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于琴的都市怪谈》 牌楼里 不知从何时起,乘坐公交车成为了于思奇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因为贪图一点点蝇头小利,于思奇没有选择正规的中介公司进行租房服务,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更为阴暗的角落。 很显然,这大概是让于思奇后悔很久的一件糗事了。 看似廉价的租金却换来遥远的车程和肮脏不堪的破败公寓,真是倒霉到家了。 不过尽管如此,自己也必须住到年底才行。因为这才七月嘛,一年的合同,违约金又是天价。唯一的好处就是那边的房东似乎一个月只来一次,没见到人就拖到下个月收租。 于思奇打算利用这样的机会,欠到年底就卷铺盖走人。 一想到这里,于思奇的内心开始进行起了微小的斗争。 很显然,卷铺盖走人的做法能极大缩短自己的开支,还能白占别人的便宜。然而内心深处的那一抹仅存的良知却依然警示着他这样做对于自己的将来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会令事情变的更加麻烦。 而且,适当的交一交房租能够让自己来年有个不错的安身之所。 就在于思奇打算在心中为自己的将来做出抉择的时候,熟悉而又冷漠的人工合成女声在耳边突然响了起来。 “77路已到站,77路已到站。” 随着公交车门的大开,原本空荡的车厢瞬间挤满了人。于思奇也毫不示弱的加入行列,因为这是这辆公交车一天只有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努力将自己的身躯像个泥鳅一样的往车门里钻,应该是每一位挤公交的乘客都会去做的事情,这种血腥而又野蛮的行为让于思奇想起了读书那会儿去食堂打饭也是如此。 “咔——呲”的关门声终结了于思奇短暂的脑部活动。 车门就在身后紧闭,眼角的余光落在了车门外的骚动上。似乎在刚才的挤公车行为中,有人摔倒了。 刚打算在车子完全发动前回头仔细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听见司机在那里大吼:“瓜娃子别堵车门口,往里面挤一点。” “你是巴洲的外地人?”于思奇抬起头问。眼前这位皮肤黝黑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的大叔正在用聚精会神的操作着方向盘,于思奇还注意到他的制服两侧的肩膀上绣着‘新松公交’四个字。 “不是,我老婆是巴洲的。我是新松本地的,我住在堂家湾那边。”司机用比刚才和善许多的语气来和于思奇这位擅自跟别人搭话的家伙聊了起来。 “堂家湾,这么巧。我中学就在堂家湾一中读的。”于思奇随口编造了一个容易套近乎的身份,尽管他没有怎么去了解过堂家湾,但是以前和朋友打篮球的时候,碰巧在堂家湾一中被一个姓钱的教导主任逮到批评了一顿。 这时旁边一名大妈也加入了话题中来:“我女儿以前也在堂家湾一中,说不定你俩以前还是同学呢!” “哪个班的,钱主任的吗?”于思奇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开局。 “对对,好像就是叫那个钱什么的班上。” 大妈的话语让于思奇觉得有些敷衍,但是看破不说破是每一个人的底线,也是为人处事的关键。 “你们不会是在说钱荣富那个死胖子吧,头发有点秃顶的那个。”司机没好气的说道:“那家伙三年前就死了,肝硬化。死在屋里十多天,还是我跟居委会的人一起去收的尸。没人来管,那叫一个凄凉啊!” “不对啊,我记得他有个老婆,还有个儿子呢。怎么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大妈反问。 “对对,就是嘛。不应该啊!”发现这两家伙都是真货,只有自己在忽悠之后。于思奇稍微转换了一下搭话方式。 突然,司机转过大半个身子单手扶着方向盘朝于思奇和大妈这边靠过来,拉低嗓音说:“你们是不晓得,他老婆五年前跟校长鬼混,结果从宾馆的阳台上摔下来跌死了。” “师傅,注意看着路。”于思奇的身后有位带眼镜的小哥似乎对司机的行为有些不悦。 “没事,没事。”司机把身子缩了回去,朝左边窗外吐了口浓痰说道:“你们想啊,老公是教导处主任,老婆又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出了这档子的事,换作是谁都会乱联想。所以他老婆一死,他被带了绿帽子还是小。别人会怎么评价他,吃软饭。不是靠老婆卖屁股,他一个秃头能当上教导处主任?反正传言是越来越难听,到后面基本出不了门,更不要说去上班了。” “那校长呢!”于思奇身后的小哥意外的发问,似乎比起秃子,他更在意校长的下落。 “降级记大过嘛,还能怎么办。从中学校长降低到了小学去当副校长了,也就这样了。”司机看着前面闹心的车流,不是特别耐烦的按起了喇叭。 “他儿子呢?”于思奇看到司机在疯狂对着喇叭发泄,打算解除他对车上乘客们的噪声污染。于是决定提出新的问题来分散司机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司机停止了无意义的举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往嘴里塞上就启动了车子。 “不是自己的种,还能说什么?帮别人带了二十多年的崽,换到哪个都接受不了。更可恨的是也不是校长的种。所以就也不去上班了,整天就是打牌、喝酒。没几年就得了肝硬化,然后就走了。”司机趁着红灯的时候,顺势摸出一个打火机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还好我老婆长的丑,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可说不准。”眼镜小哥毫不留情的进行着补刀,于思奇仿佛感受到身后一股凉意在顺着自己的脊梁一直砍向司机的座位。 “放你娘的狗屁!”司机把烟头往窗外一丢,顺势又吐了一口浓痰。于思奇注意到那唾液上似乎还沾有淡淡的血丝。 “妈个鸡,咬到舌头了。你个瓜娃子真是好生气人。” 眼见现在的形势不是特别适合继续跟司机搭话了,于思奇决定环顾一下车厢。因为之前注意力被司机都吸引过去的关系,这短短的四站路居然把如此拥挤的车厢给清空了一大半。只剩零零散散的十来个乘客还未下车,其中正好包括自己。 一部公交车有23个座位,还有七站路才到家,我要是不坐一下似乎有些对不起自己了。于思奇想了想,决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脑袋倚靠在结实的玻璃上,双手插进口袋。 站着时候或许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这屁股刚挨着座,那感觉就瞬间不一样了。虽然冰冷又硬梆梆的座位算不上什么恩赐,但是对于天生懒惰的于思奇来说。这样的机会显然不是每天都能够碰到的,今天的运势还真是不错。 随着眼皮的不停下坠,一顿突如其然的疲惫感开始在于思奇的身体某处蔓延起来。像无法阻止的病毒一样,瞬间侵蚀了所有的意志。 只是稍微休息一下,反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于思奇抱着这样的想法,决定稍微打个盹。 然而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司机低头看向自己的时候。 “瓜娃子,终点站到了。该下车了。”司机一边把磨破了洞的棉麻手套放进上衣口袋里,一边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说:“困的话,就回家去睡吧。” “回家?”于思奇迷糊的站了起来,发现车上除了自己和司机以外,已经空无一人。 “我这是在哪?” “终点站啊,这里是二屯子村村头。” “二屯子村又是哪啊?” “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快下车。我打扫一下就得走了,你不急我还急呢!”司机不耐烦的将于思奇半推半送的撵下了车。 想要最快速的回去,首先得知道路。 于是于思奇走向了最近的公交站牌,虽然这个终点站的站台已经杂草丛生。站牌也是歪向树的另一边,但是好歹上面的信息还能透着锈迹斑斑的字迹显露出足够的内容。这已经算是最好的慰藉了。 ’从右往左开始看’。于思奇指着站牌嘟囔起来:“二屯子村——小韭菜园——链子山——方家大院——明光路——柒门街——豌豆巷——龙岗大厦——绿山小区。” 自己住的邻乞街公寓就在绿山小区的附近,这多坐了整整九站路啊! “我的天啊,为什么要给我开这样的玩笑。”于思奇四下望了望,发现这个二屯子村的村头真可谓是荒无人烟。 站台旁边的便利店半截招牌都掉到地上,里面的电线都散落在地上。还好没有电,不然估计要跟恐怖电影里演的那样“滋啦、滋啦”的冒火星。 但是继续停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顺着大路往回走吧。 下定决心的于思奇像开足马力的摩托车一样,用自认为最快的速度,在无人的马路上迈出了自己的步伐。 或许是放不下那位公交车司机,又或者只是还怀抱着一丝幻想,觉得司机会回头载他一程。间接性的回头只是看到一排灰土尘尘的汽车停靠在长满野草的老旧停车场里,司机似乎在和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太太说着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为回头频率过高的缘故,于思奇感觉那个老太太仿佛在和司机议论自己。 “我大概是脑袋发昏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吧,毕竟那个老太太又不认识我,这个司机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对了,为什么我坐了大半年的车。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司机呢,我为什么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信息,这不比开始在车上找的话题要更好切入吗?” 于思奇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心想:如果他是新来的,那明天再找他搭话也是没问题的。如果他只是来顶班的,那我就对了,之前一直跟自己聊的很熟的那个司机叫啥来着。完了,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不是有问过对方的名字了。这可就不好办了,还好样貌轮廓还稍微有点印象。 就这么一边思考一边径直的延着大路走啊走,于思奇来到了一个新的站牌前。这大概是一个新建的车站,里面的大屏液晶广告牌都没有安装好,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玻璃架子。上面写有智华科创的地方被贴上了比较老旧的广告纸,都是些什么专治不孕不育和中医世家等等的骗人玩意。 这个车站也没有人打理啊,不过比那个二屯子村好太多了,那破地方连个休息的凳子都没有。 于思奇心中开始抱怨起来。 走了大半天路,真是连个鬼影都见不到。城市规划是怎么搞的,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人都找不到,还设立那么多车站,简直就是在浪费大好的资源。 冰冷的铁制长凳上有些许不太起眼的灰尘,这点于思奇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稍微拿袖子擦一擦之后,就找了块自认为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上去。 翘起了二郎腿之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完全开不了机。大概是忘记充电了吧,于思奇自我安慰起来。因为完全不清楚时间,也没有任何照明手段,只能趁着天还光亮的时候多赶点路了。 现在是夏季,六点之前都很亮堂,可以稍微磨蹭一点点时间。想到此处,于思奇把手机收进口袋,哼着小曲打量着这座还未被投入使用过的车站。 深绿色的雨棚已经开始有些倾斜了,站牌上的线路图早已不知所踪,仅存的只是一张用圆珠笔手写的线路图用胶带敷衍的粘贴在了原先的位置上——“方家大院”这四个字下面被额外的打了个勾。 “方家大院对吧,这里也没有大院子啊,有的只是没人管的车站而已。”于思奇起身再次环顾了四周看了看,映入眼帘的只有这一个车站和几个不是太高的小土堆。还好不是圆形的,不然真的看上去有点像别人的坟头。 休息了这一小会儿,体力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性质的恢复。但是脚底没有之前那样的酸麻了,于思奇决定开始动身了。 随着旅途的不断延伸,于思奇渐渐感受到了一个城市该有的氛围了。那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一个被遗弃在原始社会中的现代人,突然重新回到现代社会一样。令人感慨良多。 然而就在快要接近龙岗大厦的地方,原本稀少的人流瞬间聚集在了一起。 听着不断在耳边鸣响的车笛声,再看着前面那么多人聚在那里看热闹。龙岗大厦估计又发生车祸了。 为什么要说又发生车祸了呢。 据说三年前一个女学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同学捉弄了一下,把她的书包扔到龙岗大厦的马路中间,结局可想而知。这车来车往,一个没留神小女孩就到车底下去了。 结果就在悲剧上演的不到几天之后,小女孩的父亲也在龙岗大厦的楼顶上跳了下来。当时那血溅了一地,整个人直接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太惨了,想到这里。于思奇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向了自己的头顶,有点邪门啊。 此地不宜久留。 本来凭着于思奇这样特别喜欢凑热闹的人,说什么也要往人堆里挤一挤,看看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明天到公司好和同事侃上几句。 现在看来,这么邪门的地方还是尽量远离比较好,而且因为走了这么多的路原因,自己的肚皮也开始不争气的闹腾起来。 口袋里虽然还有点零钱,但是龙岗大厦这附近的东西,吃过的人都只有一种感言:难吃还特别贵。 既然大路不让走,那就只能绕小路了。记得这附近有条小巷子叫什么来着,完了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怎么最近的记忆越来越凌乱了。明明之前和同事一起过来吃饭的时候走过的。 和大路上的吵杂热闹不一样,这条窄狭又深邃的弄堂几乎没有什么生机可言。就连旁边的小卖部都没有开张,锈迹斑斑的卷闸门上贴着一张拆迁公告。 “牌楼里?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老旧的瓷砖已经无法完全包裹住巷子口的两根长柱了,有些缺角的瓦片还摇摇欲坠的挂在柱子的一头,两排乌黑又破败的矮房向人叙说着多年前的回忆。 墙体上到处用红色字体写着“已征”二字,一条蜿蜒又曲长的小路几乎延伸到了于思奇无法观测的地方。 又一个要被旧城改造的地方呢!真羡慕这里的居民,马上就要变成拆几代了。要是我老家的那几间土坯房也能被改造一下,可能我根本用不着这样累死累活的给别人卖命了。 因为是拆迁地带,到处散落的破布和陶瓷碎片已经几乎把原本就不宽敞的小路变得更加狭窄。更有些无良之人甚至把烂沙发和烂家具横在道路中间,真是太没有道德了。 就在于思奇打算在内心对这样不人性化的行为大肆进行一番道德批判的时候,一位有些驼背的老大爷正坐在一个没有水龙头的水池边上抽着旱烟。 淡淡的蓝色烟雾随着老人用力的吞吐越升越高,最后消失不见。 仔细打量老人才发现,他的着装有些颇显个性。 上身的白色背心在靠近腋下的地方有一些起毛了,下身是一条粗麻短裤,脚上蹬着一双手工编制的草鞋。整个身上唯一值得令人注意的地方就是他手上的那一杆烟枪,略显精致。 老大爷似乎也注意到了来客,停止了抽烟的动作。把目光转向了于思奇。 既然在这个鬼知道有多长的小巷子里能够碰到会说话的活人,于思奇自然是打算好好的利用一番:“大爷,请问你知道这里能不能通往西十字路口?” “西十字路口,这名听起来老别扭了。以前我在那跟何掌柜当学徒的时候,那块还叫东城街呢!现在倒好了,不但把东改成了西。还打算把这也给拆了!”老大爷气鼓鼓的用烟杆的反面敲打着水池的侧壁:“你知道吗?这里几十年前可是有名的公所呢!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想搬到这附近来住,我也是托何掌柜的福,能有幸在他老人家死了之后还能继承遗产。这么好的地块,说给拆就给拆了。” “这就是你没有搬的原因吗?”于思奇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对面对这样的情况,毕竟老人对这块土地的感情肯定是自己这种三十岁都没到的人无法理解的。 但是和陌生人聊天是他非常擅长的事情,所以这样的场面对于自己而言算不上什么样的挑战。 “可不是嘛,说是给搬去新家。但是那地方我又不喜欢,都是亮堂堂的,墙上白的比何掌柜家里的墙面还要好。这我一个下人,怎么好意思糟蹋这样的东西。老东西邋遢惯了,实在是不想把好东西给弄坏了。”老大爷重新用火折子将旱烟点着,深吸了一口。 “你这个打火的东西是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个,感觉挺有意思的。”于思奇面对这样的对手,有些显得不知所措,只要用岔开话题这样蹩脚的方法来应对了。 “自己做的,店里连火柴都没有的卖,只有什么打火机、电子烟之类的西洋玩意。用不顺手,还是这种东西用着舒服。”老大爷换了个姿势,接着抽起烟来。 “那个,关于西十字路口的事情。”于思奇实在是不想在这样浪费时间的话题上纠缠下去了,毕竟肚皮已经发起了最后的警告了,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跟我来吧,我家刚好有条通往那边的路。”老大爷收起烟杆,脚步婆娑的向着巷子更深处走去。 讲道理,于思奇本可以不随老大爷继续前行。但是心中一丝侥幸和好奇又促使着他走完该走的路,不过是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能有多大能耐。 “喂,你怎么还不过来。再不过来,老头子我可要回去了。”老大爷吆喝着又打算拿起烟杆吸上几口,但是看着手上已经只剩下一点点身躯的火折,摇了摇头。 “来了。”于思奇几大步就窜到了老大爷的面前问:“这个叫‘牌楼里’的地方就剩你一个了吗?” “看你怎么去理解了,”老大爷努力挪动着蹒跚的脚步说道:“其他人虽然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但是人基本上是不会回来了。只有我这个糟老头还打算这么着,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站在一口枯井面前,老大爷顿住了脚步说了一句:“这里的井水以前可甜了,现在怕是再也喝不到咯。我们就快到了,再往前左拐就是我家。” “那你老人家没有儿女吗?”虽然初次见面就问候别人的家人有些失礼,不过想必这样的老大爷应该不会跟自己这种小屁孩计较这些。 “没了,全没了。”老大爷突然情绪激动的抓住了于思奇的手腕,那强而有力的抓握力让于思奇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判定。 这个老东西有点厉害。 “请问能放开我吗,很痛的。”于思奇忍住心中的怒气,努力挤出笑脸说。 “噢不好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没事吧,要不要去我家擦点红花油什么的再走?”老大爷松开自己的双手,那神情一瞬间又恢复到之前的疲态。 尽管于思奇的手腕被老大爷握出了一个深深的爪痕,但是看着老大爷这样失落的神态,自己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去责怪。 “算了,回去睡个觉,过几天就消了。”于思奇微微皱起了眉头说。 “以前这里可漂亮了,现在哎注意脚下”老大爷举着点着的火折子在黝黑的过道里摸索。 于思奇注意到这个地方不但连大门都没有,而且特别脏乱,空气中还混杂着一种人和动物特有的液体味道。 这地方真的能住人?于思奇实在是想不出比这更加糟糕的居住地点了,和这里比起来,自己租的那个公寓楼都快赶得上总统套房了。 “还有多远?”于思奇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在火折子映照下的老大爷,那身影有些扭曲。 “到了。”老大爷气喘吁吁的把火折子递给了于思奇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识到了这副模样。麻烦你去把右边的那扇门推开,我年纪大了,歇一会儿。” 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于思奇看到自己身处一个老式的庭院中央,远处似乎还有一个倒塌的凉亭。 老东西倒是没有骗人,这里要是换作以前估计豪华的跟机关大院一样。 “你不急吗?”老大爷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正常起来,“我老头子倒不介意别人多陪我一会儿,但是你家里人不担心你吗,现在快九点了呢。” “什么,快九点了?”于思奇吃惊的差点把手中的火折子给扔到地上,但是因为手臂摆动过大,还是冒了点火星到手背上,当时就烫的他咧起了嘴。 老大爷没有说话,笑眯眯地指着自己手中抓着的怀表。表盘上的玻璃虽然有些很明显的裂痕,但是于思奇还是凭借不错的眼力看清楚了里面的指针位置。 他的衣服没有口袋,我一路看过来。他除了手上的火折子和烟杆,这个怀表是从哪摸出来的。 不管了,这地方浑身上下透入着诡异,让人好不自在。 想到此处,于思奇用力推开自己右手旁的木门,一股异常强烈的风吹熄了于思奇手中的火折子。 不过好在路灯的白炽灯光也顺势照进了这个漆黑的庭院中,突如其然的强光让于思奇彻底失去了视力,在眼睛适应了现代光照的情况。于思奇把这个几乎快用的火折子扔到一旁,开始借着路灯的光线环顾起四周来。 到处都是碎石和木屑,老大爷已经不知了去向。偌大的庭院杂草丛生,那个倒塌的凉亭中央似乎还横着一条长长的物事。 仔细定睛一看,不会是棺材吧,因为距离有点远。 这激烈的一幕瞬间充斥着于思奇的大脑,心中已经无法用语言去描述自己所思所想。唯一的念头大概就是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有任何犹豫,于思奇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系自己不小心散掉的鞋带,就这么一口气顺着光亮跑到了西十字路口的一个拐角前。 回神思考着自己的经历,于思奇觉得自己怕不是撞见鬼了。 一想到这里,脊背的凉意又开始从脚底窜了上来。 赶紧回去是于思奇脑海里仅存的唯一一个想法。 所以在人声鼎沸的小吃摊前,于思奇甚至都没有停留片刻,就这么草草系好鞋带直接往公寓赶去。 “到家,就安全了。” 这是于思奇今天经历这一奇怪遭遇之后,得出唯一的结论。 殊不知就在他跑到马路上的那一刻,老大爷拿着一根黄瓜从后院走了出来。 “年轻人,要不要吃啊!咦,就回去了啊,算了。” 老大爷把黄瓜在衣服前襟处稍微擦了擦就往口里塞,一时间清脆的咀嚼声回荡在空旷的庭院中,看起来味道还不错。 23号公寓 座落在绿山小区旁边的第23号公寓是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尽管它建成的年代比绿山小区这个后来者还要晚上几年,但是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关系,绿山小区反而成为了这一带的标志性称呼。 不论是公交站牌,还是打车问路,只要你报上“绿山小区”四个字,基本就不大可能会错过。 因为对于新松本地人而言,绿山小区的存在几乎可以用作传奇来形容了。 早些年的时候,在第23号公寓还不叫23号公寓的时候,这里是一片非常大气的教区。 从很就以前就遗留下来的教堂和陵园可以说是这里的一大特色了,更不用说后面还有大片未被开发的丛林和废墟。 然而突然有一天,教区的负责人带着几个亲信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一些无关圣职的工作人员。 就在大家都对这样的变故一脸懵逼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自称这块土地的拥有者站了出来,并向有关人士提交了非常丰富的相关证明。 很快,在拥有者的指示下。那块临近大路的教堂被改造成了欧式别墅,而这片陵园则被卖给了另一位有钱的富商。 富商也有一样学一样的把陵园重建成了当时别具特色的公馆,因为刚好建成的时候富商的女儿二十三岁嫁人,所以就决定把自己建好的房子改名成了23号公寓。 然而随着富商的家道中落,曾经辉煌的公寓也因此而变得萧条起来,又因为本身还存在利用价值的缘故,变成了一个比较大型的酒店。 不过好景不长啊,随着富商最后一个直系子孙的离世,这块原本还算打理得当的产业开始渐渐地破败起来。 因为产权纠纷的问题,直到房东他爹拿到这块土地之前,这片本来光鲜亮丽的宅子也变得让人有些厌恶了。 好在房子始终是个房子,既然不能让有钱人住,开放成出租屋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23号公寓就成为了新松里为数不多背景深厚,居住条件却稀烂的存在了。 若不是被黑中介坑了一把,于思奇也不会花大价钱住这么个鬼地方,虽然室内格局颇具特色,但是架不住年久失修啊。 睡觉的高背大床如果翻身过于猛烈的话,都能隐约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 更别提因为锅炉房前几年的时候发生过爆炸,已经被消防彻底封死了。冬天洗澡的话,热水基本都得靠拿“热得快”一桶一桶的烧,才能勉强过活。 “入冬之前一定要搬出这个鬼地方。”这是于思奇经常对自己的一个忠告,然而今晚发生的事情,却让站在铁门外于思奇突然对这个传言不太好的地方,产生了一丝安全感。 因为离家越来越近了,所以于思奇稍微放松了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回忆起刚才发生的诡异一幕,自己刚要平复的心境又开始渐起波澜。 “加油,你行的。”于思奇双手握拳,为自己打着气。 发现只要一去回想刚才的事情,自己的脉搏和心跳就会开始加速之后,于思奇便索性放弃了在记忆中寻求答案。 将双手渐渐放回原来贴着裤子口袋的地方,饶有兴致地环顾着这块“中立地带”。 之所以说它是“中立地带”,是因为它夹杂在绿山小区和23号公寓中间,两者都宣称自己对此有不可反驳的主权,但是实际行为方面却都是各不管理的懒政行为。 强行把包袱丢给环卫的话,自然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这里曾经有个很漂亮的喷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也没有人去追问,只是徒留一些好事之人的饭后谈资。 于思奇倒不反对那个喷泉不见了,因为以前有喷泉和长凳的时候,这里一到半夜就是情侣们聚集地,对自己这样单身人士实在是太过不友好了,特别是自己的窗户正好对着这个“中立地带”。 现在拆了倒是还了这块地的一片清静。 “这么晚了还在这散步啊!” 于思奇突然打了个激灵,他熟悉这个声音,这不是房东的声音吗?他慢慢转过身,看到房东穿着一身运动服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原地踏着步,粉红色的毛巾就搭在肩膀上。 “锻炼呢?”于思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 “对啊,陪朋友出来跑几圈。”房东指着从绿山小区跑出来的一位年轻姑娘,俏皮的对着于思奇眨了眨眼,拉低了嗓音说:“别告诉我老婆今晚的事,我就当你把之前的房租都交清了。” “没问题,我口风严实的很。”于思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脸部肌肉,使其看上去很自然。 “那就这样吧,下次要出来散步的话,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嘛。最近世道不太平,一个人出门总是不太安全,结伴就不一样了。”房东笑眯眯的看着于思奇,那笑容的背后让自己感受到了某些很恐怖的想法正在蔓延。 “不麻烦你了,我今天只是没有赶上班车,走回来的。”于思奇连忙摆手解释,房东的神情开始有些缓和了。 就在于思奇和房东交谈的时候,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位姑娘已经跑到了他俩的跟前。 “你们在聊些什么?” 尽管穿着运动服,但是凹凸有型的身材仍然在运动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诱惑人。特别是胸前的拉链拉低的很低,露出了里面粉色文胸。 一头黑色的长发被盘在后脑的部位,上面别了一个粉色的发夹。 于思奇还注意到,这位美女还穿着一双粉色的跑鞋。 “没,只是老朋友叙叙旧而已。”房东作势轻轻捶了一下于思奇的胸膛说:“对吧!” “对,刚好见到,就随便打了个招呼而已。”于思奇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被那对上下摆动的景色给吸引住了。 “我叫慕在妍,在新松广播电视台工作,很高兴认识你。”慕在妍伸出了右手开始做自我介绍,白皙的玉掌却被房东敏捷的握住了。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早点回去休息吧!”房东努力朝着于思奇挤眉弄眼。 “别这样,还有外人呢!”慕在妍抽出被房东紧握的右手,扭捏的神态让人楚楚可怜。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于思奇不是个傻瓜,房东已经有些不悦了,如果要是彻底惹了火他。之前说好的房租不但要补交,后面的小日子怕是也要更加难过了。 所以,被晒了一脸的他撇下这一对“郎才女貌”,头也不回的往23号公寓走去。 漆黑的铁门因为年代久远的问题,已经铁锈斑斑了。大门口的值班室里只有一盏不到十瓦的灯泡在照着这条路段,里面的保安却不见踪影。 看着没有锁好的大门,于思奇把刚从裤腰上取下的钥匙又挂了回去。 寻思着保安老黄估计又偷溜到哪个棋牌室打牌去了。 这个老黄,也就这样的地方才会收留他这种不干正事的保安吧!于思奇推开铁门时,吱嘎、吱嘎的轮轴声响彻了整个院堂,简直刺耳。 该死的房东,有钱把妹,不知道花点钱让别人在门上抹点油,这门越来越难推动了。 于思奇气喘吁吁的把铁门带上,把锁扣在它该呆的位置。 站在铁门的后面,眼前一栋灰色破败的老式建筑在黑暗的阴影里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零零散散的灯光从公寓的窗户中透向地面,借着灯光,于思奇摸索到了公寓大门前。 这是一扇曾经气派的木门,如今却因为潮湿和风化的缘故,已经破烂不堪。原本锁头的地方已经被老鼠啃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洞,被人随便拿了两张胶带沾在上面。 “糊弄谁呢!”于思奇看着那个已经起卷的胶带,没好气的嘟囔起来。 和之前那个铁门比起来,这个快要彻底烂掉的木门也不是什么好操控的家伙。 一不小心推过头的话,就只能从下面的豁口里钻进去了。 所以于思奇小心翼翼地避免让这扇大家伙歪到一边。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突然把于思奇吓得差点摔倒在地。 “搞什么鬼!啊”于思奇骂骂咧咧的从惊吓中站起了身,借着点点光亮,看到了掉在院子里的一个黑色塑料袋。似乎扔东西的家伙打算把这个袋子丢进那个垃圾桶里的,但是因为垃圾桶里早就被西瓜皮和甘蔗渣和其他生活垃圾给塞满了,黑色袋子成为了压死垃圾桶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垃圾桶都侧翻在地,整个门前都成为了垃圾场。。 本来垃圾这块是不归于思奇管的,但是老黄这会儿人都不知道去哪了。而自己刚好又目击到了这一刻,就把这一切都解决掉吧。 快速上楼跑进自己的房间,在门背后拿好扫地的工具,稍微带上了房门,就“噔、噔、噔”的跑下了楼。 “大半夜不吃饭也不睡觉,跑院子里来做义务劳动,自己肯定是疯了。”于思奇一边把垃圾扫回它们该呆的地方,一边自嘲道。 梦境内外 对于深夜党而言,泡面大概是这个世上发明的最便捷的食物了。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就能为你奉上一份足以充饥的“美食”。 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逼近凌晨1点了,面对这样的境况,于思奇完全顾不上泡面的热度如何,只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赶紧抓紧一点时间的话,明天八点整的早会肯定要迟到了。 一想到情况如此严峻,于思奇甚至放弃了对这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吹气的行为,顶着热浪开始将面条塞入肚中。 平心而论,七月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吃泡面的月份。而在这种极其不适合的环境里,顶着热汤滚面进食的结果就是于思奇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了。彻底麻木的口腔只知道机械式地往里面放东西,直到结束。 “ok,吃完了。”于思奇看着剩下的美味浓汤,略微惋惜地将泡面碗连着叉子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袋中。 草草的在水池旁洗了一把凉水脸之后,于思奇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挂毛巾,就回到了卧室。 躺在有些燥热的凉席上,于思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一种不太连贯的呼噜声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房间,毫无疑问——他累坏了。 夜晚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楼房高耸入云霄,看不见顶。于思奇漫无目的地走在道路中央,路灯的灯光在雾气升腾的萦绕着他的身旁,有些扭曲的身影在这份寂静里越拉越长。 他走上了一条新的小路,那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路灯的规模和亮度都不是之前走过得大路能够媲美,但是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前行着,仿佛目的地就在小路的尽头一样。 渐渐一条小河出现在了于思奇的视野之内,这条河的河水深不见底,周围的杂草比来的小路两旁的还要茂密。 偶尔几个裸露出土黄色的碎石的地段周遭都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黑漆漆的,周围还有一些野餐遗留下的零食袋子和可降解饭盒。一个简易的木质码头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浅滩上,上面用绳子捆扎着一个明显被人为折断的警示牌。 上面写着非常醒目的四个大字:“禁止游泳”。 四下没有任何的声响,也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有的只是于思奇伫立在那块广告牌前,一动不动。 “没用的,你这是在徒劳。”一个令于思奇特别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使他不得不结束这样的僵直。 快速地转身没有发现任何的东西,周围的环境还是跟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一片死气沉沉。 “是谁?”于思奇壮着胆子问。 没有人回应,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第二个声音。 “我大概是疯了,为什么会在梦里开始自言自语。”于思奇轻轻地抚摸自己起伏的胸口,自我安慰起来。 “等等,我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对我确实是在睡觉,睡觉就会做梦这很正常。”于思奇的脸上开始露出了一丝惊慌,但是我为什么会这么深信不疑。而且这里是哪,于思奇重新环顾了这四周的样貌。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一直从远方的山涧延伸到自己无法察觉的远方,借着透过迷雾的晨光。于思奇再三确认了这里是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稍微闭上双眼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自己有了解过这片土地。 最终结论就是,要么自己已经把关于这块地方的记忆给遗忘了,要么就是出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为什么自己睡个觉都能碰到这样不自然的情况呢?”于思奇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又开始涌了出来。惶恐与不安似乎想要占据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而能够抵御一切的勇气和理智却开始不翼而飞。 “你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那个刚才出现过的声音,再次将于思奇从恐惧的思绪中拉扯出来。这次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正站在于思奇的面前。 “老黄,你怎么会在这里?”于思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正是23号公寓的保安老黄,全名黄尊义。 “问的好,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老黄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说:“没必要在这个地方待太久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于思奇将老黄的手一把拂开问:“你真的是老黄吗,还是说你是所谓的梦魇?” “都不是,又或者二者皆之。”老黄似乎对于思奇的冒犯行为毫不介意,转身准备离开道。 “等等,你要去哪?”于思奇追了上去问:“我这是在哪,怎么出去?” “请原谅我无法回答你这么高深的问题,正如你所意识到的那样。”老黄耸了耸肩膀说:“我只是一位老旧公寓的保安,没有那么大的智慧来解读你心中的疑惑。”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难道不是我的梦境吗?”于思奇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似乎这个问题决定了很重要的事情。 “关于这个问题,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去给你解释这样复杂的问题。”老黄搓了搓手说:“反正夜还漫长,有的是时间。” “你打算做什么?”于思奇问。 “前面有个公园,我们去那坐一坐吧。”老黄提议道。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个公园?”于思奇的疑惑随着老黄的出现,遍布了他的所有脑细胞里。但是老黄并没有做出任何的答复,只是一味的往前而行。 很快一个十分豪华的公园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跟着老黄绕过空无一人的售票厅,他们来到了一张舒适的长凳前。老黄率先在凳子一旁坐下,并示意于思奇坐下。 满脸疑惑的于思奇在老黄的身旁坐下,凳子虽然看上去硬梆梆的,但是坐上去却出奇的舒适。老黄的表情安详地看着于思奇,似乎对于思奇的惊慌失措毫不介意,反而还侥有兴致地玩起了大拇指起来。 “为什么我来的时候没见到这个公园?”于思奇忍不住打破这份寂静,因为老黄的存在让自己有些不太舒服。和那个在23号公寓值班的老黄比起来,眼前的家伙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让人猜不透的神秘。 “那是因为你像其他人一样,总是忽略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老黄把脑袋靠在凳子的靠背上,用食指敲打着凳子说:“可能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境。因为涉及到很多方面的关系,请原谅我无法对你解释的太过清楚。但是请记住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如果有的话,你就见不到这个公园了。” “这个公园很特殊吗?”于思奇问。 “啊,它是我最珍贵的财富之一。我记忆中最美好的部分都是在这里发生的,是个十分特殊的地方。”老黄神情开始变得比之前有人情味了,让于思奇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人性正在慢慢回归。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出现在我的梦里,并且似乎还能正常的跟我进行着交流。”于思奇又开始问道。 “对,是这样的。”老黄一脸坏笑的样子,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这是一个中年保安应该拥有的表情,仿佛是一位二十几岁的青年才具备的特色。 “就像我开始跟你说的那样,这个问题问的太不是时候了,我只是你脑海中残存记忆的一个个体,一个平凡无奇的保安老黄。作为这样的存在是没有办法给你解答高深的问题的。” 老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自嘲起来。 “那我换个话题吧,你应该是打算跟我说点什么,才会把我带到这个你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对吧?”于思奇不是愚笨之人,如果眼前的老黄真的不打算告诉自己答案的话,那么就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很高兴你没有彻底放弃思考,这代表我们还有希望。”老黄说,“我确实是因为对你有话说,才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的,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技巧。你是一位很有天赋的男孩,但是你却把这份天赋用在了和陌生人搭讪上,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资源浪费吗?” “这这话怎讲”于思奇被说的有些不太意思了,脸颊红辣辣的。 “先不说这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老黄的神情突然开始严肃起来,“你要记住,你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你被盯上了” 就在于思奇打算问是谁的时候,牌楼里的老爷爷诡异的面庞浮现到了他的眼帘,那诡异的庭院发生的一切让他的脚底窜出了一丝寒意。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啊!”老黄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于思奇,似乎在重新审视自己。 “知道些什么?”于思奇一头雾水的问。 “该回去了,这样的地方还是少来为妙。”老黄一把抓起于思奇的短袖衣领,半拖半推地把他撵出了公园。 “放手!”于思奇努力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跟老黄比起来,真是蜉蝣撼树。 “好了,你顺着这条路走回去差不多就没事了。”老黄突然松开手,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于思奇一脸懵逼的看着老黄远去的身影。 “老黄,你到底是什么人?”于思奇大声吼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能不能记得回去的路。”老黄的声音比于思奇的声音大上数倍,像炸雷一样在他的耳膜上来回晃荡。 抽烟的女人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于思奇睁开了双眼,浑身湿漉漉的蜷缩在凉席之上。白色的棉质短袖已经被汗水浸涤成了灰色的紧身衣,贴在他的皮肤表层上。 抱着发出剧烈痛楚的脑袋,于思奇甚至产生了自己的脑壳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的错觉。 那种感觉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起来,抓着床边的菱角,于思奇挣扎地坐起了身,带着酸液的呕吐物从他的口腔中不受控制地喷涌出来。 “咳咳”大概是因为事出太过突然,让于思奇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的准备。部分呕吐物甚至涌入了他的鼻腔。一时间呛水般的窒息感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的痛苦难受。 努力张大着嘴巴,于思奇用尽了全力来控制自己不再呕吐,但是双眼中的泪水却不争气地孕满了整个眼眶,眼下正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在视线被彻底搞模糊的情况下,于思奇小心翼翼地脱下被呕吐物弄脏的短袖衬衫,拿起放在床头上的手纸,擦了擦嘴巴。 很快于思奇从这次突然的头痛中恢复了过来,在消耗了大半袋抽纸的情况下,他终于将床上的污秽之物都清理的差不多了。 换了身新的衣服之后,于思奇注意到现在才凌晨2点37分而已,合算下来,自己连两个钟头都没有睡到,却有着好像过了漫长又难受的一天那样的感觉。 看着被呕吐物塞满的垃圾桶,于思奇决定把这些东西扔到外面去。没有迟疑,将袋子打了个简易的结,就走向了客厅。 凌晨的晚风吹过没有关上的窗户,带起了门厅里的帘子,沙沙作响。 虽然离中秋还有几个月,但是皎洁的月光依然从天幕之上垂落下来,洒在窗台前。于思奇提着袋子走出房间时,脑袋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是刚才那个似梦非梦的梦境发生的事情。 和以往做的梦不一样的是,自己依然清楚记得里面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个诡异的老黄和极其不自然的对话,当然少不了那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公园。 “新松这块真的有那个公园吗?”于思奇自问自己也来新松几年了,求职的道路上也算是把大半个新松跑了遍,却没有发现新松有像样的公共场所,甚至连个屁点大的公共厕所都没有见识过。 拉开反锁的大门,一阵穿堂风吹到于思奇的身上,让他产生了丝丝凉意。 明明是七月,自己却感觉到了有些单薄,大概是刚才睡醒的关系。稍微带上了房门,于思奇自我安慰地跑下了楼。 凌晨的23号公寓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安静,院子里几只野猫正在垃圾桶的周围翻找着可以抵食的残渣。 值班室里开着灯,老黄正穿着墨绿色的衬衫靠在玻璃窗户上打着盹。泛着泡沫的口水正顺着老黄的嘴角一直淌到了玻璃上,映出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痕迹。 “这家伙倒是睡的够香。”于思奇看到此情此景,没好气的嘟囔一声。 野猫们看到了于思奇的到来,完全不怯生的换了站位,仿佛对此漠不关心。轻轻地放下垃圾袋,于思奇动身开始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刚走到三楼走廊的时候,打火机的“咔嚓”声刺激到了他的每一个细胞。像有人往平静的画面丢了一颗石子一样,掀起了波澜。 顺着声音看去,一名齐肩长发的女人正穿着白色的大褂站在三楼的护栏边上抽着烟。似乎注意到于思奇的目光,那女子也开始望向这边,嘴里吐出了阵阵烟雾。 “你也睡不着吗?” 女子将手臂放到护栏上,神情冷漠的看着于思奇。洁白的医生长褂正套在她的蓝色背心外,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尽管现在已经是午夜了,但是于思奇注意到她似乎不像一个打算睡觉的人,还算精致的五官在淡淡的妆点之下变得十分的合理,特别是口红的配色,很是诱人。 “对,是啊。你呢?”于思奇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努力在自己的词汇中找到合适的对话,“我叫于思奇,住在303室。” “琴于曜,你的隔壁。”自称琴于曜的女人心不在焉地换了姿势,目光从于思奇的身上偏离到了其他方向。 301室是一个不爱出门的胖子,302室是一对在餐馆里打工的夫妻,只有304室自己没怎么关注过。 于思奇稍微思考了一下,理了理思绪问:“你是住在304室的吗?” 琴于曜回头看了一下于思奇,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于思奇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她扔掉手中残留的烟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新的香烟点了起来。 “抽烟吗?” “不,我戒了。”于思奇摆了摆手说。 “香烟就像罪孽一样,一旦背负上了就再也无法摆脱了。”琴于曜深吸一口说,“真羡慕你这种随时都能放手的心态。” “你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吗?”于思奇试探性地问。 “很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琴于曜重新将目光离向别处说。 “哪个问题不会是那句好吧”于思奇扶着护栏,顺着琴于曜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只能看到散发着微弱黄光的值班室,和寂静的街道。 “我唔做了个噩梦然后就吐了一身我是下来丢垃圾的” 他说完之后,这些话在安静的走廊里来回跳动,让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太好意思。脸颊开始微微发烫了。 琴于曜看都没有看于思奇一眼,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是什么样的梦能把你这样的成年人给吓成那样的,我很好奇。” “嗯,好吧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了,就陪你稍微聊一会儿吧!”于思奇放松紧绷的神经,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陈述起自己的可怕经历。 “很有趣,不是吗?”琴于曜意外的露出了微笑,脸色和悦的望着于思奇说:“那样的保安能够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冷血,但是这不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吧?”于思奇有点恼火的看着眼前的美人,那种冷血的形态让他感觉到了似曾相识。 “请原谅我的措辞不当,”琴于曜毫无歉意的将第二个烟头扔在了院子里,“站了这么久了,你一定口渴了吧,介意去我家喝上一点吗?” “这不太好吧”于思奇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美女,初次见面就邀请别人去她家的女人在这个世道里很常见吗?特殊行业倒是或许有 话虽如此,于思奇仍然跟着琴于曜来到了304室。 和303室的格局不一样,整个304室仿佛像是研究所一样。墙上到处挂满了各种人体的解刨图,陈列柜一样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标本,一股浓厚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弥漫在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令人吃惊的是,它们似乎是有意识的一样,门外丝毫闻不到任何奇怪的味道。 “随便坐。”琴于曜脱掉白色外套,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啤酒。 “你的屋里味道很重啊,为什么我住在隔壁却一点也闻不到呢?”于思奇努力让自己的呼吸系统能够适应这样的气味。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房东来收房租的时候也说过一样的话。”琴于曜抓起一瓶冰啤酒,拧掉上面的拉环,仰头喝了起来。 “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于思奇拉开拉环,小小的抿了一口冰镇的啤酒,口感和便利店卖的毫无区别。 “你是医生?” “普通学士而已,哪敢妄自行医。”琴于曜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道,仿佛和自己无关一样。 “那你屋里这些?”于思奇拿起身旁的一个小罐子,里面似乎放着一些不太明朗的东西,浑浊着的液体让他分辨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 琴于曜用手枕着脑袋,懒洋洋的说:“只是一些私人的爱好而已。” “能问一个私人的问题吗?”于思奇放下手中的罐子,看着面前的美女,那副醉眼迷离的神情有些挑逗。 “问吧,只要不是太难开口的都行。”琴于曜将垂到眼前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你我今天应该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的热情”于思奇表情严肃的问道:“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我承认对于刚刚经历一些不太友好的事情让你的神经似乎有些过于敏感了,”琴于曜站起身,双眼直视着于思奇的脸庞说:“但是我们不是邻居吗?刚好在半夜抽烟遇到你,就想请你陪我喝一杯,仅此而已。” “抱歉是我多心了”于思奇非常尴尬的解释起来。 “好了,你该回去了。”琴于曜大步走向了门厅,拉开了大门。 “时候不早了,该去休息了。你明早还要上班的吧,现在抓紧的话,还能睡上一小会儿!” 看到琴于曜此番动作,于思奇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似乎有些冒犯她了。被美人邀请喝一杯,作为一个男人怎么都不应该如此的无理。相反,自己应该更加绅士一点才对。真是完全的没有经验呢,难怪快三十岁还是单身。 304室的房门在于思奇的身后重重的关上,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对于他而言似乎算不上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因为自己过于敏感的坏毛病,把一个美好的邂逅给搞砸了。 拖着略带沮丧的心情,于思奇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小窝。一切都和他刚下楼一样,床头的座钟指向了3的位置。 摸了摸已经干燥的凉席,躺在上面的于思奇安慰着自己。 “早安。” 教授 顶着瞌睡和疲惫的困扰,于思奇总算是赶在早会前的那一刻来到了公司。就在他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皮不往下坠,一边打着哈欠的时候。 会议室的门被粗鲁地撞开了,一位身穿白色紧身短裙的金发女子踩着高跟鞋,风尘仆仆的走向了大家。 作为老板的秘书,这名叫高小芳的女人显然是有着她的姿色和手段,但是于思奇并不喜欢这种爱在别人面前搬弄是非的家伙。虽然自己对她了解少之又少,不过据说被她针对到主动离职的人起码有两位数了。 就在于思奇还在用他混沌般的大脑想着来人的时候,高小芳已经站在了会议室的中心,稍微环视了四周开口说道:“会议临时取消了,下次具体时间将另行通知,非常抱歉。” “是这样的”于思奇站起身叫住了正要离开的高小芳说:“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会议临时取消都不提前通知一下?” “对,没错这样搞的大家都不开心嘛”有几个人也开始小声附议起来。 “你叫什么,是哪个部门的?”高小芳似乎对于思奇叫住她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是依然转过身,平静地问。 “于思奇,人力资源部的。”于思奇说。 “很好,我知道了。”高小芳上下打量了于思奇一眼,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一脸懵逼的众人。 或许是睡意渐渐消失的缘故,于思奇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就在他依然有些茫然的时候,身后有几个素未蒙面的同事甚至拍了拍的肩膀安慰道:“好自为之。” “什么鬼嘛!”于思奇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似乎想要让浑浊不堪的脑袋变得清醒起来。 但是却发现无论如何赶走睡魔,自己的睡意都始终有增无减。索性就趴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欣然的闭上了双眼,几乎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他穿着白色的大褂,站在一个讲台前,空无一人的教室十分的宽敞明亮。淡黄色的阳光顺着没有拉上的窗帘边缝旁透了进来,打到半开半掩的教室门上。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名年轻的学生端着笔记走了过来,小声问:“教授,您为什么要离开呢?” “哦这可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大概是教得不好吧!”教授耸了耸肩,做了个鬼脸。 “怎么可能,学校的董事会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名学生将笔记放到讲台上说:“您是我入学以来见识过最适合任教的老师了,这所大学如果没有了您这样的有学之士,那我们这个专业岂不是彻底被抛弃了?” “不,我的助手会留下来。你们也许应该怀抱着希望,不要灰心”教授翻开笔记仔细端量起来:“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专业,辛苦你了。” “教授难道不打算为了我们争取一下吗?”学生激动地跑上了讲台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点什么。 “对此我很抱歉,我尝试过了。但是有些事情并非你我能够左右的,你还年轻或许不太理解这个世上有很多课堂里学不到的规则,是需要你日后走出校门自己去参悟的好了,我该去宿舍收拾下行李了,告辞。”教授将笔记郑重地放回学生的怀里,“记录的很详细,但是有几个我觉得有争议的地方,我已经替你圈起来了,算是饯别礼吧,再见。” “教授,能拍张合影吗,作为临行前的纪念?”学生最后提出请求。 “当然,为什么不呢?”教授笑眯眯地看着学生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在二人摆好姿势之后,随着“咔嚓”一声,一张还算合适的二人照就这么保存到了学生的手机中。 “照的还不错,”教授乐呵呵的拍了拍正在欣赏合照的学生的肩膀,“那就再会啦!” 撇下有些伤感的学生,教授哼着不搭边的小调,走向了自己的宿舍。路过一个积水的小坑,于思奇发现教授的脸异常的熟悉。 “为什么会是你?” 从梦中惊醒的于思奇心有余悸的回忆着刚才的梦,里面的内容已经忘记的七七八八了。唯独最后那张教授的脸,是自己怎么都不可能遗忘的存在。 那不正是保安老黄年轻时候的脸嘛,那个眉毛和鼻子,自己不可能会认错的! 但是为什么23号的公寓保安会是一名大学教授?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看来有必要在下班之后找老黄谈一谈了。 就在于思奇托着下巴想着自己该如何对老黄开口的时候,肚子发出了阵阵响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午1点45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等等,食堂2点钟关门,自己得抓紧了。不然就只能点金拱门这种“垃圾食品”了,虽然味道不错,但是价钱实在不便宜,还是食堂的免费午餐适合自己。 仅仅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飞奔到食堂,看着零零散散坐在里面把玩手机偷懒的同事们,于思奇快速地盛好自己想要吃的食物。 “有饭吃的感觉真好。”于思奇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上去,没把东西从盘子里拿出来就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食。”一位穿着厨师服的中年男子坐到了于思奇的对面,翘起了二郎腿。 “哟,乔叔还没下班啊!”于思奇努力把嘴里的食物往肚里咽的时候,口齿不清的说道。 “你们老板还在包厢里招待客人呢,厨师长说随时待命点菜,这不是走不开嘛!”乔叔没好气的说。 “招待谁?”于思奇喝着菜花汤说:“你今天这个汤有点咸了。” “不可能,难道我放了两次盐?”乔叔从于思奇的手中夺过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尝了起来:“妈蛋,应该是我接电话的时候忘记自己已经放过盐了。奇怪,今天这汤很多人喝啊,怎么都没人提醒我。” “可能是他们的脸皮薄,不太敢提意见,我就不一样了,有一说一是我的性格特色。”于思奇把牙签伸进嘴里,剔起牙来。 “滚犊子,明明是他们没你这家伙的嘴巴刁。”乔叔双手交叉的换了个坐姿。 “你那会儿接了什么电话,还有人会特意打电话给你,我怎么不信呢!”于思奇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问。 “前妻又来找我要钱了,我给她打了五千块过去,这个臭婊子。”乔叔轻轻拍了下桌子,一脸气急败坏。 “你上回不是才给她打了四千过去吗?你这样还怎么存钱娶老婆啊,每次都和你说最后一次,结果隔几个月就来要一次钱,这谁受得了!”于思奇说:“都离婚两年多了,怕是要了你快3万块了吧。” “我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嘛再说她这不是没工作嘛,我也不能让她饿着了。”乔叔眼眶有些湿润。 “她有手有脚,还在父母身边吃住,怎么可能会饿死。你想多啦!”于思奇安慰着说。 “这可说不准,她那个嘴比你这张还要挑食。我不觉得她吃得下她父母做的饭,她自己也不会做。”乔叔用手指抓着头皮说,头皮屑开始在他的身边散落。 “嘿,你还没告诉我老板在招待谁呢!”于思奇摸了摸有些小涨的肚皮,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问。 “你们老板的亲戚。”乔叔恢复正常说:“据说是乡下来的,有八、九个呢,从12点多吃到现在!” “你刚才抓的满地头皮屑,这样太不卫生了。”于思奇指出。 “谁管得了那么多,”乔叔换了个姿势,“我这不是没时间洗头嘛!” “没去红灯区吗,那边都自带洗头的。”于思奇提议。 “唔,那边不是只提供特殊服务吗?我没怎么去过,不了解。”乔叔问。 “也有专门洗头的服务,看你自己的定力,要不了多少钱。”于思奇一脸坏笑。 “我就觉得你小子肯定没安好心,存心整我对吧?”乔叔轻轻推了于思奇一下,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着乔叔的心情变好了,于思奇觉得自己又干了一件大好事。就在这时,包厢的门打开了。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素油炒青笋,钵钵鸡再来个醋烧排骨。”高小芳径直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把一张写有菜单的字条递给乔叔,然后俯身对着于思奇说:“我有份特别的礼物在传达室里,你可以过去拿一下了。” 面对如此蛮狠无礼的女人,于思奇二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走回包厢,重重地关上了门。 “贱货就知道使唤人,这么能吃,迟早变肥婆!”乔叔从裤子左侧的口袋里摸出一顶厨师帽,抖了一下往头上一套说:“你怎么得罪她了?” “早上开会的时候多说了几句,就被记住了,真是晦气。”于思奇微微叹了口气,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管它洪水滔天,我也只能安心面对了。你去忙吧,乔叔。我去传达室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传达室的怪人 作为公司里的传达室,关于其中的传言比其本身的存在更加的神秘。所以当于思奇站传达室门前的时候,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拽着门把手,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尽管脑中早就对传闻中的传达室有着许多自己的认知和看法,但是亲眼所见依然让他震惊不已。 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小房子,没有窗户的墙上挂着两个用铁丝网封死的换气口。房间左边是一张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办公桌,在桌子的右边放着一堆公文袋。 整个房间昏暗无比,完全依靠着桌子上的老旧台灯发出的光线,在维持着照明。 随着“霹雳啪”的键盘敲打声,于思奇注意到一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家伙正在摆弄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你好,我是人力资源部的,”于思奇走了过去,礼貌的问。 “噢下午好”少年抬起头,用藏着镜片后的双眼打量着来者,“请问有什么事吗?” “高小芳似乎有样东西要给我?”于思奇单刀直入的说。 “对当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人过来了啊!”少年站起身,把笔记本合上,朝着大门走去:“来吧,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去哪?”于思奇不解的问。 “档案室,”少年摸出一包烟问:“来一根?” “不,我戒了。”于思奇摆了摆手,疑惑的问:“为什么我要跟你去档案室?” “帮我忙咯,还能怎么样。”少年咬着烟嘴说:“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宫辰,传达室兼档案室的负责人。” “可是,好吧”于思奇大概了解高小芳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意思了,找个借口整一整他,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有幽闭恐惧症吗?”宫辰站在一部货运电梯前回头问。 看到于思奇摇了摇头之后,他把钥匙插进插口里,转了一圈,电梯门打开了。 “没有那是极好的,”宫辰弹了弹烟头的灰,撸起袖子,露出了左肩说,“上回带那个高小芳下去,全程都在暴走状态。我这条胳膊基本是挂着两坨重物,沉死我了。” 于思奇站在电梯里,听着宫辰的抱怨。心想你小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爱炫耀。那个高小芳怎么说都有36d,抱着你的手不放,你还不是幸福的要死了,公司里多少人都没有这个福气呢! “你怎么都不说话,就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容易被人误会的。”宫辰发现于思奇全程不搭理自己,开始有些不太高兴。 “不好意思,刚才想到家里的小猫好像还没有喂食,有点分心了。”于思奇随口撒了个谎言,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养宠物。记得小时候养过三只小猫,都是不到一个月就死了,被别人亲切的称呼为“屠夫”转世。 “养猫啊,”宫辰咂了砸嘴巴:“我就不太喜欢那些毛茸茸的东西,老是到处折腾,打扫卫生是真要命了。我那个女朋友,就是特别爱养狗。然后每天一到家沙发上全是狗毛,我就特别不能忍,贼气。” “所以你们就分了吗?”于思奇随口问道。 “没有,我们结婚了。”宫辰轻描淡写的说。 心情复杂的于思奇看着电梯飞速下降,都已经到了地下负一层了,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便转移了话题问:“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么深的地下来,原来公司在这么深的地方都有业务啊。” “马上就到,你肯定是没开车来上过班,挤公交很辛苦的对吧?”宫辰一副我懂你的样子:“不到地下负三层都不算深,顺便说一句,我一般都把车子停到负二b区,那块停车好停点,你以后买了车可以停我边上。” 当电梯停在负二层的时候,宫辰按下开关,跑了出去。 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回响着:“你在那等我一下,我去车上拿钥匙。我把档案室的钥匙拉在驾驶座上了。” “狗屎!”于思奇气到一拳打在电梯的内壁上,嘟囔着:“你小子拉下东西为什么要把我一起带过来,这不是存心带我遛弯吗?”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气喘吁吁的宫辰提着一个大袋子跑了过来。黑框眼镜因为剧烈运动的关系,已经歪带在他的鼻梁上。不过他显然没有在意,因为他正把袋子递给于思奇。 “帮我拿一下,我鞋带松了。”宫辰弯下腰系着鞋带说:“哎呀,跑的太急了,没注意到鞋带松了,差点摔一跤。” “这东西挺沉的,是什么?”于思奇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黄色纸袋,好奇的问。 “那个啊都是一些我从跳蚤市场买的便宜货,物超所值。”系好鞋带的宫辰一把从于思奇的手中夺过纸袋,靠在电梯口打开道:“里面都是些好东西呢。” 看着宫辰鼻梁上歪歪的黑框眼镜,于思奇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钥匙拿到了吗?”于思奇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肌肉,让它看起来自然一些。 “当然,该去办正事了。”宫辰按下了4这个数字。 电梯开始慢悠悠的往上升,很快,就停在了4楼。 跟着抱着纸袋的宫辰,于思奇二人来到了一间有些像图书馆一样的地方。 一袋又一袋的文档被塞在了每一个书架的每一个角落,头顶原本装着中央空调的位置,有一个如井盖般的大洞,被人用几块黄纸板加一点点胶带粘合在了一起。 似乎为了区别这些已经起卷的东西,管理者在每个书架上都摆放了手写的标牌。 “虽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整洁,但是还算不错。”宫辰随手把纸袋放到一张矮凳上,拉起一把椅子放到于思奇面前,:“随便坐,别客气。” “我们是要来干什么?”于思奇看着这张椅子上的皮层都已经被利物划破了,里面露出了黑黄色的海绵。 “噢对了是这样的”宫辰叉着腰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神情庄严的说道:“老板说让我把这个档案室腾出来,他好退租,节省不必要的开支。” “那么这么多档案该何去何从?”于思奇一想到某个书架中就包含着自己的求职简历和个人资料,咽了咽口水问。 “全部数据化啊,现在不是信息时代吗?”宫辰拍了拍手说:“把纸制的文档全部转化成电脑里的数据包,这样的进步在很多大公司都已经适用很久了。我们这块也得跟上时代的脚步,不是吗?” “今天早上的会议本来就是打算讨论这个吗?”于思奇问。 “当然,但是别说是我说的。”宫辰凑近小声说道:“这里面只保存了就近十年以内的档案,十年前的档案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全被水给泡烂了。所以开会是来讨论关于那些十年以上的老员工的档案遗失问题。” 听到此处,于思奇庆幸自己只来了不到1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那些档案遗失的人该怎么解决?”于思奇交叉着食指做了一个简易的祷告,这是他的祖母教他的。 “估计给笔钱然后就让他们自动离职吧,谁知道呢!”宫辰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楼梯,爬到了17号书架的上部,在里面摸索着。“反正跟我无关,你在下面注意点,我现在把东西往下扔,你把地上的袋子给我堆到那边的墙角,不要堵着门就成。” “这”没等于思奇做出任何准备,宫辰就像是拉了泄洪闸的水坝一样,一袋接一袋的往于思奇这边扔去。 在大约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拾垃圾”过程中,于思奇渐渐了解到原来宫辰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年轻,甚至比自己大很多。 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怎么办到的。 “保密,”宫辰拍了拍弯腰喘气的于思奇说:“好久没这么折腾了,一下子果然都不太适应了,还好有你帮忙。” “不客气”于思奇感觉自己就像是跑了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休息一样,胸口像刀尖刺痛心脏一样的难受。这种感觉自己只在当年读初中的时候,稀里糊涂报了1500米长跑才体会过。 “好了,基本完事了。”宫辰审视了一下几乎被清空的书架,看着堆成小山的档案袋说:“剩下的就让行政部的那群懒鬼把东西都上传到电脑里就行了。” “这一下午可真是够呛。”于思奇直起身,感受自己渐渐恢复平静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说。 “可不是,”宫辰抓起矮凳上的纸袋说:“该下班了。” “下班?”于思奇问。 “都快六点了,你还想在这泡着啊,你想的话我是不介意的。”宫辰大步流星地走出这个档案室,于思奇听到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 “等一下,我还没出去呢!”于思奇连忙追了出去。 看着宫辰单手将门锁好,于思奇这才想起来,都块六点了的话,自己今天怕是又错了回家的公交车。 