诚意侯老夫人,此时两人一番谦让,长公主扶着老夫人进了屋内,几个夫人上去见礼。

至于她们这些闺中小姐却是轮不到,就继续之前的事。

不过孙二小姐此时惊讶的看了林月姚一眼,忍不住起身坐在林月姚另一边,很小声的问道:“原来长公主府的顾大公子,就是林小姐教训的呀?”

她也是看到长公主才突然想起来,前几日都在说顾大公子被一个姑娘给打了,只是长相陌生的很,却知道跟那姑娘一起的还有林士郎府的公子,如今想起来猜测那陌生的姑娘大概就是这林小姐了。

孙二小姐知道此事林月姚一点也不意外,京城的权贵哪个不是消息灵通?时时观察着京城的风向。

林月姚点头,却也没说话,人多嘴杂,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想主动惹事,何况关乎顾大公子的面子,只要不挑破,就算长公主知道了,估计也只能找其他的理由找自己麻烦。至于孙二小姐,看着也不像是一个爱说嘴的。

“你两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旁边见她们说悄悄话的周二小姐问道。

孙二小姐此时是真的佩服林月姚,招惹了这两个人还一点儿事也没有,不是极聪明就是运气极好,但从刚才东平侯五小姐的事情来看,应该是前者居多。

要知道顾大公子和永兴郡王就是他们侯府之人也是能避开就避开,不敢轻易招惹。

长公主是个为了儿子敢拼命的人,永兴郡王更不用说了,很得皇帝喜欢,可以说是在皇帝身边长大的,两个人哪一个都轻易招惹不得。

林月姚笑回周二小姐道:“说了一个暂时不能在此说的事。”

听了这话,周二小姐也不好再问了,就说起了自家请的戏班子:“请的是和喜班人,听说找了徐再思编了新戏,今日还是第一次唱呢。”

“就是那个写“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的那个徐再思吗?”旁边一个姑娘突然插话进来。

周二小姐忙点头道:“正是他”

这时,前面的诚意侯老夫人和长公主都站起来了身,一起出了屋子,其余的一干小姐夫人们也相继的说说笑笑跟了出去。

“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也出去看看?”那女孩子对着身边的女孩子道。

“好啊,这时间也不早了,应该快开戏了。”几位姑娘说着就站起了身,相携而去。

屋子里一下子空了下来,有几个仆妇进来清理杯碟桌椅,三个人也不好再继续端坐,周二小姐起身一手一个,挽着两人道:“那咱们也去吧,去晚了可就错过了新戏。”

林月姚听了,虽然不爱听戏,只觉得咿咿呀呀吵得慌,但是这里明显不能呆了,只能从锦凳上起身跟着两人一起往戏园子而去。

戏台子搭在花园的偏西北,往东北方向是一个山丘,上面中满了绿植树木,抬眼一看幽幽密密。

西南方向是之前看到的那面湖,延伸到此。

三人沿着湖边一直走,期间还看到几位公子在湖边石头上坐着说话。周二小姐对林月姚解释道:“这些男客是我祖父请的得一些相熟的老爷子,只是很多都带着后辈,或者要好的友人。”

林月姚点头,那今日宴会的人可就真不少了,正想着,就看到了从一座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熟人。

不,是一前一后两个熟人。

这两人正是严老爷子和严玦,此时严家爷孙正好也看到了林月姚,严家老爷子手一摆止住了小厮的引路,对林月姚笑道:“和小姑娘雅园一别,没想到今日再次相见,和你那一局棋可让老头子念念不忘至今啊。”

严玦在老爷子身后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没想到祖父口中夸赞不已的小姑娘竟然是她。

这还真是巧啊!随后脸上堆起来温润如玉的笑,远远地对着三个姑娘见礼。

林月姚没想到这老爷子会停下来和她说话,只能上去见礼,周二小姐和孙二小姐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严老爷子稍微弯了一下腰,虚抬一下手道:“小姑家不用多礼,起来起来。”

林月姚起身道:“蒙您老惦记着,上一次留下残局就离开,实在抱歉,下次有机会一定补上。”

“别下一次了,就今日吧,咱们就在这再来一局?”严老爷乐眉开眼笑。

严玦无奈小声提醒道:“爷爷,咱们还在侯府做客呢。”

“客随主便,难道到了他周老头子的侯府,还不让我下棋了?”严老爷子眉头一竖,棋瘾来了谁也拉不住。

第七十二章 泼茶

“行。”严玦一笑,答道:“我这不是照例提醒您,免得回去了我爹怪我没拉住您。”

又小声在严老爷子耳边道:“人家小姑家还等着看戏呢。”

严老爷子听了,失望了一瞬,还想再争取一下,就听一个声音高声喊道:“严大人呐!”随着声音,一个老人已经大步朝这边来了。

严老爷子只能对林月姚道:“那咱们就改日约时间再来,到时可不许推脱。”

见林月姚应下了,才朝着来人的方向而去,口中道:“可别叫什么严大人了,我如今只是一个小教书先生。”

严玦没跟上去,对着林月姚一礼道:“我祖父有些痴迷棋道,有时候会不管不顾,还请见谅。”

“严公子不必道歉,严老爱好分明,为人率直,并无为难之举。”林月姚还礼道。

纵然对林月姚有话想说,此时也不是说的时候,严玦望了林月姚一眼,随后对三人一笑,也告辞跟上了前面与人交谈的严老爷子。

瞧着严玦潇洒离去的身影,孙二小姐拉着周二小姐问道:“这人是谁?”

周二小姐摇头道:“不知道,那位老爷子应该是我祖父认识的人。”

“这两位分别是都察院严御史府的父亲和公子”林月姚简单介绍了一下严老爷子和严玦的身份,戏台子那边的小鼓正好敲响了。

周二小姐一手一个拉着两人道:“快快,开始了!”

三人快步往戏台子那边赶去,戏台下摆满了桌椅,上面放着茶果点心,男客女眷分席而坐,中间挡着一溜儿花鸟屏风,此时戏已经咿咿呀呀开了唱。

林月姚三人在女眷后面随便找了一个空桌坐下,打眼一看,第一排中间坐着诚意侯老夫人和长公主,还有其余的各位夫人,林大夫人也在其中,林雨灵此时乖乖地坐在大夫人身后的位子上,吃着盘子里的点心。

边上江七小姐与挨着一位小姐有说有笑,江九小姐则在旁边坐直身子看戏。

林月姚收回视线看向戏台,只见一白鼻子扮相的丑角唱到:“我也算地方小神圣,哪里受过一炷香,好赖屋子我住不得,买回家就把我贴门上,清晨起来就把我叫,劈脸给了我三巴掌,过了十六半个月,小孩子撕破我的花衣裳……”

不知道是什么戏曲,却唱词浅白,幽默逗笑,林月姚不由也听得入神。

那边孙二小姐小声问周二小姐:“这就是刚才说的新戏吗?”

周二小姐看着戏台子上,摇头答道:“不是,新戏我之前忍不住打听过,似乎讲的是仙女下凡的故事。”

林月姚听了恍然,最近皇帝因上次她在皇宫造出的异象,变得神神叨叨,频繁招和尚道士进宫,所谓“上有喜好,下必趋之”,下边的人也开始跟风,今天这寺明天那观,天天拜,弄得寺庙道观个个烟火旺盛。

如今看来连戏曲也受了影响,开始迎合这股风气,唱一些神仙故事的曲子。

林月姚皱眉,涉及鬼神之说的事最容易出是非,这可不是好现象,当初吓唬皇帝未想那么多,但如今事态发展更不是她能管不了的,只能希望今后不要因为此事波及无辜百姓。

正想着,就感觉有小丫鬟在给自己上茶,林月姚也没在意继续看着戏,却不料那白底青花的茶杯,似乎在丫鬟手中滑了一下朝她肩膀飞了过来,林月姚敏捷地起身躲过,却因为空间有限不能再退,那茶杯“咣当”一声摔在凳子上,温水飞溅,正好泼了她一裙角。

那丫鬟不待人出声,就忙跪地求饶。

周二小姐这个诚意侯府的主人对丫鬟严声问道:“你怎么做事的?”

那丫鬟连忙又伏地呼饶。

众人都往这边看过来,有人问:“怎么回事?”

林月姚没想到这么老套的桥段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也想看看是谁的手笔,开口笑道:“无事,小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而已。”

周二小姐歉意道:“都是府上的丫头笨手笨脚,这裙子也打湿了,不如我带月姚姑姑去我那里换一件?”

“不用那么麻烦,我丫鬟带有替换的,麻烦周二小姐叫人去取来。”说完,林月姚看着地上小丫鬟道:“就让她带我去洗漱的房间就好,一点小事不必劳师动众。”

那丫鬟诧异的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看林月姚正在看着她,又忙慌乱地底下了头。

周二小姐看林月姚这样说,也咽下了要亲自带人的话,对还在地上跪着的丫鬟道:“还不快起来带客人去,小心伺候别再犯错了,不然,侯府也用不起这么粗手粗脚的丫鬟。”

连吩咐带警告的话,让那丫鬟害怕的一抖,忙道:“是!婢子再也不敢了。”说完忙起来给林月姚带路。

离开戏台子,丫鬟带着她往山丘方向走,林月姚打眼看去,只见树木苍翠掩映间只能看见一片屋角,收回视线再打量这丫鬟,只见她缩着肩膀,神情紧张,不由猜想何人能让她如此。

第七十三章 顾大

能使唤得动侯府丫鬟的,身份一定不低,长公主可以排除,她如果相见自己凭她的身份可以直接派人来唤,不必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法。

随后她神色一动,与自己有纠葛的也就那么几个,稍微一想今个儿能来侯府的,便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就算大概猜到是谁,这一趟也是免不了要去的,既然对方有心找茬,在请不到人之下,对方肯定不会罢休,只会另想办法,到时候或许才是防不胜防,还不如现在去解决了,就算解决不了,那人也会安生一阵子。

至于自己会不会吃亏?

林月姚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没有理会丫鬟给自己带去的洗漱房间,她直接推开了边上的另一间房门,门边有一人在屋内趴着偷看,不设防林月姚有此举动,被门“咣当”一声拍到了脸上,顿时捂着脸惨叫了一声。

林月姚没理会他,看着屋内在桌子前看着书的顾大公子,开口笑道:“顾大公子好久不见。”

顾大公子脸露意外,这发展和他想的不一样,不过随后冷笑道:“既然知道是我,还敢来,你胆子不小啊?”

“我胆子大不大,顾公子不是见识过吗?”林月姚不在意他的冷笑,疑惑的问道:“顾大公子请人的方法如此的幼稚,就不怕我识破了不来吗?”

顾大公子把手中写着《幻梦九霄游记》的书扔到桌子上,话语中带着威胁道:“这次不来,爷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来。”

他起身,来到林月姚身边,看着她,眼中沉沉道:“上一次在雅园被你的话糊弄了,你对爷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有何目的?”不待林月姚回答,又道:“你可知道,如果我把你的话去宫里告诉皇上,你们林家的脑袋恐怕都要移移位置,你就不怕吗?”

林月姚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茬,毕竟上次也只是暂时糊弄顾大公子,只要不是傻子,回家想想就能想通。

走到至顾大公子刚才所坐的位置坐下,不在意地道:“我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目的?你想太多了。”

这下位置倒换,看着林月姚悠哉悠哉的坐下,仿佛他才是被人问话的那一个,顾大公子不由憋闷,他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不怕、不急,仿佛自己根本就不能拿她怎样。

此时林月姚拿起他刚放下的那本游记,边看边小声道:“就算你告诉皇帝,到时候我也不认。你可以试试,看是皇帝相信你的话,认为我一个刚从乡下来的小姑娘居心否测,大逆不道,还是更怀疑你长公主府知道些什么,所以有意试探,再或者趁机清除林钦差这个异己呢?”

这些话倒是吓不到顾大公子,他本就没打算告诉皇帝。

只是顾大公子听了,走进林月姚疑惑地看着她道:“你两次明里暗里告诉我皇上有秘密,到底什么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月姚心想:我那知道他有什么秘密啊,只不过随口胡诌骗你的而已。

边想边抬起头,对着顾大公子茫然道:“我有说皇上有秘密吗?你肯定听错了,皇上九五至尊,我就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小民女,哪能知道这些。”

顾大公子一听,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震的杯壶“咣当”响,竖目怒道:“你耍我?你可知道耍我的下场?”

“我确实不知道皇帝有什么秘密,难道顾公子知道?”林月姚做诧异提醒他。

不说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是一点儿也不能承认的,这房间里的人可都是这顾大公子的人,他们会替主子着想,却不会管她这个外人的死活,如果到时候满京城都知道林大人的妹妹知道皇上的一个秘密,那可就事大了。

顾大公子被这话问的哑住了,虽然这房间里都是他的人,他也不敢说知道皇帝的秘密。

随后意识到,可能又被这女子耍了,对外怒喊道:“来人!”

一嗓子喊出来四个侍卫从门外进来,身上还带着挎刀进了门齐刷刷的行礼站直了身子听吩咐。

“把她给我抓去扔外面的池子里!”顾大公子指着林月姚吩咐。

林月姚正感叹,这地位不同,待遇就不同,别人都不能带伺候的,这顾大公子却可以带全。

就听到这么一句吩咐,忙打断道:“等等!顾大公子,这可是在诚意侯府,并非长公主府,做事还请三思而后行。”

“爷做事不用你提醒,再说,就算爷教训了你,诚意侯府还能为了你这个不相关的人和我翻脸不成?”顾大公子不以为意道。

“那可不一定!”林月姚道,说着拿出一块玉,给顾大公子看道:“顾公子可曾认识这个诚意侯府人人都有的玉佩吗?”

“什么玉佩?小爷我管它呢,别又想糊弄我!”顾大公子不耐烦道。

林月姚看他说完又想吩咐护卫,就摇头叹息道:“真替长公主感到悲哀。”

她站起身接着道:“我刚才远远的看见长公主,她站在人群里,高髻昂首,一身气派尊贵非常,面上带着微笑与众位夫人寒暄,后面一众贵女未有不仰望之。可惜……”

林月姚说道这里,用遗憾的目光打量着顾大公子,围着他走了两步才像看够了似的道:“却有这样一个直白冲动,傲慢暴躁的儿子,抹杀了她为公主府付出的所有努力,让人每每提及都遗憾摇头,直呼不会教养儿子。”

“够了!你闭嘴!”顾大公子暴喝。

林月姚觉得说的差不多了,就停了话,免得刺激过头了,反而起了反效果。只是刚才顾大公子的那一嗓子,不知道有没有引人来,如果被人发现她与顾大公子同处一室,也是一桩大麻烦。

顾大公子死死地盯着林月姚,沉声问:“你是真的不怕我?”

“你有什么好怕的?除了你娘,你还有什么?人要有敬才有怕,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敬佩的吗?”林月姚淡淡道。

第七十四章 听见

她觉得,对付顾大公子恰到好处地用言语打击,比好言好语更有用。

顾大公子忍着怒气看着她,最后咬牙恶狠狠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咱们再算总账!”

林月姚笑而不语,这一二都糊弄过了,第三次,那就到时候再说罢!

这人,只要不是坏到无所顾忌,或者是傻的听不懂别人说的话,总能想到办法应付过去的。

回想当初能去给林天羽出口气,也是因为有些把握让那顾大公子暂时不追究此事,却未多想过后续的麻烦,但就算仔细想过,她可能也要去做。

只是长公主如今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但却未有任何动作,难道是觉得出手干涉会丢儿子的面子吗?毕竟作为长公主府的大公子,连一个小女孩儿也处理不了,传出去也不好看。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长公主的阅历和见识,不是顾大公子能比得,还有身份的天然优势,如果真的要和自己计较,最后也是有可能吃亏的。

待林月姚告辞出去,顾大公子在椅子上坐下,靠在椅背上沉默良久,才坐直身体,冷嗤了一声,问屋内几人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傻子白痴?”

几个护卫都肃立摇头,随从忙放下揉鼻子的手,过来躬身笑着道:“爷,那林家姑娘才是十几岁的小丫头,您别把她说的当真了,您好着呢,小的就觉得爷是最聪明的,最睿智的,最天下无双……”

顾大公子看着他脸上未擦干净的鼻血,扭开头,嫌弃道:“我果然是个傻的。”说罢站起来就走出了屋子。

林月姚出了顾大公子所在的房间,裙子被茶水溅湿的地方已经干了,不过她还是进了之前丫鬟给她带去换衣的屋子,屋子里侯着两个侯府的丫鬟,还有被侯府下人唤来的春香。

看到林月姚,春香忙迎上来道:“小姐,裙子我已经带来了,您快换上吧。”

林月姚点点头,既然是来换裙子的,那就换上吧,免得要被有人人怀疑。

去了里间换了裙子,又到外间净了手,春香拿着换下来的裙子离开后,林月姚才晃晃悠悠往戏台子那边走。

诚意侯府的花园,一半似乎是南边雅致灵秀的风格,另一半却是北方园林的严谨大气,却也互不干扰。

顺着来时的路,在弯弯绕绕的林木中穿梭而过,等回到戏棚子,台子上已经换成了细眉腮红的旦角,随着咚咚锵锵的乐声甩着长袖,声音凄然哀怨,咿咿呀呀地唱着。

台子下的女眷有的全神贯注听戏,有的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打眼一看,却比之前少了一些人,其中就有林雨灵和江家姐妹,还有周二小姐。

再看孙二小姐身边已经坐了几个不认识的闺秀,林月姚就自己找了个后面偏僻无人的角落坐了,大概因位置挨着男客那边,透过密集的鼓乐和戏子的唱腔,还能隐约听到隔壁远远近近的说话声。

林月姚也没在意,这时毛球跳到她膝上,在上面滚来滚去,她看此处还算隐蔽,就任由它玩闹,伸手在桌子上的瓷碟里捏了几颗瓜子,边嗑边看向戏台。

等刚看出一点儿味道,就得听隔壁有一些清晰得声音传来:“老哥来来,咱坐这里。”一个老者的声音道。

“这是请的哪个戏班子啊,坐在这里可就听不清了,老咯,耳朵不行了。”那被称呼为老哥的老者笑着道。

“那……要不老哥去坐前面?”老者道。

“算了,去了前面就没时间看戏了。来来,老弟坐,咱们说说话就成,就不去前面凑热闹了。”那老哥道。

“成,老哥你坐。这戏呀,请的好像是有名的和喜班,唱的是“小神拜寿”,以前似乎没听过。”老者道。

“又是神啊,仙啊,最近满京城都是这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那老哥有些无奈道。

林月姚本是不在意他们的谈话,只是无意中听到了神仙,因这股风潮说来是她引起的,就留了耳朵听。

“不止呢,老哥听说了吗?皇上要准备修建一座宫殿,已经吩咐人着手开始画图纸了,听说匾额已经起好了,就叫登仙神宫。”老者压低了声音道。

如果不是林月姚耳力比正常人灵敏,就听不到了,她把身体向男客那边倾斜了些。

“你在哪儿得到的消息?我只听说,全真派的道士进了宫,就没再无消息了,有人说……”

后面的话声音极轻,林月姚听不见,不由皱眉。

第七十五章 上山

“还有这事?咳,咳咳……”老者说着突然一阵咳。

那老哥出声关心得问道:“可还行?可要叫太医?”

老者又咳了几声,才气息粗重地道:“不用,老毛病了,治不好了。”

“哎呀,两位老弟,你们怎么躲在这儿呢?走走走,去前面坐去!前面热闹啊。”又一陌生老者的声音说道。

接下来三人是一阵寒暄,继而又沉寂下来,良久没有听到两个老者的声音。

林月姚坐在这边继续嗑着瓜子,心中却不甚平静得在想着两个老者的话,越想越感觉自己是作了大孽了。

去皇宫里装了一次神,弄了一次鬼,就把皇帝给刺激得成了神经病,不知道着了哪方的魔,异想天开地打算求仙问道得长生了。

怪不得天天请和尚道士入宫呢,她本来猜想着,是皇帝因着她那一次吓破了胆,才请了和尚道士,念念佛经谈谈心,对神仙之事多做了解,以图安皇帝的心呐,谁知却是另有缘由。

当然,他是皇帝,天老大他老二,想想也是应该,没碍着谁,但是,如果要将求仙之事付之于行动,付出的财力物力是不可想象的,于朝堂,于百姓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更不用说,自此民间僧道必将兴起,到时候,不知又将是怎样一番乌烟瘴气之景。

然而事已至此,目前也不再是她这个小小内宅女眷能管得了得,只是心里确实有一些不痛快,总感觉是她把全大荣的百姓给坑了。

这事情的发展,实在是没有预料到,倘若能早得知结果,她当初绝对会换个法子。

因着此事,却也让她决定,以后最好少接触皇帝,免得她控制不住自己,再做了什么事情惹了皇帝抽风,导致劳民伤财民不聊生,作为一个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小女子,她实在是承担不起。

戏台子上一曲戏已经完毕,班主带着所有角色到戏台子上与众人跪地行礼,诚意侯老夫人说了一声“赏”,边上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盖着红绒布的托盘上去递给了班主,班主忙接过,又磕了个头,忙又带着班子里的众人下去准备下一曲戏。

接下来并不是新戏,而是有名的《琵琶记》,看过各种各样的电影电视,对这些提不起多少兴趣。林月姚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戏台,就见几个小姐都起了身,与前排的夫人打了招呼就相继离开了。

余光一瞥,就见孙家二小姐和身边的几个小姐也起了身,本以为也要同样直接离开,谁知孙二小姐向林月姚这边走来,笑道:“我们要到外面走走,林小姐也一起去吧?”

孙二小姐身后的几个小姐虽然不知道林月姚是谁,却见孙二小姐出言邀请,也附和道:“是啊,也一起吧,反正这戏也看了几十遍了,没什么意思。”

虽然也不想动,但在这么多小姐面前,林月姚也不好拒绝孙二小姐,只能含笑着答应了。

几人出了戏棚子,孙二小姐拉着一个丫鬟问道:“可知道你家二小姐往那去了?”

那丫鬟恭敬答道:“跟着几位小姐上了山上的望月亭。”丫鬟嘴中的山,便是那个比较高的土丘。

孙二小姐对几人道:“那咱们也去看看吧。”

几个小姐忙应好。

人一般都都喜欢登高,除了她们几个,前面还有几个公子说说笑笑地踩上了通往山上蜿蜒的石板路。

林月姚想,那上面一定很热闹,便也跟在众人身后走着,听一人感叹道:“诚意侯府的花园可真大啊!”

诚意侯府是初代侯爷当初第一个进城抢到的,听说这府是前朝的一个外戚的府邸,还是奉旨扩建的花园,至于为什么就不知道了。

石板路两旁植物密集,生长着不知名的灌木,几人上了石阶路到了半山腰,左边入目的却是一面梅花喜鹊送春屏风,挡住了左边的视线,不过众人隐约能听到男子说话声,应该有公子坐在那边,几位小姐也没好意思去探头看。

继续向上走,望月亭就在山上最高处,是两个小亭相连,另一边还坐落着几间白墙瓦房,旁边种着一片挺拔的翠竹。

此时亭子里坐着几个人,公子坐在一边亭子,小姐坐在另一边,但还有一群人却围在了亭子旁边的一长排山壁边上,而且声音还乱哄哄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只不过不懂的人似乎不止林月姚,只听有个小姐奇声问:“他们围在那儿是做什么的?”

有人答道:“你第一次来呀?这是诚意侯府有名的留墨壁,只有书法特别好的人,才能在石壁上留笔,供众人瞻仰,如果有特别好的字,还会被人刻下来留存,上面已经留了前朝一些有名的大家墨宝,不过这里的是刻印的,真迹被收起来存放了。”

“啊?这怎么会放在诚意侯府?那别人若想来看,不是不方便吗?”这小姐问道。

回答她的那位小姐撇嘴答道:“这是这宅子上一代的主人留下的,就归了诚意侯府。所以每年春试完毕,诚意伯府就会大开花园之门,供文人游园一日,还会摆出珍藏的十二块字壁供人观赏。”

看来第一代诚意侯真是个人精,林月姚感叹。

说着话,几人就到了石壁前,听到里面有一男声道:“史才子,今日既然来到这儿,不如也在这字壁前留下墨宝?”

“算了,拙字丑陋,还是不献丑了,听说叶公子一手字几次得奉雍先生夸赞,不如叶公子来?”史公子道。

“我说,你两到底写不写?不写就走,别占着地儿,挡着爷的视线了!”一个慵懒嚣张的声音道。

林月姚一看,眼皮一跳,此人正是顾大公子,林月姚正想后退,就见对面人群里走过来一个姑娘,正是她们要找的周二小姐。

周二小姐上来就高兴得对孙二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道:“你们也来了,我还说吩咐人去叫你们呢。还有月姚姑姑呢?怎么她没来吗?”她往孙二小姐身后张望着问道。

第七十六章 字壁

林月姚只得收回即将再次后退的脚,上前笑道:“欣赏如此瑰丽多姿的园子,怎能少的了我。”

她们这边说着,那边也没停,在场的公子小姐,也都是一些世家贵族的小辈,岂能受他恶言驱赶而能忍气吞声的?

两人面上僵硬了一瞬,当看清出声的是谁之后,那叶公子面上笑着,语气里却带着讥讽道:“原来是顾大公子啊。”又对史公子道:“既然顾大公子想来提笔留贵作,咱们理当相让。”

史公子跟着点头,两人退到一边,对着顾大公子伸手做请状,齐声道:“请吧!顾大公子。”

看到这情况,旁边围观中有些人也开始起哄喊着:“顾大公子的墨宝,咱们可得瞻仰瞻仰。”

“可不是吗?那可得看看。”

“顾大公子,请啊!”

顾大公子见这情况脸都黑了,冷声道:“管你们……”屁事还没出口,忽然看到了林月姚,眼神一闪,继而不屑道:“不就个字吗?就你们那蚯蚓爬一样的字,连那个姑娘也比不过,还用得着言语相激与我?”

说着手向林月姚那儿一指。众人随着他手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一群小姐,也不知顾大公子指的是哪一个。

林月姚身边的几个小姐看这情况,对自己所写得字自信的,抬头挺胸地站着,心中有些暗喜,毕竟自己不好意思主动站出去,被别人邀请那就不一样了。

对自己的字不自信的小姐却往后不自觉缩了缩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渺小一些。

林月姚看这情况有些无奈,没想到顾大公子还有这雅兴,竟然也来到了这里凑热闹,还趁机报复自己,只是这法子,有些伤她一千自损八百,毕竟她出丑了,他顾大公子也就跟着丢人。

大概是之前被她给刺激狠了,如今已经顾不得自己那一份脸面了,只想看她出丑吧。

心中想着,林月姚面上无表情,站在原地不语。

叶公子不确定顾大公子所说的姑娘是谁,脸上保持着风度,依然笑着道:“不知顾大公子说的是哪位小姐?我等如今竟然还未听说有这样的女子,今天可要见识见识其才气,是不是真能比得上海大小姐。”

他说的海大小姐是海阁老的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经以诗词把一个书生说得哑口无言,也是京城多数公子倾慕的对象。只是常年以面纱遮面,未曾有人见其真容,但就一双眼睛来看,就是极美的。

曾经有人用“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来形容她。

“海才女算什么?被你这么一说,等下她如果字写的不好,一定是不想出风头。你们可不要怪我!”顾大公子说完,眼中带着恶趣味的笑,对着林月姚道:“林小姐,既然众人都想见识见识,你就出来吧!”

林月姚心中暗骂,原来这顾大公子也不傻,人家也不想自损那八百,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写好写不好,都要得罪海大小姐了,弄不好还有她的一众倾慕者。

周二小姐惊讶的看了林月姚一眼,见她脸色平淡,且并未有要站出来的意思,就转头对两位公子和顾大公子道:“几位公子想写自可以去写,没必要牵扯我们姑娘家。”

“周二小姐这说的可就不对了!”此时人群后面一人出声道。

林月姚觉得声音耳熟,就朝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只见正是之前找过自己麻烦的田五小姐,她身后站着林雨灵和江家姐妹,还有几个陌生的闺秀。这田五小姐和林雨灵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又和好了。

而且这一次一次来跟自己过不去,难道还有什么缘由不成?不会是真为了永兴郡王吧?也不是没可能,那永兴郡王长相虽然不如其哥哥安王,但在这一众公子里那也是很出众的,再加上王族子弟的气势,能俘虏小姑娘的心也正常。林月姚暗想。

那边田五小姐走进人群,一脸笑地继续道:“谁说这“留墨壁”只能公子们留笔,如果林小姐的字真的能胜过在此的所以公子,不是也为我们这些姑娘们长脸了吗?所以啊,林小姐请吧!可别让我们大家失望才好呀。”

田五小姐说完内心冷哼一声,不就一个乡下的野丫头,能有多厉害,她就不信这林月姚能胜过这些公子们。

旁边还有几人附和田五小姐的话:“是啊,林小姐快上去吧。”

“对啊,既然能比得过海大小姐,那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开开眼。”说完还嘻嘻笑着。

周围有人也跟着笑,似乎笑林月姚的不自量力,这些人仿佛都不记得这话是顾大公子一人之说,并不是出自林月姚之口。

周二小姐气的跳脚,林月姚救了她的弟弟妹妹,是诚意侯府的恩人,她内心是非常感激的,怎能看着她被这些人欺负而无动于衷,正想出口相怼,就被边上的林月姚伸手给拉住了。

林月姚未发一言,抬步走到石壁面前,这说是石壁,其实就是一块较厚的石板,镶嵌在山壁上,可以方便取下挪走。

“笔!”林月姚对着边上伸手,边上侯府安排在这里伺候笔墨的下人,忙递上一只上好的狼毫笔,又端上墨。

周围的人都寂静一片,没想到林月姚真敢去写,连顾大公子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林月姚却不管众人的心思,沾好墨汁提笔便写。

众人只觉那只握笔的素手微微一转,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狼毫上的墨汁如有生命一般,在石壁上蔓延飞舞出一行一行字体,每个字有筋有骨,有魂有灵,浑然一体。

林月姚写道:“君子与义,小人与利。与义日兴,与利日废。君子尚德,小人尚力。尚德树恩,尚力树敌。君子作福,小人作威。作福福至,作威祸随。……”

更令众人惊讶的是,她的每一句的书法风格都不同,有端庄大气、有清健遒劲,有圆润清秀,更有硬受挺拔与柔美清丽。却每个风格都有大家之风。

第七十七章 风头

周围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端正严谨,又不失飘逸娟秀,真是好字啊!”

“笔力挺拔,笔法精妙。华兄你可曾识得第三句是何种字体?”

“前所未见啊!笔迹如此瘦劲,却有削铁断金之势,又不失清逸优美。”

“那第三句的字如此弱不禁风之态,如病入膏肓之人,也值得你们如此夸赞?我看两位公子也是浪得虚名罢了。”一人满脸的不赞同道。

两人看了这人一眼,却未理会这人,继续看向石壁,一人吟道:“君子思兴,小人思坏。思兴召祥,思坏召怪。”

那人听了脸都黑了。

黑脸的不止这人,还有田五小姐,她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她刚才虽然话说的好听,但是话语中针锋相对,言语相逼的意思,在场的世家子弟那个听不出来?如今真是脸面都丢这儿了。冷冷看了林月姚一眼,扭头就走了。

弄得未看透情况的林雨灵又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怎么就走了呢?虽然不明白,但是看着林月姚出风头,她心里就更讨厌这人了,林府最瞩目的应该是她林雨灵才对,因此也恨恨的看了林月姚一眼跟着田五小姐走了。

剩下江家两位小姐,江九小姐见江七小姐看向她有些询问的意味,似乎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就淡淡道:“七姐要是想跟就去吧,反正我想看林姑姑写字,写真是好啊,就算三叔叔也是远远不及。”

林月姚一首邵雍的《君子吟》已经写了四种不同的书法,最后剩下几句,她用的是自己用惯的行楷。

毕竟已经出手了,既然这字好不得,也坏不得,那就尽力出一次大风头,起码就算得罪人,自己也凭实力站得住脚。

最后一笔落下,林月姚把笔还给捧墨的下人,趁着众人只顾看石壁,打算开溜。经过周二小姐身边时,在众人议论声中小声说道:“我就先走了。”

周二小姐看着石壁,并未转身,稍微一歪头,也小声道:“你写的太好了,我要留在这里帮你看看,看那些刚才起哄的人失望的嘴脸。”

林月姚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就抬步下了山。

她走了一段山路,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就扭头看了那人一眼,随后无视之,又转过头继续走。

顾大公子刚才看到林月姚的字,他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已,这个姑娘一直给他一种无所不能的强大感觉,好像写字厉害也是理所当然。

不管她写字好坏,自己总算是算计她成功了,也算扳回一局,心中还有一些洋洋得意,这感觉比在雅园赢钱可开心多了。见林月姚偷偷溜走,正准备跟上来讽刺几句,就被林月姚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

他摸了摸后脑勺,人生第一次感觉有些心虚,这种情绪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从何而来。

但随即就被他抛到脑后,快步追上去,冷哼道:“怎么样?说爷我直白冲动?你还不照样被爷我算计?”

林月姚不理他,继续走。

顾大公子不耐烦道:“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你每次不是很能说吗?”

林月姚自顾自走路。

顾大公子看她不说话,只觉得无趣,最后转头走了。

林月姚绷着的脸缓和了下来,被他算计一次也好,让他赢一次找回面子,下次估计就不会找自己麻烦了。

之所以不理他,仅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只是这次出了一次大风头,以后可能日子就没有之前平静了。

林月姚在花园中走着,只觉得这时间过的可真慢,短短半日,事情一波又一波,没有个清闲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宴。

如果不是林大夫人也在侯府,她就向主人家告辞走了,毕竟招摇过后,及时退场才是最好的选择。

又回到戏台子,已经人去台空,一个小丫鬟上来主动道:“现在到了用宴时间了,夫人小姐们都去了,小姐可要去?”

林月姚看看挂着的太阳,已经偏正,确实到了用饭时间,就让丫鬟带路。

丫鬟带着她顺着来时的路出了花园,带到左边的一个院子里,就看到一簇芭蕉,有两位夫人正在边上小声说话。

林月姚被丫鬟带进了正屋,里面空间挺大,放了四张长长的桌子。

每张桌子两边各六张和两头各一张海棠雕花椅,食物每人面前每样摆放一份。

几位夫人坐在一桌,诚意侯老夫人和长公主并不在此处,只有世子夫人和侯府三夫人在招待众位夫人。

林大夫人也坐在众位夫人之中,她在林月姚进门时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和边上的一位夫人低声说话去了。

林月姚找了一张人少的桌子,寻个空位坐下,就有丫鬟轻手轻脚端上来菜碟和点心米饭,一共七八个小碟子,荤素皆有。

这样用饭没有宴席的热闹,显得有些冷清,大概和人不齐有关吧。

第七十八章 不信

林月姚细这边嚼慢咽地吃着饭,那边花园的小山上,却人越聚集越多,一种成熟的新字体出现,是让人惊讶的,如果几种一起出现,那将足以在文人界掀起一股浪潮。

文人们没有不在乎字的,不然也不会到处收集可以供自己临摹的字帖了,如今却有六种堪比大家的字摆在自己面前,恨不得把这石板搬回自己家中细细观看临摹。

但之前亲眼看到林月姚写字的一部分人,却也有些人面露不屑,但看着石壁前的三个老人,张张嘴也没敢出言嘲讽。

此时不但只有小辈,也有一些老爷子闻讯被小厮搀扶着到了小山顶,当看到字时全都良久不语,最后一人大呼一声:“好字!这真是好字!”

“确实全是难得一遇的好字。”这人长出一口气道。

“是啊,不但写的好,这书法才是最难得的,还一次多种。”

“只是,不知这是何人所留?”一位摸着花白的长须问道。

旁边站立的年轻人里一位公子走出两步,回道:“是一位小姐,听顾大公子说是姓林。”

姓林的一位小姐?……那他们可就不太清楚了。

几位老爷子虽然不认识姓林的女眷,但是却听出来似乎是一个小姑娘,不由有些不相信,观这字,不管笔力和神态,都绝对不会是一个小姑娘能写的出来的,就算是他们这练了一辈子的,也是不及啊。

一人不由摇头,对回话的公子道:“这字绝不像是一个小姑娘的字!你们不要糊弄我们几个老头子。”

正说着,诚意侯被小厮扶着也爬了上来,喘着气呵呵笑着道:“怎么,到了用宴时间了,你们还聚集在这里?让我瞅瞅,是不是谁又留了不得了的墨宝了。”

看到诚意侯,挡着道的公子小姐纷纷让开。

诚意侯从众人让出的一条道向几个老爷子走了过去。

“哟,你可来晚了,早一点儿,你还能偷偷藏起来,如今这可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啦。”

“听刑元兄这话,难道是堪比几位大家之作?”诚意侯意外道。

“呵呵,还是你自己来看吧。”

此时诚意侯已经站在了熟悉的石壁面前,看着多出来的一首《君子吟》不由得看入了神。

众人也不敢打扰,只有一个老爷子,大笑着开口问诚意侯道:“怎么样,周棠兄?”

