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河-中部 - xp1024.com
《月亮河-中部》


1

犹犹豫豫的,寻思了半天,终还是又把手机放进了兜里。望了望旁边光秃秃的杨树上的一只动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的鸟儿,李玉涵呆呆的愣了许久,突然觉得自己是身在一个极其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令他不由得向四周看了又看。“哪儿是没来过的地方……?”他一边低声自语一边神经质地东张西望,手机铃声,又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晃了晃脑袋,方才回过神来。刘老板又在催促,让他赶紧去向他表哥借钱,他皱了皱眉,无奈的看了看车。本来,向王彩虹打听到了王彩荣的手机号,想叫她过来帮忙,怎奈自己实在不好开口,毕竟,刚认识就给人家添麻烦,令人心里……一想到徐丽,他就有无限的……

“我怎么每次有事都能碰上你啊?正愁坐客车去平邑等车太误事也太麻烦呢,骑摩托车吧,天太冷,活受罪!你看看,刚一出门就遇上你了,该着你开车送我去啊……”

“我……?”刚要对他说是他表弟派他来代他向他借钱的,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向人借钱的经历,令他一想到借钱就打怵。人,亲戚,朋友,哪怕是很亲近的人,一旦牵扯到钱,利益所使,也都会变得六亲不认,把钱看得比别人的命还重,人除了有张人皮与其它动物不同其它甚至还不如其它动物有人情味!这次,虽然不是为自己借钱,但他立马还是多了个心眼,笑了笑看着他:“送你去平邑……倒也行,你看这车……出不来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的,”张金亮耸了耸肩,“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推出来就是。”

“找谁?”

“你没听人家说吗?有钱能使仙当鬼,连神仙都愿意为了钱而做鬼,你想,还有什么事是用钱办不成的?”他冲他笑了笑,挤了下眼,“你怎么这么憨呢?只要你愿意花钱,找谁谁不来啊?”

“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兜,既内疚又无奈地看着他,“我……没有……”

“怎么……?”他不无惊讶地看着他,“你身上没带钱吗?”

“嗯。”脸上觉得有火似的,他声音很小,他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我给你帮忙,这是自然,不成问题,别人谁愿意白出力啊?你看看,让人家来帮忙推车,肯定会把人家弄得一身脏。再说了,庄里凡是有点力气的人都出去打工了,有钱找人也不好找,何况没钱……?”他又看了看车,“陷得这么深,没有五六个人甭想推得出来……”

“我……”

“你……?”他还想往下说,见他难为得脸上渗出了汗水,顿了顿,“要不这样吧,你想办法弄壹佰块钱,给帮忙的人买盒烟吸吧?这样我给你找人也好对人家有个交代,也算没白让人家帮忙。你说行吗?”

点了点头,他没有吱声。上哪里借钱?他脑海里迅速地过滤着附近的熟人,刘燕,他刚想到这个名字,就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欠她们家的那么多,怎么竟还有脸想到她呢#蝴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一边生自己的气一边考虑。去姨的家里……?把钱还给她们了又去借,难免会让人家笑话。还能找谁?他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认识的人倒是有些,但都仅仅局限于认识,没有什么交情,怎好向人家开口?思来想去,最后他只好决定去姨的家里看看,除了她家,实在无处可去。

到了姨家的大门外,他踌躇了片刻,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听到西边屋里表弟和他对象嬉闹的声音,他心里突然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不少,略加思索,便径直走了过去。推开门,发现表弟和他对象都躺在床上,他慌忙把目光转向别处,感觉自己很是鲁莽,应该先敲敲门再进来的,自己害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不尴尬!

“我以为是谁呢?吓了我一跳。”从床上起来,王韶兵边说边坐到床沿上,“表哥,你怎么像鬼一样不声不响地就进来了?你不会是想来闹新房的吧?嘿嘿!我还没结婚呢,等我结婚那天你再来闹也不迟啊?”

“我……”脸上感觉火辣辣的,他不由得回过头来,表弟正冲他笑,他对象从床上爬起来,朝他白了一眼,他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又把目光转向别处,“表弟,我来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王韶兵两条腿来回的摆动着,“你不会是又来想劝我上学的吧?表哥你真老土!你赶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才不干那种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的蠢事呢。”

“我不是为这事来的,我是想借……”当着他对象的面,他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话没说完便咽了回去,他右手大拇指神经质地掐着食指,头低得很低,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

“表哥,你怎么跟小女人似的?你看你,害得什么羞啊?你是想借什么?怎么说了半截就不说了呢?嘿嘿!只要你不是向我借媳妇,其它的嘛,没有不行的。”说着话,他看了看优优,见她不无嗔怪地朝他直翻白眼,便赔笑地向她努了努嘴,伸手俏皮的在她的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嬉笑着转过脸,“表哥,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车陷泥里出不来了,”他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又落到地上,“找人帮忙推车,需要壹佰块钱,可是……”

“可是什么?别可是了,壹佰块钱已经够便宜的了,我以前也曾给别人帮忙推过车,当时我们是四个人,人家一出手就给了肆佰块钱呢!厉害吧?”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我明白了,你是来找我让我帮忙推车的吧?不是我说你,表哥,你可真是够小家子气的,路上到处都是烂泥,为了省这么一点点的钱,你就不怕弄脏了我的衣服吗?”说着,他顺手把优优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你看看你弟妹的这双小手,细皮嫩肉的,哪像会洗衣服的手啊?不让我给她洗衣服就算是烧高香喽!表哥啊,看在你弟妹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我,”见表弟一脸滑稽的摸样,觉得好笑,令人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他看了看他,“表弟,你有钱吗?借给我壹佰行不?过不多长时间我就还给你。”

“借多少?”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他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就壹佰块钱?你也好意思开口说一回‘借’字?我说表哥,你出去上大街上瞅瞅,哪个犄角旮旯里还找不出壹佰块钱来呀?还用得着这么费劲的上我这里来借吗?嘿嘿!你还值不壹佰块钱吗表哥?要不你干脆把自己卖了吧?”

“……”或许表弟仅是几句戏言?然而却令他如坐针毡,涨红了脸,恨不得有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你看看,表哥脸都不是正经色了呢。”他笑了笑,用手在优优的腿上拍了一下,“你快给表哥拿壹佰块钱,看把表哥难为的,别让他着急了。”优优慢腾腾地从身上掏出一沓子钱,一张张地捻着,像是在数。见表哥坐在那里依然没有动,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表哥,难道还得让你弟妹给你递过去吗?”

“不用。”说着话,他赶忙站了起来,见她手上拿着好多壹佰的钱,不禁倍感羞惭,觉得自己像个在外讨饭的流浪人,他硬着头皮走过去,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她,满脸通红地伸手接过一张钱,“这个钱,用不几天我就还给你。”

“表哥,别走。”

拿着钱,想赶紧出去,听到表弟突然叫自己,他心里扑通一下。莫非是他又不想借给他了?心里忐忑着,他回过头来:“怎么了?”