只能打车了,于思奇抖了抖还在酸痛的双肩,做了个决定。 “喂,你住哪啊!”宫辰突然回头问。 “23号公寓,绿山小区那边。”于思奇说。 “我住白杨路,”宫辰领着于思奇来到了电梯前说:“完全反方向呢,算了看在你今天帮我忙的份上,送你回去吧。” “那真是太谢谢了,”于思奇的心情开始舒转起来,就连宫辰这个家伙在电梯里随地吐痰都显得不是那么的讨人厌了。 蛋糕店里的披萨 重新来到地下车库的b区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难的是开车出去确实件十分头痛的事情。因为地下停车场的进出口都必须得经过a区,而现在正是开车回去的高峰期,许多人都在提车回去。 一时间这昏暗的地下甚至比地面上还要热闹不少。 就在他们快要出a区到一层时,一辆鲜红的高档汽车跟在他们的后面。因为于思奇实在是对汽车一窍不通,实在是叫不上来车辆的型号,好在那个类似蝙蝠的标志在后视镜里还是很明显的。 “人倒边啊,就容易鬼上肩。”宫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没人听的懂的方言。 一开始于思奇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那辆车子居然按了几下喇叭,让人不得不在意它的企图。 定睛一看,这不是高小芳嘛。 “不会吧,这么巧。”于思奇心底一沉。 “懒得理你!”宫辰踩下了油门,笔直地冲出了a区的关卡。 六点半,是他们开车进入拥堵的街道上的准确时间。 看着前方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流正如同蜗牛般的龟速爬行时,坐在副驾驶座的于思奇苦笑着把头转向了驾驶位。 宫辰正在用指甲刀修剪着自己的指甲,心情十分平静,似乎注意到了于思奇的目光。 抬起头说:“下班高峰期,习惯就好。” “当然,”这就是于思奇为什么不太爱这么晚坐车的原因,一个早上八点到九点,一个就是现在的六点到七点。 这两个时间段的新松应该是除了人行道以外的路段都处于一个崩溃状况,这种现象是什么样产生的,于思奇不得而知,也没有那个能力知晓。 但是自己肯定是不希望一路堵回家,这样太没有效率了,甚至还不如走路。 “刚才那样真的合适吗?”于思奇心有余辜的问。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难道我特么开个车还得让着她不成,别做梦了!”宫辰没好气的说。 “你不怕被报复吗?”于思奇又问。 “兄弟,你要是整天都活在担惊受怕的环境里,怕是很难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咯。”宫辰用语重心长的态度说道。 “好吧,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不合适。白天那个袋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思奇撇了撇嘴说。 “你还在惦记着那个啊,真是的”宫辰回身从后座上拿起袋子递给于思奇:“自己看。” 接过纸袋的于思奇多少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耳根有些微微泛红。不过既然都已经做了,就索性继续下去。而且好奇心过于旺盛一直是他的性格缺陷,三下两下将纸袋打开之后,发现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瓶已经完全干掉的墨水,两根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躯干。一块没有镜片的放大镜加上一捆用牛筋扎好的旧报纸,一个怎么都打不开的小盒子,有点像女孩子的粉底盒。 “怎么样,是不是充满了惊喜?”宫辰用手轻轻拍着方向盘的握手处,用异样的语气说着有些讽刺的话语。 “确实有些”于思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样的兴趣爱好,对于自己这样无礼的请求,对方居然不进行任何的阻止,尴尬的气氛让他只好勉强挤出笑容把袋子放回原处。 太过好说话的人也有些让人难搞,这是于思奇对眼前的宫辰唯一的评价。古怪的性格和古怪的脾气,当然还有一点点古怪的特殊爱好。 大概是觉得车内的气氛有些僵硬,宫辰率先开了口。 “可算是松了点,”宫辰单手扶着方向盘说:“你晚上是回去吃,还是在路上解决?” 回去的话,估摸着又是泡面。不过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于思奇就感觉到自己的肠胃仿佛在做着不规则的运动。 “大概是在外面解决吧,或许吃碗拉面什么的。”于思奇思考了一下说,正巧绿山小区那边有个不错的拉面馆,除了面比较少、汤比较咸以外、几乎没有啥牛肉以外,没啥缺点。 “那正好,我知道在绿山小区那边有个不错的披萨店,你不反对西红柿和洋葱吧?”宫辰一只手操作着方向盘,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说道:“好久没吃披萨了,这顿我请。” 西红柿和洋葱?听上去就有问题啊,但是毕竟人家热心的请客,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当然最关键的是,能省下吃面条的钱也是极好的。 “还行我不太挑食”于思奇侧身看着道路两旁的商店,里面正陈列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和鞋子,来往的顾客们正在商店的导购前走走停停。 “不挑食是最好的,”宫辰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说:“我家那位就不太喜欢吃披萨,害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去品尝,今天可算找到一个愿意和我一起吃饭的了。” 这就是你提议吃披萨的理由吗?于思奇点了点头说:“那正是太合适不过了。” 在车子穿过隧道的时候,车厢内部瞬间暗了下来,车里安静极了。宫辰正聚精会神地在车流中来回穿梭,像条泥鳅一样。于思奇寻思着或许还有很长一段路要开,决定稍微休息一下。 和以前一样,人一旦进入放松状况时,身体状况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警告。 身体发出的疲惫信号一直萦绕在他的大脑皮层中挥散不去,饥肠辘辘的肚皮一直在提醒着注意及时进食。车辆颠簸的行驶让他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以至于他的梦境都是像断片一样,不成模样。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废墟前,为一个不存在的墓碑献上了花束。 残缺的墙砖上写着“这是黄昏的太阳,我们却把它当成了黎明的曙光。”四处围上来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们推搡着自己,让他脚步踉跄无法站立。 就在他努力挣扎着爬起身上来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宫辰,很快他抓住了自己的手说:“跟我来!” “去哪?”于思奇一头雾水的跟着宫辰穿梭在人流之中,四处看不清面庞的人们依然在尝试抓住他的衣边。 “当然是这里啦!”宫辰在一个巨大的披萨前停住了脚步,从上面撕一大块包含西红柿和洋葱还有红辣椒的披萨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喂,你这样不卫生。”于思奇微微皱了皱眉头说。 “没事,你也来吧。”宫辰举着吃到一半的披萨朝他走了过来,似乎打算喂给他吃。 “停下快住手,你在干什么呢!”于思奇挥舞着双手制止着这样荒唐的行为,身影却因为被宫辰大力推挪的缘故,再次摔倒在地。 看着一步步接近的宫辰,于思奇闭上了双眼,紧紧护着自己的嘴巴,双唇都被紧闭的牙齿咬出了深深血痕。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宫辰正表情严肃地盯着自己,车子已经停在了这家名叫正宗台湾拔丝蛋糕的店前面。 “你没有问题吧?做噩梦了?”宫辰担心的问:“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最近的睡眠质量不是特别好,”于思奇伸手扶了扶有些酸痛的后颈,解开安全带说:“这就是你所说的披萨店吗?” “怎么,有什么事吗?”宫辰走出车子,随手带上了车门说:“谁规定蛋糕店不能卖披萨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于思奇努力想了想,耸了耸肩放弃了,“算了,我没别的意思。” “老板,两份披萨。”宫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50,递了过去。 蛋糕店的老板笑眯眯地将四盒披萨递给宫辰,接过那张纸钞,看都不看就扔进了抽屉里。 “慢走。” “好嘞,”宫辰拖着四盒披萨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说:“别傻站着啊,过来拿吃的!“ ”哦,好的。”于思奇略微吃惊的问:“为什么两份披萨是四盒,我没怎么吃过披萨,这玩意难道不是一盒算一份?” “一般是这样的,但是这家店的老板是我小学同学的老爸开的,买一盒送一盒。”宫辰微微矮下身子把车门拉开,把披萨盒放到后备座位上说:“25元一盒,买一盒送一盒,太划算了。” “确实,”于思奇看着手中的一盒披萨,这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感觉,里面的分量肯定是极其良心的,就是不清楚味道如何。 “好了,就这么着吧,你自己走回去没关系吧?”宫辰坐在驾驶座上问。 “当然没有,”于思奇看着紧挨着蛋糕店的绿山小区,笑了笑说道。 “那就再见啦!”宫辰把车门关好,发动了车子。 就在于思奇端着披萨盒准备动身回去品尝的时候,宫辰突然扔过来一个纸袋,于思奇注意到这个扔在自己脚边的纸袋,正是刚才在车上打开的那个。 “送给你了,如果不想要的话就扔垃圾桶吧,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宫辰挥了挥手开车离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于思奇看着地上无辜的纸袋,叹了口气将它拾起来放在披萨盒上嘟囔道:“算你走运。” 令人在意的日记 宫辰大力推荐的披萨并没有让于思奇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口感和味道,恰恰相反——作为第一次品尝到的新鲜食品,就好像如同寻常的食物一样,算不上什么特别优秀,但是也能入口。 不过作为25元一份的快餐而言,于思奇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去那家蛋糕店里消费。 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披萨残渣,将垃圾扔进早已晾干的垃圾桶中。于思奇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手机正在充电,最近的疲惫感一直牵扯着他的全身,明明额外补了小觉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困意有任何衰减的迹象。 这种疲惫的感觉让他实在是懒得过去打开电脑了,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单机游戏,还是早点洗漱下上床睡觉得了。 然而当他真正躺在清爽又舒服的凉席上时,脑中的困意却一扫而空了,只留下一大段空置的余白,仿佛他的脑子在不经意之间把里面的东西通通丢掉了。 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感受着楼上偶尔伴随着住客走动掉下的灰尘,于思奇想到了宫辰给他的那个袋子。 墨水瓶和“树根”显然都没有特殊的地方,不过那一扎捆得特别紧的东西似乎还是有值得一探的必要。 想到此处,脑中的思绪开始清晰起来了。好像弄清那是些什么比他自己的睡眠更加重要一样,真是讽刺。 快速的从床上坐起身不是件难事,从黑暗中摸索着台灯的开关也不是件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唯一的意外就是他太急切了,以至于小腿突然抽搐起来。 一股钻心剔骨的阵痛让他紧抱着小腿内侧,根本不敢动弹。 当阵痛消退时,于思奇小心拍打着自己的小腿,感慨自己或许是太过缺乏运动了。以至于这样的突然的坐起都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有机会真该去绿山小区那边跑几圈,就像房东一样。 不过房东有妹子陪,自己却只能孤单一个人,想想还真是有些嫉妒呢。 算了,这不是眼下该关心的事情。 从桌子上抓起纸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于思奇重新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这几样物品,在灯光照耀下干涸的墨水瓶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让人感觉这里面或许暗藏着什么毒药。 想多了。 那两根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植物躯干有点像别人强掰下来的树枝,也有可能是千年古龄的人参。 而那堆被牛筋捆起来的报纸,被一一平铺在本身就不大的桌子上。 于思奇没有额外地去关注报纸,因为里面掉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弯腰从桌子底下拣起一本黑色的日记本,于思奇注意到这个日记本可能有些年头了。因为上面的皮层都已经几乎全部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硬质部件。 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上面用深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大字:“比无知更可悲的是无畏。” 看到这句话时,于思奇有点不太赞同,但还是翻到了第二页开始阅读起来。 3月11日,晴,从大学里出来的第六天,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小谣一直在身边陪着我,有她在我想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 3月13日,阴,我们今天来到了新松市,这是个很有趣的地方,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等着我们去了解。 3月19日,雾,小谣的胃口开始变差了,虽然我建议陪她一起去医院,但是被拒绝了。我想或许是我多心了,不过她安慰我说不是我的厨艺退步了,仅仅只是她的口味变刁了。 真是个爱哄人的家伙。 4月7日,小雨,救护车已经把小谣接走了,我当初不该忽略这件事的,为什么会这样,但愿她能够好起来,我该收拾东西去医院了。 9月1日,晴,在去接小谣出院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小小的意外,开车路过的时候发现大路上出现了车祸,死亡或许不是什么值得去陈述的事情,但是保留一丝敬畏,还是很有必要的。 10月22日,大雨,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糟糕的天气并没有阻止我俩的爱情,是时候出发去民政局了。 其实我个人是建议挑个晴天更方便一些,但是小谣坚持不拖延的决心让我的立场有些动摇了,真是拿她没办法。 11月4日,多云,小谣的病又复发了,我在重症看护室前来回走动,用尽我所有的心灵力量为她祈祷。 12月22日,今天的雾霾很严重,但是我依然坚持开车出门,因为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3月3日,晴,来年的春天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离小谣的去世已经块三个多月了,我已经逐渐适应失去她的生活了。 但是今天命运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在街上好像看到了小谣。她似乎并不认识我,当然,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她已经死了,死于那场突发性的肠胃炎。 3月29日,多云,最近我一直感觉到家附近有人影在来回走动,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觉得那可能是小谣。 4月5日,暴雨,我不知道该如何写下这段话了。因为我刚刚接受了一个残酷而又讽刺的事实,那个长得极其和小谣相似的女人找到了我,说自己其实是小谣。 我当然是不相信的,这或许只是我个人的偏执,但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对她的爱。 在她入睡之后,我摸着她的秀发,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我的记忆和眼中的女子重叠起来,但是我的理智却警告我这件事不简单。 因为这不可能,小谣的尸体是我亲手送去火葬场火化的,也是我亲手将她的骨灰埋在南山公墓的第三十九排第二个位置,就在那个该死的雾霾天里。 5月18日,台风来了,我和自称小谣的家伙已经同居1个多月了,目前为止我没有发现她身上的任何破绽。不论是我的喜好还是口味,甚至是我私人的东西,她都能够在不询问我的前提下找到方向,仿佛这个家是她曾经呆的地方一样。 难道她真的是小谣,但是为什么死人会复活?这不可能,这很不寻常,看来我有必要去调查一下。 6月6日,天气好转起来,小谣和我去了那个地方。我们共同参观了她的坟墓,她对我挑选的墓碑赞不绝口。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看待这件事情,但是我想理智可能在我们之间消失了。 一到家我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时候下定决心了,老伙计。 7月4日,风很大,我在远离新松的一个地方看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里面的内容虽然对我的调查没有任何帮助,但是我依然对于这样的东西很感兴趣。因为那是让我如同踏入迷雾时,不经意间发现的一道光啊! 8月1日,小谣似乎发现了我在调查她的事情,她有些不太开心了。我决定稍微安抚一下她,趁着今天天气不错,我提议带她出去散步,但是她拒绝了,而且当着我的面把房门反锁了。 我被反锁在自己家里还真是件极其搞笑的事情,但是我却对此毫不介意,毕竟她是我一生唯一的挚爱,我不希望自己的行为对她造成过多的伤害。 所以我决定暂时放下一切,当个好丈夫。 9月19日,阴,今天我做了个非常不妥当的决定,重启对小谣的调查是件让我很难抉择的事情。不过眼下她已经失踪十天了,而我又没办法向派出所报案。你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派出所对民警同志说出这一切,特别是关于死去的妻子如何回来这件事情,我想我如果过于纠缠这些事情的话,可能会被别人建议去青山精神病院疗养一段时间,而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12月2日,调查进行的不是很顺利,因为小谣又回来了,我必须在她面前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因为我发现她比以前更爱发脾气了,这不是件值得鼓励的事情,但是我依然爱着她,直到永远。 12月21日,天气如何已经不是我该关心的地方了,我的调查虽然毫无进展,但是我注意到了小谣又离开了,而且她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告诉我她要独自旅行去她姑妈家。 当然,我自然是举双手赞同的,不过独自旅行去姑妈家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我觉得她可能是觉得撒谎对彼此都有好处吧,因为早在我和她约会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姑妈,真是个蹩脚的玩笑话。 不过算了,我对于她这一年的数次离开已经习惯了,毕竟她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回到你的身边。 所以,与其品尝真相的苦果,不如沉浸在荒诞的幻境中,或许会更幸福一些。 日记本的后面内容被粗暴地撕下了,从日记本的主人看来,他要么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家伙,要么就是个很会讲故事的小说家。很显然于思奇非常想了解这里面的后续内容,所以一直翻看着日记本,却发现里面没有别的内容了。 就在他一无所获的时候,一张非常细小的纸片从日记本的夹层中掉落在他的掌心里。 上面写着“周五晚八点,卡西纳餐厅六号桌见。” 宫家人 大概是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的缘故,今天的早会上于思奇没有像昨天那样哈欠连天。但是对于从宫辰那里得到了“真相”的于思奇而言,漫长又无聊的会议实在是过于无聊了。 特别是老板又没有出现,坐在老板位置上的高小芳正兴致勃勃地朗读着长长的会议稿。 整个会议室里充斥着类似蜜蜂嗡嗡飞的交谈声,只有少数坐在高小芳周围的“仰慕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女神”尽情表演。 “你看上去心事重重,伙计。”宫辰猫着腰从桌子边缘摸到于思奇的旁边,坐了下来。 “哈?”于思奇双眼迷离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没有注意到是谁在跟他讲话。 “喂,我可没有在披萨里下毒!”宫辰抓起他的右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 回过神的于思奇这才反应过来宫辰这小子跑自己身边来了,压低嗓音问:“你怎么跑这来了,你不是该坐那边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一大早就这么的失魂落魄,被哪家姑娘勾了魂魄,要我做媒吗?”宫辰调皮的眨了眨眼说道。 “什么鬼?”于思奇说:“别瞎想,我只是只是有些东西比较在意罢了” “我能理解,”宫辰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于思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应该是误解了什么,于思奇是自么想的。但是正当他打算跟宫辰稍微解释一下的时候,高小芳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指着他们俩说:“这里是会议室,不是休息室,更不是茶馆。开会期间禁止交头接耳难道不是你们应该注意的常识吗?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于思奇没有在意高小芳的奚落和指责,甚至他都没有和宫辰一样小声嘀咕着高小芳的坏话。 事实相反,他正在思考着昨晚看到的那本日记,虽然都是些荒唐可笑的故事,但是却一直令他在意不已。 特别是那个掉出来的小卡片上写的“卡西纳餐厅,”正巧就在昨天那条隧道边上,那块还有个朝阳饭店,自己以前和别人一起去吃过饭。那是在上一个公司的事情,虽然仅仅只是过了一年不到,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过了好久。 那些曾经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好同事”都去哪了,谁都不知道,大伙也没有过多的联系。如果是刚出校门那会儿,于思奇或许还会傻傻地找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朋友圈是随着环境变化的。 “小于啊,你今天是咋滴啦,我在跟你说话呢!”宫辰用手摸了摸于思奇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一脸怀疑:“没问题啊,也没有发烧,奇了怪了。” “哦,不好意思。”于思奇挤出个笑容说:“刚才开了点思想小差,会议开的怎么样了?” “中场休息十分钟,”宫辰看了看带在左手手腕上的机械表说:“还有两分钟继续,我们应该庆幸老板临时回来了,不然一整场会议都要听着高小芳唠唠叨叨,我是真的受不了,我在家已经受够她的‘金玉良言’了。” “哦,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于思奇托着下巴说:“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在家?” “是啊,该怎么去说这件事情呢,说出来挺难为情的。”宫辰突然遮遮掩掩的打算开溜。 “站住别跑,”于思奇叫住了他问:“不打算坦白吗?” “好吧,我就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你。”宫辰叹了口气,重新在于思奇身边坐了下来。 “说吧,我在听呢!”于思奇说,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知道高小芳和宫辰的关系,但是好奇心作祟让他暂时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稍微搁置还是极好的。 “我,哎该从和说起,”宫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还是别说了吧,太难为情了。” “随便你,”于思奇看着走进会议室的高小芳,用调侃的语气的说:“你的那位‘别说了’,已经到位了,看来老板被她搞定了呢。” “当然怎么可能搞不定呢”宫辰小声说:“不过和你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可能你不知道,我和高小芳是大学同学,我们虽然学的专业不一样,但是因为共同参加了同一个社团,也同时加入了学生会。并且在第三年的时候,又同时担当了男生会主席和女生会主席,彼此的接触多了起来。” “所以你们就结婚了?”于思奇努力消化着这段信息。 “是的,但是对方是豪门千金,而我只是个郊区的农民子弟,自然是很难开口了。”宫辰闭上眼平静地说:“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个就是改姓宫,入赘她家;另一个就是从此离开高小芳的身边,再不相见。爱情使人盲目,为了那份爱情,我牺牲了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一切。” “那为什么你老婆不姓宫?她姓高啊!”于思奇说。 “那是因为她随她妈姓,而我则成为了她们宫家姓氏的继承人,除了姓氏和她以外,我在她们家得不到任何的东西。”宫辰指着这间会议室说:“你可能不知道这家公司真正的老板是谁吧?就是她爹——宫左颜。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每次开会都见不到老板了吗?因为这个公司真正的老板就是高小芳,那个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的不过是她请来作秀骗公司高层的玩具罢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的意思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于思奇不解的问:“现在又不是古代,女子也是能顶半边天的啊,多少公司是女老板掌权。她(高小芳),你老婆何必整这么些幺蛾子。” “大概是她的恶趣味吧,谁知道呢。”宫辰趴在桌子上说:“反正我对弄清他人的想法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自己过得如何。” “那你快乐吗?”于思奇问。 “你别看她在公司里这么难说话,其实在家里她不是这样的,除了有点爱碎碎念以外,没啥缺点。”宫辰掰着手指笑着说:“哦对了还有就是爱养宠物,最近又买了个什么石板龟,可算是把我折腾死了,我已经要喂两条狗,一只兔子,一盆仙人球,一只迷你猪。真是嫌我太清闲了,老是爱给我找点活来干。” 于思奇看着眼前的宫辰,觉得他或许过得没有电影里演的那么幸福,但是也算是乐在其中了。好歹也算是个人参赢家了,自己却如此的失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呢。 “你们聊的很开心嘛!” 高小芳正皮笑肉不笑地朝他们走了过来,于思奇这才注意到会议已经开完了。 “去我的办公室等我,现在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这位人力资源部的新进人才好好谈谈。”高小芳盛气凌人地下着命令。 “别对他太苛刻了,他可是我的好哥们。”宫辰轻轻地说。 “当然,我可是很通情达理的。”高小芳用非常虚伪的口气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于思奇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正在逐渐冷却,气温开始下降了。 “你吓着他了,”宫辰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的。” “这可由不着你做主,去办公室等我。”高小芳口气自然了一些。 “好吧,待会儿见。”宫辰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离开了会议室,并关上了门。 “那么,我的那位好丈夫似乎对你格外中意呢!”高小芳来回走动说:“甚至对一个相见不足两天的人就说出了保守多年的秘密,这真是” “非常的不负责任,”于思奇接下她的话语,理清了思绪说:“我能理解你的担忧,凡是请放心,今天听到的话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我会当作无事无发生过的样子,所以请高总也稍微放过我一马吧。” “说的轻巧,”高小芳双手抱胸高傲地说:“你应该知道公司最近有一个非常大的动作吧,一旦我的事情走漏出去,那些公司的高层肯定不会轻易在我的决议上签字的。他们不能允许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欺骗,就像大多数凡人一样,盲目信任着虚无缥缈的神明。” “你把自己想的太过聪明了,”于思奇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是完全无法想像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造就这样的狂妄。 “是你们太过愚笨了,若不是我那位好好先生把话说出去,你们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知道我的秘密。”高小芳撅着嘴说。 “请不要把话说的我好像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一样,“于思奇可以允许别人侮辱他的长相和身世,甚至是家境,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侮辱他的人格,人总有不可逾越的底线:“如果你真的觉得放心不下的话,那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因为罐子已经洒了,现在想收回已经做不到了。” “你打算怎么做呢?”高小芳象征性地问:“主动离职然后去别处抖搂我的丑闻吗?” “如果你希望我这么做的话,”于思奇说:“我本人是非常愿意服从公司给予的任何安排。” “好吧,那就先这样吧,只要你够乖。”高小芳紧绷的表情开始缓和起来,“我不会对我丈夫的朋友随便出手的,但是请记住,他的信任不应该成为你有恃无恐的资本。” “当然,”于思奇礼貌地鞠了一躬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工作了,你知道的,最近事情还是很多的。” “去吧,”高小芳摆了摆手,靠在会议室的桌子边上,神情凝重地看着于思奇离开。 卡西纳餐厅 自从上次在会议室捅了个大篓子之后,于思奇度过了非常有戏剧性的一段时间。多亏了宫辰的帮忙,高小芳已经完全打消了对自己的敌意,甚至在上个周末,她们夫妻俩还特意邀请了自己去她们家做客。 那可真是个奇妙的烧烤派对啊,虽然请的宾客不仅仅只是他一人,但是能够得到美女上司的宽恕,比任何美食都要更加容易温暖人心。 然后,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天气突然变得有些失控。明明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却已经大雨磅礴。而且照这样的势头,明天之前都未必会消停片刻。 我大概得顶着大雨小跑去车站了,但愿今天不要加班到太晚,于思奇一边审视着公司给他的任务,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 这袋茶叶是宫辰前几天送过来,据说是什么特别高档次的茶叶,反正自己对茶一窍不通,索性就泡着当饮料过度一下。 能省则省,是他的人生信条。 或许是自己提前立下了flag的缘故,又或许仅仅只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在快到七点的时候,于思奇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所有事情。 低头看了看所剩无几的茶水,稍微叹了口气站起身,今天又赶不上公交车了。 走出公司大楼时,外面刮起了大风,许多和他一样加班到此刻的同事们正举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雨伞在风雨中缓慢前进。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在雨中漫步的时候,宫辰意外出现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可算找着你了,我还去了你的办公室,结果里面的灯都关了,黑乎乎怪吓人的。”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于思奇不解的问:“我记得你平常都是很早就下班了的啊!” “哎,别提了二十一楼装修不小心把我们公司二十楼的财务室给砸穿了,还好当时财务室的人都被主管叫去看他新买的车去了。不然要是出个什么意外,简直不敢想。”宫辰双手合十的说:“一出这事,公司就派我去那边和施工队的人协商了。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好在还是让他们在责任书上签了字。” “我还以为下午那声巨响是雷声呢,结果敢情是上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啊!”于思奇恍然大悟道。 “不然,你以为呢?”宫辰转身说:“来吧,这么大的雨,你不会打算一路倘着雨回去吧?我记得现在已经没有77路车了。” “这又要麻烦你送我回去,真是不好意思。”于思奇跟上宫辰的脚步说:“老是麻烦你,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你要真过意不去就赶紧给我买辆车去,甭管是啥车,是交通工具就行。”宫辰按下电梯的按钮说。 “滑板车也行吗?”于思奇调皮的笑了笑。 “行,只要你敢骑过来上班,我有什么可反对的,反正让人笑话的又不是我。”宫辰领着于思奇穿过了b区,来到了a区。 “等等,我记得你的车一直都放b区的,怎么我们跑a区来了。难道你今天转性了,想换换口味,所以把车停到了a区?”于思奇一脸疑惑的问。 “我车拿去洗车行了,明天下午才拿得到。今天我们坐小芳的车,她就在前面等我们。”宫辰来到前面那俩特别鲜红的汽车前,敲了敲玻璃说:“我带他来了。” “太慢了,你们俩。”高小芳将车门打开,不耐烦的说。 “我们之间错开了,还好我在公司门口堵到了他,不然我们今天就得去河提上捞他了。”宫辰带上车门系好安全带,转脸看向带着墨镜的高小芳说:“今天正好大伙都没吃饭,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你说怎么样,老婆?” “我没意见,只要别吃披萨就行。”高小芳注意到于思奇上车之后,就发动了汽车。 “你这直接把我最爱吃的东西给pass了,这不合适吧。”宫辰靠在窗边说:“这样吧,反正我们今天有客人了,不如让他挑选一下去哪吃晚饭吧,你看这样如何?” “这,不太合适吧!”上车之后的于思奇一直找不到机会插嘴说话,碰上这样的情况,连忙推脱掉。 “说吧,只要别是什么路边摊就行,我明天还要去见市里的领导,我可不希望今晚的食物影响到我明天的行程。”高小芳语气平淡的说道。 要说让于思奇想想有什么好吃的美食,多半都是路边摊上的货色,不论是烧烤还是面条,自己都不大可能去什么高档次的饭店消费一波。 这不符合自己的生活习惯,更不适合自己的生活节奏。 让自己这种没有什么美食经验的人推荐吃饭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没关系,慢慢想,反正路还长。”宫辰看着雨天里那排成一字长龙的车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哎呀好久没管这玩意了,居然又长出了这么一小根,真是太气人了。” 就在于思奇正发愁该怎么开口说去一边比较干净的面馆消费一波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曾经看到一个句话:“卡西纳餐厅六号桌,八点见。” “卡西纳餐厅行吗?”于思奇试探性的问了问。 “哟呵,你还知道那家店啊,”宫辰笑眯眯的说:“我还以为你这么节俭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那种地方的呢!” “为什么?”于思奇问。 “那可是家高档餐厅啊,一般人进去都要提前一个礼拜预约的。”宫辰解释起来。 “是我太唐突了,居然提出了这么无理的要求。”于思奇不好意思的道着歉,却被高小芳的话语给打断了。 “喂,是刘经理吗?对我今天想去你们那吃顿饭,有位置吗好的拜拜”高小芳单手拿着手机放进包里说:“搞定了,你们想好晚上点什么菜了吗?没有的话就和我一样吃牛排吧,我挺喜欢那边的西兰花和意大利面。” “喔又是意面啊!”宫辰砸了砸嘴说:“比起意面我更喜欢热干面,可惜西餐厅里一般不卖那玩意。说起来小于你是怎么知道卡西纳餐厅这个地方的,不会是坐车的时候随便瞥了眼招牌就记下名字来了吧?那可真是巧了。” “其实是这样的,”于思奇看着坐在前面的宫辰夫妻俩,想到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疏远自己,决定说实话:“你还记得当初你扔给我的那个纸袋吗?” “记得啊,那玩意我从跳蚤市场掏回来的。结果在办公室里被小芳看到了,我正寻思扔哪好呢,结果你就送上门来了。”宫辰抠着鼻孔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啊!” “确实是让人喜出望外,”于思奇没好气的说:“但我要说的不是那个袋子,而是袋子里的东西我发现了一本很古怪的日记里面夹着一张写有卡西纳餐厅的纸条。” “这倒是全解释通了,”宫辰点了点头看着一言不发的高小芳说:“那个日记有什么古怪?” “上面写了一些很可怕的东西,我衷心的希望上面的一切都仅仅只存在于字面之上”于思奇从挎包里摸出那本日记本递给宫辰说:“我想你应该有兴趣读一读里面的内容。” “说的这么严肃,让我觉得有些不大自然了。”宫辰接过日记本开始阅读起来。 起初他的表情还是很镇定的,但是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毛开始紧闭起来。高小芳似乎也注意到这个细节,开口问:“什么样的日记能把你俩吓成这样?” “你自己看吧,我帮你开一会儿,”宫辰侧着身抓着方向盘说:“看快点,我撑不了多久的。” “啰嗦!”高小芳从宫辰的腿上拿起日记本快速地阅读起来。 虽然没有宫辰那样的反应剧烈,但是于思奇依然注意到了高小芳的双肩在微微颤抖。 “你们没事吧?”于思奇担心的问。 “没当然没事”高小芳将日记本丢回给他说:“真是个充满恶趣味的故事。” “可不是,”宫辰一脸尴尬的挤出了笑容说:“天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奇葩的事情发生呢,你说对不对,亲爱的?” “当然。”高小芳点了点头,接过方向盘说:“我们快到了。” “你们的脸色看上去不是特别的好,真的没问题吗?”于思奇注意到宫辰的脸色有些苍白。 “没有,你多心了,”高小芳故作镇定的扶了扶墨镜,将汽车停在了餐厅前说:“你们先去找刘经理要位置,我去下洗手间。” “来吧,是时候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作高档餐厅了。”宫辰拍了拍手说:“好久没来这吃饭了,这姓刘的也不知道出门接下客,真是不懂事。” 就在宫辰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从餐厅里走出一名打着领带穿着西装的高个子男人,他面带微笑的说:“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接待你们,实在是事出突然,我有点抽不开身。” “我信了,”宫辰指着于思奇说:“这是我的好哥们,今天可是他指名要到你这来吃饭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大恩人啊!”刘经理抓着于思奇的手,谄媚的说着让人皮麻肉跳的话。 “别这样,我只是”于思奇努力想挣扎他的束缚,却发现此人臂力奇大。 “好了,今天打算给我们安排在几号桌呢?”宫辰问。 “只要不是单数,位置随便你们挑。”刘经理领着他们来到了电梯前,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说:“想好去哪了吗?” “六号桌行吗?”于思奇揉了揉被抓住的地方问。 “如你所愿!”刘经理深鞠一躬,按下了六字。 弹钢琴的神父 尽管于思奇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当他踏进正厅的时候,依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艳到了。 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布满了每一个角落,整个餐厅就一个非常华贵的欧洲宫殿一样,入口处写着:“欢迎您来到六号桌,请自行方便。” 大厅内空无一人,远处有一方流着淡蓝色的活水的小池子,池中正树立着乳白色的四脚餐桌。 餐桌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器皿,其中的光泽有些让于思奇怀疑里面是不是含有黄金。 没等他问出口,宫辰就说:“小刘啊,你这的盘子怎么从银的换成金的了?” “镀金而已,”刘经理解释道:“本打算用全金的,但是老板觉得开支过大了。” 餐厅上方的台子上放着一架非常气派的钢琴,这时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坐在钢琴旁,独自演奏起来。 墙壁上的蜡烛搭配着吊灯上的色灯,暖色的光芒让于思奇的内心开始变得暖和起来。最奇异的是天花板,很显然在装修方面,设计师做了不少的手脚。 类似荧幕一样的液晶屏正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播放着类似云层一样的画面,广阔星河渐渐从浓云迷雾中透了出来,洒下淡淡星光。 “这是全息投影吗?”于思奇吃惊的问。 “差不多吧,”刘经理领着他们踩着透明的玻璃通道(看着脚下缓缓流动的暗流,于思奇觉得有趣极了)示意他们坐下说:“如果你们觉得(天空)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随时提出来,那么现在可以开始送餐了吗?” “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高小芳的声音从他们的侧面传来,于思奇注意到她已经换了件纯白的礼服,正朝他们走过来。 “愿意洗耳恭听,”刘经理深鞠了一躬说。 “光有星光却无皓月,实在是太煞风景了。”高小芳在宫辰的身旁坐下说:“我原以为你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现在想想果然是我太过于天真了。” “真是万分抱歉,”刘经理又一次深鞠一躬说:“这就替你安排。” “你去的时间可不晚,我还寻思着你是不是又去换衣服去了,”宫辰开着玩笑说,“果然还是白色适合你,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坚持买红色的车子,太花了。” “用不着你来操心我的喜好,”高小芳掏出化妆盒,对着镜子补着妆说:“你觉得我粉底是不是太薄了。” “当然,不不我看着很自然”宫辰正打算和于思奇搭话,却被高小芳拖住无法动弹,只好尴尬的对着他笑了笑。 当电灯泡真不是件值得称赞的事情,所以于思奇决定以后这样的私人就餐还是尽量不要参合比较为妙,实在太尴尬了。 自己完全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该聊什么,更没有好的切入时机。 于是他决定到处走一走,在晚餐送上来之前。 在餐厅四处溜达的时候,于思奇一边感慨这里的奢华,一边叹息这么大的场地居然只单单放一张桌子,未免有些铺张浪费了。明明搞个大礼堂都不为过分,实在是想不通老板的心思。 不知不觉自己就来到了钢琴的附近,随着悠扬的乐声飘进耳中时,于思奇这才反应过来这间屋子里还是有第四个人的。 径直走向弹钢琴的座位方向,那位中年男子似乎也注意到来人,稍微转了转脑袋朝他看去。 “你好,”于思奇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有什么问题吗,是我的曲子弹的不符合你的预期,还是说你打算点歌呢?”中年男子用低沉嘶哑的嗓音问。 十分奇怪,明明他的声音不是特别响亮,甚至有些快要被钢琴演奏的声音给盖下去了,但是于思奇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能够在耳膜旁边感受到他的呼吸声。 “不我只是你懂得想了解一些事情”于思奇想到了那个字条上的内容,理了理思绪问:“请问这家餐厅开了多久了。” “七年吧,七年多一点?”中年男子换了一首更加悠长的曲子弹奏了起来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只是个来兼职的。” “兼职?”于思奇不解的问。 “对,兼职而已。”中年男子说:“其实不瞒你说,我的正职是一名神父。你可以叫我安神父。” 看着自称安神父的人,于思奇脑袋里产生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但是他理智地将它抛弃在内心的最深处,不打算讲其表达出来。 “那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一名神职人员会到餐厅里来弹钢琴吗?”于思奇问。 “当然,你的担忧是正常的但是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产生了神父不会去餐厅弹钢琴的错觉呢?”安神父笑着问:“神并没有规定神职人员不可以为迷途的羔羊演奏之音吧?” “那你的意思是我也是羔羊了?”于思奇努力憋着不笑。 “孩子,我能看得出你需要帮助。”安神父双眼注视着于思奇,仿佛把他看光了一样。 “或许吧,”于思奇避开这样直接的视线说:“不知道你对一名叫小谣的女子了解多少?” “很多,但是可能和你想像的不大一样。”安神父再次换了一首轻快的曲调说:“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私下好好谈谈现在,我想你需要去吃点东西了,餐车来了。” 在安神父的指引下,于思奇走回到餐桌前。这时他发现了桌子旁边停靠着一辆餐车,刘经理正在宫辰的吩咐下从里面端出食物。 镀金的餐盘在刘经理的摆弄下,已经盛满了各式各样美味的食物。有牛排、意大利面、土豆泥、鲜肉汤、还有一大盘西兰花。虽然很多食物都已经摆在桌子上了,但是依然还有许多吃的是于思奇辨识不出的东西,有些甚至光从外表不能判断其为可食用范围。 就比如说宫辰正在吃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一打听才知道是英国特制的焦黑蜂蜜鱼干。稍微夹了一点,尝了尝发现除了外表一层蜂蜜有些腻口以外,里面烤焦的部分实在苦的让人无法下咽。 比上回网购的埃塞俄比亚的咖啡还要苦上十倍,都快赶上烧糊的锅灰了。 真是完全不能理解宫辰到底是如何喜欢上这种口味的鬼东西,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另一边的高小芳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当仁不让,不知何时开了一瓶飘着淡淡酒香的红酒已经被倒出不少液体在托盘里。用叉子将意大利面放进盛有红酒的托盘里翻转了几遍,然后用叉子叉入口中,煞是有味地品尝起来。。 看到此情此景,于思奇似乎算是明白了这两位为什么会成为夫妻了,因为从这么看来他俩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等于思奇独自将一份半熟的牛排消化进肚之后,正打算给自己来点土豆泥的时候,刘经理推着另一辆餐车走了过来。 “还有?”于思奇吃惊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看着刘经理将装满各式甜点的盘子端上了桌。 “啊,黑巧克力蛋糕,”宫辰咽了咽口水,抓起一块往口里塞去。 就在于思奇伸手过去拿冰淇淋的时候,高小芳端着布丁问:“你跟那个神父很熟吗?我看你们俩挺聊的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于思奇一口吞下带有草莓果酱的那部分。 “因为那家伙很少搭理人的,”宫辰擦了擦嘴角的蛋糕残渣说:“要我说,你不是他认识的人,就是被他看上了。等着吧,他肯定会去你家传教的,相信我。” “你怎么知道的?”于思奇又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放进嘴里说:“这么恐怖的吗?” “因为他也来过我家,”宫辰拿起一块曲奇饼说:“我早该提醒你的,那样的疯子其实应该远离才对。是我疏忽了,我的锅。但是美食当前嘛,不能怪我。” “说什么傻话呢,”于思奇舔了舔勺子说:“他看上去很正常,起码目前来说是这样的。至于他来找我,他又不知道我住哪,怎么可能找到我嘛。让你费心了。” “这可说不准,”高小芳用餐巾擦了擦嘴说:“起初我们也和你抱有一样的想法,结果阿辰被纠缠了好几天才说服他别再来拜访了。” 阿辰原来你们夫妻俩的关系这么融洽啊,公司里针锋相对都是在演戏吗?真是戏精啊! 当然于思奇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静静地喝着不知道什么水果榨成的汁水,喝起来虽然味道怪怪的,但是却异常的好喝,有点像是酸梅汁和茶叶混合而成的,谁知道? 或许是吃饱喝足的缘故,于思奇感受到自己身体有些疲惫,大脑想要得到休息。但是看着还在大吃大喝的宫辰和在一旁静静闭目养神的高小芳,他开不了口提出自己要单独离开。 不得不承认,宫辰意外的能吃。而且更意义的是比自己还要消瘦,真是气人。 抬头看了看花哨的天花板,万丈星河已经暗隐不见了,只剩下一轮皎月在头顶上闪耀着幽幽孤光。 就在于思奇正在沉浸着那轮明月的余辉下,放空思想开着小差的时候,宫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回了现实,并轻声说:“我们该走了。” 夜半敲门声 吃饱喝足的于思奇到底是怎么样回到自己的卧室,这是个问题。不过眼下他正睡得香甜,整个23号公寓里几乎都是一片死寂,除了某位保安。 狭小的值班亭里放着一张非常破旧的桌子和一张已经缺了角的凳子,保安老黄正端坐在上面阅读着一份沾满酱油的报纸,从报纸的揉捏程度来看,不难推断这是一份刚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产物。 桌子的左边靠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些残缺不堪的工艺品,最前面的是破了个洞的雪球,里面的人造雪已经几乎没有了。后面就摆放着只剩半边的摩天轮和一辆没有轮胎的摩托车模型。 很显然,它们也是从某个别人不需要的地方拾来的。 桌子的中间散乱着一些登记薄,老黄的双手正压在上面。 在他的右手边放着一大串钥匙和一个工具箱,箱子的锁头已经坏了。从无法盖合的工具箱缝里伸出了一个小螺丝刀,上面还有点胶水的痕迹。 淡黄色的灯光笼罩在整个值班亭里,顺着这份光亮,我们注意到报纸上正写着: 乔溪再度发生悲剧 有着新松母亲河的乔溪再次传来了不幸的消息,我们刚刚得知就在8月30下午四点左右,有多名新松一中的学生私自在该处玩耍戏水溺亡。 目前本栏目记者还没有收到任何正式的官方信息,但是据可靠人士爆料,新松市有关部门已经在第一时间内就派出相应的官方代表前往现场,并与事发关联的家属取得联系。 由于现场仍然处于救援封锁状态,无法近一步得到详细的数据,请期待本栏目的后续报道。 另提醒各位家长及诸位青少年,开学临近之季请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当作嬉闹的筹码,也希望各位家长能够及时地关注自己孩子的动向。未成年人请勿在没有家长及其长辈的陪同下前往河流、水库等危险地区,谢谢合作。 看到这里,老黄嘟囔了一句:“每年不淹死点人哪里敢自称母亲河,对吧。” 翻到报纸的第二页,有些酱油痕迹明显的地方已经无法识别了,好在有些痕迹不太深,还是很容易辨读的。 知名青年画家失踪 曾经拿到过国际各项大奖的知名青年画家许佑凡下落不名,工作室没有任何闯入的痕迹。 由于许佑凡的未婚妻拒绝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所以我们无法得知更多更详细的信息。 但是,据家政服务的工作人员称,许佑凡的未婚妻从欧洲旅行回家时发现室内十分的脏乱,有提出过全屋清扫的服务。 然而因为该事件过于扑溯迷离,而且许佑凡本人又异常的低调,所以目前有关部门没有硬性将此类事件归纳为失踪事件。不过许佑凡工作室的员工表示自己的老板不可能不打招呼就擅自离开,特别是在下周一他就将在隔壁滨江市举办迄今为止最大的个人画展。 家属和员工们坚信这是一场非常严重的失踪事件,甚至有可能是绑架案。 会不会是这个画家自导自演啊,感觉很有问题啊!老黄摸着有点扎手的胡须思考道:现在的年轻人为了出名,可谓是不择手段。 放下报纸的保安老黄想着报道上的那些事件时,肚子突然的阵痛让他不得不捂着肚子小步跑开了。 就在值班亭空无一人的时候,一位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推开了没有锁好的铁门,径直地朝着公寓楼走去。 来人在303室门前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周围破烂不堪的走廊景象,稍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敲了敲门。 “咚咚”的敲门声很快就将于思奇从甜美的梦乡里拉回了现实,三步两步跑到大门外,于思奇吃惊地看着安神父正和颜悦色的看着自己。 门口正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左手提着一个小小的手提包,右手握着一本圣经。长长的银色十字架正从他的脖子上一直垂到了他的腰间。 “晚上好,”安神父微微欠了欠身说:“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搅你,但是你也知道的,餐厅总是这个时间段才能下班。” “我不我还以为”于思奇脑袋有些迷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觉得是在开玩笑对吧?”安神父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于思奇说:“宫辰那老小子是不是又讲了我的坏话了?” “他说你是个老疯子,”于思奇说。 “喔那可真失礼,不过倒像是他会给出的评价”安神父满不在乎的走进屋说:“不介意请我进去坐一坐吧,大晚上还让我站在走廊里吹风实在有些不太妥当了。” 在于思奇的注视下,安神父将圣经和手提包放到了门边的鞋柜上,随手带上了房门。 “好多年没来过这边了,没想到这里已经破败成这副德性了。”安神父在门厅里来回走动说:“哎,这个墙面都烂成这样了,真是太过可惜了。” “那个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于思奇整理了一下思绪问:“不会是大半夜向我推销圣经吧?” “推销圣经?”安神父笑呵呵地问:“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于思奇问。 “算上餐厅的话是第二次见面,不过正如你所说的,正式见面还是第一次。”安神父示意于思奇坐下说:“很抱歉半夜到访,但是正如我所陈述的那样,实在是太忙了。” “请问你为什么要半夜来拜访一个彼此都不熟悉的人的家呢?”于思奇礼貌地问:“既然你不打算推销圣经,而我也没有这方面的信仰需求。” “遇溺水者便伸手助其上岸,遇灾厄便出手将其驱散,我姑且也算是一介圣职,还是期望自己能够以微薄之力在神职人员里忝列门墙。”安神父一本正经的说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言语。 “很抱歉,我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听这种疯言诳语,能请你离开吗,谢谢了!”于思奇转身打着哈欠朝床走去,“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把门带上。” “难道不是你特意请我过来的吗?”安神父显然没有离开的迹象,恰恰相反,他在椅子上换了坐姿。“难道不是你想要寻求答案的吗?” “我没有邀请你过来,”于思奇有些发笑的说:“尽管我确实希望能知道一些真相。” “那就行了,”安神父拿起手提包打开说:“我知道这是件很难消化的事情,但是请耐心一点,稍微占用一点点睡眠时间对你明天的上班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你的到访吧,”于思奇走进厨房说:“容我先泡杯咖啡,你要吗?” “当然,为什么不?”安神父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说:“多放点糖。” 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于思奇再次坐在了安神父的对面,瞥了一眼桌面的文件问:“关于小谣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该从何说起呢,”安神父吹了吹咖啡,眼巴巴地看了看无法下咽的热咖啡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公寓的来历?” “略有耳闻,”于思奇说。 “那就好办了,可能你也注意到了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安神父从文件中抽出了一张黑白的剪报说:“这是当初照的,就在喷泉那里。当年这里可是个非常神圣的地方啊,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我能理解,但是那又如何,这个地方确实没有当年的辉煌。但是我住在这里又不影响到什么,难不成你要说这地底的尸体要爬出来害我不成?”于思奇干巴巴地嘲讽道。 “当然不会,”安神父一脸无奈的说:“但是我们不能排除这个情况。” “你在开玩笑,”于思奇突然产生了一种眼前这家伙果然是脑子不太正常的错觉,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 “不,我当然没有开玩笑。”安神父神情严肃的看着于思奇,目光清澈。 “好吧,好吧,”于思奇摆了摆手小酌了一口热咖啡说:“让我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吧。” “七十年,温德尔教区发生了一件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没人知道是如何发生的,也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出现了什么。”安神似乎没有注意到于思奇的无礼,拿起另一张大的剪报说:“报道上只说了教区所有的圣职人员都离开了温德尔教区,也就是现在的绿山小区和23号公寓这一大块地方。很遗憾,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了,我无法向你说明当时的详细情况。但是根据我多年的调查和研究发现,并非人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报道上说的轻巧,更不是教会档案里说的那样轻松。” 短暂的沉默,没人出声,安神父从文件里抽出了一份手写的报告说:“这里面有我们的人发现的一些有趣的现象,里面或许可以让你明白你看到的那个故事不仅仅只是幻想。” “你是说死人真的会复活?”于思奇看着那份手写的报告,里面有些东西让他动摇了。 “傻孩子,死人当然不会复活,”安神父喝着咖啡说:“但是有很多种方式让躯体活动,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比如在1年前我就听到一位丈夫提到过的某个现象,很可惜我并没有在预定时间里见到他,所以无法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你可以看看这个,”于思奇从抽屉里掏出那本日记递给安神父说:“我也是看了这个东西才决定去卡西纳餐厅的,特别是这张小字条。” “那是我的笔迹,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安神父看着字条说:“真是造化弄人。” “说来话长,那位小谣你有见到过吗?”于思奇问。 “并没有,”安神父津津有味地看着日记本说:“不过她的丈夫我倒是见过几次,在他还没有失踪前。” “失踪了?”于思奇又问。 “那是年初的事情,我在一个慈善舞会上见到了他,本打算和他谈一谈上次为什么没有赴约的事情,结果他直接就走掉了,然后就上报纸了。”安神父双手托着下巴说:“我觉得当时的他可能心事重重。” “你不会说他就是那个大画家许佑凡吧?”于思奇大吃一惊。 “哟呵,你也很关注新闻嘛!”安神父笑了笑说:“在看到失踪的报道前,我都不知道他是个名人呢!” “那你的意思是他的未婚妻有问题?”于思奇问。 “值得去怀疑,但是她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安神父看了看手表说。“已经快三点了,我想我该离开了。打搅你这么长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希望我的到来没有让你感觉到不适。” “确实有点,但是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于思奇抓了抓头发说:“大概是我也疯了吧。” “相信我,你和我一样的正常。”安神父带上自己的圣经和手提包,拉开了房门说:“谢谢你的咖啡,如果你想找我的话,可以去方家大院转转,我碰巧在那里有个还算不错的落脚点。” 秋云百货 第二天于思奇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快下午一点多了。 抱着有点疼痛的脑袋,手忙脚乱的在公司微信群里发了句:“身体不适,请一天假。” 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他还在琢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真是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自己的运气好,还是说只是一些意外的巧合。为什么如此荒唐的事情会接二连三的让自己碰到呢,真是个难以解释的问题,或许问问那个安神父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既然决定了,就趁着下午不上班去那个方家大院转转看看。 奇怪的是,上回自己走回来的时候路过那里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啊。大概是太在意赶路而忽略了细节吧,或许。 就在于思奇重新坐起身,准备去洗漱一下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宫辰这家伙在微信群里发的消息:“好小子居然找借口不来上班,扣工资!”顺带发了个特别搞笑的表情,让于思奇乐呵了半天。 回了一句“睡过头没办法,想扣就扣吧!” 站在洗脸盆的面前,看着有些肆意疯长的胡须,于思奇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网上买个剃须刀了。以前还没有注意过,不经意间自己的胡须已经这么长了。 果然是老了吗? 一边刷着牙一边想着等下出去吃点啥,是老样子拉面,还是换个口味吃点容易带着走的肉夹馍。 不好,选择综合症又要发作了,赶紧做个决定。 还是回头抛硬币得了。 或许是洗了把脸的缘故,于思奇感觉到自己的头脑从昏睡的迷糊中清醒过来。 “就该如此!”他看着镜子里的消瘦青年,有点乱糟糟的头发正在一个尖尖的脑袋上自由的生长着,扁平的鼻梁和嘴唇组成了一张十分平凡又无特色的面庞。虽然已经洗过脸了,但是眼角的淡淡血丝依然是有些令人在意。 “晚上早点睡,”他下定决心之后就走出了洗手间。 当他穿戴整齐准备下楼的时候,迎面碰到了房东太太,从她的脸色来看,估计又是有人没交租跑路了。 “下午好,”于思奇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继续下楼了。 却不想房东太太在后面叫住了他,问道:“你知不知道304室的去哪了?” “不知道,”于思奇定住脚步,回过头说:“她没有交房租吗?” “欠了好几个月了,本来说好这个月结清的,结果果然还是让她给跑了。”房东太太气鼓鼓的说:“还以为穿着白大褂是什么正经人,哼又看走眼了” “什么时候的事?”于思奇好奇的问。 “多半就是这几天吧,那个老黄也是的,明明看到她搬家却不及时告诉我,我回去要和他好好谈谈。”房东太太插着腰用大嗓门说,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哦,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于思奇努力规避着房东太太的唾沫,用手捂着脸说。 “等等,你小子是啥时候交的租,我怎么不知道?”房东太太又一次叫住了他。 “上次你老公来的时候,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记录。”于思奇面不改心不跳的撒着谎。 “让我瞧瞧,”房东太太从口袋里翻出一本发黄的记事薄,查阅起来。 如果房东忘记上次的诺言的话,那自己只有硬着头皮去取钱了。想到这里,于思奇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的礼貌。 “八号九号十二号啊看到了,是我那个死鬼的笔迹。”房东太太一脸怀疑的看着心虚的于思奇说:“平时你小子拖起房租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这次怎么一下子就交了1年的房租,嗯” “这”于思奇悬在嘴边的心终于慢慢下落了,敷衍的找了个借口说:“前不久赌球赢了点小钱,为了不输回去就拿去交房租了。” “赌球啊我知道我侄子也好这口不可取”房东太太将记事薄塞回口袋,摆了摆手说:“不过记得交房租是好事,这点你可比你隔壁那丫头靠谱多了。好啦好啦你去忙吧!” 大步走出院子的于思奇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嘟囔:“还好那家伙信守承诺,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赌球是个什么玩意,自己根本就不会,只是听公司的同事在吃饭的时候聊过几次。 还好,还好。 不过隔壁304室突然离去还是有些令人吃惊,自己好歹也算是住在边上的人,居然毫无察觉,果然是个神秘的女人。 也许是烤地瓜的香味让于思奇从沉思中醒来过来,也许是肚中的饥饿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走在店铺林立,人群拥挤的街头时,于思奇开始琢磨自己到底该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可惜的是本来打算抛硬币来决定吃啥的事被他忘在了脑后,所以当他经过金拱门和开封菜的时候,都只是看了看里面老长的队伍,摇了摇头离开了。 随着人群的渐渐变少,吵杂的闹市也开始和他背道而驰。正当于思奇决定折回去随便买点什么的时候,路旁的一个小店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写着是“秋云百货”的杂货店,但是门口却挂着(提供点餐服务)的招牌。 杂货店也开始扩展业务了啊,值得一试。 想到此处,于思奇推开了店门。 昏暗又狭小的杂货店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锅碗瓢盆,头顶的电线和老式灯泡缠绕在了一起,柜台后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用手帕擦着眼镜。 “需要什么吗?”杂货店的老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问。 “嗯我看到了门外写着提供点餐服务?”于思奇环顾了下拥挤的四周,觉得这似乎不是个适合吃饭的地方。 “噢当然你想吃点什么?”老板探出身子问:“面条还是米饭,或者说你想来点三明治?” “米饭吧,”于思奇小心翼翼地来到柜台前,坐在一个有点硬的椅子说。 “请稍等,”老板敏捷的站起身,走进里屋说:“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 “好”于思奇寻思着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像自己这么无聊的人来这里吃饭啊。 既没有就餐的桌子,也没有合适的场地,光线也不是特别的优秀,自己大概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进这个店。 不过老板的态度让自己有些无法拒绝,所以就当作是一种挑战吧,反正能吃饱就行了。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久到他都无聊到玩起了手机。微信群里宫辰那傻小子又在那里大秀存在感,各种刷屏。 随便打上几个字就关掉移动数据的于思奇看了看手机的时钟,都快三点了。再不快点的话,怕是又要很晚才能回家了。 就在他失去耐心的时候,杂货店的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过来。 借着不是特别亮的灯光,于思奇注意到了餐盘里有四个碗。 一碗几乎已经快装不下的白米饭正冒着香气诱惑着他的胃囊,一碗青椒肉丝虽然分量不多但是肉丝意外地和辣椒持平了,另一个碗则盛满了素炒莲藕。 老板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说:“本来打算给你弄点西红柿蛋花汤的,但是刚好看到冰箱里有几个特别新鲜的鱼头,就给你做了碗鱼头豆腐汤,花了点时间。” “没事,”于思奇拿起勺子就开始品尝起来,入口即化的豆腐和鲜嫩的鱼头交杂在口腔中,散发着葱花独有的味道,口感特别好。 “好吃吗?”老板开心的看着于思奇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笑呵呵的问。 “好好吃”于思奇在简单又美味的家常菜前,彻底打消了自己开始的那些愚蠢的想法,什么错误的决定,这明明就是“智者的选择”。 “慢慢吃,别急。”老板打开他右手边的一台老电视,里面正在放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那个,你的藕片又甜又脆,是在哪买的?”于思奇用筷子夹着藕片问,每片莲藕都切的恰到好处。 “别人送的,”老板把头转过来说:“很好吃吧!” 饥饿让于思奇放弃了礼节,而美食又让他失去了理智。所以当他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那四碗东西的时候,有点肿胀的小腹开始做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抗议。 “给,你吃太急了”老板端了一杯白开水,放了两片小药丸在杯子旁边说:“这是健胃消食片,吃了肚子就不那么难受了。” “谢谢,”于思奇将药丸和水吞下问:“一共多少钱?” “你拿十五块钱吧,”老板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上的画面,伸出了手掌。 于思奇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还有一些莲藕的淤泥和鳞片,将钞票放上去问:“这么丰富的一顿饭菜才十五块吗?” “当然,家常菜嘛收费太高就对不住来这吃饭的人了。”老板收起钞票看都不看一眼,把它丢进抽屉里说:“本来我搞这个就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愿望,相比于赚钱,你能把我做的东西吃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 “你太客气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这里的。”于思奇起身摸了摸不再肿胀的小腹说:“一定。” “那就真是太谢谢你了,慢走啊!”老板将碗筷收拾好,端着餐盘走开了。 姜家祠堂 看着眼前很有年代的明清建筑群,于思奇感觉到了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在这份土壤里扎根生长着。 小巷里充满着腐烂和荒凉的气息,无人居住的房屋已经经受不住时间的摧残,遍体鳞伤的躯壳在岁月的侵蚀之下慢慢消亡。两排破旧的砖瓦房将整个方家大院内部的格局划分成了一张蜘蛛网,房子上的窗户有些甚至都没有玻璃。 顺着一条看上去还能行走的道路,他来到一堵深红色的矮墙旁,一口被铁质栏杆围起来的枯井上面写着“水已经被污染,请勿直接饮用。”锈迹斑斑的栏杆旁边还插着一个指路牌上,花了大约5秒钟的功夫,于思奇认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方家大院的中心地段了。 然而自己却并没有看到有类似教堂之类可供神父停留的场所。 是那家伙在骗自己吗?不太可能,看上去他不像是刻意去骗自己的样子,那么是自己的方向不对吗? 不可能,从那个车站往里走只有这么一条道,自己不可能走错路。除非在来的过程中忽略了什么,但是也不大可能,因为实在没看出哪户有人居住的样子。 只能往前再走走了,如果还是没有的话,今天就这样吧。 抱着这样的信念,于思奇选择了一条看上去稍微好走一点的街道,里面像迷宫一样的废弃砖瓦房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很多。 