诚意侯一把抓住这个老爷子的手,另一手指着石壁,激动道:“这是何人所写?”

被抓着的老者摇头道:“说是林侍郎府上的一个小女娃。”

“不可能,这绝不是一个小女娃的字!这是开创啊!新的字体,新的写法,就算人一辈子几十年的努力和巧思钻研,一般人也是做不到。不然历史也有几千年了,能人不是没有,为何我们的字体依旧只有几种?”诚意侯斩钉截铁地道。

“我们也是如此想。”那被诚意侯称呼为刑元兄的老者点头附和。

诚意侯转头问在这里伺候的仆人:“你们可曾知道?”

见侯爷询问,离最近的那仆人忙躬身答道:“是今天参加宴会的小姐,至于是谁小的也不知。”

“那就去……”

“祖父!”诚意侯正想吩咐人去打听,就被孙女一声唤给打断了,不由看向她。

“祖父”周二小姐笑着跑过来,笑嘻嘻地又叫了一声。诚意侯点点头,见打断自己话的是自己的孙女,就道:“怎么还不带着人去用饭?”

“马上,马上就去,就是来跟您说一声。”说完凑近诚意侯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在诚意侯愕然的表情中,和几位老爷子乖巧的见了礼,然后告辞,带着几个小姐下了小山。

诚意侯愕然了一瞬,脸色立马恢复了正常,只是不再提找人的事,仅吩咐下人保护好石壁,就请几个老朋友下山用宴。

几个老爷子都有些不解,如今不是应该快点找出在石壁上写字的人吗?怎地这老兄反而不着急了呢?虽然心中存疑,但是也都是人精,知道大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各个无事人似的下了小山。

留下一众小辈,互相看看,而后一些人嚷嚷着让下人拿纸笔来。诚意侯府可不是自己家后院,不能随时进来,还是先把字临摹下来再说。

几位老爷子见诚意侯下了山也不说话,不由站住脚步,问道:“我说周堂兄,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们写字的是何人了啊?”

“可不是,这人是谁啊,让你这么藏着掖着?”

诚意侯站住脚,看了看正中的太阳,指了一下前面的亭子道:“你们别急,咱们到亭子里坐下再说。”

几人这才抬步,到了一座六角亭中,诚意侯吩咐跟着的下人去备一些茶,这才面色复杂地道:“刚才,二丫头告诉我,这个写字的人确实是一位尚在闺阁的小姑娘。”

“不可能!那样的字怎么可能是出自一个小丫头之手?没有一定的臂力、腕力、和见识,根本就写不出来,也创造不出来那样的字。”一名老爷子激烈反对道。

“是啊,这可不是开玩笑,写这字的人,将来必定在文人中是领头先驱,你告诉别人,这是一个闺阁女子所写。谁会信啊?就算信了,让全文人的脸往哪放?”另一人也道。

“你们可曾有注意她写的那首诗?”诚意侯把手中的拐杖靠在红漆的亭柱上,说道。

几位老爷子一顿,他们只顾关注字了,未曾注意诗的内容。

“君子与义,小人与利。与义日兴,与利日废。君子尚德,小人尚力。尚德树恩,尚力树敌……”诚意侯把诗从头到尾念完,捋了捋胡子道:“这诗虽然浅白,但是所说的道理却是句句实实在在,让人不容置疑。几位觉得也像是一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所做吗?”

“这……这诗也不像一个小姑娘所做啊,像是一个老者的谆谆告诫。”一人道。

“我看,我们也别在这儿猜了,周棠兄知道什么就直说吧。”一老爷子干脆道。

诚意侯叹口气,就道:“前几日我那两个小孙子在慈恩寺差点儿被歹徒劫走,正好是这女孩儿救了两孩子,说来她也是我们侯府的恩人。所以我就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她的身份。”

第七十九章 见人

几个老爷子心中知道,像侯府这样的人家,两个小孙出了被劫的事,不管是劫人的,还是救人的,肯定都要打听清楚,就怕两厢是一伙的,只是做局来攀上侯府。

“说来这姑娘也可怜,几位可曾记得十几年前的忠诚伯林志堂?”

“他啊,记得,这人喜欢收集墨锭,记得有一次我得了一块前朝沛泉墨锭,他不知怎的听到了风声,非要向我买。”一人道。

“我也记得,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参加他那小闺女的百日礼。怎么,此事和他有关?”另一人也道。

诚意侯点头,说道:“正是他那小闺女。说来这孩子也可怜,林侍郎当年被起复之后,兄弟三家,一个不剩全来了京,只留下这孩子独自一个人在老家,当时也才三岁之幼龄。这一留,竟留了十多年无人管,被接进京城也才将近半月。”

看着几人都怔怔,诚意侯又道:“我不知她是怎样长大,经历了什么,却打听到在进京之日受到长嫂刁难,要她以下人之道进门,被她搬张椅子端坐门口,问询了林侍郎三个问题。”

“她问了什么问题?”一人忍不住问。

“她问林侍郎,她是以什么身份进林府,只是一个妹妹,还是即将被随便嫁人的妹妹,或者是随意被人羞辱的妹妹?直到林侍郎答应婚事要她自己做主,这才把绑着的奶娘交给了林侍郎。原来她还绑着恶奴进京的,这才是最有意思的。”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孩儿竟然有这样的心思。也许是人指点的呢?你确定她身边没人教她做这些?”一老爷子问。

“她身边除了恶奴奶娘,剩下的全是不到二八年华的小丫鬟。”诚意侯摇头道,他当时听了下人的回报,也是有过此怀疑的。

“那可真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一个小姑娘啊。”一老爷子感叹。

“是啊,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有这样的聪慧和历练,写出这样的诗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那字,实在是……”诚意侯顿了一下道:“我如今还不相信是个小女孩儿所写,这不是只有聪慧能做到的。”

“只怕说出去世人也是不信的,到时只怕这些字也要遭到有些人质疑和抨击。”一人附和道。

“是啊,为了这些好字,我想请各位帮个忙。”诚意侯诚恳地道。

“你是想……”

“我是想先把小姑娘的消息稍微压上一压,今日看到的人也不多,把人叫来交代一下,就算就有几个往外说,咱们再传出去几个虚假的消息一搅合,也就真假难辨了。”诚意侯道。

“你是想等世人接受了这些字了,再放出那姑娘的消息吗?”一老爷子问。

“是的,你们也知道,这些年轻的读书人都有些自视甚高,这些字如果因此遭到波折,就太可惜了。”诚意侯朝着山上一指,说道。

随后一笑,又道:“再加上这写作之人与我两幼孙有救命之恩,也不想让她受到太多怀疑和诋毁。”

“你思虑的也在理。只是,你不把那孩子叫来让咱们几个瞧瞧?趁着现在人正在府上。”一老者笑道。

“能创建几种新字体的人,那可一定要见见。快快叫人去请吧?”

面对几人的起哄,诚意侯无奈道:“行吧!不过这地方不合适,咱们还是把人叫到书房吧。”

“那就走吧,走走走。”

林月姚刚用完饭,就接到一名丫鬟的传话,虽然是早有预料,却还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会是去书房,本来猜想应该是在小山的,何况还是这么悄悄的传话。

她并不担心这是假消息,如果有人存心传假消息,也没必要打着诚意侯的身份。

林月姚跟着丫鬟往前院走,等到了前院诚意侯的书房,林月姚脸上也没什么变化,途中更是未问一句话,丫鬟不由偷偷看着她几眼,以往她也常给人带路,像这么一句话不问的倒是也少见,难道对侯爷的邀请,就没什么疑问吗?

林月姚站在门外,丫鬟进去通报出来,站在门边请她进去。一进门,林月姚就瞧见有一宽额白须的老者坐在主位,知道这人大概就是诚意侯,还有三个气度不凡的老人坐在边上,全部都齐齐看向她,便明白这些人的身份都不简单,就先对着诚意侯见了个礼。

本来依礼节,诚意侯应该帮自己介绍其余的老者,但不知怎的,诚意侯只笑看着她,并不说话。

旁边的老人也是如此。

林月姚便转身对着旁边的几位老人一起行了一礼,道:“见过各位世叔。”

“怎地不是世伯?”一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想,我爹他老人家如果在的话,大概也是喜欢当老大哥的吧。”林月姚缓慢的答道。

“哈哈!林志堂有你这样女儿,泉下如有知,怕是也要瞑目了。”一老者笑后叹道。

林月姚心想,那可不一定,毕竟人家亲生女儿已经死了,就算不介意自己接手这具亲闺女的身体,也不会感觉有多高兴吧。

“哎,看看,你们出的主意,想这法子,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嘛?”诚意侯笑着指责其他老爷子。

“你这话我们可不乐意听了啊,之前你可也是同意的,怎的就成我们的主意了?”一人嚷嚷道。

“行了,当着小姑娘的面,你们吵吵,也不怕被笑。”又一人道。

诚意侯此时站起身,对林月姚道:“这几位你怕是都不认识,我给你介绍。”他指着左手边的第一个老人道:“这位是王阁老。”

林老扶着椅子站起身,摆手道:“不要说什么阁老了,都致仕了,只是一个寻常老头儿罢了。林姑娘,那石壁上的字可真是你所写吗?”

其他三人也站起身,齐齐看着她,即便诚意侯已经告诉了他们,心里却依然是将信将疑,还想再确定一次。

林月姚点头道:“正是。”

第八十章 众老

如今京城正在被神神仙仙的弄得乌烟瘴气,她不能再用做梦和白胡子老爷爷糊弄,干脆答应是自己所创,只是感觉对不起这些文字真正的创作者,唯有在心里与这些书法大家说一声抱歉。

几个老人见她点头,有一人还是不死心道:“这几种前所未有的新写法,都是你自己创造的?那教你习字的先生是谁?”

林月姚是有请过先生的,当初也是掩人耳目之用,因为原身未学过字,她如果想习字,必须要找个理由,所以就请了一个先生。那人是个无儿无女将近六十的老秀才,谁知在林宅住了三年,就去世了。

林月姚顿了一下,因为真正教自己习字的是前世的爷爷,她不想改变这一点,虽然不能提爷爷,却也不能让别人占了,就道:“教我读书的先生当时已经年约六十,且患有一种双手抖擞症,并未教我写字,只教我识字,也只教了我一年。”

“这么说,没人教你怎么写字?临摹的字帖呢?这总有吧?”一老者瞪大眼睛,上前一步道。

林月姚点头道:“有,先生让去买字帖,我当时也不懂,就去书铺买了一大摞回去,开始随便找了几样按照上面临摹,后来便随自己心意写了,大概先生觉得女子学不学好也不重要,也没有再管。”

“原来如此啊!未经历条条框框的束缚,如树木枝丫般自由成长,所以才创造出了不一样的字体。你先生不管的好啊!”一人恍然道。

“那也要她自己在写字方面有极高的天赋啊!不知林姑娘几岁开始习字?”这老人感叹完,问道。

到了现在,终于有人意识到了最基本的问题没问。

学了几年的字?林月姚有了些微的愣怔,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但是她却不能如实回答,便道:“从七岁学起。”

“什么?姑娘如今也未到及笄之年吧?”几个老爷子那个不是写一辈子字的,得到这个消息怎能不惊讶。

见林月姚点头道:“离及笄尚有将近一年。”

一人更是瞪着眼睛追问道:“那从开始习字至今也只七年,七年啊,七年就能创造几种字体,就能写那么好的字,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月姚在心中叹口气,七年怎么可能,她还记得前世,十几岁的时候自以为自己的字写的不错,就在爷爷生日之时,写了字送给爷爷,谁知生日宴散后,被爷爷叫进书房很很数落了一顿,把她的字批评的一无是处。

她当时年轻气盛,也是个不服输的,后来拼了命的练习,基础虽然打下了,字却带着太多棱角,后来渐渐长大,懂事之后,性格沉淀下来,字才算磨砺的自成一格。

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只是面带浅笑,而不答话。

“这种事,必定是灵光一闪的玄妙感悟,和在写字上的无人能及的绝高天赋,让人家怎么答?”诚意侯对问话的老者道。

几人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不管林月姚是怎么创造的这些字,怎么七年就写的那么好的字,总之,字是出自她之手,这算是不争的事实。

几位老爷子就这样站在诚意侯的书房,七嘴八舌的又问了林月姚一些学习方法,决定回家给自己儿孙小辈也试试,就算不能像林月姚这样创造出几种书法,哪怕只有一种也行啊。

诚意侯看不下去了,对几人道:“好了,好了,你看你们怎么好意思问一个小姑娘这些问题的,被别人知道了,不惹人笑话?”

“无妨,我们虽然都一大把年纪了,论这字,还是不及林姑娘良多,常言道“有才不在年少”,没什么可丢人的。”李老道。

“好吧,你们这样说,那我也没意见,但咱是不是先坐下来再说?你们年轻点站着没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们站着我也得陪着,这有些吃不消啊。”诚意侯说着指指自己的腿。

“你看,他这人就是说话不痛快,什么叫我们年纪轻点?弄半天他这是想做老大哥呢?”一人指着诚意侯与李老道。

几人在互相挤兑中纷纷落座,诚意侯也没坐主位,而是坐在了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林月姚被他安排坐在他身边,另外的三人坐在了对面。

等林月姚坐下,诚意侯才道:“今天叫你来呢,是关于字的事想和你商量。之前听到写字之人是一个小姑娘,我们是纷纷都不相信,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后来还是听二丫头亲口说,我们才不得不信。”

林月姚点头,看着诚意侯做认真倾听状。

诚意侯接着道:“但如果贸然把姑娘的身份一起流传出去,此字必将因姑娘的身份受到不好的评价,甚至姑娘也要受到文人言语的诋毁,到时候岂不是毁了如此好的字?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以姑娘的聪慧,必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想和姑娘商量,想否晚上一些时日,再公开姑娘身份?”

林月姚是不在意这些的,她能突然把这些字写出来,是想到了悟和尚的话。

她既然对这个世界没归属感,大概也是这里对她来说一切都不熟悉,那就亲手把这个世界稍稍做一些改变,变得让自己熟悉一些,既能让自己看着顺眼,也算顺便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此时听了诚意侯的话,她想了想,也明白诚意侯的意思,干脆道:“任凭侯爷决定。”

“好!既然姑娘干脆,那我也在此保证,等此字被世人接受后,必定扬姑娘之名!”诚意侯一拍扶手,承诺道。

“扬不扬名无所谓,只要不是被蝇营狗苟之辈冒领,这些字能被人使用,是我唯一所愿。”林月姚道。

几位老爷子见她说道扬名也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得又是暗暗点头,这么小便心思沉稳,知进退。

李老点头的同时也有些可惜,可惜是一个女孩儿,如果是个男孩儿,这心性,教导教导必定在官场有一番作为。

第八十一章 回府

诚意侯关于字的事又和林月姚聊了一会,就有下人进来通报:“侯爷,刚有宴会那边的人来传话,说林侍郎府的四小姐不小心崴了脚,侍郎大夫人告别了老夫人正准备走呢。”

诚意侯转头看着林月姚,见林月姚已经起身,就道:“既然如此,那就快去吧。”

等林月姚出去了,一位老爷子指着门外道:“见咱们几个,真是一点都不怵,对答也清晰有条理,很难得啊!”

“可不是,咱们开始的刁难,人家也轻松躲应对。哎呦,咱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这老人一拍大腿道。

几个人都看着他,目露询问之色。

这老人一指书桌道:“字啊!我看最后几行甚是喜爱,刚才却忘记向林姑娘要上一幅了。”说完一副懊恼神色。

“啊?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可不是忘了,那第三行我之前就想临摹下来。”另一老者也道。

“你们也不必懊恼了,既然知道是谁,总有机会的,就算没有,我府上也欢迎几位常住啊,哈哈……”诚意侯说的极为得意。

李老一笑道:“虽然我也想求一幅,但也要看缘分。”说完又对诚意侯道:“恭喜周棠老弟了,如今加上这林姑娘的几种字体,日后这字壁可非昔日之字壁了。”

留字壁之始,是此府前主人宴请时,有一身份高贵的客人登小山一时兴起,挥毫泼墨抒发豪情,后来就也有贵客有样学样,慢慢的就有了留字壁之名。

留字之人中虽然也不乏一些名仕,却并非是字上面的大家,别人来观看,也只是为了身份,而不是沉迷于字,如今却不同。

虽然林月姚身份只是小小的闺阁女子,但是这字,却是真正的独创大家之作。

如果林月姚不暴露身份,诚意侯府将会因为这字,在文人中名声更显,侯府的留字壁今后也将更广的流传。

林月姚告辞诚意侯和几位老爷子,从书房出来,就跟着一个婆子直接往前面走,观方向,应该是她们来时进门停马车之处,刚有这猜测,就听带路的婆子道:“刚才通报之时,贵府的夫人小姐已经往前面来了。”

林月姚点头,礼貌的说了一句:“有劳了。”跟着婆子走了挺长一段路,才到了侧门她们来时下林府马车的地方。

此时车夫应该接到了消息,正把马车赶到前面等着。

林月姚干脆上马车上等着,也没等多久,几抬青帘小轿转出巷子朝着这边而来。

到了马车边轿子停下,大夫人和江家姐妹从轿子里出来,一起走到了剩下的一抬轿子边。

林雨灵才被丫鬟小心翼翼从里面往外扶,大夫人心疼的对扶林雨灵的丫鬟道:“小心一点。”

林月姚看着外面兵荒马乱的,且看林雨灵伤的并不重,就也没下车,只对随着大夫人一起跟来的春香和冬香挥挥手,等两个丫鬟跑过来,才问道:“四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可知道?”

春香手中还拿着包袱道:“似乎是在石阶上不小心崴了脚。”

“是被人推的。我听有个丫鬟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她叮嘱我们不许往外说,说是大夫人专门吩咐过的。”冬香双手扒着车窗,凑近林月姚小声道。

林月姚惊讶,这是谁推的,大夫人竟然不敢往外说?随后不由又想到田五姑娘,如果是她的话……

林月姚这边想着,大夫人那边等丫鬟和刘妈妈把林雨灵扶上了马车,想起她们来时并没看到林月姚,正想发怒询问,就余光扫到了林月姚那两丫鬟围着在了另一辆马车边,头稍稍一抬,就看到了林月姚的那张娇美却让她不喜的脸。

大夫人把即将出口的话吞了进去,心口被堵的发闷,冷着脸上了马车。

江家姐妹看这情况,颇有脸色的齐齐挤上了林月姚的马车。

路上还算安静,只江七小姐说了几句在诚意侯府刚认识的两位官家小姐,见江九应了几句就没再理会她了,也不再吭声了。

另一辆马车里,大夫人却开口问林雨灵:“说说吧,这怎么回事?”

林雨灵张口就气愤的埋怨大夫人道:“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们接来的那女人!去侯府做客还不好好待着,非要去显摆写什么字,她得罪了田五小姐,最后田五小姐她却拿我撒气?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她推得我!我是招谁惹谁了?娘,你可以为我做主啊!”说着说着最后委屈的哭了起来。

大夫人真是又气又心疼,看着凄惨的小女儿,只能轻轻把林雨灵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之前不是多次交代过你,不许和田五小姐一起玩,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哪里有找她玩?是她听说咱们府上有人惹了永兴郡王,非要拉着我去找那女人的麻烦。后来,后来发生的事也只是巧合啊!”林雨灵收了眼泪,闪着泪眼心虚地道。

她说完就忙喊叫道:“哎呀!我疼死了,娘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你小声点,还不够丢人吗?我做主,你告诉我,怎么给你做主?”大夫人尽量平静地问道。

“娘,你快把那女人赶走吧,别让她住咱们家了,她就是扫把星!她一来我就倒霉,就说这一次吧,如果不是她不安分,非要跑到小山上,在留字壁上写字,我也不会被田五小姐迁怒了。您看……”田五小姐没说完就被大夫人下面的话给打断了。

“等等,你说她去留字壁上写字了?写的什么字?今天有几个小姐在留字壁上留字?”大夫人突然一连三问,同时她脑中闪过一个令她震惊的猜想。

林雨灵想了想,她今天就在小山上待了一会,只看到林月姚写字,写的什么也没细看,就又跟着田五小姐走了,真不知道几人留字,更不记得林月姚写的什么了。就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但也想道:众人传的很厉害的字一定不是林月姚,她之前派去老家打听的人昨日已经送回了消息,林月姚也只是与海掌柜合伙开了几间铺子而已,至于小镇上传她做生意上颇为有手腕,赶走了好几个跟她作对的商铺。

第八十二章 王遣

大夫人听了不以为意,有个在京城做三品官的哥哥在,谁敢惹她?

只不过虽然这么想,但也不得不承认,当时林月姚也才七八岁,能想到和人一起开粮店,就算利用的是大老爷的关系,也是一个异常聪慧的人。

只是再聪慧,学了几年字就想比留字壁上的好,还得大家一致称赞,也是不可能的吧。

大夫人想着,心稍微安了下来。

林雨灵看大夫人久久不说话,伸手推搡着她道:“娘,你怎么不说话呀?”

“行了,我知道了!你以后不许再和田家五小姐玩了。”大夫人告诫道。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林府,自不必多说。

此时的皇宫,皇帝却怒摔了桌上松花石的砚台,指着跪伏在地上来禀报消息的官员,怒声道:“你说什么?反了?”

‘“是,是。”官员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呈上一本奏折,答道:“南直知府派人快马加鞭送来奏折,上书岁州那里的灾民全反了,开始只杀了四来县的县令,后来一夜之间连杀了四来县附近三个县的县令。如今四个县已经被反民占领了。”

胡公公去接了奏折,双手呈给皇上。

“废物!这是一群废物吗?白拿着朝廷的俸禄,连几个灾民都安抚不了,要他们这些官员还有何用?”皇上看过后怒极,又猛挥手摔了桌子上的青瓷茶杯。

“啪!”杯子破碎的声音,吓的那官员伏地的身子一抖。

“四来县县令钱山庆。”皇帝咬牙切齿的念着这几个字,他心中已经认定百姓叛乱是被县令钱山庆给逼的,因为之前的神迹既然显出字迹,说百姓无辜,那这里面必定是有内情。

但是随后又想道:不管有什么内情,既然这些流民已经叛乱了,那就不再是无辜之人,就算是神,也管不着了吧?

皇帝冷笑一声,一拍桌子发狠道:“既然反了,那就给朕全杀了!”转头又对内侍吩咐道:“去传霍元来见朕。”

边上的胡公公站出来应了一声:“是!”正要退出去吩咐小内侍,却又突然被皇帝叫住了。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放慢脚步来回走了两圈才对胡公公道:“不用去叫霍元了,去把安王给朕叫来。”

胡公公再次应声,躬身退出去传话了。

皇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甚至“嘿嘿”笑了两声。

下面跪地未被皇帝叫起身的官员听见了这笑声,却也有些莫名疑惑,暗想着:刚皇上还因着几万流民叛乱暴怒,怎么还没过上一会,就又笑出声?这是怒极了吗?

随后这官员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不过这官员是想错了,此时的皇帝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盛怒,他看上去面色平静,甚至心情称得上不错。

起码回转来的胡公公是这么觉得。

胡公公走到皇帝面前,一弯腰禀道:“皇上,工部的向大人在门外求见万岁。”

皇上眼前一亮,忙道:“快叫人进来。”

胡公公再次应声,出去叫人了。

皇上一转头,看屋里还跪着一个碍事的,就道:“你就先下去吧。”

那官员忙又磕了个头道:“是,臣告退。”说完快速起身退着出去了。

向大人刚进来见了礼,皇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是神宫的图纸画好了?”

向大人点头应是,把手中拿着的一卷纸双手举起,呈给皇帝,说道:“已经画好了,请万岁过目。”

“快拿上来!”皇帝吩咐道。

向大人举着图纸上前,在龙案上摊开来,只见一个巍峨又庄严的宫殿被长长短短的线条描绘在纸上。

伸手点着图纸,向大人一处一处,详细的给皇帝讲解着。

皇上听得时不时点点头,最后看着图纸,问向大人:“可有给几位道长看过?”

向大人躬身踌躇道:“给看过,但邱道长说,一间茅屋,一个蒲团足以……”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已经明显。

邱道长的不识抬举让皇上脸沉了沉,指着图纸道:“既然如此,就把丹房再扩大些,还有这里……”

正探讨着,胡公公轻声道:“皇上,安王到了,正在门外呢。”

“那就让他等会吧。”皇上头也不抬道。

胡公公不着痕迹的抬了一下眼,看了一眼沉迷于图纸的皇上,应了一声:“是。”就又一次退了出去。

到了大殿门外,对着安王道:“王爷,皇上正在和向大人商量事情呢,要不您去边上的茶水间坐一会?”

“我就再这等会吧。谢胡公公。”齐玄恒跟一颗树似的站在门外道。

胡公公笑着点点头,指指殿内,小声道:“那我进去了。”说完对着安王拱手,转身进了殿内。

齐玄恒又在殿外等了两刻钟左右,感觉到殿内有了些动静,转头看去,就见胡公公和一人一起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向大人,他见了齐玄恒忙上来见礼。

齐玄恒对着他点点头,跟着胡公公进了宫殿。

宫殿里,皇上还在看着向大人带来的图纸,见齐玄恒进来了,就头也不抬的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了岁州的事。”对胡公公道:“把折子拿去给他看看。”

胡公公拿起龙案上的一份奏折,双手递给齐玄恒。

齐玄恒接过来扫了一眼,就大概知道所为何事,不过还是认真看了一遍,又把奏章递还给胡公公。对皇帝道:“看完了。”

皇上这才直起身,抬头看着齐玄恒道:“之前朕派了钦差想去解决四来县钱县令,再安抚灾民,谁知钦差还未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灾民之前是不是无辜,如今都是要与朝廷为敌,无论如何都要派人去一趟,解决此事。”

皇帝走到齐玄恒身前,站定道:“朕想来想去,只有派你去一趟了,既在边关打过仗,又是朕侄儿,能代表着大荣,让这些无知的人看看,反叛咱们大荣朝廷的下场!”

“皇上是想让臣带兵清剿吗?”齐玄恒淡淡的问。

“不,朕要你先礼后兵。”皇上道。

齐玄恒点点头,又问道:“皇上要给臣带多少兵?”

皇帝摇头道:“考虑到路上带着兵会打草惊蛇,所以京城的兵你不能带,不过南直府内的兵随你调遣。”

第八十三章 出发

齐玄恒听了,面无表情的沉默一下,最后还是领了旨。

皇上对他摆手道:“那就回去准备准备,早些启程吧。”

齐玄恒从殿内出来,没走一段路,就看到张阁老被一名小內侍带着向这边走来,两人只顾得上打一声招呼,张阁老就被小內侍催促着向皇帝所在的大殿走去。

齐玄恒继续向宫门外走,穿过宫门出了宫,回到了安王府,于先生已经在书房门外等着了。

见了齐玄恒,于先生正想上前见礼,就被齐玄恒制止了:“不要多礼,进书房说。”

进了书房,齐玄恒直接道:“皇上派我去岁州,此事宜早不宜晚,我打算天黑前就出发。”

“天黑前……难道皇上没派人给王爷?”于先生吸口气。

“嗯,只给了支配州府兵的权利。”齐玄恒点头,又道:“这事咱们之前讨论过,就不用再说了,这次带召云和大吉他们四个就行了,你去准备一下吧。”

于先生听齐玄恒如此说,也就不再问了,而是提醒道:“那王爷手上劫银的差事呢?”

齐玄恒脸上并未有变化,似乎早想过这个问题,说道:“把之前查到的东西整理一下,我会写一份折子,等我走后让人呈给皇上。”

于先生听后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都是难办的差事,能甩一个是一个。”说完又皱眉道:“先是劫银的事、接着是灾民的事、最后是宫里的事,最近发生的事一波接着一波,这是又要起波澜了啊!”

齐玄恒不理他的念叨,提笔写起奏折来。



不管京城之外出再多的事,那都归朝廷管,京城内还是一片繁荣昌盛,太平盛世。

书生文人不是诗和书,就是字和画,要不就是一个酒,总要占上一样。

这天早上,所有的文人耳朵里里却都被“有人写了不得了的字”给满了,这一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到处飞,酒楼茶楼大街小巷,甚至顾大公子的长公主府也不能幸免。

顾大公子昨日被林月姚的态度给弄个没趣,对林月姚甩袖子走后,就叫住一个侯府下人去给长公主知会了一声,人就直接离开了诚意侯府。

今儿一早起来就有门子上的人来他这儿禀报,说有两位公子来公主府求见他。

他心中有些惊讶,长这么大,除了一些溜须拍马的狗腿子,和一众纨绔,还没有同年纪之人主动来府中找过他,不由觉得新奇,就问来通报的下人:“可知道是谁?”

门房似乎是新来的,没来顾大公子这里通报过,但也在下人中听说过大公子的事迹。

比如,谁惹他不高兴了二话不说就打,被打之人拖出去之时那血都流二里地。

再比如,大公子把惹他不高兴地人,扔进后花园池塘中,喂那只百来斤的大乌龟。

一想到这些门房就心中害怕的紧,缩着膀子战战兢兢道:“一位姓华,还有一位姓史。”

“我有问你他们姓什么吗?我是问你他们是什么身份。”顾大公子学着林月姚的样子淡淡看了那门房一眼道。

门房的肩膀缩的更厉害了,说话也开始结巴了:“那,那要,要不奴才再去问问?”门房说着脚尖不由自主向外,一副似乎已经做好拔腿就跑的姿势了。

“滚!”

听到顾大公子喊滚,那门子屁滚尿流的就要跑,只是刚跑到门口,眼看抬抬脚就能出门去了,却听到那大公子如阎王一般的声音,冷嗖嗖地从身后幽幽的传进耳朵里:“我有让你滚出去吗?”

门房只觉得小命休矣,只得屁滚尿流的又滚回来,跪在地上便哭道:“大公子,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虽然上没老下没小,但是小的正在努力啊,向嫂子前几日刚给小的介绍了一个姑娘,已经下了聘马上就能娶进门了,小的不想死啊!您就饶了小的吧,下一次小的一定打听清楚他们祖宗八代来告诉您!不,祖宗九代,小的打听他们祖宗九代来告诉您。”

顾大公子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下人,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听得他一头雾水,转头看着边上的小厮,茫然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那贴身小厮内心忍着笑,憋的眉毛一抖一抖的,答大公子道:“公子,他说他家里没有长辈,但是即将成亲生子。求您别打死他,给他一个机会娶个妻子留个后代,顺便再把儿子养大。”

顾大公子恍然,随后黑着脸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打死你了?”

那门房一听,愣了一下,来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顾大公子继续道:“既然你如此想让我打你,那我也不能不成全你。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啊?”那门房被一会不打一会打的,给弄晕了,最后被拖下去之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来之后正想叫,嘴就被堵住了。

看着被拉出去的门房,边上的小厮只觉得这人傻的厉害,没事儿偏要自己搞出点事,打上几十板子这命倒是没事儿,只是等伤好了这差事大概也没了。

不过,这门房上可是好差事,也不知道是那个管事的关系户。

小厮正想着,就听顾大公子道:“来人,去把求见的人带进来,爷倒是想看看,找爷的是何人。”

门外有人应声道:“是!”

顾大公子正等的不耐烦,就见有两人被领着过来了,其中一人还有些眼熟,想了想,想起来了,正是昨日在诚意侯府的小山上,请自己上去写字那两人的其中一位,不由得没了好脸色。

等两位人行了礼,顾大公子才拉着脸道:“你们找本公子何事?”

那史公子拱手答道:“昨日是我鲁莽了,多有得罪之处,还请顾公子见谅。”

顾大公子听他这么说,还愣了一下,今日怎么老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呢?自己又没找他麻烦,这无缘无故的跑来跟自己道什么歉?

不过他虽然疑惑,却也不在乎这人的道歉,再次问道:“道歉的话就免了,到底为什么事?”

第八十四章 水章

史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昨日在留字壁前,公子所请的那位林先生的字,实在是让我等敬佩之至,所以我等特来恳请公子,能否告诉我们那位林先生的身份?”

“林先生?你们说的是谁?”顾大公子实在是满头疑惑,他顾大公子有认识过什么先生吗?

“林先生就是昨日公子请上去留字的那位林小姐啊。”史公子解释道。

“林小姐就林小姐,那你们称呼什么林先生啊?”顾大公子一脸的不痛快,怎么那女人一眨眼就成了先生了,她的字真有那么好?

史公子也有些不自在,称呼一位女孩儿先生,他也是心中挣扎了很久。

昨日在诚意侯府临摹了半日的字,等侯府开始礼貌的赶人了才离开,出了府就去找先生,把临摹的有几分像的字给先生看。

史公子先生听后,面露惊讶,仔细看了字,站起身道:“如果真如你所说,这字只临摹出一两分神韵,那可就不得了了。只这创新一项,就堪比先贤王公与颜公。”王公与颜公都是千年前的先人了,目前较常用字体的其中两种,正是这两人分别所创。

先生说完才激动的问他道:“这字,是哪位先生所写?我想去拜访他,能有这样的才能,必定是书之大家。”

史公子记得当时自己还有些吞吞吐吐回答:“是,是一位姓林的小姐。”

先生愣了一下,才严肃着脸对他道:“小姐又如何?三百年前的苏晴烟不也是一位女子,她的诗词多少男儿能比得上?学问,达者为先,怎能因女子为轻呼?”

就这样,先生都称呼林小姐为先生了,史公子能怎么办?

早上先生就跑到诚意侯府去看字了,却吩咐他打听那林先生的身份,他一个尚未说亲的年轻公子,去哪打听一名闺阁小姐去?

正犯愁,却想起了顾大公子,只能厚着脸皮来公主府拜见顾大公子了。

听到顾大公子如此问,只能拿先生的意思道:“林小姐虽然只是闺阁小姐,字却是大家之笔,让人心生敬仰,称呼一声先生也不为过。”

顾大公子看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来问本公子,确是问错了,本公子也不知道。”

史公子错愕,有些不可置信道:“那,那顾公子昨日……”昨日看着他们可绝对不像不认识。

“呵呵…”顾大公子恶劣的笑道:“昨日我不想上去写字,却被你们逼迫,只能胡乱指一个女子,为的就是羞辱你们这些自以为的人罢了,甚至连她姓什么本公子也不知道,那一声林小姐,也只是我随口一喊而已。”

没来之前好歹还知道姓林,来之后连姓什么也不知道,且看着顾大公子这捉弄人的恶劣态度,史公子不由气结,知道在这里大概问不出什么来了,就干脆挥袖告辞。

史公子和另一位未说话的华公子离开后,顾大公子沉默良久,一挥大袖道:“走!出去逛逛。”

今天的城里似乎格外热闹,顾大公子带着护卫小厮,溜溜达达打算往雅园方向走去,经过一酒楼楼下却突然被人给叫住了,他朝上一看,只见酒楼二楼的窗户边一人探出一颗头,大耳瘦脸,就像猴儿似的跟他在挥手。

这人是六安侯府的石九公子,是六安侯府四房的一个庶子,也和顾大公子一样,整日吊儿郎当走街串巷。

顾大公子本是不想理会他的,但继续走了几步又觉得去雅园也是无趣,就回转去了酒楼,刚进了酒楼内,就被一楼大堂的嘈杂声给吵的皱了眉头,他快步走向通往二楼雅间的楼梯,只是刚走几步,就突然听到有人说道:“你们不知道,诚意侯府门前聚集好多人,都是等着看那留字壁的。”

顾大公子不由站住了脚,脚一转拐到里此桌稍近的一桌空位置上,一撩袍角就坐下了。

此桌对面一位正在吃饭的中年人一看顾大公子这带着护卫不像善类的派头,端着几个盘子就跑了。

“真有这么好?我这一大清早的,已经听起过几人说起了。”那陈兄道。

“我看过临摹下来的字,是很不错,堪比大家,那临摹之人还只说有三分像。”那人道。

“真的?那我们还坐这里干嘛?也一起去看看啊!”有一人叫道。

“今日是看不到了!”开始说话那人摇头道。

“这是为何?”