“没怎么。”他笑了笑,“借给你钱的事,你千万别跟别人说,特别是不能让我妈知道。”他朝他挤了挤眼,“你……懂吗?”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他顿了顿,“我可以走了吗?”

“我反正没打算留你吃饭,走不走表哥你的脚没长在我的腿上,我说了不算哦。嘿嘿!”

从他家里出来,感觉像是缺氧了似的,他一连喘了好几口气。

2

费了半天周折,终于把车开了出来。 到了庄外的柏油路上,心里总算是感觉轻松了一些,李玉涵看了看张老板,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的路,便想跟他说些什么,希望能引得他高兴,然后再给他说正事,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挠了挠头:“张老板,我给你讲个……”

“讲什么?”

“两个人被老虎追赶,女的累得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说:‘老公,咱反正不如老虎跑得快,跑也没有用,咱别跑了行吗?’男的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来说:‘我跑不过老虎我还跑不过你吗?’”

“呵呵!看你平时寡言少语的,想不到你还挺幽默的啊?”张金亮笑了笑,望了望窗外,“这个……倒挺有现实意义的。”

“张老板,”见他喜笑颜开的样子,他干咳了一声,“你表弟让我来代他向你……,”他顿了顿,“向你借……壹萬块钱,你……有吗?”

“你说什么?”他不无吃惊地看了看他,“他……?”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向我借钱?”

“嗯。”见他惊讶的样子,他感觉心里怪怪的。

“切!你别听他瞎说,他不知又是弄得什么鬼吹灯?”见他不相信的样子,他认真起来,“小李,我表弟他有的是钱,你别听他的,跟他打交道,你得多长个心眼,不然他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由得从鼻子里长出了口气。本来,以为开车送他去平邑路上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向他提起借钱的事,借到钱的可能会大些,这下倒好,钱没希望了,没经过刘老板知道还搭上油开着他的车到处乱跑,他真不知道,回去该怎样向他交代?忧心忡忡的,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左边的后视镜,蓦地发现王彩荣坐在后面的车里,她的身边有好几个黄头发的男人,他的心莫名地咚咚直跳,正想细看,车已从他的后面跑到前面去了。凭直觉,那几个男的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不知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心里寻思着,突然咣的一声,他感觉自己和车像是飞起来了一样,脑袋嗡的一下,半天才回过神来,方才发觉右面的车身被撞得面目全非了……

3

“你快说!公了还是私了?不然我弄死你!”

“是你撞的我,”心里,形容不上来有多么的难受,从车上下来,张老板就声称有急事匆匆地坐客车走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忙说句公道话的。 面前的这个人凶神恶煞似的,胸口的衣服被他抓在手里,怎么也挣脱不开,又着急又难过,既心疼刘老板的车,亦知道自己赔不起,更无法摆脱面前这个人的蛮横,李玉涵怒视着他,“你怎么不讲理呢?”

“有钱就是大爷!大爷我有的是钱!我就是大爷!理是什么?大爷我就是理!就你这种土了吧唧的一看就是农民工的人,也敢开着车到路上来?你真是癞蛤蟆上马路——愣充小吉普!也太自不量力了吧?你知道天下是谁的吗?天下是有钱人的天下!大爷我白道黑道都有人!打个电话就能把你抓起来!让你到监狱里去享受享受!你竟敢弄坏我的车?你快点说!怎么办?”

怎么办?他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甭说他的车他赔不起,刘老板的车他也没法向刘老板交代,如果能用命换回两辆车的平安,他当然希望撞坏的是自己的命#蝴不知道自己前生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什么倒霉的事都往自己头上落#蝴好想哭,泪水在眼里直打转,但他还是忍住了,周围那么多的人,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能力挽回什么,他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很想很想离开人世间,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解脱了,心里也好像轻松了不少,他这才仔细地看面前的这个不停地嚷嚷的人,不知是不是离自己近的缘故,他发觉他的身体就像是自家大门外的老槐树一样的粗,往上看,他的脑袋好大,像是盛水的水缸,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觉得,他的名字或许就叫水缸头。

见他半天没有吱声,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值和无奈,水缸头松开他,打了报警电话。

不大一会,交警便赶了过来。交警一下车,水缸头便快步走过去,一边掏烟一边跟他嘀咕起了什么。

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李玉涵望着交警想过去解释句什么,腿像是已经先死了,木头似的,动也动不动。

交警边和水缸头边说话边勘察现场,待忙完了,不紧不慢地走到李玉涵跟前,冷冷地:“驾驶证?”

李玉涵机械地把驾驶证递给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现场我都已经看完了,” 交警瞪着他,“你的车速太快,虽然是人家撞的你,但是你们负有同等责任#旱吧,你是愿意经公处理还是愿意你们私了?”

“经公……私了……?”

“经公,你给他赔偿壹萬块钱,但是,这个钱并不写在责任认定书上。私了,那是你们的事,爱咋的咋的!”

“既然是……同等责任,为什么……?”

“你学车的时候没学过道路交通安全法吗?”交警恶狠狠地瞪着他,“在没有红绿灯的路口,省道上的车应该避让国道上的车!你自己错在哪里你自己不知道吗?”

“傻蛋!”水缸头不无讥讽地笑了笑。

“我……我……没……没……钱……”

“没钱把车拖走!”

望着他们气哼哼地把车拖走了,李玉涵闭上了双眼。好半天,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也都不知去向了,路边上就剩下了孤零零的他自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死,要到一个离家远的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死得利索死得干净!上哪里呢?对,去临沂,从沂河上跳下去,至少,自己的身体还可以喂鱼,还能让人发现不了。想到此,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撒腿跑了起来。

到了费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327国道上,车辆来来往往的,很多很多,他想快一点到沂河结束自己的生命,想搭去临沂方向的顺路车,招了好几次手,竟没有一个车停下来捎他一段路。他的心里,不禁难过起来。以前自己开车的时候,到过那么多的地方,不论是在哪里,路上遇上招手想搭车的,他都会停下来捎着他们,特别是年纪大点的,他们给钱他都不要……如今临到自己想搭车了,竟然……

终于到了沂河的大桥上,他掏出手机,想看看几点了,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关机了,没电了。左边是河东区,右边是临沂市,他扶着桥栏杆朝两边望了望,两边都是万家灯火,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妈,泪水便刷的流了下来……

4

睡醒了,天还不多亮,还想再睡一会,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王彩荣看了看窗户,不由得一连打了两个阿嚏,觉得有些冷,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不知道是谁念叨自己了?想起苗志明,她不知道是该庆祝自己赢了一局还是该觉得可悲?在饭店吃饭,他提前设好了套,弄了个遭人绑架的把戏,到时好说是钱被他们弄走了,想自己独吞#蝴做梦也想不到,他的那些个铁哥们,早就被她收买了……想着想着,她禁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和他那么长时间……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地球上,做人,要么欺人要么被人欺?若是上学的时候,她会考虑考虑,现在,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天都不是什么好鸟……哦?我怎么突然变得有点伤感起来了?她摇了摇头:“切!寻思这些干吗!怎么把要紧的事给忘了呢?”