当他越过一栋已经完全倒塌的废屋时,隔壁一间非常大的老式四合院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来到那间四合院的门前,看着已经泛出绿色铜锈的门环歪挂在黑色木门上,他好奇的上去敲了敲。 站在门外等候的时候,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感正在他的脑中蔓延出来,慌张又疑惑的情绪几乎已经让他差点掉头就走。 大约是过了半分钟的时间,就在于思奇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的时候。 门后面出现了动静,随着门被打开之后,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朝他张望着,眼神充满了好奇。 “老黄?”于思奇吃惊的看着打开门的男人,这不就是23号公寓值班的老黄吗? “我跟你很熟吗?”这个男人把门缝开大了一些,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 “噢不大概是我认错人了。”于思奇这才注意到这个家伙虽然和老黄长的一模一样,但是他的头发显然比保安老黄要长上不少,而且还有些油腻。 蜡黄色的面容没有一点生机,仿佛如同死物一般。 他用冷漠的口气看着于思奇说:“请问有什么事吗?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说你是来找阿珍的?” “嗯我是来找一名神父的,据说他住在方家大院,但是我不清楚他具体住在哪,所以”于思奇有些尴尬。 “进来吧!” 他退后了一小步,示意于思奇进屋。然后东张西望的看了看外面的情况,重重的关上了门。 顺着破成碎片的青石板路,于思奇跟着他来到了一个非常大的前厅,本应投射灯光的天井被乱七八糟的杂物遮挡。让整个偌大的前厅昏暗无比,青色的墙砖上布满了苔藓和根须,仿佛这地方没人居住的样子。 “你在这稍微等一下,我去叫小安过来。”男人轻声说了一句,朝着里屋走去。 不一会儿,穿着便服的安神父就急急忙忙地出现在了于思奇的面前说。 “圣母在上,我还担心你找不着位置呢,结果你却出现在了这里。” “请问这是在哪?”于思奇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微微皱了皱眉头说:“这也不像是教堂啊!” “当然,这肯定不是教堂,这是姜家祠堂。”安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他的脚步说:“跟我来,我带你转转。” “为什么你一个神父会在祠堂里,这不像是你该呆的地方。”于思奇开着玩笑说。 “因为我在30年前就被开除了教籍,”安神父脸色平静的说:“所以我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在教堂里自称神父。” “这就是你推销圣经的理由?”于思奇问。 “当然不是,而且我也没有推销过一本圣经。”安神父指着前面的一道门说:“这地方虽然年久失修,但是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安身之所,而且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事?”于思奇再次问。 “救死扶伤,”安神父率先走进屋里说:“没人告诉过姜家祠堂是个私人诊所吗?” “没有而且我觉得你们这里的卫生环境可能”于思奇双眼被一阵强大的白光照得睁不开了,“不大好亮” 当他的双眼适应里室内的强光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双层复式型的小型公寓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四合院里面居然会有这样的操作,真是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 一楼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刚才接自己进来的那家伙,女的是个带眼镜的小妹妹,感觉年纪不是很大。 大概是感觉到陌生人进屋了,那个带眼镜的姑娘开口说:“不是说好今天休息不接活吗,怎么又带了个人进来,真是的说好的休息又要泡汤了。” “别老抱怨工作,付钱给你是让你干活的,而且他也不是来看病的,阿珍。”安神父微微有些不悦。 “知道啦,安叔”阿珍姑娘靠在沙发上翻了翻白眼说。 “他似乎认识我,但是我却不认识他。”阿珍姑娘身边的男人自言自语的嘟囔起来。 似乎注意到于思奇的疑惑,安神父指着那个家伙说:“你也觉得很神奇对吧?他和你那里的保安长着一样的面容却不是同一个人,更不是同一个姓氏。他叫施易哲,是我的钢琴老师。” “要我说多少遍,不要叫我——老师!”施易哲突然大吼起来。 “抱歉,抱歉忘记了,应该叫你阿哲。”安神父赶紧道歉,并把于思奇拉进厨房小声说:“你不是想和我谈谈吗?” “对,当然这正是我来这的目的。”于思奇找了一把还算不错的椅子坐了下来说:“但是当我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或许者即使问出了什么,对我来说又有多少意义呢?我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啊!” “嘛你的逻辑思考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在凡人的眼中是这样的。”安神父端了杯水放到他的面前说:“在你眼前的这杯水就是我们平常喝的水,看上去没什么对吧?毕竟烧开了嘛,但是如果你用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它的话,却发现里面充满了你意想不到的东西,这就需要用到净水器了。” “你不给圣经打广告,来推销净水装置了?”于思奇翘起二郎腿说:“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喝了几十年的‘不纯净水,’一点事没有,所以以后也多半不会出什么事情,只要自己不作死的话。” “我们还是接着说说你的事情吧,”安神父似乎对于思奇的冷热嘲讽无动于衷:“你可能已经发现你隔壁的女人消失了这件事情吧?” “出门的时候碰到房东太太了,”于思奇问:“怎么,我和她不熟。” “不是熟不熟的问题,而是她离开的时机很有意思。”安神父坐在他的对面说:“我观察她有一阵子了,用‘神秘’二字来形容她太过轻描淡写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我没有发现她有什么让人不安的,除了没有交房租就跑路这事以外。”于思奇说。 “你没和她正式接触过我不怪你,如果你有近距离和她在一起的话就会发现,她身上的味道很重。”安神父神情坚定的看着于思奇说:“那是一种腐败的味道,只有和尸体经常打交道的人才会出现的味道。” “我只记得她家福尔马林味道很重,其他就没注意过。”于思奇想了想说:“不过她家有标本嘛,有腐败的味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不是很懂这里面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些不太自然的东西在你身上频繁出现?”安神父问。 “噩梦的话,最近倒是做过一些很奇怪的梦。”于思奇掰着手指,有些局促的说。 “这就对了,”安神父突然站起身来回走动说:“我就知道自己这次没有找错人,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事情要发生。吾主在上,感谢您的恩典。” “对不起,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于思奇一脸懵逼的问。 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安神父走进客厅里对两位正在看电视的家伙说:“去地下室把东西拿来,我要做个测试。” “现在?”阿珍咬着甜甜圈问:“能不能等我吃完?” “不行,”施易哲将阿珍嘴里的甜甜圈夺下,放到茶几上说:“既然小安已经决定了,我们就必须帮助他。” “好吧,好吧鬼知道你们脑袋里想些什么。”阿珍看着被咬了一小口的甜甜圈,跟着施易哲离开了。 “请问你打算做什么测试?做试卷吗?我不信上帝啊!”于思奇不解的问。 “当然没错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安神父回过神看着一脸雾水的于思奇说:“没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而已,来印证我的想法和推断。” 大约过了不到十分钟,施易哲和阿珍抱着一个大大的银箱子走到了他们旁边,当箱子被重重地放在餐桌上时,于思奇注意到上面的十字架是倒着的。 “这是什么?”于思奇问。 “打开就知道了,”安神父吹着口哨,神情欢快的说。 然而任凭于思奇如何摆弄锁头,这个箱子都纹丝不动,仿佛从一开始这个箱子就是实心的一样。 “啊,他不是那个能开箱子的人。”阿珍舔了舔手指说:“我去做饭了。” “似乎你又搞错了,小安。”施易哲淡淡地看了于思奇一眼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目光深邃又空洞。 “不可能啊,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肯定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安神父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的说:“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点意外,怎么可能会出现无法测试的现象。让我好好想想” “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开锁匠,我只是个普通公司的小员工。”于思奇随手拍了拍大箱子说:“这玩意估计是实心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拍完箱子的那一瞬间,大箱子的银制十字架突然转动了一百八十度,箱子打开了。 陷入沉思的施易哲呆呆的看着这一场闹剧,嘴巴张得开开的。 正在厨房烧菜做饭的阿珍则吃惊的把炒锅都摔到了地上:“怎么可能”,哐啷一声仍然没有吓到惊讶的众人。 更让人意外的是,箱子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明信片,上面写着一首句:“冥土之上无黄泉。” 圣者的晚餐 短暂的沉默之后,安神父长舒了一口气,坐到椅子说:“阿珍,去把晚饭准备一下,我们今天有客人了。” “不我得回去了,”于思奇这才注意到已经快六点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至少吃了晚饭再走吧,”施易哲走进厨房说:“我去把餐具洗一洗。” “嗯好吧”肚子有些饥饿感的他没有拒绝,只是觉得刚才的一些事情有些怪异,所以看着陷入沉思的安神父问:“不打算再告诉我点什么吗?” “当然”安神父抬起头看了看他,想了想说道:“很高兴你能通过测试,这证明我的直觉和推断是正确的,但是这也引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于思奇问。 “很糟糕的问题,”安神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小心翼翼地展开,并把箱子里的那张明信片折叠起来放到纸张的最下面,塞给于思奇说:“你可以读读看。” 接过纸张的他发现这张纸可是相当有年头了,上面贴满了一张张小字条,每张字条都写着一句很难懂的话,不过有些已经被人注释了: 我漫步在那荒野之中, 在无尽的黑暗里彷徨, 伊人已逝,圣者无力, 亡灵在低语,逝者在咆哮, 而我却在深渊的凝望下,迷失方向, 误入歧途并非我的本意, 然错既已成,我将行逆天之力, 以赎罪之躯,平不公之事, 倘若苍天不许,我将遮天蔽月, 倘若大地不依,我便以三尺冥土覆之, 是以,生死共存; 是以,新松之地; 冥土之上无黄泉。 “这是什么意思?”于思奇一头雾水的问:“这首像诗不像诗的东西感觉读起来既拗口,又中二。” “它是七十年前教区的某位神父写下的话,被保存在了他藏在新松的十三个箱子里。而你就是打开这最后一个箱子的人。”安神父有些若有所思的说:“圣门出现了堕落者,我等圣职人士也是很痛心疾首啊!更不用说他还刻意选择了十三个箱子。” “13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我很喜欢13这个数字。”于思奇不解的问。 “西方人忌讳13就如同我们讨厌4那样,”安神父说:“你可能听说过最后的晚餐这个故事,传说耶稣和他的门徒最后共进晚餐之时就是在13号那天并且当时参加的人数刚好也是13,当然自然背叛者犹大也是最后参加的第十三人。” “仅仅只是传说而已,那又如何?”于思奇问:“它只是个普通的数字而已,就拿我本人来说,我是不觉得这个数字本身有什么问题,相反觉得数字有问题的人可能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或许吧。”安神父意外敷衍的说道。 “嘿,阿珍,你似乎少放了一个蛋。”施易哲的声音异常尖锐。 “用不着你提醒我,施先生。”阿珍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端着一大盘三明治走向了餐桌。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先生’和‘老师’,”施易哲提着一锅滚烫的酸辣汤非常不悦地跟在阿珍身后。 “好吧,好吧我们先吃饭吧”安神父拍了拍手说:“让我先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劳烦帮我抬一下,这玩意一个人还是有点吃力的。” 帮着安神父把那个又重又沉的银箱子抬下桌子,于思奇感觉到那个叫阿珍的姑娘可能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薄弱。 看着端上来的三明治,于思奇觉得神父家里吃这玩意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就是生菜放的有点多了,等会儿要把它都拿走才行。 然而阿神父他们就直接开吃起来,没有任何的征兆,一时间餐桌上只有刀叉和餐具的碰撞之声。 大概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于思奇拿起叉子问:“你们不做祷告的吗?” “哦那玩意啊,怎么你很在意吗?”安神父喝着酸辣汤说:“今天的汤辣椒放少了,阿哲。” “没有辣椒粉了,下次出门的时候我会记得采购的。”施易哲舔了舔叉子上的果酱说:“这次买的果酱味道很不错,阿珍你在哪买的?” “就在你上次带我去的那个购物广场地下室有个专门出售厨房料理的店,里面的东西特别齐全,除了价钱不便宜以外没啥缺点。”阿珍兴致勃勃地说。 “钱的问题不用担心,那是小安该担心的事情。”施易哲摆了摆手说道。 “等等,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劲。”安神父赶紧说道。 “有吗?” 在施易哲和阿珍的双重注视下,安神父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好吧,我掏钱就是了。” 虽然三明治的卖相不怎么样,酸辣汤的成分也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是于思奇依然吃了足足四块之多,以至于他感觉到自己腰间的皮带在想尽办法放飞自我。带着一点点不甘心,他看着碗里还剩一小半的酸辣汤,放下了勺子。 这时餐桌上的众人也基本都吃的七七八八了,特别是安神父,他正在用不知道哪摸来的餐巾在擦拭着自己的嘴巴。 “我差不多该离开了,谢谢你的晚餐。”于思奇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被一旁的施易哲突然按住。 后者开口说道:“我以为小安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呢!” “他确实告诉了我很多荒唐的事情,但是和我没多大关系,最多可能就是那个箱子稍微把我吓到了,仅此而已。不得不否认,这个机关设计的很巧妙,但是里面的东西却很荒谬。”于思奇打着哈欠说。 “阿哲,让他走吧。”安神父放下餐巾警惕地看着施易哲说。 “我不同意你的作为,小安,你这是很不负责任的做法。”施易哲说。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请不要忘记了,这里仍然是我说的算数。”安神父站起身说,眼神有些吓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打算让他和前面的那些倒霉鬼一样吗?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身为神职人员的底线吗?”施易哲也站起了身,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旁人觉得他似乎很生气。 “先等一下,你们为什么要吵架,还有什么叫那些倒霉鬼一样?这话让我听着很不舒服。”于思奇说。 没人回应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争吵声再度响起。 “你是在谴责我吗?难道我就没有做过任何的尝试吗?难道你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多么的恶劣吗?我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让他活在恐惧之中呢,暗中保护不是更好吗?”安神父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激动,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庄严。 “我没有否认你的努力,但是我依然希望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这孩子,因为他可能是最后一个能听到你说出真相的人了。”施易哲表情温和的说,仿佛刚才的气势都是装出来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我注定失败吗?你就那么希望看到我一无所成?”安神父颓废的坐到椅子上,神情萧条,让人产生了他瞬间老了十几岁的错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懂的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够成功。”施易哲转过头望着呆呆的阿珍说:“我说的没错吧,阿珍。” 正在收拾餐具的阿珍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她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将餐具都倒进水池里,放好水和洗碗液之后。走回到他们中间,才开了口。 “虽然有些对不住老板,不过我也觉得我们该做出改变了,不然这家伙要是不明不白的横死在街头上,那种感觉肯定不会特别好受的。” “等等,为什么我会不明不白的横死在街头。我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啊,也没有得罪过什么黑道人士,为什么这么说。”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坚持,我就告诉他吧,接下来该怎么做全看他的意思了。” 安神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示意于思奇不要出声。 “可能你也注意到那张纸上的诗是由13句话组成的,我们刚才也在饭前告诉了你这13句话是由十三个箱子分别保管的。”安神父神情有些伤感的说:“非常遗憾,之前帮助我们打开那十二个箱子的志愿者都已经不幸离开了这个世上。” “什么?”于思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啦,他们已经走了有些年头了。毕竟已经有七十年了嘛,他们是在我接手这个烂摊子前相继去世的,都是死于非命。”安神父说。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打开那个什么破箱子!”于思奇气鼓鼓地问:“为什么我要成为第十三个牺牲品?为了你们所谓的宗教仪式吗?” “当然不是,你以为我希望你就这样白白死去吗?不可能的!”安神父提高了嗓门说:“你还记得我有说过这是我的一个推断和直觉吧,我一直坚信13这个特殊的数字是终结这一切的唯一方法,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我才特意去拜访你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于思奇没好气的说:“抱歉,天色太晚了。我对你的想法和计划不感兴趣,我该走了。” “请恕我拒绝你的请求,既然大家都希望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那么我一定不会轻易让你离开的。放心吧,等下我开车送你回家,不用担心回家的事情。”安神父声音放低了一些说道。 “好啊好啊让我瞧瞧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吧!”于思奇一脸警惕地盯着安神父说。 “因为七十年前的事情,新松市失去了教区的支持,成为了一个‘无主之地’。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的导师离开了原来的教区,来到了新松市。因为他擅自离开自己管辖的地方,被开除了教籍。当时的我还是一个懵懂的青年,一心向着主,虽然很在意导师的去向,但是却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安神父清了清嗓子说:“直到二十年前,我在偶然间知道了我的导师已经在新松市与世长绝的消息;急于知道真相的我也选择了和他同样的道路,擅自离开自己管辖的地区,放弃教籍来到了这块不受祝福的地方。可能你会问,为什么要这么去做,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并没有!” 听到这里的于思奇呆呆的看着面容有些狰狞的安神父,很显然这段回忆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妙不可言的良药。 “花了大概五年的时间,我终于找到了导师的藏身之所,就是这间姜家祠堂。”安神父继续说道:“在询问了当地人很多问题之后,我知道导师来到新松市之后就加入了一个叫做私人门诊的行业中。一方面暗中调查新松的故事,一方面则施展着自己对于医学上的一些个人见解。然而就在某一个天的早晨,我接待了一个特殊的病人,这个病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而且还有些古怪。但是秉着医者的职业操守,我还是选择了进行救治。在治疗的过程中,他只告诉了我两件事情。一件就是他其实是导师在新松市收的助手,也就是我的师弟。另一件则是导师和他都在调查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希望我能够帮助他。尽管我当时有些许疑惑,但是我仍然接受了他的请求,并陪同寻找着导师可能在新松市留下的任何线索。结果没过多久,就在我找到施易哲的时候,新闻报道了一家旅馆起火的事故,而那场大火正好结果了他的生命。所以至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导师的助手。” 随着安神父稍微停顿了一下,阿珍端上了一盘刚切好的水果上来。而施易哲则毫不客气的吃着切好的菠萝,表情十分冷漠。 “不过索性是他的话语提醒了我,”安神父接着说:“就在阿哲在这个地方和我一起努力让这个荒凉的地方变得能够住人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地下的一个暗室,里面并排放着十三个银色的箱子。我和阿哲还发现其中十二个已经被全数打开,只剩最后一个靠墙的箱子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打开。 但是这样的发现已经让我们渐渐走上了正轨,不是吗?我和阿哲都是这么安慰着自己的,然而随着我和阿哲研究导师留下的资料越多,我们发现了这个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每一个箱子都需要一个特定的人去开启,是男是女不重要,是老是少也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他(她)必须是住过23号公寓303室的人。” “你在说什么?”于思奇刚刚平静的心突然又提到嗓子眼了:“原来是那个房子有问题吗?” “房子本身或许没有问题,出问题的地方可能在于你的本身。”安神父说。 “我不信,”于思奇急切地否认道。 “或许你自己本身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是如果你知道那个303室在七十年间住过不下数百人的时候,你也许该审视一下自己,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自己变得如此特殊。”安神父简单地说。 “这”于思奇一时语塞,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进行反驳,只要也伸手抓起一个苹果大口啃了起来。 “从明天开始,我希望你能够抽出时间来和我们一起参与到事件的调查中来。”安神父双手合十,眼神坚定地看着于思奇说:“不介意的话,就和宫辰那小子说说关于辞职的事情吧。比起工作,我相信生命更为重要。” “可是,我得吃饭我得养活自己啊!”于思奇看着手中吃剩苹果核问。 “放心,他会养着我们的。”施易哲心满意足的摸着自己的肚皮打着嗝说。 “欢迎,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阿珍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说:“谢宝珍,叫我阿珍就行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看来我得把这几个箱子卖掉了,”安神父叹了口气说:“不光是你要辞职啊!” 出发前 半夜回到23号公寓的于思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的那样轻松,相反在得知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之后,他对自己所处的303室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平时所见的景象在今天看起来特别阴森,更别说值班的老黄又不见踪影了。整个公寓楼都呈现着一种不太自然的寂静感,换作以前,起码还有几户人家亮着光,今天晚上这黑灯瞎火的,完全靠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灯光摸着进屋的。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浑身疲惫又劳累的于思奇甚至没有洗澡就躺到床上了。时隔已久的头痛感又开始在他的脑壳里蔓延着,努力忍着疼痛感,他拉上了被子,闭上双眼,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又再次走在了曾经梦见的那条街道上了。 一种不详的感觉从他的脊背朝着脑门向上窜,伴随着吹来的阵阵凉风,他甚至冷得有点哆嗦了。 捂紧身子朝着光亮走去,于思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强烈的天旋地转让他的身形瞬间失去了平衡,四下一片死寂,只有他张开嘴巴在那里吼叫着无人听见的声音。 渐渐远处出现了一些景象,一些很奇怪的景象。 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穿着白色的长袍站在一个小房间里,头顶发出的白炽光将他的手照着像骷髅一般,仿佛从未见过阳光。 他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另一个男人,语气空洞又无生机:“你是说,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吗?” “是的,我我确实不知道啊!”地上的家伙一边挣扎着绳索一边哀求地说:“求求你,我只是无辜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当然,每个人都说自己一无所知。”男人伸出手将地上的人的脑袋托举起来说:“但是他们总是知道的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多很多。”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这个吧,”男人将一封类似信件的东西扔到地上说:“也许你会想起点什么来。” 看到地上的人更加努力的挣扎想起捡起东西时,男人甚至阴冷的讥笑了一声:“噢我怎么会忘记了你还被绑着呢,真是不应该啊!小琴,给他松绑。” “好的,主人。”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阴影之中,正是曾经住在304室的琴于曜,她那白色的大褂和声音是不会错的。 在替地上的家伙松了绑之后,琴于曜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谢谢”地上的人摸着被绑过的手腕,感激的说出了两个字。 “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男人坐到了一把老旧的藤椅上说:“那可能是你生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这封信,我我不知道”地上的人手忙脚乱地拾起信件展开读了起来。 “真的吗?”男人从椅子上突然起身,快速地靠近他,冷酷的说:“也许是我对你太过仁慈了,对吗,大画家许佑凡。我给予了你那么多,你是如何回报我的?一个小小的问题你都不打算告诉我真相,你这样让我感到非常失望,甚至还有一种背叛的成分在里面。” “没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许佑凡尽管身体有些瑟瑟发抖,但是脸色却意外的平静,甚至还有种电影里常出现的视死如归的感觉在里面。 “很好,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愿望的话,我会满足你的,就像你曾经索取的那些一样。”男人突然出手掐住许佑凡的脖子,后者在努力挣扎着,但是无济于事。 很快,那位曾经颇具名气的大画家就像被玩坏了的娃娃一样,歪挂着脑袋,吐着舌头断气了。 将许佑凡的尸体随手扔在地上后,男人非常不悦的看了看那封信件,不知为何,那封信在他的注视下突然烧了起来,瞬间就变成了一摸黑灰。 “我们该走了,小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男人冷漠的下着命令。 “知道了,我先出去准备一下。”琴于曜看都没有看,径直离开了房间。 当整个屋子只剩男人的时候,气氛突然变的不太一样。于思奇感觉到了周身的环境极度降温,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比之前在街上更加冷了,口中甚至呼出了雾气。但是很快寒意就消散了,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男人慢慢地走出了房间,不过在快要踏出门栏的时候。他缓缓的转过身,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注视着于思奇,那种能将全身看透的眼光十分的讨人厌,但是却又无力阻挡。 紧接着他离开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 尽管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长相,但是那双阴暗又可怕的眼睛着实让他吓了一大跳。就是这一阵惊吓,让他尖叫地叫出了声。 那一声划破了整个23号公寓,也吵醒了隔壁的胖子。 以至于别人都捶墙抗议了。 “咚咚”声虽然算不上特别响亮,但是却意外的将于思奇从噩梦的袭扰中拉回了现实。 摸着又是浑身湿透的衣裳,于思奇苦笑的摇了摇头坐起了身。他的身体此刻仍然有些微微颤抖,手脚有些不太听使唤。 不过好在之前有发生过这样的现象,所以他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 努力迈开步子走进卫生间,于思奇这才注意到天已经亮了,难怪自己刚才都没有开灯。 等等,现在几点了? 要是晚了就赶不上早班车。 等等,自己好像不用再去上班了。 不过辞职报告还没有写,算了等洗完澡再写也不迟。 冲洗完之后的于思奇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电脑桌前开始捣鼓起自己的辞职报告,就在他写到一大半的时候。 手机响了起来。 “喂?”于思奇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歪着脑袋夹着手机接着电话问。 “你小子怎么说辞职就辞职啊,公司哪里对你不好了啊!”宫辰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听得出来他有些焦虑。 “这你听我解释”于思奇尴尬的说。 “还解释啥啊,你知道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给小芳解释了多久吗?”宫辰没好气的说道:“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好好好,一切全凭宫大人做主!”于思奇奉承的说。 “去去,跟我打什么哈哈。”宫辰说:“那个辞职报告就不用写了,你不来上班没关系,我们决定放你个长假了。” “这那真是太客气了。”于思奇停下手中的操作,右手拿起手机放到嘴边说:“你这样对我,我都快爱上你了,宫大哥。” “打住打住我是有家事的人。”宫辰笑了笑说:“不要说的我好像很随便一样,还有虽然给你放了长假,但是有空的话还是来公司转转,装装样子也是好的,不然发工资的财务要说话了。” “这没问题,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要辞职的,难道是安神父说的?”于思奇反问:“你和他很熟吗?” “说来话长,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先挂了,我听见小芳下楼的声音了。”宫辰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小子肯定有事瞒着我,”于思奇产生了一种这样奇怪的感觉,尽管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但是自己却没有半点感激之心,“我还真是个冷血的家伙。” 既然不用写辞职报告了,那就好办了。将文档保存,电脑关闭。收拾一下就出发去姜家祠堂了。 不尽相同 刚走出23号公寓的于思奇很快就发现了,安神父似乎又开着他那辆不知道哪个垃圾场里偷来的报废汽车在等着自己。 值班室的门开着的,似乎老黄出去买早点了。 安神父今天没有穿他那件颜色非常深邃的长袍,而是宽松的长衫配合磨破了毛的牛仔裤。他先是对走过来的于思奇笑了笑,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一直挺好奇你这辆车到底是不是你的,”于思奇站在这辆叫不出牌子的车子前说:“实在是太破烂了,交警怎么会让你上的牌照?” “嗯我在车管所那边有几个熟人,”安神父拍了拍副驾驶座说:“别挑三拣四了,有车给你坐就行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于思奇上车系好安全带说 “好吧,其实这车是我从别人那买的。”安神父发动汽车说:“老式的福特才不到2000块,真是划算,除了外表有点不堪入目以外,性能还是很棒的。” “你今天怎么想到来这接我,怕我反悔吗?”于思奇转过头问。 “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安神父打着方向盘说:“关键还是因为如果让你走过去的话,就有点太不近乎人情了。” “让你这么烦心我是真的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思奇说:“你是怎么认识宫辰的?” “说来话长,你吃过早饭了吗?没有的话就去后边拿包子吃吧,我本来是买给自己吃的,但是买到手后发现是羊肉包。” “你不吃羊肉吗?”于思奇转身拿起热腾腾的包子问:“看起来还不错。” “迷途的羔羊是用来拯救不是拿来索取的。”安神父说了句没人听的懂的话。 “受不了你这点,”于思奇吃着羊肉包子,感觉味道还不错。 车辆行驶在茫茫的车流中,像蜗牛一样的爬行着。路段还是老样子,拥堵无比。阴沉的天空没有半点鲜明的阳光,灰蒙蒙的雾气在远处的山峦中升腾着。新松是一个很大的城市,自己所处的地方不过是新松九个区中的松江区。 “你一般不这么早起床的吧?”看腻了风景的于思奇擦了擦嘴边的残渣,收回视线问。 “没错,通常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一般都是睡到下午才起床的,真是堕落的生活。还好遇见了你,我又可以再次拥抱光明了,不过碰巧今天的天气不怎么样。”安神父平稳地开着车说:“别担心,天总是会放晴的。” “当然,”于思奇思绪发散,回想起之前梦到的东西,开口说:“我梦见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 “介意给我分享下你的梦境吗?”安神父友善的问道。 “我在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于思奇极度不愿意回忆起那件恐怖的事情,以至于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安神父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膀。他接着说了下去:“我看到了一个可怕的男人,在一个很荒凉的屋子里杀了人。” “画面真实吗?”安神父问。 “非常真实,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于思奇回答。 “那你是如何看到的?”安神父又问,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非常拥堵的红绿灯旁,往来的人群不比车辆少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到的,就是一阵头疼,然后我到了一个没人的街道,我甚至没有去过那里,也不知道那是在哪。”于思奇说。 “你是作为旁观者吗?”安神父非常淡定的问:“还是说你是参与者?” “当然是旁观者!”于思奇不明白安神父这么问有什么意义在里面。 “你可能不太理解我为什么这么问的理由,让我稍微解释一下。”安神父一脸我懂你的样子说:“有些梦是带有预兆性的,而有些梦是揭露真相。不论你从什么样的角度去解读它,我都不会责怪你的,因为没人希望自己老是梦见奇怪的东西。” “这不是重点,你知道里面被杀的是谁吗?”于思奇受不了安神父的神神叨叨,提高了音量说:“是那个上过报纸失踪了的许佑凡。” “有意思,那家伙不是已经失踪了吗?”安神父若有所思的问。 “而且你大概想不到还有谁参与了这件谋杀,是曾经住在我隔壁的琴于曜。话说我们不应该重视这件事吗?”于思奇问。 “当然,但是在那之前请不要随意传播这样的东西,会对你自己的人生造成影响的。”安神父表情沉重的说:“非常遗憾,你可能是梦见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为什么这么说?”于思奇不解的问。 “你最近没有看新闻吗?”安神父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说:“你可以看看这里面的报道,我相信你或许会觉得自己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天赋呢!” 接过安神父的手机,于思奇翻到了他指的内容阅读起来: 震惊,大画家竟然选择这样的结局 很抱歉将公布这样一个非常令人难过的消息,才华横溢的大画家许佑凡昨晚被发现死于金水河畔的猎人小屋中。经过现场勘察的种种迹象表明,许佑凡是死于自杀。 虽然小屋中还采取到部分其他人的线索和指纹,但是警方负责人鲍成杏表示,由于那个猎人小屋本身是没有门锁的公共地点,周围的农家都会不时的前往那里歇脚,残存许多不明人士的指纹十分正常。 然而据可靠人士的消息表明,早在许佑凡自杀前的一天夜里,有人看到他的未婚妻神色匆匆地离开家门不知去向。 警方不排除继续追查这条线索,但是自杀的结论基本已成定居。我们对于新松市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艺术家感到十分沉痛,稍后将在新松1台为大家现场播报后续情况。 “竟然是自杀?”于思奇难以置信的问:“可是我看到的是他被杀啊!”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你的梦境成真,还是仅仅只是巧合呢?”安神父眼神迷离起来。 “我们快到了,”于思奇觉得与其纠结这样的事情,不如先放一放做点别的事情。 “也好,”安神父回过神来把车停靠到路边说:“看上去你比我想像中的要老练许多,要知道很多人在刚碰到这样的问题前都会陷入一种情绪不稳定的癫狂状态。” “你是怎么知道的?”于思奇问。 “因为他们留下了宝贵的资料,而我碰巧读过那些。”安神父领着于思奇穿过小巷,脚步飞快地朝着姜家祠堂走去。 阿珍和阿哲意外地都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于思奇隐约感觉到他们的神情有些焦虑。 “怎么都站在外面,里面没病人吗?”安神父率先走过去问。 “有啊,但是他已经睡下了,我们这不是担心你们出事嘛!”阿珍指着里屋说:“已经喂过药了。” “我还以为你们说救人是闹着玩呢,结果你们这还真是诊所啊!”于思奇没好气的说:“大概是全市卫生最不达标的私人诊所吧!” “没事就好,”施易哲转过身朝着屋内走去说:“我去给病人换药,小安你先带他去客厅坐坐。” “行行,你们去忙。”安神父连连点头,示意于思奇进屋说:“请吧,大少爷!” 首次授课 尽管距离上次的到访仅仅只过了不足1天的时间,但是再度踏入姜家祠堂时,那种忐忑不安的情绪还是在他的心中涌动着。 当他们来到上次那个吃饭的客厅之后,安神父若有其事的回头说了一句,我上去准备一下,当我叫的时候,你就可以上来了。 “上来?”于思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毕竟是一间复式型的楼房。 “不要害怕,他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去收拾下自己的房间。”施易哲拿着两瓶不知道盛有液体的玻璃瓶从于思奇的身旁走过,拐进了洗手间。 收拾房间对于安神父来说显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也许是过了大概十分钟,或许是过了二十分钟。反正当于思奇已经无聊到和阿珍一起看综艺节目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叫他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楼梯,那种非常狭窄又陡峭的坡度让他怀疑安神父是如何做到不依赖扶手就能轻松上楼的。 轻轻推开房门,映入他的眼前是一个老年人特有的卧室。细长的桌脚支撑着一张已经有些落漆的桌面,几把硬背的长椅并排叠立在进门的角落,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张行军床,上面还有一些私人衣物没有来得及收拾,以至于都把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安神父似乎察觉到了于思奇那毒辣的眼光,赶忙坐在书架前的椅子上说了一句:“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忙碌了,真是托你的福,我终于下定决心好好整理下自己的房间了。” “这很正常,”于思奇笑了笑说:“大多数人都不爱在自己的房间里浪费时间。” “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可能知道今天开始我就要给你单独上课了,尽管我本人没有教书育人的经验,但是我想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教育指导。”安神父端正了坐姿,指着墙角的椅子示意于思奇坐在他的对面。 刚坐下的于思奇就迫不及待地问:“你打算教我什么呢?” “嗯昨晚你走之后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很显然你不是一位合格的学生,请原谅这并非是对你有偏见,而是你不是一个正统的宗教人士。我听说你似乎比起上帝,更愿意信菩萨,对吗?”安神父心平气和地说:“不过这完全不是问题,因为如你所见,我也并非是名合格的老师。作为被开除神职的闲散人士,我本不该以神之名为你授课的。” “但是你依然选择了这么做,为什么呢?”于思奇问。 “我想这或许和我当初的选择一样的难以理解,我们可不可以假设彼此都已经认同了这场授业课程的开始?”安神父挑了挑眉毛问:“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受得了。”于思奇耸了耸肩膀说道。 “很高的觉悟,这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然而想要在黑暗中寻找光明,仅仅依赖觉悟是不够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找你来的原因。”安神父从桌子上拿起那本档案册说:“上回我去你家拜访的时候,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给你看过的一些老照片。” “当然,我确实有看过那些照片。”于思奇如实回答。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安神父拿起一张照片问:“比如这张?” 接过一张非常不清晰的黑白大合照,于思奇看出了里面的洋人比国人多很多。整整数十个人的合照团队里,只有不到个位数的国人,而且都站在很靠后的地方,只有两名国人站在中间靠右的位置。 “很多老外,”于思奇说。 “对,当时教区刚刚开放的时候。从圣城派遣了许多人来新松传教,他们大抵都来自各个国度,因为语言的关系,所以他们寻找了当地人来做翻译。你可能也注意到这张照片里我们自己人都站的非常靠后,几乎看不清脸,那些是当地的入教人员。而站在前面的两位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族子弟,他们精通多国语言,游历过许多国家,所以被委以重任,承当翻译和主持工作。”安神父细心地解释着,拿出了第二张合照:“这张你可能印象比较深刻,而且很有意思。” 第二大合照的人数不但比之前的多上了许多,而且多数都是以国人为主,只有少部分老外在边缘地区站立着。 “鲜明的对比,这张很多国人,却很少的老外,这是为什么?”于思奇问。 “本土保护措施,或者更直接一点是排外情绪在作梗,这些都不是我们去思考的问题。”安神父收起照片说:“我之所以给你说这些,是因为这里面可能有一位家伙是写下那篇诗歌的作者,也是我们需要寻找的源头。” “那你觉得他到底是老外,还是国人。”于思奇又问。 “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做下的那些事情,是无人容忍的罪孽。”安神父目光坚定地看着于思奇说:“但是这里面的信息仍然给我们的方向指出了很多有利的证据,比如我们可以用最简单的排除法去一一去掉错误答案,这正是我数年所尝试的计划。而今天,我将把这份计划告知给你,希望你也能够帮我们一起分担起这份责任。” “说吧,”于思奇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说:“我会尽力而为的。” “这两张合照里共出现了176名神职人员,其中重复的共有115名,不重复的有33名,还有28个人下落不明。”安神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写满姓氏的名单说:“而这28人里面就有一个是犯下错误的堕落者。” “何以见得?”于思奇问。 “猜测和推断,外加一点点场外援助。”安神父毫不忌讳的说道:“请原谅我的自大,我自认为自己还是猜测的很正确的,起码在某些问题上,我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理解这个地方到底暗藏着什么样的黑暗。” “那么该怎么做呢,我是说我们好像有点跑题了,不是说好上课的吗?”于思奇茫然的问道。 “不是正在给你上课吗,我的孩子。”安神父站起身背过去说:“或许你觉得我应该找块黑板之类的东西?”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有习惯课外辅导。毕竟我已经出校门很多年了,早就忘记了该如何学习。”于思奇解释了一下,脸上有些火辣。 “当然,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安神父似乎毫不介意地接着说道:“如你所见,在这28个人中,我们很难在有限的资料里寻找到他们的踪影和线索。不过古语有云——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是存在过的事物,不论你再怎么去掩饰和消去,都会遗留它本身的痕迹。而今,我认为我们该出发去寻找这些了。” “今天就走吗?”于思奇调侃的问:“还是说你打算做一点远行的准备?” “远行?不不我们只是在新松市里转转,用不着远行那么复杂,更别说现在科技如此发达,我们不是还有车嘛!”安神父摆了摆手说:“如果你真的想要今天就出发的话,那你得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了。” “好,你说吧。”于思奇点了点头说。 “不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过度惊慌,保持一颗平常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要让情绪控制了你的大脑。”安神父重新坐下来说:“我们先中场休息一下,我看差不多刚吃午饭了,你下去帮忙做下饭菜吧,下午我们接着继续。” “行,我还是那句话。全凭你安排,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于思奇抓了抓头皮走出房间说:“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既来之、则安之” 糟糕的家庭关系 吃过午饭,安神父建议大家睡个午觉。本来毫无困意的于思奇看着哈欠连天的众人,瞬间也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是该稍微放送一下了,于是点了点头。 躺在阿珍给自己准备的小床上,闻着淡淡花香的枕头,于思奇很快就进入了奇异的梦乡。 梦里的他站立在一个非常高耸的地方,四处的建筑都隐藏在云层之后,让人无法辨识。在来回走动了几步之后,他感觉到周围的环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塌,他在努力地奔跑着,但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逃不过跌入深渊的结局。 “啊”于思奇的口中不由自主的喊出了声。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睡觉还能滚下床的人了,”施易哲将摔倒在地的于思奇扶回床上说:“不得不说你确实有几把刷子。” “这谢谢”醒来的于思奇感受着背部的疼痛感,咬着牙不让自己显得很软弱。 “发生什么事了吗?”穿着护士服的谢宝珍有点慌张地跑进屋问。 “不,没事,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于思奇尴尬的看着来人,眼神有些逃避。 “哦,那就还好我刚才在那边给别人换药呢,那家伙的伤口又开裂了,外敷药有点不太够用了,阿哲。”谢宝珍调皮的眨了眨眼,转身离开道。 “我知道了,这就去采购。”施易哲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说:“你如果不想继续睡的话,可以去客厅看会儿电视。” “不用了,既然你睡不着,那我也不好意思假装很累了。”安神父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走到于思奇他们的身边说:“第一次在别人家睡的很不踏实对吧,可以理解。” “我算了”于思奇坐在床沿边上,决定放弃劝阻别人关心他的热心行为了。 “在上一节课中,我们用大胆而又疯狂的猜测去探讨了一下事件的源头。接下来的课程我们就要深入去了解新松市的由来了,我想你会发现档案馆是个不错的去处,里面还有专门供人休息的茶室。”安神父扣好外套之后,站在门旁说道。 “可是那地方不是不让随便进的吗?”于思奇问:“我记得前些年我去那里借档案的时候都吃了个闭门羹。” “那不是问题,真的。”安神父笑眯眯地看着走下床的于思奇说:“来吧,虽然天色尚早,但是我们还需要好一阵才能到那里呢,你也不希望太晚回家吧?” 再次坐上那辆快要散架的老爷车已经不是什么很吃惊的事情了,反倒是安神父突然停止了动作,略微惊讶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熟人吗?”于思奇刚刚才把安全带给系好,就注意到安神父的异状,索性随口问了问。 “嗯,没事,我们走吧!”安神父重新发动汽车,神情有些凝重,没有回答。 然而就在汽车开过那人的身旁时,安神父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长叹了一口气,踩下了刹车。于思奇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推开车门,走向那个人影。 那是一名身着长裙的女子,年龄约摸三十左右。尽管因为太阳反光的缘故让于思奇看不太清那人的长相,但是凭借气质和着装表现来看,应该是位不错的窈窕淑女。 “你怎么又跑这来了?”安神父口气冷淡的发问。 “也许这个问题该由你自己回答比较合适?”女子平淡的反问道。 “别闹了,希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我也不是算了这次你母亲又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是她的卧室多了几只老鼠,还是说阁楼那个破洞又开裂了?又或者是她觉得上次从我这拿走的钢琴不好用了?”安神父用一副不耐烦的口气抱怨着。 “她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够多陪陪她,在她最后的岁月里。”名叫希里的女子声音突然哽咽的抽泣起来。 “好了,收起你的伪装吧,我有说过吧,你不再是小孩了。你那蹩脚的演技或许能够让你在荧幕上博取他人的喝彩,但是那玩意对我没有用。”安神父神情非常严肃的说道:“你母亲总是在拿自己的生死当作要挟的筹码,我已经厌倦了,懂吗?” “冷血的屠夫,你这样的人活该被开除圣职。”希里瞬间拉长了脸,面容刻薄地挖苦起来。 “用不着你来评价我的工作,那不是你能够评头论足的领域。”安神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你母亲尚且不具备那个资格,你更加没有。” “噢看得出来你很忙碌啊!又在诲人不倦吗?真是的,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总有人会被你这样的人给忽悠到,或许他们应该多长点脑子才行”希里用怪异的腔调说着有些难听的话语,那种表情让于思奇觉得自己似乎判断错了,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天使。 “住口!”安神父恼火的喝止了希里的陈述,转身回到车里对于思奇说:“我们走吧,不必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多余的时间。” “金瑞二院九楼最后一个病房,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希里也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温雅,撑起一把太阳伞,带上墨镜走开了。 一时间气氛开始凝重起来,于思奇看着突然有些惊慌失措的安神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觉得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还轮不着自己这个外人随意插手。 没人打破的寂静在车厢中肆意妄为的开始蔓延着,像腐蚀心智的毒药一样,蚕食着静坐在车内无言的两人。 或许是实在是受不了那种死水般的寂静,又或者只是憋的难受。安神父率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微颤。 “不介意的话,陪我一起去医院看看?” “没问题,刚刚是你女儿吗?为什么叫希里?”于思奇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出声了,随口问道。 仿佛有人抽掉了最后的氧气一样,一种仿如窒息的感觉突然在二人之间传播着。于思奇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很不得了的问题,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当我没问过好吗?” “希里·艾达米奈·彭波是我的女儿,如你所见,她是一名混血儿。她母亲是彭波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人,四十年前随她父亲一起来到新松市。”安神父一字一句的陈述着故事,仿佛像是机器人一样。 “那你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闹得如此不可开交?”于思奇忍不住问。 “与你无关,”安神父重新系好安全带,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神情非常冷漠的说道:“我们该出发了。” 病房 作为新松市最大的私立医院,金瑞兄弟开的医院可以说是最具有传奇色彩了。兄弟二人曾经在新松最有名的大药房里当伙计,后来另起炉灶开起了当铺,结果当铺没多久就失火了。 换做旁人大概会从此一蹶不振,但是他两兄弟不退反进。在被烧成灰烬的废墟之上建起了医院。靠着曾经在药房里的人脉,楞是请到了不错的大夫在那里坐诊。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就把周围的地全给收了去,建成了一家当时非常有名望的金瑞一院。 可惜好景不常,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金瑞一院刚刚扩建没多久,老二就先于老大走了。 为了纪念早逝的老二,老大决定把金瑞一院改名为金瑞二院。这个名称一直保留至今,也可谓是这家医院的一段传奇过往了。 当然,真实故事到底如何,自然不是于思奇这种市井人士可以知道的。以上不过是他曾经听街坊们聊天扯淡时的一点点饭后谈资罢了。 要说这医院虽然名字没有什么第一人民医院、圣乔治之类的公立医院那么声名显赫,但也算是私立医院里的王者了。 能够在新松这种大都市占用市中心如此之大的面积,其背后老板所掌控的资源,真不是盖的。 想到此处之时,于思奇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安神父已经把自己扔到医院门口快一个多小时了,说好只是去停下车买点花的,怎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 “来吧!”安神父在不远处朝着于思奇挥手喊道。后者小跑跟了上去,路过值班室时,保安还多看了他几眼。 当他们走进医院内部时,一位身材臃肿的少年正气喘吁吁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于思奇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金项链有点粗过头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于思奇微微皱了皱眉头问。 “在停车场和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闹了点小别扭,不过好在算是提前解决了。”安神父拉平了右手的袖口,语气有些闪躲。 “花呢?”于思奇问。 “噢忘记买了,算了。”安神父敷衍的说了一句:“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只是过来看看。” “你受伤了?”于思奇注意到安神父那没被遮好的袖口露出了些许淤青。 “不没什么只是被几个冒失鬼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安神父哭笑不得的耸了耸肩膀说:“我在下面打了一架。” “然后呢?”于思奇追问道。 “我觉得是该好好教育一下他们怎么做人了。”安神父走到问讯处说:“你好,我是来看望我的太太——泽拉·黛·艾达米奈·彭波。据说她好像被安置在九楼,我女儿是这么说的。” “对不起,你说什么?”前台的接待突然被这一连串的名字给吓到了。 “我的太太是不是在九楼的病房里?”安神父口气和蔼的问道,虽然他的神情十分镇定,但是却给人一种即将爆发的感觉。 “好像是有那么一位外国人的样子,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就得了。”前台的接待不敢直视安神父的眼睛,眼神游离在一份长长的表格上,看了几眼放到一旁说道。 “谢谢,”安神父生硬的说道。 跟随着安神父踏进电梯,于思奇顺势按下了九这个按键。站在电梯一侧的安神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发呆。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九楼,走廊上空无一人,四下安静的环境和楼下吵闹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这样的景象,于思奇觉得安神父可能和自己一样产生了一个可能被人耍了的错觉。但是他们仍然闲庭信步的走在空旷的走廊,重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发出了回响。 来到走廊的尽头,安神父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于思奇,敲了敲门。 “进来吧!” 顺着声音,安神父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在乘坐电梯的时候,于思奇还无数次幻想着究竟是什么样的病房才能配得上西方贵族的身份。结果进来之后发现,其实好像病房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花哨,或者说好像跟自己之前在别的医院见过的差不多嘛。 不算特别大的病房里摆放着两张床,中间用一张帘子隔开。泽拉·黛的病床在进门右拐的角落里,整个病房里没有窗户,只有四角靠墙的地方吊挂着通风口一样的地方。因为没有开灯的关系,光线有些阴暗。 “你来了,”泽拉·黛努力坐起身,脸上挂着微笑。 “躺下,”安神父按住他的妻子,不让她过多的运动,神情十分温柔。 “我我先出去了。”于思奇看到这种情况,觉得自己还是让他们单独相处比较合适。 “用不着,”安神父坐到病床边上说:“我太太不是那种怯生的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泽拉·黛笑眯眯的看着于思奇,让他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奶奶。 “这次又是什么事情,嗯?”安神父握着他妻子的手,把着脉说:“看你脉象还不错,怎么又躺这来了。” “其实是希里把我送来的,我只是想见见你,但是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才好。”泽拉·黛嘴角带着笑,深情地看着她的丈夫说道。 “我就知道其实你想见我的话,完全可以自己来找我,或者你派人捎个口信什么的。”安神父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伸出手摸着她的脸颊说:“我就知道那孩子只会出这种馊主意!” “别太责怪她了,你不知道她有多努力吗?” “你管这种也叫努力?” “这不是把你喊过来了嘛,我不在意过程,我更在意结果。” “你明知道我很忙!” “难道这就是你常年不回家的理由,总是用一句很忙就能打发我吗?” “那你想怎么办嘛,我已经尽力了。” “我说果然我还是在外面呆着比较好。”于思奇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那里拌着嘴,就觉得自己居然会留下来,真是不解风情,难怪都奔三了还没有女朋友。 “等等!”两位老人异口同声的叫住了于思奇。 “有事吗?”于思奇转身问。 “让你见笑了,”安神父起身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就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我的挚爱。” “不打算和我聊上几句吗,我或许能给你透露点你喜欢的信息呢!”泽拉·黛用类似希里的语气说着类似的话,让于思奇觉得这果然是母女啊! “什么信息?”安神父低声问道:“不会又是拿我寻开心吧?” “当然不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希里会给你留下那样的印象。”泽拉·黛小声的辩解着。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安神父悲哀地说:“说吧,我赶时间。” “你们也许已经注意到这是一个双人病房了,”泽拉·黛清了清嗓子说:“就在你们来之前不久,隔壁的那位不在了。” “不在了是字面意思的不在了还是说出院了?”安神父斟酌着字眼问。 “正如你设想的那样,”泽拉·黛轻松地说:“他姐姐刚刚才签完字呢!” “发生了什么事?”安神父好奇地问。 “具体细节不太清楚,反正昨天我还在这里睡觉的时候,突然送过来的。当时病房全满了,正好我这有位置就临时放在这了。结果进手术室没多久就断气了,医生们好像都不愿意谈起这件事情。”泽拉·黛煞有其事的阐述着她的见闻。 “为什么?”安神父问。 注意到自己的故事引起了安神父的注意,泽拉·黛用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表情做了个鬼脸,似乎打算卖个关子。 “我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你是知道的。”安神父警告了一句。 “好吧,好吧真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开不起玩笑。”泽拉·黛重新躺回枕头上说:“那个家伙血淋淋的不成人形,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气若游丝了。结果一上手术台,瞬间就没气了。这不,医院里还寻思着怎么遮丑呢!”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大活人不成人形吧,又不是拍恐怖片。”于思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可不好说,”安神父微微欠了欠身说:“那么下次见啦!” “喂,你们不想知道那个家伙是住哪的吗?”泽拉·黛提高了音调。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死人,我不可能对每个死者都投入过多的兴趣,抱歉让你失望了。”安神父走出了病房,看着一旁不知所措的于思奇,笑了笑,随手关上了房门。 “你真的不感兴趣吗?”于思奇看着一脸平静的安神父,试探地询问着。 “唔这可说不准”安神父轻声地说道。 小把戏 从医院前往地下停车场的路上,于思奇一路跟在安神父的后面,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在他们路过值班室的时候,大门是半掩着的,门口站着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大叔。 略微有些谢顶的他在于思奇等人走过时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奇怪了,明明还没到下班时间,怎么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电话也打不通,门也不锁,这三个兔崽子搞毛啊!” 看着努力憋着笑的安神父,于思奇小声的说:“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那是他们自找的!”安神父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这话可不像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类型,”于思奇笑了笑,接着说道:“好歹也算是圣门之后了,你的谦卑呢?” “提醒你一句,谦卑是骑士八大美德中的一种,我既不是骑士,也不稀罕那东西。”安神父摆了摆手,仿佛与自己无关。 “我怎么记得好像圣经里也有关于谦卑的故事,难道我记错了。”于思奇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自以为是的话。 “哟呵,我倒是小瞧你了。看来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博学一些嘛!”安神父假装很吃惊的说道。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那辆歪停在车位上的老爷车前。安神父拉开了车门,但是没有坐上去,而是转过身眺向了远处的黑暗。 顺着安神父的视线,站在车旁的于思奇注意到远处似乎有辆车正在朝他们的方向开来。 没过一会儿,一辆蓝色的的汽车就从他们旁边的过道中飞驰而过,带起了些许烟尘。 “该死!”安神父一个机灵的闪身,坐进了驾驶座上,对着还在车门旁拍打身上灰尘的于思奇说:“快上车,我们有活要干了。” “只是一点点灰尘而已,犯不着这么大的动静吧!”于思奇钻进车里,重重地带上车门抱怨道:“而且这不是我们自找的吗?没事站在车道边看别人怎么秀车技。等等,你说有活要干了?我没听错吧!” “对,你没有听错。”安神父摇下车窗,将头伸出窗外看了看四周,踩下了油门。 丝丝冷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进了车厢内,于思奇捂紧了自己的外套,靠在了座位上问:“可以告诉我你又在想什么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安神父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双眼注视着前方,心不在焉的说:“我们现在得去追上那辆车了。” “你不会这么记仇吧,”于思奇说:“现在想来,我倒是能理解你的家庭问题是如何产生的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神父解释说:“那家伙有大麻烦了,我得去阻止这件事,如果还能来得及的话。”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于思奇将椅背的高度放低了一些,合上双眼问。 “看来我今天不和你说个明白,你是打算追问到底了。”安神父看着前方红绿灯处的蓝色汽车,松了口气说:“好吧,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那家伙有麻烦的,对吧?” “终于打算说了吗?”于思奇睁开双眼,满目期待的看着安神父说。 “真拿你没办法,”安神父微微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那家伙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是人血的气味。” “你是狗吗?”看着安神父扬起的眉毛,于思奇赶紧改口说:“我的意思是,你的鼻子怎么这么灵,我怎么啥也闻不出来。我说,你的嗅觉也有点好过头了吧。” “我姑且把这当成是一种褒奖吧,”安神父侧过身说:“快把安全带系上,你想让我扣分吗?” “哦抱歉,没注意。”于思奇拉好安全带说:“你是不是又打算这样敷衍过去,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容易糊弄的。”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安神父轻描淡写的说:“你就权当是我个人的天赋吧,鼻子灵了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去追问了,反正你也不打算告诉我细节。”于思奇重新靠回椅背,眼角瞄到了导航仪说:“你这个导航仪真有意思,居然显示前面是坟场,哪有人住在坟场的。” “这玩意我很久没更新系统了,地图还是好些年前的。”安神父说:“以前是坟场,现在可能是一片住宅呢。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住的23号公寓以前是啥,不也是教区的墓地嘛!”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准要拿那玩意来说事了。”于思奇说:“要不是那该死的黑中介,我哪用得着受这苦。想我一介良民,不偷不抢,净碰上这等诡异之事。” “是福还是祸尚未可知,你怎么净说这些丧气话。”安神父扭头看着于思奇说:“难道和我一起干活委屈你了?” “这倒不是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你别生气。”于思奇赶忙解释道:“我只是没有太习惯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说白了就是以前劳累过度了,突然一下子不上班,身体有点不太适应。” “无妨,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小肚鸡肠。”安神父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的亮光说:“和我预想的没错,这地方果然建成了一个小区。” 何止是一个小区,简直就是一大片豪华的别墅群好吗?当然这样的话于思奇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和眼前气派又壮阔的别墅群相比,宫辰那两口子的“豪宅”反而显得有点小众了。 