“因为,诚意侯府放出消息,两日后开放侯府花园东门,再邀众位文人学子前去。”这人说完又故作神秘的问道。“喂!我说,你们就不好奇这字是何人所留吗?”

“看你这副模样,难道还有另我等吃惊的身份?”一人笑着道。

“当然!嘿嘿,听说此人可是比海大姑娘才气还要高的一位闺阁女子哦。”这人嬉笑着,眉飞色舞地道。

“你这胡说八道的吧?海大小姐之才女之名我们接受,毕竟她的才学我们有目共睹,这莫名其妙又出来一位,我才不信呢。”一人翻着眼皮道。

“是啊,如果是一个女人写的字,那我们就不看了,堂堂七尺男儿,挤着堆去看一女人的字,这算什么事?”又有一人摇头道。

此时另一桌有一人突然扭过头道:“你们在议论诚意侯府的字吗?我也听说了,却不是一小姐写的,而是一位老人。”

顾大公子听到这里“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一声响引得附近的几桌客人都转身看向他。

顾大公子伸手指着刚才说话的几位文人公子冷笑道:“什么小姐,老者的,就你们这群没出息的,还看不起女子?再敢议论,爷让你们滚出京城!”说完站起身一脚踢在凳子上,凳子擦着其中一人的耳边飞过,最后砸到了墙壁上,发出“碰”的一声响。

这人被这一下吓出了一身冷汗,刚要站起来大骂,就被另一人给拉住了。

顾大公子大摇大摆的走出酒楼,心中想着:这些人还看不起那姓林的女人,他们凭什么看不起?连自己堂堂长公主府的大公子都在她面前吃瘪,看不起林月姚,不是连他顾大公子一起看不起了吗?

第八十五章 海府

他现在就像心口塞了一团子棉花,堵得发慌。

第一次见林月姚,这女人就挑衅他,而且还让他在擂台上吃了大亏,现在想起那女人的一脚,他就不自觉的夹了夹腿,那次真是丢了大人了,本想不顾颜面让护卫一起上去好好教训她的,谁知道那女人几句话说的自己心神恍惚,把教训忘到脑后。

第二次本想找林月姚算账的,谁知又被她一通羞辱,自己还他娘的放过了对方。

最后在小山上虽然成功的算计了林月姚,如今想来却更憋得慌,自己这是帮人家出名搭台子呢!

现在想想还真是觉得林月姚说的没错,自己是不是真有些傻?每次面对林月姚好像智商都不够用。

回想了与林月姚的几次交锋,真是越来越不痛快,情绪却无处发泄,最后只能跑进练武场“碰碰碰……”的打起了木桩。

却不知有人把他今日一举一动都报与长公主了,长公主正在花房拿着一块棉布擦着花草的叶子,听了来人把顾大公子今日的一举一动讲了一遍。

长公主拿着帕子擦一株兰花的手一顿,说道:“昨儿诚意侯的字,就是你说的那个林姑娘写的?”

“是。”

“怪不得能让旭儿几次受挫,原来如此大的本事。”长公主又继续之前的动作,轻轻擦着花草的叶子又道:“无妨,打打拳也好,看好了别让你们公子伤着自个儿就行。有事儿了再来报,下去吧。”

那人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说起来,自从遇到那林小姐,旭儿倒是比以前出去的少了一些,不是待在武场练武,就是到书房看一些史书,看着像是懂事了不少。”长公主道。

“公主说的是,少爷长大了,懂事了。”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妈妈笑着道。

长公主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定定的落在自己的手上,说道:“他能如此,也是我故意纵容的结果,如果不是有我这个母亲,他如今应该也是非常出色的吧。”

那妈妈听到这话不敢答话了。

长公主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闭口沉默着继续擦拭着手中翠绿的叶子。

京城的读书人因着诚意侯府留字壁上的新字沸腾了,如今都在猜测这字是谁所写,在诚意侯派出的人放出的假消息一搅合,现在什么版本的都有,有人说是女子、有人说是老者、还有人说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婆婆,更有甚的信誓旦旦的说那个女子就是海大小姐,这个说法信的人还很多。

所以除了诚意侯府,如今连海阁老府门前也聚集了一些人,都是要向海大小姐求字的。

海阁老听了禀报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吩咐人道:“去把人给我赶走!”

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人应声就要出去,就听到一个柔嫩清和的声音道:“丰叔,等一下。”

随着话音,就见一弱骨纤形的女子从门外娉娉婷婷走进来,弯着明眸对着海阁老唤了一声:“祖父。”

海阁老看着自己的大孙女,脸色缓和下来,说道:“你过来做什么?这些事交给祖父就行了。”

海大小姐对海阁老笑道:“祖父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您这样一赶人,最后得知那字不是孙女所写,到时那些人恼羞成怒反倒会编排您的不是。依着孙女看,反正只是个误会,让人去解释一下便好啦。”

“哼!这些人,读了几天圣贤书就如斯猖狂,不知礼数,真该好好教训教训。”海阁老食指点着大门方向,犹自气道。

“祖父莫气,来喝口茶消消气。”海大小姐拉着海阁老在交椅上坐下,端了桌上温度尚好的茶放他手中,又说道:“也不知这字是何人所做,竟然引得文人如此夸赞,真想也去看看,是怎样的好字。”

“这有何难,等会祖父就带你去那诚意侯府,此事既然牵扯到你身上,总要去问个清楚才是。”海阁老接过茶说道。

说罢吩咐管家道:“你先去给诚意侯府递个拜帖,记得把门外的人先清理干净。”

管家应声出去了。

不过这些事似乎暂时都与林月姚无关,但是她这里今日却也不得清静。

早上用完早饭,刚站着练了一会字就听冬香通报道:“江九小姐来了。”

林月姚皱了一下眉,只能放下笔下了楼,就看到江九小姐站在院中。

见到了林月姚走过来,江九小姐笑道:“月姚姑姑这里的景色真好,满目幽幽竹,风吹淡淡香。”

“是挺不错。”林月姚点头,侧身一让又道:“进去坐吧。”

江九小姐转身之前看了那边忙碌的春香和白慈青芝一眼,好奇的问林月姚:“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月姚看春香她们正把买来的嫩茶叶在清水中细细清洗,把洗好的摊开在席子上晾干,说道:“在做精油。”

“精油是什么?”江九不懂道。

林月姚收回视线,这才想起这是前世的东西,这个世界现在还并没有精油,解释道:“是制作面脂用的,我最近也没事做,就让她们做些点儿面脂,准备过冬用。”

江九小姐瞪大眼睛,敬佩的看着林月姚,惊喜道:“月姚姑姑的丫鬟竟然还会做面脂?那我可要厚着脸皮要上一份。”

“没问题,等做好了,我让人给你送去。”林月姚爽快道。

“谢谢月姚姑姑!我太羡慕你了,字写的那么好,竟然连丫鬟也这么能干。”江九小姐一脸高兴道。

林月姚笑笑,指着凳子道:“坐吧。”

江九小姐坐下,带着一些不自在说道:“我从小也喜欢练字,不管暑夏寒冬每日都要练上将近两个时辰,写的字还被曾三叔多次夸过,我之前也一直为自己的字沾沾自喜,但是昨天看了月姚姑姑的字,却发现我自己的简直是小儿之作。所以我今日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月姚姑姑能否教教我写字?”说到最后脸都有些红。

林月姚愣住了,没想到江九小姐会想跟她学字,随后便眉头稍微一蹙,摇头说道:“我不会教人习字。”

第八十六章 挑破

江九小姐忙道:“没关系,只要姑姑每日练字时能让我在边上看看就好”

林月姚看着江九小姐有些忐忑的模样,只能无奈点头道:“好吧,那你请随意吧。”林月姚说罢站起身。

江九小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月姚姑姑。”而后吩咐身边的丫鬟留在楼下,自己跟在林月姚身后上了楼。

林月姚上楼到了书房,对身后的江九小姐道:“九小姐如果想练字,这里有纸笔,可自取。”

江九小姐伸手取了纸笔,对林月姚道了谢,又道:“月姚姑姑不必叫我九小姐,就叫我江苏,或者苏姐儿吧。”

林月姚看了这位名叫江苏的江九小姐一眼,说道:“那我就叫你苏姐儿吧。”那一声江苏她实在叫不出口,感觉像是在叫一个省几千万人。

林月姚拿起笔旁若无人的开始练字,江九小姐就在旁边认真看着。

林月姚写的字有些杂,这个世界的字她也会写,不过写什么字要看当日的心情,有时候她甚至会写别人看不懂的草书。

不过今日她心情还算平稳,因着江九小姐在,她写了一张簪花小楷,这字不亏是最得姑娘的青睐,江九小姐看的眼睛都亮了。

林月姚把写好的一张递给她,江九小姐高兴的双手接过,再次道了声谢,去另一边自己练习去了。

林月姚又练了一会字,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停了手。

江九小姐见了,就也停下了练习,放下笔说道:“姑姑今天练完了吗?”

林月姚收拾着写过字的纸道:“每日早饭后,到此时停笔。”

江九小姐把笔墨收拾好,跟个乖学生似的道:“那我明日再来,打扰姑姑了。”

林月姚看着江九小姐离开,眼睛还瞪着门口有些愣神,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一连两日江九小姐都早早到来。

这日两人刚开始练字,大夫人那边就来人了,让林月姚过去一趟。

林月姚放下笔,对江九小姐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等九小姐走后,才对春香吩咐道:“你把咱们的东西整理一下。”

春香有些愣怔,随后似乎是明白了林月姚的意思,麻利的去整理了。

林月姚又到楼下对冬香一通吩咐,最后却带着大夫人派来的胡妈妈去了主院。

进了大夫人的屋子就看到徽先伯夫人也在,算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今日唤自己来是为大夫人说的亲事。

毕竟林大老爷出去办差,不定何时回来,大夫人肯定会在林大老爷回转前把事情办了,到时就算林大老爷回来怪罪也无法挽回。

林月姚有些疑惑,自己无父无母的,就算有个三品官的哥哥,却还是异母兄妹,也算是隔上一层的,实在不算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那么徽先伯府答应大夫人又是什么原因?

有利可图?大夫人应该不会给徽先伯府太多东西,就算有,大概可能也只是空头支票,不见兔子就撒鹰,谁也不是傻子。

但如果再加上徽先伯府三公子自身就有很大问题呢?她不由想到了那张嗖嗖掉粉的脸,和枉顾秋香性命下令擒匪徒时的洋洋得意。

心中不由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无什表情。

大夫人也算习惯了她这样,却怕徽先伯夫人不喜她清冷的样子,万一两人再发生什么口角搅了局,所以让林月姚坐下就直接说道:“上次我与你说的事,你可考虑好了?趁着徽先伯夫人在此,也不用再来回传信了。”

按照正常情况行事,大夫人是断不能当着外人问林月姚同不同意婚事的,应该私底下问了,再回徽先伯夫人。

这样当着徽先伯府问林月姚,不同意,林月姚可能直接要面对对方的冷嘲热讽,同意又会显得不庄重。

大夫人也是故意如此,林月姚如果点头答应,以后日子过不好也不关她的事了。

“想好了。”林月姚点头。

“那就说说吧。”大夫人道。

林月姚对着大夫人一笑,这一笑让大夫人觉得瘆得慌,生生打了一个冷战,恍惚中听林月姚说道:“大夫人你上次和我说,徽先伯二公子虽然爱涂脂抹粉喜好龙阳……”

“够……咳咳,够了!”这话大夫人惊的猛吸了一口冷气,怒喝道。

“而且心狠手辣惯常打杀下人。”林月姚却像是未曾听见大夫人的话,继续说道。

“住嘴!你胡说!”大夫人一拍身边的小几,惊的浑身发抖,嘶声吩咐丫鬟婆子:“去去……去给我堵住她的嘴,不要让她胡说八道!”

婆子丫鬟忙一拥而上,但是他们那里是林月姚的对手,只见她随便一扭身,丫鬟婆子就扑做一堆倒在地上。

胡妈妈也想上来,被林月姚一个眼神,看的定在了原地。

“不止如此,徽先伯府也即将没落要滚回乡下做土财主,但是破船也有三千钉,让我知足……”林月姚不紧不慢继续说到此才停下,淡淡的看着大夫人又道:“我虽然无父无母,也不会受你威胁掉进那烂泥潭里。既然夫人如此见不得我,那我便搬出这林府又有何不可?”

大夫人气的浑身都是抖的,她噌的站起身,指着林月姚咬着牙瞪着眼,一幅惊怒交加的模样道:“你……你你……你胡说八道,这些话不是我说的!”

那边徽先伯夫人早气的差点厥过去,当时却没人顾得上她,被她身后的妈妈慌手慌脚的掐人中给掐缓过来一口气,就嘶吼一声:“你个杀千刀的死婆子!”

大夫人正想徽先伯夫人解释,就见她挥开正在给她顺气的妈妈,像疯婆子一样向自己冲过来,抬手就甩自己一巴掌。

如此的变故只在一瞬间,众人只听见“啪”的一声,和大夫人的一声惊叫,然后两位夫人扭打在了一起。

边打还听徽先伯夫人边喊:“你个烂货,打死你!我让你编排我儿!”

大夫人也被那一巴掌打的失去了理智,抓住徽先伯夫人的头发怒道:“就你那儿子,不男不女的妖怪,还需要人编排?不过一个破落户,还在我面前撒野?”

第八十七章 离开

徽先伯夫人被她抓的一声痛呼,也伸手一把抓住大夫人的头发用力一拉,两人惊叫着倒在了地上。此时屋中的丫鬟婆子才反应过来,忙七手八脚的去拉车徽先伯夫人。

徽先伯夫人身边的妈妈一看着这林府的这些人拉偏架,那肯眼睁睁看着,猛的上去推那些拉扯徽先伯夫人的丫鬟婆子,冷不防之下又推倒一堆人,全压在了大夫人和徽先伯夫人身上,一时间惊叫连连,乱成一团。

林月姚一笑,不再理会这些人,独自一人离开了大夫人的院子。

回到竹文居,看到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秋香春香却还在在翻箱倒柜找东西,林月姚问道:“这是怎么了?”

春香有些焦急道:“小姐,我整理您的东西,却发现有几样不见了!”

林月姚皱眉:“什么东西?”

春香伸着手指数道:“一只您戴过两次的玉簪花的香囊,一条绣着梅花的绣帕,一只日常戴的木簪,还有,还有一只布袜。”

怪不得两个丫头焦急,丢的全部都是林月姚的贴身物品,如果被人拿去有心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月姚看着春香和秋香问道:“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春香跪下道:“是婢子的错,是婢子疏忽了。”

秋香也跟着跪下,忙道:“这不是春香姐一个人的错,那天的袜子是我洗的,只看到一只,我本来还想仔细找找的,却有事一耽搁给忘了。”

事已至此责怪也无用,何况林月姚是从一个开放年代的过来人,不太在意这些,更不是几样东西能威胁的了的。开口叫起了两人,却还是问道:“仔细找过了吗?”

春香点头道:“您的房间都仔细找过了。”

林月姚想了想说道:“找不到也没有办法,下次一定得小心点。”

春香听林月姚没有太责怪,却还是心中难受,因为这里整日的有人看着,林月姚的房间刚来第二日就买了锁换上了,人没在之时都锁着的,所以她们每天才没有仔细查看,也不知道这次东西到底何时丢的?

几人把零碎的东西搬下楼去。

林月姚站在院中看了一眼竹林,心想“这一天终于来了。”

到了此时多少心中有些复杂,如今不止离开了林府,也是跟住了很多年的老宅断了关系,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那座宅子,里面有她几年点点滴滴的记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她能不能回得去还两说。

她在竹文居总就没住几天,还未置办东西,所以东西很好收拾。

冬香带着在前院借几个的粗使婆子也到了,春香指挥着人抬上东西,一群人往前院走去。

林月姚能听到主院隐约的骚乱,一路走到了大门也只零星遇到几个粗使的下人,其他人大概都去看热闹去了。

门外有辆马车,是冬香刚才在外面叫来的,此时车夫正在边上等着,见她们出来了,忙拉住马脑袋上的绳字,以防生人来惊到马。

春香又指使婆子院把箱子放在马车上,等箱子放好,分别给了这些婆子赏钱,几人就坐上马车离开了林府。

大夫人院子里,几人好不容易拉开了徽先伯夫人,徽先伯夫人却还不依不饶的继续咒骂着,言语污秽难听,气的大夫人血气上头,冲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徽先伯夫人蒙了一瞬后疯了似的挣扎着,却挣不开拉着她的两个大力气的婆子,气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屋子里突然一静。

接着徽先伯夫人带来的妈妈惊叫一声挣脱了正愣神的丫鬟婆子地拉扯,扑到徽先伯夫人身边摸了摸鼻息,就哭喊起来。

看着突然瘫软的徽先伯夫人,两婆子也慌了,这可是一个伯府的夫人啊,这要气死怎么办啊?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夫人也突然冷静下来了,接着就感觉有些慌,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再让人把徽先伯夫人抬到里面的榻上。

徽先伯府的妈妈却挥开了上来抬徽先伯夫人的婆子,冷笑一声道:“不要你们假好心,就是你们才害得我家夫人如此,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弄死我家夫人,来个死无对证?”

说完对门外听见动静刚赶到的徽先伯府的下人挥手道:“你去把外面我们的人叫进来,再回府去禀报伯爷。还有你,去外面请个大夫,要快。”

看这情况,大夫人挥挥手,有气无力道:“随她们吧。”

“这是怎了?”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只见江大嫂走进门,惊讶的问道。

她刚说完话张氏就也跨进了门,看到情况一惊,忙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什么也不想说,只对她们摇摇头。

徽先伯府的那妈妈却恨恨道:“你们还问她怎么了?她把我们夫人打成了这样,你们倒是好好问问她!”

刘妈妈对两人道:“舅太太,少夫人,你们就先别问了,麻烦你么帮夫人在这看些。”

江大嫂忙道:“好好,我们不问了,你赶快先去帮你们夫人梳洗梳洗。”

大夫人此时还是一副头发散乱嘴角淌血的样子,刘妈妈轻声道:“夫人,婢子给您梳洗一下吧?”

大夫人此时却想起始作俑者来,一看屋内已经没见林月姚的影子,不由双眼又开始冒火,怒问道:“林月姚那个贱人呢?”

屋内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后齐齐低了头,只有胡妈妈站出来道:“姑小姐刚才出去了,我去看看?”

大夫人咬着牙,语气阴冷道:“去多叫几个人护院,把人给我绑过来。”

只是胡妈妈刚出了门,就见白慈和青芝正在门外探头往里看,却不敢进来。

胡妈妈问道:“你两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青芝忙道:“胡妈妈,姑小姐收拾了东西走了。”

“什么?走多久了?”胡妈妈惊叫一声忙问。

“刚走不到一刻钟。”青芝道。

胡妈妈听了不敢擅作主张,忙回转就报给大夫人,大夫人梳了头发,正在拿着冷帕子捂脸,听到消息,气的手中的帕子朝着胡妈妈扔过去,吼道:“还不去给我把人抓回来!”

林月姚跑了,她拿什么给徽先伯府交代?

第八十八章 惹事

大夫人气的摔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问刘妈妈:“为什么会这样?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她怎么会知道徽先伯府那些事的?就算知道,她怎么敢说出来?她就不怕和两府为敌吗?”

在大夫人看来,林月姚一个女孩子,和林府翻脸将无容身之地,传出去也不会有好名声,所以断定她是不敢的。何况她刚来京城才几日,又是怎么知道那些消息的?大夫人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她却不知道,关于徽先伯府三公子的那些话,林月姚只是根据徽先伯三公子表现出来的形象胡乱说的而已。

何况大夫人的算计只是对于这个时代无能力独立,需要家族庇护的一般闺秀来说,是可能会成功的,但她算计的林月姚却是一个例外,她不是一般人。

刘妈妈听了大夫人的话却叹口气,她早就劝夫人,对林月姚的情绪不要太明显,夫人却不听,这么明显的敌意人家怎能不起防范之心?

何况徽先伯府那情况,这都要把人往火坑里推了,人家还能继续忍气吞声不成?

如今人家突然撕破脸说的那些话,徽先伯府恐怕最恨的不是林月姚,而是夫人了。

但刘妈妈此时却不敢说这些,而是道:“夫人,我看姑小姐不似平常咱们见到闺阁小姐。”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夫人瞪着刘妈妈问。

刘妈妈低下头恭敬的道:“她那奶娘当初那样对待她,她却能平心静气好吃好喝养着她七八年,那时候姑小姐才不到十岁之龄,最后还大老远的把人绑来送给来老爷处置,这心性和手段,就是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是不及的。”

“几岁的孩子能懂什么?这其中肯定有人教唆,不然,你真当六七岁的孩子会想着七八年后的事?那不是成精了吗?”大夫人到了如今还是不信。

刘妈妈仔细想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七岁孩子有那样深的心思。

但林月姚给刘妈妈的感觉实在不像一般的小姐,太沉稳,太淡定了,仿佛什么都看不进眼里,面上一直清清冷冷的,看着大夫人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总是轻轻巧巧就把大夫人的算计给化解了。

但是这些都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把心思放在眼下了,刘妈妈提醒大夫人:“夫人,咱们还是想想徽先伯府吧,等下人来了总得给个说法。”

大夫人一说起这个是又气又忐忑,却还是指着问外道:“还不是那个傻货,听了林月姚的话不听我解释就先对我动手!”

刘妈妈心想“夫人真是被气糊涂了,凭谁的儿子被那样说,都是要失去理智和人拼命地。何况在别人眼中,林月姚也是林家人,还不一样要算在夫人您头上。”

大夫人说完,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没一点用处,目前还是得先解决事情,重要的是不管谁对谁错,徽先伯夫人在林府请了大夫。

刘妈妈看大夫人一时间没出声,提议道:“我看不如把三爷叫来。”

“叫他?”大夫人有些犹豫,毕竟三老爷不是傻子,一看很可能就知道自己在算计林月姚,人家毕竟是有血缘的兄妹,还不知道三老爷会怎么看她。

刘妈妈看出大夫人的顾虑,说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解决事情要紧,这次您不易出面,还得男人才行。何况此事关系到林家声誉,三老爷知道那轻那重。”

大夫人听了也干脆点了头道:“那就去叫吧,这么大的动静还未见到人,应该不再府上,多派些人去找。”说着站起身,对刘妈妈道:“走吧,去看徽先伯夫人去。”

刘妈妈见大夫人总算是冷静下来了,才算是彻底舒了一口气,到外面吩咐了人去找三老爷,才跟着大夫人去看徽先伯夫人。

此时徽先伯夫人已经被徽先伯府的下人抬到了榻上,两边各自请的大夫也已经到了,徽先伯府的妈妈却不让林府的大夫上前,在徽先伯府请的大夫看过之后说道:“夫人是气怒攻心,有中风的征兆,且等我施上几针,不过醒不醒,我也没多大把握。”

大夫人听了就是一惊,只是晕厥还好,如果徽先伯夫人在这里被气出中风来,那自己麻烦就大了。

徽先伯夫人身边的妈妈顿时嚎叫起来,一会叫夫人,一会咒骂林府,大夫人听得头疼,却不得不忍着。

江大嫂开腔道:“这位妈妈,你小声点好吗?你家夫人这还病着呢,你这样不吵着她了吗?”

那妈妈才停了声。

只是大夫正在行针,徽先伯府就来人了,来的却并不是徽先伯,而是徽先伯三公子,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混子。

站在林府紧闭的大门前,一群混混就扯着嗓子嚷嚷开了:“咱哥几个正在喝酒,就听说林侍郎府打死了徽先伯府的夫人,正好哥几个与庄三公子有些交情,就也跟着来了,让哥几个也开开眼,瞧瞧这侍郎府的霸气。”说完就开始砸门。

吓得门房的人不敢吭声,庆幸刚才自己机灵关了门,赶忙转身去通报大夫人。

西院的三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痛快的笑了一声,哼道:“她不是一直端着她那官夫人的派头吗,在我面前也昂头摆脸的,现在看她还如何摆的出来!”

朱妈妈有些担心的道:“夫人,这事闹的太大了对咱们也没好处啊。”毕竟三老爷的生意也是靠着大老爷的身份,说起来都是林府的人,一损俱损。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忍不住高兴。”三夫人说完停住了笑,问道:“她那儿子呢?”

朱妈妈道:“大公子前几日就去了国子监,二公子一大早也去了书院。”

“所以她作死闯了祸,还得找咱们老爷帮她收拾残局?走吧,咱们也该去看看了。”三夫人说着站起身,也往大夫人院子而去。

听到丫鬟在耳边说了一遍门房报的消息,大夫人也有些慌,只是慌了一瞬就又镇定下来,等大夫施完针,上前问道:“怎么样?”

大夫施完针,又把了一会脉,看了一眼边上被林府请来的另一个大夫,对大夫人摇头道:“把我开的药煎了喝喂给夫人,如果还是不醒,我也无能为力了。”

第八十九章 装病

大夫人看了床上紧闭着眼的徽先伯夫人一会,突然对另一个大夫道:“你来给她看看。”

徽先伯府的妈妈马上拦在榻前,恶狠狠道:“你林府把我们夫人害成这样,你们请的大夫我们可不敢给看。”

大夫人看着这位妈妈严肃的道:“我也只是想治好你家夫人,你如果决心要拦着,你家夫人有什么问题,我林府概不负责。”

那妈妈听了指着大夫人,一脸不可置信的道:“你把我们夫人打成这样了,大家可都看见了,你竟然还想耍赖不成?真没想到堂堂侍郎夫人竟如此卑鄙无chi!”

大夫人也是没想到徽先伯府地的一个婆子,竟然如此伶牙俐齿的跟她叫板,但她无意跟一个婆子多说,而是看着榻上的徽先伯夫人道:“耍赖?我何时耍赖了?你们夫人自己不小心摔倒碰到了脑袋,你这个婆子怕自己回去受罚,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怎么能叫耍赖呢?你说有人看到,谁看到了你找出来给大家瞧瞧?”

那徽先伯府的妈妈见林府的下人都瞧瞧林大夫人,又看着她摇头,这才想起来,人家都是林府的人,气的险些厥过去了。

大夫人只觉不够刺激,又道:“你们三公子似乎也来了,只是带了几个混子,如今正门外叫嚣呢,我本是等你们夫人醒了再唤他们进来好好谈谈。如今看倒是不必了。”说完对外喊道:“来人,去聚集府中所有护院和小厮,到门口迎接徽先伯府三公子,如果发现对方有任何人说对林府不好的话,就把腿打断了扔出去!”

门外一人应声道:“是,我这就去办。”

“等等!我看你们谁敢!”一声劈着嗓子的狠话从屋内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徽先伯夫人已经从榻上坐起来了,刚才的话也是出自她口。

看徽先伯夫人醒了,一屋子的林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人道:“夫人既然醒了,咱们就好好谈谈,这其中确实有很大的误会。不适合在这里解释,我怕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到时候夫人可又要怪我了。”最后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威胁,毕竟等会要说的话,对大夫人自己也是不光彩的。

徽先伯夫人是不相信林月姚一个小姑娘会知道自己儿子的那些事,必定有林府的人告知,不管是不是大夫人,她都不打算善罢甘休。不过面对大夫人的威胁,她心中虽然恨恨,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等大夫人与徽先伯夫人两人进了里屋,屋内的一群人有些听不明白两人说的话。

张氏对屋内的下人道:“你们都别挤在这儿了,都下去吧。”说完,没事人似的对江大嫂道:“不两位表妹在作何,我这两日都未曾见到了。”

江大嫂笑道:“这不,一个在家拿着针线绣荷包,一个整日的在书房写字,我怕她们坏了眼睛,让他们带着丫鬟把东西规整规整。”

正说着,三夫人进来了,一看到屋内的两人就笑起来:“你两都在啊?看来是我过来晚了。”

三夫人和江大嫂又是一通寒暄,三夫人正想问大夫人的事,就见有丫鬟来通报道:“门房上来报,说三爷在大门口跟人打起来了。”

三夫人一听“噌”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身,扬声急道:“什么叫三爷和人打起来了?你说仔细点!”

“婢子也不知道具体情况,通报的人就在外面。”通报的丫鬟摇头道。

“你还不快叫人进来!”三夫人大声道。

丫鬟转身出去,一个门房的低头快步进来。

三夫人道:“快说怎么回事?”

“是是。小人在门口看着外面情况,起先那徽先伯三公子带的人在门外说着咱们府的难听话,边说还便踹着咱府的大门,正好三老爷回来了,三老爷似乎是没看出现那三公子的身份,就张口呵斥了几人,那些人知道了三老爷的身份,然后就开始推搡三老爷,接着就打了起来。”

三夫人等着眼睛看着这个门房,起的两眼冒火,厉声说道:“所以看到三老爷被打,你们却只眼睁睁的看着,不是上去帮忙,而是先来报信?”

那门房的人低下了头,嗫嚅着道:“没,没有主子吩咐,我们不敢开门啊。”

“好!好!好一个林府,竟然是只认大老爷和大夫人,连下人眼中也没有我们这个三房,好得很。”三夫人咬牙道。说完扭头问张氏和江大嫂:“我大嫂现在人在哪?”说完看里间门口站着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就冲了过去。

江大嫂和张氏忙过去拦在三夫人前面,江大嫂道:“妹妹,你先冷静一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该去前面看看三老爷的情况……”

“你让开!她先招惹了徽先伯府,如今连累了我家老爷,她自己却躲起来不闻不问,哪有这样的道理?”三夫人是真的气着了,三老爷和大老爷是同一个爹娘所出,真正的亲兄弟,可是人家是怎么对待他们这个兄弟的?平日里大夫人面上的轻待就算了,如今知道三老爷被打了,林府的下人却无动于衷。

三夫人在心中不由想“如果被打的是大老爷,这些下人是绝对不会等着吩咐才去帮忙。”真是越想越气。

三夫人在外面一闹,里面才刚开了个话头的大夫人话也被打断了。

徽先伯夫人冷笑一声:“我看林夫人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不是你,就是你那小姑子,总之跑不了都是你们林府的人。林府给的这份羞辱我们徽先伯府记下了,以后咱们来日方长,就走着瞧吧!”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徽先伯府虽然比不上别的伯府,但也有多年的伯府底蕴和人脉关系,万一真的要下了决心和林府作对,也是防不胜防的大麻烦,何况如今朝堂也并不平静,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林大老爷还差一点就被贬斥。

想到了这些,大夫人很后悔最后冲动之下打了徽先伯夫人那一巴掌,导致对方气的吐了血,如今心中一定怒气未消,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第九十章 笑话

虽然如此想着,但大夫人还是伸手拉住了即将开门出去的徽先伯夫人,不在意外面三夫人的叫喊,急忙说道:“夫人先听我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那小姑子与我之间是有仇怨的,她说那些话的最终目的是对付我,而非夫人,至于在哪听到的消息,这我可以向夫人保证绝非林府!”

见徽先伯夫人转头看向她,林大夫人趁机又道:“上次在慈善寺夫人大概也看出来了,她认为是我故意把她丢在老家受奶娘磋磨,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我是想极力弥补她,才向夫人说了此亲事。在我看来贵公子仪表堂堂,且还是未来的伯府世子,她嫁过去只要一心当一个贤惠的媳妇,以后必定会有好日子过,也算对我家老爷有了个交代了。谁知她却认为我对她有什么算计,不知在哪儿打听来的消息,就来对夫人说了那些话。”

大夫人说罢,见对方虽然因自己的话留了下来,但看着自己的眼神并没有任何和缓,也知道不把打徽先伯夫人那巴掌的气消了,是不成的。

虽然内心万分不情愿,却还是对徽先伯夫人十分歉意道:“抱歉,最后我是失去了理智,说了一些浑话还对夫人动了手,这事我给夫人道个不是,稍后还有一份厚厚的赔礼送上,希望夫人能原谅我。”

徽先伯夫人听了这话,眼神动了动,随后却还是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冷笑道:“你以为你这一点儿钱财就可以抵消对我儿子的侮辱之言吗?不管那话是谁说的,总之都是你林府自己的事,至于我就只有找你这个当家夫人做主了。所以你不必把责任都推到你那小姑子身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是傻的,会受你挑唆。”

说什么侮辱之言,那林月姚说的虽然难听,但难道不是事实吗?徽先伯夫人这明显的是狮子大开口!林大夫人恨不得直接再上去扇徽先伯夫人几巴掌,却不得不忍住。

这事必须不能闹开,如果闹开了,自己之后如何与大老爷交代?小心维护了几十年的名声也将无存。林大夫人咬牙最后说了一个数目,因为这事不能明目张胆的送礼,只能给银票。

徽先伯夫人却不满意,两人来回还了两次价,徽先伯夫人才算勉强答应了。

大夫人只觉得自己喉头一阵腥甜,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却被她强行咽了下去,不由的在心中狠狠发誓,这个代价,以后一定要找回来。

外面此时已经恢复了安静,三夫人被江大嫂给拉去了前院。

大夫人也请徽先伯夫人去前院,当两人赶到前院,就听到哭声叫骂声和呼喝声乱成一片,大夫人加快脚步,徽先伯夫人怕儿子吃亏,也加快了步伐。

此时外面徽先伯三公子带来的混子已经骂骂咧咧的迈步进了府。

而三老爷却被抬进了府,被打的鼻青脸肿,动也动不了了,只躺在那唉唉叫。

三夫人扑过去在他身边哭,边哭边骂,骂挨打的三老爷,骂打人的混子,也骂林府的下人,更是连大老爷大夫人也骂。

大夫人在内院跟徽先伯夫人谈判时,没仔细听三夫人在外面喊叫的是什么,现在一看这情况,终于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简直后悔的想撞墙,早知道三老爷被徽先伯府的人打成这样,她何必说那些话,给那些钱呢?

大夫人最后两眼一翻,晕过去之前想的是“笑话!自己今天就是个笑话。”

随着大夫人的吐血晕倒,林府乱成了一锅粥。

徽先伯夫人看到个这结果,终于觉得心情无比畅快,摸摸袖中的银票,忍不住笑了一声,叫上自己的儿子和一群混子一溜烟走了。

林月姚坐的马车到了玉兆街一个宅子门前停下,东香下马车去敲门,过了良久,才听到一个声音喊道:“来了!”听上去带着稚嫩,像一个孩子。

没过一会,门后一阵响动,随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垂髫小童探出脑袋,打量了东香几眼,再看了一眼马车,收回视线又看向冬香问道:“你们是何人?”

冬香也打量着面前的小童,理直气壮道:“我们小姐姓林,是此地的主人,你又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住在我们家小姐的宅子里?”

那小童听了这话,脑袋瞬间缩了回去,然后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冬香愣了一瞬,随后又上去敲门:“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快开门啊。”

林月姚随后也下了马车,春香扶着她道:“小姐咱们来的太匆忙了,应该先来看看情况的。”

林月姚点点头,今日和大夫人闹翻,也只是突然之间的决定罢了,当时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了,所以干脆就说了那番话,也算临走送给大夫人一点小纪念。

冬香的敲门最终起了到了作用,门又再次被打开了,这次开门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头发稀松微胖的中年人,他先看到冬香,又看向林月姚,顿了一下后,问道:“可是林小姐林东家?”

见林月姚点头,中年人忙打开大门,歉意的道:“刚才小童不懂事,还请小姐见谅。”说着上前来给林月姚帮忙搬马车上的行礼。

进了宅子,中年人对林月姚说道:“我叫常秋,没事儿在这给小姐看看宅子,那孩子叫常正兴。我带小姐去主院。”

说着带着林月姚往里走边走边道:“小姐当初让我买房子,正好这座宅子的主人当时被外放了,打算卖房子,我就买下了。这些布置我还没有动过,保持着买来的样子,也方便小姐看看用不用改动。”

过了垂花门,就拐上左边的抄手游廊,林月姚看了看,宅子似乎还挺大,收拾的很整齐干净,花草树木栽种的也很齐全。

不由看向这个叫常秋的,只见他额头饱满,脸宽眼大,是一种做事很可靠的长相,说道:“海叔跟我说起过常老板,说常老板是个稳妥人,果然是个稳妥人,这里很不错。多谢常老板,让你费心了。”

第九十一章宅

“小姐不要叫我老板了,早就不是什么老板了,叫名字便可。”常秋摆手道。

林月姚听了没说话。

常秋本也是一名生意人,只是做的什么生意,为何生意又不做了,却帮海掌柜来京城递送消息,这些海掌柜没说,林月姚也没问。

过了抄手游廊再穿过穿堂,到了一个院子,正房黑漆匾额上挂着“迎喜堂”三个字,应该是之前男主人会客的地方。

几人又经过东穿堂,出了会客的院子,这里是个过道,常秋带着林月姚经走在过道上,用手指着西北介绍道:“这里有四个院子,西边小一点的两院是以前主人家的孩子住的。”又指向东边道:“东边的前面住的是老爷夫人,后面的是长辈,不知小姐要住在哪院?”