从床上下来,她仔细地打扮了半天,看了又看镜子里的自己,谁能说她不漂亮?她笑了笑,掏出手机,看了看。这个时间去找他,他会认为这是她对他的……今天的计划,不能让他看出有一丁点人为的痕迹。心里寻思着,她又把手机装进兜里。梳洗完毕,坐进车里,她又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愣了片刻,脸上时隐时现地流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天刚刚蒙蒙亮,路上,车少,她车开的飞快,不一会就来到了他家的大门外。从车里出来,她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上前敲了敲门。

听到敲门声,魏勇条件反射似的骨碌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女友打电话告诉他,约他去临沂玩,兴奋得他一夜也没有睡好,上半夜和她忽而去了蒙山,忽而又去了平邑莲花山公园,梦跟真的似的,醒了还恋恋不舍梦里的情景,后半夜光寻思梦了,就再也没有睡着。他心急火燎的穿好衣服,急匆匆的出来,看见她和一辆小轿车,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怪不得她要约他去临沂玩呢,原来是开着车来的。本来,他是想和她一块去平邑县城玩的,临沂那么远,去一趟不容易。心里又惊又喜,他又是看车又是看她:“这是你的车吗?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啊?你真厉害!还会开车呢!我都不会。”

“我哪有车?我这是借别人的车。会开车有什么用?自己又没有钱买。”她一副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了似的表情,“离你家这么远,我半夜就起来开车来了!为了能和你一块出去玩,我……我……”

“辛苦你了!”他上前握祝糊的手,另一只手顺了顺她脑后的头发,不无心疼地看着她,“你对我真是太好了!等我……等我以后有了钱,一定给你买一辆小轿车。”

不知怎么了,她突然觉得很想笑,忍了忍,她干咳了几声,一副乖巧的摸样看着他:“你嘴真甜,就会哄我玩!”

“我说的是真的……”

“好啦,别说了,咱们走吧?”说完,她把手抽了回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看了看她,便先上了车。

兴奋得不得了,坐进车里,他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直到车跑起来了,他才向前看。327国道,又宽地面又平整,车速像飞一样,令人觉得很是爽。心里突然好像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他转脸看向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肚子里好像吃进了什么东西,往下沉了沉。不知是开车精力太集中了还是怎么了?她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头一回见她这个样子,他想问她一句什么,车速太快,又担心会影响了她开车,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唉!车再好,毕竟是人家的……心里寻思着,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袭上心头,便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喜悦。自己生在农村,指望打工挣点钱,不知得到哪辈子才能买得起这样的车?喜欢她,拿什么让她幸福?他的思绪,变得纷乱起来。

二百里路程,两个人竟一路无语。

从车里出来,两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便进了一家超市。他始终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她一会又说又笑的,一会又沉默不语,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怕说错了什么,每说一句话都要寻思半天,一句话也不敢乱说。她忽而到这里看看,忽而到那里瞧瞧,他跟在她身后,腿都有点觉得累了。正迈着步子正要再往前走,她停了下来,他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他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眼光停留在了一串项链上,他一瞅价格,心里顿时扑通一下,标价竟然两萬多#糊是约他出来玩的,没想过她会想买东西,他总共带了还不到壹仟块钱。她望着项链,不走也不动了。他左手大拇指掐着无名指,使劲地掐着,右手伸进裤兜里,抓着钱包,感觉钱包滑滑的,可能是手上出汗了?他心里寻思着。“千万别买!千万别买……!”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她突然走开了,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谢天谢地#蝴心里说完,赶忙又跟了上去。

在一件羽绒服前,她停了下来,看了半天,回过头来看着他:“买这件吧?”

“行。”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上前一看标价,脸上腾地红了起来,“我……我……我带的钱……不够……”

“你没有钱吗?”

“没……没……”

“没有钱你拿什么爱我?”

“我……我……?”好多人都围了过来,看着他们,令他感到无地自容,脸上更红了,“用……用……心……”

“那你能把心拿出来买这件衣服吗?”

“……?”

“说话啊?”

“那你认为爱情是什么?”被逼的无奈,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爱情?”她笑了笑,“如果我身高不到一米五,长得像猪八戒,而且又不能生育,你还会爱我吗?”

“我……?”

“你给我说,爱情是什么?”

“我……我……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我……我会让你幸福的!”

“没有钱,你拿什么让我幸福?”

“我……?”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眼里含着泪水,愣了片刻,他拔腿朝外跑去。

待她从超市里出来,他已经不知去向了。

站在街上,她朝两端望了望,人海茫茫,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这就算是赢了吗?她问自己。为了能让他跟自己不再来往,为了开车带他出来,她把车牌都让人给换成了河南的,他想去平邑县城玩,担心碰上熟人,跑了这么远的路来到了这里,这一切的一切,煞费苦心,赢了?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此刻,她好想找个有风的地方,让风吹吹自己。去哪里?去哪里?对,去沂河。想到这,她匆匆的上了车。

到了沂河的大桥上,她减慢了车速,汽车缓缓地行驶着,她还没想好在哪儿停下来出去透透气,突然发觉右边的桥栏杆下坐着一个人,好像是睡着了,觉得有几分眼熟,她便慢慢地让车靠了过去

5

蒙山青高沂水长滴水当思源头忙,高低贵贱一把灰看破红尘不炎凉。 横批:月亮河龙宫。

这里是沂河,应该是沂河龙宫,怎么大门上写的是月亮河龙宫呢?寻思了半天,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头痛,李玉涵后退了几步,向四处看了看。沂河里的水,清澈透明,小鱼儿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似的急匆匆地游来游去的,几个小虾米在离他不远的石头上看着他,似乎是在打量他这个陌生人,他这才想起,喘气会不会被水淹死?他试探地张开嘴,轻轻地吸了口气,感觉和在陆地上没有什么两样,又一连呼吸了几口气,心便放了下来。他伸手划拉了几下,水里,竟一点阻力也没有,便走近那几个小虾米:“小虾米,你们能告诉我这里为什么叫月亮河龙宫吗?门上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 听到他问的话,小虾米们都往后退了退,只剩下一个红色的小虾米在原地没有动,她回头看了看伙伴们,索性向前爬了几步,望着他:“我们的沂河龙王是个善良而又慈祥的老人,他经常出来陪我们玩,他告诉我们,沂河里的泉眼,在月亮河,所以,他就把龙宫的名字改成了月亮河龙宫,好像是想提醒后人什么?”她眨了眨眼睛,“门上的那副对联,” 她顿了顿,眼里闪着泪光,“是老龙王临去世前写的。他的那两个儿子……!”她话没说完,伙伴们便都跑到石头下面去了,她望着他,愣了片刻,又眨了眨眼,便也迅速地跑到石头下面去了。他向周围看了看,刚才的小鱼儿也都不知去向了。心里更加疑惑,他不知道该上哪里去?在龙宫门前徘徊了半天,便信步走了进去。