宽宽的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一条足足能容纳数十辆的笔直车道一直延伸到两扇巨大的锻铁大门前,高高的树篱将这一片别墅群全部包裹起来,让人一时间察觉不到它们的尽头究竟在何处。 安神父将车停在大门不远处的空地上,于思奇看到保安亭里正坐着一位年纪与自己约摸相仿的少年,穿着一身崭新的制服正盯着自己这边看。 “这地方看上去还不错,”安神父说:“不得不承认人类的创造力真是仿如神迹一般,感谢吾主赐予吾等智慧。” “现在不是赞美上帝的时间,我们有麻烦了。”于思奇看着那位保安正在朝自己这边走来,小声的说。 “不必惊慌,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安神父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自己曾经见过的手提包说:“等下看我表演吧,记住,别出声。” “好吧,如果你想的话。”于思奇耸了耸肩说。 “晚上好,两位,请问你们为什么要车子停在这里呢?”那名保安礼貌地问道。 “不可以吗?”安神父反问道。 “当然,法律并没有明文规定这里不许停车。但是我的上司,他认为这里属于我们小区的地盘,不应该放纵这样的乱停乱放的行为出现,这可能会引起那些业主们的投诉。”保安依旧礼貌地解释起来。 “我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安神父问。 “林夕,你问这个干什么?”自称林夕的保安起了疑心。 “没什么,只是方便称呼彼此而已。顺便说一句,你可以叫我安神父。”安神父和善的说道。 “安神父?”林夕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我记得业主列表里面没有一位姓安的,也没有一位自称神父的,教授倒是有不少。” “对,我确实不是住在这里的业主,你没有印象这很正常。”安神父说。 “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这不是陌生人该待的地方。”林夕瞬间变了个脸色,厉声喝道:“赶紧离开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请等等,如果你不介意我进去和某位业主谈一谈的话。”安神父挥舞着手提包说:“如你所见,其实刚刚进去的那位正好想要在我这里买本圣经,我也正好是来送书的。” “带上你的那些破坏玩意,给我滚!”林夕戳着安神父的胸口吼叫起来,行为极度粗暴。 “真是没办法,我不想这样的。”安神父敏捷地抓住林夕的手指,低声念叨了一句:“律令——迷乱。” 林夕的眼神瞬间就涣散起来,他失魂落魄的从安神父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指,态度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礼貌的说:“那么说你真的只是来送书的?” “当然,不信你可以看一看嘛!”安神父打开手提包说,于思奇虽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特别意外,但是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安心的看着事态的发展。不过就他这个角度看来,安神父的手提包里啥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好吧,你进去吧,我去给你们开门。”林夕转身走向保安亭说:“别待的太久,我九点就换班了。” “我们走,”安神父随手将手提包扔回后备箱,领着于思奇走向大门。 这时随着哐啷一声,厚重的锻铁大门打开了。 就在他们快要踏进大门的那一刻,林夕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把毫无准备的于思奇吓了一跳。 “你们要找的人住在花园后面的第三条街上,应该是第十七号。” “感谢你的忠告,”安神父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弄乱的外套,走向了树立在一旁的指示牌。 热情款待 走在干净又整洁的街道上,于思奇听着微风吹过草丛的沙沙之声,跟在左顾右盼的安神父身后,略微紧张的看着周围的景象。 巨大的广场中央有一个喷泉,圆形的水潭中间耸立着一座天使雕像。喷泉的周围摆放着数盏探照灯,将本身就不算太暗的广场照得是灯火通明。数条水柱从天使的双手指尖滑落,发出“哗哗”之声。 “这个天使一点也不正宗,”安神父站在喷泉前评头论足地摇了摇头说:“看上去反而有点像是长了翅膀的菩萨。” 听到安神父这样的论点,于思奇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座天使雕像,发现除了脸型和头饰有点东方气息以外,其他细节方面也没有他说的那般不堪。 “恕我眼拙,我没看出哪点像菩萨了。” “你仔细看看那十个手指,不要被流水迷惑了,哪有天使用拈花指的。”安神父一脸失望的从喷泉侧面走过去说:“来这边,我们快到了。” 就在于思奇还在寻思拈花指是个啥玩意的时候,安神父的催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快点,难道你觉得现在还早吗?” 于思奇心里纳闷:既然已经这么晚了,何必要去打搅一个你我都不认识的人了。万一别人不招待我们,我们这么长的路岂不是白走了。但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提,所以就忍住了这样的反驳。 “你是怎么认识这里的路,你以前来过这吗?”于思奇问。 “这里还曾是一大片墓地的时候,我倒是有幸拜访过这里几次,当时我还是有神职在身的。”安神父一边朝着右边的小路拐去,一边念念有词的说:“没想到一别数年,连老友的坟地都再无相见了。” 于思奇在等待,不过安神父没有继续出声,只是默默地领着他往小区的更深处走去。耐不住性子的他决定发起攻势。 “刚才你对那个叫林夕的保安使了什么招,居然能让他态度转变的如此剧烈。” “是不是有点像在拍电影?”安神父停下了脚步说:“说实话,你能保持这么镇定我还是很欣慰的。看得出来你比某些人的接受能力要更强一些,走这边。” “既然你不打算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那么起码跟我讲一讲我们到底在这个鬼地方绕了多少圈吧,我怎么感觉我们在原地转圈圈。”于思奇说。 “谁跟你说我不打算告诉你的,擅自猜测他人的想法这种行为我倒不是很介意,但是你真该多用点心了。”安神父来到了一座很气派的双层别墅旁说:“我们到了,在进去打搅别人之前,我决定稍微花费一点点时间来给你额外上那么一课。” “抱歉,”于思奇低下头说:“是我太失礼了。” “懂得道歉对彼此都是件好事,那么让我们直接开始吧。”安神父站在明亮的路灯下,一脸庄严的说道:“首先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想我个人的解释是,我确实用了一点点不太正规的手段,毕竟那个家伙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何等的失礼。” “那是异能吗,还是超能力?”于思奇两眼放光的盯着安神父问。 “只是普通的圣言术罢了,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倘若换成意志坚定的人,断然不会像刚才那样如此顺利。”安神父平静地说道。 “能教教我吗?”于思奇热切地问道。 “当然可以,毕竟我已经算是你的老师了。”安神父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于思奇大吃一惊,本来按照以往的套路,就算是答应,也不该是如此的坦然和干脆。 “从你这么吃惊的态度来看,你似乎对我有些许成见?”安神父接着说道。 “不不我哪敢对您这样的高人有任何成见啊!”于思奇用起了敬语,尽管有些肉麻,但是他依然说出了口。 安神父微微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收回那副谄媚之相吧,看着怪恶心人的。”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整这么些幺蛾子。”于思奇一本正经的说:“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现在吗?” “下次吧,眼下我们得见识一下那个家伙了,希望还来得及。”安神父按下了门铃说:“老样子,在进屋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先闭上嘴巴比较合适。” “没问题,我不会打搅你的任何计划。”于思奇在“任何”二字上咬得特别重,以至于把嘴唇皮都给咬破了一点点。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安神父小声的说道。 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短发的女子,她正套着一件披肩薄衫朝着他们走过来,脚上的皮靴踩在整洁又干净的石子路上发出了“踢踏踢踏”的声音。 “啊,晚上好,很高兴认识你。”安神父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从那名女子一脸戒心的神情来看,她显然不想认识像于思奇他们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不过她依然隔着铁门问:“你们又是哪家报社的记者,这么晚了还要加班吗?”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安神父礼貌的问道。 “既然不是记者,看上去也不像是警察,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子警觉的问道。 “这其实我们是教会的人,”安神父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天使徽章说:“是无上的神主将我引领到你的门前,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我的学生到你家中坐一坐。” 荒唐,简直荒唐。若不是答应过安神父不许出声,于思奇当时就想大声制止他那蹩脚的请求了。有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让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进屋的,不存在。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出乎于思奇的意料之外了,那名女子居然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看那枚徽章就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铁门说:“我这一天是接待了记者,招待了警察,甚至还见了几位政府要员。但是我却万万没想到在我即将吃晚饭的时候,居然来了位神父。行吧,看来上帝还没有离我而去。” “愿主的荣光与你永在,”安神父走进了院子说:“虽然有些唐突,但是我想既然你都已经在吃晚饭了,想必也不会介意我们两位与你共进晚餐吧?” 何等的放肆,就在别人刚刚同意你这来路不正的不速之客进屋,马上就如此的失礼,这样的人活该被开除教籍啊!于思奇满脸羞红的小跑进了院子,完全不敢抬头。 “当然,能与圣父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女士爽朗的点了点头,转身领着他们朝着大宅子走去。 随着厚重铁门的关闭,于思奇那颗不上不下的心,也算是落了地了。 火从天降 站在明亮又雪白的门厅里,于思奇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鲜红又柔软的地毯覆盖在光滑艳丽的大理石上,穿过走廊,一直延伸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跟随着好客的女主人,于思奇一脸期待的踏进了更加宏伟的客厅。 金碧辉煌的客厅中央,数十盏装饰花哨的水晶灯从绘成星盘的天花板上垂吊下来,底下的棱形长桌两边各自摆放着六张印花高背椅。桌子的右侧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壁炉,因为季节的缘故,现在没有生火。但是壁炉上方的一副画还是引起于思奇等人的注意,特别是安神父,居然在壁炉前停留了许久。 “怎么了,圣父?”女主人察觉到了异常状态,回身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能在此处看到这个东西,真是有趣的很啊!”安神父站在壁炉前笑眯眯的说道。 借着安神父和女主人闲聊的功夫,于思奇也特意停下来仔细观摩那张特别的画。干净的画布上描绘着一名老者正拿着一个打火石站在一堆柴火前,天空中落下的团团火焰正将他周围的草地燃烧殆尽,唯独他面前的那堆柴火,却怎么连点不着。 单从画功上来看,这是一副很不错的油画。但要于思奇去评价这副画如何如何,实在有些过于困难。要知道,他的童年几乎没有上过一节正经的美术课,更不用让他去搞什么美术鉴赏了。 “看完了吗?”安神父低头看着陷入沉思的于思奇,满脸关切地问。 “唔不好意思开了个小差”于思奇回过神来说道。 “可以理解,毕竟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的地方,有些失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安神父拉开椅子,示意于思奇坐下。 “她去哪了?”于思奇刚刚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就连忙问道,整个偌大的客厅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踪影,除了他俩。 “做饭去了,难道你不饿吗?”安神父揉了揉肚子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的慌啊!” “可是这么大的房子,没有别人吗?”于思奇看着左手边的一个大型的落地钟问:“就算没有亲人,下人总该会有点吧,不然怪吓人的” “这你可问错人了,我怎么知道这房子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安神父坐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于思奇的背说:“别害怕,有我在呢。” 顶着又累又饿的身体,于思奇勉强把身子挺直,靠在椅子上倾听着钟摆的声音。就在这时,从壁炉侧面的小门中,女主人端着三盘牛排走了出来。 “让你们久等了,最近工作太忙,手艺都生疏了,若是煎得有些老硬,请不要介意。”女主人热情的分发着盘子。 看着热气腾腾的牛排,于思奇拿起刀叉就准备开吃,却临时发现这样做实在有些失礼,于是停住了动作。反倒是安神父则毫不犹豫的将切好的小块牛排,放入嘴中咀嚼起来。 “味道很不错,虽然吃饭时说话有些不太礼貌,不过我实在有太多话想说出口了,所以在此先道个歉,如若有什么逾越之处,请见谅。” 口齿有些不清的安神父话还没有说完,刚拿起刀叉的女主人就在那里抿着嘴笑。 “没关系,你说吧。” “虽然我们也算是见过面了,甚至你还慷慨地留我们进屋吃饭,但是有些基本的问候还是需要的。”安神父拿起餐布擦了擦嘴,指着狼吞虎咽没有吃相的于思奇说:“大多数人都喜欢叫我安神父,这位是我的学生于思奇。请问姑娘芳名?” “我原以为你们都知道我是谁呢,不过从你们现在的表现来看,我似乎想的有点多了。算啦,就告诉你们吧,苏晴雯。”自称苏晴雯的女主人撩起了耳边的短发,神情有些俏皮。 “苏晴雯等等,怎么这个名字那么熟悉?”于思奇突然停住了嘴边的撕咬,手忙脚乱地擦着嘴角的蔬菜叶说:“你不会是那个服装设计师吧,我听人说过,特别高傲。” “我很高傲吗?”苏晴雯撅着嘴问。 “完全没有,果然只是传言而已。”于思奇连忙补充了一句。 “多嘴,”安神父小声说。 “抱歉,是我太过无理了。”于思奇看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苏晴雯,内心开始愧疚起来。自己真是一点情商都没有,居然当着别人的面,把刚刚招待你吃饭的主人给得罪了。 “嗯是这样的,”安神父放下刀叉,语速平淡的说:“其实我们这次,不仅仅只是为了蹭饭而来。” 终于承认了,这个老家伙,还说不是为了蹭饭。于思奇抬起头心想。 “噢,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吗?”苏晴雯问。 “虽然这么做有失礼数,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最近你家可有人遭遇不幸?”安神父一脸淡定的问。 听到这个提问,苏晴雯突然像被雷击了一样,整个人都呆呆地定住了。 过了不一会儿,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爱看电视,新闻里不是都有报道吗?我弟弟,他自杀了。” “那么请允许我再问一个过分的问题,”安神父站起身说:“瑞金二院九楼最后一个病房里去世的是不是你的弟弟?” “你是你在跟踪我?”苏晴雯警觉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餐桌的边缘说:“我有点印象了,你们就是地下停车场里的家伙。” “很高兴你记起来了,”安神父微笑的点了点头说:“我们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场邂逅。” “我明白了我总算明白了”苏晴雯自言自语的说着不太中听的话:“我好心招待你们用餐,结果你们却是如此报答我的吗?为什么要来刺探我的私事,为什么要擅自闯入我的生活中。” “请先冷静一下,苏小姐。”安神父走上前去两步,却被苏晴雯喝止住了:“再敢靠近我就要报警了,你们快点给我滚出这栋房子,永远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得先听一听我们的辩解吧?”安神父依然小心地靠近着说:“难道你真的会担心我这样的圣父会是歹人不成?” “徽章或许有可能是假的,现在这个世道,很难去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苏晴雯接连后退至墙角,手中抱着一个大大的花瓶。 “好吧,既然你如此的惊慌失措,那我们换个方式吧。”安神父坐到就近的一把椅子上,态度诚恳的说:“你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我们也不会做出任何无理的举动,你先把话听完,再轰人也不迟,对吧?” “你还想说什么?”苏晴雯紧紧地抱着花瓶丝毫不退让。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们并没有恶意。”安神父轻描淡写的说:“从你的反应我能推断出你弟弟身上发生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你是最后见到他的人,对吧?我想听听你的话。”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听的。”苏晴雯跪倒在地,花瓶从她的手中滑落到地,滚到了一旁。 于思奇看到此处,心中有些细微的感情在酝酿,刚打算对安神父说出自己的想法,却被一只手挡住了脸。 “那么我就直言不讳了,”安神父走到壁炉旁,拿起摆在上面的相框说:“倘若不是这张相片,我或许还会对你为何会让我们这种陌生人随意进出感到一丝疑惑呢。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七十年前的合照吧,你的先人是其中的哪一位呢?” “后排靠右第四个是我的曾祖父,”苏晴雯努力站起身说:“那是他留给我们这些后人唯一的照片了。” “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安神父恍然大悟的嘟囔声让于思奇和苏晴雯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同样的话:“你明白什么了。” “一切。”安神父转身朝着楼梯走去:“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你弟弟的房间。” “等等,”苏晴雯飞快地从于思奇身边走过,抓住安神父的手说:“如果我让你进我弟弟的房间,你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当然,”安神父眉飞色舞的把苏晴雯的手轻轻放下说道:“毕竟我也是一介圣职嘛!” 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让于思奇瞬间又产生了进屋之前的事情再度重演了一遍的错觉。到底是他的思想跟不上现在的潮流了,还是说安神父又使了什么鬼把戏? 为什么事情总是会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呢? 实在是无法理解,但是已经容不得他再去细细思考了。 因为那两个家伙居然把他给拉在了客厅,自己上楼跑没了影。 得赶紧找到他们才行,不然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要是迷路了,怕是死在什么边边角角里都未必能让别人发现。 一旦脑海里出现了这个严肃又令人发笑的想法,于思奇爬楼梯的手脚瞬间麻利了许多。 一枚银币 当于思奇来到二楼时,楼梯口左手边是上去的路,而右手边则是十几个对称的房间。 艰难的抉择,对于不知道该如何去追踪痕迹的人而言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于思奇还有极其严重的选择综合症。 随意在几个就近的房间里转了转,发现都是些普通客房之后,于思奇决定做出一个大胆的尝试,会不会他们已经去楼上了。 毕竟像这样的房子,主人住到顶层的事也是有的,比如宫辰他两口子就喜欢把自己的房间换到阁楼上去。 一想到此处,于思奇继续顺着左手的楼梯开始往上爬,中间看到几副像是苏晴雯家族的前辈画像,看着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就在他四处溜达寻找其他人的时候,一间和别处不一样的房间引起了他的关注。和其他于思奇曾经进过的房间不一样,这间房门上居然镶嵌着一个银色的铭牌。虽然英文不好的他几乎读不出上面的意思,但是从单词的长度和写法的优美来看,这应该是个比较重要的房间。 扭开铜制的门把手,一个干净又整洁的房间出现在了于思奇的面前。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装裱在玻璃框体中的卷轴,里面都是写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国家的文字。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非常气派的红木书桌,后面书架上的书籍透露出了房间的主人很喜欢阅读。 整个房间里到处都对方着书本,尽管它们的存在让原本不小的房间变得有些拥挤,但是房间的整体氛围却异常不错。 闻着空气中的淡淡书香,于思奇忍不住坐到书桌后面,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开始读了起来。 和其他放在书架上的书籍不太一样,这是一本写有新松市历史的书籍。著作者是一位叫李奕池的家伙,里面大致讲述了新松的由来和发展。 比较让于思奇觉得有趣的地方在于,原来新松在很久以前是两个城市。 分别是新业城和松丰镇,后来因为地理变化、边界模糊的原因,两个地方的人互相争夺,一度爆发过惨烈的战争。 直到一个名叫羽的家伙,站出来将这一切拨乱反正,并开创了新松市的未来。 一直延续到现今,真是个让人十分在意的过往。没想到新松市是这么来的,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难怪新松居然有九个行政区之多。于思奇合上书本,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阳穴想。 最近的噩梦连连让他的脑袋有些敏感,一些原本不该出现的疼痛也经常会在他的身上发生,真希望能够早点摆脱这样的处境。 等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小心将桌子上的笔罐给碰到了地上,一些原本插在里面的各种笔纷纷散落在地。 一时间,懊恼与悔恨在于思奇的心中开始滋生。带着自责的心情,于思奇弯下腰将罐子拾起来,放在书桌上摆正。却发现罐子并没有底,或者说这其实不是一个罐子,与其说是罐子,倒不如说更像一个没有把手的水杯,当然也没有底。 “真是奇怪。”于思奇嘟囔着捡起地上散落的钢笔,正打算把手伸向那只滚到书架底部的铅笔时,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让他十分的好奇。 小心翼翼地将那玩意拿起来发现这是一枚银币,上面画着看不懂的纹章和符号。 虽然理智告诉他要拾金不昧,但是作为浸淫社会多年的普通市民,于思奇选择了将银币放进自己的口袋。 稍微花费了一点点时间之后,于思奇已经尽力将自己记忆中的物品摆放还原了一遍。回到门前,看着这间特别的屋子,自己居然产生了一丝不舍。 狠心将房门带上之后,于思奇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听到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这里也没有,那家伙到底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只希望你的好学生不要随意乱动我家的东西就行。” “当然,我以我的职业做担保。” “那就没问题了。” “那个你们好”于思奇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还是稍微让他们感到一丝惊吓的,特别是苏晴雯,直接就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墙壁上。 “没事吧,”安神父关心地问。 “还好,你这家伙怎么凭空出现,恶作剧吗?”苏晴雯一脸不悦的说道。 “我迷路了,”于思奇说:“这个地方大极了,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只好在房间到处转悠。” 这番说辞十分虚假,连于思奇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但是苏晴雯居然知识恶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就径直走下楼去了。 “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啊!”安神父打量着有些拘谨的于思奇,用耐人寻味的口气问:“有没有找到什么宝藏呀?”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到处都是看不懂的文字和画像。而且我又特别想要和你们会和,全程都是到处找你们,根本没有心思细看这屋子。”于思奇连连摇头否认道。 “那真是可惜了,这座宅子可是有相当多的好东西啊!”安神父笑了笑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打搅苏小姐太久了。” “你说的要紧之事完成了吗?”于思奇问。 “当然,已经结束了。”安神父提高了说话的音调,然后对着一脸困惑的于思奇小声地说:“这里不是个合理的谈话地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结束了就好,”于思奇也略微提高了一些声线,这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略微不太自然。 “你还是给我闭嘴吧。”安神父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转身下了楼。 “好的,我会保持沉默的,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于思奇跟了上去,把放在口袋里的银币往里面塞了塞,心中却泛起了微弱的抗议之声。 当他们下到客厅时,苏晴雯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吹起了口哨,听上去有点像是某种乡村音乐。 “你们这下楼的时间可不短,既然那么喜欢我家,不如今晚就在这住下吧,二楼的客房有很多,里面有很多换洗的衣服。”苏晴雯停住了口哨的吹奏,热情的建议道。 “那怎么行呢,我们师徒二人本身就已经叨唠了苏小姐太多的私人时间了。若是再擅自住下,不说失礼,就连吾主可能都看不下去了。”安神父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这份慷慨的邀请,领着一脸闷不做声的于思奇,来到了走廊过道上说:“如果苏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安某人想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你问吧,如果是我能够给出答案的,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了。”苏晴雯微微鞠了一个躬说:“毕竟我也算是半个圣门之后了,面对圣教的前辈,我等后辈怎可有失礼的举措在里面。” “你太抬举我了,要知道自从我来到新松之后,几乎再也没有听到有人称呼我为前辈了。”安神父也微微欠了欠身说:“既然主人都发话了,那我也就拉下老脸了。请问你家的其他人呢,我指的是那些‘下人’。” “问这个干什么?”苏晴雯歪了歪头,想了想说:“我安排他们去忙我弟弟的身后事了,你也知道的,我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 说完,她就象征性地打了个哈欠。 “好吧,毕竟也都这么晚了,我们就不再打搅了。”安神父朝着站在走廊中央的于思奇招了招手,率先离开了这栋大房子。 被篡改的记忆 离开那栋气派的大宅子之后,于思奇看着脸色忽明忽暗的安神父,觉得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了。但是自己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就默默地跟在后面,等他开口。 当他们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值班亭里一个梳有地中海发型的中年大叔替他们开了门,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把头又转回了摄像头的荧幕上。 随着一声惊呼,于思奇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到小区门口了。 从这段路程来看,他们之前进去肯定至少了转悠了五圈之多,但是于思奇仍然不打算跟安神父说这个事情,因为眼下他们有麻烦了。 “我的车去哪了,那么大的一辆车!”安神父的声音似乎把那位地中海的保安大叔也给惊到了,他探出头望向这里,然后居然还拿着什么东西正对着他们挥舞着。 “那家伙似乎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等等你这是去哪”于思奇看着头也不回的安神父,一路小跑才赶上他的脚程。 “他想说的无非就是让我去车管所领车,你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拿的是罚单吗?”安神父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居然快十一点了,我想我们可能得很晚才能到家了。” “我们走回去?你不去拿罚单吗,车子不要了?”于思奇看着夜幕降临的四周,除了刚出来的小区灯火通明以外,就指望这条笔直的干道上有点点星光了,其余都是黑暗无边的景色。 “反正是辆破车,扔了就扔了,懒得花钱捞回来了。正好我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聊一聊,你不会介意吧。”安神父满不在乎地说:“想必你也有些话想要对我说吧,毕竟在那里让你闭了那么久的嘴巴。” “我想介意估计你也不会同意,”于思奇做出了鬼脸说:“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看到你这么识趣,我觉得你这个学生我没有白收。”安神父清了清嗓子说:“就在你迷失在那座大宅子里的那段时间了,我和美丽的苏小姐在她的那个房子里稍微溜达了一圈。可以看得出来她似乎对我抱有戒心,不是你想的那样。”安神父注意到于思奇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连忙补充了一句,然后接着说:“对一个陌生人抱有戒心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一名自己亲自邀请进屋的神职人员还抱有戒心,甚至隐约还带有一点点敌意就有些说不太过去了。要么就是她已经开始后悔了,要么就是她想要隐瞒着什么。不过可惜的是,我在她的弟弟房间里找不到任何有趣的线索。看得出来她的弟弟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居然把实验室的东西搬到了家里来。” “她弟弟是做什么的?”于思奇随口一问,接着便改口说:“不会是大学教授之类的吧?” “新松大学附属研究所的研究员,有机会我们可以去那个地方参观一下,我对研究所里到底研究什么还是很感兴趣的。”安神父笑着说:“顺带提一句,姐弟俩虽然长得很相似,但是兴趣爱好却截然不同,真是造化弄人。” “这很正常,我那个破公寓的保安老黄还和你家的施易哲长得很相似呢。”于思奇轻描淡写地说。 “喔这可是个不得了消息啊,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呢?”安神父指着前方的一条岔路说:“我们走这边,能节约不少的时间。” “我以为你知道的,你不是说你监视了那个公寓很久吗?”于思奇反问。 “很显然这位名叫老黄的家伙不是你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和我的人在这么多年的监视里居然从未见到此人的身影。有意思,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安神父领着于思奇走上了一条非常陡峭的长楼梯,他们正扶着冰冷的铁栏杆一阶一阶往上爬,暖色的老旧气灯将他们的身影照得有些朦胧。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于思奇疑惑地问:“我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他,对从我搬来之后,他几乎天天和我碰面。我们还一起吃过夜宵呢!” “那你可要跟我好好说说这位老黄了,”安神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于思奇,颇有兴趣地说:“就当是给我这个老人家解解乐吧。” “你又不老,干嘛倚老卖老”于思奇嘟囔了一句,看到安神父微微不悦的表情,赶紧改口说:“行,你说了算。我说就是啦,该从哪说起呢?” “就从你搬进去的那天开始说起吧,”安神父和气地说:“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 于思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开始回想起数月之前发生的一切,结果脑中的记忆像一团被迷雾包裹中一样,无论你如何伸手去捕捉都会从指间划落。就在他打算睁开眼放弃的时候,后背传来了一阵阵暖流让他脑中的迷雾仿佛被风吹散了一样。数月前的景象开始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好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那是一个天空有些阴暗的早晨,从无良的黑心中介那里得到了钥匙的于思奇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传说中的23号公寓。 白天的23号公寓看上去还算凑合,虽然没有绿山小区那么豪华,倒也是别具特色的西洋公寓。唯一的不足之处大概就是仿佛年久失修了一样,让人看着不太踏实。 走在那个已经有些熟悉的院子,于思奇几乎想都没想就把目光望向了值班室。这时里面并没有任何人,这很不正常。 或许这段记忆已经过去了不少的时间,但是于思奇仍然记得自己当初不知道303室在哪的时候,是保安老黄领着自己过去的。 “怎么了?”安神父低头关切地询问:“没什么事情吧,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如果对你造成了什么不必要的问题,我还是会心存内疚的。” “没什么,但是我感觉记忆不对了。”于思奇睁开双眼说:“我明明有记得那天是老黄亲自带我上的楼,还亲自示范了怎么烧水和洗澡,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看来有必要陪你去一趟23号公寓了,这个老黄很可能对你的身体做了点手脚,我需要仔细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安神父神情凝重地说:“他一般住在哪?” “就在公寓后面的一家杂物间里,以前他喝多了的时候,我送他回去过。”于思奇说:“这点我可以做保证的。” “看来他没有完全来得及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改造真是件极好的事情,”安神父认真地说:“不然我们可能就要像站在暴风雨中的水手一样,听天由命了。“ “事态很严重吗”于思奇说:“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啊!” “那最近你的梦境该如何解释呢,特别是那些梦到老黄的?”安神父说着走上了一个比较高的台阶,叮嘱道:“小心脚下,这一带狗屎特别多。” “我无话可说,”于思奇如同被别人放了气的皮球一样,心中对老黄树立起的概念开始有些模糊,但是他依然坚信那个看似憨厚的老黄不会是让自己噩梦连连的凶手。 在他们的头顶,一轮皓月正在缓缓升起,原本遮光月光的云层已经被风吹得不见踪影。安神父抬头看了看明月,笑着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居然能够一下子撞见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你还好吧,有没有觉得犯困什么的?” “没有,我还好。”于思奇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多了,算下来自己好久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了,两腿的小肚有点点酸疼。 “那我们就加把劲吧,再走两个街道就到了。”安神父用温和的口气鼓励着有些疲惫的于思奇说。 人去楼空 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露出肚白了,久逢未见的长途跋涉让于思奇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宅男累得都不想开口说话。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给他一张床,然后他就能让本来就已经在抗议的肌肉们放松下来了。 不过安神父倒是显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精神,而且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居然一边走路一边哼着歌。 在路过绿山小区的时候,他们看到整个绿山小区都笼罩在一片安静又祥和的气氛中。靠近大门的地方停放着一辆出租车,在他们走过的时候,于思奇注意到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着呼噜,似乎睡得十分的香甜,这让原本就很困倦的他羡慕不已。 然而和绿山小区那个安静祥和的小区比起来,隔壁的23号公寓就显得有些阴森诡异了,值班亭里空无一人,原本应该上锁的大门也没有准时关闭。 “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安神父掏出一个手电筒说:“有人总说这玩意带着是浪费时间,但是我觉得吧,万一用得上呢?” “现在在还能看到有人揣着手电筒上街确实不多见了。”于思奇打着哈欠说:“抱歉,我实在是太困了。” “可以理解,很快了,我们就能够了解到一些有趣的东西。”安神父越过大门,颇有兴致地看着值班亭的内部。 借着手电筒发出的光亮,于思奇顶着犯困的双眼看着满是垃圾废渣的值班亭,心中有些说不出口的感觉。 “看来他这个人平时很邋遢呀,居然这么喜欢拾垃圾。”安神父指着桌子边缘的那一堆旧报纸,上面还有些没有吃完的果核说:“我只希望他住的位置要稍微比这个地方干净一些。” “那你可能会大失所望了,”于思奇有气无力地说:“据我的了解,他的那个小房间里又脏又乱,简直就像是一个废品收购站。” “无妨,只要你愿意带路就行。”安神父退出这个狭小的值班亭,晃了晃有些一闪一闪的手电筒说:“这玩意有时间是容易会犯点毛病,不过只要这样你看就好了。” “走这边,”于思奇绕开院子,踩在厚厚的枯叶上,领着安神父朝着偏僻的小路上走去。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来到了一个类似小花园的地方。足足有五人粗的壮硕大树挡在小路的正中央,只留下不到两个身位的空隙。盘根错节的枝干在后面的树丛里探出身影,大概是因为过于枝繁叶茂的缘故,整个地方都充满着潮湿又腐败的气息。 在小心翼翼地走过有些雨露的草丛之后,于思奇打着哈欠说:“我们到了,就是这。” 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很难察觉到这里有那么一栋小房子。 布满苔藓的墙壁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烂成木片的小门被人用铁丝粗暴地绑在一边的树枝上。整个房子都被树木和草丛包裹了起来,像在树心里开了个洞一样。 “如果不是光线太差的话,或许这个地方还真是有它的可取之处。”安神父停下脚步,对着正门打着手电筒说:“就是湿气太重了,容易得风湿性关节炎。在这里呆久了对身体可没有什么好处。!” “我说,我们还是把抱怨留到之后吧,”于思奇摆了摆手说:“赶紧把这一切都结束了,好回去睡个安稳的觉。” “你说的也有道理,”安神父点了点头,推开了那扇快要支撑不住的烂木门说:“进来吧,我来找找开关在哪。啊,找到了,这里面可真臭!” “你怎么知道这个房子有开关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是摸着黑把老黄放到床上去的,啊,真的好臭。”于思奇捏着鼻子走进了屋,里面的味道有点重的可怕。 “从值班亭里没有任何照明的工具来看,我个人推断你的这位朋友肯定不是过着点枯灯野火的丛林生活。”安神父用手捂着鼻子说:“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碰巧的是,这次又猜中了。” “有时候我都在想,你到底是神父还是私家侦探,”于思奇捏着鼻子问:“或者说,你只是个爱弹钢琴的兼职狂人?” 注意到安神父似乎没有搭理自己的冷嘲热讽,并全身心投入到调查屋子的行动中时。倦意频频的于思奇只好忍着不断来袭的睡意和屋中散发的臭味,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比值班亭更为重要的屋子上。 发霉的墙壁上贴着几张海报,从上面满是揉捏的痕迹来看,似乎是他的主人从街上拣来的结果。屋子本身不算太大,进门的地方放着几个手工制作的扫帚,有些已经秃了毛。靠屋里的地方搁着一张缺角的桌子,下面垫着几块不太平整的石子,如果仔细晃动的话,于思奇断定那张桌子肯定支不起一顿饭菜。 屋子的内部并没有值班亭里的那么脏乱,但是作为住所而言,它的居家程度肯定是负分的。靠墙的角落里居然有一大堆生活垃圾,有别人用旧的钢笔,也有破洞的脸盆,最让于思奇不理解的是,里面似乎还有半个鸡蛋壳,上面还沾着丝丝蛋清。 “来帮我一下,”安神父站在那堆垃圾旁边喊了一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不绝对不干。”于思奇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赶忙拒绝说:“那堆垃圾实在是太脏了,我可不想碰那堆玩意。” “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呢!”安神父盯着于思奇,满脸期待地说:“而且我也没让你清理垃圾啊,我们只是过来寻求真理的。” “好吧,”于思奇忍受不了安神父这样的目光,不太情愿的走到垃圾堆旁问:“那么我要做些什么呢?” “你还记得你当初来这间屋子的时候的情景吗,我的意思是大致的位置你还记得吧?”安神父一脸平静地问。 “那时候很黑,没有灯光,我是摸着黑进来的。”于思奇说。 “我还是换个方式说吧,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次进来之后,这个屋子看上去有些奇怪吗?”安神父摊开手问。 “除了垃圾都堆在这一个地方以外,好像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于思奇原地转了一圈说:“那天太黑了,我啥也看不见,不过当时没有这么臭就是了。” “床啊,我的好学生。”安神父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为什么你这么犯困的人会忽略这个细节呢?” “嗯我好像不困了。”于思奇尴尬的说:“起码现在不困了。”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安神父从门边上抄起一把还算扎实的扫帚,开始清扫起这堆垃圾来。 不一会儿,一张挂着果皮儿的单人床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不怕下面有些什么吗?”于思奇有些吃惊地说道。 “怕,但是那又如何。在寻求真理的道路上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害怕就胆怯的话,那我们可能始终都一无所获。”安神父将扫帚扔到一旁,用手摸了摸床板说:“还有一点点余温,看来他确实走的很突然。” “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要把垃圾堆在自己睡的床上,有什么意义吗?”于思奇不解地问。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但是今天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我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消化消化。”安神父转身走出屋说:“啊,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真是太美妙了。” “喂,等等我!”于思奇追出去说:“这就完了吗?” “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睡吧。”安神父和颜悦色地说。 “那你呢?”于思奇问。 “我?当然是回家睡觉啊!”安神父大步流星地离开道。 相遇 回到家中的于思奇几乎是存在一个混沌初开的状态,眼皮直直下坠的他选择了年轻人在连续熬夜之后的最佳解决方式——倒头就睡。 不一会儿,整个303室就充满了响亮的酣睡声,偶尔还夹杂着一点点咂嘴的嘟囔声。 太阳已经渐渐升起了,原本灰暗阴森的卧室也因为顺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而开始变得明亮起来。挂在墙上的镜子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一些奇妙的图案。 睡梦中,于思奇微微翻了个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流淌的口水。 随着新的一天正式的到来,原本死气沉沉的23号公寓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正在目送自己太太出门买菜的丈夫看到一只偷吃的小猫在垃圾桶上翻腾着,作势驱赶几次无效之后,就摇了摇头关上了大门。 拎着大袋垃圾的胖子正顺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下着楼,房东太太站在没有上锁的大门边骂骂咧咧地数落着保安老黄的种种不是。 似乎对他的不辞而别很是恼火,当然最重要的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三楼深处那个被封死的锅炉房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罩头衫,脚上踩着一双带点泥土的旅游鞋。或许是他站的太久了,又或者只是刚好今天的公寓比往常更加热闹。 很快,倒完垃圾的胖子在上楼的拐角处看到了这个家伙。 大声喊道:“喂,那边封死了,别靠近,很危险的。” 没有人理他,看到自己的忠告被冷漠的对待,胖子没有多说话,只是挪了挪臃肿的身子,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并重重地关上门。 那一声如果是平时的于思奇,肯定又要上去和这个家伙理论一番了。不过他现在正在陷入熟睡之中,外界的吵闹与他无关。 然而这样的声响还是让站在锅炉房前的那个人行动起来,只见他缓缓地走到303室门前,俯下身朝着底下的门缝中塞了一个黄色的信封,接着就匆匆下楼去了。 路过大门的之后,他还刻意拉低了帽檐,只留下和房客不停抱怨的房东太太在那里发愣。 时间流逝,伴随着太阳的逐渐落山,之前热闹的23号公寓又慢慢变得冷清了许多。寂静的院子里偶尔传来了阵阵冷风,将没有人打扫的垃圾吹的满地都是。 反观隔壁的绿山小区,车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甚至有些进不了小区的业主们为了能够尽快地回到家中,而把车子停靠在了23号公寓的院子外围。 一时间,喇叭和蜂鸣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熟睡的于思奇也被这样吵闹的氛围给惊醒了。 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时钟,已经五点十二分了,自己这算是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啊。 咬着牙从床上坐起身,后背和双脚传来的酸疼让他几乎站立不能。扶着床的边缘,于思奇决定给饿了一天的自己弄点吃的。 在路过客厅的时候,大门底下的一个土黄色的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 蹑手蹑脚地移动到门厅,弯下腰拾起那个信封之后。于思奇咧了咧嘴,一屁股坐到了就近的椅子上。 这是一个没有贴邮票的信封,没有封口的信封被人为地折了两次,似乎有人担心里面的东西会掉落出来。 打开信封之后,里面掉出来一个折得非常小的硬纸块。摊开之后,于思奇注意到这是一张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一小页。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这是黄昏的太阳,我们却把它当成了黎明的曙光。” 这句话听着怪耳熟的,于思奇在打算好好寻思一下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话语时,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叫唤起来,连忙将纸条扔到一边,忍住脚底传来的阵阵疼痛匆忙跑到厨房里,烧起了热水。 等待泡面的三分钟是极其神圣的,这句话是于思奇之前一位特别爱吃泡面的同事对他说过的话。如果不是因为那人的离开,自己可能根本不会跑到新松来找工作吧,换句话——也就不可能碰上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仔细想想还真特么有道理,于思奇低头吃着泡面,热气扑腾的泡面让他的舌尖失去了知觉,但是肚中的饥饿又促使着他本能的进食。 不消一会儿,满头大汗的于思奇喝光了碗中的每一滴汤汁,余味未尽地看着面前的空碗。 在打了一个饱嗝之后,他便收拾一下,准备下楼扔垃圾了。 因为夜幕开始降临的缘故,整个23号公寓都被包裹在一片神秘的灰色中,像未被挑开的面纱一样,暗藏着些什么。 值班亭里还是如同之前的那样,空无一人。大门被人用链条粗暴地捆了几圈,挂上了一把旧锁。 大门的信箱上贴着一个手写的标语:“换了新锁,钥匙在信箱中,自取。” “你管那玩意叫新锁?”于思奇觉得那种档次的锁头,只要拿个榔头砸个几下,估计就报废了。不过好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基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值得去惦记的,反倒是隔壁的绿山小区,年初连续遭了几次贼。 回身上楼的他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位不交房租就擅自离开的好邻居。 “你怎么还有胆跑这里来呀,”于思奇问。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不过是没有交房租而已,你不也是吗?”琴于曜尖刻地说:“况且这也不是你应该来管的事情。” “那个画家的事情是什么回事,介意跟我分享一下吗?”于思奇靠在墙边说:“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把我跟那个死鬼扯上关系的?”琴于曜扬起了眉毛,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问:“抽吗?” “我说过我不抽烟的!”于思奇摇了摇头说。 “好孩子,但是到处散播谣言可是不对的哦。”琴于曜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在那里吞云吐雾地说:“那个姓黄的保安走的很突然,你知道他的事情吗?我记得有见过你们一起吃饭的!” “不知道,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于思奇说。 “什么交易?”琴于曜懒洋洋地问。 “你把我想要知道的告诉我,而我则告诉你他住的地方在哪里。”于思奇提议道。 “看上去还不错,是吗?”琴于曜将抽到一半的烟头摁在墙上,一路小跑走下楼说:“但是我可不是那种能跟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头玩解密游戏的人。抱歉,我得走了。” “急着去见你的主子吗?”于思奇大声的问。 只见琴于曜拿起信箱里的一把钥匙,表情深沉地看着楼上的于思奇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科幻小说看多了,还是嗑药嗨过头了,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享受一个美好又甜蜜的夜晚呢?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溜的倒是挺快,”于思奇推开自己的房门,自言自语的说道。 好久不见 安神父到底去了哪里,他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于思奇去过数次姜家祠堂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看到有些焦虑不安的于思奇,心地善良的阿珍姑娘总是一副长辈的态度安抚着他,并多次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饭。 而施易哲最近的状态也不是特别理想,他被阿珍断定为可能是曾经的忧郁症又犯了。经常一个人独处,吃饭的时候也习惯默不作声,还经常打翻厨房的调料罐。甚至都把阿珍气得禁止他在状态未好转之前进入厨房帮忙。 随着安神父不在的时间开始增加,整个屋子的气氛也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像邻家小姐姐的阿珍姑娘开始为一些细微的小事来找他们的麻烦,而施易哲也经常彻夜不归。最可怜的自然是于思奇了,无所事事的他甚至都开始自学起了象棋。 多亏了在安神父卧室找到的那本初级象棋入门的手册,让他能和半桶水棋艺的施易哲下得有来有往。 可是这样的情况却越来越恶化了,这个周末的下午,正在忙着护理病人的阿珍气冲冲地跑到正在客厅里下棋的于思奇二人前。对着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施易哲说:“你为什么要提前给那家伙换药,神父不是说过每四天换一次纱布吗?这才第三天啊!”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施易哲礼貌地问了一句:“表情一脸茫然。” “我说你为什么要提前换——纱——布——”十分生气的阿珍姑娘此刻就像是被人偷走了小崽子的大母鸡一样,异常的凶狠。 “那个是我换的纱布”于思奇弱弱地举起手说:“阿哲今天对我说时候到了,让我去给那个家伙换药,我看着纱布上都是血就擅自我的锅。” “噢好吧作为初学者,你的纱布包扎的还算不错。提前消毒过了吗?”阿珍口气温和了一些问,看到于思奇疯狂点头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吓死我了,”施易哲拍了拍胸口说:“最近她的心情差极了,我可真希望小安能早点回来就好。” “深有同感,再这样下去,我感觉她可能会把我们都架在火刑架上当烧烤呢!”于思奇用夸张的语气说着一句玩笑话。 “你就那么喜欢被烧吗?”不知道怎么就折回身的阿珍像家长逮住犯错的熊孩子一样,表情微妙地看着于思奇说:“如果你想尝试一下的话,我很乐意帮忙。” “别别,谢姐姐不要和我这个后辈一般见识啊,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于思奇赶忙解释。 看到不依不饶的谢宝珍正在朝他们走过来,施易哲也赶紧说起了好话:“消气,有话好说。” “我只是过来问一下你要不要把衣服和被单都拿来洗一洗,正好我这两天要去一趟洗衣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一块洗了。”谢宝珍叉着腰说。 “好啊,那我现在就回去,明天带衣服过来。”于思奇眉飞色舞地说:“那我们今天就下到这吧,明天接着玩。” “没问题,你先回去吧,我去隔壁弹几首解解闷。”施易哲放下手中的棋子说。 “不必了,钢琴已经有人在用了。”阿珍将棋盘收拾了一下说:“他回来了,有点累,但是精神还不错,居然想要弹几首再吃饭。” “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于思奇提起双腿,加足了马力,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隔壁一间被改造好的钢琴室。 那个头发有点花白的男人正沉浸在音乐的美妙中,于思奇不好打搅他,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倾听着乐符在他的手指和琴键中来回跳动着,像舞动的精灵。 “你比以前弹得更出色了,小安。”施易哲拍了拍手掌走进来说,后面跟着端着水杯的阿珍。 “多亏了你的教导,你对我的指导我是不会轻易忘掉的。”安神父停下演奏的手指,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二人说:“我想,我的擅自消失肯定对你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惑吧。希望我赶回来的时候还不算太晚,路上出了点意外,不过好在都解决掉了。” “是他们的人吗?”施易哲问。 “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要在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神父身上得到什么?”安神父接过阿珍替过来的水,喝了一小口说:“去给我把饭端来,我在这吃。” “可是,好吧。”谢宝珍略微迟疑了一下,就退出了房去。 “我听阿珍说,你似乎又在23号公寓见到了那位姓琴的女人对吗?”安神父的声音虽然有些疲惫,但是整个人却出奇的精神。 “是的,我一直想跟你说这个事情,但是” 安神父伸出手制止了于思奇的陈述,转过脸对着施易哲说:“我上次让你办的事情,你做的怎么样了?” “打探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施易哲说:“据说那位苏小姐的其他家属都是死于非命,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的。” “很好,这对于我的调查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佐证。”安神父看到端着盘子靠在门边的谢宝珍说:“别杵在那里,拿过来,我都好些天没吃过正餐了,全是偷别人家的面条馒头过活的。” “堂堂一介神父,居然净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谢宝珍噗呲一声笑着说。 这一笑,把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给冲散了,连带原本紧张的于思奇二人也忍不住笑了笑。 “都别闹,我可是有付过帐的。”安神父狼吞虎咽地吃着盘子里的土豆泥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在连续光顾那户人家两次之后,那家人几乎每天都会把食物放在特别显眼的地方,看得出来他们一点都不介意我的个人行为!” “强词夺理。”谢宝珍嘟着嘴说。 “好了,趁着今天心情还不错,我想跟我的好学生谈一谈他未来的落脚去处。”安神父啃着包有熏肉的三明治说:“你看,眼下我们唯一的交通工具还在车管所里呆着呢。我本人是不打算去交罚款的,为了那辆破车不值得。但是这样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小于他每天来回往返这两地对我们今后的日程安排有不少的障碍,所以我提议——让他也搬过来住。大家说,好不好啊?” “我没意见,反正人是你来养。”施易哲摊开双手说。 “我也不反对,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何必要在外面交房租呢!”谢宝珍满怀欣喜地说:“省下房租来补贴伙食费多好,我们还能吃到不少好吃的呢!比如海鲜,我好久都没有尝到螃蟹的味道了,神父老是控制伙食费的开销多少,让人家好生为难。” “闭嘴,你这个贪吃的谗婆。”安神父严肃地说:“不要说的我们好像是为了骗别人那点房租钱才刻意邀请的,这样很不好,真的。” “我其实我没有交过房租”于思奇小声的说,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点烫人。 “那你肯定有不少存款吧,六位数还是七位数?”谢宝珍眨了眨眼问。 “刚刚上四四位数”于思奇声音更小了一些,他感觉到自己不光是耳朵开始烫人,双颊也开始有些发烧了。 “嘁,不交房租不交伙食费,存款才刚刚上四位数,这种人就是一个大米虫啊!我后悔了,我反对他搬过来!”谢宝珍双手打着叉说,嘴型还比出一个no。 “别闹,这个屋子让谁来住,不让谁来住,不是你来决定的,也不是由别人会不会赚钱来评价的。”安神父擦了擦嘴角的残渣说:“就这样吧,如果方便的话,你这几天就搬过来住吧。房间我会让人替你打扫好的,上回你睡的那个床还不错吧。那可是最高级的病床,便宜你小子了。” “可是”于思奇有些感激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安神父说:“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有!”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爆炸 第二天早上,吃过泡面的于思奇站在一个已经被塞得满满的大箱子前,手上拿着两双忘记装袋的袜子正一筹莫展。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把箱子清理一下再把袜子放在衣物一起,但是那样就太过麻烦了。 去厨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超市购物袋,将袜子和桌子上的马克杯放进去。看了看这间自己住了快大半年的老式公寓一眼,没有任何的犹豫,拖着箱子开始往大门走去。 快到门前的时候,他再次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拉下什么东西,毕竟走了之后就不方便再回来拿东西了。门房钥匙已经在昨天傍晚回来的时候交换给房东太太了,已经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 光溜溜的木床上空无一物,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也放进了行李箱中。厨房的餐具都是房子自带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兴趣偷别人一两个盘子。客厅桌子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等等——鞋柜上怎么还有一份报纸。噢,对了是昨天房东太太给的,让他顺带把这份裹着瓜子壳的报纸给扔掉,他把里面的瓜子壳倒掉了,报纸却自己留下来了。 要不要看呢?在思考了几秒钟之后,于思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浪费任何资源比较合适,特别是报纸这种东西,看一看又不会少块肉,何况时间还早! 想到此处,于思奇决定趁着这份空闲的时候,将这卷报纸阅读一下。 坐在客厅的一张还算舒适的椅子上,于思奇拿起了那一卷报纸,将它们平铺在桌子上,粗略地扫视起来。 里面大体上都是些关于城市建设方面的新闻,似乎我们伟大的市长大人并不满足于现在的政绩,正打算将上元区大范围改造呢。 “上元,没有去过呢,听说那边的古风建筑特别多,为什么还要改造呢?”于思奇疑惑地想了想,决定不去深究细节了,接着看报纸。 当他翻到第四页的时候,一则还算不短的新闻引起了他的兴趣: 大逆不道的“不法之徒” 近日,在沧桂区,一家暗自排放工业废水的造纸厂被警方依法查处。经调查,该造纸厂在为期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先后私自超标排放了大量的工业废水,直接导致了沧桂区下游数百个村落,数万名当地人无法正常饮水的困扰。 本月七号,当地环保部门接到了匿名电话称,沧桂区的水质开始恶化,水中出现了异变生物。接到电话之后,区代表立刻组织执法人员前往现场勘察,经过一系列的确认和分析之后,相关专家认为这可能是一起违法超标私自排放废水导致水质污染所引起的人为灾祸。 对此,执法人员当即选择了前往有关地点进行突击检查,现场缴获了违法作案工具若干,违法人员数名。并对相关负责人进行了批捕,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 随着该造纸厂的覆灭,沧桂区下游的数万名当地人又能喝到正正宗宗的母亲河河水了。 “这种人就应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才行,居然为了一己私欲,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于思奇看完之后,心中为解决这样事情的执法人员而点赞,同时也为那些昧着良心活着的‘不法商人’而唾弃。 难道干完这些事的人,自己不喝水的吗?真是的!有点生气的于思奇将报纸扔到一旁,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时间,决定现在就出门。 真是说那时迟那时快,就在于思奇拖着大箱子刚刚迈过大门的时候,一声尖啸声划破了长空,震得他耳膜发麻中。弯腰捂着疼痛的耳朵还没有反应过,一股热浪朝他席卷过来,像风一样火焰开始在整个23号公寓里蔓延着,摔倒在地的于思奇努力挣扎着爬起身,但是他的腿好像在刚才的爆炸中被垮塌的门柱给压断了。在公司学过一点关于火灾预警知识的他知道眼下四处浓烟滚滚,最好的方法是禁闭眼口鼻,避免吸入更多的烟雾,但是剧烈的疼痛感让他不得不张口来呼吸,瞬间滚烫的烟灰呛得他鼻涕和眼泪止不住的流。一时间,轰鸣声像火炮一样在整个23号公寓的上空回荡着。 不一会儿,他所在的那个楼层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塌陷的地板将他整个身体带入了下层。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他开始想念起自己家中的二老,后悔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这该死的屋子果然就不适合住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然而巨大又吓人的爆炸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拼命想在浓烟中看清些什么,但是却无法睁开双眼,自己真的要死了吗?或许吧。 听着周围的哀嚎声,于思奇想着:“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地狱吧。”然后就晕死过去了。 远处,正在思考那些钓鱼指导类的书籍该放在哪个架子比较合适的安神父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又发生了。但是他眼下的抉择更为复杂,决定先放一放。 就在他刚刚垫起脚尖,准备把那两本《钢琴指法练习上下册》塞进书架的一个角落时,谢宝珍突然急冲冲地跑进他的房间里。 “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又忘记把洗衣卡给带回来,还是说你发现了便宜的螃蟹自己偷偷买回来了怕我责骂所以想给我提前打个招呼?”安神父转过身问。 “没有那个你怎么知道我买了螃蟹?”谢宝珍眼神有些躲闪的问。 “如果没有买螃蟹,你为什么一大早就满屋子找剪刀呢?”安神父笑了笑说:“没事,正好小于要过来,就当加餐吧。” “等等,就是小于,小于出事了。”谢宝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 “他能出什么事情,难不成他没有交房租的事情终于被人识破了?”安神父稍加思考了一下问:“很严重吗?” “23号公寓爆炸了!”谢宝珍眼睛睁得大大的说:“你说严重不严重。” “你说什么?”安神父突然神情紧张了起来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这不是在说嘛!”谢宝珍一脸委屈。 “好吧,是我的不好。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我不认为你这个沉迷于和螃蟹打交道的谗婆会注意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没有那份闲心!”安神父耐心地问。 “阿哲告诉我的,他说他从电视里看到的?好像是什么松果台”谢宝珍说:“我说,我们还傻站在这里聊什么啊,那么大的灾难,万一” “那么阿哲他是不是还告诉你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呢?”安神父平静的问。 “当然,”谢宝珍说。 安神父没有接着说话,直接从书桌上拿起一本旧书就走下了楼,有些紧张的阿珍紧跟着他。 看到在电视机前来回踱步的施易哲,安神父没等他开口就问道:“我们眼下就算赶到事发现场估计也是靠近不了的,电视有没有讲关于幸存者的事情。如果他真的遭遇不测的话,那我也只能替他祈祷了。” “好像说了送去青山理疗中心”施易哲不假思索地说,仿佛这个答案早就在他的心中摆着。 “青山理疗中心,我记得那个好像不是公立医院啊,为什么会把人送到那里去呢?”安神父微微皱了皱眉头问。 “电视里说了,其他的医院都已经没有床位了,这才征用了一下私人疗养中心的床位。要我说,能去那里还是不错的。”施易哲说:“那地方不是据说有个温泉吗?” “哟呵,你还知道温泉啊!”安神父笑了笑说:“我一直都想泡个温泉什么的,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既然你知道那个地方,那我们就去那边等待吧。” “等等我不认识那里的路啊,我没有去过。”施易哲说:“你们也知道的,心灵传送必须得自己去过的地方才行得通。” “那么就近的地方你有印象吗总不能让我们三人走过去吧!”安神父苦笑着说:“谁让我的车还在车管所那呆着呢!” “附近有个温泉旅馆,我去过那边吃过饭,夫妻俩的手艺很不错。”施易哲伸出手说:“我想我们去他家的阁楼里转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都抓稳我的手,我数三、二、一,到一的时候就把眼睛闭上,我是不希望你们吐我一身。” “没问题,”安神父抓进了施易哲的手腕,紧接着谢宝珍也出右手,施易哲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抓稳咯。” 随着一阵空气撕裂的微微震动,原本站在客厅的三人已经不见踪影。接着他们三人在一个类似魔方的地方旋转着,不一会儿当他们双脚着地的时候。谢宝珍的重心有些偏移,脚步踉跄地撞到了施易哲身上,若不是安神父将二人抱住,怕是都要摔得个狗吃屎。 “到了,”施易哲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他低头透过楼梯口看了看楼下正在熟睡的夫妻俩,小声说:“等下我们悄悄地出去,把门带上就行了。” “没问题,你带路吧!”安神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说。 看看了正在整理自己仪表的谢宝珍,施易哲笑了笑小声地说:“跟我来。” 青山理疗中心 和金瑞二院比起来,青山理疗中心不论是在规模上,还是隐蔽上,都显得更私人化。尽管它的占地面积也不少了,但是很多人都不愿意谈及这个地方。 一方面是因为它的前身其实是一家精神病院,另一方面则是它自身的地理位置也比较偏僻,而且又不对外开放。 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干些什么,只有去过那里的少数人,称赞那里有个不错的天然温泉。 于是乎,离它最近的一对夫妇们就想出了一个非常棒的点子,开一家温泉旅馆,在自家后院开辟出一个人工的温泉池来满足那些对传闻向往的好事之人。 真是个不错的想法呢! 跟在施易哲的身后,安神父看着散落满地的枯叶说:“入秋了呢。” “现在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吧,虽然这里的景色确实不错。”谢宝珍说。 “你们看到两条车轮碾过的痕迹了吗?很新,证明刚刚不久应该有车子开过,我们很接近了。”安神父指着地面说。 “观察的很仔细。”施易哲拍了拍手说:“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那个敏锐的观察力,真的。” “我们彼此都有让对方羡慕的东西,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追求吧!”