林月姚选了东边前面的院子,这样出门也少走一段路。

这院子上房三间加两边各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林月姚带上丫鬟住足够了,只是里面的家具都是很陈旧,摆设也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

常秋放下手中扛着的箱子道:“家具还是前主人留下的,我也没动,小姐等下看看,要是不喜欢,明天再找人帮小姐换了。我就先去前面搬剩下的行李。”

林月姚点头,对春香和冬香道:“你两也先去帮着拿行李,秋香就别去了。”她张口叫住了想跟出去的秋香。

秋香转回身,底气不足地道:“小姐,我这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林月姚指着箱子道:“既然好了,等下衣物就交给你来整理了。”

等搬完了,几人又是一番清洗擦抹,看着三个丫头没有了在林府的小心翼翼,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林月姚不由感叹,还是自己的房子住着自在。

还没擦抹完,常秋就带着午饭来了,秋香上去接过食盒,欢喜道:“常叔,带的是什么好吃的?”

常秋笑道:“因着宅子里没有厨子,我就自己做了点,手艺不好,小姐和姑娘们先凑合着吃些。”

“哪里不好啊,我闻着就很香呢。”秋香也笑道。

春香从屋内走出来,对常秋道:“常叔,小姐请您进去。”

林月姚站在明间,对常秋伸手一请道:“请坐。”

等常秋坐下了,林月姚也坐下才道:“这房子之前麻烦常叔细心照看了。”

常秋忙道:“说什么麻烦,我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大的宅子,都是拖小姐的福。”说完又道:“既然小姐来了,那我也该找房子搬出去了。”

林月姚摇摇头道:“我今天叫你进来,并不是要你搬出去,正好相反,我有事要麻烦你,你可以先听听再说。”

“小姐要有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您尽管吩咐吧。”席秋道,他因为要打听林府的消息,知道了一些情况好奇心起,在海君那里问了一些林月姚的事,所以对林月姚也算是了解,不但了解还甚是欣赏。

“既然你是咱们农记在京城这里负责人,那我就叫你席管事吧。”

席秋知道林月姚这么说只是方便称呼自己而已,也不在意,继续听林月姚道:“我与林府的情况席管事也是知道的,我搬来了这里,宅子中又无男性长辈,我一个闺阁女子很多事总归是有些不便出面,所以请席管事留下顺便帮忙照看着些宅子里的事。不知可否帮这个忙?”她不爱管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春香她们又太小,新找来的人又不太放心,所以想试试把这个席秋留下。

席秋又是一个愣怔,听林月姚的意思,这是想让自己当这宅子的管事吗?不由有些犹豫,他之前只是一个开小客栈的老板,实在没做过这些事。何况,管事不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吗?如果是要失去自由身,他也是不愿意的。

看他有些犹豫之色,林月姚也不勉强,说道:“这样吧,你先留几日看看,再给我答复。不过这几日有许多事还要麻烦席管事。”

席秋松了一口气,说道:“什么事,您说。”

林月姚说道:“先去找牙人,买四个小丫头,护院小厮你看着买,再请个厨子。”说完看了春香一眼。

春香上去递给席秋几张银票。

先不说林月姚这边的琐碎事,就说徽先伯夫人心情甚好的带着儿子回到了徽先伯府,在得知徽先伯和姨娘生的长子正在书房说话,那点好心情瞬间没了。

她在林府出了事,派人回来报消息这都过了多久了,结果除了亲儿子其余人没一个把她当回事,徽先伯夫人感觉心口有些凉。

带着怒气和些微的委屈直接带着儿子冲进了徽先伯的书房,里面正在说话的两人被冲进来的徽先伯夫人弄的一愣。

随即徽先伯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问我做什么?你们又在做什么?”徽先伯夫人怒道。

随即徽先伯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问我做什么?你们又在做什么?”徽先伯夫人怒道。

徽先伯看她莫名其妙的无事找事,忍不住讽刺道:“我们做什么?什么都不做等到爵位没了,到时候儿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吗?”

“什么爵位?你盘算了大半辈子,不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少拿来做借口!”徽先伯夫人张口讽刺回去。

当着两个儿子被妻子如此说,只觉得丢了脸面,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出去。”

等两个儿子出去了,徽先伯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让家里鸡犬不宁才不可吗?”

“我让家里鸡犬不宁?我这都被人打了,你却跟没事人一样,还让我好好说话?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正好给你那爱妾让位?”徽先伯夫人伸手指着西面嚷道。

“你这胡说什么呢?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被人打了,我这刚得到消息,皇上要找道士炼丹,就找庆儿来问问情况,问过之后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咱们延续爵位的契机,就跟他在书房商量道现在,一步也没离开过。”徽先伯解释道,如果是以前他是懒得解释的,常常是没有耐心理会,挥袖子就走。

第九十二章 请道

今天是心情好,觉得不把徽先伯夫人安抚好了,很可能会拖自己后腿,不得不解释。

徽先伯解释完又表示下关心,问道:“你这被打了,是怎么回事?”

徽先伯夫人却心思被徽先伯所说的爵位带跑了,问他道:“你说的契机和皇上找道士炼丹有什么关系?”这要是爵位还能延续,那就是自己儿子的,林家的事也没这个重要。

徽先伯摸着胡子,也面带笑意道:“前几日我在酒楼吃酒,正好听到一个外地的商人说良北那地方有个道观的道士炼丹之术特别厉害,死人也能救活,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服了他的丹药,也能年轻二十岁,不但如此,那人还能手心自行冒火,曾经就空手烧死一头吃了无数人的大虫。”

徽先伯说完,就撩起袍子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润润干涩的喉咙,继续道:“据说这些都是很多人亲眼所见,我琢磨着应该不假,这不,正好想起皇上也在找人炼丹,且听庆儿说,那些皇宫的道士还不乐意,怕是没有什么真本事。我就想,咱们把那个道士找来,只要练出有些功效的丹药,能让皇帝也年轻上几岁,也算是大功一件,也许咱们的爵位就保住了。”

徽先伯夫人有些惊讶,随后又不信道:“你说着可是真的?别是那人吹牛的,却被你当真了。”

徽先伯脸子拉了下来,不高兴的把茶杯用力的放在桌子上,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老与我唱反调,泼冷水,就不能说点好的?”

“这不也是怕万一嘛,我又没有见过这些神奇的事,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好好,我不说这些了。”徽先伯夫人看徽先伯又要变脸,就忙打住了。

“你还不信,当初皇宫那奇事,可是庆儿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的不成?”徽先伯冷哼道。

徽先伯夫人听他又说他那大儿子,有些不高兴,却还是忍下去了,问道:“所以你招揽这人,是要练了丹献给皇上?”

徽先伯点头道:“说这个还太早,我要先去良北瞧瞧那道士,是不是真的有那些本事,才能再计后事。”

“你要亲自去?”徽先伯夫人睁大眼睛道。

“对,那人如果真是个有本事的,必定要我亲自请才显得有诚意。这是耽搁不得,现在皇上炼丹的消息还没有传的太远,晚了,怕是轮不到咱们。你快去给我准备准备,我明日就启程。”徽先伯说完对着夫人挥手道。

徽先伯夫人只得将信将疑的去为徽先伯即将外出做准备,出了书房门才想起那个在林府回来报信的下人来,探查出是有人作梗后,不由得心中又生气了火。

……

用了几天时间,玉兆街宅子中的家具摆设,在林月姚的吩咐下焕然一新。

有了下人和厨子之后,日子也步上了正轨,不过林月姚也只窝在宅子里看书写字,和厨子磨合磨合吃食口味,与几个小丫头做做精油面脂,日子过得也非常悠闲。

这天林月姚正在叫厨子做一些糕点,就见席秋过来了,把她叫到了一边,说道:“小姐,今天外面有关于林府的消息。”

自林月姚搬出来之后倒也听说林三爷被徽先伯三公子带的人给打了,大夫人还吐血昏倒了,也不知道林大夫人与徽先伯府的事是怎么解决的,反正最后两家都是息事宁人。

只有林三夫人在府中与林大夫人闹了两日,连府外的人都听说了,林家妯娌不和。

如今还会有何事?

想着,就听席秋道:“今天不知道打那传出的消息,说是十几天前岁州流民叛乱到处杀害地方官员,后来身为钦差的林大老爷到了,只是似乎也被叛乱的流民给掳走了。这个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满京城的乱飞。”

林月姚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她能想到林大哥这一趟去四来县一定会遇到困难,却没想到灾民竟然叛乱杀了地方官,还掳走了钦差。让她疑惑的是,那些灾民既然已经动手杀了别的官员,为什么偏偏要掳走钦差林大哥留着一个活口呢?是想跟皇帝谈条件,还是有别的原因?

无论如何,倒霉的林大老爷这次弄不好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林月姚心情有些复杂,能为了那些流民冲动之下差点丢了官,林大老爷也不算是个坏人吧,但对于她这个妹妹实在说不上好,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独自把人留在乡下十多年,如果没有自己的鸠占鹊巢,只怕这身体也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但她又想起林大老爷出行的那天早上对她说那句关心的话,不管是真心的还是随口的,总之是带着善意的吧。

她刚来京城之时也是想尝试着和大老爷一家好好相处的,毕竟她一个女子,住也住不了几年,只要不是太过分,她是可以睁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和大夫人积怨颇深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以致因大夫人的算计她最后和林家撕破了脸。

不过好歹是血脉亲人,林大老爷也没有主动加害自己这个妹妹,至于养大妹妹的义务,也不是一个做大哥哥必须做的。

有三个哥哥却没一个想起原身,真不知道要去怪谁了。

她是这样想的,不知道原身曾经绝望之时有没过恨过这个大哥。

林月姚谢过席秋之后,回了房,刚打开门,绿毛球就蹦在了林月姚肩膀上,又从肩膀上跳到头顶上,然后趴在那里不动了,嘴上欢快的唧唧对她叫唤,看起来心情挺不错。

现在换了住处了,林月姚也不再限制它的行动了,只交代它一个条件,就是别让人发现了。所以它现在满宅子的跑,跟一个顽皮的孩子似的。

林月姚也没管它,心中在想着林大哥的事,仔细想想就算她不想让林大哥出事,就凭她一个人也实在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现在的岁州乱到一个什么情况也未知。

她一个人最多也就利用空间把林大哥就偷出来,但是这样空间就暴露了,她是绝对不会为了林大哥冒这个险的。

第九十三章 夜探

想了想,最后林月姚还是决定等晚上去看看情况再说,救不了就算了,如果能救,就当还了死去的林爹的骨肉之情,和林家也再不相欠了吧,唯一欠的就是死去的原身了,但这和林家无关。

决定之后林月姚又去了厨房,继续让厨子做糕点吃食。而后把厨子做出来的吃食一部分悄悄放进了空间,一部分打赏给了下人。

这个厨子只几样糕点做的不错,其余的都平常,不过仓促间请的厨子,手艺不高也属正常。

到了即将天黑,林月姚吩咐厨子早早开始准备晚饭,吃了饭消了食,便让春香伺候她洗漱,因她不喜欢丫鬟守夜,洗漱之后,挥手赶几个小丫头去休息。

等春香几个丫头退出去关上门,回了自己居住的厢房,林月姚把门从里面固定好,灭了烛火带着绿毛球闪身进了空间,到了空间的木屋,她在一个箱子里找出一面镜子,和一套描眉化妆的东西来。

然后拿着镜子开始给自己装扮。

女子的模样行动起来不便,便把模样装扮成不起眼的小子,也方便行动。

把皮肤稍微涂黑,眉毛描成微粗的黑色,脸画的更消瘦颓废一些,头发弄乱,换上早先放在空间中的男子短褐,带上一顶较为旧的蓝色布巾,调整一下表情,立刻变成了一位有些瑟缩的胆小少年。

除了近身伺候的三个丫头,怕是没人能认得出林月姚来。

她上次路过那个镇子定过坐标,便顺着一个周围没感觉到人的坐标出了空间。

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的星空是亮着的,但那点荧光却照不到大地上。

不过她还是能模糊的看出来这是一个两间屋子的夹角,左边有棵树,树下还堆着高高的一堆土,也不知是作何之用。

林月姚向外走上几步,脚下的路面上像是铺了一层的枯枝败叶,踩上去似乎有些湿软,应该是之前下过雨。

从泥土墙壁边向外探头看去,却看到远处有着光亮,不止如此,借着灯光和较好的视力,她看到还有一个高台,高台下面有着很多人在走动。

她认出来了,那个地方似乎正是她们当初被流民包围之处,后来还是她扔了一些粮食才算脱身。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些人在那儿搭台子做什么?

虽然好奇,但是现在明显不适合贸然过去查看。

她在土堆后面定了一个坐标,就小心的朝着火光相反的方向走去。

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没到睡觉的时间,但却没见一户宅子窗口有光亮透出。

林月姚继续走着,她记得前面就到了当初落脚的客栈了,客栈附近有几个酒馆,那里应该是此处人比较聚集的繁华地带。

正走着就看到前面有火光往这边而来,林月姚四下看看,发现附近都是房子,一座挨着一座,无处躲藏,便向回跑去,刚才过来的路上看到过一个仅能供一人通过的小巷子,她便拐进巷子里了。

顺着巷子向前走,走着走着林月姚听到了有女人小声的啜泣声,还有男人的说话声,便停下了脚步细听。

“你别哭了,你这都哭了多久了,让人听到咱们可都活不成了。”一个男人无奈又焦急的声音道。

女声继续哭着,哭声有些悲伤绝望却又压抑。

接着一个孩子的哭声也响起来了。

“你快别哭了,你看,儿子都醒了再惹来那些人,你是想咱们一起死吗?”男人有些焦急,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女子的声音停了下来。

接下来是男子哄孩子的声音。

“为什么?”就在林月姚准备走之时,女子突然问。

“什么?”男子问。

“为什么要把妮儿送给那些畜生?”女子似乎咬着牙问道。

男子沉默了一会,才无力的开口道:“我没办法!面对那一群强盗我有什么办法?眼看看着就要搜到粮食了,我不把妮儿叫出来转移他们的视线,等这些粮食被他们搜出来,我们全部就都得饿死,你说我当时该怎么办?我真的没有办法,跟了那群人或许会受些苦,但是总算能活下来……或许……”男人说着说着也哽咽起来。

女子也再次哭起来,带着哭声质问道:“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那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呢?那是我们的妮儿啊……你这次把妮儿给了那些畜生,下次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还不如一家人一起死了的干脆!”孩儿大概是见了父母都在哭,也再次哭起来。

耳边响起两个人的哭声,和男子痛苦无奈的解释,林月姚听到这里就不再听了,抬步继续向前走。当走到底却发现被一面墙堵着,不过墙下面垫着一些石头,大概是那个喜欢翻墙走近路之人所放。

林月姚踩上石头往外看,见外面是一条不是太宽敞的街道,在此巷子里定了坐标,看外面无人,便翻了出去。

这些流民毕竟不是正规训练过的军队,不会像皇宫那样密集的巡逻布置,也不会像那些侍卫那样规律严整。

林月姚又躲过一队巡逻的人,直到走到之前住过的“东来客栈”再也未见到人。

打量着客栈,只见客栈的门开一扇关着一扇,里面有着浅淡的光亮映出来,似乎还有人影走动。

想了想,林月姚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找个大树后躲了起来,她不确定这个流民叛乱的地方会不会有外地的人来。

这个天气,晚上有些凉,林月姚站在树后缩了缩手,干脆从空间里拿出来一件黑色厚实的衣服披在身上,才算暖和起来。

等了好大一会,却又等到一队巡逻的队伍从客栈前面走过。林月姚披着衣服,远远的小心坠在这队人的后面,这一队人大概六七个男子,有老有少。

“站住!”巡逻队一人出声,拦住了前面走过来的一鬼鬼祟祟的身影,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刀问道:“你是谁?准备去哪?”

“几位大哥,是我是我,我是城南的李三儿,家里老娘病了,我去请王二叔给看看,大哥给个方便吧。”

第九十四章 小队

“病了?早不病晚不病,咋就现在病了?你是不是又耍滑头,想作妖了?是不是觉得我们不是官方,就不把我们的规矩当回事?”一个男人背着手,学着官老爷的模样,审视着李三儿问道。

“不不,真没有,病的已经人事不知了,如果不是抗不过去,这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敢晚上跑出来啊。”李三儿使劲摆着手否认,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行!”那巡逻的男人一昂脸,手一比划,得意道:“我们孙大王交代了晚上不许人出来乱走,那就是不许,快回去回去,不然就也让你尝尝菜市口上酷刑的滋味!”

远处的林月姚躲在一家门前的柱子后面,能隐约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当听到“孙大王”时觉得这名号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不就是前世一部神话电视剧中,孙猴子在花果山被一群猴子小弟所称呼的名号吗?

顿时脑中出现了一群猴子在花果山举旗造反的场景,忙闭眼挥退了这画面,太出戏了简直,面前这些人可不是猴子。

看来这菜市场也是一个挺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因为那边李三儿听到菜市口,身体一抖,一副对此避之如虎的姿态,不过随后却扑通跪下了,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后是李三儿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几位爷,求求你们了,我姥娘快死了啊!她一拉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跟着我还没享过一天福,叫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啊?求求几位爷了,求求你们了。”

那男人眉头一竖正想说狠话,却被队伍里一个比较年长的瘦弱中年人给一把拉住了,他对男子劝道:“算了吧,我看他说的不像是假的,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给个方便吧。”

男人被年长的中年人一拉,听了这话,看着中年人冷笑一声道:“你让我给他方便?万一出什么事了你担着?”

中年人道:“大王也只下令让我们防止有人作乱闹事,并没不让人看病啊,这样吧,要不我跟着他一起去瞧瞧吧?”

“不行!既然我是队头,那都得听我的,都像你这样见一个人便跟一个,咱们还怎么巡逻?没听汪先生说军队就要军队的规矩,不能通融!”对着中年人一通批评后,又对着李三儿命令道:“马上回去,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天杀的啊!这鬼日子可叫人怎么过啊?”李三儿顿时哀嚎着,趴在地上绝望的锤着地,那声音回荡在连狗吠都没有的寂静小城中,却未引起任何波澜。

面对李三儿的绝望哭喊,那男人无动于衷,反而起了怒火,抬脚狠狠踹了李三儿一下,把李三儿踹的翻在地,叫骂道:“娘的,叫唤啥?不想回去是吧?给我打折他一条腿,看他还跑不跑!”说完看向还在愣怔的巡逻队几人。

有两人反应过来,立即拿着手中棍子就上前去,对着李三儿就是几棒子下去,打的李三儿惨叫连连。

男人耳朵中听着棍子声,脸上隐隐露出得意的表情,只觉得这队头当的真是痛快极了。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了。

队伍中其他人虽然有目露不忍的,却也不敢出声。

直到打了二十多棍子,打出了红色的痕迹,那两人才试探的停了手。

那队头的男人也不敢在这儿耽搁太长时间,就也作罢。一挥手笑道:“走吧,等巡逻完,我请大家乐呵乐呵去。”带着一队人走了。

林月姚没有继续跟着巡逻队,而是又在原地等了一会,见旁边有一扇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探头探脑的走出一个人来,快步走到躺倒在路边的李三儿身边,对着李三儿小声唤道:“李三儿?李三儿?”

见李三儿没什么动静,叹了一口气,拉起李三儿放到背上,就背着进了开着的门。

街道随着关门的声音又恢复了静谧。

林月姚刚关上的那扇门,心中思绪翻转“看来这里是有能人啊,能把一群流民最大化利用,并且把这里的百姓管理的服服帖帖敢怒却不敢言,乱哄哄的流民也乱中却有序,绝对不像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眼看下一轮巡逻就快要到了,林月姚起身,走到刚关闭的那扇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这里面的人刚拉了李三儿进去,肯定会小心的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点儿声音绝对能引起里面的人注意,且敲门声还不会被别人家听到。

果然林月姚又敲了记下,显现出不依不饶的架势,里面终于有人在门内小声警惕的问:“谁?”

林月姚压低声音,回道:“我是李三哥的朋友,刚才正好看到,听说三哥娘病了,我会一点儿医术,能不能让我进去再说,巡逻的要过来了。”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林月姚的话是将信将疑的,但是一听巡逻队要来了,只怕门口的林月姚把巡逻队给吸引过来,也来不及考虑,就开了一点儿门,让林月姚挤了进来,然后又快速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书生打扮,身材却并不瘦弱,甚至有些魁梧。

这男人关上门也在打量着林月姚,看是个瘦弱的小子,就放下了一颗心,没说话,请林月姚往里走。

这房子前门似乎是一个吃食店铺,屋子里还摆放着一些厨房上的用具,和简陋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个写了字的幌子随意的放在墙角,能看清上面写着“包子”。

走出这一间屋子,就到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后面有三间主屋和三间矮一些的偏房。

有两个老人站在院子里,看到林月姚却也没说话,转目光看着男人面露询问。

男人也没开口,只是指了之屋内,示意进屋再说。

几人进了屋,林月姚并没看到受伤的李三儿,她便进入了自己设定的角色,开口问道:“李三哥呢?”

这书生打扮的男人看着林月姚审视的问道:“你是谁,真的是李三儿的朋友?”

第九十五章 家破

林月姚道:“当然,我是一个看病大夫的学徒,你去问李三儿,一问便知。”

书生男子看了林月姚一眼,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剩下的两个老人看着她年纪小小,长的挺眉目舒朗,不像是一个坏人,就请她坐下,老头儿问她道:“刚听小伙子是学医之人?在哪家当学徒?”

林月姚听话的坐下,垂下头乖巧的回答这老人道:“我师傅是一名游医。”

“哦,原来是游医啊,本还说这四里八方的大夫老汉都识得,弄不好你师傅也是熟人呢。”老汉摸着胡子,又问道:“那你师傅呢?怎的在这时,还带着你这孩子,跑来这吃人的地儿啊?”老人说到吃人的地儿,拿手杖戳了戳脚下的土地。

林月姚之前倒是没有想这些,只能随口胡诌回答老人道:“我师傅做游医也有很多年了,如今收了我做徒弟,就想回老家去开个小药铺,过几年安稳日子,谁知经过这里,却遇到了这种事……”

老人不知信没信林月姚的说辞,张口还想再问,就被门口的动静打断了。

只见书生男子扶着受伤的李三儿过来了,李三儿走到门口就迫不及待往里张望着问:“小大夫在哪?”

林月姚看到李三儿笑道:“李三哥,刚才看着你挨打没有出来帮忙,请多见谅,听说你母亲病了,小弟医术只学了皮毛,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的忙,你能和我说一下大娘的病情吗?”

李三儿不知刚才外面的情况,刚才他只听说有大夫来了,就忙挣扎着要出来,并未听清书生说的是什么,如今见了林月姚,听对方说要帮自己母亲治病,高兴的眼眶含泪,只觉得自己老娘有救了,忙说了病情。

林月姚跟着爷爷没学几天医术,但是在中医世家长大,就算你不学,有些病症的治疗方法还是会进入自己的耳朵,常年下来,多少耳濡目染之下,也会治疗一些简单的病症,比如风寒发热,止痛止咳,清热解毒,等等……

李三儿娘这病就属于高热,是不是风寒却不知,但是只要晚上把热度控制了,明日如果能请来大夫,这命就保住了。

林月姚对着就对李三儿点点头:“如果你说的没错,你娘这病,我或许只能帮你控制一晚上,明日你能请来大夫吗?”

李三儿猛点头:“能!能!”说完腿一软,对着林月姚就磕头,嘴上还道:“谢谢小大夫,你要是能救了我娘,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李三儿也不管林月姚是不是学徒了,只要会医术的,就是他老娘现在的救命稻草,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不敢再去找王二叔了,实在是距离太远了,万一再遇到巡逻的,他丢了小命是小,丢下老娘妻儿,可让她们怎么活?

何况请不请的动王叔,李三儿心里也没底。

林月姚受这一拜心里是有些惭愧的,如果不是她需要一个切入口打听情况,或许也不会管李三儿这事,忙起身扶起他。

李三儿心里担忧老娘,所以感谢了书生,就和林月姚告辞了这家人。

两人在门口等巡逻队伍过去了,才开门出去,身后的门马上又被书生关上了。

林月姚跟着一瘸一拐的李三儿向城西走,路上躲过了一个巡逻队才到了李三儿的家。这地方有些偏僻,属于小镇外围了,低矮的土围墙圈起的一个院子,院子中的门都比围墙高出一节。

李三儿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只见有些光亮从开着的屋门中透出,屋内却并无动静,李三儿还要再敲,却被林月姚伸手给拦住了。

林月姚皱了皱眉,又吸了吸鼻子,心下一沉,二话不说手一抬,扒着院墙翻进了院子,然后从里面把门打开。

李三儿此时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他慌慌张张的进了门,身上的伤让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他挣扎着起身,口中还焦急的喊着老娘和妻儿的名字。

林月姚默然的上前扶了一把,李三儿在林月姚的搀扶下起身继续往屋内跑,刚走进门他就睁着双眼,张大了嘴顿在原地。

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林月姚扫了一眼屋内,只见满地血迹中躺着一个男人和两个孩子,孩子模样极惨,几人看着却都像是已经没了气息。

此时的李三儿喉咙发出野兽一般的“呵呵”声,身体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过了一会才凄厉的“啊”了一声,然后踉跄的扑过去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脸上是痛苦道极致的狰狞,眼泪汹涌而下,脖子里却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似的,发出一些杂乱的咆哮声。

过了一会才像是想起什么,李三儿抱着一个孩子向门口的林月姚跑过来,像是看到一点希望,嘶哑又期盼的道:“你帮我救救他,救救他,他是不是还没死?你看看好不好?”

林月姚能感觉到孩子已经没了气息,却还是伸手摸上了孩子的手腕,触手孩子身上的温度已经快要凉了,皮肤也已经失去了弹性,也感觉不到任何脉搏。放下手,对李三儿摇了摇头。

李三儿双眼的神采一瞬间寂灭了,他突然仰头拼劲全力嘶吼了一声,这声音划破夜空,冲上了云霄,却点不亮这黑暗的小镇,引不来一丝的喧哗。

能理解李三儿的痛苦,但是林月姚也知道,任何安慰对他都无用,便走到另一个孩子身边,蹲下身摸了摸脉搏,也是没有一丝生息。站起身又往最近的里间走,里面似乎是一个卧房,却甚是拥挤,不大的空间放了两张床,此时屋内一片凌乱,床上却还有一个女人衣衫不整的躺在上面,青丝散乱,双眼大大的圆睁着,在女子脖子上还插着一支木簪。林月姚叹了一口气,拉起地上的被子盖在了女子的身上,又转身出去了。

这时李三儿也想起自己的妻子,抱着儿子就冲进了里间,随后又是凄厉的哭吼。

此时林月姚又进了另外一面的里面,这房间放的杂物比较多,在众多杂物中间,有一张小床,一位面容枯瘦,脸色发红的老妇人躺在上面,人事不知。

第九十六章 青楼

伸手摸了摸老妇人的额头和脖子,只觉得入手滚烫,又捏起老妇人的手腕摸了摸脉搏。

她摸脉也是只有会一点点皮毛,只觉得这老妇人的脉搏杂乱不均,时快时慢,也不确定是不是风寒所致,不过先退烧应该没错。

空间中就有备着一些平常用的药,是林月姚专门找大夫做成简便的药丸存放着,摸出两丸,房间里寻了一圈,在边上的柜子上看到一个碗,碗里还有一点儿凉水,她觉得自己大概也找不到温水,就用凉水凑合着把药丸在水中化开,喂给老妇人喝了。

喂完药,林月姚看着这个因病而躲过一劫的老妇人,不知道在醒来得知媳妇孙子孙女都遭遇不醒之后,自己却活着,到时会是什么心情。

林月姚来到外间,此时地上小女孩的尸体也不见了,只有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此人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宽大白色棉质长袍,体瘦肤黑,看起来跟小丑似的不伦不类。

林月姚蹲下仔细的观察,除了脖子上的刀伤之外,此人肩膀、胳膊、胸口身上有多处不致命的新鲜刀伤,最后看到此人露在外面光裸的双腿,就站起了身。

内心猜测进李三儿家的人怕是有两人,或者两人以上,只是不知杀死此人的是同伙,还是半路进来杀了这男人才离开,不过这对林月姚来说都不重要,她本来只是来向李三儿打探此处消息而已,如今怕是也不成了。

林月姚又去了老夫人的房间,伸手又摸了摸她身上的温度,感觉到有一些下降,又在床边放了两颗药丸,就转身去找李三儿。

此时李三儿木呆呆的瘫坐在床边的地上,对于林月姚的到来也垂着头没任何反应。

“你娘的热已经退了些许,她或许等一会就会醒,我留两颗药,如果再热起来,可以再给她吃了。”林月姚淡淡的口气道,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遇到这样的事,谁也帮不了李三儿,无论他之后做什么选择都无人能左右,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留下来也无用,还不如多些时间去探探林大哥的情况,也会能让他早日平安脱身。

到了门外远离了浓郁的血腥之气,林月姚深深的吸了一口冷冷的新鲜的空气,又慢慢吐出来。

家破人亡……

这就是乱世吗?虽然经历了两世,但两世林月姚都算是生活在锦衣玉食、太平盛世之中,第一次亲眼见过这样血腥的残忍和绝望,不由心中也是有些沉甸甸的。

抬头望去,只见浩瀚而广阔的天空中,繁星依旧闪烁着,像洒满了美丽的碎钻,还是那么的美好,映衬着这世间的丑陋格外的狰狞。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林月姚又取出之前因打算接触李三儿而放进空间的衣服,披在了身上。

在李三儿这里没得到任何消息,林月姚打算去小镇唯一有亮光的地方去看了看,看能不到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瞧如今这地方的情况,也不知道林大哥是不是还活着,只能希望他对于这些人还有些价值吧。

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的向着目的地走着,此镇也不小,之前拐拐绕绕走了不少的路,现在再想回去,距离还不小,路上再躲避几次巡逻之人,绕的林月姚正有些不耐烦,就听到一阵琴弦之声似有似无的传进耳中。

脚下停了一瞬,林月姚朝着乐声传出方向而去,能在这孙大王把控之地还能如此嚣张,必定是孙大王的人了,也正是她要找的人。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是一条街道,此时街道上被几家门前的大红灯笼映照的明晃晃的,有几家楼馆内人声喧闹,门口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观察了一会,林月姚收起身上披着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明目张胆的一家一家的看过去,原来此处皆是青楼楚馆,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怪不得能在此时营业。

林月姚走过一条街,也没人阻拦,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都忙着沉醉温柔乡呢,或者急着去找姑娘,那个人有闲工夫来管一个陌生小子是谁?这些人本就是多处流民聚集在一起的,不认识的也有很多,最多念叨一句这是谁的人罢了。

往回走了几步,林月姚看了一处写着“春芳楼”的牌匾一眼,这间青楼明显和别楼的不同,其他的楼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此处虽然也有乐声传出,她站这一会儿却并没看到门口有人进出,和其他家相比显得有些清冷。

在这嫖客多过姑娘的情况下,这家的冷却显得有些异常。

林月姚一甩袖子,手上多了一件料子尚好的锦衣,就抱着干脆往春芳楼里走,一楼进去是个大堂,中间有个木板搭成的台子,应该是琴舞表演的地方,四周摆放了零星几个桌椅,木台两边各有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上绑着丝绸的带子,显得有些喜气。

此时有一个人从左边突然冒出来,对着林月姚严声问道:“你是何人?不知道春风里不能随便进入吗?”

林月姚一看说话之人,穿着粗布短衫,顿时冷哼一声,不屑的一扬手中的锦服道:“我们老爷是随便的人吗?”

这人是此青楼的龟公,早就练就了一副看人的本领,一看气度,二看穿戴,此时一看林月姚手中的衣裳料子,就知道是上等的,忙换上一副笑脸道:“不知小哥家老爷是哪位客人啊?也好让小的为小哥带路。”

林月姚嫌弃的看着他,一脸看不上的表情道:“就你这腌臜人,也配知道我们老爷的名号?”说罢再不理他,自行上楼了。

这龟公本是街上的混混,自从在春芳楼里做事,天天被一群混混羡慕着,龟公一直以此活计得意洋洋的,今天突然被骂是腌臜人,顿时脸上笑挂不住了,却也不敢对林月姚发火,只等人走了才对着二楼“呸”了一声,嘴里咕咕哝哝骂了几句,才又转回边上的一个小柜字后面坐了。

第九十七章 讨钱

这龟公本是街上的混混,自从在春芳楼里做事,天天被一群混混羡慕着,龟公一直以此活计得意洋洋的,今天突然被骂是腌臜人,顿时脸上笑挂不住了,却也不敢对林月姚发火,只等人走了才对着二楼偷偷“呸”了一声,嘴里咕咕哝哝骂了几句,才又转回边上的一个小柜字后面坐了。

林月姚上了楼却有些犯难了,她现在才想到,这春芳楼应该是被一些厉害的人物给包了,楼下坐着的几人明显是楼上房间中人的手下,此刻都在一脸警惕防备的仰头看着她,如果她不进客房,那就证明自己说谎,这些人肯定会一拥而上把她给抓了,如果进去,一样是要露馅了。

她本是仗着有空间倚仗就胆大冒着险进来,也只是想看看那小眼睛山匪是不是和这次流民叛乱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那林大哥也有可能不在城内,而是在山上了。

谁能想到楼上琴声悠扬,楼下气氛竟然如此严肃,让她进退不得。

难道这次又要无功而返吗?正犹豫走着的林月姚,突然听到一个有些冷且沉的声音道:“万掌柜说的事,我会考虑。”

她愣了一瞬,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啊,只是这人怎会跑到此地呢?来不及细想,林月姚在楼下众人的瞩目中,不慌不忙的走到站着两个护卫的房间门口,伸手要去推门,却被站着的护卫给拦下了,冷着脸问她:“你是何人?”

林月姚是打定主意要把嚣张贯彻到底,一样冷着脸,大声问道:“我找我们爷,你们却拦着,怎么,你们这是想把我们爷囚困在此不成?”

里面人的谈话,因着林月姚的大声质问而被打断,房间里有人出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啊?”

门外的护卫忙答道:“外面有个小子要进去,说要找他家主子。”

门内之人没有回答,只是过了一会门打开了,门内站着一个中年人,对林月姚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厮?”

林月姚不理他,探头往里面一看,就看到一个虽然一脸络腮胡子,但眼睛却依旧冰冷的人,顿时一笑,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气氛严肃了,对着此人就挥手喊道:“主子,是我啊,小安子给你送氅衣来了。”

门口的中年人被她这动作吓一跳,一转身朝里看去,想看看她叫的主子是谁,却被林月姚找到空隙闪身进了门内。

房间内一个圆桌边坐着的一共有六七个人,剩下的就是给她开门的中年人,和一个在边上弹曲的漂亮姑娘了。

里面并未见小眼睛山匪,那应该不是在这个房间里。

林月姚无视了这些人,大咧咧的跑到络腮胡男人身后,一幅天大地大主子最大,找到主子便安静无忧的姿态。

络腮胡男人除了对林月姚叫的那一句话疑惑了一瞬之外,也淡定的没任何反应,就算林月姚站在他身后,他也眉头都未动一下。

“梁老弟,咱们现在商量的事,不适合这仆人在场吧?”一个三十左右,头带花幞头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阴阳怪气的瞧着林月姚身前的络腮胡说道。

这人说完,屋子里其他人并没有人出声,却也看着络腮胡。

林月姚依旧镇定自若的站着,眼睛看着前面的络腮胡,却也并不怕他说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只见络腮胡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抬眼看了几个等着他回话的众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道:“难道我们不是谈完了?”

上首一位长相儒雅中透着精明的中年人此时呵呵一笑,说道:“梁老弟不必心急。咱们在今晚在此地所做的决定,对在做的各位未来都是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成了孙大王一定高官厚待报答各位,败了也牵扯不到各位身上。更不要说他们提的要求,对各位来说也只是九牛中的一头,这买卖划不划算大家都是算账的行家,必定能算的明白。不如,赌上一把又如何?”