龙宫里,越往里走,里面越乱,再往里看,简直是乱得一塌糊涂,像是刚发生过战争似的。心里,变得不安起来,他正要离开,隐隐听到有啜泣声,声音,令他觉得很是凄凉。心里,竟也变得难过起来,他寻声望去,不远处的一个小亭里,一个女孩正在哭,他不由得朝她走了过去。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满脸的泪水,见他走了过来,停止了哭声,紧张地站了起来。

“你别怕,我是路过这里。”他站在小亭的外面止住了脚步,“你是谁?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是沂河龙王的女儿,叫小影。”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我爸被我的两个哥哥气死了!两个哥哥争权争家产,打了起来,闹得出了好多人命!都拿了好多礼品,去玉帝那里告状去了。”

“人世间,打官司需要花钱,美其名曰‘起诉费’,想不到,去天上告状还得拿东西!”他上前几步,不无担心地看着她,“那你……你怎么办?”

“我……?”她又啜泣起来,“两个哥哥说,回来要把我卖到东海里的ktv里去……”

“你的两个哥哥太坏了!要不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吧?”他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嗯!”

像是多少年前就认识了似的,两个人手拉着手,便跑了起来。记得沂河不是很宽的,跑啊跑啊,却怎么也跑不到头了,累得两个人筋疲力尽了,小影突然一脚踩空,掉进了漆黑的万丈深渊里。

“玉涵……十五年后我会回来找你的……等着我……玉涵……” 感觉心要碎了,他睁大了眼睛,正要寻她而去,却发现王彩荣站在她的面前,正在叫他

6

双手抓着桥栏杆,费了半天劲,才总算是站了起来,感觉两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李玉涵一下子又坐在了地上。 看着他痛苦不堪的表情,王彩荣伸手抓祝蝴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他的眼里溢满了泪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不会是想不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看着他,“想跳沂河吧?”

“我……”

“你不需要说明,也无须解释。你,无非就是因为一个字——钱!在这个世上,人,没有钱不仅仅是会被别人看不起,更重要的是,没有钱你就会被生活逼死#豪了你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死的。”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有好多话感觉不吐不快,也没管地上脏不脏,拉不起他来,她索性一下子坐在了他的对面,“世上,有两种战争,一种是实战,一种是虚战。实战,就是真枪实弹的打仗,这种战争看得见摸得着,谁都懂。虚战,即钱战,为钱而战,人类是在一种有意识或无意识或者说是在一种混沌的状态下卷入这种战争的。从进入幼儿园开始,这个孩子就开始了为战争铺路的阶段,他要想活得好,那他就得学习比别人好,将来才能会找到好的工作,工作的目的,不外乎一个字,就是钱。人要钱的目的,就是五个字:衣、食、住、行、玩。人类的**贪念不论有多少,最终的目的也超不出这五个字。但是,当人类的**贪念无限的膨大,膨大,膨大到一定的程度,人类就会全都卷入为钱而战的状态,这种形态是在一种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的,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去发现,人就像是蚂蚁,天天为钱而忙碌,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却能置人于死地。就像你,没有钱,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压垮你,整死你!你敢说这种无形的战争和实战没有一拼?”

“你说的话,我虽然不是全明白,但是也懂一些。的确,没有钱,人就没法生存。没有钱,就会被生活挤死!”倘若不是腿累得抬不起来了,能有力气翻过桥栏杆,自己早就跳进沂河里去了,他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看着她,“不论我喜不喜欢钱,我都得拼命地去挣钱!我命不好,无论怎么努力也挣不到钱!”

“走,不说了,到车上再说吧。”她站了起来,看了看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又看着他,“别人还以为咱俩人是一对神经病呢!”对他说了那么多,感觉心里敞亮了很多,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以至于令自己觉得浑身好像平添了很多力气,见他站了几次还是站不起来,她索性把他抱了起来,放进了车里。

车里,开着空调,很暖和,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令他忍不住泪水掉了下来:“谢谢你!”

“呵呵,别客气。”她笑着看了看他,又望着前方,汽车缓缓的上了滨河大道,她转脸又望了望沂河:“你来这里……?”

他擦去眼里的泪水,把自己的经历跟她说了一遍,见她听得直皱眉头,他不无羞愧地低下头:“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很无能?”

“我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你这种毅力还是该叫蛮力的精神?”她笑了笑,“这么远的路,跑着来,这年头还有你这样的人,真难得!我真佩服你的这种精神!”

“你……是在笑话我吗?”

“不是。我是觉得,你的这种精神,若是用到干事业上,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来。”

“干事业?”他抬起头看着她,“我干什么都不顺,命不好,能干什么?”

“你没听人家说过吗?上帝若是关上了你的门,肯定会给你留一扇窗,倘若是连窗户也堵死了,那就干脆把房子砸烂,自己建房子,想留几个门留几个门,想留几扇窗留几扇窗,不必管它狗屁上帝。这就叫,白手起家。”

“可是,没有钱,拿什么干事业?”

“不就是需要钱吗?”她转脸看了看他,“你想干什么事业?我给你投资。”

眼前忽然觉得一亮,他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7

“我砸死你个狗娘养的民风淳朴!”看着电视台的播音员正在讲解“沂蒙老区民风淳朴!”往事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心里的怒火感觉直往头上撞!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张翠英腾的站了起来,上门外拿起一个撅头,腾腾地走进屋里,举起撅头,狠狠地朝电视上砸去!砰地一声,电视炸了。她身子晃了晃,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伸着头,狠狠地朝墙上撞去,一声闷响,感觉自己一下子掉进了火里,还没觉得疼痛,却望见孙子朝她跑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嘱咐他别过来,只觉得身体发飘,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刘庆祥,从床上掉了下来,他吃力地爬到倒在血泊中的老伴跟前,伸手抓祝糊的手,张大了嘴!睁着大大的眼睛便断气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玉涵惊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电视台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蝴奶奶的!信口胡说也不怕遭天谴!”他狠狠地骂完,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心里,形容不上来多么的难受#蝴上前摇了摇两位老人,发觉都已经与世长辞了!眼里的泪水涌了出来,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从临沂回来,他没有回家,便来到了刘老板的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心里又怕又过意不去,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找他商量怎么办?刘老板没在家,听他妈说,刘向东正在到处借钱,打算去平邑给他爸看病,可是却怎么也借不到。老人家说话的时候,眼里一直噙着泪水,令他也很是心酸。在月亮河,谁不知道刘老板有钱,给他爸看病,他却竟四处借钱,什么老板?真不是个东西!心里愤愤不平,他便想着法地安慰她,怎奈说什么老人家也高兴不起来。电视,是他打开的,他想让她看看电视,分散一下她的心情,没想到……

“我是不是个灾星……?”他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不然怎么会连累这么多的人啊……?”他泪流满面地望着门外:“苍天啊!你善恶不分何以为天啊……?”