安神父说:“我记得这里之前是个精神病院,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它成为了一家私人疗养中心呢?” “哈哈,居然还有小安不知道的事情。”施易哲兴高采烈地说:“想不想知道呀,这个我可是略有耳闻呢!” “别卖关子了,”谢宝珍拂掉头发上的叶子说。 “哎,让我装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反正还有一段路呢!”施易哲装模装样的摇头晃脑,撞上安神父的目光之后,立刻清了清嗓子说:“想必你们都知道这里的前身是一家精神病院,但是你们可曾知道这家精神病院之前是什么吗?一座战俘营。” “战俘营?”安神父问。 “对,就是战俘营,这可是新松的黑历史呢。普通的档案馆都看不到的资料,必须得从一些更古老的文献里才能知晓的过往。”施易哲点了点头说:“你们可能也都知道新松之前是处于过多次战争状态的,而这里就是关押着那些战俘的地方。后来随着战争的结束,战俘营就不再需要了。但是那些曾经在战俘营里遭受过非人折磨的士兵们,已经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于是就将原本关押他们的战俘营改造成了精神病院。何等的讽刺!” “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多啊,我倒是小瞧你了,阿哲。”安神父和颜悦色地说。 “看到别人比你博学就这么冷热嘲讽吗,小安,你的气量也太小了点吧。”施易哲皱了皱眉头说。 “战争太可怕了,我们应该感谢和平。”谢宝珍食指交叉祈祷起来。 “我倒挺在意这样一个拥有恐怖前身的地方,是怎么能和疗养中心联系起来的。”安神父看着不远处那栋白色的六层建筑说:“难道来这里泡温泉的人不曾想过这里发生过的那些吗,难道他们能够忍受那些受折磨的魂灵们在此处游荡吗?” “这就是它的高明之处了,小安。”施易哲指着大门口的一块纯黑色的石碑说:“看到那块镇魂石吗,他们早就是有所准备的。” “让这些可怜的存在永远被镇压吗,真是个残暴的统治者呢!”安神父声音平淡地说,但是他的脸上却浮现了几根青筋。 “想要为这些‘可怜虫’寻求公道吗,真是个称职的神父呢,小安,”施易哲站在石碑前说:“要不要我帮它们一把?趁乱搞个大新闻?” “算了,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安神父劝住了施易哲的行动,走到值班室的玻璃窗前说:“你好,我是来探望病人的。” “探视?”一位有些肥胖的中年妇女抬起头,从镜片后面审视着安神父说:“我们这里是私人场所,不存在任何‘病人’。” “噢,可是我碰巧刚刚撞见一辆救护车开进你们这里。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这里不是只有一条进出口吗?”安神父扬起了眉毛说。 “这但是我们有规定的,不允许外人进入,除非你们能够拿出合适的证件。”那名妇女言辞有些含糊地说。 “当然,当然你看看这些够吗?”安神父将手伸进去,展开手心的时候低声念了一句,像微风吹过的沙沙声一样,很快那名妇女仔仔细细地盯着安神父手上的几片枯叶,眼神开始涣散地说:“确实,你这个证件看上去完全没有问题,进去吧。” 随着“滴”的一声,禁闭的玻璃门向两边开启。 安神父示意后面待命的二人跟上,这时那名妇女问了一句:“他们也是一伙的?” “当然。”安神父简短地说。 “噢,好吧,祝你的朋友早日康复。”那名妇女识趣的将自己缩回座位上,不再出声。 “谢谢,”安神父踏过大门的时候,挥了挥手说。 “真不知道开发这种法术的人到底是什么居心,”施易哲没好气的嘟囔道:“怎么会有如此卑鄙的手段出现呢?” “闭嘴吧,阿哲,如果不是神父他会这两手,我们可能得想别的办法了。”谢宝珍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要是会这么一手,那我以后吃饭是不是可以不用带钱了。” “你们俩给我消停点,我好像闻到别的气味了。”安神父小声地说:“看来这里还挺戒备森严的,我们去那边躲一躲。” 就在他们三人刚刚把自己藏好的时候,过道上传来了对话声。 “真不知道头为什么要把我们派到这个破地方来,你知道吗,约翰,这地方以前是个疯人院。”两个身着戎装的壮汉用不太流利的本地方言交谈着,他们看都没有看安神父三人藏身的角落,径直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多废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外出都能和你分到一组,我更不知道头为什么要让我们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有钱拿就行了。”名叫约翰的家伙显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狠家伙。 安神父注意到他们身上不光装备精良,似乎还带着枪械。 “这么夸张的吗,连雇佣兵都用上了。”施易哲假装吃惊地说。 “看来这里的老板来头不小啊,”安神父从阴影中闪身出来说:“这样吧,阿哲你去把警卫们都引开,注意安全。阿珍,你跟我去找一找其他线索。” “我可以拒绝吗?”施易哲玩笑般地问:“对方可是有真家伙的呀。” “正是如此才让你去嘛,你我都知道枪械对你来说就是个玩笑。”安神父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不认为区区几颗子弹就能要了你的命。” “好吧,那么我们怎么汇合呢?”施易哲一副认命的态度问:“你们不会打算做完这一切之后走回去吧。” “当然不,我们在那块石碑前集合怎么样。”安神父平静地说:“阿珍,做好准备,等下可能需要你帮忙。” “噢好吧,如果需要的话。”谢宝珍点了点头说。 “那么,我们稍后再见吧。”施易哲身影开始慢慢边淡,周围的空气开始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拉扯着,发出了类似头发被烧焦的气味。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原来心灵传送会烧掉阿哲的几根头发,难怪他现在的头发比以前稀疏了不少,是时候给他介绍几款生发剂了。”安神父打趣地说。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谢宝珍忍不住笑了起来。 危在旦夕 四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于思奇漫步在其中,身上寸布不存,他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明明光着脚踩在烈焰之上,自己却没有任何知觉。这大概就是死后的世界吧,地狱吗? 想到此处的他,较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黑色圆形的苍穹顶将他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深邃的颜色,除了火焰发出的橘黄色光亮之外,他甚至看不到其他的色彩在里面。 伸手去触摸火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那些火焰都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样,触及不到,难怪自己踩上去没有感觉。 等等,自己是不是还光着屁股,怪害羞的。 突然,一件白色的浴袍出现在了他的身上,意外的合身。这是什么情况?心想事成吗? 那我想一想别的事情会怎么样? 然而不论于思奇再用力幻想什么内容,一切都没有发生。四周还是如同死水一般的静寂,唯独发出声音的大概就是他自己的呼吸声吧。 “喂,有人吗?”于思奇大声喊道。 没有任何回应,有的是只是他自己的回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来回飘荡。 镇定下来的他,一屁股坐在那毫不烫人的火焰上,想着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结果却毫无头绪,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住的地方好像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对,爆炸。 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呢?真是让人费解啊,没有饥饿感,也没有疲倦感,更没有时间感。 难道自己后半生要在这样虚无飘渺的地方度过吗?不行,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呢!想到这里,于思奇站起身来。 反正自己也不会感觉到疲惫,不如就尝试探一探着个地方的边缘在哪里吧。 然而经过了一系列的折腾之后,他发现自己只要一离开火焰的外圈范围,再往黑暗处走几步就会回到原地,一切都像是某人给他开的笑话。 好嘛,真是个有趣的地方,不是吗?放弃了,既然出不去,就只能认命了。 于思奇躺在地上,往着黑漆漆的苍穹顶,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一个人笑出了声,没人知道他到底为何而笑,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笑出声的。 只是,那一阵阵笑声有些渗人。 和正处于极度无聊状态的于思奇不一样,安神父他们几乎把整个青山理疗中心翻了个底朝天,确实如同那名妇女所说的那样,一名病人都没有。 甚至连救护车的踪影都见不到,不过施易哲描述的温泉确实存在,而且还有几位模样姣好的女子正在里面洗澡。 安神父只是借故偷瞄了一小会就被谢宝珍喝止了。 “真是不错呢,看得我也想去泡个澡了。”安神父咽了咽口水,脑中仍然想着那些香艳的场景。 “我们是来找人的,还记得吗,神父?”谢宝珍问。 “怎么可能忘记呢,刚才只是放松一下。”安神父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让我的脑袋转得更快一点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谢宝珍一脸怀疑。 “当然,你看,我们这一路下来除了几个泡澡的姑娘,还有一些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医生以外,几乎见不到任何我们想见到的东西。连一个保安都见不到,这就很奇怪了,不是吗?”安神父看着空荡荡的二楼走廊说:“按理说这里绝对不只我们看到的那么点东西才对,还记得我们之前在一楼碰到那两个雇佣兵吗?之后我们也再也没有撞见他们了,这很不自然。” “确实,”谢宝珍也充满着疑惑。 “看来我们有可能遗漏了些什么,”安神父将手指放在前额上说:“这里一定有我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比如地下。” “神父你的意思是,地下室之类的?”谢宝珍兴致勃勃地问。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阿哲不是曾经说过这里之前是个战俘营吗?我个人推断这个地方断然不是战俘营那么简单。”安神父走到楼梯口说:“或许地下还有个避难所之类的设施在里面等着我们去发现呢!” “那么该怎么下去呢?”谢宝珍问:“我们刚才都找过了,1楼没有什么可以下去的路啊!” “我自有办法,就是动静有点大,希望阿哲他还能让别人注意到他。”安神父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密的装置说:“刚才在男厕所的隔间里找到的,看来是某个粗心的家伙忘记拿走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擅自借用一下吧。” “这样真的好吗,神父?”谢宝珍有些担心地说。 “没问题,别看我现在被开除了教籍,其实我之前有在监狱里给犯人传过教的。”安神父熟练地将炸药组装起来说:“碰巧那次我遇到了一个爱搞破坏的混小子,这家伙特别喜欢跟我炫耀他的手艺,我实在是耐不住他那样的热心肠,就稍微听了一点点。好了,等下我们先退远点,灰尘可能有点大。” “可是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谢宝珍看着安神父将炸药安置在角落的一块地砖上,神情有些紧张。 “要开始咯,”安神父没有搭理旁人的担心,摩拳擦掌地拉着谢宝珍来到了路的另一边,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什么也没有发生,安神父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个爆炸装置。又反复按了几下开关,结果依然没有发生什么。 谢宝珍一脸严肃地看着安神父,仿佛觉得自己跟着这样的人在一起犯傻,决定转身离开。这时安神父一把拉住她说:“别闹,会爆炸的。”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谢宝珍说:“我想你的首次实验可能失败了。” “不,可能是哪里我疏忽了。”安神父仔细看了看那个开关,注意到后背有个不太起眼的小拉环说:“啊,我知道了我忘记把保险拉开了,过来点,这回真的要炸了。” 随着“砰”的一声,整个走廊充满了灰尘。一时间安静的青山理疗中心突然像有人在沸腾的油锅里扔了一块肥肉一样,全炸开了。报警声,人们来回走动的吵闹声、尖叫声,还有地下传来的骚动声。 “看来我们猜对地方了,”待到灰尘散尽之后,混身上下落满灰尘的安神父笑着看着自己的杰作说:“来,跟我一起跳下去吧。” 没等谢宝珍摇完头,安神父就抱着惊慌失措的阿珍姑娘跳进了那个洞中。 “安全着地。”安神父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谢宝珍平稳落地之后,看着周围斑驳剥落的旧时工事说:“这里果然是个避难所呢!” “你管这个叫稍微听了一点点,神父。”谢宝珍望着头顶那个足有三米多宽的大洞说:“他是不是很喜欢你这位听话的学生啊!” “或许吧,但是眼下不是去探讨我那位死去的朋友如何如何的时候了,”安神父小声说:“好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跟我来。” “我说,约翰,为什么每次一有动静就要派我们过去呢,头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是一些快要死掉的人,何必要我们特意在这个破地方守着,直接扔到停尸房不就行了,难不成现在还有人流行偷尸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地窖坑洞里渐渐靠近。 “你能不能给我闭嘴,鲍勃,我这一天天都被你给烦死了。”约翰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别像我那个死去的姑妈一样那么喜欢唧唧歪歪啊!” “嘿,伙计,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姑妈啊!”鲍勃略有兴趣地问。 “如果你想和她一样的下场,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约翰拿枪口指着鲍勃说:“我想我的姑妈肯定很乐意和你喝一杯的。” “别,约翰,我的意思是,你在开玩笑,伙计。”鲍勃突然震惊地看着自己身旁的战友,手上的枪也情不自禁地对着对方。 “当然,我确实是在开玩笑。”约翰将枪收回,率先朝着安神父他们所在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影有些孤单。 受到惊吓的鲍勃在那里喘了几口气之后,也紧跟上去喊:“嘿,约翰,别丢下我啊,老伙计。” “真是一对感情‘好到要命’的搭档。”安神父指着他们来的路口说:“我们得抓紧点了,他们已经开始处理这些‘遇难者’了。” “你的意思是小于他已经?”谢宝珍震惊地捂住了嘴巴说:“不难道我们” “我想还没有,我有一个预感,他不像是那么容易死去的家伙。”安神父加快了脚步说:“但是我们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死而复生 就在于思奇快要迷失自我的时候,原本漆黑的圆形穹顶开始碎裂了。头顶正上方传来的金色亮光让他重新感受到了一丝暖意,这种感觉他以前曾经体会过。 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被一阵阵暖风托举起来,越升越高。 随着身体与光亮的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正在呼吸。 突然,禁闭的双眼睁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是安神父,眼下他正在将手中的旧皮书合上。 “晚上好,我的好学生,劫后余生的感觉如何?”安神父笑眯眯地看着醒过来的于思奇,神情十分的安详。 于思奇没有做出回应,他依然在回味自己的感觉,虽然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疼痛,但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能够拥有这份感觉而感激。 “我不会还在做梦吧?” “当然没有,你已经醒过来了。不过身上有些外伤还需要调理一阵子,阿哲已经去给你弄药去了。”安神父平静地说:“我想大概过不了多久你就能下床走动了,不过我必须遗憾地告诉你,尽管我们拼尽全力把你从鬼门关那拉了回来,但是你的那些私人物品大多数都已经在那次事故中被烧毁了。” “那个不碍事,我昏迷了多久,我感觉我好像在那个该死的屋子里呆了一万年。”于思奇一想起那个可怕的穹顶就后背阵阵发凉。 “还好,才一个星期而已,”安神父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香蕉说:“你不介意我吃点东西吧,我今天几乎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 “阿珍呢?”于思奇想要努力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太听使唤。 “别用力,还是先躺下,我们聊会儿天就行了。”安神父赶忙把手中快剥好的香蕉放到一边,按住于思奇说:“你断了七根肋骨,内脏大规模损坏,表皮高达百分之八十的重度烧伤,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好。哦,对了,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件比较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就是你可能得光着头过完这个冬天,有点冷,不过我想开着空调应该还能凑合着过。” 于思奇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上方好像有点清凉。 “无所谓了,头发可以再长,”于思奇一脸认命地说:“我比较在意你们是怎么办到的?我记得我当时正准备出门,突然就爆炸了,然后我就到了一个房间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这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我觉得眼下你还是集中康复身体比较好,听多了我怕你有点消化不良。”安神父一连吃了三根香蕉才停住了进食,嘴里含糊其辞的说。 “我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这个状态不比我在那个该死的房间里好上多少,你就不能发发慈悲吗?”于思奇转动着自己的眼珠,盯着想要开溜的安神父说。 “好吧,真是拿你没辙,我们就来聊一聊关于那天发生的一切吧。”安神父站在病床前说:“在得到阿哲的情报之后,我们就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在那里我们遇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于思奇问。 “尸傀。”安神父神情有些惆怅地说:“将人的意志束缚在他本来的身躯之中,借由操控他的身体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就是尸傀。你所处的那个地方正是被束缚的牢笼,恕我直言,如果我们要是没有及时赶到,你可能也会成为它们的一员。”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的意思是,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于思奇问:“类似僵尸吗?我以为那玩意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呢!” “和僵尸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它们倒是很相似,它们都不是活物。”安神父打了个哈欠说:“老实说我有点困了,但是我想如果我现在就去睡觉的话,你可能又要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而我本人是不希望在补充睡眠的时候起床加班的,所以呢,拿去吧,就当看电影得了。” 看着安神父手上捧着一小抹光源,于思奇眨了眨眼问:“这是什么?” “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里面,慢慢看吧,我先走走了。”安神父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转身离开了房间。 短暂的安静,于思奇看着那个渐渐朝自己接近的光源,心中有一点点担心而刺激。很快,他就像是曾经拥有过的经历一样,站在了一个昏暗的坑道中。 好不容易才让眼睛适合了这样的黑暗,于思奇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随意走动了,而且旁边正是面色凝重的安神父和谢宝珍,他赶忙喊了一句:“我不是躺在床上的吗?” “对,你确实躺在自己的床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说:“但是这只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我将它分享给你,算是一点点题外课吧。” “你是安神父吗?”于思奇走到那两人的身后问:“那他是不是你记忆中的自己?” “我不是安神父,我只是他的回音,他本人眼下正在睡觉,就像留声机一样的东西,同样你也不要指望我能回答你什么。”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于思奇问,这时记忆中的安神父已经渐渐远去了。 “跟上去,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前面就有你想要的,现在让我清静一下好吗?我还要播片呢!” 为什么一个回音会被本人更加难说话这样的事情,于思奇已经不打算去想了,因为他周围景象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他推测自己可能不能离开记忆本体太远的位置,不然什么都看不到,毕竟这是安神父本人的第一视角。 想到此处,于思奇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这时,安神父的声音在他附近响起:“准备好了吗,等下我们直接进去,可能会有点乱。你不要慌,按照我之前说过的去做,剩下的就交给我就行了。” 一旁的谢宝珍点了点头,神情十分的紧张。 随着安神父推开一扇厚重的加护铁门之后,几把黑漆漆的枪口对上了他们。 一个有些俏皮的声音说:“你好啊,神父,能够再次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是你吗,彼得?”安神父略微有些吃惊地看着举着枪对着自己的人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当时你被绞刑的时候,我还在旁边看着呢!” “你记得没错,神父,你看——现在还有那个可爱的印记呢!”名叫彼得的人把领口拉开了一点点,于思奇注意到那人的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绳索勒痕。 “现在想想,那个厕所里的装置果然是你捣鼓出来的。”安神父镇静地说。 “没错,你喜欢我留给你的小玩具吗?”彼得示意周围几个人把枪放下说:“为了往昔的友情,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看到你愿意动脑子了,我很高兴,但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又有些痛心了。”安神父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七个雇佣兵,其中还有两位熟人——约翰和鲍勃。 不过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安神父偷听过他们的对话。 “现在不是担心这个时候吧,神父,你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彼得吹起口哨说:“你已经落入了我们的圈套,还有外面那位躲着的姑娘也进来吧,我们早就知道你在那了。” “你是怎么察觉到我们的,虽然我承认那一个小意外动静有点大,但是我不认为你们会这么快就知道我们身处何处。”安神父飞快地盘算着,脑中的思路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噢你觉得我们会说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会像’大家当无事发生过’一样放你们一马吗?”彼得阴阳怪气地说:“抱歉,神父自从我体会到那种感觉之后,我就再也不想信你那一套了,我已经放弃了如同我们这些放弃自我的‘活死人’一样。现在,你们也将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 “这可不好啊,彼得。”安神父对着慢慢走进屋的谢宝珍使着眼色说:“你看,既然我们好歹也算是个朋友,你就不能在我们死之前给我们说说你们把那些遇难者安排到哪了吗?你们是怎么躲到地下来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些平民加入你们的队伍呢?” “有一个隐藏的电梯,神父,至于那些倒霉蛋,不就放在隔壁吗?他们都已经活不长了,主人只是在等他们彻底转变而已。”彼得冷冷地说:“然而或许你很聪明,又或许你确实在盘算些什么,但是我不是个傻子,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更多的内容了,现在,去见你的神吧!开火!” “阿珍,就是现在。”安神父的声音盖住了彼得的声音,但是那七杆突击步枪依然射出了猛烈火力。就在于思奇惊呼大事不好的时候,阿珍扔出了一颗白色的圆球,口中念念有词:“天圆地方,广袤无疆,结界,开!” 就像时间被暂缓了一样,随着那个白色圆球开始转动起来,射向他们的子弹就像泥牛入海一样,不见踪影。 “好家伙,神父你果然也是有备而来啊!兄弟们,换弹夹。bf弹走起。”彼得瞬间制止住了手下人继续盲目的倾泻火力,他们都从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一个装满红色子弹的弹夹,在上膛之后,他们甚至还露出了邪恶的笑容,重新按下了扳机。 “神父,他们的子弹对我的结界造成了破坏,你快想想办法。”谢宝珍努力维系着那颗白球的转动,但是随着子弹越射越多,那颗白色的高度也越来越低了,很快,它就离地不足一米的高度了。 “别催我,我这边忙着呢!”安神父翻开那本旧皮书,神情庄严地吟唱起来: “混沌的爪牙在日间行走, 以怜悯之心, 我将行慈悲之事, 罪恶的企图将不复存在, 苦痛的呻吟, 圣者的荣耀之光将照向此处, 而你将驱散一切黑暗, 诞生之刻已到,此为修正一切的审判!” 随着安神父的吟唱完成之后,一道金黄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分散到每一个人身上。 原本有些脱力的谢宝珍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而原本嚣张狂笑的彼得突然睁大了惊恐的双眼,很快他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瘫倒在地,身上的肉体开始加速腐烂。一时间,整个房间充满了一股腐肉的气息。 这时,合上书本的安神父走到已经奄奄一息的彼得跟前说:“这次,将会是永别了,我的老伙计。”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能够见到真正的神明。”彼得断断续续地说:“我输得不冤啊,这种场面根本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应对得了的。” “介意在死之前回答我几个问题吗?”安神父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算了,你问吧。”彼得看着周围那群已经化成尸水的同伴们,口气有些催促地说:“那你可得抓紧点时间了,我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们的主子是谁?究竟是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安神父问。 “那是个可怕的家伙,神父,虽然你很厉害,但是你肯定不会是那”彼得吐了一含血的唾沫,却不想连整个舌头都吐了出去,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有点可惜了,”安神父看着已经和周围的血水混成一起的彼得说:“我们去隔壁救人吧,你干得很不错,阿珍。” “谢谢,”谢宝珍虽然人很精神,但是身体却有点疲惫,只见她敏捷地跨过那一滩滩血水,将小球塞回自己的腰包中,跟着安神父离开了这个房间。 “好了,就到这吧,接下来就是怎么把你运回去的事情了,没什么看点。”那个像安神父的回声又再次在于思奇的耳边响起,让正在沉浸在刚刚奇幻般打斗场面的他有些措手不及。 接着,他的思绪再度回到了那张床上,一边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一边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切。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团光源已经飘出了房间,正在朝着安神父所在的二楼赶去。 被拉响的警报 尽管在几个钟头以前,于思奇还在为自己重新获得了感觉而沾沾自喜,而现在他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还留有知觉了。 正如安神父所说的那样,身体上的那些伤痛时刻折磨着他的每一根脑神经,整个人都像支离破碎了之后又被人粗暴地缝合在了一起,以至于他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被痛醒了数次。 由于这副身体仍然不是很听话,所以他只能任由这样噬心的感觉在身躯的每一个角落里蔓延,有的时候甚至痛到他想要放弃刚刚获得的生命。 不过好在痛苦了数次之后,他那脆弱的神经也变得有些麻木了,轻轻喊出微弱的呻吟声,感受着身下早已被汗水打湿的床垫传来的冰凉。他一边倾听着钟表的指针在寂静的半夜里的“滴答”声,一边又对楼上那个睡成“死猪”一样的安神父羡慕不已。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的尿意在他的股间出现。他努力挣扎着坐起了身,扶着床的栏杆站了起来。大概是好久没有站立的缘故,他的脚步有些踉跄,甚至差点都快要站不稳了,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 虽然他以前来过很多次姜家祠堂,但是关于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少间屋子,他还真没去细细了解过。不过卫生间大致的位置他还是知道的,就是不清楚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顺利到达。 在黑暗中借着从窗户透进来月光摸索到了开关之后,于思奇按下了灯的开关。虽然借着黑也能够走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但是开着灯的话,或许会轻松一些。 洁白的病房里整齐地摆放着五张单人床,床与床之间用青蓝色的帷幕遮挡,很是讲究。 咬了咬牙赶到便池前,于思奇脱下了裤子。 顺着一股热流,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上厕所也能够如此的让人舒坦。 就在他提好裤子准备回身接着去睡的时候,睡眼朦胧的施易哲也走了进来。 还没等他开口就问:“这么快就能下地了?看来小安的治疗手段很有长进嘛!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尿个尿就扶你回去,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呢,怎么能随意走动!” “好的,”于思奇靠在门边上说。 然而正当施易哲扶着他准备回房的时候,一声奇怪的尖啸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也吵醒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施易哲将于思奇安置在走廊上,急匆匆地走开了。 很快,头发凌乱的谢宝珍陪同心情有些糟糕的安神父来到了走廊,将有些快支撑不住的于思奇接回了病房。 “阿珍,去房子周围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安神父揉了揉眼睛说:“刚才那是警报被拉响了吧,看来我们的落脚点暴露了。” “用不着,我刚才已经解决了。”施易哲揪着几只像是老鼠一样的生物,三步并着两步地跑到他们面前,将那些死掉的东西扔在地上说:“嗅鼠,这些应该是来探路的。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真实位置,但是我想下次可能就不仅仅是这几只老鼠了。” “连深渊里的黑暗生物都用上了,他们似乎很恼火呢!”安神父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于思奇说:“想不到你对他们如此的重要,这也侧面反映了我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神父?”谢宝珍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蝴蝶型的发夹,将自己的头发朝后捋一捋说:“要不要我去把结界再布大一点。” “暂时用不着,而且你的动作越多,对方察觉的可能性越高。”安神父伸出手制止道:“还是老办法,大家当无事发生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阿哲,去把这些东西的尸体拿火烧了,记得一定要烧得干干净净,我可不想那些官僚作风的调查员在我的地盘上探头探脑。” “好的,”施易哲提着那一堆死物走向了后院,谢宝珍也将头发夹好之后就跟着出去了。 这时,于思奇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开口问:“我说,什么是嗅鼠?什么是深渊?你们现在说的东西怎么感觉那么玄乎呢!” “深渊是一个地名,你以后会知道那地方在哪,而嗅鼠嘛——它们不过是被深渊腐蚀了的普通老鼠罢了,失去了视力,但是嗅觉却异常发达,而且因为它们天生对某些异常事物特别敏感,所以适合被有心之人拿去当探子。”安神父像照本宣读一样地口述着旁人无法理解地知识,眼神却飘到了别处,接着说:“不知道这样的解答能不能让你这位‘十万个为什么’满意呀?” “完全不会,”于思奇躺在刚刚换好被褥的床上说:“我感觉我现在有点脑壳疼。” “这很正常,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不属于你世界的东西确实是这样的。”安神父收回目光说:“然而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可能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于思奇问。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问题,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问出这三个字却让曾经妙语连珠的安神父哑口无言,甚至摇了摇头。 “你确实问倒我了,”安神父接过谢宝珍递来的咖啡说:“谢谢,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我也没干啥事呀!”于思奇稍微仰了仰脑袋,张开嘴吃着阿珍喂过来的食物说:“万分感谢,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已经忘记了怎么进食。” “那倒是,要是哪天一个人没有被别人折磨死,反倒是饿死在病床上,我这位护理人,也是责无旁贷啊!”谢宝珍将枕头垫高说:“来,快趁热把这些吃了刚热好的。” “我已经在努力了”于思奇嘴巴被塞满了食物,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了。 “慢点,别急躁,慢慢来。”安神父眼巴巴地说:“为什么只给他准备了吃的,而我却只能喝咖啡?” “那是因为冰箱里就剩这么点东西了,难道你想要和一位饿了几天的病人抢吃的吗,神父?”谢宝珍擦了擦掉到床沿边上的米粒说:“你也不看看你晚上吃了多少。” “我不觉得一顿吃五碗饭的女人有资格对别人的进食欲望评头论足,这很不合理。而且我眼下确实是有些饿了。”安神父悲哀地将咖啡一饮而尽,神情忧伤地走出了房间。 一无所有 十一月,在病房里静养了多日的于思奇终于算是完全康复了。已经习惯了有人每天替他喂饭和穿衣洗漱的生活之后,突然要他自己动手,甚至有些生疏。 施易哲看着他笨手笨脚地给自己套上厚厚的外套时,笑得快合不拢嘴了。 “很好笑吗?”于思奇有点儿恼火。 “要我说,再让他躺个十天半个月,我估计他得重新学会怎么走路才行。”施易哲一点都不退让。 “好啦,别取笑他了。“在一旁端着早餐盘子的谢宝珍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说:“好歹今天是他康复的日子,就给他一点时间嘛。” 或许是阿珍的劝阻起到了效果,又或许只是阿哲觉得有些无趣。他仅仅只是耸了耸肩,离开了房间。 于思奇笨拙地拿起了筷子,他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些迟钝,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手臂一样。 看到这个情况,阿珍好心地说:“有的时候是这样的,多适应就好转了,你现在只是缺乏练习。” 在阿珍热心地“监督”下,于思奇用他那许久不用的手将所有饭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就走出了病房。 和以往不一样,原本干净的走廊两旁堆放着一些煤炭。当他来到客厅时,安神父正坐在沙发阅读着一份宣传手册。 似乎察觉到于思奇的到来,安神父抬起头说:“大病初愈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有些特别的领悟?” “完全没有,”于思奇一屁股坐到他的边上说:“我现在恨死那张床了。” “这不正就是新的人生感悟嘛!”安神父用一种比较夸张的口吻说:“在你静养恢复身体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阿哲去了一下你曾经住的地方。” “然后呢?”于思奇问:“有没有发现什么?” “很多,但是显然不是我们需要的答案。”安神父恢复正常的语调说:“首先23号公寓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那可是一场大规模的事故,不是吗?官方的消息说是瓦斯爆炸,并且将那个地方整体围住了,毕竟是死了那么多人。” “瓦斯?”于思奇一脸茫然地问:“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是可以伪造的,”安神父语重心长地说:“另外我要和你谈一谈一个一直不想对你说的事情。” “什么事?”于思奇问。 “根据官方的说法,23号公寓的地下管道发生了瓦斯爆炸。据统计,遇难者共计19人。”安神父平淡地说:“很抱歉,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我不理解你们不是把我救活了吗?”于思奇追问道。 “对,我们确实把你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但是官方的记录是你已经是一位‘死人’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安神父说。 “他的意思就是说你已经是个‘三无’人士了,被官方销毁了一切的档案,恭喜你小于从今天,你也和我们一样成为了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亡灵’了。”施易哲穿戴整齐地走到客厅里说:“欢迎加入。” “等等你们的意思?”于思奇头脑有点发胀,一些不太好的情绪在刺激着他的泪腺。 “我这么说吧,你失去了一切,除了你还活着。”安神父说。 “可是,我的家人还在啊,我现在回去不是能证明我还没死吗?”于思奇刚打算站起身就被施易哲那双熟悉又强力地手给摁了回去。 “你打算怎么做?跑到已经给你办好后事的双亲面前跟他们解释这一切吗?你觉得这可能吗?你觉得这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楚的吗?”施易哲训斥道。 “那我能怎么办?我没有死啊,为什么?”于思奇的嗓音有些嘶哑。 “曾经的你已经死去了,现在新的你已经出现。”安神父意味深长地说:“我不清楚你是否能够理解我的话,但是我想你现在的情况很微妙,显然你是不太可能回到曾经的生活了,但是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不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噢这就是你们给出的条件吗?”于思奇有点儿生气:“让我放弃一切?” “这不是我们给你开出的价码,当然你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安神父冷冷地说:“或许是我太在意你的感受了,我总是忽略凡人的思想是多么的脆弱,这点我必须向诸位道歉。但是你如果觉得是我们将你害得一无所有的话,你大可以从这个屋子走出去,我本人是不介意一个已经被正式宣布死亡的人走在大街上会引起什么样的骚动的。” “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有选择吗?”于思奇双手捂着脸,修长的手指触及到了头上的寸寸短发。 “这正是我们想要和你谈一谈的原因,”安神父挥舞着手中的宣传手册说:“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情。如果你介意换个长相的话,我觉得这上面应该有你需要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要我改头换面?”于思奇重新抬起头问。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还希望你把名字也替换掉,那样我们会更容易一些。”安神父轻描淡写地说。 “我拒绝,换张脸就已经很是恐怖了,连父母赐予的名字都舍弃,我不如直接就这么死掉算了。”于思奇断然否定道。 “考虑一下嘛,”安神父突然画风一转,哀求道。 “神父,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嘛,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到别人身上呢?”提着挎包的谢宝珍从卧室里走出来说:“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你那个癖好有点令人恶心。” “谁说的,”安神父一本正经地说:“我替我的儿子取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我还救过他的命呢,我作为他的再生父母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吗?” “可别乱认亲戚啊,小安,他还没有承认你这个当爹的呢!”施易哲偷着笑道。 “这你想给我取啥名?”于思奇有点点脸红,略微害羞地问。 “雅各布怎么样,我最近在某个研究所里听到那里的人给我讲了一个关于雅各布的天梯的故事,我觉得很有启发性,就叫雅各布吧!”安神父眼巴巴地说。 “能不能当我没问过那个问题?”于思奇摸着有些发烫的耳根说:“感觉这个名字叫出去就有些丢人。” “噢,是嘛那算了,改名换脸的计划暂且搁置。”安神父将手册扔到了垃圾桶里说:“既然小于不同意,我们也不好勉强,毕竟我们大家都是文明人。” “等等,那我以后出门该怎么办?”于思奇问。 “那个不劳你费心,”安神父指着整装待发的阿哲和阿珍说:“他们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记得多买一袋面粉回来,这家里添了个人就是比较容易吃啊!” “噢我怎么觉得是神父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偷摸把厨房里刚蒸好的馒头给吃光了。”谢宝珍扬起了眉毛说。 “瞎说,那么多馒头,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吃的完。”安神父义正辞严地辩解道。 “我们出发吧,”意识到即将暴露的施易哲忙拉着阿珍的手走掉了,留下一脸委屈的安神父和坐在沙发上偷着乐的于思奇。 “不许笑,有什么可笑的。”安神父转过脸说:“馒头做的那么好吃,还不让人吃了啊!” 调查员 接下来的几天里,于思奇都在按照神父的指示阅读着他的私人藏书,里面的知识神秘又难以理解。对此,安神父总是一笑置之,并解释说很多人穷尽一生都只能解读里面的只字片语,而我本人也是对其一知半解啊! 话虽然如此,但是安神父他们还是偶尔会离开姜家祠堂不知去向的,每个人都显得十分忙碌的样子。唯独于思奇自己格外的清闲,这让他感觉到一丝莫名的烦躁,或许是秋天火气旺盛的缘故,又或许是昨晚的火锅吃太饱的原因? 看着手上那本画有可怕图案的书籍,于思奇脑中的思绪早已经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上面。眼下他心烦意乱,迫切需要和任何人谈一谈,但是自己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更何况目前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对没错那三个人今天又不在家。 揉了揉有些犯困的双眼,于思奇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发现自己像被囚禁了一样。事实上安神父的课程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有趣,自己并没有像以往电影里总是出现的桥段一样获得什么特殊的能力,也没有像游戏里的主角一样成为龙傲天一样的存在。有时候他都会在想,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听话。诚然,他们确实救过自己的命。自己的处境也确实十分的微妙,这点毋庸置疑,从安神父他们带回来的旧报纸就能证实了。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们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出门,他们不也是“三无”人士吗?为什么自己就得像是牢笼里的老鼠一样,缩在这个破诊所里看书呢?这不公平! 于思奇虽然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想法,但是这些龌蹉又肮脏的念头依然在他的心头时时冒出来。 想到此处,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那本拉美希亚尼文的书籍,看到后面还有九十多页文字和一百多页插图之后,感觉自己今天实在是没心思看下去了,就把书放回桌子上,拿便签夹住。 对,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最大的收获就是在安神父等人的帮助下,学会了什么拉美希亚尼文。这是什么地方的语言,到底出自何处,自己一无所知。但是安神父坚称想要看懂他的私人藏书,这种语言是必须学会的。 还好只需要学习书写内容,口语什么的一律不管,不然的话——于思奇真不知道自己要学到什么时候。 沉闷又压抑的气氛在整个房间里蔓延着,于思奇决定打开窗户透一透气。因为是深秋时节,所以天气还很干爽,就是空气夹杂着丝丝凉意有些透人脊背。窗外的景色还是和自己之前看过的那样,没有什么特色可言。 说起来这片即将要拆迁的地方已经规划了有足足十年之久,至今仍然未能动工。因为周边基础设施的全面停摆,周围的老房子已经几乎没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迹了。野草蔓生的垃圾堆成了这个小巷里的唯一景色,破碎的石块和一些残破不成样子的衣物遗留在被人闯入的废屋中。 翻倒的沙发和露出生锈弹簧的坐垫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去留意的细节了,倒是这栋上了年纪的老院子,反而有些生机可言。 在稍微吹了吹冷风之后,于思奇还是搓了搓手将窗户紧紧地关上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并不是自己的衣服,虽然暖和但是却不合身,袖口处短了那几公分总是让自己的手腕暴露在外面,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毕竟自己的一切都在那场事故中毁于一旦了。 重新坐回椅子上,把书翻到自己看到的那一页上,于思奇稍微调近了一下灯光的位置,正准备埋头苦读的时候。 门开了。 他微微地抬起了头,一个让自己有些意料之外的人站在那里。 “嘿抱歉,来晚了。”宫辰有些唐突地说。 于思奇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望着来人正在朝着自己走过来,手上抱着一个大盒子。 “怎么,生气了?”宫辰打着趣说:“来,笑一个,别那么板着脸嘛!这是接待你最好的朋友的见面礼吗?” “你怎么现在才来了?”于思奇生硬地问。 “哎,说来是真的不凑巧,就在你不去上班之后的第二天,我就陪小芳去国外谈生意了。这不才刚回来嘛!”宫辰将盒子轻轻放到桌子上,左右打量了一下说:“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你需要的东西。” “你是怎么知道我没有那个死掉的?”于思奇问。 “神父亲口对我说了这一切,要我说——这可真是个有趣的故事,好吧”看到于思奇的表情之后,宫辰转了一下眼珠说:“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故但是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行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于思奇警惕地问:“我不觉得正常人会把这些东西当成故事来听的,我也不相信神父会对一个普通人亲口说这些!” “收起你的警惕心吧,我的好学生。”安神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前说:“宫辰这小子虽然有点儿调皮,但是本性不坏,他对你没有恶意。” “你就不能积点口德吗,神父大人?”宫辰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对别人我或许会嘴下留情,但是对你这种势利小人,我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安神父双手插在口袋里说:“快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小于吧,不然他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呢!” ‘我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句话于思奇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好吧,正式介绍一下。”宫辰彬彬有礼地向他们两人鞠了一个躬说:“第十一号机构的特殊调查员宫辰,同时也是23号公寓303室的监护人。” “你在说什么?”于思奇吃惊地问。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了吗?”宫辰歪着头问:“哎,你知道的,哥们,我对这种客套话可是一点都不在行呀。”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每一字。” 最初见到自己的好朋友的那份感觉已经从他的内心消失掉了,留下的是无尽的困惑和迷茫。 “为了之后我们能够更好的相处,我建议你努力理解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宫辰收起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很早以前,新松这块土地上发生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究竟多可怕,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打算去知道。不过这件事情让当时的掌权者认为必须创立一个机构来监视一些可疑的地方。而不巧的是,23号公寓的303室就是这么一个可疑的地方。它的可疑之处就是几乎所有住过那个地方的房客们,要么离奇失踪了,要么就是弃尸荒野,要么——就是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安享晚年。所以当我得知303室有了新的房客,并且他还在我老婆的公司上班,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我不可能主动告诉你赶紧离开那个鬼地方,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说服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你。于是我借助了那本日记,让你能够通过日记找到愿意说服你的人,也就是这个不懂得感恩的神父。怎么样,有没有一点眉目了呀!”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监视我?”于思奇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头脑一片混乱。 “我一直在监视那间屋子,抱歉,这是工作需要。”宫辰轻描淡写地说。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于思奇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突然碎裂了,一些冰冷的东西开始在他的身体中渗透着,让他感觉到异常的寒意。 “看来你的工作失败了,不是吗?”于思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的怪异,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我就跟你说嘛,神父,真相会让我和他连朋友都没得做的,你非要我这么全给抖出去,你这个人啊,有毒!”宫辰突然转变了画风,那种熟悉的玩世不恭又回来了。 “是吗?难道你觉得欺骗可以维系友情吗?”于思奇问:“还是说,我只是你所有监视名单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当然不是,哥们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宫辰拍了拍盒子说:“都是你需要的,花了我不少精力呢!” “不要喊我哥们,我没有你这个兄弟!”于思奇大声喊道。 “话不要说的那么绝情嘛!”宫辰有些委屈地说:“我也有忏悔的,是我的失职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本来那天我该去值班的,结果我这不是和小芳去国外了嘛,结果就出了这档子的事情。我这不也被批评教育的很惨嘛!” “你罪有应得!”安神父恶狠狠地说:“谁让你翘班的,谁让你不干正事的?谁让你走之前不提前通知一声的?我还以为你有在好好干活呢!” “好好好一切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但是那个炸弹又不是我放的,关我屁事!”宫辰气急败坏地说。 “等等,你说什么?”于思奇问。 “我,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得走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宫辰赶紧朝着房门蹭去,却不想被安神父堵住了门口。 “让我走,我还得回去给小芳做饭呢!”宫辰说。 “那你可得好好解释一下炸弹是怎么回事了,”安神父笑眯眯地看着有些惊慌的宫辰说。 “我,你这算不算是威胁呢?我可是要申诉的!”宫辰抗议道。 “喊吧,我敢说这方圆百里之内大概还有两个人能够听到你的求救声,而这两人眼下都在这间屋子里。当然我本人也不介意你动手的,你应该不会忘记某人上次把我家大门弄坏之后,我送给你的那份谢礼吧?”安神父和颜悦色地说:“顺带问一句,屁股还疼吗?” “你好好算你狠我招,我全招。”宫辰的脸色变幻莫测,在短暂的喘息之后,渐渐平静地说:“你不就是想知道炸弹是什么嘛,这点我以为你都知道呢,看来神父你的推理水平下降了不少啊!” “如果不是你们的人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的话,我个人觉得我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安神父略带讥讽地说。 “那不是我们的人,那是事故消除科干的好事。你也知道的,那地方根本就没有瓦斯,为了让外界好事之人相信有瓦斯,他们不得不从别处拉了几卡车瓦斯在那里投放。”宫辰靠在墙上说:“要我说,他们纯粹是在多此一举。” “深感认同,”安神父微微点了点头说:“但是你的情报能力应该不止于此吧,不然你也不会刻意’说漏嘴’了。” “谁刻意了,”宫辰脸红地解释道:“我只是,不小心好吧,什么也瞒不住你。” “查出什么线索了吗?”安神父问。 “一些爆炸装置的碎片,外壳是市面上的那种儿童玩具组装起来的,已经和十几个出售此玩具的老板问过话了,只知道是一个男的买了这东西,说是买给他侄子的生日礼物。”宫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碎片递给安神父说:“拿去吧,我从档案室里偷来的,不用还了。” “不怕被发现吗?”于思奇忍不住问。 “这点小事和我好哥们的性命比起来,算不了什么。”宫辰摆了摆手说:“我先走了,小芳估计又要点外卖了,我得赶紧把披萨买回去。” “喂,等等,”安神父叫住了他说:“还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我晚上不锁门总行了吧。记得别开灯,小芳对灯光贼敏感,上回就差点被发现。”宫辰一溜小跑下了楼。 “你喜欢他这个人吗?”安神父看着于思奇问。 “唔”说不上好坏,从某些情况下宫辰确实欺骗了自己,但是他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才监视那里的,这点毋庸置疑,所以他也算是保护自己才做这些的? “我不知道,”于思奇打开那个盒子说,发现里面都是些秋冬季节的新衣服,从标签来看似乎是个不错的牌子。 “他是个很有特色的家伙,我本人也说不上对他抱有过任何好感,但是毫无疑问,他的存在能够让我们在某些行动上取到先机。”安神父抱起盒子说:“好了,你接着看书吧,我替你把这个盒子端到你房间去吧。” “对了,神父,之前你们所说的谢礼是什么?”于思奇重新摊开书本低下头问。 “那是个漫长又无聊的琐事,我觉得现在跟你说了反而会影响你的课程进度,好好读书吧。”安神父顺手带上了门说。 深山禅院 呼吸着异常新鲜的空气,于思奇将外套的领口收紧了一些。好久没有出门过的他,今天有幸能和大家出趟远门还都是拜阿哲所赐。 最近施易哲在盯梢途中发现苏晴雯经常前往一家深山中的禅寺,并且有时候还彻夜不归。从她的家世和身份来看,独自一人彻夜不归就已经很不太正常了,更不用说是在寺庙里过夜。怎么说都有些违背常理。安神父决定带大家看看那家禅院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让那个女人改变信仰? 不过和充满敌意的安神父不同,于思奇倒不介意能够出来透透气什么的,毕竟别人信啥与他无关,他也不在意别人在不在庙里过夜,又不是他媳妇。 倒是为什么宫辰会跟来他十分在意,甚至还提出过疑问,结果却被人说一句:“郊游嘛,算我一个,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信佛的。” “好一句信佛的,”于思奇看着散漫不经的宫辰从自己的身旁走过,正把刚摘的野花递给谢宝珍看时,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鄙视的,明明都有那么漂亮的老婆了,结果却在这里私下撩妹。 “我说,还有多少路呀!”宫辰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 “大概还有几个小时的脚程吧,你知道的——本来我们是可以开着车走那条大道的,但是某个热心人士认为走小路能够更快更效率,并且他又担心他的装病翘班被老婆发现,所以没敢开着车出门,我想这点我必须额外提一下。”安神父微微喘了口气,指着前面的一个木制凉亭说:“我们到前面歇歇脚吧,好久没这么运动过了。” “你自己要听我的,怪谁?”宫辰用浮夸的口吻说:“我原以为以神父的智商应该会更具有判断力才对,现在看来——是我对你个人的评价有点过高了。” “我也是人,我也同样会犯错误。”安神父不慌不乱地说:“但是我犯的错误不在于我听信了谁,而在于我对某些可疑分子的信任度调得有点过高了。看来是时候回到原点,或许将其直接定义为不可信者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喂,等等你说谁是可疑分子啊,明明在我看来,你们才是一些‘可疑分子’啊!”宫辰打断了安神父的话头,接上去说:“怎么看都是我这个‘官方人士’更正派一些吧?” “你说谁是可疑分子了?”刚刚将野花别在自己头上的谢宝珍皱着眉头问。 “没,我啥也没说,对了,是不是少了个人啊!”宫辰左顾右盼地转移着话题问:“那个叫阿哲的家伙怎么不见了,不会刚才过河的时候掉沟里去了吧?要不要我去把他捞回来?” 在宫辰的提醒下,于思奇这才发现原本和自己并排行走的施易哲已经不见了踪影。安神父对此只是笑了笑说:“估计是去哪个地方解决生理需要了,毕竟人有三急嘛!我们在这里等等他就好了。” 既然神父都这么说了,众人只能在这个还算气派的凉亭里休息起来。 借着这份闲情的功夫,于思奇将目光放到了这漫山遍野的美景之中。渐渐泛黄的枯叶已经快要挂不住枝头了,涓涓小溪在底下的碎石间蜿蜒流淌。石堆上的枯黄落叶与深褐色的鹅卵石交织着一副另类的深秋美景,让于思奇沉浸在这份出门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施易哲的声音打破了于思奇对美景的欣赏,将他的视线拉回了凉亭之中。 “你去哪了,我们都等了快半小时了。”宫辰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手表说:“你看看你,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哎本来还想去庙里蹭顿饭的,我一直听别人说庙里的饭菜特别香,现在全让你给搅和了。” “这就是你执意跟来的原因吗?”安神父哭笑不得地问。 “怎么,不行吗?”宫辰反问道。 “当然可以,”安神父忍不住又笑了笑说:“我们还是早点上路吧,说不定虽然没有赶上午饭,但是能够蹭顿晚饭也能满足你那个小小的愿望呢!” “闹肚子了?”于思奇在施易哲经过的时候,小声地问。 “我在山里迷了路,不得不回到入口重新走了一遍才找到你们的脚印。”施易哲小声地解释道:“让你在这里浪费了时间,我很过意不去。” “没事,这里的景色很漂亮,我很喜欢这里。”于思奇有些怀念他那个菠萝手机了,要是还在的话,现在能拍不少好图发朋友圈。 “我说,你们打算站在那个地方嘀嘀咕咕到什么时候?”宫辰站在一块大大的岩石上喊道,声音很大,在山谷中回荡了几遍才消退。 “这就来!”施易哲大声回应了一句,然后转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说:“给,先吃着。我刚才去下面便利店买的。” 接过那包海苔饼干,于思奇用牙齿撕开了上面的包装袋,将饼干塞进嘴里咀嚼起来。虽然他本人之前没有感觉到什么饥饿,但是这包230克的饼干仍然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被他一个人独自消灭干净了。 在响亮地打了个饱嗝之后,宫辰抱怨的声音在前方传来:“为什么他有饼干吃,而我却只能吃这么一根30克的火腿肠充饥?”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个解释你满意吗?”施易哲简短地说。 “好直白,让人有些防不胜防。”宫辰委屈地吃着火腿肠说:“完全不够呢!” “那给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种葱油饼干。”谢宝珍把几乎没有动的饼干塞进宫辰怀里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吗,阿哲,我讨厌香葱。” “噢不好意思,我又给忘了。”施易哲敷衍地道了个歉。 “或许可以的话,我们能吃到不错的斋饭了。”安神父握着没有打开包装的饼干袋,笑眯眯地看着最远处那个悬崖边的禅院说:“阿哲,能不能把我们从这里送过去?”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没有去过,怕有什么意外。”施易哲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想要拒绝。 “没事,就当是一次冒险吧。”安神父笑着说:“我相信你,阿哲。” “那好吧,那你们可得抓稳了。”施易哲用他粗壮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于思奇和宫辰,并让神父和阿珍勾着他的腰说:“可能会有些颠簸,不过我想问题不大,注意,请闭好双眼。” 就在于思奇的胸膛接触施易哲的皮肤时,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他的心头浮现,没等他去细想。那种像在无水的海洋中沉沦的窒息感让他有些难受,想要睁开双眼却发现凌冽的寒风吹得他的双眼无法睁开。 很快,随着双脚着地的踏实感,他又能睁开双眼了。 在片片泛红的枫林中,一间纯黄色的禅院座落在悬崖的边上,门前有一方小池,池塘的水面上落满了枫叶。 “虽然你的行为十分的不合法,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会传送真是他娘的方便啊!”宫辰站在池塘边说:“这个地方作为禅院来说,很有味道啊,不是吗?” “确实如此,”安神父看到院子中走出来的那人,笑着迎了上去。 “看来圣父对我私人的行程很是上心啊!”穿着一身便装的苏晴雯打开禅院的大门说:“进来吧,我想——你们不会又是想来和我共进午餐的吧?” “你的直觉很敏锐,我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安神父厚着脸皮问。 “当然介意,但是圣父的请求又让我十分为难呢。这样吧——就破例允许你们进来吃饭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在吃完之后能够离开这个地方,永远。”苏晴雯轻快地说。 “那真是谢谢了,”安神父毫不犹豫地跨进了大门。 于思奇有些尴尬的看着苏晴雯,也跟着走了进去。但是当轮到宫辰的时候,这个家伙居然半遮半掩地说:“别告诉我老婆,好吗?我只是来达成愿望的。” “当然,”苏晴雯微笑地点了点头,眼神十分的真诚。 “那就打搅了,”施易哲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真的可以吗?”谢宝珍警惕地问。 “害怕的话,可以自己回去呀,小姑娘。”苏晴雯用挑衅的口吻说。 “怕,本姑娘长着这么大就没怕过,更不用说是你了。”谢宝珍鼻音很重的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跨进了大门。 “那是最好不过了,”苏晴雯在关上门的时候,脸色变得有些吓人。 虚妄之间 “在这种地方吃这玩意真的合适吗?”宫辰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桌上的鸡鸭鱼肉,再回头看了看周围那些庄严华贵的佛像,感觉格外地讽刺。 “怎么,这不是你自己希望的吗?”安神父幸灾乐祸地笑着说。 “谁说的,”宫辰将一口没动的饭菜推到自己够不着的地方说:“你们吃吧,我宁愿饿一顿。” 虽然在这种佛堂里的摆放着这么一桌大鱼大肉确实有些别扭,但是毕竟是人家的盛情招待,于思奇本人还是挺随意的,特别是自己的肚子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争气,而桌子上的烧鸡又显得格外迷人。然而,在座的各位都显得十分拘谨,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放到食物上,让于思奇这个脸皮比较薄的人不太好意思第一个动手。没办法,只能忍住美食的诱惑,和大家一样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了。 大概是这份目光太坚毅炽热了,以至于正在埋头啃着鸡腿的苏晴雯都不觉抬起了头,看到了桌上几乎没有动的饭菜,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不合胃口吗?”苏晴雯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问:“你们不会是打算来吃斋饭的吧?那你们可要失望了,今天的饭菜是我自己弄的。” “喔,你平时都吃这么丰盛的吗,在一座禅院里?”安神父扬起眉毛问。 “怎么,不可以吗?”苏晴雯擦了擦嘴说:“我在自己家的禅院里想吃啥都是我个人的兴趣爱好吧,难道圣父认为我就必须入乡随俗吃着那种野菜山菇吗?” “说的好,不愧是教会遗孤。”安神父站起身说:“我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圣父你这话听着有些刺眼啊!”苏晴雯冷冷地说:“难道我的这顿饭菜不比你们在下面吃的那些垃圾饼干要好上许多吗?”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个样子,数秒之前还是那样无聊到令人难受,而随着苏晴雯一句不起眼的话语变得如此剑拔弩张。为此,谢宝珍和施易哲甚至还站起了身来。 二人齐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刚才吃过饼干的?” “傻丫头,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知道别人干过什么,没有做过什么。”苏晴雯意味深长的说:“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天真幼稚。” “你说谁天真幼稚了?”谢宝珍恼火地拍了一下桌子,一条上好的蒸鱼就这么掉在了地上,于思奇有些失落地咂了咂嘴。 “哎哟,脾气很大嘛!”苏晴雯阴阳怪气地说:“既然诸位不想和我共进午餐,不如就此离去吧,请恕小女子不远送了,圣父。” “也好,我也觉得吧,这里确实不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安神父指着周围的佛像说:“不错的戏法,真的若不是我早有防备的话,说不定还真着了你道呢!”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是威胁吗,圣父?”苏晴雯也站起了身,懒洋洋地撩了撩自己的秀发说:“你们可真是失礼呢!” “失礼?”宫辰厉声喝道,往常挂在他脸上的那份嬉皮笑脸的表情已经甚至不见了,换来的是一张怒目金刚般的黑脸。 “难道不是吗?”苏晴雯目无表情的看着众人说:“擅自闯入别人的生活,又擅自进入别人的领地,甚至还对主人的盛情款待嗤之以鼻。难道这些东西还不够失礼吗,或者说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礼数’二字可言?” “好一张如簧的巧嘴啊,”安神父制止了正要上前理论的施易哲和谢宝珍二人,并且按住了有些气急败坏的宫辰,笑着说:“既然被当成了鲁莽之人,那我也就索性继续当下去了。冒昧的问一句,这座禅院里的僧人呢?” “他们都出去云游了,”苏晴雯敷衍地说。 “哦,是吗?我看未必吧!”安神父从怀中抽出一本和上次不一样的书本翻开说:“也许他们还在这里呢。” “是你偷了我的书?”苏晴雯看到那本书的封面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接着她换了一种更加刺耳的嘲讽声说:“想不到堂堂一介圣父,居然也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也难怪堂堂教会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书是我拿的,和神父无关。”施易哲站出来说:“而且这也不算是从你那偷的,最多只是借来看一看而已。” “好一个借不算偷,你的人都是这样善于诡辩的吗?”苏晴雯不耐烦地说:“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肮脏的败类了,现在立刻离开我的私人禅院。” “要我去揍她一顿吗?我能保证尽量不伤害她那张还算不错的脸蛋。”宫辰跃跃而试地撸起了袖子。 “你可以去试一试,”安神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猫腻,我才不上当呢,想要诳我,你这人真坏呀!”宫辰将袖子抚平之后拖着在旁边一头雾水的于思奇往后退了点说:“我们靠后站点,要开打了。” “开打?什么开打?”于思奇疑惑地问,自己是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只能听他的了。 