林月姚站在边上听这人的劝说之言,明白了这些人聚集在此是什么意思了,那孙大王带人叛乱也是需要银子的,几万人的吃喝必定不是个小数目,本地住户抢光了,肯定要找商人买粮食,但是如果没钱,那就只能开空头支票了,不管能不能造反成功,也要吹的天花乱坠给人一个美好未来。有些人或许还真会心动,毕竟这个世界商人虽然吃穿不愁,却在身份上被人处处鄙视,必定也是心里憋闷的,谁不想能够丢掉这个最低等的身份,一跃成为一等一的权贵呢。

打眼一看,林月姚就发现还真有几个微微有一些动容的,但能做生意的,必定都不是冲动的傻人,虽然做梦都想摆脱商人的身份,却也知道这事太不靠谱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上首的儒雅中年人看了一圈众人,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语气淡然的说道:“怎么,几位连这点儿帐也算不清楚了吗?”说罢把茶杯凑到嘴边啜了一口。

林月姚看这人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心里突然一动,一下想到了小眼山匪来,难道那人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而是来和这人配合的吗?但是这也有些说不通之处。

既然这些人能来参加酒宴,那就有迫不得已必须要来的理由,何必需要小眼睛带人配合呢?何况这满街的嫖客不都是他们孙大王的人吗?

除非这些人今天是必须要一个他们满意的结果,打算来一个先礼后兵,而且小眼睛山匪带的人才是这些人的核心人员,那些难民估计还不能被他们如臂使指。

这也证明了粮草对这些人的重要性,是不容出一点差错的。

这些老板怕是也看出了一些端详,花幞头的男子立刻一幅谄媚的模样率先出声道:“这么好的事还用算吗?我们卢家愿意出一,不两万两银子给大王,本来我是打算再出些的,但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像梁家,光绸缎铺子都开了几十家,整整比我们多出一倍,还不用说那些药材铺子。”

第九十八章 软硬

梁家说的就是林月姚面前的络腮胡子,也不知络腮胡怎么得罪了花幞头,让花幞头明目张胆的跟他过不去。

此时其他老板看到花幞头针对起络腮胡来,都是很乐意看到的,恨不得两人吵起来,搅了这个局,这样他们也就不用往外掏银子了。

但络腮胡却没理花幞头的话,而是看了一眼花幞头,继而把视线转移到儒雅中年人身上,说道:“银子我可以再加两倍,不过我有条件。”

屋内其他的老板听了这话都震惊又恨恨的瞪着络腮胡,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只因络腮胡一出手就在对方需要的数目上加两倍,那他们这些人还怎么张得开口讨价还价?如果不还价,这些钱对他们来说不是少数啊,必定要伤筋动骨。

儒雅中年人却一笑道:“不知梁老弟有何条件,说出来听听。”

络腮胡道:“让我见见你们孙大王。”

儒雅中年人笑容一顿,视线尖锐的看着络腮胡,语气缓慢的道:“不知,梁老弟是什么意思?”

络腮胡身子稍微坐直了一些,再次道:“我要见你们孙大王,看他是不是值得我们冒险,不然我们梁家将不出一两银子。”

林月姚看了络腮胡子的后脑勺一眼,心想“这人来这里果然是有名堂的。”

这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让人家出银子总要把自己的实力摆出来,看看值得不值得出这个钱。

但是儒雅中年人听到他这要求后,脸色却并没有多少缓和,依旧冷着脸道:“我们孙大王可不是街头杂耍的艺人,是你们随随便便想看就能看的!你们就直接说吧,给还是不给?”说罢扫了坐着的一圈老板。

眼看是要翻脸的节奏,其他老板也一脸便秘的表情,一人为难道:“廖老板,不是我们不给,实在是这个数拿不出来啊!”

“是啊,是啊,太多了。”

“您看能不能再少一些?我们回去凑凑。”

只有络腮胡坐着不曾再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是不给,条件就是要见孙大王。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肯定是见不到的,恐怕对方还要因为他提出的要求怀疑他居心不良。

林月姚不由怀疑,络腮胡是不是故意提这个要求的,为的是让此次孙大王的交易达不成。

儒雅中年廖老板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我本来是为了几位兄弟好,才坐在这里好好跟各位兄弟好好谈,只想与几位一起在未来享受高官厚禄,可惜啊!”说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拍了三声巴掌,掌声刚落下,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一群灰衣之人从外面涌进来,手中都拿着刀,把几个老板都团团围住了。

小眼睛男人此时才不紧不慢从外面背着手,缓步走进来。

林月姚一看到小眼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这进来的人,可比小眼睛之前带进来的人多啊,大概之前小眼睛不是刚来,而是布置好人手之后,中途离开了。

几位老板看这阵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慌张害怕起来,这些人的残忍他们可是也听说过的,一个不和就能拿刀直接砍人的,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小眼睛眯着豆大的眼睛,看了廖老板一眼,随后又看其他几位老板,对众人一笑道:“没谈拢吗?我就说了,直接抓了人不就得了,如果还不行,就把他们一家都抓了,刀往脖子上一架,再杀几个给他们瞧瞧,看谁还敢不给银子的?你们非要玩这种文雅的游戏,最后不还是要用我的主意?”

听了小眼睛这话,廖老板打心里看不上小眼睛这样人,太心狠手辣,虽然有心眼,但是都上不了台面,也就在山匪窝里出类拔萃,到了外面也只是嚣张跋扈只会动刀动枪的武夫行径。

也不想想,目前叛乱军最缺的就是银子,抢百姓的毕竟不多,还要靠着各个商户的支持,如果开始就来个杀鸡取卵,以后谁还敢接近叛乱军?岂不是各个商人还没遇到他们就闻风而逃了?虽然如此想着,但是此时明显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到达预期效果,还要这小眼睛配合,廖老板也无法出言反对。

小眼睛话中的残忍,明显惊吓到了众位老板,他们没想到这些人会动武力来硬的,因此都纷纷道:“别别,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是啊,好商量,好商量。”

“诸位老板,我是尽力了,刚才我与你们说的数目是最少的,现在这位王长小将军出面,只怕如今就不是这个数了,各位好自为之吧。”廖老板说罢就站起身,拱手带着给林月姚开门的中年人离开了。

几位老板看廖老板要走,忙要追上去留人,却被小眼睛王长带的人给拦下了。

看着惶惶然的众位老板,林月姚想这些人来参加宴会之前,不知道有没有料到此行的危险。再看络腮胡,还是一副不急不迫的模样继续稳稳坐着。

“各位放心,刚才的话咱先留着,兄弟们虽然以前是五冈寨的土匪,但如今是要跟着孙大王做大事的,不能再不讲道理了。不过这道理虽然要讲,但是饭也是要吃的,等大伙儿饿肚子的时候,这道理也就是个屁!”小眼睛王长说完狠狠吐了一口痰。

几位老板听了他的话也明白了,这还是要钱,只不过刚才廖老板是来软的,这位王长是来硬的,就是不知道要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没底,就怕说的数自己给不起。

看了一眼自己吐的发黄粘稠的痰,王长往旁边走远了几步,又看着众人继续道:“如今兄弟们就是到饿肚子的时候了,所以各位大老爷,就劳烦你们慷慨解囊,奉献个十万八万的,不然我们只好自己去取了。”

“什么?”

王长说的这个数目把这些老板全部震惊了,十万八万?他们虽然在本地算是大商户,但是,真也不是什么多有钱的人,只是多开几家铺子而已,哪里来那么多钱啊!

这王长是直接把之前廖老板说的价钱翻了几倍啊,太狠了,太狠了!

第九十九章 银子

这是要逼着他们拿出所有身家啊,不准备给他们活路啊,不该来的,真的不该来!

这些人内心都有些后悔。

他们能来,是因为几个铺子和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在这些人手中,今日本是邀请他们来商量如何赎回铺子和掌柜和伙计的,谁知道到了此地竟然劝说他们捐银子给叛民,劝说不成就来逼迫。

王长此时已经懒得废话了,一抬手吩咐道:“把他们给我抓起来,砍一只手指取下一件佩戴的饰物,送去他们各自的府上交给他们的家人,留话告诉他们,每人带着十万银子来赎人,少一分我就剁一只手指。”

那些灰衣人齐齐应了一声就上来抓人。

几位商人顿时纷纷惊恐的急急叫起来:“我们出我们出!”

“晚了,咱们这都撕破脸了,把你们放回去,我找谁要银子去?”王长道。

林月姚看有两个灰衣人朝着她和络腮胡这里来了,忙躲在已经站起身的络腮胡身后,装一个脆弱的小厮。

络腮胡也不在她的举动,抬脚踹翻一个灰衣人,手臂一晃,手指如铁钳一般夹住另一个人砍过来的刀,另一只手伸出,一把抓着这个灰衣人的衣领就扔了出去。

另一边的那些老板,那是这拿刀山匪的对手,瞬间就有两人被抓住,眼看举起的刀就要落下,一个却被络腮胡扔过来的灰衣人给砸个正着,倒了下去。

同时,络腮胡把从灰衣人手中夺过来的刀给甩了出去,准确的插在了举刀正要砍一个老板手指的灰衣人的肩膀上。

络腮胡的伸手被王长看在眼里,顿时眼神一凝,对着门口的两人道:“去再给我叫些兄弟来。”

林月姚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这外面可都是叛乱的人,这一叫还不全都叫来了,虽然不明白安王的盘算,但是这要是被抓了,明显对自己行动不利,忙对王长出声道:“慢着!”

等王长看过来,林月姚才道:“我们爷不是故意出手坏你们的计划,实在是他心肠太软,见不得故意残害别人的身体。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做如此残忍的事呢?”

见王长听了黑着脸挥手吩咐两人去叫人,林月姚虽然来不及阻止,却继续劝说道:“先别急,我们爷知道你们缺银子,但我们爷有钱,你先让他们停下,这些老板的赎身银子我们爷出了。”

林月姚一口一个爷,叫的挺顺溜,反正对方身份也高,平常相见也是要见礼的。

王长听了这话有些不信,但是看自己带的人不是络腮胡的对手,却不得不先叫了停,这些可都是自己的亲信,赔在这里就可惜了,不如等叫的人来了,再一起拿下。

林月姚才不管他心中所想,继续说与这王长听:“我们爷知道你们需要很多银子,但就算取走了这些人的全部身家,你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何况如果对这几位老板杀鸡取卵,孙大王的军队以后只会被人听到就闻风而逃,谁还敢与你们合作?最后只能是自绝后路。”

小眼睛王长皱起了眉头,这话似乎听那廖老板也说过。

林月姚继续游说道:“常言道“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前朝太祖当初农民起义可是下过死令,抢百姓者杀;奸女子者杀;杀百姓者杀,因此得了民心,引得无数好汉争相投效,各地富商豪绅双手奉上金银,为了是什么?为的是推翻昏庸无道的帝王,也为的是那位太祖对自己军队的三杀令,让他们看到了一个未来的仁慈之君。”

王长哪里知道前朝太祖的事,不由问道:“这个什么三杀令真的有?”

林月姚点头,肯定的语气道:“当然有。”

络腮胡在边上听了林月姚的话,眼睛中有光一闪,嘴角忍不住的抽动了一下,似笑又非笑,显得有些僵硬。

她说罢不给王长思考的时间,又指着几位狼狈的老板道:“所以,这几个人,你觉得能杀吗?”

王长看着几位老板,觉得林月姚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是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不待王长回答,林月姚就斩钉截铁道:“肯定不能杀啊,杀了就没人再愿意和你们共事了,那么你们只能一路抢过去,最后逼迫的老百姓团结起来举刀反抗,到时,你们前有皇帝的军队,后有百姓的刀剑,就这一点儿如同散沙的流民,如何能逃过?”

王长被林月姚说的浑身有些冷,只觉得林月姚说的句句都有道理,但是又猛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忽略的事什么了,银子啊!自己不抢不夺去哪弄银子填饱肚子?以后死总比如今饿死的好。

在银子面前,王长暂时也不顾上以后不以后了,他此时已经听到了外面杂乱的人生,知道喊的人已经来了,正想吩咐动手拿下这些人。

林月姚就又开口道:“不瞒这位王小将军,我们爷这次真的是诚心来合作的,一百万都准备好了,只有一个要求,你们却不答应,还要动刀子,我们爷真的是太失望了。”说罢摇了摇头,站回了络腮胡的身后。

络腮胡在林月姚走回来之时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倒是个仁慈的,大概是不忍心再看到这里的百姓受这些人的迫害,只是不知道对着这个土匪是不是对牛弹琴。

王长今日事打定主意要拿到银子,听到这络腮胡的梁老板准备了一百两银子,不由客气了些,说道:“既然梁当家的准备了银子,那就拿出来吧,拿出来我就立马放你们走。”

“让我先见孙大王。”络腮胡道。

语气虽然淡,却带着不容退步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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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同屋

那几位老板被带去关了起来了,林月姚和络腮胡跟着王长走了。

只是时间已经相当晚了,他们并没有被带去见孙大王,而是被带到一处宅子,安排他们先休息,至于见孙大王的事,要等到明日才能得到答复。

宅子还挺大,里面弯弯绕绕有着四五个院落,也不知道这帮叛民是抢了那个大户人家。

林月姚和络腮胡子被带到中间一个单独的院落,里面亮着灯火,随后林月姚发现,他们似乎是被人给明目张胆的给围起来了,大概是知道络腮胡身手很好,所以外面有不少人。

两人也都没如何在意。

林月姚跟着络腮胡刚进屋,就见络腮胡突然转过身在她身前站定,看着她淡淡问道:“我的小厮?”

还好林月姚反应快,并没有撞在对方怀中这样的狗血事情发生,在络腮胡停下之时,林月姚就也险险的跟着停下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只剩下两指,看着近在咫尺被胡子遮着的一张脸,林月姚不紧不慢的后退了一步,不由再次有些遗憾,如果在前世或许还能谈一场浪漫的恋爱,可惜这是在封建时代。

脚步一转,错过他,擦身走了过去,借着烛光打量了一圈屋内,林月姚这才转过身,望着络腮胡道:“我只是借个身份,我们目标是一样的,不过我的是私事,应该与你没有妨碍。”

络腮胡瞧着林月姚,目光一动,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盯着林月姚,眼神中满是困惑。

林月姚被他瞧的有些莫名,正想发问,他就转开了目光。络腮胡突然转身抬脚往外走:“你睡这里吧,我去厢房。”

“等等”林月姚出声喊住他道,“我对外是你的小厮,哪有小厮睡主卧,主子睡厢房的?还是你睡这里吧,我去睡厢房。”

络腮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锤定音道:“既然如此,都睡这里吧。”

林月姚听了这话愣了一瞬,感觉怎么这么流氓呢?随后一想,这很正常啊,自己这一身是男人的打扮,和男人同睡一室也没什么不对。

她是不那么在意和这人同一个屋檐下住上一晚,但林月姚早上还要回空间一趟,总要再给春香几个丫头吩咐一下,不然发现自己不在了,几个丫头还不得急坏了?这要住一屋,就不方便了。林月姚打量了一下周围,问道:“睡哪儿?这里只有一张床,我看我还是去厢房吧。”

“床你睡,厢房危险,不合适你住。”络腮胡伸手关上门,简言道。

林月姚听他这话沉默了一瞬,她自从来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对别人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话,还没有人对她这样过,不由有些不习惯。

此时再为睡那这点事争执会显得莫名其妙,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大不了天亮了再想办法。

看到明间有一个坐榻,林月去里面休息的卧房里找出一床多余的棉被来,放在了坐榻上,转身对络腮胡道:“天也不早了,那就睡吧。”

林月姚觉得两个人算是不熟,大概都不愿意透露此行的目的,也就不能商量明日见孙大王的事,干脆早点休息。

却不料络腮开口问道:“你明日如何打算?”

林月姚其实也没想好,她是喜欢随机应变的,打算的再好也会有所变化,但既然络腮胡问了,她就回答道:“再看吧,我只是来找人的,如果找到了,我会找机会离开;如果没找到,我不会有什么动作,尽量不坏你的事。”

“你知道我为何来此?”络腮胡子上前一步道。

林月姚借着烛光看着络腮胡的脸,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反问道:“难道不是来找人谈话的吗?”

“我是来救人的,皇上特地派来的钦差。”络腮胡这次后退几步,拿起桌上的白瓷茶壶,眉头皱了一下又把茶壶放下了。

听了络腮胡的话,林月姚是真的愣了一下,一部分是这人竟然也是为了救林大哥,一部分是他竟然就这样告诉了她。

一瞬间,林月姚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知道自己是谁,和来的目的了。

既然两人目标一样,那就需要合作,合作需要的是坦诚。

都道这份上了,林月姚也干脆坦言道:“那可真巧,我要救的也是林大人。你可知林大人被关在哪?”

“不知,钦差被劫,侍卫全死。”络腮胡道。

既然不知,那他来此见孙大王,查探林大哥的事应该只是顺便,林月姚心中猜测。

但他却说是来救钦差的。

林月姚看着络腮胡,不由心中再次猜测,这人莫不是真的认出她来了?

两人满打满算也才见过三次,这人不会这么敏锐吧?

但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有些不妙。

京城中也有她的踪迹,回去一查就知道,到时只怕会察觉她有什么秘密。

只能希望他不相信这些不现实的东西,认为自己认错了人。

就算认出来也没什么好怕的,死不承认就行了,这男人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人。

心中想着,林月姚与络腮胡道声晚安,回卧房休息了。

络腮胡盯着林月姚纤细背影消失的锦帘良久,才收回目光,眼中疑惑越来越深。

又坐了一会才起身去了坐榻边,直到躺在坐榻上盖上被子,眼中的疑惑还是没散开。

早上天还没亮,林月姚趁着络腮胡还在睡,闪身进了空间,在空间中快速的卸妆换衣,又出了空间回到了自己宅子里。

此时春香几人还没有起,林月姚却也不敢多耽搁,去把春香叫起,吩咐她道:“我今日要写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无论什么事都不可来打扰,只需把三餐放在门口就好。”

春香听林月姚说的如此严肃郑重,不由脸色有些变了,不安的道:“小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林月姚摇头道:“你先别问,按照我说的来做。”

等到吩咐完,林月姚才回到房间,一模袖子不由一惊,袖子空空如也,绿团子不见了!

她因怕自己不在,团子弄出动静引来人查看,所以才带上的,昨晚也没注意,如今却不知它去哪了。

第一百零一章 暴露

林月姚来不及再细想,从房间里面固定好了门,就进了空间,换了装扮后再次匆匆出了空间。

此时天已经亮了,林月姚在房间里找了一遍,并未发现毛球的踪迹。

毛球是了悟和尚赠送的珠子化成的,而且身上似乎还藏着一些令人震撼的秘密,因为自身所带空间的原因,让林月姚对毛球身上的秘密很在意,是非常不愿意失去它的。

林月姚安抚着自己有些焦急的情绪,往卧室外走去,刚掀开隔断的青色锦帘,就猛的停下了脚步,只见络腮胡已经穿戴整齐,靠在里外两间之间的墙壁上,一脸探究的看着手中抓着的东西。

那东西绿绿的,还毛绒绒的,林月姚非常眼熟,不正是自己找的毛球吗?

毛球此时也见了到了林月姚,边在那只大手掌中挣扎,边“唧唧唧唧”叫,虽然听不懂唧唧的意思,但是里面高兴和委屈的复杂情绪,林月姚还是隐约能感觉得到。

这小东西是怎么被人抓的?不是之前交代过了不许被人瞧见吗?林月姚真想把这个给自己找麻烦的小东西拉过来打一顿屁股。

而后,不由把目光望向抓着毛球的络腮胡,她的精神力已经不同于一般人,一房之距离也不算太远,按说多多少少能隐约感觉到这人的所在位置才对,但她刚才却完全没有感觉。

看来这人学的少林武术还是有些门道的。

还有他站的这个位置也是让林月姚怀疑,不确定这人刚才有没有进过里间的卧房。

心中迅速的翻着一个个问题,但脸上却未露任何痕迹,看着毛球松了一口气道:“原来绿绿在你这这儿啊,我还到处找呢。”说罢伸手去接绿毛球。

络腮胡却躲开了林月姚伸出来的手,转过头来问道:“告诉我它是什么?”

“……”

林月姚哪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只能推卸责任道:“不知道,当初是一个和尚所赠,我就养着了。”

“它会飞。”络腮胡道。

“蝴蝶也会飞。”林月姚道。

“它没翅膀,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络腮胡抓住绿球的手一松,绿球“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呀滚,滚到林月姚脚下,跟一个皮球一样往上跳。

络腮胡:“……”

林月姚一笑,没想到这小东西还这么机灵,挺懂得配合,弯腰抓起绿球放回袖中,对络腮胡笑道:“你肯定看错了,我从没见过它飞。”

看着络腮胡一幅无语的表情,林月姚心中一阵畅快,指着他道:“你的胡子掉了。”

见络腮胡去摸胡子,她才忍着笑走出堂屋去找人要水洗漱。

络腮胡摸了摸好好的胡子,并没发现什么不妥,才知道被骗了,看着门外,听着林月姚唤人的声音,嘴角抽了抽,她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两人洗嗽完,王长那边还没有一点消息,问了端水的下人,也只说不知。

络腮胡道:“应该没那么快。”

这些人动作这么慢,那孙大王住的地儿可能有些远,林月姚也不想了,直接向大胡子确定道:“那孙大王没住在城里?”

络腮胡点头道:“住在城外的山上,据说曾经是山匪寨。”

那应该就是马六爷的五冈寨了。

两人说着话,有个小姑娘缩着脑袋提着食盒进来了,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馒头和两盘白菜萝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提着食盒出去了。

林月姚一指桌上发黄的馒头和菜,与腮胡子道:“你说,他们这是不信咱们的话,还是有馋嘴的私自换掉了?”

络腮胡子拿起馒头淡定的咬了一口,脸上丝毫没有嫌弃,含糊着说道:“半信半疑。”

林月姚听出他的意思了,既然有一半信了,就不可能故意给她和络腮胡吃下等饭菜,看来这些人是真的穷啊。但京城留言中说这股叛民杀了好几个县的地方官,不可能只杀人不抢钱财,只四来县县令的贪污程度,应该就有不少藏银,如何才只够支撑了这几天?

林月姚想着,掰了半个馒头啃着,里面细粮加了粗粮,吃着虽然有些剌嗓子,但也有一股特有的香味。

吃完了半个馒头,林月姚趁着络腮胡在吃,就找个去茅房的理由,进了一趟空间,回到自己在京城的房间,把放在门口的饭食拿了进来,拿进空间倒出来一些,又拿出去放在了门口,等晚会几个丫头会来收走。

林月姚从茅房走出来不由感叹,“这穿来穿去的,除了刚来那一会,从没这么狼狈过。”

绿球这时在袖中“唧唧”叫了两声,林月姚这才想起,这小东西自从从珠子变成绿球也是要吃饭的,它不吃任何人类烹饪制作的食物,目前发现只吃水果,还要换着口味。

林月姚站在院中喊了一声,之前拿饭食的小丫头匆匆跑了进来,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林月姚。

“你们这里有果子吗?什么样都行,我们爷饭后都要用一点的,不用他就会不开心。”林月姚道。

“那您等一会,我去问问。”小丫头怯怯的答道。

不待林月姚答话就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又跑了回来,对林月姚询问道:“番子行吗?”

番子是这个世界的水果,秋季成熟,挺普遍的,口感水润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但是也有一些微酸的,和上一世的橘子有些相似,壳却是灰色的,更硬一些。

林月姚也不嫌弃,要来了一个,进了屋就把番子和绿球一起放在桌上,并对它道:“凑合着吃吧,不然就暂时饿肚子吧。”

绿球咬了一口,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坚硬的壳被它咬碎了,惹的刚用完早饭的络腮胡意外的看了它一眼。

绿球咬了一口果肉,就不愿意再委屈自己再咬第二口了,在桌子上蹦跶着表达不满和委屈。

林月姚不理它,空间里倒是有水果,但是林月姚不方便拿出来,这小东西又不愿意进空间,只能饿着了。

两人又等小半个时辰,王长终于来了。

他进门并没说客套话,直接道:“梁当家的走吧,我们大王有请。”

第一百零二章 匪窝

两人被带着去了前院,院子中备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车上被木板围的严严实实,透不进去一点儿光亮。

王长站在马车边,往牢笼似的马车内看了一眼,伸手一请道:“这是上面定的规矩,梁当家就暂时委屈一下,请吧!”

林月姚看着那马车,和马车周围站着的几十人,觉得这简直是押送犯人。

络腮胡却面色不改潇洒的跳上了马车。

林月姚也跟着坐了上去。

车门马上被人从外面给关了起来,车内顿时漆黑一片,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这些人是有多怕死?弄出这样的规矩,还真以为自己已经成了皇帝了不成?就算皇帝应该也没这么干过。

林月姚腹诽着,用好于常人的视力,勉强能看出络腮胡在对面坐着似乎是闭着眼睛的。

两人是完全不担心对方现在起歹心,如果真要做什么,就不会大费周章的把两人往别的地方带了,在之前的院子里出手不是更省事吗?

把绿团子拿出来揉捏着,林月姚也靠坐在车壁上,眼睛却睁着,视线落在络腮胡子脸上,心中却想着这帮子叛民的事。

正想着,就发现本该在假寐的人却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

或者说在看着自己的方向,因为一般人是在里面应该是看不见的。

不过林月姚还是默默把视线从络腮胡身上移开了。

马车越走越摇晃的厉害,林月姚在车里被颠簸的东倒西歪,差点都要吐了,狠狠皱起了眉头,难道不是走的之前她们进京时候走过的路吗?那条路似乎没这么颠簸。

虽然有疑问,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还好没颠簸多久,外面马车就停下了。

门被打开,王长出现在门口,朝着边上一个灰衣人打了一个手势,那人就递进来两条厚厚的黑布条给林月姚和络腮胡两人。

“把这个带上,下车。”王长眯着小眼睛,命令道。

林月姚和络腮胡两人也没反对,接过黑布条自己绑上了。

人在屋檐下,不必要的争执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看两人蒙上眼睛,外面的灰衣人正要上前来拉林月姚下车,却看到络腮胡一把抓起林月姚的手,站起身先干净利落的下了马车,接着又转身扶着林月姚下了马车。

准备搀扶林月姚的灰衣人愣了下,又退回去了。

“带路吧。”络腮胡一只手拉着林月姚的手没放,对周围王长的人淡声道。

另一个灰衣人忙上来拉着络腮胡的一只胳膊,带着他往前走。

林月姚感觉到有一双温暖干爽的大手,一直稳稳的握着自己的手,再想起络腮胡那张正经严肃着的脸,翘了翘嘴角,忽然觉得有种恋爱的错觉。

这一走,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停下。

“王小将军回来了,快开门!”林月姚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喊了一声。

“稍等!”远处有人答了一声。

没过一会,响起了一阵“嘎吱,嘎吱”木质门轴转动的声音,一人在前面喊道:“王小将军这是去干什么了?这带的两个是什么人?”

“大王要见的人。”林月姚身边有人答。

“进去吧!”对面有人道。

林月姚跟在络腮胡身边,继续开始挪步。

一路上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遮在眼前的黑布还是没有被取下来,直到似乎进了一座宅子,才有人说了一句:“到了。”

“梁当家在这等着吧,等大王有空了会派人来传你的。”一个灰衣人道。

林月姚此时已经取下了黑布,只是眼睛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突然见光有些不适,眨了几次才适应,一看眼前已经没有了王长的影子,只有几个灰衣人说完之后就离开了,顺便还把院子的门给关上了。

这是从一个院子换到另一个院子了吗?

站在院子中打量四周,全部都是冷硬的石头所搭建的房子,林月姚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感觉有些冷。

“进屋待会吧。”络腮胡说罢,率先向里走去。

林月姚也跟了上去,这院子非常小,院中放了几块大石头,房屋也只有三间。

屋中颇为脏乱,门外放着一双破旧的大码布鞋,屋内窗边的台子上放着两三副未洗的碗筷,还有污迹斑斑看不出颜色的茶杯茶壶,一些瓶瓶罐罐,破旧的脏衣服,都显示着这房子本是住着人的。

这些人可真敷衍,腾出一个院子就是为了关着他们,是一点都没把他们当客人,还是房屋紧张至此,连个待客的宅子也无?

络腮胡看着只剩下三条半腿的凳子,皱了皱眉,又转身走了出去。

林月姚在屋内又看了一圈,在角落里一把生破了一个口子的刀上看了一眼,才转身出了门。

第一百零三章 大力

络腮胡在院中的石头边站着。

林月姚也走了过去。

络腮胡此时已经在石头旁边蹲了下来,看着石头上,两边各一个浅浅的掌印,这掌印像是常年在一个地方用力留下的。

林月姚目测这石头起码也有三百多斤左右,且材质也是比较硬的,能在上面留下掌印,此人力气不小啊。

络腮胡双手贴在石头的掌印上,一用力,就把石头抱了起来,只是轻轻一抱就放下了。

林月姚还没来得及夸赞,就听到一声口哨声,她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红脸的大汉趴在墙头上,咧着一张大嘴,真心的还夸赞道:“大兄弟,你行啊,这块石头除了我,还没人能抱的动,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没用全力。”

络腮胡双手互相拍了两下,拍掉手上的灰尘,对红脸汉子问道:“你能举起多重?”

一说到这个,红脸大汉得意的伸手一指道:“看到没有,就那边那块石头,那块石头我得吃饱肚子,用全劲才能举起来。”

林月姚顺着红脸大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还有一块石头,有这个石头的两倍大,三百多斤还不能让人惊讶,这六七百斤斤,可就真的是难得的大力士了。

一下让林月姚想起了皇后的娘家田家,第一代东平侯的故事,这比当初的东平侯都厉害。

“兄弟,你去试试看能不能举起来。”红脸汉子提议道。

络腮胡未动,只摇头道:“你这里的都不够。”

这下红脸汉子惊讶了,瞪大眼睛问:“你要多重的?我看你这身材,可不像啊,你看我。”说着伸出胳膊,用力一握拳,只见两节手臂和老树盘根一样肌肉虬结起一大团。

边展示着,红脸汉子还边骄傲道:“看到没,你那胳膊腿跟细竹子一样,就别吹牛了,你这样我见过的可多了。”边说还边失望的摇头,一脸笃定络腮胡吹牛。

细竹子?林月姚不自觉的往络腮胡手臂上看去,说是细竹子有些过分了,就她隔着布料目测,虽然比不得那红脸大汉,却也绝对算不上细,只不过看起来比较匀称罢了。

络腮胡转身靠在石头上,也不争辩,只道:“你下来,比试一下便知。”

那红脸大汉听了这话,有些跃跃欲试,转头观察了一圈周围,才低下头对外面不知道谁说道:“兄弟通融通融,让我进去与他比试一番如何?”

“上面有交代,不许让人接近这院子。”有人严声道。

“屁的交代,这本就是我的院子,我还不能进去了?”红脸大汉听了也不干了,直接手臂一用力,抬脚翻进了院子。

林月姚一听,嘴角一翘,又压了下去,担心的道:“你就这样进来了,违反命令不怕上面惩罚吗?”

“不怕,最多打一顿板子,反正我皮糙肉厚打不烂。”红脸汉子一甩手,不在意的道,说完就跑到络腮胡身边去了。

林月姚一看墙头,只见又一个人趴在红脸汉子刚趴的位置,瞪着眼睛警惕的监视着络腮胡和红脸汉子。

“我来了,兄弟咱比试比试,你说怎么比吧!”红脸汉子挥着手高兴道。

络腮胡把手肘随意往石头上一支,神情淡淡道:“这只手扳倒,你赢。”

就这么简单?红脸大汉怀疑的看了一遍络腮胡伸出来的那只手,修长匀称,除了手心有一层薄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完全不能与自己的大掌相比。

试探着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握了上去,用了五分力往一边扳,却纹丝不动。这次红脸汉子是信了,这个络腮胡没撒谎,平常人不说五分力了,两分力就把他们给扳倒了。

他牙一咬全力用在自己的左手上,却还是纹丝不动。

再看络腮胡,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不由是真的惊讶了,没想自己掰腕子会比不过这人。

“你可以用双手试试。”络腮胡道。

这时墙头上已经从趴着一个人,变成趴着一群人,这群人都哗然了,红脸汉子的实力他们也很清楚,没想到竟然扳不过这个络腮胡子的男人,不由扭头互相窃窃私语着。

红脸汉子对络腮胡的提议犹豫了下,两只手对一只,总觉得不地道,但他也很想知道对方的极限在哪,最后还是把另一只手放了上去。

他用两只手,使出全力咬牙把络腮胡的一只手往下扳。

墙头上的人也齐齐叫道:“扳倒他!扳倒他!”

看红脸大汉脸都憋红了,络腮胡的手还是没有动,不由纷纷大声急急叫道:“陈大力你用力啊!”

“陈大力你是不是早食没吃饱啊?怎么就这点儿力气?”

直到那红脸大汉陈力力气用尽,也没扳倒络腮胡,还把自己累的直喘气。

这次他是真的打心底对络腮胡佩服了:“你,你太厉害了,我认输,认输。”

“认什么输啊?起来再比过,咱们山上的兄弟,怎么能认输。”墙上有人又喊道。

“就是,要不兄弟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吃饱了再比,不能丢了咱们屋冈寨的人。”

“去去,那还有什么五冈寨?小心被人听去了又要挨罚,说不定小命也没了。”一人捂着另一个人的嘴,小声道。

那人撇撇嘴,却也没反对。

陈大力对着墙上那一排人摆手道:“我是真的比不过,你们谁觉得丢人,谁上!”

墙上一排人听说让自己上,忙缩了脑袋。陈大力对着墙上几人不满的“哼”了一声,转头对络腮胡憨笑道:“我是天生的大力气,后来我爹给我起名就叫陈大力,我活了二十五年,没遇到过对手,今天却栽在兄弟手里了。兄弟,你这也是天生的吗?”

“不”络腮胡摇头,“我的是锻炼的。人都有一身力气,要懂得如何锻炼和巧妙的运用,才能让你发出的力量翻好几倍。”

陈大力一听眼睛都亮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你收我为徒吧,师傅。”

林月姚本是靠在石头上,想看络腮胡这一出搞什么名堂,没想到会看到拜师这一经典桥段。

络腮胡动也未动,说出的话却是拒绝的:“你跪我也无用,我收徒是需要师傅同意才可。”

他说的师傅大概是少林的和尚吧,林月姚想着,这应该是拒绝的话,堂堂安王还用收徒吗?

陈大力不亏是当过强盗的,做事也是强盗行径,往前一俯身就是一个头磕下去,额头与地面相接,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嘴上说道:“师傅,您先收着,等到时候见师尊他老人再问也不迟。”

“你可知我是何人?”络腮胡,应该是安王齐玄恒问道。

陈大力摇头:“之前只听那帮人说要关一个人,却没说是谁,要早知道师傅是您,我就让那帮龟孙子把这屋里好好打扫打扫,现在看着脏乱的跟猪窝一样,委屈您了师傅。”

林月姚看着这跟大铁塔似的陈大力有些无语,这刚看着还挺靠谱的,这一眨眼一认亲之后,怎么就变了画风。

扮做络腮胡的齐玄恒似乎也有些无语,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络腮胡忙跳起来,对齐玄恒说了一句:“师傅你等等!”就往屋内跑。

看的众人一头雾水。

第一百零四章 无兵

只能看到陈大力在屋子内忙活的身影,没一会他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跑了出来,到了齐玄恒身前:“师傅,我收拾好了,咱们随时可以走。”

墙上趴着的那群山匪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在上面叫的叫,骂的骂:“你个王八蛋,掰个手腕就跟人跑了?”

“大力兄弟你不要冲动啊,这人万一被大王宰了,你岂不是也跟着遭殃?”

“大傻子别开玩笑了,被大王知道是要把你剁碎了扔去喂老母猪的。”

“陈大力你是要背叛山寨吗?我这就告诉王当家的去!”

对于前面的话陈大力是沉默的,对于后面一人的话,陈大力面露不屑,出声道:“你去吧!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初马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就是被他姓王的下的毒。”

原来马老六被毒死了吗?林月姚可还记得自己被马老六狮子大开口抢那十七万两银票呢。

“怎么可能?”

“你这是听那个放屁呢?”

“不是说是官府的人吗?”

墙上趴着的人表示不信。

“就是姓王的干的!大头临死前都和我说他亲眼所见,开始我只以为他是胡咧咧,因为看姓王的不顺眼,谁知道他当天晚上就死了。”陈大力语气沉重的道。

“这……”

墙上有人听了大为震惊,但也有人不信。

“那也不能说是王当家干的啊?”

“你们别听他的,他不但背叛,还想挑拨离间。走!咱们去告诉王当家的。”

一人说完就下了墙头,其他几个人也跟上,有人赞同有人劝。

陈大力不理会这些人,对坐在石头上一直沉默的齐玄恒嗡声道:“师傅咱们什么时候走?”