8

“小轿车!”

“切!小轿车算个什么东西?那些不入流的靠打工挣钱的人都送小轿车,我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呢!我有的是钱,在咱们这个地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也得办得比那些人场面吧?”

“倒也是。 你是老板,如果和别人一样,说不定人家还会笑话呢?要不……飞机你觉得怎么样?咱们这个地方都兴送小轿车,还没有送飞机的呢!”

“飞机……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航空母舰?”

“那是美国人稀罕的玩意,我根本就看不眼里来。我要送就送前无古人后有来者但是五千年后也不会被超越的东西!”

“是什么?”

“地球,太阳,月亮。”

“那得需要多少钱啊?”

“你怎么变傻了呢?”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刘向东朝门外望了望,“都是用纸制作而成的,你想,能会花多少钱?不过,我爸我妈在另一个世界里就发达了!控制一个地球,控制一个太阳,控制一个月亮,你想一想,这岂不是比阎王爷的待遇还要高?”

“要真是那样,何止是比阎王爷的待遇高,简直比神仙还厉害啊?” 以前,倒是经常见给去世的人制作小轿车什么的,他说的这三样,头一回听说,心里感觉怪怪的,李玉涵也朝门外望了望,又回过头来看着他,“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会……?”

“另一个世界里的事,咱管不着。至少,这也是做晚辈的对老人家的一份孝心……”

“你爸这个老东西!竟然存了这么多钱!天啊!贰拾萬哪!向东,你快看啊?”

“什么?”话没说完,见刘庆民惊讶地手里举着一个存款折走了进来,刘向东站了起来,“哪来的存款折?”

“你让我给你爸穿上新衣服,我给他换衣服时,从他的旧褂子的兜里发现的#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啊?”

“我平时经常给我爸零花钱,大概是他积攒下来的吧?”

“噢?我以前还以为你不孝顺呢,看起来是我错怪你了!”心里很是激动,刘庆民竖起大拇指,“向东,你这孩子,行!对你老子真是够意思!”

“没啥没啥,都是做晚辈的应该做的。”

“糟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整天价说没有钱,原来是把钱都存起来了啊……”

“叔,我和小李还有事,要不……您先去忙您的吧?”

“行行行!我还没给你爸穿完衣服呢,我得去给他穿衣服了。”他边说边朝外走,“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留着钱舍不得花,真是该死!该死!”

“说起钱的事,我倒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跟你说呢。”把存款折放进了兜里,刘向东把烟头扔了出去,又坐了下来,重又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慢慢的把烟吐了出来,“小李,我的车……”

“刘老板!我对不起您!我……”

“你别急,起来干吗?你先坐下,听我给你说。”见他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又吸了一口烟,“你不用害怕,其实我早就听说了。不过,这年头,办什么事都离钱不行,又得请人吃饭又得花钱送东西,钱少了都办不成事。”他干咳了两声,又吸了一口烟,“你跟着我,也干了不少日子了,工资我都还没有给你……”

“刘老板,工资我不要了……”

“你看你,怎么又起来了?坐下,坐下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亏待你,我的车,不论需要花多少钱,我都自己拿,就不让你花钱了。”

“刘老板!真是太谢谢您了!我都不知该怎样感激您了?我……”

“常过河没有不湿鞋的,这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我不怪你。你,坐下吧。”见他终于坐下了,他又吸了一口烟,不由得长出了口气,“我妈,”他顿了顿,“只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外人要是问起,你就说是被电视机炸的,别的,什么也别说。你……明白吗?”

“明白。”

“那好,你也出去帮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行。”见他拿着手机像是要给谁发短信,他答应着便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妈看电视,是他让她看的,这一点他没有给他说。此刻,肚子里好像有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了心上……

9

“叮叮!”

手机的短信铃声,打断了纷乱的思绪,张芳拿起枕边的手机,一愣,没看便又放下了。 手机上,老是收到一些中大奖的信息,也不知怎么会有那么多脑残的家伙,尽弄些小儿科的伎俩坑爹!乐此不疲,令人讨厌。自从来到妈的家里,乐乐就没有再犯过病,呆在家里急得慌,老是去邻居家里和小伙伴们玩。自己无事可做,不知怎么了?竟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无聊!看电视,没有什么好看的,几个小品,电视台反复地播放,看一会就够了。做饭,妈也不用她帮忙,在这里,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大白天的,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一会寻思这一会寻思那,纠结,心烦!和刘向东的事,她没有给妈说,妈以为她是在这里过几天,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想起来,刘向东也真是够狠的,竟然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给她打过,真是越想越让人觉得恼火!要是真的和他离了婚,自己真的嫁给刘庆广吗?她心里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唉#蝴家里的条件那么差,想想就觉得心里发凉……

都说是站着没有躺着好,可是躺的久了却觉得累得慌,浑身都不得劲。身心都不舒服,她索性一脚蹬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穿上昨天买的新羽绒服,装上手机,镜子也没照,用手梳理了几下头发,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天,阴沉沉的,令人心情也觉得压抑。妈的家,在中月亮河的河边上,大门外便是月亮河,望着流淌的河水,她便想朝里面扔几块石头。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朝月亮河里扔石头,扔累了,心情也就缓和了。后来,每每不高兴了就朝河里扔石头,以至于大门外的石头都被她扔光了。此刻,很想再找块石头扔到河里去,她向周围看了又看,一块石头也没有找到。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没出嫁以前一样呢?真是的!”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由得朝河对岸望去。河那边,有个人坐在那里,好像是正在钓鱼。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兴致钓鱼?再说,鱼都到深水里去了,河边上能会有鱼吗?觉得蹊跷,她打量了他半天,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心里更加疑惑,她信步走到桥上,到了桥中央,方才认出竟是刘庆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傻瓜!大冷的天,怎么跑到这里来掉鱼啊?”她边笑边跑向他:“刘庆广!你发什么神经啊?这是什么季节啊?你怎么上这里来钓鱼啊?你嫌……?”她想问他嫌饭吗,没好意思说出来,便咽了回去。

“我……?”终于见到她了,他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涨红了脸。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目光却没从她的身上离开,她穿的红色的羽绒服,站在他面前,令他感觉她就像一团火一样,烤得他身上热乎乎的,就连心里都觉得异样地温暖。她的头发,有些乱,更显得她像个不会疼爱自己的女孩似的,惹人怜,他真想抓祝糊的手跟她说句什么……

“你钓到鱼了吗?”见他周围一条鱼也没有,她看了看他旁边一根崭新的钓鱼竿,又乐呵呵地看着他,“庆广,你钓的鱼呢?”

“我……?”被她这么一问,他的脸更红了,“我……我……不是来钓鱼的。”

“不是钓鱼?”她惊讶地看着他,“那你是钓什么的?”