没等于思奇走到指定的位置,只见随着苏晴雯的玉手一挥,周围原本光鲜亮丽的佛堂变得荒凉破败了, 倒塌的佛像将还算干净的地板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坑,刻有金色字体的圆柱几乎全部断成一截又一截,进门的房梁歪横在入口的中间,放有桌子的地方现在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些已经腐烂的尸骸,从一些土黄色的破布片来推断,这些应该是原来禅院里的僧人。 “很强大的幻术,”安神父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这一切说:“看来你比你弟弟强很多啊!” “你已经见过那个没用的废物了吗?真是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苏晴雯刺耳的尖笑着,那一阵阵笑声让人完全无法和之前那个彬彬有礼的弱女子相提并论。 “确实是这样的,”安神父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和你的弟弟恐怕一直都在做些可怕的实验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圣父?”苏晴雯似乎对别人知道她的秘密有些吃惊。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安神父摸了摸手中的书本说:“不过既然天色尚早,我也就直接开说了。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很臭的味道,那是只有沐浴过人血的怪物才会具备的味道。当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我也不清楚你们姐弟俩为什么要犯下如此大祸,但是我认为——你们已经无法回头了。当然,我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你弟弟要伪造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这点恐怕还需要你来给我们解释清楚。”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苏晴雯大笑地问道。 “当然不会,但是我可以先说说我知道的那部分,那天我碰巧带着我的学生去看望我那个有些黏人的太太,在停车场注意到了类似你的踪影。于是我们来到了你家,是的表面上是‘你’热情招待了我们,但是我想我们彼此都清楚,今天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么问题来了,当初我们见到的是谁呢?” “那个愚蠢的家伙,居然知道假扮我。”苏晴雯嘀咕了一声:“我倒是小瞧了他了” “是的,他出于某种原因需要回家一趟,而此时他原来的身份又因为他自己的‘意外’操作给舍弃了。想必他当时也是很懊恼吧,逼不得已地借用别人的身份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但是作为你最亲近的弟弟,他显然熟悉你的一切,更不用说他也是一位幻术大师了。”安神父看着周围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轻了轻嗓子便继续说:“很出色的伪装,成功骗过了我和我的学生,起码在外表上是这样的。但是他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细节,就是气味。而这份气味,只有真正沾染过鲜血的你,也就是亲姐姐才会拥有。那么当时你去哪了呢,我想应该是被他支开了吧,我觉得像你们家那么大的宅邸,有几个规模比较大的地下室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更不用那里之前就是一大片墓园。” “有人告诉过你,你其实更应该去警察局上班吗?”苏晴雯笑着说:“也许编辑社是个更好的选择?” “很多人都说过我的想法有些异于常人,我更愿意倾向他们是在称赞我的智慧。”安神父厚着脸皮地说:“我注意到了异常的状态出现,就派了阿哲去盯梢你的行踪。很遗憾,他很快就被你发现了,这点我必须承认我是小瞧了你的手段,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你管那种跟踪叫盯梢?”苏晴雯不怀好意地问:“看来你得多教教你的人怎么好好走路了。” “恶毒的妖妇,居然敢如此狂妄。” “别冲动,阿哲!” 只见阿哲像是闪电一样从于思奇的身边掠过,瞬间出现在苏晴雯的侧边,一拳打了过去。却不想自己的脚踝被像触手一样的枯树给缠绕住了,动弹不得。 “也许你应该学会懂得礼貌,”一根粗壮的树根直直地打在了施易哲的鼻梁,随着鼻梁断裂的声音,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嘴唇往下流淌,这一下重击将还在打算挣扎的施易哲彻底打晕过去了。 “放开他!”安神父翻开书本,嘴中念念有词,他那张苍白又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怒意。 苏晴雯没有搭理,只是瞥了一眼被树枝层层捆住的阿哲,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一样。突然,随着安神父轻轻挥动了一下他的手腕,她的手臂突然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一样。那些原本缠住阿哲的树枝全部被烧成了灰烬,刚刚恢复意志的阿哲正跪倒在地,捂着自己不断流血的鼻子。 站在一旁待命的谢宝珍赶忙跑过去将阿哲扶了起来,有些虚脱的阿哲微靠在阿珍的肩膀上,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好,好”苏晴雯高声叫唤了几句,腾空而起的树根像触手一样穿破了地板,朝着安神父他们袭来。 就在安神父正准备打开书本应对之时,宫辰拿出了一个类似油灯一样的东西。只见那些原本粗壮又凶狠的树根在接近光亮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似乎有些害怕。 “拉美希亚尼人的引路灯,很好看来你也是准备充分啊,小小的调查员!”苏晴雯愤怒地咆哮道:“今天算你们走运!” “别让她跑了,神父!”宫辰提着油灯大步追赶上去,却不想在苏晴雯渐渐消失的残影前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屎。 “你感觉如何,我的好学生?”安神父完全不顾正在枯萎的树根中挣扎的宫辰,走到有些说不出话的于思奇面前问。 “我还凑合吧”于思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提问,如果说之前看过的记忆像是看电影一样,那么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拍电影,而自己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甲。 “阿哲,你还能动吗?”安神父转过头看了看被阿珍双手搀扶的某人,关心地问。 “勉强,”施易哲哭笑不得的擦了擦鼻子,手背上满是血迹。 姐弟情深 碧绿的河水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生活垃圾,河岸两旁的矮房都紧紧地关着门窗。阴森又污秽的下水道正在朝着河水里排放着某种可怕颜色的液体,疯狂生长的杂草和碎石间有一些人工营火的痕迹,弯曲的鱼竿正绑靠在一根石墩上。 顺着吹过来的微风,一位穿着与周围环境完全不搭配的女人凭空出现在了河的对岸,她正带着一脸嫌弃的目光看着凹凸不平的道路,伸出正在流血的手臂。 伴随着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一些粗壮的藤蔓渐渐破土而出,形成了一条不错的道路。她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脚步轻盈的向前走去。 就在她刚刚过到第两个拐角的时候,一位正在阳台上抽烟的中年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烟蒂掉在了地上。 也许是烟头落地的火花激怒了这些藤蔓,又也许只是她的心情有些糟糕。一声惨叫,那位穿着睡衣的男人就这么一头摔落到带刺的藤蔓之上,整个人像刺猬一样被穿了个透亮。 那一声惨叫让周围的住户们纷纷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越来越多的灯光开始集聚起来。她很生气,越来越多的鲜血从她的手臂中飞涌而出,正当她决定让这些好事之人都消停一阵子的时候。 另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了,只见他轻轻拨弄着手中的念珠,周围的一切开始安静起来。 原本都要起床穿衣的人们开始像被睡魔蒙住了双眼一样,打起了响亮的鼾声。原先还在亮堂的卧室也纷纷变得漆黑一片。原来还在地上疯涨的藤蔓像被人制止了一样,纷纷缩了地面。 “你又要来烦我吗?”察觉到这些异常的女人回头问:“你这个怪胎。” “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得更深,”后来的那位男人赶到了她的身边,拉着她那受伤的手臂轻轻**了几下,伤口消失了。 似乎是帮助她治好了伤口的缘故,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她用比之前温柔了许多的口吻说:“不得不否认,雅儿你在治愈手段这块总是比我更擅长。” “那是因为你总是在乎怎么去伤害了,我的好姐姐。”名叫雅儿的男人对于自己的姐姐能够恢复镇定显得很高兴,他笑了笑收回了念珠说:“在遭遇到那样的失败之后,你还打算去信任那个家伙吗?”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经死在那间破庙里了,我的好弟弟。”苏晴雯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那家伙不是个能够轻松对付的主,但是我必须尝试一下。因为他毕竟是我们父亲的得意门生。” “我的好姐姐,想想他现在的所做所为吧。想想他在父亲死后做过的那一切,我不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对象,这件事我们必须单干。”苏晴雅用极度轻蔑的口气说:“相信我,我们只要姐弟同心的话,应该能够达成父亲的遗愿。” “说的轻巧,那你能不能解释那天晚上你把你最至亲的人锁在地窖里是什么企图啊,你是想夺取我的身份吧?”苏晴雯用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弟弟说:“看看你现在这身打扮,你觉得这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装束吗?”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是什么细节上出现了遗漏吗?”苏晴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一身女装说:“我是照着姐姐的样子穿的呀。”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苏晴雯用一种略显绝望的态度对着这个打扮得和自己一样的男人大声喊道:“为什么你要和姐姐穿成一样呢?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玩那种捉弄下人的游戏时间了,现在也不是满足你异装癖的时间了,现在——你姐姐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给我回家行吗?” “屋子已经不安全了,”苏晴雅完全无视他姐姐说的话,满不在乎地说:“那些像臭虫一样的调查员把整个畔山逸轩都围起来了,我是用了大概九个幻术才逃出来的。” “没有被跟踪吧?”苏晴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除了下水道排水的声音以外,没有任何别的异响。 “你把那些臭虫想得太过聪明了,虫子毕竟只会是虫子。”苏晴雅指着远处的一个老旧的塔楼说:“这就是你们约好的见面地点?” “是的,你就不用跟来了,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苏晴雯敲了敲门,发现门没有锁,便索性推门而入。 昏暗的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机。借着从缺角的天花板上透进来的月光,他们注意到墙壁上的灯泡已经不知去向,楼梯里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上面没有任何的足迹,让人怀疑上面是否真的有人来过。走在吱嘎作响的楼梯上,苏家姐弟的高跟鞋在老旧腐朽的木板上发出了重重的声响。 在最上面的过道里,一些人为发出的光亮给他们指出了方向。半掩虚开的门后,保安老黄正靠在一个快要散架的扶手椅上打着盹。 当他们靠近那间屋子的时候,老黄突然从熟睡中被惊醒了,他慢慢站起身,警惕地倾听着那两双高跟鞋所发出的脚步声,脸上露出了捉摸不透的表情。 “你迟到了,苏小姐。还有,见到你真意外,小雅。”保安老黄将门开了大大的,假装很吃惊的样子看着苏晴雅说。 “得了吧,你早就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不是吗?就不要再去和我们演戏了。”苏晴雅对于屋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很是反感,捏着鼻子问:“你杀人了?” “并没有,”保安老黄凭空变出了两把干净的椅子说:“坐吧,这地方荒废有些年头了,想要给你们整个好点的家什还得特意提前准备才行。” “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如果你没有杀人,那么这间屋子怎么会出现这种气味呢?”苏晴雯抱有戒心地问:“别以为你能够轻易瞒过我。” “有的时候杀死一个人并不总是需要自己动手才对,你们只是问我杀了人没有,我的回答是‘没有’,你们为什么不信任我呢?”保安老黄摊开手问:“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师父生前的时候,是谁陪你们一起玩捉迷藏的?” “要说完全忘记,那肯定是绝无可能,但是要说因此而对你充满信任,那更是无稽之谈。”苏晴雅说。 “噢我倒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保安老黄说:“恩师待我犹如再生父母,我怎么可能会对他的后裔们有一丝不轨之心呢?” 苏晴雅没有直接做出回答,他只是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几圈。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就直说了吧——或许你可以把自己的行为解释的毫无破绽,或许你可以让我的姐姐对你有所偏袒,或许你认为自己的那点小把戏能够瞒过我的双眼?我告诉你,你不要太想当然了!” “是你想太多了!”保安老黄耸了耸肩说:“我知道你们父亲死的时候,我没有在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但是能给我解释的时间吗?这点其实你姐姐更能告诉你真相,那个时候我正在被关押在第66号监狱里。如果你觉得我可能骗你的话,你不妨去那边的档案室里查阅一下。我想以你的手法,应该很容易就能够弄到那年的资料吧?” “你这么会逃跑的人是怎么被抓住的?”苏晴雯坐在椅子上问:“这个问题我一直挺在意的。” “被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存在给逮住了,那一天是我人生最阴暗的一天,若不是看在我还有用处的份上,可能我早就不可能活着跟你们说这些了。”保安老黄突然颓废了一下,紧接着就严肃地说道:“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现在之所以能够活下来的确是因为我投靠了他。” “无耻的叛徒!”苏晴雅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椅子,无辜的椅子就像失去了支点的积木一样在墙角散了个架。 看到有些按耐不住的苏家姐弟,保安老黄赶忙补了一句说:“放心,我的主人虽然别有所图,但是他的目的和你们是一致的,这就是他为什么吩咐我前来帮助你们的原因。好好想想吧,是谁在第一时间给你们发出了警报,又是谁早就提醒过你们不要去那间破庙了?” “你的警告确实起到了作用,但是我确实小瞧了那些‘害虫’。”苏晴雯捏紧手中的拳头说:“我本来打算一劳永逸的,看来是我失策了。” “我听姐姐说那个一直在我们家附近转悠的探子和你长得很相似,你们是亲生兄弟吗?像我和我姐一样?”苏晴雅问。 “他不是我兄弟,我也没有兄弟。”保安老黄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月光照在他那半张侧脸上时,像极了骷髅。 “好了,闲谈结束了。”苏晴雯不耐烦地看着两位入戏的男人说:“能让我们进入正题吗?” 闷得发慌 12月的太阳虽然依旧明媚,但是从北方传来的寒流还是让新松的植被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因为天气的缘故,安神父他们几乎都挤在客厅的一个炭火炉子旁,寸步不离。 自从破庙一战之后,于思奇就再也没有出过大门半步了。这对于他这个不太喜欢家里蹲的年轻人来说,还是有些许不太适应的地方。但是好在宫辰经常会带点有趣的故事来跟他们分享,才让他避免了过度无聊的窘状。 刚过晌午,安神父就已经在靠背椅上昏昏欲睡了,手中的报纸掉在了地上。看到这个景象,阿哲默默拾起了报纸,将它放到一边。原本在织着围巾的阿珍也将滑到一半的毛毯重新盖回神父身上,继续着手中的活计。 于思奇其实也有些犯困了,毕竟在这种过度暖和的火源旁,想要不打瞌睡是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但是他又不想像安神父一样,半夜睡不着起来找吃的被阿珍给逮到。所以他微微前倾了一个身位,将桌上的那份报纸拿了过来。 这是一份旧报纸了,上面的日期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很显然它的主人并不知道什么叫作爱惜。不过从纸张新旧程度来看,应该不超过一个月。 偌大的一个标题将整个报纸的第一页给占据了—— 伊原渡口上的凶杀案? 近日,本报记者得悉伊原渡口发生了一起诡异的凶杀案。一名年约47岁的中年男子在自己家的大门口离奇死亡,死因不明。 目前警方仍然不打算公开尸检报告,并且擅自在家属未签字的情况下就将尸体送往火葬场销毁。 很多当地的居民都闭口不谈此事,我们坚信他们必然受到了外界的压力才会如此这般。 不过,我们依然在偶然的一次暗访中得知了一些额外的细节。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说尸体是他的姐夫发现的,他听他姐夫说尸体身上有很多可疑的窟窿,特别胸口那个洞有足足碗口粗的大小,怪吓人的。 尽管至今我们仍然得不到更多有利的真相,甚至有关部门已经谢绝了我们想要查阅相关档案的请求,并坚持那只是一场普通的失足意外坠落至死的事件,但是我们依然觉得这件事情就像金水河畔发生的那起自杀案一样,有着另外一种更为合理的解释。 “伊原渡口在哪里?”于思奇抬起头问一了句。 “不知道,别问我。”施易哲摇了摇头,把手放在靠火堆近的地方说:“是什么有趣的新闻吗?” “你上次不是去过了,怎么瞧你这记性。”谢宝珍也抬起了头,打着哈欠说:“神父前不久还让你去那块转转呢,结果你说调查员太多了,根本靠近不了。” “噢你说那地方啊,那也不叫伊原渡口啊,现在那里叫汊沽港了。”施易哲搓了搓手说:“但是据说只有住过那里的人才会把它叫成伊原渡口,他们坚信那个名字比汊沽港更有味道些。” “你连这个都知道却说你不知道那地方在哪,耍我呢?”于思奇挤兑了一下。 “我是真没反应过来,这天气冷的,我整个脑子都有些不太好使了。”施易哲一脸愧疚的解释道。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于思奇笑了笑说:“老实说我自己也有点糊涂的厉害,根本完不成神父交代的作业。” “他最近又让读啥了?”施易哲略感兴趣地问。 “还是那些拉美希亚尼文的书籍,我现在看到了失落的王朝这一章。”于思奇愉快地说:“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个人还挺喜欢那个国家的,里面的国民个个都是天才啊。” “正因为他们过于聪明,才导致了他们的灭亡。”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的安神父正将盖在身上的毛毯收起来说:“每个人都特别聪明,每个人都拥有不输给他人的智慧时,人们的攀比之心会让他们走向灭亡。” “可是他们不是被别的种族灭亡的吗?”施易哲好奇地问,我以前看那书的时候,你是这么给我解释的。 “来自深渊的异物,确实——它们确实是另外一个种族。但是你可曾注意到深渊是由何而来的,是拉美希亚尼人自己创造出来的领域。”安神父目光从容的说:“永远不要忘记他们带来的一切,不论是恩赐还是诅咒,我们都必须去接受,去应对。” “你的意思是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们遗留下来的问题?”于思奇问。 “很有可能,”安神父微笑着说:“虽然我不能拍着胸口给你做出什么保证,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在这块大地上正发现些什么,只是有些东西藏得太深了,深到我这种凡人无法仅凭自己的才智去揭开它脸上的面纱。” “那你可能得需要我了,”宫辰将外套脱下挂在门边的支架上,快步走向了火堆说:“真羡慕你们这群能聚众烤火的人,你知道吗?我已经在寒风中站了一个通宵了。” “怎么,你夜不归家,小芳都不怀疑了吗?看来她已经默许了你的异常举动了。”安神父拉了一把椅子放在他的右手边说:“坐吧,别站着说话。” “她回娘家去了,得明年才回来。”宫辰毫不客气地坐上椅子说:“如果方便的话,能给我弄点吃的吗?可把我饿坏了。” “香肠要不要?”谢宝珍起身问:“我顺带给你们泡点咖啡吧,我自己也有些犯困了。” “随便,是东西就成。”宫辰把手伸向炉火说:“那个,你刚才说到哪了?” “需要你的那段,”安神父提醒道。 “哦,对了——确实是这样的,”宫辰试探性地问:“你上次托我办的事情,我给你安排好了。找个时间,我们去转一转如何?” “这么快的吗?”安神父一脸怀疑。 “嗯是这样的,本来还得等半个月左右,但是最近人手严重不足,已经把那边的安保监视工作给撤掉了。现在那里就像是无人看管的地方一样,我所要做的,不过是保管室里把这玩意弄出来。”宫辰从口袋里拎出一串钥匙说:“我可是很靠谱的。” “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窃贼吗?”施易哲问。 “我不觉得你这个天天不走寻常路的家伙有资格说我,”宫辰收起钥匙说:“如果你们不乐意的话,我可以放回去的。” “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安神父温和地说:“你不觉得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吗?” “怎么说?”宫辰接过谢宝珍递来的一盘香肠说了句谢谢,就开动起来。 “大概是大家都很闲吧,”于思奇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热咖啡,小酌了一口说。 故地重游 “我是让你挑个时间,但是没让你选择今天晚上啊!”宫辰站在寒风中,手上抱着一个大行李箱说:“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是你自己说过随时都可以的,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安神父笑了笑说。 “给,”谢宝珍踮起脚尖将自己花了一天时间刚刚织好的围巾系到宫辰的脖子上说:“这样总行了吧。” “嗯好吧,”宫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暖和的围巾说:“你们可真会做人,我投降。” “别废话了,咱能先进屋不?”于思奇感觉自己的睫毛上都是白霜,不耐烦地喊:“你们不是都在叫冷的吗?” “再等一等,锁眼被东西堵住了。”施易哲猫着腰朝钥匙孔里瞧去说:“大概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吧。” “这不科学,前几天我们的人撤走时,钥匙孔还是好好的。”宫辰将行李箱抱到大门前,也凑上去看了看说:“会不会是哪个熊孩子恶作剧?” “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安神父说:“我个人更倾向是房子的主人回来过,并做了点手脚。” “不可能,虽然外围的人都撤掉了,但是我们还是有设下警报的。”宫辰摇了摇头说:“看来这玩意被东西堵死了,我们不太可能用正常的方法进入了。” “让我来吧,”谢宝珍从包里拿出那个小圆球说:“都站远点。” 只见那颗白色的圆球从她的掌心中腾空而起,开始转动起来,随着它的速度越转越快,大门周围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站在一旁的于思奇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错觉,自己周围的空间正在被扭曲。 随着白球渐渐落回阿珍的手中,原本应该挡在他们面前的大门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门框,向他们述说着曾经存在过的东西。 “好家伙,这莫非就是世界之石?”宫辰双眼发亮地问:“你是姜成浩的什么人?” “他是我曾祖父,”谢宝珍小心地将石头放回腰包中,一脸淡定地说:“请吧,诸位。” “可是当年的大清洗不是让你曾祖父将世界之石上交了吗?怎么你那里还会有这种东西,我记得这玩意不是已经被销毁了吗?”宫辰喃喃自语道。 “这是我奶奶根据曾祖父的日记自己做的,和被你们没收的那颗石头完全不同,这颗石头是我们谢家自己的。”谢宝珍捂紧腰包说:“如果你想要让我乖乖就范的话,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吧,我可不会像姜成浩一样束手就擒。” “说什么傻话呢,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就算机构知道了你这里还有石头,估计也就那回事。”宫辰满不在乎地说:“更何况我才没那闲情打小报告呢。” “我说,你们真的不想进来吗?”于思奇站在门厅里喊:“顺带提一句,神父让我给你传个话,记得把行李箱带上。” “知道了,为什么我要陪你们走这一趟?为什么要让我来抱这个行李箱?为什么我这么不招人喜欢?神啊,说好的幸福呢?”宫辰抱着箱子跟着于思奇朝里屋走去,谢宝珍一脸戒备地盯着宫辰。 “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安神父的声音在前面传了过来说:“不是单单靠祈求换来的。” “就你事多,神父,你让我带了这么多东西,你可要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宫辰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说:“可把我累坏了,这东西是真沉啊。” “装满了东西当然沉了,”施易哲简短地说:“我去把灯打开。” 随着咔嚓的一声,原本灰暗的客厅瞬间又光亮了起来。不过和上回于思奇来的时候不太一样,眼下整个屋子都显得格外的空荡凄凉,很多应该呆在自己该呆的位置上的家什都不知去向了。 整个屋子就像是被人刻意搬空了一样。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还有打劫的嗜好,”安神父看着光秃秃的墙壁说:“可惜了墙上这副好画。” “唔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也不想的。”宫辰脸颊微微泛红道:“谁让这一家都是幻术大师呢?谁知道他们家的椅子到底是不是椅子呢?” “那也犯不着连花瓶都不放过吧!”于思奇注意到之前放在角落的花瓶不见了踪影说:“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强盗行为,这让我们还怎么调查线索啊!” “这又不是我造成的,干嘛对我发火嘛!”宫辰一脸委屈地说:“最近经常在你们那受气,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我如此贴心地给予帮助,不求一丝回报,但求一点宽厚待遇不为过分吧?” “抱歉,是我们太过情绪化而失去了理智。”安神父微微欠了欠身,然后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理智’二字。 “好啦,算了,你们快点开始吧,我休息一下。”宫辰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那副笑脸,无所事事地坐在箱子上发呆。 “小安,我们从哪里开始。”施易哲问。 “阿哲,你去一楼转转,记得多留意一下墙面与缝隙间的差异。如果发现什么通往下面的道路,记得通知我们。”安神父说。 “我这就去,”施易哲打开了一个手电筒,朝着漆黑的厨房走去。 “阿珍,你去二楼把所有的房间都翻找一遍,注意看看有没有什么暗门和密室之类的地方,注意烛台和把手。”当施易哲的脚步消失在厨房里时,安神父从怀中掏出了那本绿皮的书说。 “行,没问题,”谢宝珍走之前还不忘给宫辰做了个鬼脸,后者也回敬了一个怪脸。 “那个,我们呢,神父?”于思奇把视线从这个空无一物的客厅中抽回来问。 “我们?在我们行动之前,我想听你说说事。”安神父面容严肃地看着于思奇问:“你有没有关于这间屋子的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的?” “啥?没有,我没有保留啊!”于思奇被突如其然投射过来的目光正视得有些不敢对视。 “真的吗,我相信你是出于无心的原因给遗忘了,对吗?”安神父笑着说:“要不然为什么我们那天晚上在回去的时候,你老是捂着口袋干什么呢?” “这都被你发现了?”于思奇吃惊地问:“我以为我藏得很深了,我只是一时贪哎,那玩意不是已经没有了嘛!” “什么东西?”正在假装打瞌睡的宫辰夸张地动了一下眼皮,伸了个懒腰问。 “一枚银币,现在想想——上面好像刻有一些拉美希亚尼的符号。”于思奇说:“我在顶楼的一个卧室里找到的。” “能带我们去那间卧室转转吗?”安神父问。 “当然,为什么不呢?”于思奇说:“不过,我自己也不是很记得清那间屋子到底是哪一间,我只知道上面有一个银色的铭牌——等等,上面好像用拉美希亚尼文写有一句话,我当时还看不懂呢,现在让我回忆一下,应该是——仿若虚荣的天堂。” “看来我让你学习拉美希亚尼文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安神父赞许地说:“宫辰,把箱子抱上来,我们要开工了。” “不等他们了吗?”宫辰站起身问。 “用不着,等我们找到地方再去通知他们也不迟。”安神父踏上阶梯对着宫辰说:“你们的人没有看懂那段话吗?” “看懂了又如何,没用啊屋子里什么都搬光了,书架上的书全都在阿文的办公室里堆着呢!”宫辰抬起箱子慢慢走上楼梯说:“最近那小子的事情根本忙不完,哪有功夫分析这些小事。上元区那块挖出了一堆拉美希亚尼的古卷轴让他翻译呢,还好我不懂拉美希亚尼文。” “你说的可是前段时间的旧城改造之事?”安神父略有兴趣地问。 “哎,打着旧城改造的旗号,实际上考古的事情还少吗?”宫辰气喘吁吁地将箱子抬到二楼说:“我说,你们两个大闲人就不能搭把手吗?” “抱歉,我没你这么有力气,根本抬不起来这玩意。”于思奇说:“出门前我尝试过的,就在你去卫生间的那会儿。” “噢那当我没说,还有几楼?”宫辰脚步一沉,将箱子抬上了阶梯说:“全当是锻炼身体了,说不定小芳回来之后还能赞赏我的满身肌肉呢!” “我个人更倾向她回来去医院看你在打吊针,平时不运动,一下子过度运动很可能会起到反作用。”于思奇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前在网上看新闻注意到的。” “喂,哥们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宫辰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的说:“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长路无轻担。” “啊,找到了。”安神父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熟悉的铭牌和熟悉的字体让于思奇有种故地重游的冲动,满头大汗的宫辰趴在箱子上大口呼吸着氧气,像刚刚跑完了马拉松一样。 谢宝珍给他的那条新围巾已经被他当成擦汗的毛巾,正在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汗水。 “要是被阿珍看到你这样糟蹋她的心血,我感觉她又要发脾气了。”于思奇调侃道。 “哎,得了吧你也不看看这玩意多重,我抬得多累。”宫辰将围巾拧了拧,一些汗水滴到了地板上说:“看看,都挤出水了。我现在混身湿透了,等下回去肯定要感冒的,搞不好还要发烧,想想就可怕。” “那能让你在脑袋还清醒的时候,进来看看吗?”安神父推开房门说:“当然,如果你不想再多运动一下,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都到这份上了,怎么都要陪你走上一遭不是吗?”宫辰咬着牙将箱子拖进了屋,于思奇跟在后面,关上了房门。 黑镜 这是一间还算保存完好的屋子,和楼下那些被洗劫一空的地方比起来,这里只是少了些书籍和画像罢了。方方正正的书桌被粗暴地推到了墙角的一边,上面还有几个很明显的脚印,显然某人曾经用这张桌子拿来垫脚。翻倒的椅子被搁在了进门的左边,和一些被打碎的花瓶残渣堆在了起,于思奇注意到那个椅子脚好像有点快要断裂了。 “你们的人可真是粗鲁啊!”安神父无奈地说:“大好的屋子让你们给破坏成了这份德性。” “和我无关,我没有参与这次行动,就算我参与了,我也断然不会搞出这样的事情。”宫辰矢口否认。 “行了,现在追究谁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安神父说:“把箱子打开。” 按照指示,宫辰跃跃而试地将箱子平放在了地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说:“我早就想打开看看这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了。” “你会知道的,”安神父笑着说:“还磨蹭些什么呢!” 说句实话,于思奇本人也是极为好奇的,因为这东西是安神父和阿珍从后面的库房中取出来,是阿珍的家传之物,连阿哲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啥。 随着“咔嗒”锁扣被解开的声音,原本神秘的箱子被宫辰打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块白色的绸布,下面似乎盖着些什么东西。耐不住兴致的宫辰连忙掀起那块绣有小篆的绸布,发现下面是一块磨光的黑色石头,有些失落的将绸布扔回箱子里,嘴里发出了点点唏嘘。 “原来是块破石头,难怪那么沉。你是刻意来整我的吧,我说那间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有必要那么记仇吗?也不看看我做了多少事情来补偿你,神父!”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安神父指示于思奇搭把手说:“来,帮我把这块石头立起来,我记得箱子里面还有一个底座的,宫辰你给我们找找看。” 在箱子里面摸索了半天之后,宫辰终于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底座的东西说:“是这玩意吗,一块石头而已,有必要还整个底座吗?直接放地上不就行了。” “无知不是错,但是我们在无知的时候应该保有谦虚。”安神父严厉地说,手上扶着石头将它插进了底座。 一块像石碑一样的长方形石板就那样立在了屋子的中央,于思奇看着这光滑的横切面,用手摸了摸,感觉这不像是石头,而像是一块天然的镜子。 “镜石,是一种非常稀有的石材。这是一块在深渊里产出的石头,我们可不要小瞧了这东西,它能帮助我们解决一些我们无法窥视到的真相。”安神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现在,我们只是需要一点点耐心,很快我们都将体会到人生最为恐惧的部分了。” “最恐惧的东西?”宫辰担心问。 “放心,不会要了你的小命。”安神父安慰了一句。 “我能不担心吗?早知道这玩意是深渊出来的东西,我才不会抱着走这么长的路呢。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成为深渊的一部分。更何况我为什么要和你个糟老头子一起体会人生最恐怖的部分啊!”宫辰不安地说。 就在宫辰有些歇斯底里的时候,屋子的环境产生了变化。黑色的镜面像被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光亮包围住了,一阵强光让他们的眼睛无法睁开。安神父镇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只是幻像,撑过去就行了。” “我们该怎么办?”这是于思奇最后听到的话,里面包含了宫辰个人的恐惧。紧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光亮不再那么刺眼的时候,于思奇看到了自己不愿意去回忆的地方。 那个圆形穹顶的黑色房间,周围的事物还是那么的熟悉,唯一的区别是之前地上围着一圈火焰,而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地面上光滑程度,像刚才看到的那个镜面一般,如同一汪黑水。 很快,他的身体就像陷入了泥沼一样,慢慢淹没在了黑水之中。 记住了安神父的话,于思奇没有显露出多少惊慌,毕竟对于这个房间曾经发生的一切,于思奇那根粗壮的神经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诡异之事。只是在那黑泥之下,却端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正用明亮的眼神看着自己,带点疑惑,又带点惊喜。 对于这种从未出现的情况,于思奇显然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毕竟之前这里可是除了自己以外,不存在任何活物的。 也许是厌倦了无聊的对视,那人率先开口说:“我不知道这种地方还会有客人到访。” “你是谁?”于思奇问。 “这里的主人,”那人右手托着下巴换了个坐姿,黑色的泥水在他的身上缓缓流出,仿佛周围所有的黑水都出自他的手笔。 “我这是在哪,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没有下面这一层。”于思奇不解地问。 “噢,你有来过这里吗?”那人扶着额头说:“那我可能是睡着了,你叫于思奇对吧,不错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羽。” “羽?”于思奇有些奇怪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难得今天这里有客人,就让我好好招待一下你吧。”羽艰难地站起了身说:“抱歉,依我现在这副模样,我恐怕很难满足你的大部分要求,不过你想要换个场景的心愿,我还是能够理解的。” 话罢,周围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于思奇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充满欢笑而热闹的游乐场中,身边来来往往的家长与孩童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是那名自称为羽的家伙却依然站在冰冷的黑水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不喜欢吗?”羽微微歪了歪头问:“我以为你们人类都喜欢热闹呢!” “你能看到我的想法?”于思奇惊讶为什么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给看破了。 “大多数人类都不善于隐藏自我,只有少数人类懂得怎么保护自己那张脆弱的白纸。”羽轻描淡写地说,语气中充满了冷漠。 “你到底是谁?”于思奇看着那些游乐园的景色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冰冷又阴暗的穹顶又再次在他的身边显现出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这里的主人,而你——只是一名偶然到来的访客。”羽冷冷地说:“既然你不喜欢这里,那就回去吧,趁着你还没有迷失的时候。” “等等,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圆形的穹顶上面传来的光亮让于思奇知道自己将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于是他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那得问你自己了,”羽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像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我说,你能不能别揪着我的耳朵不放啊,我感觉我的耳朵都快要被你给扯下来了,哥们!”宫辰努力掰着于思奇的右手,后者死死揪着宫辰的左耳。 清醒过来的于思奇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不理智行为,连忙缩回了手臂。宫辰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揉捏着自己被揪的通红的耳朵,似乎耳根处还有一丝血痕。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安神父俯下身看着于思奇关心地问:“有没有精神上的意外损伤?” “我感觉我受伤了,神父。”宫辰看着掌心的淡淡血迹说:“你下手可真是重。” “对不起,”于思奇仍然沉浸在刚才的事件中,没有缓过神。似乎有些担心的安神父撑开于思奇的眼皮,掏出一个手电筒照了照说:“没事,眼白还在,估计是受了点惊吓。” “对了,神父我刚才又回到了那个房间了。”于思奇一把抓住安神父的手臂,神情紧张地说:“并且我还见到了一个满身黑泥的人,他说他的名字是‘羽’。” “你是说你见到了拉美希亚尼最后一任皇帝?”安神父兴致勃勃地问:“有什么收获吗?” “什么,哦”难怪自己总觉得对这个名字特别有印象,感情最近在读的书里的主角不就是这个羽嘛。于思奇没好气地想。 “那你呢,神父,你见到了什么?”宫辰兴趣使然地问:“我见到了我以后再也吃不到披萨了,小芳在一旁得意的笑啊,可把我气坏了。” “我?我只见到了我离开了新松,回到了我曾经的教会,那或许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吧。”安神父扶着于思奇站起身说:“看来这块石头能够让我们见到我们最不希望面对的东西,不过好在托它的福,现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幻术都已经失效了。” “这是什么原理?”于思奇问。 “本来镜石就是很多幻术需要的必备素材之一,而黑色的镜石更是高级的幻术的常驻道具。想必刚才我们大家所经历的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设下的一个非常巧妙的幻术,如果是一个人触发它的话,我想可能会是永远地在幻觉与现实中徘徊迷茫了。但是多亏了这块石头的帮助,我们三个人共同分摊了这一个幻术所带来的效果,看来事情和我预料的丝毫不差。”安神父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宫辰说:“帮个忙,把石头收回去吧,我们该进行下一步了。” “还有下一步?”宫辰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蛋下暗藏着丝丝担忧。 海上孤岛 在安神父对着那面最大的墙壁捣鼓了一阵之后,于思奇闻到了潮湿又苦咸的海风正顺着逐渐被打开的墙壁传了过来,不一会儿整个屋子充满了大海的气息。 “见鬼,难道又是一个幻术?”宫辰略微紧张地说:“早知道就不把那盏灯还回去了。” “我想,我们应该是找到地方了。”安神父说:“麻烦你们两个去楼下把阿哲和阿珍叫上来。” “行,”于思奇本人没有去过海边,对于这种气味还不是很能适应。不过就在他正要拉开门准备下楼的时候,正要被喊的那两人正顺着楼梯爬上来问:“我在下面听到了一些动静,你们没事吧?” 施易哲的神情有些担忧。 “对啊,等等这是什么味道,海洋?”谢宝珍两眼放光地问:“有螃蟹吗?” “来的真是时候,这样我们就能直接出发了。”安神父笑着说:“如果运气不错的话,或许能找到几只螃蟹回去加加餐。” 随着大部队踏进那面已经完全敞开的墙壁豁口之后,他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灰暗的天空笼罩在一片黝黑的海面上,远处朦胧的雾气中似乎有些什么在来回游荡。长相古怪的碎石形成了一条不算太长的海岸线,而海岸线的尽头高地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整个地方充满了让人颤栗的元素,完全不像所谓的‘天堂’。 然而安神父却对这样的景色露出了赞许的眼神,点了点头说:“看来我们这次能收获不菲啊!” “喂,没搞错吧,你居然会对这样的鬼地方情有独钟?我怀疑你的脑子可能是刚才被那块石头弄坏了。”宫辰挤眉弄眼道。 “别说傻话了,神父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地方。”谢宝珍皱着眉头说。 “我也不觉得小安有这样的特殊癖好,”施易哲附和了一句。 “看到那边被雾气环绕的小岛吧,我们可能要去那里转转。”安神父敏捷地走在碎石之间,身手异常的平稳。 “去那里干什么?”于思奇问。 “当然是去了解真相啊,难道你们不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这是什么地方吗?苏家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吗?”安神父回过头问:“抱歉,我脑海中有太多假设了。” “那也没必要去那种地方吧,我感觉海面之下藏着一些不太友好的东西。”宫辰有些紧张地说:“何况我还有深海恐惧症,我最讨厌大海了。” “你和小于留在这里吧,”安神父说:“阿哲、阿珍,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陪我一起去探个究竟呢?” “当然,没问题。”施易哲爬下石坡并伸出手,接住正在缓缓往下爬的谢宝珍说:“这个安排很合适。” “那我就,祝你们好运了。”于思奇知道这种危险的地方,自己跟上去也只能拖后腿,有点不甘心地说。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放心吧。”宫辰找了块还算光滑的石头用袖子擦了擦说:“来,坐吧,别站坏咯。” “哦,好的,”于思奇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坐了上去,目光依然放在安神父他们三人身上。眼下他们已经快要下到海边了,波涛汹涌的海浪凶猛地拍打着海岸,似乎在向众人散发着警告。 站在最接近海水的一堆砾石上,安神父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东西。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小安?”施易哲搀扶着谢宝珍问:“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其实一直想问一句,我们怎么过去呢?” “这是个问题,你不能带我们过去吗?”安神父转过身来问:“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了,阿珍,如果不舒服的话,还是留在上面比较合适。” “我——没事,只是这个地方的气氛有些让我不太舒服。”谢宝珍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在这样的气氛,那个笑容意外地吓人。 似乎注意到自己的笑容让整个氛围变得更异常了,谢宝珍连忙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抱歉,我不能,神父。”施易哲说:“那些雾气很不正常,我不能保证那是不是幻像,如果我把你们带入海里的话,我们大伙可能都会溺死在这诡异的地方。” “明智的判断,看来我们得找个载具来送我们过去了。”安神父将目光转向了他右手边的一块空地上说:“好在这东西不是特别难找。” 没等阿哲打算开问为什么神父这么有自信的时候,随着安神父在那块空地上念叨了一段咒文之后,一艘布满海藻的生锈铁皮船出现在了原本的空地上,折断的桅杆上挂着一面破旧的旗子。 “看来这家人是真的很喜欢用幻术啊!”安神父围着那艘不算太大的铁皮船转了两圈说:“好勒,我们就用这个过去吧。” “什么”谢宝珍露出惊恐地表情问:“你在开玩笑,神父?” “怎么,我现在像是在开玩笑吗?”安神父从船的边缘顺着生锈的梯架爬了上去说:“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要结实许多,现在我们只需要把它推到水里就行了。阿哲,帮个忙!” “好的,”施易哲用肩膀抵着船的后尾将它顺着那个斜坡推进了海里,随着一声咚响,整个海面都开始平静下来,原本波涛汹涌的海浪瞬间安分了下来。只有那艘看起来都快要散架的铁皮船在海边发出淡淡波纹。 “这样真的能过去吗?”谢宝珍站在生锈的甲板上,看着刚被阿哲扯断的海藻说:“我有些担心。”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的想法是——既然这个地方的主人设计了这么一个场景,那么他肯定要弄出一样载具来保证他的后人或者是其他他想要带去小岛的人成功渡过这片海域。从这艘铁皮船已经这么破烂不堪的情况来看,我的假设应该是成立的,它肯定不是苏家姐弟这个时代的产物。”安神父掌着舵盘说:“而且你们看这里,这个舵盘上还刻着1397这个数字,我有预感这是艘1397年的好船。” 不论安神父如何去安抚大家的情绪,阿哲和阿珍心中的恐慌都不会因为这艘已经经过数百年岁月侵蚀的船还能安然在这片海域上航行而感觉到片刻安宁。事实上,不安和惶恐已经浮现在他们的脸上久久挥散不去了。 反倒是安神父,悠闲地吹起了他最拿手的口哨,从曲调的节奏来看,似乎还是一首船歌。 渐渐,他们行驶的铁皮船已经越来越接近那片被雾气笼罩的地带了。穿过重重的迷雾,安神父看到了一个光秃秃的荒岛,岛上空无一物,只有两根突出来的石柱让整个孤岛显得不那么平庸。 将船停靠在了小岛的边缘处,安神父从船上跳到地面上,有些湿滑的地面让他差点摔个踉跄,不过还在他及时稳住了重心。这让看到这幕的谢宝珍差点喊出“小心,”二字。 “你们在船上呆着,有什么情况不对立刻掉头回去,直接带着小于他们回家懂吗?”安神父脸色凝重地下着命令,似乎在他看来,这片荒岛上暗藏着可怕的东西。 “我拒绝,小安。”施易哲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的,再怎么说,我好歹也算是你的老师。” “只是音乐方面的老师而已,”安神父及时提醒道。 “我赞同阿哲的说法,不能让神父一人去送死。”谢宝珍已经从包里拿出了那颗圆石,表情严肃地说。 “那好吧,你们就先在那里呆着,我去前面探探路。”安神父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走向了那几棵石柱。 和空无一物的荒岛不一样,柱子上刻着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文字,柱子的顶部插入雾气萦绕的云层中,让人无法察觉上面到底有些什么。 在石柱的周围来回走动了几步之后,安神父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又鲁莽的动作,顺着石柱开始往上爬。 渐渐,他的身影在高处的雾气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两位担忧的同伴在那艘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航行的铁皮船上踌躇不安。 大概是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当阿哲已经彻底失去耐心准备去岛上探个究竟的时候。安神父的身影重新在雾气中浮现出来,他正在爬下石柱。 就在他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晃动起来,那两根插入雾云中的石柱开始坍塌,安神父脚一着地就开始朝着铁皮船跑去,身手敏捷地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已经年过半百了。 “快,快开船,”安神父刚抓上阿哲伸过来的手臂,就焦急地喊:“快,再不走要出事了。” 从未看到神父如此惊慌失措的谢宝珍笨拙地摆弄着舵盘,船开始渐渐驶离荒岛,但是海面上的波浪更加放肆起来。像煮开了锅的海水翻腾着想要掀翻这艘破船,海底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很快整个岛屿慢慢沉了下去,消失了踪影。 “你还好吗,小安?”施易哲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安神父,关心地问。 “当然,不过我们可能有麻烦了。”安神父的右手正在微微颤抖,一些血珠正在他的指尖凝聚。 “你受伤了,小安。”施易哲吃惊地问:“那本书呢?” “没了,如果不是我及时将书扔掉,谁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安神父扬起袖子看着右手腕部上的抓痕说:“好家伙,那本书是一个圈套,一个能让我这种人都会陷进去的绝妙道具。如果不是我提前多留了一个心眼,我这条胳膊可能就交代进去了。” “我去把阿珍叫来,”施易哲走向船头说。 注意到情况的谢宝珍在把舵盘交给阿哲来掌控之后,小步跑到安神父的身前,从包里拿出了纱布和酒精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去再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阿哲,加快点速度,我们得赶紧和小于他们汇合。”安神父用忧虑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海岸线说:“但愿我们能够平安离开。” 巴蒙之死 远处海面上传来的一声巨响将原本还在打着瞌睡的于思奇给惊醒了,带着微微惊恐的表情,宫辰坐起身慌张地看着远处逐渐散去的雾云,脸上挂满了焦虑和不安。 汹涌的海浪猛烈地拍击着海岸上的石壁,溅起的浪花甚至都能够触及到高地的最顶端。站在断崖旁边的于思奇这才发觉,海平面上升了。 察觉到这个异常现象的他刚打算告知身边的宫辰,却发现后者已经不在他的身旁。稍微寻找了一番之后看到了宫辰在他们进来的入口处走来走去。 “海平面上升了,”于思奇快步走过去说。 “我知道,我有个不好的消息。”宫辰转过身来说:“入口被奇怪的物质给堵住了,我们可能暂时被困在这里了。” “什么,怎么可能?”于思奇靠近观察了一下,发现原本出现的豁口被一些深绿色的粘稠物质给堵住了,整个地方有一种奇异的腥臭味。 “不要太接近那玩意,可能有毒。”宫辰紧张地提醒了一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于思奇回身问道。 “等神父他们回来再一起想办法,”宫辰一脸担忧地看着逐渐上升的海平面说:“希望他们能在我们被淹死前及时赶到。” 顺着于思奇的目光,那艘上了年头的铁皮船正在翻腾的海浪中艰难地前行着。因为阿哲的心灵传送在这片海域里无法使用,所以还是得由安神父来开船将大伙带回去。又因为船体老化的缘故,船尾处已经开始漏水,使得阿哲不得不站在船尾用拾来的贝壳舀水。最后似乎是他们的闯入引起了海底下的‘小家伙’生气了,以至于阿珍不得不张开了结界,但是海面之下那隐藏的巨兽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些擅自进入自己地盘的猎物,不断从海底伸出巨型钳螯似乎想要将船体拖入大海,却被结界给阻挡了,发出一连串的碰撞声。 “小安,还有多久?阿珍快支持不住了。”站在船尾舀水的施易哲看到已经有些裂痕的结界,急忙喊道。 “快了,就快到了。”安神父感受到船体的速度正在慢慢下降,看来这艘船的动力能源已经快要耗尽了。 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那个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结界已经彻底龟裂成了一张蜘蛛网般的形状。谢宝珍跪倒在肮脏的甲板上,一只手托着白球,另一只手努力地将其转动。鲜血正在从她那稚嫩的掌心缓缓流出,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曾经绵长的海岸线已经逐渐被海水所淹没,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礁石可供人栖息。于思奇看了一眼在一旁低头背对着他的宫辰,脱下鞋袜将里面的海水倒出,在刚才的撤离中,他不小心滑了下去,幸好宫辰水性不错又把他给拉了上来,但是代价却是满身湿透,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喂,刚才是我的问题,你还好吧?”有些担心宫辰的于思奇换了只脚问。 “别烦我,我正忙着呢!”宫辰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自打这一系列的事件以来,宫辰一直都是以无私奉献的态度对待着大伙,不知道为什么安神父总是不太给他特别好的脸色看。就于思奇个人来说,宫辰虽然对自己有所隐瞒,但是认罪态度良好而且人又风趣幽默,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更要紧的是,他刚才又救了自己的命。 正在沉思的于思奇被宫辰一句突然的“搞定”给震到了,满脸笑容的宫辰手上捧着一根被拼凑起来的棍子说:“还好我出门前留了一手。” “你没问题吧?”于思奇问,海水正顺着宫辰的裤腿慢慢留出,浑身湿透的宫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这么灿烂,怕不是刚才拉他上来的时候被海浪给拍傻了? “这下有救了,有救了呀!”宫辰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棍子说:“还好,还好。” “喂,兄弟你真的没事吗?”于思奇怀疑的眼神看着手舞足蹈的宫辰,小声地问。 “当然,好的很呢!”宫辰将棍子插在地上说:“你看,神父他们回来了!” 船体撞上礁石的“砰”声还未消停,安神父就急忙抱着谢宝珍跳上了岸,跟在后面的施易哲面色惨淡地回头看了看海面,也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怎么了,神父”于思奇上前问:“你们这是”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可能要有一场恶战了,”安神父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话头,一脸镇定地说:“阿哲,你把阿珍扶到那边;小于,你跟他们站在一起,等下不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过来插手。宫辰,你手上拿着什么破玩意啊!” “救命稻草。”宫辰喜上眉梢地晃了几下说:“我们这次能不能活就看这玩意了。” “但愿这是你的自信而不是自大,”安神父略微嘲讽的语气说:“它要来了。” 突然,随着那艘铁皮船被钳螯夹成两半之后。一个巨大的生物从海底缓缓升了上来,足足有数十层楼高的它外形看上去真的好像一只巨大的螃蟹。原来那块荒岛其实就是它的脊背啊,那些雾云其实是它呼吸出来的气体。 没等安神父他们摆好架势,那个怪物一样的巨兽张开了腹部的大口。墨绿色的海水从里面慢慢淌出,如同炸雷般的巨响在整个海域上空飘荡着。 似乎这个怪物正在喊着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语言,但是安神父却平静地问:“你是叫巴蒙吗?” “巴蒙不许你们这些蝼蚁如此无理”自称巴蒙的大螃蟹不断变幻着口型,从众人听不懂的语言到逐渐能够理解的语种,它显然不像众人认为的那样是一头普通的怪物那么简单。 “等等,巴蒙?”于思奇惊讶地叫出了声:“那不是拉美希亚尼人的护国七大兽吗?难道这家伙就是书里记录的怪物?难道那本书说的都是真的?” “巴蒙奉命镇守此处汝等何故闯入巴蒙很生气”大螃蟹挥舞着自己巨大的钳螯,给人一种耀武扬威的错觉。 “那么巴蒙大人,能否告诉我们你在守护着什么吗?”安神父礼貌地说:“当然,我们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巴蒙不傻闯入者想要欺骗巴蒙不可原谅”巴蒙突然将钳螯插向他们所在的那块礁石,就在快要撞上安神父他们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结界再次张开,但是仅仅只支撑了不到一会儿就破碎了,白色的圆球从谢宝珍的指尖滑落,滚到了于思奇的脚下。她本人也因为这次的举动而昏死过去了。 虽然只是片刻的安宁,却给安神父他们足够的反应时间。 满脸怒色的安神父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一件藏青色的长袍,金色的圆形徽章正挂在他的脖子上,只见他将徽章粗暴地摘下捏在手中,嘴中念出了一段拉美希亚尼咒文: 那污秽的黑暗之所中, 邪恶在肆意疯长, 若要行走于此, 是否能够得到宽恕? 若要净化此处, 能否获得援助? 那彷如死亡般的巨兽在咆哮, 吾等已束手无策, 看那,吾主的庇护。 随着安神父念动着咒文,淡淡白光从他手中的徽章里发出,名叫巴蒙的大螃蟹似乎有些惧怕这类光线,开始后退了几步。 很快,越来越亮的白光将安神父整个身躯包裹住,将他缓缓托举起来。一个比阿珍曾经张开过的结界都要厚实的罩子将他们团团围住,上面浮动着拉美希亚尼文的祝福。 “巴蒙不可战胜!”看到安神父的举动,那只名叫巴蒙的大螃蟹意外地生气,疯狂冲撞着结界的外围,却只能将自己撞得接连后退。 “好家伙,原来神父这么厉害呀。”宫辰拍打着结界的内壁,传来的却是那种‘咚咚’的声音。 “小安这个应该撑不了多久,”施易哲抱着刚刚醒过来的谢宝珍,语气温柔地说:“下次别再勉强自己了。” “不我没事。”谢宝珍虚弱地说。 “给,你的宝贝。”于思奇将脚下的白球拾了起来,塞进谢宝珍的怀里说:“你刚才那下可真是及时,我们都欠你一条命。” “宫辰,快想办法,我这个样子没办法攻击到它。“飞在空中的安神父向下喊道:“我们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我的体力会撑不住的。” “那个我想问一下,”宫辰提着棍子说:“这个结界能不能收起来?” “你傻吗?收起来的话,我们大伙都得死在那个巴蒙的螯下。”于思奇说。 “不,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我准备好的情况下收起来,毕竟要想攻击到它,我得穿过这个结界啊!”宫辰耸了耸肩说。 “你能保证干掉那只巴蒙吗?”施易哲不信任地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尝试会不会让我们都送命?” “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我愿意洗耳恭听。”宫辰摊开手说:“在这里耗下去,我们也是在等死。或者说,你想要用传送带我们回去也行。” “心灵传送用不了,这一片海域有干扰心灵的作用。”施易哲解释道:“要不然我们早就回去了。” “那么看来只能赌一把了,”安神父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说:“说说你的计划吧,宫辰。” “多谢支持,”宫辰左手握住棍子,右手做出了一个开弓的动作说:“我想射死这头巴蒙。” “你在开玩笑,”于思奇看着那根棍子说:“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一把弓。” “那是自然,这是拉美希亚尼开国皇帝赏赐给他手下的一把名弓的——‘残骸’。”宫辰特意将后面两个字读得特别轻,但是在众人的耳朵里却依然的那么响亮。 “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名弓的“残骸”的?”施易哲也特意将‘残骸’二字读得特别重,来表示他的怀疑。 “噢我以前拾垃圾偶然间得到的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将它拼凑好,并且测试过几次。”宫辰眼神飘忽不定地说。 “你是用什么测试的?”施易哲继续问。 “树桩啊,野兔啊,燕子之类的。”宫辰挥了挥手中的棍子说:“别看它现在就剩这副鬼样子了,很多年前它可是很漂亮的,它亲口对我说的。现在,它也对我说了,它肯定能射死对面那只大螃蟹,就像它曾经射死它的伴侣一样。” “那可真是宿命了,”安神父笑了笑说:“行吧,你准备好了说一声,我就信你这一回。” “等等,小安,这个方法太冒险了。”施易哲赶忙补充了一句:“或许会有别的更稳妥的方法” “或许吧,但是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安神父手中的白光开始变淡,原本安静的巴蒙似乎看到了一些破绽,又开始发起了猛烈的撞击,整个结界内部都晃动得十分厉害。 “那么,我要开始表演百步穿杨了。”宫辰扎出了一个马步,摆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射箭姿势,发现弓体有点长,就换回站姿再来了一遍说:“神父,我准备好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白色的结界消失了。刚被撞晕的巴蒙看到了新的机会,晃了晃有些损伤的巨螯,又直直地朝着他们冲刺过来了。 看着正在缓慢搭弓的宫辰,于思奇突然觉得阿哲的坚持不无道理,但是安神父已经落到了地上,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真的赌输了,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倒也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 然而没等他去细想到底该以什么姿态迎接死亡的时候,宫辰用不存在的弓射出了一只不存在的箭。 呼啸划过他们耳边的弓弦声带走了他们身旁的一些海风,宫辰没有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射中,只是默默地将棍子拆开收进口袋说:“准备好撤离计划了吗?” “等等,你真的有射中吗?”于思奇看着仍然在运动的巴蒙说:“你到底在哪里练的箭术啊!” “我在金汇大厦七楼的箭术爱好小组里呆过几个月,算是学有所成吧。”宫辰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说:“放心,那家伙死定了。” 就在巴蒙即将靠近他们所站的这块最后的礁石前时,它那灰白色的腹部被贯穿了一个深深的大洞。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夹杂着各种语言充斥着整片海域,那只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大螃蟹突然像是失去了动力一样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黑色的血液从它腹部的洞中喷涌而出,最后一块礁石也随着海平面的再度升涨而沦陷。 很快,那只巨大的螃蟹就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样,沉入了海中。然而它在最后的那一刻,依然用尽最后的力量喊出了自己的想法:“巴蒙不甘心” “那家伙死了吗?”于思奇看着逐渐没过了膝盖的海水,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游回去,”安神父一头扎进海里,像身手敏捷的游泳健将一样朝着入口的地方游去。 不请自来 拜刚才那奇妙的海域所赐,已经洗换完干净睡衣的于思奇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都能隐约嗅到自己头发间那淡淡的海鲜味。 对于刚刚学会游泳的旱鸭子来说,他现在浑身肌肉酸疼的有些厉害,小腿甚至还有点微微的抽筋。所以顾不上气味的问题,于思奇很快就合上了自己那双早已快要撑不开的眼皮了。 尽管他已经累到精疲力尽,身体也极度需要休息,但是这一觉他睡得并不踏实。 梦境里反复出没的黑影让他总是不得不想起那个自己不喜欢的黑色穹顶,身后袭来的海潮又让他重新回到了那片恐怖的海域。海面虽然平静,但是面对正在逐渐升高的海平面,于思奇依然担心着海底会不会突然窜出个大钳螯出来,将他拖入大海。 画面一转,走在熟悉的街道上,23号公寓的值班亭里正亮着点点灯光。保安老黄正像往常一样坐在他那张脱了漆的硬木凳上看着报纸,生锈的铁链在风中摇晃着就在于思奇还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的时候,熊熊烈火将整座23号公寓团团围住,哭喊声、尖叫声以及木板结构的楼房坍塌的声音都刺激着他的五官。 而在他想要回避这一切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一双强力的手臂将他一把推入火中。 感受着冰冷的火焰带来的微微刺痛,他看到宫辰正站在远处冷漠地看着他被火焰吞没,然后掉头离开了。 挣扎地从噩梦醒来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满头大汗的于思奇正穿着湿透的睡衣看着明媚的太阳光射进他住的卧室。从光线强度来看,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 稍微换了件干爽的衣服,于思奇套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就走出了房间,结果还没等他把拉链给拉上,就发现客厅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一位穿着厚厚皮毛外套的女人正在用一种极为不文雅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右手的食指上带着一只深黑色的戒指,上面镶嵌的石头让于思奇想起了昨天见到过的镜石。 当于思奇正打算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坐在餐桌前的安神父招呼他过去吃饭。 “下午好呀,我的好学生。”安神父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的麦粥说:“你脸色看起来不是特别好,又做噩梦了吗?” “是的,神父。”于思奇坐在椅子小声地问:“那个女人是谁?” “芬娜,我曾经的学生,但是她可不像你那么听话。”安神父小声地说:“自从离开这里之后,她就不知道何为‘尊重’了。” “那她今天过来干嘛,火药味太重了。”于思奇小声地说:“你的学生都是这么屌的吗?” “这个问题,我建议你问问你自己。”安神父笑了笑说:“或许你会得到一份不错的答案。” “还没有吃完吗,神父?”名叫芬娜的女人不耐烦地问:“我晚上还要去参加一个宴会,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你这种破地方。” “我说,如果你觉得这个地方太过破旧不适合你的身份,你可以离开。”谢宝珍端着餐盘走过她的身边时,表情有些不太镇定。 将煮好的面条放到于思奇的面前温和地说:“鸡蛋用完了,本来想给弄个荷包蛋的,不过阿哲已经去买了,下次给你加两个。” “谢谢,”于思奇看着谢宝珍的手心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说:“手不要紧吧?” “没事,”谢宝珍将手放到背后说:“神父比我严重多了,你看他不也没事嘛!” “你们竟然敢无视我!”芬娜站起身来,手中的戒指开始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我不许你在我的家里撒野!”谢宝珍不知何时已经从包里掏出了她那颗宝贝的白球,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让于思奇差点被面条哽住。 “咳咳” “下次别吃的那么用力嘛,没人跟你抢,慢慢吃。”安神父倾过身来摸了摸于思奇的后背说。“那个,鸡蛋买回来了。噢你已经醒了啊噢你好,芬娜。”施易哲左手提着一袋鸡蛋,右手掂着一只烤鸭说:“春风路新开张了一家烤鸭店,我寻思着便宜,就买了只回来。半价,赚到了。” “放到厨房里吧,”谢宝珍收起白球跟着阿哲走进厨房说。 “算你走运!”芬娜用手盖住戒指,很快那诡异的光芒消失了。她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还是那个极为不文雅的姿势。 “差不多该收敛一些了,芬娜。”安神父将喝干净的碗底放回桌子上,淡淡地说:“如果不是看在过往的交情,我可能会给你一点教训才对。” “好呀,好呀,”芬娜阴阳怪气地说:“你以为我想跑到你这个破地方来吗?如果不是你们干的好事,我又何必到这种地方来受罪。” “当初你在这里住了三年,那个时候你可没有说过这地方一句坏话呀。怎么,在外面享受惯了,就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吗?”安神父平淡地说:“另外,我们到底干了什么样的事情会把你这种大人物给招惹到了呢?” “这或许就得问你自己了,神父大人。”芬娜挥了挥右手,电视自动打开了。她态度恶劣地说:“也许你们应该好好看看新闻。” “你明明知道我才刚起床,新闻”安神父转过身,注意到电视里正播报着一则他十分熟悉的新闻: 据新松的警方夜间公布的消息称,座落在宁贤区郊外的畔山逸轩昨夜突然爆发了一场内涝事件,具体情况尚且正在调查。但是有消息灵通者宣传,可能是因为畔山逸轩在排水建设上有偷工减料的表现,再加上今日来宁贤地区的地下河道发生了一些地壳变动,导致了地下水回涌的事件,目前相关部门已经责成让施工方加紧改善。 虽然有热心市民曾向本栏目反应过他曾经向某位专家提出过个人的意见,意见指出——如果真如专家所言是地下河水回涌事件,那么专家为何无法解释在他家车库前的积水却是咸的这一诡异的现象。 不过在本栏目相关记者前往实地考察之后发现,该市民有着多次言论偏激的倾向,并且因为工作和家庭上的双双失意而导致自己的精神压力过大,引发了辩知上的错误,现在已经在相关专家的治疗安抚下恢复了理智,相信他很快就能康复,让我们祝福他吧。 好了,下面播报下一则消息 “怎么,不打算用你那善辩的利嘴说点什么了,我的好师父?”芬娜挥手将电视关掉,懒洋洋地看着安神父说:“我想聪明的你应该能猜到我的来意了吧。” “当然,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需要你们的人出面了。”安神父说:“我想,这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有什么证据证明了那个地方的骚乱是我引起的吗?