齐玄恒继续摇头拒绝道:“我不收土匪,更不收徒。”

“我已经不是土匪了。师傅你再考虑考虑吧?而且我绝对是个好徒弟,错过我,我怕师傅以后后悔,不然给你看看我的身手。”说完挥着拳头就朝着齐玄恒打了过去。

齐玄恒没躲没避,一伸手,用掌抵在身前,挡住了陈大力的拳头。

陈大力另一只拳头也呼啸而至,这次朝着齐玄恒的门面而去,却见齐玄恒脑袋再次躲也不躲,又是只用一只手掌稳稳接住了这一拳头。

林月姚在边上看着,只觉得陈大力出拳甚是笨拙,没有多少什么技巧和速度,只是靠着蛮力使用着双拳和双脚,不说打不过齐玄恒了,就连自己怕是都打不到。

那边齐玄恒也终于出手了,只见抓起陈大力的一只拳头,用力一扭,就把陈大力扭的以一个麻花的姿势跪倒在地,齐玄恒才放了手,再次淡淡的道:“不行。”

陈大力没有因此而沮丧,反而更高兴了,似乎刚才的拳脚中是他赢了似的,哈哈一笑:“我选的师傅,就是强。”

夸奖别人还不忘记带上自己,脸皮之厚,还是非常少见,毕竟世人还是以谦虚为美德。

齐玄恒站起身,走到揉着手臂从跪姿站起身的陈大力身边道:“我虽然不能收你做徒弟,却可以教你一种功夫,不过要等离开这里,你要先经过考验。”

这话让陈大力高兴的跳起来。

“第一次考验,出去!先把刚才的事摆平。”齐玄恒道。

“好好,我马上去。”陈大力忙点头答应,说完就从来时的墙壁处又翻出了院子。

看来是真的没把那些人告状的事太当一回事。

等陈大力出去了,一直在看热闹的林月姚才挑眉出声问道:“你看上他那一点了,力气大?知道抓住你这个机会脱离此处?还是懂得隐藏秘密置身事外?”

面对林月姚的几连问,齐玄恒一抖眉毛顿了一下才道:“他聒噪。”他能说是在战场上养成发现将才忍不住试一试的习惯吗?

林月姚觉得不止,但是一想起陈大力一口一个师傅拦也拦不住,就有些赞同,确实聒噪。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孙大王?”觉得身后挨着石头的腰部有些冷,林月姚站起身问道,

“今晚之前。你觉得?”齐玄恒最后反问道。

确实,如果真的如猜想的那样,对方需要钱,必定不会太晚,一个白天足够了。

但是这些人刚自立为王,如果孙大王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一定会拖上一拖,以彰显自己非同一般的身份,摆足了架子才行。

反正安王假扮的络腮胡梁老板在人家手上,也不怕他跑了。

但如果对方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那可能午饭以前就能见到人了,毕竟只要不是个糊涂的,都会明白银子对于这帮人的重要性。

至于齐玄恒的反问,林月姚笑了笑,开口道:“不知,我只是来找人而已,不见大王。”

想起这人昨晚说自己是救钦差的,骗的她直接说了实话,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说话不一定都是老实话,林月姚自我反省。

两人一直等着,等到午饭被人送了来,也未见这孙大王唤人来。

看着端端正正用饭的安王,林月姚有些感叹,没想到堂堂大荣朝的安王见一个山大王还要等着传见,也不知道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林月姚猜想大概是领了皇帝的差事吧,不然一个王爷是不能私自出京的,至于目的却不知是来剿匪?还是来劝降?但是不管剿匪还是劝降,进入敌营对一个王爷来说,都不是最好的办法,剿匪直接打,劝降,也要摆出强大的一面给人看了才能说话。

除非他有别的目的,或者——无兵。

之前京城没有半点安王剿匪的风声,安王是悄悄出京的,这一点无疑,那肯定没带兵马,这附近也没有大的驻兵,大概就只有府兵可以动用。

“这里的府兵有多少?”林月姚戳了戳碗中的米饭,扭头直接问齐玄恒。

齐玄恒放下举起夹菜的筷子,看着林月姚,似是在想她问此的目的,随后也直接答道:“上报朝廷的是两千三。”

上报的是两千三,那……

林月姚正想着,就听齐玄恒再次开口,直接确定了她接下来的猜测:“实际上只有八百,剩下的全都虚报,为了吃空饷。”

第一百零五章 大力

这些官场的东西林月姚还是懂的不多,她能猜到肯定不到两千,还是根据齐玄恒那句话猜测而来,没想到竟然只有八百,怪不得他只能深入敌营。

八百对上一万,想赢,太难了。

孙大力一直等到午饭过后才满身狼狈的回来,进院就粗声喊道:“师父我回来了,哈哈哈!从今以后我陈大力就是你的人,不再是山匪了。”

林月姚:……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收了个对象呢?

齐玄恒也没问陈大力这伤是怎么来的,更不再纠正他对自己师父的称呼,纠正也无用,只点了头。

陈大力看着两人用完饭,放在院子石头上还没人来收的碗筷,捂着空空的肚子骂道:“这帮孙子,离开了寨子就不给我饭吃了。”

林月姚看着饿的团团转的陈大力,想着“脱离寨子毕竟是挑战当权者权威,不管是孙大王还是王长,皆是刚品尝到权利的滋味,是不能容忍背叛的,能脱身而出已经是陈大力有本事了。”

虽然不知陈大力用的什么方法脱身,但林月姚对此也没太大兴趣开口问,但看陈大力身上衣服破烂,还带着几处小伤口,也能猜出一些,必定是不怎么愉快的。

虽然如此想着,但林月姚还是道:“那孙大王能同意你离开,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人?”

“你不知,我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那王长,这小子二话不说就要把我拿下,我又怎么会怕他?”陈大力说着,虎虎生风的舞动了几下手脚:“我唰唰唰几下,就把几人搁到在地。”

他在一个自以为美的姿势上停了留一下,才收了架势站好,又哼了一声道:“王长见奈何不得我,又喊了会弓箭的来,我知道他今日打定主意非要我的小命,正准备先冲过去把他拿下了,这时正好姜先生来了。”

他眉头皱了一下,抓了抓脑袋继续道:“姜先生要求跟我单独聊了会,问了问我的打算,在得知我是跟师傅去学武,便说我如果想学,他可以推荐给我一个师傅,并且说此人武功盖世少有人能及。”

陈大力拍了拍胸膛,对着安王齐玄恒道:“但我陈大力可是已经有师傅的人了,怎能再答应他,那不是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了吗?但我又一想,这不正是一个机会吗?我虚意答应后,他才做主放我离开。从头到尾我根本就没见大王。”

林月姚听完后,觉得这个能擅自做主的先生,在这叛民里身份一定不低,正想问话,就听齐玄恒道:“他可有说推荐你的那人在哪?”

陈大力摇头道:“他没说,他只说等我出去了再联系我。”说完又赶忙压低声音表态道:“师傅我那都是骗他的,我绝对没有叛出师门的意思。”

完全把齐玄恒拒绝收他为徒的话给自动过滤了,一口一个师傅喊的自然无比。

齐玄恒也无视了他师傅的称呼,又问道:“孙大王你可见过?”

“自然见过几次,长的还不错,就是没我英俊。”陈大力一拍自己粗壮的手臂道。

这人的审美是肌肉做的吧?

林月姚抽抽嘴角,问道:“这个姜先生是何人?怎地说话如此管用?”

陈大力摸着脑门想了想,最后摇着脑袋道:“不知,你们不说我还真没想过,只知道别人叫他姜先生,是什么身份却不知道,但几次孙大王出现都带着他,我以为他是账房先生。”

这个人还挺神秘。

陈大力没一会儿饿的哇哇叫,却也不敢出去找吃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出半块前几日剩下已经干掉的玉米饼,泡着水吃了。

晚饭时间未至,便有人来传话,说孙大王有请。

齐玄恒顶着一脸的络腮胡,带着扮成小厮的林月姚跟着来人往外走。

陈大力见了,二话不说忙跟在二人的身后。

林月姚边走边随意瞧着,只见房屋错落的散布在这座山寨中,并且还各有不同,有茅屋、木屋、石屋,远处甚至还有人暂时用树枝搭成一个翠绿的枝叶子屋子,简直是五花八门。

配上穿梭其中的男女老少,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村落一般,充满了烟火气,让人一瞬间忘记了这是一个叛乱的寨子。

两人被孙大王派来的人带着往东边走,没一会就剩下木屋和石屋,连人也少了,只有穿着短衫疑似护卫的男人,或两个两个站着,或四五人一队巡逻。

林月姚竟然还看到一处在施工,到处堆放着青砖和粗大的木头,人们在其中忙来忙去,看来似乎在盖房子。

陈大力看林月姚往那边看,主动解释道:“这是给大王盖的房子,他们说是宫殿,要配得起大王的身份,可花了不少钱呢。我也不懂宫殿是啥样,以后可能也看不到了。”语气还颇为遗憾。

林月姚心想,你要是把你那死缠烂打一直保持下去,或许还能看到更大的宫殿。又把视线放在那施工处,看了几眼后便移开了。

就这点材料,也盖不出什么宫殿来。

带路之人把三人带到一所有四人把守的大院子前停下,转头道:“你们等着,我去里面给你们传报。”说完便抬脚进去了。

这派头还真像一个上位者。

几人只能在外面等。

陈大力上去拍了拍门口其中一个侍卫的肩膀:“兄弟,你这行啊,什么时候调来孙大王这里了?我这还没听到一点风声,不够意思啊。”

那人和这里普遍人一样长瘦瘦黑黑的,单眼皮此时大睁着目视着前方,无视了陈大力这自称兄弟的话。

他可是听说了,这陈大力可是已经叛变了,不再是寨子里的人了,临走时还得罪了王长,如今这叛徒来和自己称兄道弟,让别人知道自己和这叛徒是兄弟,岂不是要让这叛徒的仇人把帐都算到自己头上?

但自己确实和他不熟啊,以前见了自己可没这么亲热,总是喊自己小子,莫不是自己以前有得罪过这陈大力?如今临走了趁机报复?

这人仔细想想也没想出自己得罪他的地方,只能稳稳的站着,面上继续无视,心中却已经忐忑不安了。

第一百零六章 乌合

还好陈大力的死缠烂打目前只是对着齐玄恒,没继续在这人身上继续发扬光大,见他不理自己,就也退了回去,不在纠缠。

进去通报的人很快就出来的,站在院中对着齐玄恒喊道:“我们大王让梁老板进去,快走吧。”

陈大力看这都指名道姓只见一人了,他虽然胆大一般什么都不怕,但是也知道分寸,本想留在门口等的,却见林月姚大摇大摆的也跟着进去了,见并没人阻拦,就也忙抬脚要跟进去,谁知却被人门口一人给拦下了。

齐玄恒与林月姚两人被带进了一个有些大的客堂,客堂内此时坐了不少的人,两边圆柱上点着的两支大火把一张张脸照的明晃晃的。

见两人进来,一人站起身笑着招呼道:“梁老板来了。”

这说话之人林月姚还见过,正是之前在青楼那个儒雅男子廖老板。

其他人见齐玄恒却都端坐着,只有两人对着齐玄恒拱了拱,算是善意的打招呼,不过还有几人是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上首一把虎皮椅,正有一人靠坐在上面,此人身材虽然比不上陈大力,却也雄伟厚实,双眼有神,一脸的胡子浓密飞扬,林月姚瞧着有点儿像三国演义里杀猪的张飞,不过他比张飞少了一股狂妄的气势。

齐玄恒此时虽然刻意收敛了气势,但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随意往客堂中间一站,便让人感觉都气宇不凡,和这满屋之人区别甚大。

使一些人瞬间想到了以前不敢瞧第二眼的那些呼奴唤婢的大老爷,瞬间自惭形秽起来,醒过神之后变成恼羞成怒。

一人不满的喝道:“见了大王竟然不见礼,这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探究的朝齐玄恒看过来。

林月姚也看向身前的齐玄恒,她猜测安王这个礼是绝对不会行的,作为一个皇族子弟骨子里的骄傲怕是不允许。

果然,安王抬眼看着前面坐着的孙大王,平平静静开口道:“不是我不见礼,是我在想,要对大王行何种礼。”

这话让屋内人都愣了一下。

此时酷似张飞的孙大王看着同样一脸络腮胡的齐玄恒开口了,声音浑厚有力:“你就是梁老板?”

“正是。”齐玄恒对着一屋子的叛乱之徒,淡淡答道,气势比孙大王还像一个王。

“那你想对我行什么礼?”孙大王坐直了身体,直直的看着齐玄恒问。

…………

“一个下九流的商人,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此放狂言?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带人把你们这些商人给连窝端了?只不过让你们掏一点买命的银子,你们就叽叽歪歪,现在还来我们面前装大老爷?老子看了就烦!”对面一人指着齐玄恒骂完,又对上首的孙大王道:“干脆把这些狗屁的孙子给砍了,给我几个人,我保证抢几百万两回来,让咱们兄弟畅快着花。”

林月姚站在齐玄恒身后,朝着说话之人看了一眼,只见是个油光程亮的光头,此时这人已经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瞧着孙大王,似乎是等着孙大王下令。

除了光头,还有一些人看着齐玄恒的眼神也是不善的。

但林月姚发现却有一个人例外,这人坐在孙大王左手边,一副文人打扮,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一举一动和这群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有过很好的教养。

这人此时眼睛半睁,却瞧着齐玄恒似是带着一些探究之色。

“莽夫之行径!”一个裹着黑色头巾的年轻人轻哼一声道。

“你说什么?”光头瞬间对着这黑头巾,一扬脖子,脸色阴沉,一幅要干架的姿态。

“好了好了,两位兄弟不要争论了,我们安静点,让大王说话好不好?”廖老板出言劝道。

谁知光头瞬间又对着廖老板骂道:“你是老几?和这些商人都是一个屁的臭味,竟然想管老子?”

廖老板一听这话脸也彻底黑了下来。

孙大王此时一拍桌子:“都给我安静点,再吵吵都给我出去领二十棍!”

下面瞬间没了声音,那光头面上虽然不忿,却还是坐下不再吭声了。

孙大圣扫了众人一眼,见无人再说话,才看似不恼不怒的问一直站着的齐玄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玄恒看了一圈屋内之人一眼,淡淡道:“先说人吧,让我看,这里只有一群乌合之众,种地、杀猪、杂耍、地痞混子、落第秀才,或者打猎,做这些你们或许都是各种熟手,但打江山统治天下,你们不行。”

他这一张口就把一屋人或多或少全给得罪了,这些人都“唰”的一声站起身,不善的看着齐玄恒,只有一两个还坐着,但是看大家都站起来了,也不好再坐着,跟着站了起来。

“放他娘的屁!”光头再次瞪着眼睛骂道。

“梁老板这话可不对,历史上农民木匠坐皇帝的可不是没有,如何我们就不行?”之前和光头不对付的黑头巾男人说道。

“还说什么废话?我看这人居心不良,不如先抓起来拷问拷问?我最近可是新研究出来一种刑罚,可以拿他试试,不然拿这小厮试试也行,细皮嫩肉染上鲜血,一定很漂亮。”说话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此时他拿着手中的匕首,在唇边划拉了一下,瞬间血从小伤口中流出,他抬手一抹放进了嘴中,自始至终眼睛却一直笑嘻嘻的看着林月姚。

林月姚打量了这人几眼,这就是变态吗?来这还没见过,看着还真是新鲜。

此人看起来给人一种嗜血阴郁之感,是个典型的变态,看这疯狂的程度,绝对是长时间被血刺激着,不是杀过不少人,就是刽子手,但看他这不够浑厚的身板,也不像。

变态瞧林月姚看过来,对着她申了申舌头,见林月姚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对着他一笑,这人眼睛都亮了,看起来更兴奋了,恨不得立马把刀子划拉到林月姚那白细的皮肤上。

第一百零七章 应对

齐玄恒脸色冷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对着众人道:“众位算是百姓出身,如今想要推翻朝廷,最重要的就是百姓,但众位却没有想去得到百姓的支持,而是到处祸害同胞,让处在你们治下的百姓过的凄苦难言,更甚者家破人亡!这些可以暂且不谈。只说朝廷,西边澎关驻军就有两万之多,并且个个是精锐,最重要的是此地驻兵铁骑就占有将近一半的兵力,调出几千赶来这里也用不了多少时日。这也且不说。”

说起彭关,林月姚不想起,这个世界的舆图一般人是见不到的,只有皇帝和军队才有资格拥有,除此之外如果家中被发现有舆图存在,是要以造反罪处置,轻的一人被砍头,重的一家被砍头。

所以想要知道某个地方的位置,只能在四方志中推算,麻烦的很。

这就造成了除了自己家乡,远行到了外地只能两眼一抹黑,边走边问路,有的人甚至走了好多天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林月姚曾看过四方志,还尝试性的画出一张简易的地图,现在此图还在空间中放着,只是四方志中也写的很笼统,只能根据多少个村县来推测占地面积,什么形状,山体多大,河在具体哪个位置,完全无法准确画出来。

说起这个彭关,四方志中也有简单的介绍,算是一个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是防御西禹国的第二个防卫关卡,前面还有一处驻军是抵御西禹兵马的第一线。

彭关历史上曾经被隔壁的西禹攻破过两次,有一次甚至直逼到京都城外,如果不是援军及时赶到,当时的朝廷就被西禹攻占了,所以此处有三万驻军也不算多。

此时就显现出了无舆图的好处,孙大王这寨子中,大多都是底层之人,识字的也没几个,知道彭关的怕是更不多。

有人一头雾水的问旁边之人道:“彭关是哪儿?”

被他问的人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无奈的道:“不知道,问先生。”

那边齐玄恒淡淡的声音也只是停顿了一瞬,而后伸手轻轻一抬,指着左边继续道:“就说离这儿最近的山东鲁王,手中府兵就有一万左右,还都是日日训练的精兵,小兵个个抵上一名小将的实力。你们对于鲁王可就是一大功劳,就你们这一盘散沙,挥挥手就能灭,他何乐而不为?灭你们,完全不需要大荣皇帝出手。”

林月姚在齐玄恒说话之时就打量着屋内的几人,只见原本个个面露激愤,随着齐玄恒说起彭关驻军,开始有些茫然,之后慢慢都变得忐忑起来。

但却有一人例外,虽然他眯着眼睛有所掩饰,却还是在听到鲁王之时猛地睁开了眼,看着齐玄恒的眼睛中没有不安,反而带着强烈的审视意味。此人就是那奇奇怪怪的文士。

孙大王也在掩饰,且掩饰的还不错,只是似乎是凳子上有钉子了一样,在椅子上来回换了几个姿势。

“大刀悬头,而在坐的几位却毫无所觉,依旧坐着称霸天下的美梦,这让梁某很是失望,本是抱着希望来看看众位好汉有什么本事,是否有合作性,如今,还是罢了。几位要的一百万银子,我们梁家出了,至于合作……”齐玄恒摇头表示遗憾道:“就不凑合了,我梁家还想多活些日子。”

林月姚对安王的印象就是话少,脸瘫,此刻看着他顶着一脸的络腮胡,神色自若的站在一群叛民之中侃侃而谈,几句话就把这些叛乱之人说成了一群离死不远的蠢货,全不像他平时的性质。

齐玄恒话落,众人脑中还是乱乱的,想的都是驻军的铁骑和鲁王的精兵,举着大刀骑着大马,冲着自己呼啸而来,顿时觉得脖子冷飕飕的,一时间也没人说话。

且这还不算朝廷别处的兵马,这样一想,他们这些人只觉得未来无望,似乎分分钟就会被朝廷给灭了。

孙大王不亏是做老大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哈哈哈哈”笑了几声打破了此时底下的士气,有深意的说道:“看来,梁老板懂得不少啊?”

齐玄恒看了一眼边上的廖老板:“孙大王身边有走南闯北的廖老板,如果有心,必定不会不懂。”

廖老板笑呵呵道:“大王已知晓,心中早已自有计较。”一句话帮孙大王解了围。

周围众人这才从不安的情绪中安心了不少,孙大王把这些看在眼中,不免心中想着齐玄恒刚才说过的话,忍不住看了左边的文士一眼,却见这人并没有看自己,正在面色凝重的垂眼沉思。

这时齐玄恒又开口了:“还请孙大王给另外安排个干净的住处,我的人后日会准备五十万两银子先送到,至于剩下的五十万,就需要我安然无恙离开再交出。”

听了齐玄恒的话,屋内的人才把心思又转到银子上,听到五十万两顿时双眼亮了起来,也暂时忘记了铁骑精兵,这可是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银子。

有人笑道:“我可听人说梁家曾经可做几年黄商,有的是钱,前两年梁二公子还娶了凤岭余家的小姐,听人说,那余家可是几百年的大家族,以前可是出过皇后娘娘的,那余家小姐光嫁妆队伍就绕城三圈,啧啧,那是真有钱啊!我看不如带人去把梁家抢了,说不定够兄弟们花用一年半载了。”这人眼中已满是贪婪。

屋内其他人也没出声反对,都看着齐玄恒,以为他会求饶,或者拿钱消灾。

可惜齐玄恒并无慌乱之色,依旧稳稳的直身站着,眼睛看着刚才说话之人,破天荒的轻笑了一声:“你可以去试试,梁某保证各位连一两银子也拿不到。我们梁家的银子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多,并且粮草、马匹,甚至铁器都有门路,你们如果想来硬的,那只能与各位来个鱼死网破。”

林月姚再次瞧着背着手,傲立在面前的齐玄恒,不知道他面瘫少语时是伪装,还是如今多言浅笑是伪装了,或者都是伪装?

众人看齐玄恒如此的镇定自若,有些拿不准了,梁家作为生意人能屹立不倒三代人,必定是有所倚仗也不一定。

第一百零八章 醉酒

“哈哈”孙大王笑道:“梁老板面对我这满屋子的兄弟,还能如此自若,真是令人佩服。我这几个兄弟粗俗惯了,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莫怪。”

齐玄恒只笑看着孙大王不说话。

孙大王知道对于刚才自己兄弟对梁老板的威胁,自己随口带过有些敷衍,也不在意,继续道:“至于你刚说的情况,我们也有考虑,只是暂时不方便与梁老板细说,不过合作之事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不必急着做决定,慢慢看,慢慢想,这山上景色还不错,留下来多瞧瞧。”

林月姚听着这话就觉得有意思了,是暗示不合作就不放人吗?还是留着人慢慢磨?至于孙大王为什么态度突然变得如此的坚决,也不难猜,叛乱不可缺少的就是大量的粮草马匹和武器,这些没有门路就算有银子也买不来,可知其中的重要性。

齐玄恒这才道:“既然孙大王如此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人。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用个饭吧,我这里还存了一些好酒,咱们几个兄弟一起喝两杯。”孙大王说着,吩咐人摆饭。

孙大王也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底层的手下吃杂粮饼,他却是大鱼大肉,虽然都是一大盆大块的肉块,毫无色可言,但香和味还算不错。

林月姚此时作为安王的小厮,在安王所扮的梁老板的要求下,也有幸分了两份菜,和一份饭。

这顿饭齐玄恒与孙大王的人吃的还算其乐融融,在孙大王摆明的态度下,其他的人就算心中有想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有什么意见,这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孙大王还是有头领的才能的。

饭桌上也不再说什么合作,只吹牛谈女人,真是各个恨不得现在怀里就抱上一个,仿佛一口女人一口酒才是他们人生的最高境界。

这些人虽然做着造反的事,但却还是小人物的追求,也是令人感叹。

孙大王这些手下还没过几天逍遥日子,酒倒是没少喝,但是抢来的上等好酒大部分却都被上供给了孙大王,他们一人还没喝上几口,如今喝上两口就察觉是上等的好酒,舍的得放下,拿起酒杯倒满,不管边上是谁,随便一举仰头就喝。

直到喝的大多人都已经东倒西歪的倒下了,桌子上已经只剩一片狼藉,大盆中的菜也吃了个精光了,杯壶酒坛也扔了一桌,犹如蝗虫过境。

还算清醒的孙大王一看只剩下一坛酒了,才对齐玄恒道:“梁兄弟,你真是好酒量,这还有一坛,兄弟就把它喝了,一定要不醉不归,来,再喝。”说着就要给齐玄恒倒酒,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端着高高在上的大王架子。

齐玄恒摇头:“不行!要喝,就一起喝。”

“好”孙大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道,“喝!”

两人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孙大王突然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梁兄弟,你梁家为何想要与我等合作?这可是弄不好要杀头的买卖。”

“为什么要与你们合作?”齐玄恒双眼有些飘的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没想起孙大王所说的合作是何事了,随后把视线飘向孙大王这边,“合作,什么?”

孙大王确定这人喝醉了,也不枉他一直劝酒,不过看着那一地的酒坛,有些肉痛,这可是上等的好酒,就这么点儿存货了,今天全都被喝完了,不过想想眼前这个人,可是值一堆的大元宝,只要把梁家的钱弄来,还怕没好酒喝吗?

自我安慰了一遍,孙大王稍稍压低了声音提醒:“梁老弟此次来我这山头,是想谈什么合作?”

齐玄恒瞪着眼睛看着孙大王一会,才恍然的“哦”了一声,又去抓酒壶,手从酒壶的边上穿了过去,他又一次去抓,这次抓稳了,摇摇晃晃往自己杯中倒酒,却全倒在了桌子上,酒水瞬间朝着孙大王那边流了过去。

林月姚在边上,觉得简直没眼看,这人今日太颠覆在自己心中的印象了,难道是个隐藏的戏精?至于是不是真的喝醉,林月姚倒是不担心,安王也不是一个没城府浅的人,如果真怕喝醉,就不会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了,毕竟如今是在敌营。再说,安王什么好酒没见过,至于被这孙大王的好酒给勾的控制不住?

虽然这么想,但是喝了不少酒也确实是真的,林月姚也不了解安王的酒量,所以不放心用心听着他们说话,万一有什么不妥也可以立马打断。

孙大王忙躲了一下,看着流了一桌的酒水心疼的骂了一声娘,接过齐玄恒手中的酒壶:“梁老弟,我帮你倒。”

齐玄恒乖乖的松手了,着看孙大王倒酒,边道:“你刚刚说要粮食,还是银子?”说完不等孙大王回答,霸气的一挥手道,“都行!”

“真的?粮食银子和兵器我们都要,不知梁老弟是走的那条门路?”孙大王此时因为喝酒的原因,脸上有些红,被刚换上的火把一照,配上瞪大眼睛望着齐玄恒等着答话的表情,显得有些激动。

“都没问……”刚豪气的说三个字,齐玄恒却突然打住了,又摇摇手:“不行,不能给!你们不行,你们不是,做大事的人。”

这被齐玄恒晚上说了两次的话,让孙大王眼中杀气弥漫了一瞬,吸了一口气做无奈状道:“梁老弟也知道,我们这些互相不识之人凑在一起才没几日,还需要时日磨合,当下说行不行还太早。我看梁老弟心中有大才,不如加入我们,这要如何做,可以听梁老弟的。如何?”

齐玄恒指着自己:“听我的?”随后摆手,笑了一声道,“听我的,我倒是有,有两个注意。但是,实话告诉你,我来之前,已经得到消息,皇上马上要……”

“爷,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林月姚确定了他没醉,不知他是什么打算,但是主子醉了,她作为小厮还是应该拦上一拦的,如果齐玄恒想说,他还会接着说下去,如果不想再说,可以就此打住。

齐玄恒听了林月姚的话,也不在继续说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门外,说道:“什么天不早了?这不还亮着的吗?净胡说。”

好会演,林月姚挺想给他颁发一个国家一级演员奖。

孙大王毕竟是干谋反这一行的,对皇上的话题是很敏感的,突然被林月姚打断了话头,如何能作罢,无视了凑近的林月姚,再次问齐玄恒:“皇上要如何?”

“大王,你不能趁着我们爷喝醉了就如此欺负他。”林月姚又打断了孙大王的话道。

孙大王眼神冷厉的看着林月姚,见她无任何惧怕,心中不由有些怀疑,这些大户人家连做小厮的都是如此的不凡吗?他一个眼神连杀人如麻的手下都怕,怎的这小厮却无动于衷。

“大王也不用吓唬我,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你想与我们爷说话,不如等明日吧,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看大王也喝了不少,不如都先休息?”林月姚提议道。

孙大王搬出了私藏的好酒,虽然不是特意为齐玄恒准备的,但这喝都喝了,总想利用一下问出一些有用的,这刚要说到重要处还被突然打断了,如何能甘心。不就一个小厮,他还没放在眼中,正想赶人,就被在边上慢慢喝着茶,一直没说话的文士拦住了。

“大王,时间确实不早了,不如就如这小子所说,有事改天再说。”那文士对孙大王笑道。

孙大王看了文士一眼,沉默了一瞬才道:“既然姜先生说了,那便散了吧。”

这位就是陈大力所说的姜先生?林月姚随意的看了姜先生一眼,正好对上姜先生看过来的视线,林月姚随即换上了对他帮自己说话的感激一笑。

此时林月姚又想起陈大力家中的乱象,趁机要求道:“那就请孙大王给我家爷一处干净的住处。”

不等孙大王开口,那姜先生就站起身道:“这事不用麻烦我们大王了,我来给你们安排。”

这姜先生一晚上都是沉默寡言,就算刚才喝酒之时也很少有人与他让酒,更是未与齐玄恒说一句话,怎地刚才却主动帮自己说话,现在还要主动帮忙安排住处,不知是何目的?

林月姚直觉这人不简单,此时也不能拒绝他的安排就是了。

扶起似乎已经烂醉的齐玄恒,跟着举着火把的姜先生往外走。

外面起了风,夜晚的寒冷更胜往日,林月姚缩了缩脖子,往被她扶着脚步蹒跚的齐玄恒身边靠近了些。

看向前面的姜先生,他穿着玄青色的文士道袍,宽大的道袍被风吹的紧紧裹在了身上,在火把下,显出他肌肉饱满,挺拔的身体,也不见多保暖,却对这冷风无任何不适。

这人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文士!

林月姚笃定想着,就见这姜先生在一个门前停下了。

第一百零九章 姑娘

姜先生并未敲门,直接把门推开,对林月姚和齐玄恒两人道:“山上如今房屋紧张,又处处简陋,要说干净之处,也只有这里了。只是此处住了几位姑娘,我想梁老板应该不会嫌弃吧。”说完轻笑了一声。

这一处住几位姑娘?在这山上住的姑娘,再听这姜先生的语气,莫不是……

林月姚猜测着,跟着姜先生进了院子,此处倒是一处木屋,呈两层阁楼形状,边上还搭了一个一层的小房子。

姜先生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来人”,亮着的二楼窗户边就出现一人往外瞧一眼,就马上缩了回去。

没一会就有一红一绿两个身形纤细玲珑的身影跑了出来,走近了对着姜先生盈盈行了一礼,红衣女子浅声道:“姜先生有何吩咐?”

姜先生看了这说话的红衣女子一眼,道:“你认得我?”

那红衣女子忙道:“不认识,只是见过,又正好听人说起,所以记住了。”

林月姚在那两女人走进之时,就着火把的光就看清了两人的样貌,秀眉大眼,琼鼻小嘴,虽然五官细节,和脸型不同,却都是标准的美人长相。

那边姜先生却不再问了,对她们道:“这位是梁老板,今晚就安排歇在这里了,你们要好生伺候。”

两女应了一声,朝姜先生身后看了一眼,却因齐玄恒靠在林月姚身上低着头看不见长相,但看身形,也是个气质出众的。

那边姜先生却不再问了,对她们道:“这位是丰裕梁家的梁老板,今晚就安排歇在这里了,你们要好生伺候。”

两女应了一声,丰裕梁家的大名这地儿的人没人不知道,顿时朝姜先生身后看过去,却因齐玄恒靠在林月姚身上低着头看不见长相,但看身形,也是个气质出众的。

姜先生转身对林月姚道:“就这样吧,你们好好休息。”说完不再停留,一抖袍角,举着火把转身走了。

林月姚转头看了姜先生的背影一眼,就又转回对着面前走过来的两女道:“请两位姑娘安排一间清净些的房间,我家主子听不得吵闹。”

房门照出来的暗淡灯光,让林月姚看到红衣女子笑了一下道:“既然姜先生吩咐了,我们一定好生伺候,梁老板听不得吵闹,我们便安安静静不说话,放心的交给我们吧。”说着就要去扶齐玄恒。

林月姚还未说话,就感觉到,倒在她身上的齐玄恒此刻突然用手抓着她的胳膊,仿佛怕她要把他给扔给这两女一样。

心下对这安王的行为想笑,声音却冷了下来:“我以为我的话,两位姑娘听得懂。”

这话让那姑娘一下松了手,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小女子听不懂,而是既然姜先生吩咐了,总得照做,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还请这位小哥体谅。”

林月姚不买账,也无奈道:“我家主母有吩咐,不许主子沾了外面的脂粉气,所以还请姑娘们也体谅体谅。再说,你们有没有伺候那姜先生也未必知道,不如快些给我们找间房,咱们各自早点洗洗睡吧。”她是真的有急事,时间这么晚了,要回空间一次,不然让春香发现了自己不在,那可就要麻烦了。

但这两人却明显不依不饶,另一位绿衣女子此时走到林月姚身边,把手中帕子在林月姚面前轻轻一甩,甜声道:“小哥一个人睡不嫌寂寞吗?不如姐姐陪你睡?”

林月姚此时终于感觉到了那姜先生深深的恶意,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她干脆一拉齐玄恒的手,把拉着的手抬起来轻笑一声道:“谁说我一个人睡了?我家主子天天与我一起。怎么,你想跟着去瞧瞧?”刚说完,就感觉互相牵着的那只手被抬起来,然后又感觉到被温热的唇触碰的感觉。

林月姚愣住了,就见齐玄恒低头,唇正好印在她手上,默默咬牙,没有这样趁机吃豆腐的,她记住了,以后找机会一定把帐算回来!

但是效果也是非常好的,只见两女立马退了一步,惊讶的看着他俩:“你们,原来是……”

此时屋内又出来了两位姿色上等的姑娘,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半天了也不见回转。”

红衣女子恢复了表情,对屋内走出的两人道:“没事儿,这位梁老板是姜先生送的人,要暂住在咱们这里。”

随后转过头对林月姚道:“这院儿姐妹有些多,梁老板要住主楼就要和我们一起,要住偏房,我们倒是可以为你们腾出来。”

林月姚看了看那座偏旁,三间较小的房子,虽然不如阁楼盖的精细,却是她最好的选择,因此道:“那就偏房吧。”

红衣女子对刚其中两位姑娘道:“清姿、听心,你们把东西收拾收拾搬进阁楼,把房间腾出来给梁老板,剩下闲着的跟我去收拾房间。”

林月姚只能扶着齐玄恒再外面等,还好这人不是真的醉了,不然死沉死沉的,她真扶不动。

四五个姑娘动手,收拾起来也很快,没多久该拿走的都拿走了,该换新的都换新了。

红衣女子带着众位拿着换下来的物件出来,刚要请林月姚进去,却见门外正好有人提着灯笼缩着脑袋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见到院中有人,因着天黑,也看不清是谁,只张口喊道:“婉音姑娘出来!七爷请姑娘过去。”

听了这话,众女向一个抱着铺被的姑娘看去,这姑娘身体顿时瑟缩了一下,往众人身后藏了藏。

红衣女子对来人道:“稍等一下,婉音刚打扫了房间,这尘土飞扬的,需要梳洗一下。”

来人听了也没反对,只催促道:“那让她快些。”

众女顿时进了阁楼,红衣女子这才对林月姚道:“屋子收拾好了,看看可还满意。”

林月姚点点头,道了声谢,她也看出来了,这帮子姑娘大概也是身不由己,自己就算不满意,这些姑娘也帮不了多少忙。

扶着齐玄恒进了偏房,房间内甚是简陋空旷,不过却收拾的很干净整齐,空气中还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有些呛鼻。

第一百一十章 二夜

扶着齐玄恒去到了卧榻边上,把他放在铺着银红铺被的卧榻上,林月姚便松了手。

齐玄恒却没倒下,稳稳的坐着,伸手抹了一把脸,除了眼睛有些红,倒是很清醒。

两人谁也没说话,实在是木屋一点儿也不隔音,稍微一点儿声音就能传出很远,并且木屋四周木板之间还有很多缝隙,如果不是林月姚精神力非与常人,只怕住在这儿就会疑神疑鬼了外面有没有人偷看了。

林月姚看了一圈,屋内只有一张卧榻,和一张小桌子两个木板凳,不过虽然能凑出一张床,却没有多余的被褥。

也顾不得管那些姑娘是不是此地主人了,听到外面有了说话声,林月姚又转出去,就看到那名叫婉音的姑娘已经打扮妥当,发髻高挽,环佩整齐,披了一件带兜帽的披风,在两个姑娘陪同下走了出来。

外面举着灯笼的人之前已经催促了一遍了,此刻看到人慢吞吞的,也有些着急了,再次催促道:“快些走吧,再磨蹭,七爷该等的不耐烦了,到时候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婉音虽然带着明显很是抗拒。却似乎也不敢违抗,最后看了跟着出来的两位姑娘一眼,还是跟着那人去了。

林月姚看着人走远了,才回头问那两姑娘:“他说的七爷是何人?”