“我……?”他的眼里潮湿了,好多好多的话,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你……?”见他眼里噙着泪水,她心里更加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是来看你的。”

“看我?”她睁大了眼睛,“我又不是鱼,你到这里怎么看我……?”

“你在你妈的家里,你一出大门,我在这里就能看到你了。”他擦去眼里的泪水,“可是……可是你总也不出来!”

“天这么冷,没事我出来干吗?对了,你说你是来看我,我怎么被你给说糊涂了呢?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自从听说你走了后,我心里就空落落的,不放心你,便买了钓鱼竿,装成是钓鱼,天天来这里等你出来,就是……就是想看看你。”

“不放心?那你不会打电话吗?你看看你,耳朵都冻破了!你这是何苦呢?”

“打电话不如看到你心里踏实。”眼里充盈着泪水,他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事。”

“还说没事呢?你看看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呢?” 说着话,她不由得上前狠狠地用力地抱住了他……

10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扰断了亦真亦幻似梦非梦……

找出手机,张芳看了看:“别说话。 ”

“谁打的?”

“刘向东。”

“哦。”

“我接电话了,你别出声。”按了一下接听键,她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怎么不回信?”

“回什么信?”

“短信。”

“什么短信?”

“我给你发的短信。”装得倒挺像,摆什么臭架子?心里有气,刘向东顿了顿,“你今天回来吗?”

“回去?你凭什么叫我回去?”

“不回来拉倒!”

“切!什么人呢!狂什么狂?”话还没说完,手机里便传来了盲音,她气恼地把手机放在另一个手上看了看,打开了那个未读的短信。看完,她不由得长叹了口气:“他爸妈是怎么回事?”

“我听人家说,你婆婆看电视时,电视机爆炸了,她被炸死了,你公公本来就有病,受不了刺激,也走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得回家一趟。”

看着她一脸的茫然,走了,刘庆广长出了口气,心里,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了院子,望不到了,他才没精打采的收拾起鱼竿。

天,灰蒙蒙的。望了望模糊的村庄,他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他一路低着头,到了家门口,他机械地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

“二叔!”

浑身激灵一下,手里的钥匙差点掉地上,被吓了一跳,心中不禁很是生气,他回过头来,见是吴娟,便没有吱声。

“你上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

“找我干吗?”

“找你当然是有事啦。”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完,他闩上了大门。

“妈妈!”

从来没吃过闭门羹,吴娟抬起右腿,正想朝大门上踹它一脚,突然听到儿子叫自己,她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好几天没有张芳的消息了,本来想问一问他和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另外也好再帮他出些主意,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莫名其妙!自从那次把刘向东的手机给他爸看了以后,虽然他爸醒过来后什么也没说,她当时把手机放回了原处,刘向东睡着了,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是她心里就觉得一直不踏实,更气人的是,做什么事也不顺,前两天去平邑买东西,钱包被人家偷去了,今天早晨从自己家里出来,差点被大门口拴狗的绳子绊倒,二叔一向都是听她的,现在竟也……真是触霉头了!心里寻思着,她回过头来,见豆豆手里拿着好几个人家丢弃的装酸奶的纸瓶子,而且还在从地上捡,她赶忙上前几步:“豆豆,快点把你手里的瓶子扔掉,那么脏,你要它干吗?”

“我要挣钱。”

“什么?”她不无惊讶地看着他,“你……要挣钱?”

“嗯。”

“你挣钱干嘛?”

“娶媳妇。”

“娶媳妇干吗?”

“生小孩。”

“生小孩干吗?”

“挣钱。”

“挣钱干吗?”

“娶媳妇。”

“我说儿子,你是不是中邪了?”

“我要对樱樱负责。”豆豆挺起了胸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你对她负什么责?”

“我吻过她了,我要对她负责。”

“你说什么?”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这都是跟谁学得啊?”

“电视上。”

“电视上那些都是骗人的,小祖宗,你过了年才六岁,以后可不能再跟电视上学了啊?”

“哼!”

“你哼什么?”

“梅梅说,乐乐走了,她以后不跟他玩了,她也嫁给我。我……我要对她们两个人负责。”

“小祖宗,你疯了吗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可不能这么胡闹了啊?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我不听!”

“你为啥不听?”

“爸爸都不听奶奶的,我也是男子汉,我也不听你的。”

“小祖宗,你不听我的你听谁的?”

“我听樱樱的。”

“你不听我的我就打你!”

“爸爸都敢打奶奶,我是男子汉,我也敢打你!哼!”

“哼什么哼?不服气我揍死你!”

“哼!哼!樱樱说你是……是……”

“是什么?”

“是泼妇!哼!”

“你个小狗崽子!你竟敢骂我?我打死你个狗娘养的东西!”

11

“姐,你打豆豆干吗?他那么小,你看看哇哇直哭,你不心疼啊?”

“人小心不小,不揍他他就要造反了。 ”心里余气未消,吴娟看了看站在大门口不肯进来的儿子,吐了口吐沫,“你看,他还挺有种呢。”

“呵呵。”吴菲笑了笑,环视了一下屋里,“我姐夫呢?”

“你找你姐夫干吗?”说完,不知怎么,她突然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得那么邪,你笑啥?”

“没啥没啥。你找他有什么事?他上广东打工去了。”

“他不在家,好说话。”她朝外面望了望,又回过头来看着她,“你让他出去打工,你放心……?”

“不放心又能咋的?”她脸上的笑没有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快过年了,本来不想让他出去的,可是我们养猪赔得底朝天,没有钱,吃什么?喝什么?你姐夫,到了那种花花世界,不知道会不会……?”

“眼不见,心不烦,管那些干吗?再说,你又没法在他的头上安装电子眼,看不到,你能管得了吗?嘿嘿!你要是觉得吃亏,那你也……”

“去你的,不说这些了。对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去刘向东的家里一趟,你说怎么样?”

“你去他家干吗?你不怕……?”

“他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我不放心他,我想去看看。”

“我也不知道张芳回来没回来,她若是在家里,你去了,岂不乱套了?惹出什么乱子来怎么办?”

“他家里人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再说,除了向东,没有人认得我,我不放心他,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他家里的情况。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光指望你的那个二叔从中……我觉得很难把事情处理好。你的那个二叔,一没权,二没钱,换成是你,你也不会嫁给他的。你想,他有什么可吸引张芳的?何况,向东他那么有钱呢?她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这倒也是。不过,你那么小胆,你去他家,你不怕……?”

“不怕!爱情会让人变得勇敢。”

“切!你知道爱情是啥东西?”

“说不清楚。”她笑了笑,“你知道?”

“爱情,即使是美好的初恋,那也不过是人生理和心理共同作用下的产物而已。爱,就是喜欢,情,就是情义,喜欢一个人容易,但是要做到有情有义,那就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了。其实,人所向往的爱情,只存在于人幻想中的意境里。回到现实生活中,生活能摧毁世间所有的爱情!没有钱,一切都是零蛋!反正,我是不会嫁不会挣钱的男人的。所以,你姐我不相信爱情,我也不相信男人有钱的时候会不变坏。”

“姐,我都有点被你给说迷糊了。我不管什么爱情不爱情,我只要嫁给刘向东就行。”

“那你……今天真的要去他家?”