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要逮捕我的话,光凭你一人是远远不够的,我的意思你应该不会理解不了吧?” “你是看不起我的实力,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总能像泥鳅一样溜掉呢?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将你送进监狱的。”芬娜气急败坏地说:“你不可能总能逃得过去。” “那我期待你未来的表现了,芬娜。作为你曾经的老师,我多么希望我能教会你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我失败了。”安神父眼神黯然地说:“而且失败的非常彻底。” “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芬娜起身将脑袋转向正在喝着汤汁的于思奇说:“或许你那点小动作可以瞒过别人,但是你想要瞒过我还是有些天真了。你以为找了个替代品就能完成你那个荒唐的理想吗?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很面熟呀,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立刻滚出这个房子。”安神父脸上头一次浮现了怒色。 “用不着这么生气,”芬娜将手插进口袋站在门边上说:“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会替你选上一副合适的手铐。” “痴心妄想,”安神父当着芬娜的面将门重重地关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沉思,谁也不敢上前打搅。 提个醒 芬娜的突然到访显然破坏了大家的兴致,起码于思奇是这样认为的。而她离去时的一番话语又让自己有些在意,不过安神父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他只是默默叹了口长气,脚步沉重地走回了自己卧室。 本来于思奇已经打算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的,结果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上次没有读完的《失落的王朝》给读完的时候,施易哲从厨房里走出来收拾起桌子上的餐具,在和他简单的四目相对之后。于思奇已经下意识地感受到阿哲有些话想要对自己说了,果不其然——很快阿哲低着头擦着桌子说:“虽然芬娜的态度很恶劣,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去在意这些。毕竟谁的新婚丈夫死于自己最敬佩的老师手里,都很难释怀。” “你的意思是?”于思奇吃惊地问。 “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也什么都没有听到,本来这个话题在这个地方就是属于禁忌,我本人也不希望你因此而对小安产生什么不太友好的负面情绪。”施易哲停下手中的活儿说:“我好像听到阿珍喊我了,那么你先回屋去吧,晚上我们有好吃的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施易哲端着一些碗盘之类的餐具,走进了厨房,留下一脸疑惑的于思奇。刚才阿哲的一些解释不但没有打消他心头的顾虑,反而增添了他对神父的怀疑,看来自己对周围的人还是了解过少了。 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拿起搁在橱柜边缘的那本书。于思奇发现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胡乱的思绪占据了他的心灵,让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尽管翻到了书签夹带的那页,但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拉美希亚尼文字在他看来仿若天书一样,精神恍惚的他根本无法好好用心去弄懂上面到底写着些什么。 在尝试了几次都发现效果不太理想之后,于思奇合上了书本,躺在柔软的被褥上看着天花板上歪斜的倒影,那是从窗户那透射进来的光线造成的。 正当他正打算睡个回笼觉的时候,窗户外发出的声音把他给叫住了。 “嘿,还没睡醒呀。”宫辰隔着玻璃喊:“看看我带了啥好吃的给你们。” “不会又是披萨吧?”于思奇走到窗户边上问:“我吃过面条了。” “答对了,晚上多分你一块作为奖励。”宫辰举起手中的那几盒披萨说:“刚出锅的,我买完立刻就开车过来了。” “进屋聊吧,站在外面怪冷的。”于思奇转身说:“我去给你开门。” “行,还是兄弟靠谱。”宫辰走向大门说。 没等宫辰前脚进屋,阿珍后脚就踏进客厅问:“又是那个只会送披萨的外卖小哥吗?” “我什么时候成了只会送披萨的外卖小哥了,我有名字的好吗?”宫辰抱着三盒披萨走向餐桌说:“人家送外卖都是收费的,我这是免费的大奉送,能一样吗?” “就我个人来讲,是一回事。”施易哲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说:“吃烤鸭吗,刚切好的?” “不了,我路上吃过了。”宫辰放下盒子说:“刚才停车的时候差点碰到那个疯婆子,还好我开的是我老婆的车,没有被认出来。” “你是说芬娜吗?”于思奇抓起一块披萨说:“她刚才被神父给轰出去了。” “难怪,我说她为啥看上去比平时还惹人讨厌呢!”宫辰坐到沙发上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机构里上班的时候,我最烦遇到的人就是她了。每次都像是欠了她钱似的盯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搞得办公室里经常有谣言说我八成是被她睡过,她才这么恨我。” “没想到你的私生活这么丰富啊,”施易哲笑着说:“看不出来呀。” “你是不是傻,”宫辰没好气地说:“我就是跟母猪睡觉也不可能和那个疯婆子躺一张床的。” “小芳听到这句话是不是想打人,”于思奇舔了舔手指上的胡萝卜片问:“今天的披萨味道不错,不像是上次那家呀。” “这可是班农家的披萨,一盒80呢!”宫辰洋洋得意地说:“可不是绿山小区那边的低价货。” “让你破费了可真不好意思啊!”于思奇又抓起一块披萨说:“这玩意确实比上回那个好吃太多了。” “可不是嘛,哎其实我个人还是喜欢那家的味道,可惜啊!”宫辰看到于思奇这样的吃相,自己也忍不住打开了一盒说:“你最近在这边住可能不知道,绿山小区那一块现在路特别难走,我要是把小芳的往那开一遍,那底盘肯定就得换了。这一换底盘钱不要紧,被她发现我又开她车去买披萨,那我可就得跪洗衣板咯。” “你家洗衣板还缺货吗,我们这里有现成用不上的,回头你拿去备用。”谢宝珍也品尝了一小口披萨说:“嗯口感比想象中的好,这80花的值啊!” “那是,”宫辰看到众人都开始吃起他送来的披萨,那情景可把他给乐的。脸上是满面桃花,像是刚娶了媳妇的新郎官一样。 不过大概是他自己也笑累了怎么的,突然间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把正在吃着披萨的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家里煤气忘记关了?”于思奇松了松有些发紧的皮带,警告自己不能再吃了,再吃晚饭就不用吃了,等下还有美味的烤鸭在等着他呢。 “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在想事嘛,刚才进屋就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想想,好像是真的少了个人。”宫辰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扫射了几圈说:“神父呢,他还没起床吗?这个大懒鬼。” “好香的披萨,哟这不是宫辰嘛。”安神父假装没有听到一样,走下楼梯说:“听说你们那边现在消息很灵通啊,昨晚的事情似乎被察觉到了些什么。” “对头,我今天来就是要和商量这事的。”宫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我刚才跟你们吹牛皮把正事给忘了。 “说吧,我在听呢。”安神父谢绝了阿哲递过来的披萨,坐到于思奇旁边小声地说:“吃太多容易长肥肉的。”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正在克制嘛!”于思奇小声地辩解。 “你们在嘀咕些啥呢!”宫辰不耐烦地说:“现在虽然我那边还没有什么着实的证据能把我们一网打尽,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啊。” “怎么个不妙法?”安神父略有兴趣地盯着宫辰的脸问:“难道他们终于认识到你其实是个二五仔了吗?” “你给我滚吧,和你说话我就贼来气。”宫辰脸色不悦地说:“我好心好意帮助你们可不是为了把我自己送进66号监狱去的,你们最近小心点,那边有些人想要借机铲除你了,神父。” “终于到了这一天吗?还是说他们只是在害怕那两位姐弟呢?”安神父凝视着前方问。 “不好说,你也知道现在机构对不是他们那边的人压迫的很厉害,各种手段都使上了。”宫辰颜色严肃地说:“我可不想明年送披萨到牢房里和你们聊天。” “所以你的建议是我们最好收敛点,等风声过去了?”安神父扬起眉毛问:“就像以前那样,大家当无事发生过?” “只能如此了呀,不然你还想让大伙跟着你一切陪葬啊!我跟你讲过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神父是有点本事,但是也架不住他们有特权啊!”宫辰说:“而且我觉得吧,这是我私下的想法,别外传——我个人猜测机构内部可能已经被渗透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那边已经被侵蚀了吗?”安神父表情有些微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想法吗?还是说,这只是你个人的主观臆断?” “又来了,我特么要是有证据,我还跟你在这唠叨些啥呢,我直接把他们揪出来全干掉不就得了。省时又省事。”宫辰翻了翻白眼说:“之所以只能私下跟你谈这些,也是考虑到你这边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不容易被渗透到。” “思路很清晰,”安神父笑着说:“但是你这个逻辑里面有个非常大的破绽,那就是你没有想过如果我和他们是一伙的,那么你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就够你牢底坐穿了。” “这我倒是没考虑过,”宫辰有点慌张地说:“完了,要是真是如此那我真能让小芳改嫁了。” “放心,我们不是他们那边的,”于思奇说:“你想想,一位刚把芬娜轰出家门的神父怎么可能和他们那种势力狼狈为奸呢!” “有道理,果然还是我欠考虑了。”宫辰点了点头说:“刚才的话千万不要外传,不然我在办公室里又要多写一份报告了。上回公寓事件的报告,我还没交呢!” “如你所愿,”安神父看着逐渐落下山头的夕阳说:“吃过晚饭再回去吧,难得阿哲买到了半价的烤鸭。” “这好吧,反正我也好长一段时间没尝过那玩意了。”宫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我猜你最近大概除了披萨以外,还没有吃过别的食物吧?”于思奇看着香喷喷的烤鸭被端上桌时,有些对自己刚才大吃特吃的行为有些懊恼了。 “谁说的,我还吃过甜甜圈和巧克力泡芙。”宫辰挥舞着双手抗议起来。 大雪纷飞 十二月的下旬就这样悄悄地来到了大家的身边,在不经意间撒下了皑皑白雪,对于许久没有见过下雪的新松来说,这个冬天着实有些不太平凡。 据本地人阿珍所说,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新松这个南方城市下了这么大的雪,简直都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大雪的突然到来不光是让姜家祠堂的众人有些措手不及,整个新松都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大量道路被迫封闭,被关在马路上的车主们只好将自己的爱车停靠在道路两旁,任由大雪将其覆盖。原本还喜上眉梢的商家们也因为店门前的厚厚白雪而无法正常经营,再加上天气越来越恶劣了,很多人都在担心对于新松这个没有供暖的南方城市,这样的冬天该如何熬过去。 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踩在足有三尺多深的雪地里,于思奇开始后悔自己提出要跟阿哲一起出门采购了。本来按理说神父是断然不会同意他擅自出门的请求,认为太过冒险了,但是最近雪越下越大,而且隐约没有停止的迹象。照阿珍的说法是,如果再不去采购一波食材的话,那大伙可能就只能吃着馒头嚼着咸菜撑过这个冬天了。 好在冰冷的天气让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撞见的也大多把自己包裹在帽衫之间,低着头顶着风雪前进,根本不会在意于思奇就是那场大爆炸中的“死亡人员。”不过话说回来,据安神父推测,以现代人的冷漠程度而言,估计即便他认出了你的身份,也多半会当成无事发生过吧,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跟随着阿哲多次进行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进出方式之后,于思奇已经开始习惯突然把自己拉进一个类似相框一样的地方然后又把自己扔出来的节奏了。不过今天居然来回抓着他的手跳跃了四、五个场景这么多,让他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异常状态,施易哲在雪地里停住了脚步说:“抱歉,好多以前常去的超市都关门了,前面那家我没有印象了,所以可能需要走一点点路。” “没事,就是有些想吐。”于思奇努力克制着那种反胃的感觉说:“天气这么糟糕,很多超市都不开张有点过分了,明明可以赚更多的钱。” “那也得有命赚才行,”阿哲指着前面还亮着灯光的小超市说:“你可能不知道,因为下雪的缘故,有些地区已经停止供电了。” “为什么,这种天气还停止供电,怕不是要死人哟。”于思奇说。 “这我就搞不懂了,我又不是市里的领导,我怎么知道他们那个大脑壳是在想些什么呢?”施易哲笑着拉开了超市的大门说:“进去吧,别冷到了,回头我们好好喝一杯暖暖身子。” “我不喝酒的,谢谢。”于思奇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这让他非常的吃惊,而且仔细想想——这段对话似乎以前也发生过,但是细想不起来了。就在他准备好好思考一番的时候,阿哲半推半送地将他撵进了超市,自己也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规模不算太大的超市,大门和墙壁的接口处缝隙正在起着白霜,里面的货架上大多都已经被售出一空,只有为数不多的商品在货架角落里搁置着。 看到来了两位客人,正在看着手机新闻的老板有些坐不住了,连忙起身问:“哟,大冷天采购补给的吧,随便拿,价钱公道。” “你这价钱也不公道呀,”阿哲随手拿起一包烤肠说:“别处都是卖22的,你这居然标42,你这也太黑了吧。” “这位兄弟,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可是特殊情况嘛,你要是觉得贵,可以不买对不对?”老板一脸奸笑地说,那副神情让于思奇想起了以前看过的话剧。 “那我要是想买呢,怎么说?”施易哲看了看米桶里剩下的十来斤大米说:“今天我是来给你照顾生意的,你也别跟我扯这些,这米我平常在别地都是28,你这直接标45,你这是在坐地起价。” “对,我就是在坐地起价,这大冷天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用得着在店里自个待着吗?”老板扯高气扬地说:“我又不傻,我说你们俩,要买就买,不买就滚。别在我店里蹭暖气啊,电费可是要钱的。” “说话注意点,”于思奇生气地说:“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人都说买卖不成情谊还在,你这是像在做生意吗?” “谁特么跟你谈情谊,你小子电影看多了吧,”老板不耐烦地说:“还是那句话,要买就直接过来付钱,不买就自个滚,我才没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呢!” “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施易哲突然消失的身影让于思奇觉得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果不其然——刚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还没有拿稳的老板突然捂着鼻子哀嚎起来,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滴到了手机上。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人还是鬼?”老板惊慌失措地按着键盘准备报警,却不想自己被人抵到墙上,动弹不得。 “我是你老祖宗!”施易哲左手朝起那张椅子,在于思奇深吸一口气的情况下,照着老板的脑门就是那么一下,瞬间老板就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这样不好吧,”于思奇看着愤怒的阿哲说:“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吗,如果这家不卖,换下家就是了。” “没有下一家了,你去把店里的吃的都收集起来,我给你十分钟。”施易哲摆弄起桌子上的监控设备说:“快去。” “哦”于思奇一边手脚忙乱地将店里所有吃的尽数打包,一边思考着难道阿哲平时都是这么出门采购的?不小心撞到架子上,一些罐头食品掉到地上,露出了里面的果肉。 “不要去管那些,带能带的,”施易哲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拨弄着,声音却异常的平稳。 “好的,”于思奇应了一声,把那些米粒捞进了袋中。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在阿哲的帮助下,于思奇终于把这家超市里所有可以吃的东西都打包好了,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少,但是实际上堆叠起来却有足足一人多高,根本不是他们两人可以提起的分量。 “是不是带多了,”于思奇问:“这么多我们怎么拿回去。” “不用你操心,这是我的问题,”施易哲围着那堆东西转了几圈说:“好了,我们回去吧。” “等等,就这样离开吗?那家伙没死吧?”于思奇担忧地瞥了仍然瘫倒在地的老板问:“要不要替他报个警?” “不劳你费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就回去安心看新闻得了。”施易哲抓起于思奇的手,熟悉的感觉又在他的身上出现了。 很快,他们就随着那一大堆东西来到了姜家祠堂的客厅里,安神父正在喝着热可可。或许是他们的突然归来让神父有些吃惊,又或者只是他们带回来的东西让神父感到意外,反正当他放下手中的马克杯时,嘴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不会是刚把超市洗劫完跑回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于思奇不假思索地问。 “正常人购物会买一箱盐吗?”安神父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今年得弄点腊肉吃吃了,不然这么多盐,怎么吃的完。” 大胆的想法 尽管安神父已经原谅了阿哲的鲁莽行为,但是当他们刚把‘抢夺’(阿哲坚持宣称是买来的)的货物分拣好归类时,忙完家务事的阿珍就在客厅里叉着腰站着,来回扫视着众人手中的包裹,表情有些狰狞。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随意出手的吗,阿哲?”谢宝珍的语气非常自然,但是在众人耳中听起来就像是班主任的点评一样,让人胆战心惊。 “事出有因,”施易哲说。 “当然,你以前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都是用‘事出有因’这四个字含糊过去的。”谢宝珍仰起她的脑袋,直勾勾地眼神盯着比她年长许多的阿哲,后者正像是做了坏事被逮到的孩童一样,目光飘忽不定。 “你听我解释,阿珍”施易哲小声地说:“这次只是意外,如果那个超市的店老板稍微客气一点的话,我都是断然不可能动手的。” “是这样的吗?”谢宝珍转过脸看着于思奇问:“他是不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姑且”于思奇本来打算含糊过去的,但是阿珍那个眼神让他有些紧张,“算是吧” “解释一下吧,你们。”谢宝珍生气地看着他们两人,让人难受极了。 “我们走了五家店都没有结果,小于又开始犯恶心了,所以我这暴脾气。”施易哲说:“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店老板太过欠揍了。” “我不管你们到底去了多少家店,我也不关心你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是打人是不是不对的?”谢宝珍用手指戳着施易哲的胸口说:“更不用说打完人还把别人的超市给洗劫一空,这更是不该做的事情。” “我知道错了,”施易哲没有反驳。 “算了吧,阿珍,”安神父说:“回头让他把钱送过去,顺带把医疗费给垫上,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你总是那么的纵容他,这对于他的治疗没有任何好处好吗?”谢宝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什么治疗?”于思奇问。 “没什么,只是一点点陈年旧疾而已。”施易哲平淡地说:“这样吧,你们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把价格总结下,我等下就过去把帐结了。” 似乎阿哲的态度让她的心情变得稍微好转了一些,她转过身说:“煤炭储备的量也不多了,神父我们可能得少用点火盆这玩意。” “行,没问题。”安神父看着眼前的火堆说:“一切都按你说的去做就行了。” 当阿珍走过于思奇的身旁时,她悄声细语地说了一句:“你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 “没有吧,我也不太清楚。”于思奇说:“老实说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放心,我办事你们放心。”施易哲一脸自信地说:“不论是指纹还是录像,我都清理的一干二净。” “记忆呢?”安神父下意识地问。 “那个我就不好说了。”施易哲耸了耸肩打开了电视说:“或许新闻里有你们需要的线索?” 然而新闻里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报道,有的只是关于异常天气的应对手段以及警告民众多多储备好足够的物质来抵御这个寒冷的冬季之类的废话。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安神父问了一句。 “我啊,还能有谁,该死你们就不能给我配把钥匙吗?”宫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急忙将满身风雪的宫辰请进屋内,他拍掉自己外套上的厚厚雪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向后靠去。金丝边框的眼睛歪架在他的鼻梁上,他都懒得去扶正了。 “这一路可把我给累坏了,”宫辰闭着眼睛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走过来的。大雪天,我都怀疑我可能冻死在路上。” “为什么,你不是有车吗?”于思奇问,接着他就发现自己问了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车库门外全是雪,你是不是傻。”宫辰一动不动地说:“而且马路上也积雪很高啊,现在估计有四尺深了吧,真不知道今年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目前城市里的大多数设施都处于瘫痪状态,情况非常严峻呀!” “冬天下点雪很正常呀,”施易哲看了阿珍斜瞄过来的鄙视眼神,赶忙补充了一句:“虽然新松下雪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这就对了呀,你们可能不知道。”宫辰扶正了眼镜低声说:“这次整个南方的冷空气突降,就咱新松下雪了,其他地方最多也就下下冷雨打打风暴之类的。机构里面的同事都笑着说这或许又是一起没有察觉的异常事件呢!” “有证据吗?”安神父问。 “你怎么老喜欢要证据啊,这不是没证据才来找你们嘛!”宫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形的玻璃球,里面洁白的雪花正在飞舞飘荡着。 “雪花球吗?”于思奇问:“我以前在礼品店里见过。” “你不会是认为这场大雪是这么个雪花球造成的吧?”施易哲说:“有点太匪夷所思了,要知道即便是有世界之石的帮助,像阿珍这种人都不可能创造出如此大片的风雪。” “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宫辰问。 “话虽如此,但是天气情况如此恶劣,”安神父担忧地看着彼此厚厚的外套说:“我敢说这种天气出门实在是有些太过冒险了。” “你现在才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劲赶过来的吗?”宫辰接过阿珍递来的热茶说:“谢谢。” 给众人递完茶之后的阿珍没有立刻将盘子端回厨房,而是坐到他们身边,神情有些异常地说:“平常的我确实不能创造出如此大片的风雪,但是若是有神器相助,我想就算是个一窍不通的凡人,恐怕也能制作出如此规模的异象啊!” “你的意思是,”安神父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说:“这场大雪真的是人力所为?” “就目前天气没有半丝好转的迹象表明,我赞同宫辰的想法,”谢宝珍说:“但是我也认同神父的观点,就是我们现在出去寻找根源,恐怕会是大海捞针。” “嘿,你们觉得我像是没有把握就喊人的冒失鬼吗?”宫辰得意地笑了起来,一脸自信地说:“说出来你们别吓着了,我觉得我好像知道源头在哪。” 阿文的故事 “说来听听?”安神父做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身子微微前倾,看上去略微有些佝偻。 “这用不着这副模样吧,让我怪不好意思的。”宫辰微微发笑地说:“其实是这样的,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我跟你们提及过的那个阿文。” “有点印象,接着说。”安神父点了点头说。 “该如何开口才好呢,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宫辰突然盯着自己手中的那个雪花球说:“我觉得这一切可能是我造成的。” “你在开玩笑,”于思奇下意识的喊出了声,当他的目光和众人的眼神对上时,他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我的意思是,这些风雪肯定不是我弄出来的,我手中的只是个普通的雪花球。”宫辰连忙解释道:“但是我有一种感觉,这一切可能都和阿文有关。” “别卖关子了,说说你一直企图隐瞒的那部分吧。”安神父催促地说:“那才是我们大家感兴趣的。” 宫辰没有直接出声,而是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了几圈,背对着大家说:“你们可能不知道,阿文他的女儿前不久在医院病逝了。作为他的同事兼好友,我曾经在他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探视过几次。小姑娘可爱极了,小芳有次都说——要不我们也生一个吧,我说那行啊,只要你不介意身材走样,结果她果然拒绝了。最后那次见到小姑娘的时候,她向我提了个请求,希望我能够让她父亲替她准备一个生日礼物,一个雪花球。当时阿文正在忙办公室里的那堆工作,没空抽身,所以他让我替他买个雪花球给他女儿送去。” “那么问题来了,你送去的应该只是普通的东西啊,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异象才对?”安神父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除非被人掉包了。” “我怀疑可能就是阿文自己掉包了,”宫辰把玩着手中这颗已经被捂热的雪花球,看着里面飘荡的淡淡白雪说:“我很清楚当时我买回来之后,阿文居然热心地替我点了份披萨,这让我十分感动,于是我把披萨拿到我的办公室吃完才去送礼物的。而且,如果不是阿文干的,他的办公室为什么会有我买来的雪花球呢?更不用说他最近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新松弄成漫天飞雪对他有什么好处?”施易哲忍不住问,这个问题也是大家都想问的。 “我不清楚,虽然我是他的朋友,但是他为人极其孤僻,也很不善言谈,每天都是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干着上头指派的任务。”宫辰将雪花球放回口袋说:“你们说,我如果不吃那份披萨,是不是阿文就不会弄出这么大的骚乱?” “是该趁这个机会把爱吃披萨的坏毛病给改改了,”于思奇说:“居然连一个不善言谈的人都能拿此做文章,该夸你贪吃呢,还是该怪你无谋?” “只有傻瓜才会对每个人都抱有戒心,”宫辰狡辩道:“我拿他当亲兄弟的,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算计我嘛!” “先不谈这些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情的。”安神父问。 “今早上班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在谈论阿文好久不来的消息,就去他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发现抽屉里居然有这么个玩意,我就一下子全明白了。”宫辰叹了口气说:“我一有这个想法之后就赶忙到你们这来跟你们商量对策了,现在你们说怎么办吧。” “我个人觉得眼下还是亲自去看看你的朋友比较合适,”安神父说:“说起来你自己为什么不亲自过去查证一下呢?” “我在害怕,我害怕这一切真如我所想的那样,那么不论何种理由,阿文他都欺骗了他最好的朋友加同事。”宫辰语气沉重地说:“而这是我最不希望见到的,因为这意味着背叛。” 短暂的沉默,没有人出声,整个客厅里只有火堆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所以你来寻求了我们的协助,对吗?”安神父开口说:“而不是向机构里阐述你的想法,哪怕这属于你的职责所在。” “是的,”宫辰轻轻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阿文,如果真的是阿文做的这一切,那么他可能要面临有史以来最严厉的惩罚了,而我将会是亲自送他上路的一员。如果不是阿文做的,那么我那充满恶意的猜测是不是让我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来寻求你的帮助,神父你认为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是视而不见,还是前去阻止。” “去看看吧,虽然可能这会儿别人也应该注意到异常现象的原因了。”安神父说:“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你宫辰都能猜到的事情,没道理别人猜不出来。” “你这是在小瞧我的智商吗?”宫辰不服气地说:“小芳都夸我的脑子好使呢!” “那只是你老婆不想伤你的自尊心而已,”安神父一针见血地说:“这就好比丈夫总是夸自己的妻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一样的道理。” “果然从你嘴里就听不到一句好话,”宫辰双手抱胸气鼓鼓地说:“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能原谅我呢,我不就是抓过你一回吗,用得着这么记着一辈子吗?” “是两回,还有一次你们带了三个人结果失手了,你大概是忘记了。”安神父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说:“说起来那次好像阿哲也在场,在他的帮助下,我好像还给你送了个特别的礼物呢!” “你说起就来气,不就是个门吗,为什么要针对我的屁股,害得小芳说我的半边屁股总是不太对称。”宫辰涨红了脸说:“你知道为了这事我解释了多久才糊弄过去了吗?” “我个人觉得这里用四个字就能概括——‘咎由自取’。”安神父冷冷地说:“如果不是你们擅自闯入的话,我想我们或许还能一起喝上一杯。但是你们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不止一次。”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宫辰低声下气地说:“看在我半边屁股的份上,咱能不揭当年的丑事了吗?都快让人看笑话了。” “我保证我没笑,”于思奇忍住笑容说。 “看来小于的份上,过往的恩怨就此作罢了。”安神父淡淡地说:“现在我们还是着手谈谈怎么在这种鬼天气出门吧。” 冰封的村庄 于思奇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这伙人在火堆前讨论了足足快两个小时之后,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徒步出行。 尽管期间宫辰曾多次暗示让阿哲带他们一程,却被断然拒绝了。用阿哲的话说就是,你们去忙吧,我去把刚才没干完的事情单独解决了,祝你们好运。 在淹没膝盖的雪地里行走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若不是大伙像登山一样牵着一根长绳杵着神父特意准备的长棍,怕是中途掉了个人都未必能够及时发现。茫茫的白雪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寂静的白色之下,原本停在路边的汽车也基本只剩下半个车顶露在外面,像抹了白糖的姜饼。穿过一片停电的住宅区,于思奇感觉到头顶上方从窗户里传来好奇的目光,让他更是把自己的脑袋缩在厚实的帽檐之下。 顶着风雪在雪地里行走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更难受是他们似乎迷路了。这也很能说明问题了,要知道即使放着大晴天让宫辰带路,他都有可能给你多绕个几圈才能到达目的地,更不用现在这种鬼天气,持续的风雪让人的眼睛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放眼过去的一片洁白。 虽然宫辰自己解释说是因为告示牌基本被雪覆盖的关系,导致自己很难在白色的环境中找到自己熟悉的感觉。但是于思奇觉得这样的借口虽然听着有些敷衍,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大伙也就任由他瞎折腾,只是内心多少还是有点点不满的。 “走这边,不对,应该是这边。”领头的宫辰再一次在分岔路口处举棋不定了。 “我说,走哪边你心里都没点谱吗?”谢宝珍在自己身后喊了一句:“大冷天跟你这在这雪地里散步,你不想想后果吗?” “你以为我不想早点找对方向啊,这不是在思考嘛!”宫辰杵着长棍朝着一座学校走去说:“呵,走对路了。过了这个学校就到了远江桥了,过桥我们就能见到那里有个很气派的村庄,阿文就住在那。”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安神父说:“雪好像变小了。” 其实不光如此,之前还在正街上还呼啸而过的大风如今却已经息事宁人了,仿佛被人关掉了开关。学校大门外的积雪也远不如他们刚来的地方那么深厚,特别是路边的车辆上居然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这很不正常。 “看来他们已经行动了,”宫辰加快了脚步说:“我们得抓紧了,不然阿文被抓住了,我们这趟罪就白受了。” “我倒不觉得让他们出手解决问题是件坏事,当然啦也不能算作是什么好事。”安神父说:“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怎么绕过他们的耳目进去呢?” “村庄的入口不只一个,总会有他们没办法顾得上的地方,而且你看——我们该上桥了。”宫辰率先走上了大桥,桥上的路面已经几乎露出了柏油色,两旁的人行道上湿漉漉的,像有人用火烤过了一样。 站在桥头,于思奇透过淡淡的雾气看到了桥的另一边确实有一个很壮观的村庄,但是那里却布满了冰霜。 “这怎么可能?”宫辰吃惊地看着整座村庄都像是被冰封了一样,踩在薄薄的冰面上,一面提醒着大家注意脚滑,一边观察着这座像是在冰块上雕琢出来的村庄。 冰封的告示牌上写着长小田村,入口处被人用火烧出了一个冰窟窿,洞口的上方还在滴着融化的水滴。 “怎么办到的,”于思奇站在这样的‘奇观’面前,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了,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完整被冰块包裹的村庄。 “现在考虑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安神父解开众人身上的长绳说:“接下来的路面可能有点滑,大家多注意脚下。” 顺着冰窟窿的洞口进入,展现给大家面前的是一座被冰雪覆盖的村庄,还算宽敞的道路上散落着许多还未融化的小型冰渣,道路的尽头是一个不断升腾着雾气的拱门。 就近一看,于思奇发现自己居然无法透过拱门看清里面的情况,拱门周围的石墙上布满着结晶般的冰块,这很不符合常理。正当他打算出声问一问原因的时候,安神父直接了当地说:“看来我们来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啊!” “阿文怎么能这么真是太傻了。”宫辰将手中的棍子放回背上的挂钩处,脸色沉重地说:“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难怪会被机构发现。”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所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只是寒冷了。”安神父从地面上拾起一块类似长矛一样的结晶体说:“这玩意像不像武器的碎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好朋友阿文似乎警惕性很高呀。” “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警备力量?”谢宝珍搓了搓手说:“那看来我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你的那位朋友不单单只是创造出了一片大雪这么简单,他似乎在利用这股神奇的力量将球中的世界拉扯到现实中来。” “空间置换吗?”安神父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荒唐的想法呢,结果今天这个荒唐的想法却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我的面前了,真是有趣。” “我不太明白,你所说的空间置换是什么鬼?”于思奇问:“我的意思是,我承认这一切很不正常,自从我跟着你们在一起生活之后,我也算是见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了。但是你们说的这专业术语让我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能稍微解释一下吗?” “你应该知道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包含时间和空间的领域吧?”安神父看着于思奇摇头晃脑的身形就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但是他依然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就如同盒子有多个横切面一样,当你将世界颠倒之后,很可能会看到另外一个不同的景象。” “完全没有头绪,”于思奇说:“能不能再简单点?” “简单的来讲就是,这个村庄它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但是阿文用雪花球的力量将原本封闭在球中的场地转移到了这个农村所处的位置,而把农村转移进了球中,懂了吗?”宫辰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比划出了一副十分滑稽的演出。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很适合演哑剧?”安神父:“不过这样确实生动形象很多。” “好吧,我大致了解了你们想要解释的意思了。”于思奇说:“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那个空间应该是阿文的地盘吧,我们在他的地盘上,能不能行啊!不是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吗?而且我们看上去也不像很强的样子呀。” “少瞎扯了,就阿文那实力,我一个能揍他五个。”宫辰满不在乎地说:“除非他找外援。” “那我期待你的优异表现了,请吧——”安神父指着大门说:“我们大伙可都全仰仗你了。” “你能别跟我来这套不,”宫辰摆了摆手说:“不就是当先锋嘛,谁怕谁呀!那个谁,小于啊,你先去探探路,我在后面给你压阵。” “我啥都不懂,你让我去,过分了。”于思奇说。 “你们这几个大男人真是扭捏,”谢宝珍翻了翻眼白说:“一点都不实在。” “行了,还是让我来吧。”安神父率先踏进了那个像雾门一样的入口,身影消失了。 看着有些诡异的拱门,于思奇闭着眼睛踩了进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座纯蓝色结晶体搭建而成的高塔在他的眼前浮现。 塔楼的正门已经被之前的闯入者给弄坏了,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士兵正瘫坐在地上,呻吟着。 当它们注意到又有新的闯入者出现时,还有胳膊的士兵甚至抓起了掉在地上断剑,挣扎地挥舞着。 没有去搭理前面的残兵败将,于思奇转过身看着自己穿过的拱门,发现发现身后那扇诡异的雾门已经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不给退路吗?”安神父站在悬崖边上小心地朝下眺望着说:“看来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也好,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跟随着前人的脚步,探一探这座高塔之上到底有些什么吧?” 能说会唱的波波莎 和外面一片荒凉的寒冰世界不一样,塔内的景象着实让于思奇大吃一惊了。充满童话般色彩的桌子翻到在地上,它正在用众人看不见的嘴巴轻声哼唱着一些特殊的歌谣,听上去有点像摇篮曲。墙上挂着各式各样像孩童般的涂鸦,它们也都用极为卡通画风的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走进塔中的于思奇等人。 其实之前刚刚遇见的那几个没有实体的甲胄就已经很是诡异,远处看去还像是个正常的士兵,近看不过只是一副会自我行动的甲胄罢了。让安神父十分的在意是,塔的主人到底是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才能驱使这些‘死物’自由活动的,更不用说赋予意志这种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了。 一想到那几个残缺甲胄在被宫辰把最后的手脚给弄断了之后,居然还能哭出声来,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将思绪拉回塔底,于思奇靠近听了听那张桌子哼出的曲调,发现自己似乎能够听懂,于是开口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桌子会唱歌呢!” “那只能说明你以前是多么的无知了,”那张翻倒的桌子结束了它那哼歌的举动,用沉闷地声音回答说:“我认识一把幽雅的梳子,她所演奏的曲目才是之音。对了,我为什么要和闯入者说话呢,这是被禁止的,我应该保持安静才对。” 也许是这样奇怪的对话引起了安神父的兴趣,他居然费力将翻倒的桌子扶正摆放好,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个变回抽屉的嘴巴说:“谁禁止你说话了?” 没有回应,桌子纹丝不动的搁在那,仿佛之前的对话都是错觉一样。其实不光如此,墙壁上的那些胡乱涂鸦也多多少少恢复了正常,不再用奇异的眼神盯着众人了,这让谢宝珍松了一口气。 “真的不打算出声吗?这么会憋气啊!”安神父笑着说:“其实你不用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的。” “每个入侵者都是这么说的,结果说完就把我给放倒了,你这种小把戏骗不到我波波莎大人。”桌子似乎没有忍住,又开始说起了话。但是它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问题,赶忙将抽屉收紧,假装无事发生过。 “原来你叫波波莎啊,这就好办了,看来你也是有名字的奇异物种啊!”安神父从进门的地方拉了把椅子坐到桌子的正对面说。 名叫波波莎的桌子正在努力禁闭着抽屉,宫辰则上前拉着抽屉的把手,一时间让于思奇感觉到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场人与桌子之间的奇妙拔河演出。 “我们都别骗自己了好吗?”涨红着脸的宫辰终于把抽屉彻底拉开了问:“阿文是不是在这座塔里?” “阿文是谁?”桌子终于还是放弃了,大开的抽屉正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似乎刚才的行为把它给累坏了。 “高个子,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络腮胡须。”宫辰描述着阿文的样貌说。 “见过,但是波波莎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叫什么,只知道他是主人的客人。”波波莎说。 “你们是怎么会说话的?”谢宝珍忍不住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是十分正常的问题,但是对于这些奇异物种来说,似乎有些过于冒失。只见波波莎慢慢转过它的身子对着问问题的谢宝珍说:“你这样很失礼的,女士。波波莎生来就和大伙不一样,能说会唱。” “好吧,我们姑且把桌子为什么会开口说话这个问题先放一放。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上楼?”安神父礼貌地问:“恕我直言,我并没有在这一层看到任何可以上去的楼梯。” “很正常,那是因为从来就没有楼梯这样东西。”波波莎说:“人类还真是愚蠢,没有的东西当然无法见到啦。” “那之前的闯入者是怎么上去的?”安神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说:“请原谅我的自大,我不认为他们会比我聪明多少。” “波波莎不想说,”波波莎又闭上嘴巴,似乎对这件事情十分的忌讳。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个大概,”安神父抬头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说:“从你们修补的速度来看,我觉得你们还是需要一个更为专业的工匠来指导一下比较合适,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天花板的颜色明显不一致吗?”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于思奇抬头看了看那块阴影处的材质,发现居然和别的墙体所展现出来的颜色有很明显的区别,边缘地区甚至还有黑色的烧灼感。 “神父你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天灵盖上的,为啥别人都看着四周,就你老瞎揪着脑袋顶上不放呢?”宫辰纳闷地问,一旁画框里的小花居然也摆出了一副疑问的姿势。 “就你小子事多,我眼睛长哪关你屁事!”安神父翘起二郎腿说:“难不成非得长你身上,你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有多么的狭义吗?” “够啦,波波莎已经累了,你们这么想上去的话,就自己解开谜题吧。”波波莎背对着众人,大声喊出了前所未有的声音,将神父与宫辰之间的争吵给抵消掉了。 “谜题,什么谜题?”宫辰下意识地问。 “上去的谜题,”波波莎用它那卡通风格的身躯挤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你们不是有自谓聪明的家伙吗?我们家主人最喜欢玩猜谜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这座高塔的真正名称?” “没有,我们只是路过的。”于思奇说。 “是嘛,原来你们不是入侵者啊!”波波莎突然表情尴尬地说:“波波莎还以为你们和之前那伙可恶的歹徒一样,是来破坏我们主人的美好生活的。” “我们对你们的主人现有的生活十分满意,没有兴趣去干涉。”安神父委婉地说:“但是我们确实想要和这里的主人见个面,好好聊上几句。” “话虽如此,但是你们却依然要解开谜题才能上去,这是规矩。”波波莎严肃地说:“不过作为奖励,就允许波波莎出个最简单的谜题让你们去解答吧。” “怎么突然变成猜谜游戏了,我可烦这玩意了。”宫辰蹲在角落里说:“想当年我在猜灯谜的晚会上楞是猜中了所有的错误答案,直接把所有人给淘汰掉了,成为了年度最佳错题王。” “我个人觉得能把所有错误答案都猜中,而把所有正确答案都直接滤过,这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天赋。”安神父笑着说:“说不定这次还得多多仰仗你小子的才能呢!”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拐着弯骂我傻吗?告诉你,我不吃这套!”宫辰压低了嗓音说:“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出声了,免得让你们看笑话。” “重在参与嘛!”于思奇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路上的寒冷都随着眼下温暖又欢快的气氛而变得放松起来。 “其实我挺会猜灯谜的,小时候我妈常带我去逛庙会,我总能拿到不错的奖品。”谢宝珍自豪地说:“可惜现在新松很少能见到庙会了。” “与其说是庙会在逐渐消失,不如说是这种传统的节目已经在现代社会里不那么吃香了。”安神父和颜悦色地说:“人们更喜欢在电视机前参与那种综艺节目,比庙会方便多了,也更加的安全。” “这点我深有同感,”于思奇说:“以前我和同事有次一起去参加庙会,我们一行六个人除了有个家伙的手机实在是太垃圾了,人家压根就看不上眼,其余的人口袋全被翻了个遍。” “你们到底还想不想上楼呀?”波波莎似乎对众人将其冷落在一旁有些不满,发起了牢骚。 “那还用说吗?”安神父扬起了眉毛,面带笑容地看着波波莎说:“出题吧。” 帕瓦笛先生 “一般来说我们都是有一套非常严格的测试机制来应对贸然到访的客人,”波波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不过眼下就抛开那些烦人约束啦,波波莎大人早就想用自己想出来的谜题把乌龟老师出的谜题给替换掉了。这次,就将由波波莎大人来考一考大家啦!” “有完没完啊!”宫辰继续在角落里蹲着,嘟囔的声音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却依然传到了波波莎的耳中,如果它有耳朵的话。 “不许对考官大人不敬,这是极其不礼貌的。”波波莎微微有些生气,不过很快就恢复成了那副欢快的语调说:“第一个问题,这是一道送分题——什么东西能说会唱?” 能说会唱的东西在这个现代社会里可真是数不尽数了,于思奇脑海里起码有十几个备选答案,到底是哪个呢,真是不好抉择。所以当他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的时候,他就感到这完全不像是一道送分题。特别是宫辰,居然拿着不知道从哪拾来的画笔在地面上写字。 “不许在我的卧室里乱涂乱画!”波波莎生气地跳到宫辰的边上,桌子脚用一个奇特的方式将他手中的画笔没收,吞进了自己的肚子又跳回原处,这个举动似乎让正在沉思中的安神父回过了神。 就在波波莎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安神父居然笑呵呵的走到波波莎面前说:“波波莎。” “叫我有什么事,打算求饶吗,还是说你打算贿赂本考官?”波波莎一脸戒心地说:“告诉你,波波莎的意志坚如磐石。” “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现在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安神父懒洋洋地说。 “什么答案?”波波莎一头雾水地问。 “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波波莎生来就能说会唱?”安神父像唱歌一样的把这句话哼了出来。 这让众人大吃一惊,原来还有这种解答方式。 “不算数,这怎么能算作答案呢!”波波莎表情有些慌张,原本利索的口舌都开始结巴起来了。 “从来就没有人规定过答案只有一个,不是吗?”安神父笑着说:“我本人虽然不介意和你这样会说话的桌子进行着奇妙的互动,但是我身后的那些朋友可能已经有些腻了。” 正巧这时,宫辰铁青着脸提着长棍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压低了嗓音说:“你想要耍赖吗,波波莎?” “能不能再猜一次?”波波莎有点害怕地瞥了长棍一眼说:“算作有偿的,如果这次还被你们猜中了,波波莎就亲自带你们上去见主人。” “如果没有猜中呢?”于思奇问。 “那么你们可能得打道回府了。”波波莎有点心虚地说:“或者也可以尝试用入侵者的方式,波波莎不会去出手阻止的。” “再猜一次?”安神父轻轻地说,仿佛在和自己说话一样。 “神父,别听这破玩意的鬼话,我早就觉得一张桌子会自称大人很不正常了,更不用说它很有可能是来拖延我们时间的存在。”谢宝珍马上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没错。”宫辰又向前迈了一步,做出了攻击动作。 “你们都先消停一下,”安神父平淡地说:“无非就是再猜一次谜题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我有一个请求,波波莎,如果你输了,那么你可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什么代价?”波波莎问。 “跟我回家,”安神父轻描淡写地说:“最近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和我的学生经常会因为少一张桌子而不得不错开时间来进行读书活动,这让我对他学业进度的监督工作产生了一定的障碍,所以假设我有一张会说话的桌子能够帮助我进行教学工作的话,我或许就能够抽出更多空闲的时间来复习一下那些好久没有练手的乐谱了。” “我有努力上课的,”于思奇辩解道。 “当然,我并没有否认你的努力,”安神父说:“但是我觉得这不是阻止我想要一张会说话的桌子的理由。” “为什么?”波波莎问。 “不可以吗?”安神父反问。 “当然不行,波波莎是属于主人的,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这是波波莎的宿命。”波波莎摇晃着它的抽屉说:“这座塔里的一切生命都降生于高塔之中,从来没有任何‘人’离开过此地,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 “规矩是可以被打破的,”安神父来回走动了几步,情绪有些激动。 “但是有些规矩是用来遵守的,”波波莎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那你就该去实现自己的诺言,而不是想着逃避。”安神父一针见血地说。 “当然,波波莎认输了。你们上去吧,波波莎允许你们上去了,请原谅波波莎不能答应你的请求。”波波莎神情有些失落,天花板上缓缓降下了一个滑梯。 “好一个欲擒故纵,神父你这小手段玩得可以啊!”宫辰竖起了大拇指。 正当大家都排队准备上滑梯的时候,“等等,”安神父阻止了大伙的行动,擅自说:“出题吧,既然你想要和我玩猜谜,那我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你是不是傻?”宫辰转过脸吃惊地问:“吃错药了吗,一张会说话的桌子而已,有必要这么执着吗?” “一边凉快去,”安神父没好气地说:“没看到我正在办正事吗?” “行行,神父你想法奇葩,我就不打搅了,我就带着他们先上去看看情况了。”宫辰顺着滑梯爬了上去说:“回头见。” “神父你也要记得跟上啊!”于思奇叮嘱道。 “花不了多少时间,出题吧,波波莎。”安神父目送众人消失在滑梯之上,表情轻快地说。 “什么东西生时无形,逝时无铭,驱使万物,却从不自鸣。”波波莎将谜题用歌声的方式唱了出来。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谜题,”安神父笑了笑说:“但是你不觉得这个谜题的答案实在是有过于好猜了吗,波波莎?” “你走吧,我知道这样的问题是难不到你的。”波波莎将自己埋在滑梯后面,情绪有些失控。 “这样真的好吗?我并没有给出答案啊,你为什么要自己认输呢?”安神父问。 “因为我知道我赢不了你,不论是智商还是战斗,你都能够将波波莎玩弄于鼓掌间,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神父?”波波莎歪着桌脚说:“从一开始波波莎就应该知道的。” “那你真是太抬举我了,”安神父淡然地笑着说:“好吧,那我就在塔顶等你了,波波莎。” “不得不说,能够把波波莎的心智挫败的如此干脆,你们这些入侵者的手段可比前面那伙人强太多了!”滑梯之上传来了一个风趣的声音,伴随着轻佻的笛声。 “帕瓦笛先生?”波波莎突然慌张地抬头看着顶部说:“口风琴女士去哪了?” “噢她在不久前与上一伙歹徒交战中,不幸去世了。”帕瓦笛的声音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就扬起了美妙的笛声。 “那么大的骚动,我以为难怪你是来接替她的吗,帕瓦笛先生?”波波莎谨慎地问,虽然安神父看不到它的正脸,但是能够感觉到它有些惧怕上面那个家伙。 “不,我是来终结这场闹剧的。”帕瓦笛吹奏了一首动人的乐曲,声音像有生命一样,从滑梯上降落到安神父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死亡的乐章已经开始演奏了,请您务必抓紧时间,不然你的那些同伴们可能要在音乐的海洋中溺水而亡。” “祝你好运,神父。”波波莎破天荒的做出了一个祈祷的动作,看着安神父身手敏捷地爬上了那座滑梯,叹了口气。 随着滑梯慢慢回归成天花板,一切都像未曾发生过一样,只有神情有些落寂的波波莎在角落里哼着它自己编造的歌谣。 面具之下 滑梯的尽头是一间没有灯光的房间,四下昏暗的气氛让宫辰很是不舒服,正当他在口袋里摸索着打火机的时候,一些幽蓝色的火焰在他们的周围浮现,点亮了整间屋子。 这是一间曾经还算是很具特色的卧室,尚未被毁坏的墙布上甚至还绣有漂亮的花纹和图案,不过大多数东西似乎都被猛火烧过一遍,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和气味。特别是角落的那个喷泉旁,更像是刚刚从火灾现场出来的一样,原本淡青色的晶体长凳已经被烧成了橘黄色,长凳上坐着一位穿着蓝色西装带着礼帽,袖口还绣着别致的小花的绅士,他的左手边正放在一束纯冰做成的鲜花。 看到于思奇众人上来之后,他站起了身,缓缓走向了众人。于思奇这才发现这个人带着一张非常卡通的面具,上面的手笔似乎出自某个孩童之手,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怀疑,觉得下面的涂鸦和这个面具都是一个人所为。 当面具男走到他们身旁时,挥了挥手,一排整洁又华贵的长凳出现于思奇他们的右手边。然后面具男径直越过他们,走向滑梯的入口对着下面和安神父隔空对话起来,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喂,虽然凳子不错,但是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点啊!”宫辰坐在凳子上说:“我们才是先到的。” 没有理会宫辰的抱怨,面具男依然在和安神父说着一些让人有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但是既然神父马上就要到场,宫辰也就稍微消停了一些,和于思奇聊起了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这座高塔有几层?”宫辰问。 “不知道,肯定不低。”于思奇回想起刚才进来前看到耸入云霄的高塔就觉得这一趟肯定不是件轻松完成的事情。 “起码十层以上,”谢宝珍说:“你们听见了吗,这个家伙在威胁神父呢!” “威胁这种东西,我每天都能在办公室听到五遍以上。”宫辰微微一笑说:“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些官僚作风的老狗们是多爱拿23号公寓说事。” “对了,这么说你已经不在我曾经上班的地方,也就是你老婆小芳的公司上班了吗?”于思奇问。 “当然,我为什么要在那里上班?我有更为重要的活要干啊,在那里当值只是为了配合当时的工作需要嘛!”宫辰说:“不过,我们的友情是真的,这点务必放心。” “不会那天让我去传达室也是你的主意吧?”于思奇问。 “被你发现了吗?其实我和小芳排练了很久来着,一直瞒着你真是不好意思。”宫辰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再问一个问题,你天天和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打交道,小芳知道吗?”于思奇问。 “噢我想她是知道的,不然她就不会挑这个时间段回娘家去了,对吗?”安神父笑着来到了他们身边说。 “她不害怕吗?”于思奇问:“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是和我一样,是个普通人吧?” “我们也是普通人,”谢宝珍强调。 “好吧,是我措施不当。”于思奇说。 “很抱歉打搅你们之间的聊闲了,”面具男站在屋子的正中间,脱下礼帽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说:“我想既然诸位都到场了,那么好戏该开幕了。我是帕瓦笛先生,曾经也是一名老师。” “不会也是音乐老师吧?”于思奇脱口而出的问答让面具男把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这让他极为的不舒服。 “音乐吗?不不我教授主人所有的知识,不仅仅是音乐那么简单。”帕瓦笛带上帽子说:“当然,音乐嘛确实是一门很重要的课程,特别是关于生命这块。” 没等大家伙开口,他接着说:“你们之间的聪明人可能从之前的只字片语中听说了这间屋子的主人的遭遇,不得不说我本人对口风琴女士被亵渎之火烧成灰烬这事还是挺介意的;所以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因为,我可能不会像楼下的波波莎那样的善良。” “要比试吗?”宫辰站起身问:“还是说厮杀呢?” “驱使暴力?当然,暴力确实是解决掉这一系列的问题的方式之一。”帕瓦笛自顾自说道:“但却不是最好的方式。” “你害怕了?”谢宝珍问。 “害怕?”帕瓦笛冷冷笑了一声,有些渗人。 “不,他只是在思考怎么摧毁我们。”安神父平淡地说:“只是将我们杀害显然不能平复他的怨气和仇恨,看来前面的那群好事之人给我们留了个很可口的‘烫手的山芋’呀。” “有的时候是这样的,神父。”宫辰苦笑地说:“大多数人办事的时候都比较鲁莽” “啊,我想到了”帕瓦笛突然叫了一句,声音十分地刺耳。 “也许用你们的灵魂,可以将口风琴女士那还未消散的身影从无尽大地里拉扯回来,没错,就这么办!” 随着帕瓦笛的话音一落,围绕着于思奇等人周围的幽蓝色火焰渐渐聚集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根长笛。 “阿珍,张开结界,保护好大家。宫辰,找好角度。”安神父脸色有些凝重地说:“我去会会他。” 纯白色的结界出现在帕瓦笛的面前的时候,后者居然笑着说:“结界吗?不过只是延缓你们迈向死亡的脚步罢了。” “律令——强化。”念完咒文的安神父脱掉外衣,将口袋里的徽章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只见那个断了链子的徽章居然伸出了类似针脚一样的东西,深深地扎在神父的胸膛上,泛出了淡淡血花。 “区区人类,居然还懂得上古之法?”帕瓦笛抄起长笛照着安神父的脑门就是一下,却不想被安神父单手接住了。 “律令——迅捷。”安神父又念了一句,徽章散发出了丝丝绿光,眨眼间安神父就出现在了帕瓦笛的身后,反手给了他一拳,这一击似乎让帕瓦笛有些意外,但是却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 看着安神父和帕瓦笛激烈地进行着肉搏战,于思奇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以前的神父总是给人一种‘法师’的错觉,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战斗’戏,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但是因为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于思奇的眼睛已经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在他的眼球里只能勉强捕捉到两道残影在来回试探着对方。 “不行,我放弃了。”宫辰在拉开了第十五次弓之后,气喘吁吁地说:“根本看不清谁是谁,没办法射啊!” “只能看神父表演了,”谢宝珍单手捧着白球说:“只是维持这个结界基础运转的话,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哎,我也帮不上忙,真是好气呀。”于思奇抱怨道。 “没办法,谁让你没有哥哥帅呢!”宫辰收起长棍说:“再说啦,每个队伍里都总是要有那么一两个会站在后排喊6什么” 突如其然的撞击打断了宫辰的话头,原本还算完好无损的结界出现了一些龟裂的纹路,而在纹路的中心,正是伤痕累累的安神父。 看着浑身是血的安神父,于思奇等人开始有些慌张了。就在宫辰打算出手帮忙的时候,安神父努力从结界裂痕处跳到地面,回头擦了擦嘴角的血液,吐了口带血的吐沫说:“阿珍,加固下结界,不用担心我。” “可是,神父。”谢宝珍有些不安地说。 “没事的,这点小伤死不了,”安神父笑了笑说:“律令——自我修复。”随着咒文的生效,徽章再次发出了诡异的红光,安神父身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简直违反物理规则。不过当他全身的伤口都愈合之后,那枚刺入胸口的徽章却陷得更深了,这让谢宝珍的脸上布满了层层愁容。 “作为人类,不得不说你的生命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旺盛不少。”帕瓦笛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将袖口上有些起皱的小花慢慢抚平说:“但是你那种奇怪的咒文到底能生效几次呢?你那个残破的身躯到底还能够坚持几回呢?你那枚诡异的徽章到底还能发出几道光芒呢?” “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安神父一个闪身就出现到了帕瓦笛的右手边,顺势将拳头挥出。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那种程度的攻击方式对我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帕瓦笛懒洋洋地侧了个身子说:“难道你在楼下表现出来的睿智把你现有的智商都消耗干净了吗,那真是令人心寒了。” “曾经我认识一个很是欠揍的人,但是在遇到你之后,我改主意了。”安神父收回打出的拳头,出其不意地换了个角度,用力将自己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帕瓦笛的面具上。随着一声‘嘎啦’的声音,破碎的面具接二连三地掉在了地上,连退几步的帕瓦笛带着难以置信地眼神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面具碎片,说不出话。 让于思奇等人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面具之后展现给大家的是一个半圆型的空心头骨,里面正摆放着一颗像鸡蛋一样形状的石制物品,从那颗‘鸡蛋’露出的眼神上来判断,它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帕瓦笛’。 “我早就开始怀疑了,”安神父围着站立不动的帕瓦笛说:“不论我击打你身体的哪个部位,你都丝毫不去招架,只是偶尔象征性地闪躲一下,接着便利用我的破绽开始进行猛烈的反击。唯独只有头部以上,你才会提高警惕,尽量避免被我触碰到,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当然啦,头部毕竟是脆弱的部位,避免被击打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我才会迟迟没有发现你的意图。”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人类。”帕瓦笛挥了挥手,将凭空变出的一张新面具带到了自己的脸上说:“不过即使你知道了我的真身那又如何?下次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得手了。” “这可说不准,”走出结界的宫辰摆出了那个搭弓的姿势说:“我可不是三岁的乖宝宝,谁让我呆在那,我就会老实听话,神父。” 一声熟悉的长啸声,宫辰射出了之前射死巴蒙的那只箭,因为事起突然,帕瓦笛只好努力变换着身形来躲避着射向自己的箭支。但是安神父不会给他机会的,趁着帕瓦笛慌乱的那一刹那,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在帕瓦笛后撤的路径上将不急避让的帕瓦笛一脚踹向了宫辰的方向,这样的反冲力将他自己重重地撞到了地面,‘砰’的一下把大伙都给吓到了。 接着就像是鸡蛋壳被打碎的声音一样,帕瓦笛跪倒在地上,面具中心出现了一个不算太大的窟窿,里面正流出橙色的汁液。 “神父你还好吗?”谢宝珍担心地问。 “还行,如果有哪位热心人士愿意扶我一把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安神父四肢张开地躺在地上喘息说:“老了,这点热身运动就让我的骨头快散架了。” 连忙撤掉结界的谢宝珍快速地跑到安神父边前,观察着他的伤势。跟上去的于思奇看着跪在地上的帕瓦笛问:“他死了吗?” “当然,”宫辰深情地**着手中的长棍说:“它跟我说它早就看帕瓦笛这龟儿子不顺眼了,整天就爱装深沉。现在送他去见巴蒙夫妇之后,它的心情特别好,都想大声唱歌了。我让它回家再唱,在这里容易出事。” “为什么?”于思奇好奇地问。 “因为它唱的歌声有大概率让你失去听力,”宫辰收起长棍说:“我一般都是带着降噪耳塞才敢让它唱的。” “好吧,”于思奇摊开手说。 “我说,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老人家的吗?”安神父在谢宝珍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说:“也不知道过来关心了一下。” “你这次做的太过了,”替神父将扎在胸口的徽章取下时,谢宝珍看着神父胸口的那个圆形疤痕说:“这个疤得回去抹点膏药才能稍微好点,现在是没办法了。” “无妨,只要没死都不是问题。”安神父接过谢宝珍手中的徽章,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带血的针脚逐渐缩进去之后说:“你们别傻站在那了,快去把那家伙的衣服给我脱下来,没见我现在衣不蔽体吗?” “没有到果不及腹就行,”宫辰嘟囔了一句。 找寻出路 穿上从帕瓦笛身上扒下来的西装,安神父的心情很好,这份好心情甚至还影响了房间里的其他人,以至于甚至他们都快忘记了自己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当然,喜悦是短暂的,很快于思奇就注意到房间里的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在渐渐消失。而消失的原因,自己多半也猜到了。 上去的滑梯并没有出现,事实是这样的,尽管帕瓦笛的尸体已经被宫辰扔到了角落,让他和一些被烧毁的墙布呆在一起。但是上去的路却没有给大家呈现出来,下去的滑梯又无迹可寻,这很可能是将他们困死在此处的一种方式。 不过安神父正在仅有的墙壁周围来回走动,想必是打算发现点什么,于是大伙也跟过去就近观察,发现除了有一面墙壁挂着绣有小花的墙布以外,其余的墙壁都被火焰熏黑了,根本看不出啥。 “有什么发现了吗,神父?”宫辰用从帕瓦笛手中夺来的长笛敲打着墙壁问。 “毫无进展,”安神父淡淡地说:“不过很显然,我们能否上去的关键点就在这几堵墙之中。” “为什么?”谢宝珍问。 “直觉,”安神父笑着说:“让我先来做个假设分析一下,你们看嘛——从这个房间仅剩的布局和帕瓦笛之前说过的话语中,我们不难猜出这个房间曾经的主人肯定是一位女的,而且大概率已经被宫辰的同事给击败了。那么问题来了,帕瓦笛肯定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那么他是如何从上面下来的呢?我觉得他这样的家伙,不可能说在打算击败我们之后,就愿意留在这种乱糟糟的房间里。这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地位,你们也都看到了,他的穿着还是十分的考究的。” “说了这么多废话,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吗?”宫辰说:“没有。” “收起你那份无知吧,或许你知道刚才的分析可能就是我们上去的关键所在。”