一位稍微矮一点的姑娘张嘴就答:“他是……”

只是刚说两个字,就被另外高一些的那个姑娘给一把拉住了,她笑着把话接过去道:“那是大王的结拜兄弟,一共九位,七爷在其中排行七,所以让大家都叫他七爷。”

原来如此,但是晚上看到的却只有八个人,还连着那姜先生在内,人是肯定是没到齐的。

看对面这姑娘谨慎防备的模样,林月姚也不再继续问,只道:“你们这儿有多余的干净被褥吗?还有洗簌的温水毛巾。”

“温水灶房倒是还有些,至于被褥,我就不知道了。”高个儿姑娘道。

“你等着,我去帮你看看。”矮子的姑娘说完,就风风火火快速跑进了屋。

这真是一个热心单纯的姑娘。

高个姑娘看着矮个子姑娘跑进屋的背影,脸上闪过一瞬的不高兴,转头却换上一副笑脸,对林月姚道:“桃儿做事有些迷糊,我去看看。”

林月姚看着高个姑娘进了屋,才转头去了厨房,厨房中没有灯,正屋门口透出来的一点儿光亮也惠及不到厨房内,里面一片黑暗,就算能看清灶台在哪,也找不到盛水的盆子。

只能无奈退出门外来,林月姚这才发现,她在这个世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过的时间长了,这些上一辈子做过的粗活也快做不来了。

正检讨着,那矮个儿叫桃儿的姑娘已经从正屋出了门来,应该是在里面被教训了,这次走路乖巧多了,莲步轻移,和其他的姑娘走路姿势一模一样,闷闷不乐的对林月姚道:“干净的被褥已经没有啦,本来是有的,不过阿巧今日生病给吐脏了,还没来得及清洗。”

既然没有那也没有办法,林月姚向桃儿要了一个木盆,盛了一盆热水回了屋。

齐玄恒大爷似的坐在床边,那双深邃的眼睛瞧着进屋的林月姚。

林月姚把水放在桌上,又转身关上门,才叫齐玄恒净手净面,如今条件有限,也就不能要求更多了。

齐玄恒听话的起身,边净手,边小声道:“我要出去一趟,这里就麻烦你看着。”

林月姚听了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想去作何?”

桃儿说没有干净的棉巾,林月姚便也没有要,齐玄恒只能用双手捧着水往脸上扑,洗好后抹了一把脸才轻声道:“有些事奇怪,我想去暗中看看。”

林月姚没再问了,端着盆子出去倒了水,再回到屋内齐玄恒已经不在了,她在门内把门固定好,熄灭了油灯,就速速进了空间,也来不及换妆,只换了衣裳就回到了京城的宅子。

春香三个丫头都一天没见到林月姚了,中午放在门口的饭菜也没动过,之后热了又热,这都到了晚上了,也没见到人影,不说人影了,房间内黑暗一片,连灯光也没有。

如果不是春香说林月姚早上有吩咐,秋香早就叫来人破门而入了。

冬香倒是对林月姚有一种盲目的服从感,只要林月姚有吩咐,她便毫不怀疑。

秋香却不同,她没有听到林月姚亲口吩咐,便想的有些多,一时想是不是春香听错了话,一时又想林月姚一人在屋中,万一要出什么事了可怎么办?

就连春香也稳不住了,这到了要休息的时辰了,里面的人却还没动静,心中早就担心不已。

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响了门,敲了七八下,见里面没反应,几人心中又是担心,又是焦急的,正商量着怎么办呢,就见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看到林月姚出来,三人一喜,秋香叫道:“小姐你可出来,担心死我们了,您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冬香也喜道:“小姐,我去把饭菜热热,你先吃些。”说完就跑了。

林月姚也没推辞,山寨那边刚熄灭了灯,就算有人想试探,也不会是此时,她大概还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儿,不过什么事儿也都有个万一,说不准的。

林月姚打个哈欠,交代道:“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你们不要担心,我这样的情况还需要忙上几日,如果常秋问起来,就说我在作一本书,需要安静不能让人打扰。”

至于林家,也因为林大老爷被劫的事,大概暂时也顾不上找她的麻烦。

这里的人都崇尚文人,春香秋香三人也不例外,听了都眼睛亮亮的道:“小姐,您要作书啊?”

林月姚毫不心虚的点点头,竖指嘘了一声道:“要保密。咱们如今不是在林府,没人替咱们撑腰,不能太高调了。”

秋香忙禁声,脸上的笑却禁不住。

春香走进房间打开火折子,把门口一个小花几上的烛灯灯罩取下来,点上里面的蜡烛,又罩上罩子,边动作边劝道:“小姐,作书固然重要,但是您这不按时吃饭,万一饿坏了身体如何是好?”

第一百一一章 夜扰

来来回回,林月姚总共用了半个多时辰,门窗还是完好的,也不知刚有没人来过,就算有人来过,只要没破门而入,倒是无所谓。

旁边姑娘们住的房间还有灯光亮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病了的姑娘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观察外面没有异常,林月姚才在睡榻上躺下,想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得到林大哥的消息,安王说发现林大哥不见之时,保护钦差的侍卫已经被杀光了。

想到这里,林月姚皱了皱眉,钦差本是代天子出行,奉的是皇帝的旨意行事,护卫也是皇帝直接指派的,应该不是一般的人,且人数还不少。

而孙大王的人,就这两日看这情况,那些流民就不说了,本就是平常百姓,虽然经历了流民之残酷,但却没有经历过正规的训练和战争,如何能干净利落的把一队钦差护卫全杀了?

除了流民,这山上还有前马老六留下的一股山匪,这些人合作惯了,也做过恶,杀过人,倒是还算符合条件,但能把钦差护卫全部围杀,而未跑掉一人,林月姚还是有些怀疑的,或许是她高估了这些护卫的能力也不一定。

虽然心中怀疑,但已经来到了这里,不管怎么也要确定是林大哥是不是在这里,只是如何查……

林月姚突然想起了陈大力,这人看似粗心大意咋咋呼呼,但在她看来却并非如此。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陈大力应该是真想离开寨子,她和安王的出现给了他这个契机。

什么拜师,表现的太刻意了。

不过有一点儿,让林月姚有些疑惑,就是陈大力离开的实在是太轻松简单和巧合了。

虽有这些可疑之处,但林月姚还是想从陈大力这里问问试试,再找人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这寨子住的人又乱又多,要自己找实在是无从下手。

最主要原因,她没在陈大力身上感觉到恶意。

既然已经决定了,林月姚想起来晚上被他们抛弃在孙大王院子门外的陈大力来,这人或许已经先回自己院子了吧,明日再去找找看吧。

想着,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至于有没有人来,她现在已经想通了,不怎么担心。

既然梁老板对孙大王还有挺重要的作用,切还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就不会有夜探这种事发生,因为完全没必要。

正这样想着,林月姚就听到了屋外有清浅的脚步声响起,还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就在门口停下了。

等了一会,也没听见敲门声响起,林月姚正猜测来人的目的,就听门外有个娇嫩的女声轻轻道:“小哥儿,小哥!里面的小哥,姐姐有事找你说说,能打开门吗?”

听声音林月姚认出了来人,是之前想陪她睡觉的美人。

此时透过木板的缝隙,还能勉强看到主屋中有淡淡的光亮,那边的一群姑娘还没有睡,她却偷偷跑过来做什么?

空虚寂寞她却是不信的,但目标却绝对不是她这个小厮。

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叹口气,之前想错了,是有夜探的,还是投怀送抱的美人。

美人虽有意,奈何屋内只有一位假君郎,美人想找的人却不在。

屋内本就黑暗一片,林月姚不答话,只望外面的美人以为屋内人都睡了,能就这样离开。

外面的美人却不如林月姚的意,颇有些不依不饶,继续道:“我知道小哥和你那主子并非那种关系,你开门好吗?不然我回去告诉我那些姐妹,到时大家都知晓,就没有人敢私自违抗那姜先生命令,你那主子可就有得麻烦了。”

这威胁对林月姚无用,她之前之所以帮安王挡着,是急着赶时间回一次空间,如今她不着急了,让安王自己去急吧。

转念又一想,正所谓红袖添香,美人投怀,这些哪个男人不爱?或许这正如了安王的意也不一定,便心安理得的继续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林月姚的沉默起了一点儿效果,外面安静了一会,那姑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我知道你能听到,你也不要于我装,只要帮姐姐开了门,自有少不了你的好处。”

林月姚才不听她的诈,她吹灯到现在最少也有一个多小时了,没睡才奇怪吧?唯一的破绽就是吹灯太急了,不过这在主子喝醉的情况下,小厮早早吹灯也是合理的。

软的硬的都使出来了,见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外面美人真的怒了,一脚踹在木门上,冷哼了一声,脚步匆匆走了。

林月姚听到“哐”的一声响,又听到人真的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姑娘再纠缠下去,把其他的姑娘给引来了,就有些麻烦。

更何况,有一个姑娘想接近安王所扮的梁老板,就有可能有第二个,万一有人趁乱摸鱼,林月姚觉得,自己一个人,对这些姑娘还是没有太大信心的。

毕竟谁不想攀上梁老板离开这土匪窝呢?

想着这群姑娘的目的,林月姚慢慢的睡着了。

再醒来之时,天还没有亮,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林月姚睁开眼坐起身来,睁着眼睛适应了一会,感觉到房间中还有一个呼吸声,她一惊,防备的随着声音看去,就惊讶的看到安王上半身侧躺在桌子上,长长的腿委委屈屈的放在凳子上,身上只穿着衣服,却未盖一物。

要知道,这个时间的九月天已经凉了,特别是晚上,感觉温度大概只有八九度,就算是练武之人也是很难抵御这样的凉意。

林月姚有些过意不去,好歹这人还是帮过自己的忙,救过秋香的人,也算是自己欠了他一次救命之恩。

想到此,林月姚掀起被子下床,走到桌边,刚伸出手,就猛然被人给一把抓住了。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林月姚还是瞬间感觉到面前这人此时变得非常危险,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正想出手应对,就感觉那股危险一下就消失了。

安王坐了起来,松开手中抓着的细瘦手腕,声音沙哑道:“抱歉。”又解释一句道,“在军营里习惯了。”

林月姚“嗯”了一声,揉了揉被抓过的手腕道:“你去床上睡会吧。”

第一百一二章 谋士

齐玄恒把放在木凳上的腿放在了地上,坐在桌子上似乎冷的缩了缩肩膀,又掩嘴打个哈欠道:“我轻敲了两下门,没有人应,我就自己挑门进来了。”

林月姚听了之后更疑惑了,深深皱起了眉,她睡觉有这么沉吗?怎的安王敲门、挑门却没有听到一点儿动静。

虽有疑惑,想不出结果,就先不想了。想起这人说他也是来找钦差的,她直接问道:“昨晚探的如何?可有钦差的消息?”

齐玄恒抹了一把脸,小声答道:“没有。”又语气低沉道:“虽然没得到钦差的消息,却得知了一件更麻烦的事。”

林月姚道:“什么?”

“这里大概起了瘟疫。”齐玄恒语气沉重道。

这话一出,林月姚就是一惊,忙问道:“你确定?”

齐玄恒没办法确定,只解释道:“在孙大王那里偷听来的,他手下刚报给他的消息,城内发热腹泻无故晕倒的病患突然大增,有几个大夫都觉得是瘟疫。”

这个世界虽然不同,但是面对瘟疫,也是束手无策。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安王就危险了,不止他,还有这附近的百姓。

林月姚不由想起了李三儿他娘,难道那妇人的高烧也是瘟疫所致?如果真是瘟疫,那自己给她留的两颗药,怕是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她清醒半日,在得知家中噩耗之后再倒下。

林月姚扶额,太残忍了,还不如直接让那妇人病死来的痛快。

如今真是后悔当初没有跟着爷爷好好学习医术,真是半吊子害死人,不对,她连半吊子也不是。

此时,对面楼中又响起了咳嗽和剧烈的呕吐声,她不由得一惊,难道这姑娘也是得了瘟疫?

“那孙大王面对瘟疫有什么举措?”林月姚忙问。

“我们走后,他大概又喝了酒,醉了。”安王声音中也带着忧虑。

瘟疫传播的速度非常快,如果不赶快排查隔离,只怕要不了几日,这满城的人都将被感染。

林月姚突然正色道:“我们必须快速离开这里,如果真是瘟疫,这些姑娘是与人亲密接触最频繁之人,也最容易感染疫病,这山上怕是已经有人被感染了。你既然是朝廷的人,在外面,比在这里有用。”这也是在知道安王身份下,最好的决定。

如果瘟疫是真的,安王最好的决定是离开这里,赶快调动兵马来控制局面,以防此地瘟疫爆发后,孙大王带着人转移,这样就会导致瘟疫大面积扩散,到时受瘟疫感染之人只会增加。

还要速度向朝廷上报,大批的大夫和草药,这些都需要快速准备。至于林大哥的消息,只有指望陈大力了。

安王也听到了那边姑娘边咳嗽边呕吐不止的声音,不由面色一凝,之前他想等确定了是不是真的瘟疫再行动,如今却等不得了,必须早做防范。虽然如此想,但就凭两人,想走却不是那么容易,对林月姚摇头道:“来不及了。”

林月姚想想也明白,她上山时被蒙着眼睛的带上来,就是怕被他们看出这里的人手布置,这山上一定做了很严密的防守,就算这些人实力不怎么样,但胜在人多,两人要想出寨子,也不是简单的事。

何况就算出得此处,安王也不能私自调兵,还需要上报朝廷,一来一回就要耽搁将近十天的时间,再加上朝廷官员还要商议,毕竟目前不知道别处有没有疫情,而此地只有造反的百姓,说不定朝廷还希望瘟疫能把这些造反的百姓全灭了,等得朝廷命令下来,最少则半月,到时只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只能无奈道:“那便只能指望孙大王了。”

齐选恒眼神闪烁一下,说道:“我虽然出不去,但我可以把消息送出去。不过,要想能让孙大王配合我们抵抗瘟疫,必须还得解决一个人。”

虽然没说是谁,但她也猜得出来。

“姜先生?”林月姚问。

齐玄恒赞赏的看了林月姚一眼,道:“不错。你是如何知道?”

林月姚道:“我昨夜观察那姜先生,虽然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孙大王却频频向姜先生看去,似乎很在意他的意见。最后我们离开之时,也因姜先生一句话,令孙大王放弃了对你的问话。足以证明,孙大王很信任这个姜先生。”

其实在看到山寨中为孙大王盖房子之时,林月姚就确定这孙大王并不是什么聪明之辈,他或许有勇,但绝对没有多少谋算。

杀害几个县令,逼迫众多灾民跟着他谋反,这一系列事,就不会是此人的注意,但如果不是孙大王,他身边必定有一个谋士,所以林月姚最后定在了姜先生的身上。

但是这个姜先生却很奇怪,既然他是孙大王的谋士,为何不让孙大王赶快练兵,趁热朝廷没有把他们看在眼中,赶快占领一个易守难攻对自己有利的城作为根据地,再安抚百姓把田地种起来,到时附近城镇地里的粮食,就是他们以后生存的根本了,一味的抢夺只会让他们自绝后路罢了。

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怎么做,这人不会不知道。何况此地的城镇早已经年久失修,到时朝廷兵一到,如何防守?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驻军之地。

齐玄恒听了林月姚的解释,笑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解开了林月姚之前的疑惑:“不错,这人就是孙大王身边最信任的谋士,不过此人却不是孙大王的人。”

一句话就让她全想通了,不管这人是谁的人,必定是想利用这帮流民达成自己的谋算。

林月姚有些惊讶对面安王的毫不藏私,按说她与他也只是个凑巧遇到的陌生人罢了,就算他看出来自己是女扮男装,也应该不会因为性别就变得如此信任。

难道他真的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林月姚不由出神的想着,但是她样貌自认为变动还是不小的,还有声音也做了变动,她这声音的变动不是一般的变动,早先她是专门请教过一个玩变音杂耍的艺人,跟人学了半个月,虽然只是皮毛,不能学什么像什么,但只是把自己声音伪装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第一百一三章 初疫

林月姚压下这个疑虑,装作好奇的继续问道:“他不是孙大王的人,又是谁的人?”

齐玄恒却不答,轻轻打开门,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身影,没一会,林月姚听到了外面响起了三遍乌鸦叫的声音,她楞了一下,随后无声了笑了起来,就说嘛,一个王爷深入贼窝,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

不管瘟疫是真是假,既然暂时不能走了,就要小心一些做好防护。

前世瘟疫简单的防护办法她还是知道的,不知知道,甚至还记得一张预防当时病毒的药方。

她记得前世有一次病毒爆发,当时她并不在家,病毒一爆发所有道路都封、锁了,只能电话联系,爷爷就打电话告诉了她一个方子,让她自己去药店买药回家煎服。

所幸她如今精神力高了,记忆力也随着提高,前世太早记不清的事,也渐渐清晰起来了,包括那药方。

齐玄恒没过一会就回来了,林月姚便和他说了预防药方的事,她没把话说满:“我有一份药方可以预防瘟疫,但我不确定对这次的瘟疫有没有效果,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试了,只是药材得之不便,需要你想办法。”

她不知道他信不信,毕竟从如今,还没有人研究出可以预防瘟疫的药方,但又不能不说,她一个人暂时也弄不来所需的药草,还需要齐玄恒的配合。

预防瘟疫的药方?

齐玄恒听后面色一整:“真的竟然有此效的药方?”

黑暗中的林月姚点头道:“是,目前只确定对鼠疫有效,却也不是保证不能染病,只能降低染病的几率。”

不是她爷爷的医术不好,只是每个人免疫力各有不同,身体不好抵抗力低的,和病毒接触过频繁的,就算有药,也不敢保证不被感染。

齐玄恒眼睛一亮,也不问她药方的来处,只道:“你那药方可否卖于我。”

即使降低染病的几率也是很厉害的药方,如今的医术遇到瘟疫也只能束手无策,并没有有效的治疗和预防药方,每次瘟疫过后都是十室九空。

林月姚促狭一笑道:“不卖!”继而正经道,“疫病威胁着全大荣百姓的生死,我虽然力薇,却不至于连这一张药方也不舍,这方子我本就打算送给你,只是此处没有笔墨,不能立时相送。”

这样的方子拿去卖,不等于发国难财吗?林月姚做不出这样的事。

齐玄恒听她一副慷慨的模样笑出了声,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此时离天亮似乎还尚早,林月姚对齐玄恒道:“你去休息会吧,休息好了,传染瘟疫的几率就会降低。”

在一个女子面前,齐玄恒怎么能安心睡床,摇头拒绝道:“你去睡吧,我在桌子上凑合凑合。”

林月姚却不答应,严肃道:“如今非正常时期,就不要在乎男人的面子了,如果你受凉生病,身体对瘟疫的抵抗力下降,会很容易感染疫病,还是去床上睡吧。”

齐玄恒瞧她似乎说的有理有据,不由笑着道:“你这是哪来的论据?简直像个小大夫。”

林月姚拿出自己现在的身份,一本正经道:“我本就是医馆的学徒。”

瞧她说的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模样,齐玄恒故意道:“那好,我就不睡桌子了,瞧这床也不小,不如一起睡?反正都是男人,也不必在意。”

林月姚瞧着他在黑暗中的脸,不知道这人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她记得刚才他睡着时防备的很,如今却要和自己这个刚认识两日的人一起睡,就不怕她图谋不轨,居心否测?

她倒是不在意和他同榻,只是她心中有疑虑,之前和李三儿的娘有接触,距离现在才不到两日,如果那老妇人真是得的瘟疫,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传染。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保持点距离,撑到天亮,赶快查出林大哥是否在孙大王手上,也好早点儿离开。

林月姚不是怕死才急着离开,如果她已经感染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更多的人因她染上疫病,如果没有感染,留在这里也只会白白送命。

齐玄恒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因他的话恼了,咳了一声道:“还是你睡吧,夜晚寒凉你扛不住。”

林月姚从跑掉的思绪里回过神,语气不容置疑道:“不要婆婆妈妈的,再推来让去的天都亮了。”

这态度让齐玄恒有一瞬间的愕然,却也不再推辞,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林月姚让她冷了披上,自己上了床,他昨晚本就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醉,却也有些头疼。

拿着安王的外衣,林月姚叠好放在了一边的凳子上,没打算用。

等安王睡着了,林月姚从空间里取出之前放回去的衣服披上,又仗着视力好,在屋内寻了一圈,在靠窗的桌子上找到了一个小筐子,她脚步轻轻的走过去,在里面摸了摸,摸出了剪刀和针线,打算做几个口罩来。

她虽然不会绣花做衣服,但是简单的缝补还是会的,做几个口罩没问题。

从空间取出一件新的白色里衣放在桌子上,毛球从袖中滚出来在衣服上顽皮的跳了几下,似乎感觉冷,抖了一下又忙钻进林月姚的袖中。

林月姚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艰难的用剪刀把衣服按照口罩的大小剪开,把两三层合在一起,又剪了一指宽的布条把边给包上。

等她做了五个口罩出来,东方已经有些发白,林月姚把剩余的布料都收起来,打了一个哈欠,感觉到有些累,眼睛控制不住的想闭起来,但此时不能睡,这样睡最容易感冒。

她干脆站起身伸个懒腰,轻轻打开门,在院子中做起了广播体操,八套体操正做到第二遍,太阳已经冒出了大半个头。

那边姑娘居住的正屋门也打开了,一位姑娘抿着头发走了出来,看见林月姚在做着怪异的动作,不由站住脚步看了一会,掩嘴笑起来,而后转头跑进了屋,没一会,就拉着另外一个姑娘跑出来,指着林月姚笑道:“你看他,是不是很怪?莫不是个傻的?”

第一百一四章 遇袭

林月姚也看到了两人,停下了体操,转头对两位姑娘点下头算是打招呼,随后便进了屋。

经过昨晚有姑娘来夜访之事,林月姚就不打算和这些姑娘多说话了,只是吃的东西有些难办,那边既然有姑娘疑似瘟疫,她们的碗筷吃食就有些不安全了。

这些事可以等会再说,目前紧要的是要回一次空间。

她去厨房,在缸里舀了一些水,仔细的净了手,回房间把门给关好,趁着正屋的姑娘不注意悄悄往屋后走去,她刚才做操时注意过,后边似乎有一片树木,可以用来做个掩护。

看着不远,只是走起来距离也不近,期间还看到有两个站岗人蹲在墙角打盹,林月姚走过去两人也没反应。

目的地呈现出一个斜坡的地势,树木高大,杂草茂密,林月姚走进去,确定附近没有人,就进了空间回了京城。

等到再次回来,太阳已经全部升了起来了,林月姚从树林里出来往回走,只是走到了一个巷子,就突然看到面前有两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只是刚停下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快速朝着自己袭来,此地是两座房子中间的一个过道,空间有限,林月姚只能身形稍微一偏,躲过这一次偷袭。

此时她也看到了这些人的阵仗,不由得心中有些沉,前面有两人挡着出去的路,后面还有四个人,手中皆拿着武器。

刚才袭击她的那人手中拿个棍棒,林月姚猜想目的大概是想把她打晕。

这不小的阵仗让她疑惑,如今她的身份只是个小厮而已,是谁想要抓她?还是如此偷偷摸摸的。

此时拿木棍之人看她躲了过去,也不在意,把手中木棍一点道:“小子,我们八爷请你去一趟,你也别挣扎了,这里可都是咱们的兄弟,不如乖一点,让八爷高兴了,或许你还少受点罪。”

林月姚不知道他说的八爷是谁,只是还来不及想,就见两边各留一人守着,其余四人都朝着她凶狠的冲过来,想要快点把她拿下。

林月姚想也不想,就朝着前面只有一个人那边冲了过去,手中突然多出去一个寒光闪烁的匕首。

前面之人手中只拿着一条绳子,一看林月姚手中的匕首,一惊,一挥舞绳子,手忙脚乱的忙往后退去,换另外一名拿刀的男人冲了上来,扬刀就凶狠的朝着林月姚砍了过去。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面对长刀,林月姚只能连忙侧身躲避。

此时后面有两人也冲了上来,她不止要挡前面的刀,还要躲后面两人的棍棒,几招下来,只觉得很是不妙。

只因此地空间有限,她的太极功法动作大开大合,在此地有些难以施展,再看这些人虽然不会什么招式,但却不在意她的伤亡,出手有些狠辣,而且在这狭窄的地方也确实不需要什么招式,只要靠着人多,还都有些蛮力,就能抓住人。

所以林月姚应对的实在辛苦,如果不快些想对策,她撑不了多久。

看了眼守在两边的人,盘算着,要想脱身,必须从这狭窄的巷道中冲出去,但是此道之间只有一米宽之距,在几人围攻下要想出去,就必须打倒前面的两人。

但在不利自己的情况下打倒这两人谈何容易。

“等等!”林月姚突然喊道。

几人动作一顿,却还有一人没停手,一棒子朝着林月姚挥过去,眼看就要打在脑袋上,林月姚只能一偏头,举起匕首一挡,棍棒打匕首上,那人力气之大,震她手发麻,匕首差点拿不稳。

剩下三人一看,又要出手。

“等等,我跟你们走。”林月姚只能再次出声。

因为几人的打斗,似乎惊动了两边房屋中居住的人,此时跑出来三四个,堵在前面的出口前,好奇的看着被人围着的林月姚。

想跑已经无望,只能先妥协拖延时间,再找机会脱身。

她也想看看,想抓她的八爷到底是何人。

经过刚才的交手,几人也不敢小看了这个瘦弱的小厮,不由都庆幸这次来的人比较多。

其实本来八爷只派来了两个人来抓人,只是其余四人闲来无事,就跟着来凑热闹罢了,没想到歪打正着。

林月姚匕首被拿走,又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她也不反抗,全程配合着,心中知道此时说“不用绑自己不会跑。”人家也不会信。

也不知道安王怎么样了,会不会同样遇到危险?

不过想了想,觉得这些人对自己动手还要避开安王,找落单的时机,更像是有人私自行动,如果是这样,安王应该是安全的。

心中想着,她被人一推,朝东边走去。

此地的房屋除了孙大王附近的几处是青砖房,看着高大宽敞精致,别处的都是就地取材,显得粗糙。

林月姚被带着没走多久,就被带到了一所石头房屋前,这房子和别的方子不同。

这里的房子屋前都会被圈起一个院子,但是此处却没有,门前是一个宽大平整的空地,似乎平常经常被踩踏,地面很瓷实光滑。

门前有几个人像护卫似的守着,一人看到带着林月姚的几人,指着他们道:“你们几个龟孙子也太慢了,就抓一个瘦弱的小子,用了一早上,昨儿送来的几斤野猪肉,兄弟们已经吃进了肚子,没你们的份儿了。哈哈……”说完幸灾乐祸的笑。

几人听了顿时急起来,一人恼怒的指着林月姚道:“还不是这小子,有人看到她去了北坡林,我们去找了个遍,他妈的连个毛也看到,只能在外守着了。”

“王八蛋!你们也太不义气了,我们领命去办事,你们怎么都不留一点啊?下一次也别怪我们不讲兄弟情义。”另一人怒道。

几人正吵闹着,屋内走出一个女孩,走到几人面前说道:“八爷让把人带进去。”

吵着的人都住了嘴,一人忙对着女孩答应了一声,带着林月姚往里走去。

此处房屋的结构也与别处不同,除了正屋还算正常,两边的两排房子没有窗户,看着像是一个房间一个门,像是监牢一样。

第一百一五章 变态

林月姚被带进中间的房间,终于见到了下令抓自己被称呼为八爷的人,此人正是昨晚见过那个披头散发的精神病。

他此时正坐在一个小木桌前,手中抓着一半只猪腿在啃,只是那肉中还带着猩红色,看着只有三分熟,但那所谓的八爷却啃的津津有味,一口接着一口撕扯着,不像一个人类,更像一匹噬血的狼。

他此刻看到了进来的林月姚,抓着肉边咀嚼边站起身,慢步走到林月姚身边,兴味的打量着她,眼中带着一股兴奋的跃跃欲试。

他突然凑近林月姚,闭着眼睛,贪婪的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睁开眼睛,对着她龇牙一笑,露出一排利齿,和满嘴的鲜红:“我闻到了。”他道。

林月姚看着他不说话,她能感觉到这人身上似乎有一股类似于野兽的味道。

“女人的味道。”神经病八爷倾身凑近她,在她耳边缓慢的道,说完之后直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身走到餐桌旁,抓起一块肉,又走回到林月姚面前,用小指撩起遮眼的头发,龇着带血的牙齿,嗓子压的极粗哑的道:“来一块怎么样?”

不等林月姚说话,他就激动的道:“你知道吗,这样新鲜的肉才是最美味的,鲜肉中带着甘甜的味道,在嘴里咀嚼,能让我想到……”

他把嘴中的肉喷出来,用嘴巴发出“噗”的声音,又扯下一块肉,咧嘴笑着赞美道:“那种喷溅的样子,太美了。”

他一脸享受的说完,把鲜肉递到林月姚的嘴边,一脸扭曲的笑:“怎么样,来尝尝?”

这八爷是彻彻底底的变态,不像有些民族吃生肉只是饮食习惯,他吃生肉是在享受,享受破坏血肉组织的那种感觉,他已经不在人类的范畴,更像是一个冷血嗜杀的野兽,只是披着一张人类的皮罢了。

林月姚清晰的闻到面前鲜肉中的血腥味。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不在意的一笑道:“原来八爷请我来是用早饭吗?那可正好,我这肚子正空着,只是这五花大绑,可没法接受八爷的美意。”

她这自若的态度,让那八爷多看了她一眼,随后用舌头扫了一下嘴角,兴奋的道:“你这幅样子我是真喜欢,昨晚做梦都想着怎么来处理你,要先把你洗干净,然后给你换上女子的纱衣,再用刀划开这娇嫩的皮肤……”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着那个梦境。

任凭林月姚忍耐力好,这话也让她也起了一层鸡皮,却也不再出言,和这精神病人说什么都是无用,因为他活在自己的世界,根本不在意你说什么。

等变态八爷回味完睁开眼,似乎这才注意到她被绑着一样,不愉的朝着带林月姚进来的那人看了一眼,那人忙小心的解释道:“八爷有所不知,这小子身手了得,我们兄弟几个费了老大劲才把人拿下,这绳子可轻易不能解啊。”

林月姚看了说话这人一眼,她自觉自己识时务,刚才投降的还挺快,这人看着一副老实相,没想到也会见缝插针的夸大自己的功劳。

变态八爷听了,也没什么惊讶,面上带着些遗憾道:“看来这肉你暂时是吃不了了。”

他说完,把那块肉赛进自己嘴里,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因着嘴中的食物,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过,等会八爷我请你吃更美味的。”

至于是什么更美味的,林月姚拒绝猜想。

他话落,转身坐回到桌边继续用着早饭,对门口之人道:“先带下去,看好了。”

林月姚被人带了出去,出门之后被带往了右手边,最后在第二个门口站住了。

带她来的那人对着远处招招手,有一人飞快的跑了过去,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挑出一个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股怪味扑鼻而来,熏的那两人忙后退两步,只把林月姚推进去就忙关上了门。

林月姚被推的一个踉跄,等站稳了脚,忍着味道,打量着屋内,只见这里摆放着各种刑具,看上去琳琅满目,上面还有着斑斑血迹,中间一个粗木十字架下的土地更是暗红一片。

林月姚知道,这是被血液侵染过的颜色,很显然,这里是一间刑房。

她越看面色越冷,就这变态八爷的行事风格,这些受刑之人必定是无缘无故被抓来,最后惨死在这里。

如果在前世,这样的变态杀人犯必定是要被枪毙的,但是在这封建落后的世界,却无人能轻易制裁他。

林月姚闭上眼睛,用精神力朝着其他同样的房间探去,如果林大哥被这些人抓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关在此处,如果这里没有,那她就不用着急了,证明林大哥暂时是安全的,更可能甚至不在孙大王手上。

一排共有五个房间,她在自己所在这一排感觉到有两个房间有人的气息,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林大哥。

对面的一排房间离得有些远,林月姚的精神力只能触及到两间,这两间并没有人,其他的三间触及不到,只能暂时作罢。

她收回精神力,并没有急着解决身上的绳子,而是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就先不用着急林大哥的事,安王那里不知道如今怎么安排的,既然寨子中有安王安排的人,他早晚会知道自己的下落,迟早会往变态八爷这里找过来。

何况他现在梁老板的身份对孙大王有用,孙大王大概也不会彻底与他翻脸,救出自己是迟早的事,就怕他救人的速度没有这变态八爷动刀子的速度快,自己虽然有些功夫,但是要想在这么多人手中跑掉却是不易。

随后她目光一动,觉得自己在明反而行事不便,不如转到暗处。

想到此,她在隔壁的房间用精神力定下坐标,身形一闪,在房间中消失了。

她来到空间,在木屋中拿了一把刀子割开身上绑着的身子,手伸进袖子把绿团子抓出来放在地上,然后脱下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转身在木屋旁边的缸中舀了些水仔细洗了手,净了面,这才换上女装,又转身进木屋找出昨日放进去的火折子,把地上的衣服点着给烧了,看着衣服变成灰烬,火熄灭了,这才抓起在脚边欢快蹦跶的绿毛球出了空间。

再睁开眼,她就已经回到了京城自己的房间里。

林月姚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春香。”

第一百一六章 故事

春香自从林月姚闭门开始,就有些不放心,平日就拿着针线坐在门口做针线,此时听到林月姚喊自己,忙答应一声,放下针线跑了进来,看到林月姚,欢喜的喊了一声“小姐。”

林月姚离春香距离远了一些,吩咐道:“去弄些水来,我要沐浴。”想了想,又对春香道,“你等等。”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感染瘟疫,还是小心一些好,转身去了书房,用帕子把手包起来,磨墨写了一张药方,又用帕子包着的手拿起信递给春香:“让人去把这药材抓来,在锅中煎了,倒进浴桶中。”

这是一种消毒的药方,前世家中经常用。

在大白天洗澡,春香虽有疑惑,也没打算问,但让人抓草药,她不由得担心起来,看着林月姚急道:“小姐你那里不舒服?要不我去请个大夫?”

林月姚摆手道:“我无事,这些药也不是治病所用,你只管让人抓来便是。”她在院中看了看,只见安静异常,顺口问道,“秋香和冬香呢?”