“嗯。”她向前凑了凑,“姐,你一向点子多,你说我去了该怎么做?”

“我当然有办法。”说着,她也向前凑了凑……

12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女孩啊!”擦去眼里的泪水,刘庆民上前扶着刘庆祥躺着的灵床,“老哥,老嫂子,当初你们从我家里走了后,我还不放心你们,原来你们在外面遇上了这么好的女孩,她待你们那么好!我都羡慕啊!不管怎样,你们在外面也总算是享过福了!这一辈子没白活!这不,你们的干女儿来看你们了,这回你们也该闭上眼了,安心地走吧!”说完,他回过身来,过去扶起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女孩,是豆豆的小姨,他早就认出来了,做好事应该表扬,他想告诉别人的,吴娟在旁边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便没有说。怪不得老哥老嫂子回来后儿媳妇对他们那么好,原来是受她妹妹的影响。这孩子,真是难得的好女孩,收留他们,还对他们那么好……心里越想越觉得感动,他不无心疼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她:“孩子,别哭了,你对你干爸干妈尽到孝心了!这个世上,即使是亲儿子亲女儿也未必能像你那样孝顺啊!”说完,他故意看了看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刘向东和满脸通红的张芳。

“嗯。”她答应着,不再哭了,打量起刘向东身边的女人。看上去,倒是真的挺漂亮的,怪不得他迟迟不肯离婚呢,心里寻思着,她一副腼腆的样子转向他,柔声的:“向东哥。”

“哎。”心里,想不出该跟她说些什么好,刘向东用手擦去额头上已经凉了的汗水,机械地冲她笑了笑。他没有想到她会来,更没有想到她怎么竟会成了妈的干女儿?她刚一进来那一刻,惊得他差点想过去制止她。她说爸和妈前些日子是在她那里住的,可是自己却从没有发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多问,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有关爸妈的事,他正要想把她支开,老婆在他的大腿上捏了一下,他看了看她,便没有吱声。

“妹妹长得像春天里的花一样,谁看了都喜欢,难怪爸妈都收你做干女儿啊!”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的到来,可真是会挑时候,弄得自己丢了面子,她倒是占尽了风光,亲戚邻居,都对她夸赞不已。人妩媚,嘴也巧,尤其是她那一句“向东哥” 叫得连她身上都觉得发酥。有这样一个妹妹,日后不定会引出什么是非来?刚才刘向东看她的眼神,就令她感到厌恶。心里不爽,又不能发作,张芳装出一副笑脸,打量着她,“妹妹不但长得好看,而且心眼也好。你可能不知道,其实,爸妈是呆在家里觉得闷得慌,才出去旅游散心的……”

“你这个不孝的儿媳!我现在就给你算账!”

听到张萃英怒不可遏的斥责声,众人都不由得一愣,接着便都争先恐后的朝外跑,院子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便大喊了一声:“诈尸了!快跑啊!”院子里的人吓得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朝外躲避,大门口处一阵拥挤,小孩被挤得哇哇直哭,更令人觉得瘆得慌,年轻点的,干脆从院墙上翻了出去。

胆小的,很快便都跑得无影无踪了,刘庆民四处望了望,着急地看着刘向东:“向东,看样子,你妈她可能是觉得死得屈!你媳妇呢?赶紧让她给你妈磕头赔不是,不然你妈要是跑出来可就麻烦了!”

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刘向东朝周围寻找了几圈,又向远处望了望,甭说人,连影子也不知去向了。叔说妈死得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一脸惊恐和无奈地回过头来:“叔,她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可怎么办?”刘庆民双手抓挠着头皮,“要不……你赶紧替你媳妇给你妈磕头吧?”

“我……?”自己是个老板,当着好些人的面,怎么能……?他看了看身旁的人,犹豫起来。

见他不知是吓得还是难为得脸上渗出了汗水,吴菲上前几步,扑通跪在大门口,邦邦磕了几个响头:“妈啊!您老人家要是有什么冤屈就朝我发泄吧!您可别怪罪我向东哥啊?”

心里很是感动,刘向东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刘庆民朝院子里望了望,听不到有什么动静了,又等了一会,方才让众人一起走了进去,他和几个大胆的人,上前掀开盖在张萃英身上的白纸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大家这才都放下心来。都在议论刚才的事,没有人注意自己,刘向东看了一眼吴菲,便朝里间屋里而去。吴菲看了看七嘴八舌的众人,抿了一下脸上的头发,也随后跟了进去。

“向东哥,”吴菲顺手闩上门,“老公。”

“你别先忙着亲热。”满腹疑惑,刘向东打量着她,“你说我爸妈前些日子是在你那里过的,我怎么不知道呢?你怎么就成了我妈的干女儿了呢?”

“这话说来就长了。”坐到床沿上,吴菲摸了摸松软的被子,回头朝他嫣然一笑,“当初你爸妈被你老婆赶出门,没有地方去,是我二姐的公公收留的他们……”

“你二姐是谁?”

“吴娟,刘向峰的媳妇……”

“噢。”

“后来担心被你老婆知道了再找你爸妈的麻烦,我二姐便让他们去了我那里……”

“那……我怎么在你那里没有发现呢?”

“你去的时候我就让他们躲起来了,因为怕你知道了不开心……”

“那……你怎么让我妈收你做干女儿呢?”

“你看你,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冲他莞尔一笑,“他们觉得我好呗。难道你觉得我不好吗?”

“我从心里感激你呢,怎么会觉得你不好呢?”说着,他也坐到了床沿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没有大难呢,你看,我老婆就跑了,你却没舍我而去,我是从心里觉得你好呢。”说完,他把她揽在了怀里。

“慢着。”她挣脱开,妩媚地看着他,“咱们俩的事,只有李玉涵知道,你得嘱咐他一声,让他不要跟别人说,免得别人说什么闲话。”

“他早就吓跑了吧?”

“没有,我刚才还看到他了呢。”

“那好,我出去跟他说,你呆在这里别动。”他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就你事多。”

外面,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都各自又忙各自的活了。心里,也终于觉得踏实了,刘向东把李玉涵叫到大门外,跟他低声地安排完,干咳了两声,便匆匆地又走进了院子里。

抬头望了望天,李玉涵正要进门,手机突然响了,是刘雨打来的,记得好像好久没有通电话了,他正要接,那头电话却挂了。心里,一阵茫然,他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13

“即使地球人都钻钱眼里去了!” 把手机装进兜里,刘雨看了看他,“我也不会像你那样把钱看得那么重!”

“切!”侯沛强撇了撇嘴,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插进裤兜里,打量着她,“你出来打工是为了什么?说白了还不就是为了钱吗?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最重要?钱最重要!有钱就有一切#旱穿了,钱比爹娘都重要,没有了爹娘不要紧,没有了钱那才真正是一无所有呢。”见她一副不屑的神情,他顿了顿,很绅士地咳嗽了两声,“怎么?不相信吗?你真不亏是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女孩,没见过世面。你知道有多少女孩怀里揣着大学文凭却要在ktv里陪人家吃喝玩乐吗?再不就是到处打工,容易吗?何况是你这样的,要文凭没文凭,要本事没本事的人,还在我面前摆臭架子,你狂什么?你知道有多少女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追我吗?我若是想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比过去皇帝老儿拥有的女人都多!其实,人来到这个世上,谁不想让自己过得幸福些?指望打工幸福吗?像你这样打一年的工挣得钱还不如我平时去酒店吃得一顿饭钱多!你打一辈子工在城市里也买不一套房子,你想一想,你辛辛苦苦的这样活得有什么意思?可是,你要是答应做我的情人,马上就能车也有了房也有了,你想过这种生活是一种什么境界吗……”

“好了,你别说了。”感觉脑子里像塞满了什么东西,她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感冒了,心情不好,刚才想给李玉涵打个电话,没想到他却鬼一样的出现在面前对她动手动脚的。自从李玉涵走后,他几乎就没有主动地给她来过电话,令人一想起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山高出俊鸟,清水出芙蓉,你这么漂亮,就应该找个有钱的靠山。”见她不吱声了,以为是被自己说动心了,他上前两步,蹲下来,看着她,“和你一块打工的那个家伙有什么好?土里土气的,而且胆小如鼠,那种人能靠得住吗?”

“胆小如鼠?”她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告诉你也无妨。”他站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掏出烟,抽出一支朝她眼前晃了晃,点燃吸了一口,得意地看着她:“其实,我懒得搭理他,只不过是几个哥们拿着鸡毛当箭……,”他顿了顿,“没想到把他吓得再也不回来了。这些日子我去南方办事,不然或许早就和你……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过去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后来叫有钱能使磨推鬼,现在叫有钱能使鬼当爹……”

“当你妈的头!”一进屋,见刘雨眼泪汪汪的,小丽过去抓祝蝴胸前的衣服一下子把他拽了起来,拉到门口,“你敢欺负我姐?滚你妈的蛋!”

“她姓刘,你姓张,切……”

“切什么切!再不走让你爹来切你的头!”

看得出她喝了不少酒,他悻悻地走了出去。

见他走了,刘雨拉着她走到床前:“好了,没事了,你休息一会吧。”

“刘雨姐,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告诉我。人,都是脖子上面顶着一个脑袋,谁怕谁!”

“小丽,我没事,你睡一会吧。”她躺到床上,她给她盖上了被子,见她眼角有泪水,便用手给她擦了去。看着她倒头便呼呼地睡着了,她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要过去关上门自己也休息一会,手机响了,见是弟弟打来的,她漫不经心地按了一下接听键。弟弟经常有事没事打电话,浪费电话费。

“姐!给你透漏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惊一乍的,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咱家里今天来大官了!”

“官?”不知怎么了,她一听到“官”字就想笑,“村主任还是村支书?”

“切!告诉你都能吓死你!姐,你可要挺住了!是中央的官!”

“……!”

“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弟弟,你不会是做的梦吧?”

“是真的!不信你打电话问咱妈!”

“真的吗?中央的官去咱们那里干吗?”

“咱们那里有山有水!而且交通也好!我听说要把咱们那里建设成为:经济开发区!风景旅游区!文明示范区!”

“噢?难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姐!以后你就不用出去打工了!你弟弟我上完学!也能回家干事业了!想想吧?生活真是太美好啦!想当作家的姐姐啊!你应该赋诗一首!啊!又甜又美的月亮河!让我坐着温馨的小船!划向那美丽的别墅吧……”

“经济开发区,风景旅游区,文明示范区,既能发展经济,又能提正社会风气,我真想看看,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能达到这样的最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要真是这样,月亮河就真像人间天堂了。”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伸开胳膊,好想马上飞回家……

114

“儿媳妇,我求求你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吃肉了!”

“不敢,那就是还想吃!”说着话,程会莲又狠狠地超她的肚子上踢了一脚,“我和你儿子都还舍不得花钱买猪肉吃呢,你啥活不能干,还竟想天天吃好东西!你这个老不死的!你难道就不想想,你儿子挣点钱容易吗?你越年纪大了越嘴馋,我叫你再嘴馋!”说着,她朝她的肚子上又是猛地一脚。“让你还不死!”

“儿媳妇!你是老天爷!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感觉肚子里的肠子断了似的,老太太痛得双手抱着肚子在地滚来滚去的,“我吃的猪肉是我孙女王韶华给我买的,我没敢花我儿子给我的钱。”

“你还敢嘴硬!昨天电视台的人问你幸福吗,你看看你当时脸上的那个表情?就好像有什么委屈似的,你那个熊样!我越想越有气!”说完,她朝她的后背上又是一脚。

“哎哟!”老太太痛得叫了出来。

“还要!”说着,她朝她的后背上又是一脚,“叫你还要!”

“儿媳妇,我不要了!”老太太脸上渗出了豆粒般的汗水,“电视台的人问我幸福吗我回答的是幸福啊!儿媳妇,我也没敢说别的什么啊!”

“没敢,那就是还想说别的!我叫你还想说别的!”说着,她朝她的头上又是狠狠地一脚,“在这个家里我就是当家人,我说了算,你个老东西!等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儿子挖坑埋你的!扔你山坡上让狼吃了你算完!”说完,她朝她的肚子上狠狠地跺了一脚。觉得累了,她嘴里骂着,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好半天,老太太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一想到儿媳妇说的让狼把她吃掉,她就觉得狼好像就在不远的地方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吓得她身上都不觉得那么疼痛了。于其让狼吃掉,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了却残生,也好保个全尸。心里寻思着,她找了一根绳子,从家里走了出来。中月亮河的水不是很深,她来到后月亮河的河边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抱了一块大石头,绑在了身上。

“……歌唱我们伟大的祖国……”

村里的大喇叭正在播放歌曲,歌声在月亮河的上空回荡着。

“歌唱我们伟大的祖国!”老太太嘴里跟着唱着,脸上流下了热热的泪水,纵身跳进了月亮河里……

从客车上下来,刘雨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好久没见的月亮河,蓦地发现一个老人跳了进去,惊得她扔掉行李赶紧跑了过去。水面上的水花,很快便没有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晚了,已经太晚了。她心里念叨着,来时的激情,像是被风刮了,感觉从身上离开了。

“作家,不是拍马屁,就是无病呻吟,再不就是胡说八道的穿越,怎么就没有真正关心普通老百姓的真实生活的呢?” 她眼里噙着泪水自言自语地说着,望着平静的月亮河,“老人家,我会把您写到我的校旱里去的,我会让您在我的校旱里永生!老人家,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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