春香听了放下了心,正准备去做林月姚交代的事,又听她问起那两丫头,答道:“我们让秋伯买了一些花草,秋香和冬香在小花园中帮着栽种,我这就让人去唤她们回来。”

林月姚摆手:“不用,让她们在花园忙吧。你尽快让人把沐浴的水准备好,我急用。”

看着春香领命出去了,林月姚走到窗前,又把安王那边的事想了一遍,那位变态八爷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自己明面上就是梁老板的一个小厮罢了,无足轻重,那变态抓自己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安王就算查到变态八爷那里,在自己不见的情况下,变态八爷自然不会承认他的所作所为。

不过也没关系,她总的来说是在寨子里不见的,这个由头还是可以利用的。

只是她如今还不知道安王深入敌营是什么打算。

在她看来,“千金之躯不坐危堂”不管安王之前是什么打算,在确定瘟疫是真实存在之后,他最好的选择是利用自己的失踪顺便对孙大王挑拨离间,然后稍做妥协早些离开寨子的好。

毕竟在瘟疫肆虐之下,这些造反的流民也就差不多算是完了。

安王对皇帝已经可以交差了。

如果瘟疫是假的,那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些造反的流民大概也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幕后黑手是谁,又是什么计划,看安王的模样似乎有些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是进山寨前知道的,还是进山寨后发现的。

这些关乎朝廷的事就没有简单的,林月姚想到这里就不继续想了,此事与她无关,她本只是去找林大哥的,等林大哥找到了,与林家的这段事情了结了,她就一心一意过她的逍遥日子。

等春香命促使的婆子抬来了水,林月姚从头到脚全仔细的洗了一遍,最后在浴桶中泡了半个小时才起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把换下来的衣服和头巾扔进了浴桶中浸泡。

她出了洗浴的房间,用棉布把滴水的长发擦干,再用布巾绑成头箍的样子,把头发披散在身后,等着自然晾干。

而后来到书房,既然之前已经说过要作书,总要写点什么,不过想来想去,想到前世那些古书,下笔时却犹豫了,这些对世人影响较大的书都太有自己独特的思想,她抄来不合适。

又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写比较问心无愧,想到最近京城这股求神拜佛的风潮,决定写一篇神鬼故事来娱乐娱乐自己,反正白天挺清闲的,也算打发时间了。

前世看的电影故事书也不算少,在记忆中随便找了找,因想到当今皇帝有打算炼丹成仙的妄想,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冒出脑海,而嫦娥也是吃了不死药,才飞升到月宫,很是相似。最后决定就写嫦娥奔月,但她不打算按照流传甚广的版本写,要改一下,嫦娥不能是女人,要改成男人,所以名字也要改,改成昶鹤。

林月姚一边手上添水磨墨,一边在脑中构思着。

主角是一个海棠花精。

因王母娘娘的仙露被仙童不小心弄洒了一滴,正好滴在凡间一只开的正艳的海棠花上,海棠得到了九天之上王母娘娘仙露的滋润,生了灵智。有妖精必须要有书生,林月姚借鉴白娘子报恩的情节来设定。海棠花精本是在山上数着日子,只等着再过百年便能化成人形,谁知有一天却被一位少年拿着锄头挖了出来,这少年只觉得花美,想挖回去送与自己喜欢的姑娘,谁知那姑娘却不喜欢海棠花,等少花虽然生了灵智,在化形之前却尚且还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就在快枯萎消亡之时,被一个书生给捡起来拿回家随手载种在院子中,书生便也不再管这棵海棠花。海棠花有了土壤的滋润,慢慢的活了过来,她却一直记着书生的救命之恩。林月姚想到了这里,便开始下笔,她用行楷写了半张纸,却突然停笔,把半张纸扔在了一边,又换成正楷重新开始写。期间也没有人敢来打扰。写了六七张,正写的投入,就看到春香在门口探头看,却不敢出声打扰。林月姚想起自己前两日不可打扰的交代,

第一百一七章 疏离

把一张纸写完,林月姚才放下笔,起身朝前院客堂走去。

林天羽,脸上紧绷着,表情异常严肃,完全没有了以前无忧无虑少年的样子。

此时他站在待客堂中打量着屋内摆设,却见个个精美不凡,甚至还有几件看着眼熟,作为在京城中长大的贵公子,这城中大大小小的高档铺子,很少有他没去过的。

能入得了眼,让他有印象的物件,必定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何况他从小也见惯了好的东西,多少有些眼力,可以看出这屋中不管是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摆件,还是地上的瓶瓶罐罐,都是上好的,就连摆放的桌椅也是贵重的黄花梨木料,心中不由越觉得自己这个小姑姑很是神秘。

却也对自己来这一趟有些没底。

这段时间林家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先是父亲差点被罢官,还好有惊无险,甚至最后被皇上封了钦差。

接着就是徽先伯府三少爷到林府闹事,母亲晕倒,三叔受伤,府中一片混乱。

母亲醒来之后对此事沉默着不语,四妹妹林雨灵却叫骂着小姑姑是扫把星,说是因着小姑姑得罪徽先伯府,才导致母亲被徽先伯妇人气晕,连累三叔被徽先伯三公子打伤。

他知道,自从小姑姑来之后,四妹便没少说小姑姑的坏话,何况他了解自己妹妹胡搅蛮缠,蛮横无理的秉性,自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何况小姑姑是什么人他自然知道,当初自己被顾大公子打,就是姑姑去踢了顾大公子一脚,还让他在众多人面前丢了丑,替自己报了仇。

但母亲身边的婢女也开口指证,母亲的晕倒的确是因小姑姑之故。

林天羽听了,直觉小姑姑不是那样坑害自家的人,但这婢女的是母亲身边的人,她说的话就代表着母亲的意思,正当他茫然之际,三婶突然来了,指着母亲就大骂,骂母亲想算计小姑姑,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害的三叔被人打伤。

他从三婶的叫骂中听出了母亲对小姑姑的不堪算计,却彻底不知那边说的是真话。

想来想去,最后想亲自去找小姑姑问问清楚,却得知小姑姑已经离开了府不知去向,他派人去找,小姑姑,小姑姑人还没找到,却得知流民叛乱,父亲被人劫走。

这个消息对林府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母亲再次晕倒了,这次是彻底病了,如天塌了一样,府中再次一团乱,所幸大姐来了,接着大哥也从书院回来,总算稳住了府中的局面。

他这几天很担心父亲,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府中的事他也帮不上忙,这时却有人禀报找到了姑小姐的下落,所以他就匆匆忙忙来了。

来此想问问小姑姑,把事情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妹说的话他不信,但母亲婢女说的话却让他耿耿于怀,毕竟,母亲不是一个胡乱攀扯他人的人,他相信这其中大概有什么误会。

正想着,就见小姑姑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林天羽正想喊一声小姑姑,就听林月姚先客气道:“林二公子久等了。”让他的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

看着林天羽憔悴的脸,和呆愣的神情,林月姚也是有些不忍的,但既然决定了不再和林府有瓜葛,总不能像以前那样亲近的。

何况这也是为他好,与自己亲近,等于挡在自己和亲娘中间,他早晚会为难,不如自己替他选择了。想到这里她语气疏离道:“不知林二公子来此所为何事?如果是来兴师问罪的,还请回吧。”

林月姚的态度让林天羽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忙摇头道:“我相信小姑姑是不会害我娘,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也许您和我娘之间有什么误会。”

说完脸上的神情又暗了几分,:“我爹如今生死未卜,我娘又病了,我只希望能把误会解开,一家人能团结一心,不想失去任何人。”

真是天真的傻小子,林月姚在心中心疼了这个侄子三秒钟,走到主位铺着厚厚锦垫的椅子上坐下,勾起嘴角一笑道:“你怎么就肯定是误会呢?”

她往后一靠,又幽幽道,“你又了解谁呢?了解你娘,还是了解我?你可知你姑姑为何孩提之龄就被独自扔在老家无人问津?你可知我这个三品侍郎的妹妹曾经又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都不知道。侄儿啊,姑姑最后奉劝你一句,该读书的读书,该玩儿的玩儿,长辈的事,你还是不要掺了,也不要再来这儿了。”

林天羽震惊了,他也曾问过母亲,小姑姑以前为何独自一人住在老家,却被母亲数落了一顿,他那时就感觉母亲似乎不喜欢小姑姑,之后也不再在母亲面对提小姑姑了。

如今被小姑姑这么一问,他不由惊觉,难道有人故意不让小姑姑进京不成?能这么做的,府中除了父亲和母亲还有谁能做到?

“不会的!”他喃喃道。

他绝对不信母亲是那样的人……

只是不待他想下去,就有一个下人匆匆来报:“小姐,外面又来人了,似乎也是林府的人,只是她不等我们通报小姐,就在外面又喊又叫,像是来找茬的。”

林天羽听了,急急抬脚就往外跑,只是跑到门口,就转身对林月姚歉意道:“小姑姑你别去了,人是跟着我来的,我去处理。”

林月姚沉默不语,等林天羽出去了,她又坐了一会才往外走,刚走出去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从前门传进来,有男有女跟唱大戏似的,很是热闹。

外面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雨灵,她这次没有蛮横,也没有口出恶言,只往林月姚的府门口一跪,大声喊道:“小姑姑,我娘让我来请你回府,您就原谅我娘吧,她再也不管你了,你想嫁谁就嫁谁。”

边上苏七小姐忙去拉她,口中大声劝道:“妹妹,快起来,你小姑姑是个大度的人,一定不会生气你母亲的气,毕竟你母亲都是为了她好,也许她早就想明白了,怕是已经后悔了。”

她们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华衣锦冠,眼睛有几分与苏九小姐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浑浊,他手一挥瓮声瓮气的道:“妹妹何必跪她?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

第一百一八章 门前(求收藏,求推荐)

此处算不上偏僻,来来往往还是有些人的,再加上附近的住户,被林雨灵三人这几嗓子喊出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围上来对着林月姚的宅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雨灵偷偷露出有一个恶毒的笑,一抹眼睛,抽泣道:“小姑姑你就跟我回府吧,我娘担心您,您一个人住在外面万一再与外男一处被人看到,传出什么留言蜚语可如何是好?我娘她本是想自己来的,可是病重下不了床,爹爹又出了事,如今还生死不明,您在这时候搬出府我们可以理解,毕竟,毕竟……”

说到这里,林雨灵吞吞吐吐的说不下去了,苏七小姐低头凑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林雨灵突然大哭一声继续道:“毕竟爹爹差事没办好,到时皇上要降罪全府,您搬出来也算是保全了自身,但,但是如今三叔也被人打伤了,母亲又病了,三婶在伺候三叔,府中又没有长辈管事,我只好来找姑姑了,姑姑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虽然林雨灵演技拙劣,话里面也充满恶意,但看围观的人也不介意,他们看的就是个热闹。

纷纷询问缘由,林雨灵身后跟着的林府仆人主动对着开口询问的人报上自己的身份,而且有问必答。

“原来你们是林大人府中的人啊,那这宅子中又是何人?”围观中人问。

林府仆人无奈道:“那是我们府上的姑小姐,前几日我们老爷领了出京的差事,走之前,亲口与夫人交代,让夫人多留意姑小姐的亲事,夫人真的是尽心尽力,还托相好的夫人帮着留意,这刚提了一家,谁知姑小姐当场拒绝了,还把对方给骂了,那话难听的哟,这下惹恼了人家,三老爷也因此事被人给打了,后来出京办差的老爷又被叛乱的百姓被劫走了,我们姑小姐知道了,就一声不吭的搬出了府,下了决心要和我们老爷夫人断绝关系。”

这林府的仆人颠倒黑白的说了一通,听了这话的人,瞬间看着林月姚所住宅子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一人呸了一声道:“这也太没良心了吧,这哥哥刚出事,做妹妹怕被连累就急着撇清关系,怎么一点儿情分也不顾呢?。”

林府仆人摇头道:“可不是,连我们这做下人的都看不过去了,我们夫人可是顶好的人,自从姑小姐来了,那是重话都不敢与她说,没想到她却处处刁难。”

“谁说不是呢,这嫂子难做啊,我家的小姑子也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妇人叹气道。

“这样急着拒绝亲事,难道私下有情郎了不成?”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笑嘻嘻的道。

“你没听这小姑娘说,搬出来就可以会野男人了啊。哈哈……”又一个男人哈哈笑着接道。

正说着,就见一个男人从门内气冲冲的走出来,有人大声喊道:“看,快看,里面真的有野男人啊……”

这一喊,让人群一下就沸腾起来了,齐齐看向刚出来的林天羽。

齐天羽听到这话脸都黑了,大步走到林雨灵面前冷声问道:“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跟我回去!”他刚才在里面听了两句,四妹妹口中所言字字诛心,句句造谣,所有话都是在抹黑小姑姑。

“我不走,你可以来,我凭什么就不能来?”林雨灵一下站起来,抬着下巴,出言呛道。

“你还不嫌丢人吗?跟我回去!”说着就要身手去拉林雨灵。父亲被人劫走,作为钦差,皇上吩咐的差事没办好,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问罪林家呢,这妹妹竟然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怕别人看自己家笑话还不够?还是怕皇上想不起你?

林天羽是真的打心底讨厌这个愚蠢的妹妹。

林雨灵看他要抓自己,忙躲在苏七小姐的身后,还嚷嚷道:“我就不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娘都被这贱人气病了,你还来她这里做什么?”

苏七小姐被夹在林天羽和林雨灵中间,听到林雨灵的蠢话都无语了,但她承受着林天羽怒视的目光,不得不开口道:“表哥错怪雨灵表妹了,表妹今日是特意来请姑姑回府的,表妹也是怕姑姑一人在外面不安全,万一要出了什么事儿,到时舅舅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表哥难道就不担心?”

林天羽看着苏七小姐,这个表妹倒是个会说话的,只是把自己当傻子糊弄了,他不理苏七小姐,对后面几个林家的仆从吩咐道:“你们几个,还不把小姐给带回去!”

那几个仆从对围观的人小声说着林月姚的话,说的正起劲,就听道林天羽的吩咐,顿时一脸的为难,他们来时可是得到大小姐的吩咐,让他们配合四小姐行事,前面有大小姐的吩咐,现在又有二公子的吩咐,他们不知道到底要听谁的,全是主子,都惹不起啊。

表少爷苏宝宗上前挡在苏七小姐前面,不爽的道:“你为难两个妹妹作甚?要我说表妹说的也没错,弄不好这女人真是个天煞孤星,听表妹说她刚出生亲娘就死了,过了两年亲爹也死了。没来之前你们家可是好好的,自从她来,这事就一桩接着一桩。表弟啊,不如去请个道士到府上做做法,去去晦气,或许姑父就没事了呢。”说完还安慰似的拍拍林天羽的肩膀,眼中却藏着幸灾乐祸。

林雨灵从苏七小姐身后探出头,应和道:“宝宗表哥说的对,她真的是扫把星,前几天在诚意侯府就是她害的我崴了脚,这还不算,二哥你不知道,之前你刚走,金银楼的人就来咱家了,原来是她定的首饰,足足有两大箱子,金银楼的人张口就要一万三千两银子,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大嫂就说要把首饰退了,金银楼的人说退首饰也要给赶工费,要两千两银子。”

林雨灵说着恨恨的“呸”了一声,不忿道:“她买的首饰凭什么让咱家掏银子?我让金银楼的人来这里找这贱人要银子,银楼的人不肯。她都这样坑我们了,二哥你怎么还偏着她?非要她害死我们不成?”

林雨灵也忘记装可怜了,一口一个贱人的称呼林月姚,竖目冷眉的质问林天羽。

第一百一九章 雨灵(求收藏,求推荐)

林天羽听了林雨灵的话,想起了刚才在小姑姑这里客堂中看到的昂贵摆设,倒是不觉得姑姑是故意的,这其中缘由想想倒也能猜出一些,姑姑之前应该是没想着离开林家,所以定的首饰才送去林府。

林天羽也不是个笨人,之所以林大夫人和林月姚的事他弄不明白,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根本不相信两人有一方是恶毒之人。

在他看来,母亲虽然平日里对人颇为严肃,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小姑姑也是个爽快心热之人,不然也不会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儿差点得罪了永兴郡王,这事还是从府上下人那里听来的,府上都传遍了。

反倒是自己这个四妹,在家中胡乱打骂婢女,连庶妹也天天被她欺负的抬不起头,虽然是一母同胞但林天羽也有些喜欢不起来。

当着众多人的面不想争辩让人看笑话,林天羽也不多说,对着后面的仆人道:“是不是我说的话,对你们来说都不管用了?”

他平常对下人态度随意,没有如此严肃过,林府几个仆人顿时不敢再站着不动了,只是林雨灵毕竟也是林府的主子,他们刚过去,就被林雨灵身边的丫鬟给拦住了:“你们想干嘛?小姐也是你们能碰的?”

几个仆人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齐齐瞧向林天羽。

林天羽都气晕头了,忘记了男女这茬了,此时看着林雨灵得意的样子,只觉得头疼。

林雨灵得意的躲在苏家兄妹的身后,继续叫喊道:“哼,她一个乡下的野丫头不好好的呆在乡下,偏要跑来我们家,一股子泥土味,都熏死人了!”

“你可知你姑姑为何孩提之龄就被独自扔在老家无人问津?”林天羽耳边不由又想起小姑姑刚才的话,再听林雨灵的恶言不由得特别扎耳。

小姑姑虽然是在乡下长大,但是通身的气质比他看到的所有闺秀都要好,四妹妹这纯粹是恶意抹黑。

林天羽声音冷若寒冰的警告道:“住口!你再说一句,我保证你会后悔。”又对苏家两兄妹道:“你们要是不想呆在林府,可以现在就走。”

对他的威胁苏宝宗毫不在意,反而无赖般笑道:“表弟啊,这你可做不了主,虽然姑姑病了,但这不是还有大表哥和大表姐的吗?他们两要是不发话,这林府我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随后转头就林雨灵道:“表妹,别怕,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要是想拦着有表哥呢!”

苏七小姐觉得这有些不妥,毕竟林天羽也是姑姑的亲儿子,他们的亲表哥,总不好太得罪,就身手轻轻拉了拉苏宝宗的衣服。

林雨灵却不管那么多,林天羽越是袒护林月姚,林雨灵就越生气。

她自从看到林月姚第一眼就不喜欢,后来更是因为这个突然来到自家所谓的姑姑得到母亲的禁足,让她更讨厌林月姚了,再加上徽先伯府害她崴脚的事,如今又有金银楼来讨要自家银子。

她现在是恨不得林月姚马上去死。

她早已经忘记了来之前姐姐交代要装弱势了,姐姐教的说辞也忘到了脑后。

张口就扯着声音喊叫道:“二哥你以为她是什么人?先去当街得罪了永兴郡王,后来又得罪了田五小姐,人家还不是把账算在我们头上,我看她就是存心让我们不好过,就是记恨我们把她留在乡下,现在是来故意报复我们来了。”这话她也是崴脚时,听母亲身边的丫鬟偷偷议论的。

说完又觉得这些话不够解气,想了想那些丫鬟议论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在乡下连自己从小照顾的奶娘都关起来要打要杀,还整天和外面的男人到处跑,听说她的丫鬟还是青楼里出来的……”

林月姚刚到了门口,就听了这些话,面色一冷,喊过来两名前几日买来的仆妇,对着两人一通吩咐,两人拿着扫帚就往外走。

因着林雨灵的话又一次让围观之人又哗然了,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际,就见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两个婆子拿着扫帚走出来,站在门外就挥着扫把开始扫,尘土嗖嗖的往林雨灵这边飞,顿时呛了几人一脸,吓得赶忙往后退。

苏宝宗呸呸了两口,吐出嘴唇上的沙子,指着两个婆子怒道:“死婆子,扫什么扫,没看到这里有人吗?”

这两婆子以前在乡下就是爽快泼辣的,只因招灾之后才收敛,好不容易一家人跑到京城,等待她们的是即将饿死冻死,没办法只能卖了自己找条活路,前几日一家人全被林月姚买走,如今好不容易终于能吃饱穿暖了,她们什么也不怕,就怕又失去了这样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

也不管来闹事的是何人,她们脸一板道:“刚才听到有泼妇在这里喷粪,我们来清扫清扫,免得脏了我家主人的地儿。”

林雨灵躲在苏家兄妹后面倒是没有被刚才的尘土扑到,此时听到两个婆子的话,顿时跑出来怒声质问道:“你们说谁是泼妇?”

一个婆子猛的狠狠朝林雨灵这边扫了一扫帚土,冷哼道:“咋的,原来刚才嘴比俺家茅坑还要臭的泼妇就是你啊?”

林雨灵被尘土呛的直咳嗽,边咳边吐沙子,刚止住咳,想张口,就又一扫帚尘土扑面而来,耳边听另一个婆子道:“这真是新鲜呐,好好的小姑娘不做非要做一个造谣生事的长舌妇,也不怕以后生个孩子没**。”

这话听的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林雨灵气的脸都红了,旁边她的丫鬟忙跑过来拿着帕子给她擦脸。

但是口中的沙土怎么也吐不掉,林雨灵一把推开丫头,指着两婆子,一跺脚对林府的仆人大叫道:“你们是死的啊?还不上去教训这两老货!”

林天羽冷眼扫了林家几个仆人一眼,那几个仆人犹豫的站住了脚。

此时面前宅子大门里又走出来两个仆役,一人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木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冷眼朝着林家仆人这边扫过来。

顿时,林家的仆人一个激灵,后退了一步,不敢上前了。

第一百二十章 退走

但是口中的沙土怎么也吐不掉,林雨灵一把推开丫头,指着两婆子,一跺脚对林府的仆人大叫道:“你们是死的啊?还不上去教训这两老货!”

林天羽冷眼扫了林家几个仆人一眼,那几个仆人犹豫的站住了脚。

此时面前宅子大门里又走出来两个仆役,一人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木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冷眼朝着林家仆人这边扫过来。

顿时,林家的仆人一个激灵,后退了一步,不敢上前了。

苏宝宗气呼呼的要上前去,被苏七小姐给拉住了,对他摇头道:“哥,够了!别闹大了让娘知道了。”

苏宝宗一听,抬起的脚步犹豫了,要是闹的太大被他娘知道,大概要被送回去的吧?顿时收回了脚步。

一边的林天羽瞧了一眼林雨灵的狼狈模样,这次语气不容置疑对林家的仆人吩咐道:“去把小姐带回府。”

这次也不在乎林雨灵被仆人拉着回去丢人不丢人了,反正人已经被她自己丢尽了。

等林雨灵叫骂着被拉走,围观的人才指着离开的林家人说道:“这姑娘是谁啊?看着使奴唤婢的,也不像是小门小户人家的,怎地说话如此粗俗?”

“听说是林侍郎府的小姐,就这教养?啧啧……”一人摇头道。

“林侍郎?不是前几日被封钦差的那个吧?”

“就是那个林侍郎,不是说已经被叛乱的人给抓走了吗?”

“可不是!还有一桩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就前几日,徽先伯府的三公子打上了林侍郎府,当时可热闹了……”

相比这些人的议论,却有一人看着离开的林府之人若有所思,最后吩咐身边的小童道:“去,打听一下隔壁住的何人?”

“公子您是不是想把隔壁那家人赶走?我这就去交代!”小童信了刚才林雨灵的话,觉得隔壁住了一个那样人品恶略的人,公子一定是不高兴了。

“你站住!”严玦忙把跑走的小童叫住,一招着手道,“回来,回来。”小童茫然的又跑回来。严玦一扇子敲在小童的脑袋上,板着脸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说赶人就赶人?别总是自行猜测我的意思,让你去打听就去打听,别的不要做,可明白?”

小童见自家公子生气,立即乖乖应诺,乖乖的去办事了。

严玦又看了林月姚宅子的大门,潇洒的把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大跨步进了林月姚隔壁的一所宅子。

此时两个婆子看在门前闹事的走了,拿起扫帚也退回了大门里,走到林月姚身边,弯腰恭敬道:“小姐,人已经走了。”

林月姚点头,夸赞道:“做的很好,这个月月钱加一两。”

只出去说了两句话就有一两银子,两个婆子立刻激动的手中扫帚都抖了一下,不停地说着:“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差点给林月姚跪下了。

只席秋有些担心道:“小姐,被他们这样一闹,您的名声可就……”

虽然最后把林雨灵赶走了,但是因着她之前的话,林月姚的名声也被败坏了,以后这附近的邻居还不知道拿什么眼神去瞧林月姚。

“不好了是吗?”林月姚看着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微枯的树叶说道:“不必在意,咱们过的是自己的日子,让他们说去。”

她搬出来之前就想到了,这个时代对女性是充满恶意的,独居的姑娘总是少不了一些人的恶意揣测和不好的议论,她没来京城之前在老宅也遇到过,只不过后来被她抓一个典型教训过之后,就没人再敢当着她面说了。

…………

这是要逼着他们拿出所有身家啊,不准备给他们活路啊,不该来的,真的不该来!

这些人内心都有些后悔。

他们能来,是因为几个铺子和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在这些人手中,今日本是邀请他们来商量如何赎回铺子和掌柜和伙计的,谁知道到了此地竟然劝说他们捐银子给叛民,劝说不成就来逼迫。

此时络腮胡站起身,抬起脚步走到王长面前站定,身材挺拔,气场强大,衬得獐头鼠目的小眼睛王长更加不堪入目。

“你们需要很多银子,但这些人的全部身家也只够你们支撑几日,何况如果对他们杀鸡取卵,你们最后只会自绝后路。”络腮胡声音低沉道。

王长看着说话的络腮胡,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却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令他胆颤的气势,把他全身笼罩,压迫的他一时张不开口。

“我可以帮你们筹到一百万,甚至更多,但需要见你们孙大王。”络腮胡表情平淡的道,视周围举刀的灰衣人于无物。

小眼睛听到一百万,不由眼睛一亮,他们现在最缺的可不就是银子吗?之前只以为振臂一呼,喊几句口号啥子都有了,如今他大爷的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帮子难民有几万人,真正能用的男人也才万人左右,其余的不是女人就是老不死的和没用的小崽子,都是拖家带口的跟着他们造反,不能不管。

山上寨子里之前山匪马六爷存的家当也全用完了,都他娘帮那些没用的孙子难民养老婆孩子了!

王长想起来就不痛快,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已经加入了孙大王的叛军,就轮不到他随心所欲的拿主意,就连答应这人见孙大王也做不到。

他虽然觉得为了这一百万两银子,孙大王也应该见一见,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见上一面有什么难的?难道在自己家里这人还能对孙大王不利不成?

心下这么想着,不由睁着小眼睛打量着络腮胡,只见这人茂密的胡子遮面,只能看见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就那么平平淡淡的看着你,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害怕、期待、和忐忑都没有。

王长是当过几年山匪的,劫的人多了,也是练了一些眼力的,却硬是看不透这络腮胡。

林月姚看络腮胡就那么站着给王长打量,也不由猜测他来此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山匪,就是不知他想怎么做,和自己救林大哥有没有冲突。

第一百二一章 弹劾

林大夫人转头看着林天羽,失望道:“你也去了?”

林天羽有些心虚,却还是点点头。

林大夫人缓慢的摆摆手道:“那你也回去禁足吧,直到你们父亲回来再说。”

林天羽还想说什么,看到林大夫人苍白的脸色,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回院禁闭去了。

林雨灵就没这么听话了,最后被林大夫人吩咐婆子拉出去了。

林雨晴看着林大夫人的脸色,试探的替妹妹说好话道:“母亲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因着您这几日生病,妹妹也担心的不行,连饭也吃不下,每日守在您的院子里,瞧着董事了许多。要我看妹妹年纪还小,就算去闹一闹也没什要紧,免得憋坏了。”

林大夫人眼中有些动容,揉着太阳穴摇头道:“你妹妹是个娇蛮的,无任何心眼,一百个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去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林雨晴忙上前替母亲按揉着额头穴位。

林大夫人放下手,闭着眼睛又道:“这些暂时不要管,现在咱们家最重要的是你父亲,他才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他要是无事一切都不是事,他要是不好了……”

林大老爷要是不好了,林家大房就完了。

“母亲不必担心,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且爹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林雨晴小声安慰着,心里却自有一股挥不去的不安,不由想着如果父亲出事了,自家倒了,那自己在崇恩伯府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

只因林雨灵成亲已经两年了,肚子却却没有一点儿动静,崇恩伯夫人几次想要停下儿子几个小妾的汤药,如果不是崇恩伯世子拦着,只怕现在庶子已经生了。

自打林大老爷出事的消息传出来,崇恩伯夫人对林雨晴的态度就冷冷的,这让林雨晴这几日一直在为父亲的事担心,伺疾空闲之际,都会给林大老爷抄经祈福。

因此也让林大夫人更喜欢这个大女儿,一直对她和颜悦色,此时听她如此安慰自己,也不置可否,只道:“现在因着你父亲的事,我们家只怕有许多人的眼睛盯着,最近让人看紧些,不要让你弟弟和妹妹出府。”

林雨晴忙应声。

“大公子。”

这时听外间有婢女的声音,林大夫人忙坐起身,向门口探头喊道:“天筠来了。”

林天筠正好走进来,不等他见礼就忙问:“怎么样?可有什么消息?”

林大夫人问完,瞧着儿子的面色,见他面色沉沉,不由心中也一下沉了,就听林天筠摇头道:“没有父亲的消息。”

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有人今日上奏在圣上面前把父亲弹劾了,如果不是有张大人替父亲说话,只怕现在侍郎的官职已经不在了。”

他觉得这事不能瞒着母亲,虽然母亲的身子不好,但这事情不是小事,如果从别处知道,只怕更担心。

“弹劾了?他有什么错?流民造反时他还在路上,与他无任何关系,有什么理由弹劾他?”林大夫人怒问。

“就是在路上这个缘由,才被弹劾。理由是因父亲在路上耽搁时间过长,二日的路程走了四五日,才导致最后流民被当地的钱县令逼急了,才杀人造反。”林天筠道。

“京中到岁州八百里加急也要两日,骨头里挑刺,这些人无耻之极!”林大夫人捶打着被面,怒骂道。

林天筠点头道:“这些人只怕是盯上父亲侍郎的位置了,等不及了。”

“弹劾你父亲的是谁?”林大夫人怒着一张脸问。

“御史台的卫立明。”林天筠顿了一下又道:“这个人我打听过,出身倒是没什么,只是他娶的是宣明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岳家是山东冯氏,这山东冯氏倒是在朝堂没什么势力,只是有个女婿在地方上任副总兵,暂时不知是那边的人。”

宣明大长公主是先皇的亲妹妹,今年已经将近六十,听说却还依然身体康健,只是自从先皇不在之后,便很少露面,除了宫里,别处任何宴会全都推辞,谁的面子也不给,所以不知道有没有掺和到派系中。

山东冯氏离京城远,也没人知道这个家族的消息。

林大夫人沉默了着,林天筠也不出声打搅,此时张氏端着药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缩着脑袋的林雨萱。

张氏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脚步顺便放轻,把药碗小心的放在一边的小几上,朝着林天筠看过去,目露询问。

林天筠看了张氏一眼,没什么表达,转回目光对着低头沉默的林大夫人道:“娘,先喝药吧,事情等会再想,身体要紧,这些身外物,谁想抢就让他们抢去,如今只要父亲人平安回来就好。”

如今林大老爷生死未卜,官职的事也没办法,人家也不会一直空着个位置等人回来,今日虽然压了下去,却也只是拖延些时日,何况林大老爷作为钦差办事不利,就算回来侍郎的位置怕是也保不住。

这些事林天筠也没与林大夫人细说。

林雨晴也道:“娘,大哥说的是,您养好身体,等爹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外面的事还有大哥和世子呢。”

林大夫人对外面官场上的事也不懂,只能听儿女的话先喝药了,养好身体不给人添乱。

林天筠看母亲喝了药睡着了,就喊了张氏出去,等到了门外,林天筠脚步却没停下,而是一直往外走。

张氏只得跟上,林天筠直到走到自己的院子,进了屋,才转过头看着迈步进门的张氏,口气冷冷道:“今日父亲被人弹劾,你可知其中有谁?”

张氏看林天筠冷着脸就有些忐忑,自从成亲,夫妻二人还从来没有翻过脸,甚至连吵架也无,如今见他如此质问,一下想到了什么,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林天筠见她如此,也没有继续等她开口回答,说出了答案:“我刚才与母亲只说了一人,还有一人是汤建,你祖父的学生。”

第一百二第二章 下石

林天筠见她如此,也没有继续等她开口回答,就说出了答案:“有人告诉我,今日在圣上面前弹劾父亲的有两人,我刚才与母亲只说了一人,还有一人是汤建,他是你祖父的学生。”

张氏抿抿唇,汤健她知道,六品的给事中,但也不了解这人,她一个闺阁的小姐,当时也就从婢女口中听到过这人经常去见祖父,却是没有亲眼见过此人的。

但他是祖父的学生是事实,却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派系的,此时对着林天筠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只道:“你先别急,祖父绝对不会对父亲如此,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缘由?你父亲为了那位可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缘由倒是有,怕是为了那位吧?”林天筠冷笑道。

“夫君,你怎么这么想?前个儿祖父听了父亲的事,就马上写信给当地知府,要他们务必要尽力救出父亲,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张氏急急上前去拉着林天筠的衣袖,辩解道。

林天筠抽出袖子,摇摇头,汤健是张太师的人,张太师是太子的老师,自然是太子的人,他的做法或许迫于无奈,或许有自己的理由,但在之前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与自己透露,这也证明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张家女婿放在眼中。

看着妻子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神情,他也知道妻子是无辜的,所以也不再说话,只扭头出了门。

张氏看着林天筠离开的身影,心乱如麻,不知道祖父那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祖父的学生却把自己的公爹给弹劾了?

虽然祖父不是太喜欢自己,她还是不相信祖父会这样对自己,如果是真的,这让自己以后在林家如何抬得起头?

她来不及收拾,让人备了马车,匆匆忙忙回了娘家。

林雨灵被两个婆子带回了自己房间,就被关在了里面,两个婆子守在门口并没有走。

她拍着门叫骂了半日,两个婆子也不为所动,最后把房间内能砸的都砸了。

听的门外的两个婆子一阵肉痛,这屋内的摆设可都是金贵物,随便几件就够她们一家人吃个几年了,没想到就被这四小姐全给糟践了。

两个婆子不由得对视一眼摇摇头,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儿的小姐。

林雨灵摔累了,躺椅子上心里一股恨意无处发泄,最后脑海中出现林月姚的那张脸,这下算是找到了恨的对象的,不停的咒骂着,骂着骂着连林天羽也一起骂了,最后更是连林大夫人也念叨上了。

这时她听到门外自己的大丫鬟绿云的声音,刚坐起身,丫鬟绿云就推开门进来了,林雨灵刚站起来想往门口跑去,门就再次被外面的婆子关上了。

林雨灵咒骂了婆子一句,恨恨的又坐下了。

绿云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小姐?”

林雨灵一瞪眼,猛的站起身,上来就一把抓住绿云的头发,把她扯倒在地,:“我让你跑!看到小姐我被这些婆子欺负,你就睁眼瞧着,我要你干嘛?你现在跑啊?看我不打死你!”

边说还边用脚踹在绿云的身上,发泄着刚才摔摔打打没发泄完的怒火和委屈。

绿云头发也被抓乱了,林雨灵的脚踹在她身上疼的直抽气,却也不敢起身反抗,只用双手护着头部,蜷缩在地上求饶道:“小姐,你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刚才路上奴婢打算帮小姐的,只是遇到了苏表少爷,被他拉着问了奴婢小姐您的事,耽搁了。”

林雨灵听到这里,突然住了脚。

绿云忙起身,低头跪在地上,不敢再出声了。

想了想,林雨灵转了转眼睛,突然对绿云吩咐道:“你去把表哥叫来见我!”

绿云忙应声,匆匆起身,唤了婆子开门,出去了。

林雨灵在屋内等了多半个时辰也没见到苏宝宗的人,早就已经不耐烦了,终于忍耐不住搬起凳子往门上砸,发出“碰碰碰“的声音,吓的一个婆子忙去向林大夫人院子跑去,告知林大夫人林雨灵这边的情况。

这婆子刚跑出去,那边绿云带着苏宝宗过来了,守门的婆子瞧见了对着苏宝宗叫了一声:“表少爷”又道,“这里是两位小姐的住处,不知表少爷来此有何事?”

她是林大夫人院中的婆子,有几分体面在,所以才出言询问,也算是委婉提醒苏宝宗这里不是他一个外男该来的地方。

苏宝宗脸一板:“我只是来找雨灵表妹而已,这哥哥找妹妹,还有什么避讳不成?”这话有些强词夺理,姑娘家年纪大了,这闺房亲哥哥尚且要避讳,何况只是表哥?

婆子只在心中腹诽,却也不敢再争辩,只笑道:“表少爷自是见得,只是如今夫人有交代,四小姐禁足期间,不好见任何人,还请表少爷见谅。”

苏宝宗还想再说话,就见林雨灵在阁楼上的窗子那边探出头在喊他,就走过去昂头道:“表妹,你没事吧?”

这一问,委屈一下就涌上心头,让林雨灵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她呜呜哭了两声,一抹眼泪,咬牙阴森森道:“表哥,你一定要替我报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才害的我被母亲罚,不弄死她我咽不下这口气!”

张口就要弄死人,林雨灵这话吓的守门的婆子抖了一下,这得多狠的人啊。

这个她是谁,虽然没说,但苏宝宗却知道是谁,对林雨灵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在自己家中也是一霸,也常常对人这样放狠话,只觉得是表妹受委屈了,说出的狠话而已,忙安慰道:“表妹不哭了啊,你要是不喜欢她,那咱们找个机会收拾收拾她就得了,用不着生气。”

“不!”她看着苏宝宗,厉声强调道:“我要她名声扫地,人人见她都讨厌她,最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她似乎是认真的,苏宝宗有些犹豫,倒不是他心慈手软,只是因着京城他不熟啊,这里不是家里,闹出事儿没人替他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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