安神父将墙布一把扯下说:“现在,请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几面墙壁上,好好给我仔细地看。” “神父,我想我刚才可能是眼花了。”于思奇用不确定的口吻说:“你刚才扯下那块墙布的时候,那面墙壁好像歪了一下?” “歪了一下?”宫辰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面还算白净的墙壁说:“它只是一堵墙啊,怎么会歪了一下呢?” “这可说不准,”安神父拍打着这面墙壁说:“你看,我们这一路见到了会说话的桌子,长眼睛的涂鸦以及特别能打的鸡蛋。我想,如果这面墙壁有意识的话,它歪了一下是不是意味着它能够感觉到疼痛呢?” “我开始懂你的意思了,”宫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笛说:“这事我在行。” 说完宫辰就抄起长笛朝着墙壁的中间用力戳去,一声‘哎哟’响在了他们的耳边。 “果然有问题,”安神父看着墙壁伸出双手捂着刚刚被戳红的鼻子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能不说吗?”墙壁收回自己的双手说:“我可没有和你们进行交流的义务。” “我看你是皮痒了,”宫辰照着它的眼睛用力戳道:“说不说?” “说,我全说了,别再折磨我了。”墙壁挥舞着双手说:“我是波波莎的弟弟,波波弥。” “原来还是熟人的弟弟啊,这就好办了,”安神父笑得更开心了,那笑容让于思奇感觉到一丝不安。 “不好办,”波波弥绝望地说:“连这么强大的帕瓦笛先生都被你们给打败了,我感觉我自己也活不长了,只求死前留个全尸就行。” “为什么要杀你?”安神父问。 “难道你们这些入侵者不就是为了将我们的性命夺去而存在的吗?”波波弥反问。 “都是误会,误会。”宫辰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说:“我们和之前那伙人不是一起的。” “或许如此,但是你们将帕瓦笛先生杀害总归是事实吧。”波波弥说。 “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要把罪责全推到我们身上呢?难道说在你眼中,死去的帕瓦笛代表的就是正义吗?”安神父义正词严地说:“显然不是,毕竟正义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我们之间。” “我我辩不过你”波波弥结结巴巴地说:“但是我有义务为主人守好特殊通道。” “特殊通道?”安神父反复念叨了这四个字,表情有些狰狞地说:“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很显然你所拥有的价值比你现在给我们展示的还要多啊!” “啊,杀人啦!”波波弥大喊道。 “如果求救有用的话,那你尽管去喊吧。”宫辰冷笑着说:“我不觉得现在这个地方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救得了你。” “我我投降!”波波弥将双手举起来说:“我可以带你们去主人的房间,但是你们必须保证不会伤害到我,和我的哥哥波波莎。” “当然不会,我喜欢你哥哥都来不及呢!”安神父轻轻拍了拍波波弥的手臂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你哥哥可是中意的很啊!” “听着就感觉怪让人不舒服的,我能反悔吗?”波波弥睁大眼睛看着安神父说:“你是我见过最像恶魔的家伙了。” “深有同感,”宫辰点了点头说。 “好了,我们是进入你的嘴巴,还是让你抱着上去呢?”安神父无视他俩的演出,冷漠地问。 “先等一下,我感冒了,有点鼻塞。”波波弥用手擦了擦鼻子,然后张开嘴巴说:“好了,你们从我的嘴巴里钻进来吧。小心点,尽量别踩到我的智齿,我感觉最近那玩意又变尖了。” 随着波波弥的话音刚落,墙壁正下方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嘴巴,像一扇圆形拱门一样,里面的舌头伸出来像红毯一样铺到了他们的跟前。 小心翼翼地踩在舌头上,于思奇感觉到自己可能要被吃进别人的肚子中了。果不其然,一声‘咕咚’的吞咽声,他们失去了平衡,然后掉落到了一个类似柜子内部一样的地方。四周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谁是谁。 “神父,我们现在怎么办?”宫辰问。 “大家伙都还好吗,没有被消化掉吧?”安神父关心地问:“波波弥,这里太黑了。” “稍等,我好像失去动力了。”波波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形成了阵阵回响。 “失去动力是几个意思?”宫辰警觉地问:“难道你打算把我们骗进你的肚子里,好把我们消化掉吗?” “说什么鬼话呢,如果我想要害你们,我是绝对不会把你们吞进我的肚中的。没人告诉过你,内部比外部更加脆弱吗?”波波弥来回晃动了几下说:“好像还是没有作用,完了看来上面的动力装置被摧毁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神父?”谢宝珍问。 “总会有办法的,”安神父对着头顶喊:“波波弥,有没有备用电源之类的玩意?总不可能只有一条线路吧?” “有是有,但是那是手动档。”波波弥回应道:“你们再稍微等一下,我切换下模式,可能会有点颠簸,但是那样可能会更适应现在的情况。” 说完,一阵剧烈的晃动将众人来回推挪着,让于思奇想到了汽车紧急刹车的时候身体因为惯性而失去平衡的现象。而这次的状况,显然比什么汽车都要猛烈数倍。 感受着天旋地转带来的撞击感,于思奇脚底一滑晕了过去。 塔内相遇 于思奇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自由的飞翔着,对没错,确实在飞。至于他为什么会飞,恐怕这点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好好去解释这个问题。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飞翔的时候,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会飞呀,然后就突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在空中逐渐地下坠,而原本长满悠悠青草的地面则变成了黑色的深渊大口,打算将他吞噬殆尽。 正当他努力挣扎的时候,迎面飘来的白云让他抓了个正着,软绵绵的云朵捏起来手感棒极了。感受着云朵传递过来的温度,等等为什么云朵会有体温?不管了,反正桌子都能唱歌,云朵有温度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争议的地方。接着他想起自己好像晕过去了,于是他努力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抓住的根本不是什么云朵,而是谢宝珍的胸脯,后者正气鼓鼓地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抱歉,”于思奇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躺在谢宝珍的双膝上休息,赶忙收回无礼的右手,心中有些奇妙的滋味。 “趁机吃豆腐吗,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一手。”宫辰一脸坏笑地说:“我一直以为就我觉得这招好使呢!” “还不起来吗?我的膝盖都让你给枕麻了,”谢宝珍嘟着嘴说。 “让他多躺一下,可能他还没有回过神呢!”安神父笑眯眯地说。 于思奇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就撑着地面坐起了身,他注意到自己正处在一个非常暖和的房间里,书桌的正前方树立着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壁炉,是它将整个屋子变得异常温热。不过从壁炉的做工上看,它似乎是近期完成的作品之一,因为它的借口处和周围的墙壁颜色并不一致。 “我们,这是在哪?”于思奇转动了下脑袋,观察了四周的情况问。 “主人的书房,”安神父左手边的一堵白色墙壁开口说:“还好大家伙都不在,不然我肯定要被骂‘叛徒’了。” “只是帮助客人并不会被人称为‘叛徒’的,波波弥。”安神父和颜悦色地说:“来者皆是客的道理,看来你还不是很懂啊!” “又在给它灌输歪理吗?”宫辰说:“我还是不懂神父你为什么特别关照这些奇异的物种。” “大概是因为我是一名神父吧,”安神父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旋梯说:“既然小于醒了,我们就接着赶路吧,这一路就谢谢你了,波波弥。” “不客气,”波波弥挥了挥手说:“上面就是主人的卧室了,你们可要小心点。” “这一路就你事多,宫辰,”谢宝珍说:“先前在它的肚子里也是你老搞事,你说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大妹子你这话说的,我这人天性就是安分不起来的,”宫辰无奈地说:“让我像小于那样沉默寡言,我可做不到。” “我不是沉默寡言,我只是接不上你们的话头,仅此而已。”于思奇解释说:“毕竟你们个个身怀绝技,而我只是个会喊666的咸鱼。” “过分贬低自己只会让自己失去应有的判断力,这样很不好;”安神父语重心长地说:“适当的提升对自己的看法对你今后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相信我。” “知道了,神父。”于思奇跟着他们上到了一个大型的平台上,前面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尽管这一路过来他已经见识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呈现在他面前的这一幕依然让他叹为观止。密密麻麻的书本堆叠成了一排排架子耸立在他们的周围,到处都是破损废弃的家具碎片和各种各样的残料,头顶上空没有天花板,只有黑漆漆的乌云在那里漂浮着。借着不知道从哪里折射过来的光亮,于思奇注意到了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比较开阔的空地上,似乎还放着一个工作台,一位身材矮小的人正端坐在那里捣鼓着些什么。 就近一看,他们发现其实并不是什么身材矮小的人,而是一位年仅十岁的少年,他连头都没有抬,就用十分沧桑的声音问:“你们也是来打搅我干活的吗?” “不,我们不是。”安神父轻声说。 “那你们来我的工坊做什么?”少年歪了歪脑袋,将一枚铁钉重重地钉入一块木板中,后者发出了一丝呻吟。 “来找我的朋友阿文,”宫辰说。 “阿文?你是说那位曾经向我许下愿望的人吗,他就在你们的右手边第七排架子上。”少年抬起头来说话,他那幼稚的面庞和他那沧桑的嗓音是那么的违和,让人产生了仿佛不是他发出来的声音一样。还算精致的五官似乎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没有完全长开,大概是由于长期接触不到阳光的关系,整张脸上毫无一丝血色,苍白的脸上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珠正在用深邃的目光审视着众人,这让于思奇感觉到他似乎想要读取大家的想法。 快步走到他说的架子前,宫辰几乎第一眼就看到阿文的身影了。是的,一位络腮胡须的中年男子正牵着一位小姑娘站在那里对着大伙傻笑。如果不是他们现在正处于一张相片之上的话,于思奇或许还能感觉到淡淡温馨在里面,而现在他只能感受到拿起相框的宫辰在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鬼?”宫辰拿手戳了戳相片上的阿文,后者居然还伸出手一把推开说:“我说宫辰,你没必要拿手戳我吧?” “你还会说话呀,哈?”宫辰使劲戳着阿文说:“你把我骗得好惨啊,哈?你说吧,这事咱怎么算?” “抱歉,但是为了她,我只能这么做了。”阿文紧紧抱住那位小姑娘说:“如果有选择的话,我还会再做一次的。” “你的女儿已经死了,”宫辰对着相框怒吼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事实吗?” “不,鄢鄢还活着,你看,她还能对着我笑呢!”阿文抱起正在微笑的小姑娘说:“她现在有点怕生,要是多等等,还都会喊你宫叔叔的。” “放屁,鄢鄢一直都喊我宫哥哥的好吗?”宫辰没好气地说。 “噢是嘛,我其实没注意过她喊你啥称谓。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们现在父女团圆了,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阿文显然有些不太正常。 “神父,你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宫辰将相框一把塞进安神父的手中问。 “我觉得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问当事人。”安神父仔细观察了相框四周,走回到那名少年前说:“你是怎么把一个大活人放进这里面的?你把他杀害了吗?” “杀害?”少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接过相框说:“难道你的意思是他现在死掉了吗?没有,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现在不是真正的活着呢?” “那是因为他失去了他的身体,”宫辰一把夺过相框说:“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像一副会动的人像而已,这样能算是活着吗?” “我不打算对你那粗浅的想法进行任何的反驳,那会拉低我对于新事物创作的想像力,但是作为能够到达我工坊的奖赏,姑且就勉为其难地向你解答一下这肤浅的道理吧。”少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站在大家的面前。作为一名少年,他的身高显然是不值得一提的。但是作为塔的主人,他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狂躁与不安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毕竟没有人想要和阿文一样的下场。 “你的朋友阿文在他女儿死后找上了我,那个时候我正在为一件新作品的构思而感到有些疑惑。”少年语气冷漠地说:“他向我许下了愿望,一个愚蠢的愿望——将他女儿复活,并且让他永远和她生活在一起。” 在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这是一个几乎无法达成的愿望,要知道在我现有掌握的知识里,没有一样东西能够让死者复活。是的,帕瓦笛老师害怕我的才能,总是尽量避免让我接触到那些可怕的文献和档案。我知道他只是嫉妒我的才华,正如同他那搞笑的伪装一样,总是想要拼命掩饰自己的卑微。” “他的伪装可不搞笑,”安神父纠正道。 “当然,我注意到了你穿上了他那套滑稽的衣服,就知道了是同类人。”少年双手握拳说:“你们这种人只会用狭义的想法去架构他人的道路,以达到压制他人才智的目的。” “荒唐的理论,”安神父说。 “难道不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后的那位少年是你的学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授课方面总是持有保留?你以为我不清楚你总是只教会他理论知识,而把实践方面的书籍都私下隐藏起来?小姑娘,我说的对不对?他是不是有拜托过你把他之前读过的那些关于格斗技巧的书籍放到地下室去?”少年突然睁大了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谢宝珍说。 “那只是因为书架上放不下了而已,”安神父说。 “敷衍的借口,”少年重新坐回他的位置上说:“既然你们的目的达成了,就带上那个该死的相框回去吧。我很忙,还有活要干呢!” “我们会离开的,但是在那之前,我们想要和你好好的谈一谈。”安神父似乎对少年刚才的发言无动于衷。 “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已经大发慈悲将阿文还给你们了,甚至还额外附送了我最珍爱的作品,这样的仁慈不是每天都能够遇上,你们应该懂得感恩。”少年用力敲打着那些铁片说。 “那我们能否换种说法,可不可以让你取消这份恩赐呢?”安神父问:“我想,或许你能够再次满足一下我的愿望?”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少年轻蔑地说:“没有,既然没有。那我为什么要放下手头的工作去满足你呢?” “能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手头在干些什么吗?”安神父礼貌地问。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只是一些创作素材而已,”少年指着左手边的一个破旧的橱柜说:“这个柜子已经跟了我好多年了,我现在想要把它修好,但是缺一些素材,正好他们来了。” “那些入侵者吗?”安神父走到柜子前,仔细观察着,这时里面传来了一些晃动。众人赶忙将柜子门打开,发现里面有一位女性被绑缚在了一起,双眼被残忍地挖出。 “你还好吗?”安神父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低头关心地问。 “不能再好了,我现在眼睛啥也看不见了。请问,我是不是瞎了?还有,你是谁?”女子警觉地问。 “丹蓉是你吗,丹蓉?”宫辰惊慌地抱起女子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宫辰?”名叫丹蓉的女子手脚笨拙地摸索着宫辰的身躯说:“终于等到援军了吗?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和你一起上来的人去哪了?”安神父皱着眉头问:“就是那个到处放火的家伙。” “你是说侯乐山吗?他被做成了一个火炉,就放在楼下,你们来的时候没见到过吗?”丹蓉有些哽咽的说:“那可真是个噩梦,我们被一位穿着西装带着礼帽的绅士给打败了,然后被绑在五楼的会客室。结果那个可怕的少年出现了,他将我们带到了他的工坊里,先是对乐山做了那样的事情,又为了防止我逃跑,就把我的双眼给” “无法原谅,”宫辰轻轻地将丹蓉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毛毯上说:“我会带你出去的,相信我。” “终于又走到这一步了吗?”少年转过脸说:“真是的,明明知道我现在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却还要来打搅我的工作。对于这样的客人,我想我该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了。” “那我也确实该教教你什么才是待客之道了,”安神父虽然没有发怒,但是他所传达出来的意图,却让他身边的空气都开始沸腾起来。 情况不妙 少年率先发起了攻势,直冲冲地朝着安神父的身边撞去,那身形和动作完全让人感觉不到他是一位少年。安神父借势转身侧让,发现了问题,想要阻止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没错,少年的目标其实不是安神父,而是他身后的于思奇等人。因为事出突然,谢宝珍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撞飞了起来,在空中开出结界之后,发现身边只有宫辰。而于思奇和躺在毛毯的丹蓉则被毫不留情地撞飞在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到了一堆杂物上。听着清脆的肋骨断裂声,于思奇感觉自己真是太弱了,面对着样的情况真是一点反抗的手段都没有。 不怀好意的少年走到于思奇的面前,单手就提起了毫无抵抗力的于思奇随手扔到一旁说:“居然只是一个废物,害我白担心了,只好借用这副女身了。”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了在地上挣扎爬行的丹蓉,像一阵烟雾一样。少年的身影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转而言之的是从地上如丧尸般站立起身的丹蓉,她那失去眼珠的眼眶中浮现了诡异的绿光。 接着,‘丹蓉’开口说话了,用的是众人都熟悉的少年之声,但是在大家听来,却显得比之前那种感觉还要难以接受。 “现在,让我们开始吧。”被少年附身的‘丹蓉’摆出了一副邀战的姿势,用挑衅的口吻说。 快速移动到动弹不得的于思奇身边,宫辰先是低头看了看他的伤势,接着就开口说:“你把丹蓉怎么了?” “只是借用一下身体而已,我可不想被你们这些入侵者弄坏了我高贵的躯壳。”少年‘丹蓉’用手指着头顶的乌云,一道之字型的闪电在她的指尖凝聚,渐渐形成了一把类似长枪的武器,从上面散发着滋滋电流就能感受到它所拥有的破坏力了。 没有迟疑,安神父伸手往口袋掏去,却惊奇地发现原本放在自己口袋中的徽章已经不知去向了。接着他便抬起头看着少年‘丹蓉’用手指夹着徽章向他炫耀说:“是在找这个东西吗,我可不像帕瓦笛那老东西一样的绅士,既然你的力量来源于此,那我把它夺过来便是了。” “好快的手法,”安神父这才回悟过来刚才少年那个突然发起的撞击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了,借着他分神的刹那时光就做了那么多小动作,此子绝非等闲之物! “怎么,束手无策了吗?”少年‘丹蓉’持着带电的长枪气势汹汹地照着安神父所在的位置捅去,看来是打算将神父置之于死地的节奏。 就在长枪快要刺到安神父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尖啸声盖过了电流的滋滋声,少年‘丹蓉’一个敏捷的后空翻躲过了宫辰的一箭。那只无形的箭支射穿了安神父与少年‘丹蓉’中间的所有障碍物,无数碎木屑和绝望的哀嚎在整个工坊里回荡。 “都给我闭嘴!”微微有些恼怒的少年‘丹蓉’大声吼道。 很快工坊里的哀嚎声逐渐被平息掉了,那些原本飞扬的尘土也像是被人强行按压下去了一样,整个工坊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寂静。 这时,安神父也发动了少年‘丹蓉’意想不到的攻势,只见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伸出了双手,口中念叨了一段古老的咒文。 似曾相似的场景出现了,于思奇看着头顶上的乌云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强行拨开了,洒下的金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那些断裂的肋骨们也好像正在被看不见的生物强行拼凑好一样。 借着谢宝珍的臂力,全身沐浴在金光下的于思奇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了。整个人都像是重获新生一样的,那种暖入心房的光亮让他的心灵都彻底被洗涤了。 相反,少年‘丹蓉’似乎很讨厌这样的光照,看着他不断逃窜到阴影之下,最后甚至无路可逃地用架子来遮挡都无济于事,那种感觉真是让人大快人心。 第二声尖啸声出来之后,被逼到角落的少年‘丹蓉’居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张开了双臂迎上了宫辰射出的箭。随着阵阵黑烟从丹蓉的体内喷涌而出,头顶上方的光线越来越暗淡了,很快滚滚乌云又将天幕彻底遮蔽。 少年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尽管他的面容依然凶狠,但是从脸色上来看,他已经比之前的还要更加苍白了。 相反,恢复意识的丹蓉双手在自己胸口的大洞摸索了几下之后,面带微笑的向后倒去,像被玩坏的布偶一样,毫无生气。 “不,”宫辰责备地将手中的长棍扔到地上,踩了几脚,似乎对自己亲手杀害了同事这样的行为感到有些懊恼。 “态度真是恶劣呢,既然你那么不喜欢它,不如送我吧。”少年的双眸里透露出贪婪的绿光,安神父似乎已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然而在他还没有喊出来的时候,一阵风带走了宫辰身边的一切,并且将他卷到了天上,若不是安神父及时接住了他,恐怕他也要和于思奇一样断几根肋骨了。 “完了,我的宝贝也让他给顺走了。”宫辰在安神父的怀里抱怨道。 “我知道,但是你还是赶紧下来比较好,我觉得吧,这个姿势有点过于暧昧了。”安神父平静地说。 “噢”宫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别的男人怀里躺着呢,脸上出奇地露了红晕,让原本愁眉苦脸的谢宝珍甚至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边那位小姑娘,不如你也把自己手上球球送我吧,”少年像得了个新玩具一样,挥舞着从宫辰脚下抢来的长棍说:“反正你们也用不上了。” “想要的话就来拿啊,我可不像他们那样的粗心大意。”谢宝珍单手托着手上的白球说:“星罗云布,卢照天庭,结界起。” 一个与平常所见的结界完全不同的环境出现在了于思奇的周围,像是棋盘一样的结界笼罩在他们的身边,威风凛凛的士卒们正在棋盘上集结着。于思奇注意到谢宝珍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一身非常华贵的铠甲,手握白球的她正在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指挥着她所召唤出来的部队。 “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少年再次露出了贪婪的神情,看着朝着自己冲锋而来的将士们,轻描淡写地将其击溃在地说:“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星石而已,没想到还有点特殊作用啊,你们可真是给了我太多、太多惊喜了。” “受死吧!”谢宝珍的大军已经将少年团团围住了,所有武器都直直朝着少年所站的位置刺去。 熟悉的黑烟又开始升腾起来,被黑烟包裹的士卒像是失了心智一样,发了疯地开始攻击自己身边的同袍。这场景让谢宝珍微微有些难受,在听从了安神父的建议之后,她将仅存不到一半的兵力排放在自己的前面,以借此来阻挡那股黑烟的攻势。但是任凭士卒们如何举起自己的大盾,都无法延缓黑烟的速度,很快它就窜到了谢宝珍的跟前,将骑在马上的谢宝珍撞得人仰马翻,手中的白球顺势飞了出去。 “轻而易举,”黑烟瞬间变回了少年的模样,正当他伸手快要接住那颗白球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闪过众人身旁,横在了少年跟前,一把将白球握住。 “你你没有死?”少年看着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帕瓦笛先生,正悬停在空中把玩着从谢宝珍手中飞出去的白球说:“这不可能。” “我看得出来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私下做了很多事情啊,”帕瓦笛缓缓地降落到地面上,优雅地扶了扶自己的礼帽说:“我记得我有说过不许动我的任何东西吧?” “既然你不在了,那么那些东西就应该归原主人所有。”少年焦虑地说:“我想我有义务接收老师的一切。” “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老师,真是令人感动。”帕瓦笛将脸转过来,看着一脸不淡定的众人说:“之前承蒙你们关照了,现在让我们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吧,我已经厌烦了。” 师徒决裂 死而复生的帕瓦笛出现在于思奇等人的面前,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而更加糟糕的事情则是,他们的‘强力手段’都被夺走了。看着努力保持镇定的安神父,于思奇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内心跌宕起伏的情感正在大伙中蔓延。 “这可不好办了呀,”神情有些不太淡定的宫辰小声地说:“一个就已经够我们喝一壶了,这还蹦出个俩。” “那不是你的问题吗?”失去了白色小球的依托,谢宝珍身上那套华丽的盔甲渐渐消失不见了。 “不能怪我吧?”宫辰否认道:“我怎么知道这货一箭射不死啊,巴蒙那么大个不都是一次搞定的吗?” “兴许巴蒙也没有死呢!”于思奇说:“毕竟我们只是看它沉了下去,接着我们就游回去了,后面发生的我们都不知道。” “你可别乱说啊,巴蒙绝对死透了。”宫辰坚持自己的看法说:“它的尸体虽然还在海底,但是据善后处理的人回报说,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好吧,姑且当我没说过吧,现在该怎么办?”于思奇看着向他们慢慢走来的帕瓦笛说:“你们没有备用方案吗?” “有是有,但是需要时间,”宫辰在口袋里摸索了几下说:“就是不知道对面给不给机会了。” “我来为你们争取时间吧,”安神父迎了上去说:“希望这次你能够靠谱点。” “我什么时候不靠谱了?”宫辰不服气地说,令大家意外的是,他那小小的口袋里能够翻倒出如此之多的东西——有忘记换洗的旧袜子,一副羽毛球拍,一双磨破了洞的手套,一包没有吃完的糖果,一把短尺和一堆像积木一样的盒子, “你是怎么把这些东西都塞进口袋的?”谢宝珍吃惊地问。 “保密,”宫辰头也不抬就开始组装起那堆积木起来,手脚利索的让于思奇觉得他似乎很擅长这个。 站在帕瓦笛的对面,安神父一脸平静地说:“介意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吗?” “他在拖延时间,”少年想要趁机偷袭宫辰,却被帕瓦笛拦了下来。后者微微不悦的开口说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我的面前做小动作吗?” “可是你这样的行为我不觉得是正确的,”少年跃跃而试的想要突破帕瓦笛的身影,几次都被撞了回去,在空中发出了一连窜的‘噼啪’声。 “在对与错的问题上,我们显然有着不同的看法,”帕瓦笛第六次将少年拦在了空中,面无表情地说:“或许曾经我们看法一致过,但是现在,我想我们彼此都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了。” “连你也叛变了吗,像楼下那群没有骨气的懦夫一样,被入侵者的三言两语就给蒙蔽了双目?”少年轻蔑地看着帕瓦笛说:“还是说你早就在窥视着我的财富,想要趁机夺取这一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的狂妄自大,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如此目中无人,我更不了解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荒唐的想法,”帕瓦笛语气有点忧伤地说:“但是毫无疑问,作为你曾经的老师,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去纠正这份错误的。” “看来我推测的不错,你这个老东西早就想和我决裂了吧?”少年绕着帕瓦笛转着圈说:“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要包庇那些废物吗?我明白了,在输给了那些‘垃圾’之后,你的想法产生了变化对吗?你无法接受你曾经的学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事实,你那份高贵的自尊不允许你承认这份屈辱,对吗?这么想的话,这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看来你的心智已经被玷污了,”帕瓦笛的面具上露出了一副沉痛的表情说:“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哦,你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少年恶狠狠地说:“这难道不是你最乐意看到的一幕吗?和入侵者一起推翻我的统治,篡夺我的地位。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让口风琴那个婊子放入侵者上楼的?我早就知道那个婊子和你关系亲密了,所以我审问了她,用我的方法,结果她抵死不说。这也难怪了,毕竟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嘛。” “这么看来,口风琴女士是被你害死的了?”帕瓦笛的眼中冒出了幽蓝色的火焰,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是我又如何?勾结入侵者的败类,必须加以严惩。”少年毫不否认地说。 “那么她房间的火焰是什么情况?”帕瓦笛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双目的蓝焰消退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你知道我不喜欢自己动手的,”少年歪着脑袋说:“没有比让别人做事自己看戏更加轻松了。” “那个肮脏的小把戏吗?”帕瓦笛一脸平静地说:“嫁祸的很巧妙。”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嫁祸,不过当第二批入侵者出现在塔底的时候,我就感觉机会来了。”少年得意地说:“没有比一个愤怒的野兽更好去支配的存在了,怎么样,我的计划是不是进行的很成功?当然,如果你现在安详的成为一堆枯骨的话,我想我会给这次的行为给个满分。” “好歹毒的想法,”听完少年的自述,安神父忍不住说了一句。 “和我听到的故事基本一致,”帕瓦笛身形一闪出现到了谢宝珍的面前,将白球塞进她的怀里又闪回原处说:“短暂的死亡让我听到了一些亡者之声,尽管只是片段,但是却让我对我的‘好学生’有了新的认识。” “那我该恭喜你吗?”少年讽刺地问:“还是说我应当给你发一枚奖章?” “不,我想现在已经足够了。”帕瓦笛伸出左手,背在宫辰背后的长笛被他吸了过去,这个举动把正在捣鼓积木的宫辰给惊醒了,后者只是单单嘟囔了一句“别”,就埋头继续干活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少年的脸上浮现了狂热的表情,这让他原本还算秀气的面容有些格外的吓人。 “是啊,用一句古话来形容的话,大概就叫作——清理门户吧!”帕瓦笛从长笛中抽了一把短剑,左手持剑的他虽然纹丝不动,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安神父等人接连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得稳。 “阿珍,把结界打开,好戏要开演了。”安神父扶着快要摔倒的于思奇,顶着大风对一脸茫然的谢宝珍说。 熟悉的罩子将众人包裹起来,于思奇看着前面那两位剑拔弩张的场面,想起了一部名叫决战紫禁之巅的电影,里面的场面和现在的极其相似。 就在他正打算回忆起主演到底是谁的时候,他的左侧身后传来了宫辰生气的嘟囔声:“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踩到我的小宝贝啊!” 笛声悠扬 或许是短暂的休息让于思奇有空关注自己的身体,他现在感觉到有些饥饿了。在询问了众人之后,发现他们也多多少少有点类似的感觉。 将目光回到前面的混乱场面前,于思奇这双平淡无奇的肉眼已经几乎没有办法看清楚谁是谁了。到处弥漫的烟雾和灰尘以及快到让人无法捕捉的身影让于思奇痛恨自己的眼睛是如此的不争气。大概是注意到于思奇的情况,安神父低头笑了笑对着他说了句:“律令——目清。” 一阵短暂的刺痛,于思奇感觉自己的双眼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地扎了一下那样,无法控制的泪水从他的眼角顺着脸颊流露出来。正当他打算质问安神父为什么要对他做这样的事情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看清场面的状况了,似乎刚才的那次狠扎把他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弄得好使起来了。 “谢谢,”于思奇改口说。 “算是小小的礼物吧,”安神父将目光移回前方说:“毕竟以你的眼力想要看清这样的速度确实有点过于牵强了。” “你不是失去了徽章吗?”于思奇不假思索地问:“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没有徽章的话用不了这种‘奇特的力量’。” “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产生了我必须依赖徽章才能使用律令的?”安神父笑着说:“尽管我已经被开除了教籍,但是我的知识和力量却依然保存在这具身躯里,只要我心中依然信奉着吾主,那么吾主的力量自然会随时随刻的庇护着吾等信徒。” “好吧,我对你们这些神棍的宗教信仰不是特别感兴趣。”于思奇将左腕的手串向里塞了塞说:“能不能在不信的情况下,使用这股奇异的力量呢?” “那你可能需要借助一些圣人的遗物了,”安神父说:“通过圣人本身的信仰加持,理论上是可以暂时骗取吾主的信任。” “哪里才可以弄到圣人的遗物呢?”于思奇追问道:“你有吗?” “我?当然没有,”安神父说:“那可不是轻易就能获取的东西,而且我本人也不认为新松这块被放逐的地方能找到什么圣人遗物。好了,闲话已经说的够多了。为什么你不能好好利用一下你那双‘新’眼睛来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呢?” “好吧,”于思奇已经听出安神父不打算继续和自己瞎扯下去了,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把目光转向正在和少年苦战的帕瓦笛那边了。 透过不断升腾的浓烟,于思奇注意到帕瓦笛新换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面具上的裂纹也代表了他确实碰到了非常可怕的劲敌。当然啦,少年那边也比他好不到哪去,苍白的脸上已经有几道非常显眼的剑伤了,其中一道就差一点划过他的右眼。 “你很狼狈呀,老师。”少年摸了摸正在滴血的额头说:“以前的那种压迫感去哪里了,如果说是之前的你,恐怕这一剑我这半边脑袋都没有了吧?” “下一次定要让你的脑袋搬家,”帕瓦笛甩手将短剑上的血液洒到一旁的架子上,那些血液像有毒的物质一样侵蚀着它所触碰到的一切,架子上的两副并排的相框在发出了阵阵尖叫之后,消隐无踪了。 “真是残忍呢,我还挺喜欢兰特姐妹的,结果你却无情地将她们毁掉了。”少年阴阳怪气地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刽子手呢?” “我只是将她们从你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帕瓦笛反手持着短剑朝着少年所在的位置来了一记上挑,被少年轻描淡写的躲避过去了。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帕瓦笛的右手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剑用力照着少年的脑门挥砍下去。 “什么?”少年似乎被突如其然的新套路给虚晃到了,来不及避让的他只好举起自己的左手抵挡这样的攻击。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少年的整条左臂被锋利的长剑砍断了,连带着前胸那道深深的伤口,胜负已分,这是于思奇的想法。 少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伤势,倒吸了口冷气,咳嗽了几声说:“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不只一把武器的,从来没有。” “那大概是我忘记了吧,”帕瓦笛抖了抖手腕说:“有的时候是这样的,人老了,总是会有那么一丢丢健忘。” “不要以为你赢定了,”少年吐了口带血的吐沫说:“还没有结束呢!” 天花板的黑云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样,纷纷聚集到了少年的身旁,很快一只由黑烟组成的手臂出现在了他的断臂处,他挥动了几下之后,就一脚将身下的那条被砍下的断臂踢到了一旁。 “看来你也有不少没有告诉我的小把戏啊!”帕瓦笛转动着自己的身躯,手中那一长一短的剑刃在不断地削切着靠近的一切。 “都是在你的宝贝藏书里看到的,我曾经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自己学会这些强大的技巧呢?”少年接连后撤地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那渺小的脑袋显然无法理解这股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是这样吗?”帕瓦笛优雅的一个腾空翻越过了少年的头顶,将自己右手的长剑推了出去,自己却向后腾挪了几下,那把飞出去的长剑开始围着少年打了转,这让少年不得不用从宫辰那夺来的长棍来格挡这把利剑的攻势。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少年在格挡了长剑第六次进攻之后,满脸怒色地说:“你别指望一把这样的武器能把我怎么样。” “当然,我并没有对它有过多的期望。”帕瓦笛一个侧身闪到少年的身旁,将左手的短剑也对着少年推了出去。 “怎么,你已经无计可施了吗?”少年挥舞着手中的长棍,兵器不断的对撞声让站在结界之内的于思奇都头皮发麻。那种迸发出来的力量甚至将谢宝珍的结界震出了丝丝裂纹,这让安神父的眉头开始微微起皱。 正当他转身打算问一问宫辰的进度如何的时候,发现后者居然躺在一堆积木上睡着了,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分则能成!”帕瓦笛的身影在少年的周围来回窜动,一声低沉的嗓音夹杂在兵器的碰撞声中。原本在和长棍缠斗的两把剑只突然开始自行复制起来,很快空中出现了数把一模一样的长短剑,随着帕瓦笛轻轻地手一挥,那些剑只都直愣愣地朝着少年的脖子上方刺去,速度快的让人有点应接不暇。 似乎感受到自己单凭长棍来格挡已经有些来不及的关系,少年单膝跪地伸出了左臂,浓浓黑烟将他的全身包裹起来,刺向他的剑只全部被弹开了。 “你别想这么轻易干掉我,还有比这更狠的吗?”少年眼中的绿光在黑烟中明亮地闪烁着。 “我们都知道有很多种可以摧毁人意志的方式,但是我想仅仅只是取你性命是无法满足我现在的精神状况的。”帕瓦笛落到黑烟的正前方,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说:“我也不想把你送到无尽之地和那些被你折磨虐待过的生灵一样,享受正常的轮回。” “噢,这确实是个问题,”少年没好气地说:“要不要我给你一点私人建议呢?当作对于你往日教导的恩情?” “洗耳恭听,”帕瓦笛挥了挥手,散落在地上的剑只又全部回到了他的手中,变成了曾经的那杆长笛。 “不如你自己先过去和他们作伴去吧,”少年在黑烟的保护下,右手单持着宫辰的那根长棍,一声熟悉的尖啸声让于思奇等人感觉到深深的不妙。 帕瓦笛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赶忙闪到一个快要散架的立柜上,一个高跳跃过了少年的头顶,用手中的长笛将少年射出来的黑烟弹开了。那道黑烟撞上到了墙壁上,激起了阵阵碎片。没等碎片落地,第二声尖啸声在帕瓦笛的脚下响起。不得已,帕瓦笛只得再次移动自己的位置,以避免自己被射出来的黑箭给击穿。 “怎么,现在换你逃命了吗?”少年像是成为了孩子王一样的兴奋,疯狂射出黑色的箭支,不过于思奇注意到虽然少年射出的箭威力也很惊人,但是他似乎准头不行,完全没有宫辰那种一发入魂的感觉。 “现在得意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帕瓦笛以一直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转动着自己的身躯,避开了射过来的三只黑箭并举起了自己手上的长笛,一首非常好听的歌声正在弥漫着硝烟的工坊中热情飞扬着。 “现在不是吹笛子的时候吧?”少年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数道带着绿光的黑箭正朝着帕瓦笛所站在的位置射去,这次似乎他为了不让帕瓦笛轻易逃走,几乎把所有退路都给封死了。 就在于思奇觉得帕瓦笛可能是要遭重的时候,众人曾经见过的幽蓝色火焰在他的周围环绕起来,那些射过来的黑箭似乎很惧怕这种火焰,只见它们纷纷在火焰前停住了脚步,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落在。 与此同时,少年身上的黑烟也开始慢慢淡去,他那曾经被黑烟治愈的伤口又开始血肉模糊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再维持攻击的姿势了,只能勉强杵着长棍来支撑着身体的平衡。 “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少年咆哮地喊道:“这是怎么办到的?” “那些长年遭受你欺压和折磨的生灵们,被你用邪恶的手段束缚在身旁,逼迫他们为你效力,”帕瓦笛收起长笛说:“你这样的暴君行为难道就没有想到过一旦失去他们的庇护,你还剩下什么吗?我只是把它们送回它们该呆的地方而已。” “你把我的心血全毁了,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少年挣扎地站了起身,嘶吼道:“我要你们跟我陪葬。” 随着少年话音刚落,突如其然的尖啸声让帕瓦笛不得不警惕着观察着少年到底还想干些什么。 结果一支纯绿色的光带正绕过帕瓦笛的位置,径直地朝着于思奇等人所在的结界射来,众人甚至都来不及如何躲避,只能祈祷结界能够抵挡得住这最后一击。却不想没过一会儿,一声清脆的鸡蛋破裂的声,谢宝珍那支离破碎的结界似乎已经无法再抵抗这样的强力一击了,就在绿光快要抵达安神父的面门的时候,帕瓦笛的身影横在了他们的面前,缠绕着幽蓝色火焰的双手死死抓住了那道绿光,用力掰成了两半。 待到众人从这样的惊吓中回神过来的时候,于思奇注意到少年已经瘫倒在地,从宫辰那夺来的长棍已经滚落到了一边,神父的徽章正在他的腰间闪烁着白光。失去光泽的瞳孔正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慢慢放大,被拦腰折断的身躯正在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拼凑在了一起。 少年死了,他那用尽最后力量的一击被帕瓦笛抓住了破绽,然后将他那脆弱的生命连带那支箭一同折断在这废墟之中了。 正当于思奇想要上前感谢帕瓦笛的时候,他发现后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像一尊雕像一样。 帕瓦笛似乎是经历了很久才倒在他们身边的,他的身躯以一道非常幽雅的姿态向后仰去,完全破碎的面具后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于思奇注意到帕瓦笛倒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那插在腰间的长笛也断成了一截又一截。 “他怎么了?”稍微有些好转的谢宝珍担心地问。 “恐怕我很遗憾的告诉大家,他去世了。”安神父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帕瓦笛说:“曾经的敌人救了我们大伙的命,我也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这样的存在。大概,‘无私’这个词用在这里会贴切一点。” “那么他还能复活吗?”于思奇激动地问:“就像之前那样?” “我想恐怕不行了,”波波莎的声音出现在入口处。 用意想不到的移动方式,这张会说话的桌子来到了他们的身前。 “为什么?”于思奇问:“他以前不是做过一次吗?”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摧毁掉他的本体,”波波莎语气沉重地说:“这次连长笛断掉的话,他肯定会被拖去无尽之地的。” “我错过了什么吗?”伸了个懒腰的宫辰坐起身问:“不好意思,神父你们把问题解决了吗?” “是的,我们该回家了。”安神父苦笑着说:“收拾好东西吧,你这个小滑头。” “为什么没有人提醒我不要睡觉呢?”宫辰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尸体,拿回了自己的长棍和神父的徽章说:“你知道吗,我在梦里面将他打败了。”宫辰回头指了指少年的尸身说:“那可是真是一场痛快的战斗呢!” “是啊,我信了。”安神父接过徽章就匆匆带着于思奇和谢宝珍走下了楼梯。 来的好 在波波莎两兄弟的帮助下,于思奇等人很快就从正在坍塌的书房撤离了出来。当他们下到曾经待过的那间被火烧过的房间时,安神父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在它们兄弟俩身上来回扫视,让波波莎不得不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 “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尽管我也不清楚现在这个地方在失去了主人的力量之后,还能支撑多久,但是我不可能抛弃我的弟弟波波弥。”波波莎看着已经变回墙壁的弟弟说。 “那你们就打算在这里和这座高塔一起消亡吗?”安神父面带笑容地问:“难道你们没有幻想过自己离开这座高塔之后的生活?” “我想离开,我还不想就这么死去,但是又能怎么样。哥哥你走吧,难得有人这么中意你。”波波弥神情黯然地说。 “不,在失去了波波茨之后,我就发过誓了,一定要守护你到最后。”波波莎脸色坚毅地说:“波波家的人决不能抛弃手足自己偷生。” “我很欣赏你们之间的羁绊,我也很同情你们之间的亲情。”安神父转过身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俩不一起跟我走呢?” “一起?”众人吃惊地问。 “神父,你是不是脑袋发昏了?”宫辰踮起脚尖摸了摸安神父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地说:“不烫手,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净说胡话呢!” “宫辰说的没错,我们怎么把这么大一面墙给带回去啊!”谢宝珍说:“它可不是一张桌子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感觉神父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大家先看看他怎么谋划的吧。”于思奇选择信任他的老师,因为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之后,他发现了安神父这个人从来就不做无准备之事。 “就这么说定了,”安神父率先走下滑梯说:“都跟上,我们要回家了。” “什么鬼?”于思奇吃惊地问。 不太情愿的波波莎用十分滑稽的方式站在滑梯两侧,底下的抽屉往前一推,它下去了,然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将自己压缩成一道矮墙的波波弥则迈着缓慢的步伐,一个侧身从滑梯上滚了下去,撞到了门口的柱子上,喊出了一声‘哎哟’。 这些略显笨拙又可爱的举动似乎把有些心不在焉的谢宝珍给逗乐了,她现在正一边顺着滑梯往下走去,一边‘咯吱咯吱’的笑个不停。 “不许取笑我们,人类。”波波弥终于把自己臃肿的身躯给翻转过来了。 “好好,不笑就是了。”谢宝珍忍住笑容摆了摆手说:“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回去呢,神父?要知道下楼虽然简单,出去也绝非难事,但是怎么带着这两件大玩意在雪地里走回去可是个问题啊!” “就是啊,我们也没有大货车,而且现在的鬼天气,啥交通工具都不好使。”最后下来的宫辰附和了一句。 “那不是你们需要担心的事情,我依然是这样想的,你们真的不愿意跟我离开吗?”安神父杵在门口朝外张望了几下,有那么一小片刻,于思奇似乎注意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但是很快他就觉得大概是自己太过疲惫看花了眼,因为当安神父转过脸对着波波莎两兄弟说话的时候,脸上依然是那么的平淡无奇。 “我想,但是行吗?”波波莎仰着脑袋问:“你们人类真的愿意接受一张会唱歌的桌子和一堵爱吃懒做的墙壁吗?” “不许说我好吃懒做,我只是比较贪吃罢了。”波波弥举起自己的双手抗议道。 “那好吧,换个措辞,”波波莎接受了它弟弟的说法,刚准备用比较委婉的语气再重申一遍时,安神父伸出了右手制止了它的发言。 “说实在,我本人并不介意桌子会不会唱歌,墙壁会不会吃饭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安神父说,这时他将脑袋转向了谢宝珍,在看到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他接着说道:“我也不觉得房子的主人会对你们的存在说三道四,当然啦睡觉时间请不要高声歌唱还是需要注意的,饮食不能无节制这也是必须遵守的,其他的话嘛随你们开心就好。” “可是,我们没有出去过,”波波莎感动地开始流起了眼泪说:“我们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正因为如此,你们才更应该珍惜神父的邀请啊,不是吗?”难得宫辰会顺着神父的话劝人,这让一旁的安神父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另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波波莎擦了擦有些红肿的鼻子说:“你们怎么把我们带回去?” “噢,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难办。”安神父对外面招了招手,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思奇似乎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没错,满身风雪的施易哲站在大门外看着他们,脸上挂满了忧虑和担心。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众人面前,先是仔细看了看于思奇等人的状态,然后再把目光放到了波波莎身上说:“结束了?” “对,该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安神父指着一头雾水的波波莎兄弟俩说:“这是我们新接收的成员,可能有点沉,你需要小心点。” “我不知道小安你现在还有兼职搬家的嗜好,”施易哲摸了摸波波莎的桌面说:“这可是张好桌子啊,眼光很不错。” “你出现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推断他们要来了?”安神父微微皱着眉头说。 “是的,这正是我绕过他们的眼线赶来接你们的原因。当然,既然你喜欢玩搬家游戏,那我也只能陪你玩一玩了,小安。”施易哲站在波波弥面前说:“这也是要带走的吗?真是的,完全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拆别人家的墙。” “干活的人就不要去那么多为什么,问题永远都问不完的。”安神父拍了拍手说:“现在,我们该动身了,趁着他们还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都抓紧我,我数三、二、一,把眼睛闭上。”施易哲示意大家绕着他的身子围成了一个圈,伸展着双臂说:“我没有将奇异物种带出位面的经历,如果失败了,请不要责备我的无能。” “这”波波莎抱着施易哲双脚时,桌子脚都在微微发抖。 “开个玩笑而已,”施易哲眨了眨眼说。 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在于思奇的脑中晃荡着,他感觉到自己像被人粗暴地拧进了抽水马桶里一样,五脏六腑都在不规则的运动着。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在他微微张开的眼角中滑过,他感受着自己在无数个记忆碎片中穿梭着,像是身后有人推着他一样,停不来自己的脚步。 接着他的身体落到了厚重的雪地上,齐腰深的大雪让他的整个下半边身子都凉透了。 就近的抱怨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该死,现在雪已经这么厚了吗?完了,我回去还怎么进屋啊!” “我们这是在哪?”波波莎整个人都陷在雪中无法自拔了,似乎对于它来说,这样的经历让它的大脑有些微微短路。 “姜家祠堂的门口,”施易哲简短地说,“我去找一下铲子在哪里,我记得就放在这附近的。” “这些雪可以吃吗?”波波弥脸着地的问:“我的意思是如果不能的话,我就暂时先忍耐一下。” “当然可以吃,”安神父两眼放光地说:“为什么不呢?” “那么房子呢?”波波弥大口大口地啃着雪花,不一会儿就清出了一片湿漉漉的地面出来。 “房子不能吃,吃完了没地方住。”谢宝珍果断不同意。 “噢,但是你们为什么不住在波波弥的肚子里呢?”波波弥舔了舔嘴边的白雪说:“只要有足够的食物,波波弥可以让你们住得非常舒服。” “那就请吧,”安神父满不在乎地说。 尽管谢宝珍有些迟疑,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点头,这让寻找铲子的施易哲有些微微吃惊。 在得到了许肯之后,波波弥张开了血盆大口把眼前的一切都塞进了肚子里。很快,曾经那栋古朴的姜家祠堂只剩下了一片坑坑洼洼的空地。紧接着,波波弥用大家都想象不到的姿势,跳到了空中,肉眼可见的砖瓦和泥墙将原本的空地填得满满的。就在宫辰的下巴都快惊讶到脱臼的时候,一栋和原来姜家祠堂一模一样的房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敞开的大门里面似乎还冒出了些许炊烟。 “欢迎来到波波弥的小窝,”波波弥的脸在窗户上浮现道:“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饭菜。” “我就知道这次肯定是拣到宝了,”安神父得意地哼着小曲走进屋说。 “劳烦让一让,我得进去暖和一下了。”波波莎从正在一脸懵逼的施易哲身旁走过,那肆意扭动的桌子腿让于思奇觉得有些滑稽。 提出条件 原本以为在波波弥的改造下,整个屋子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结果进来之后发现和原本的屋子依然是一模一样的结构,这让安神父略微有点小小的失落。以至于他此刻都看着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有没动嘴,反倒是谢宝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有滋有味的喝着蔬菜汤。宫辰正在和阿哲小声地交谈着塔中的遭遇,充当听众的于思奇就着酱汁把香喷喷的米饭朝嘴里塞去。在听到宫辰夸大其词地把帕瓦笛的功劳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于思奇差点被有些大个的椰菜花给哽住喉咙。 “咳咳” “别吃那么急嘛,又没有人跟你抢食。”安神父连忙拍了拍于思奇的后背说:“吃个饭都能呛到。” “不好意思,”于思奇眼泪鼻涕一起流的感觉让他十分的难受,在接过某人递过来的毛巾之后,擦了擦自己的脸,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波波莎收起毛巾转身说。 “喂,等等,”于思奇叫住了波波莎,手中毛巾的触感让他感觉到有些奇怪。 “还有什么事吗?”波波莎回过头问。 “不,没什么了。”于思奇连忙改口说:“饭菜做的很棒,是怎么办到的?” “这难得你欣赏我弟弟的手艺,我很感动。”波波莎用滑稽的姿势前屈了一下它的桌子脚,毕恭毕敬地说。 “真的是你弟弟的手艺吗?”安神父翻腾着他盘子里的土豆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们世界里的电梯有这么多功能啊。” “是啊,有的时候是这样的”波波弥的口气让人觉得特别敷衍。 “然后你就听到一声‘啊’的惨叫,那个高塔的幕后黑手被我干掉了。”宫辰用夸张的表情描述了一下他心中的结局,吃着面条的阿哲一脸羡慕地眼神盯着宫辰,目光中充满了崇拜和陶醉。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的功劳都往你自个身上揽啊。”谢宝珍放下筷子不耐烦地说:“虽然我们都很明白这次确实是你出了不少力,但是你总不能把我那部分也算上了吧。” “噢是吗一不留情牛皮吹过头了,别见怪。”宫辰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一度尴尬。 安神父夹起一块肉片说:“对了,宫辰,你今晚就别回去了吧。这么大的雪,我怕你回去被雪淹没,不知所措。” “有多余的房间吗?”宫辰嚼着胡萝卜问。 “病房那边有起码十个床位,当然如果你觉得那边有些‘清凉’的话,客厅的沙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谢宝珍提议。 “不,我想还是算了吧。”宫辰婉言拒绝道:“最近我的颈椎病又犯了,要是再睡沙发的话,我感觉我可能得去医院过新年了。” “那我只能提前祝你好运了,”安神父替自己的碗里盛了点蔬菜汤,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说:“这一路上可把我饿坏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之前还盯着食物看了老半天呢?”于思奇笑着问。 “那是因为我在想”没等安神父说完,施易哲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对着窗户的他从桌子上站了起身,快步走到窗户前,神情有些不太淡定地说:“小安——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安神父似乎早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见他先是用波波莎事先准备的餐巾擦了擦嘴上的菜渣,然后稍微将身子向后靠了靠。 从大门外传来的冷风让待住屋里的于思奇等人小幅度的哆嗦了几下,接着映入众人眼中的是芬娜那张气急败坏的脸蛋,当然她身旁那位高个子男人是于思奇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身材高大的男人和芬娜并排站在门栏上,将原本就不是很宽敞的大门变得更加拥挤了。于思奇注意到这个男人带着一副很别致的茶色眼镜,灰白相间的短发在他那张国字脸上显得特别的干练,厚厚的绒毛大衣外面是阵阵雪花,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情况,然后领着芬娜进了屋。 看到来人之后,宫辰先是露出了一个慌张的表情,紧接着就换成了尴尬的苦笑。倒是安神父,反而一脸戒心地盯着这两人。 在经历了一个短暂又生硬的沉默之后,芬娜率先开口说:“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吗?聪明的神父。” “是的,我当然知道,”安神父翘起了二郎腿说:“但是我记得我有说过不允许你出现在这附近的吧?”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芬娜举起带戒指的那只手,黑色的墨光在上面不断闪耀着。 “不得无礼,芬娜。”男子用稳健而又磁性的嗓音说:“我们是客人,既然别人已经大发慈悲的让我们进屋了,我们就该体现出应有的礼貌和尊重。很抱歉,神父还有在座对我不了解的人,请允许我在此做一个小小的自我介绍:我是第十一机构处的现任处长,包从心。当然啦,你们可以叫我老包或者是‘怂包’。” 从众人都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来看,这段自我介绍其实是说过于思奇听的。因为阿珍甚至都没有抬头,只是用筷子在插那个块茎。 “算你们走运,”芬娜小声地说了一句,不情愿的走到了靠门的窗户边,气鼓鼓地看着众人。 “那么请问包处长今夜到访有何贵干啊!”安神父把鼻孔翘得老高了,这种样子的无礼表现于思奇还是第一次见到。 “没什么,回家的时候顺路过来看看。”包从心似乎对安神父的行为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着任何人都不相信的谎言。 “我记得包处长家不是住在上元区吗?”施易哲坐下来说。 “哦你居然对我的住址这么感兴趣,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包从心假装吃惊地说:“好吧,既然大家伙都知道彼此的底细,我也就不装模作样了。” “最好如此,”安神父的鼻孔似乎正在冒着热气。 “诸位想必是刚从长小田村回来吧,”包从心笑眯眯地说:“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人好、水好、风景好。” “我们去哪关你什么事?”谢宝珍放下筷子问。 “如果只是出去郊游的话,那自然是和我们无关了,但是倘若是出去做了点什么违反章程的事情,那我就不能不闻不问了。”包从心依旧是一副笑脸,但是于思奇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波波莎身上。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处长大人。”宫辰嬉皮笑脸地说。 “你当然想装作不明白了,宫辰毕竟是你的好兄弟文烨霖闯下的祸。你难辞其咎啊!”包从心撕下了所有的伪装,赤裸裸地说,“不过你们的手段很高明啊,没等我们弄明白整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故事就结束了。” “结束了不是好事吗?”于思奇脱口而出。 “当然,你是那位幸存者吧。”包从心走到于思奇的跟前仔细观察了几眼说:“真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想法啊,神父这个普通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你耗费那么大的功夫把他从它们那边夺过来呢?” “无可奉告,”安神父简短地说。 “是的,你总是这样的,”包从心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惆怅的说:“你知道我对你这么多年的小动作一直都是处于一个默许的状态吗?你知道我依然还记得当初你我相见时候的那份光景吗?我很珍惜我们之间曾经的友谊,但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地为我为这座城市服务呢?” “伊原渡口的事情你们解决了吗?”安神父扬起眉毛问:“许佑凡的太太是不是被你们秘密地处死了?总是用不正确的方法去掩盖真相,那样的做法无疑是在玩火。” “那总比你往上面浇油的强!”包从心激动地说:“你知道现在深渊的扩散速度吗?我手下半数以上的人一直都在倾尽全力寻找深渊是如何产生的,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了。” “那就是你大肆开发上元区的理由吗?”安神父冷冷地说:“指望在一堆无意义的墓穴中找寻线索和真相?” “我坚信这一切都是因拉美希亚尼人的到来而引起的,所以我也同样坚信在他们的葬身之所里肯定还会有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包从心提高了嗓音说:“你不也是吗?在家里疯狂地学习着拉美希亚尼的一切?” “不,我只是对他们的文化略感兴趣而已。”安神父矢口否认道。 “当然,还是之前的那一套。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互坦诚一些呢?”包从心摊开双手说:“在你们从一个拉美希亚尼人建立的高塔之中安全撤离之后,为什么你们不能告诉我哪怕关于里面的一丝内幕?” “是的,我就是这么小气和自私。”安神父懒洋洋地说:“现在,你可以带着你心爱的芬娜离开这里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冷漠无情,那我也就必须公事公办了。”包从心扶了扶眼镜框说:“芬娜派去的两位精英调查员都已经接连遭遇了不幸,我们赶去增援的人又被你们的人绕着满大街兜圈子。现在,就在那座高塔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你们这伙人毫发无伤地坐在这里享用晚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你们从中作梗。” “吃饭都不可以了吗?”于思奇反问:“我的意思是,没有哪个规矩不允许别人吃饭吧?” “确实没有哪条规矩规定了不许吃饭,但是这和我想表达的意思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包从心用眼角扫视了一下于思奇说。 “这样吧,你们把宫辰带回去,我相信他一定能够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安神父轻描淡写地说。 “喂,你这是不是卖队友啊!神父,不带这么玩的。”宫辰不情愿地说。 “也好,”包从心拍了拍手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我接受了。芬娜、宫辰,我们走吧。” “天气寒冷,就请处长大人原谅我这把老骨头不远送了。”安神父伸了一个懒腰说。 “噢,对了,”包从心拉开大门时,转过身对着于思奇说:“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和我?”于思奇吃惊地问。 在今天之前,他都不认识一位名叫包从心的人,甚至连姓包的都没见过几个。但是今天这位看着很像某个部门的负责人居然点名想和他谈一谈,这很不正常。 “对,你是叫于思奇吧。”包从心重新合上了大门说:“据资料显示你已经是一名‘死人’了。但是你依然活生生地站到了我们大家的面前,这种事情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不过问题来了,你的一切都随着那场灾难毁掉了,你现在是一个三无身份的‘可疑人士’。我有很多种方式能够让你失去自由,但是我不希望那么做。毕竟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很重感情的男人。” “你想表达什么?”安神父站起了身说:“打算威胁我的学生吗?” “是嘛原来他是你的学生啊,这就好办了。”包从心眨了眨眼说:“我可以给他提供一份工作,一个身份,作为回报他将顶替死去的文烨霖继续为我工作。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我拒绝,”于思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的这么斩钉截铁,但是包从心和芬娜身上露出来的那份可疑气息让他始终没有办法去信任他们。 “不用那么快下定结论,”包从心对一旁不耐烦的芬娜点了点头说:“文烨霖的葬礼安排在周六进行,你可以考虑到下周一。具体的细节你可以不妨问一问你周围的人,他们之前都有在我手下干过活的。” “从他们全数离职的表现来看,要么就是你给出的薪酬不够诱人,要么就是你本人实在不适合当一个领头人。”于思奇讥讽地说。 “这确实是个值得去探讨的话题,”包从心牵着芬娜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带上了门说:“下次见面,你可以和我详谈。” 有所隐瞒 包从心走了之后,屋子里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静,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院子里传来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喊人。 对,没有错。宫辰此刻正在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耀眼,奈何包从心的喊声实在是太过刺耳了,以至于大家伙都不得不暂时把目光转移到把头低得快要桌子一个高度的宫辰身上。 “有人在叫你呢,”安神父简要地提醒了一句。 “大概是你听错了吧,神父。”宫辰敷衍的回答,头都没有抬起来,“对了,你刚才不是说留我过夜嘛。我想了想,天色这么晚,确实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逃避是没有结果的,”于思奇说。 “这不是逃避,我只是不想被耽搁到正常的睡眠时间。”宫辰辩解道。 “别害怕嘛,拿出你忽悠阿哲的勇气来呀。”谢宝珍笑着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吹得挺带劲的吗?” 后者一脸懵逼“什么,刚才他说的都是在吹嘘吗?我以为是真实发生的呢!” “大部分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在具体执行的人员上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偏差。”安神父目光清澈的看着宫辰说:“不过或许刚才这番说辞才是我们想要表达的故事内容,不是吗,宫辰?” “好吧,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宫辰不情愿地站起身说:“这次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当然,一切还得多多仰仗宫先生的本事了。”安神父用谦卑的语气说着有些肉麻的话,那份神态让于思奇感觉到了过于做作。 “算了吧,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不觉得恶心吗?”宫辰拉开大门对外喊:“来啦,刚才在上厕所。” “阿珍,收拾一下,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去休息了。”安神父恢复到原来的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仿佛刚才那么做作的姿态只是为了让宫辰更早离开一样。 随着大门再次被关上,屋里又陷入了之前的安静。炉中的火堆正在熊熊燃烧,墙上的摆钟指到了十点的方向。顺着摆钟一眼望去,是一个不太起眼的矮柜,上面正摆放着一个大花瓶和一些杂乱物什。等等,那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花瓶,于思奇揉了揉有些昏睡的双眼,发现不是自己的幻觉。 意识到这点的于思奇正打算张口询问,却发现安神父已经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他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刚好这个时候谢宝珍已经把餐具收拾妥当了,正打算给大家整理床铺的时候,安神父叫住了她。 “阿珍,我记得你在这个房子里长大的对不对?” “是的,神父怎么今天问起这个来了,你不是要去休息了吗?”谢宝珍转过身问。 “那你想必对这栋房子应该是比我们大家都更加了解了,”安神父的语速很慢。 “当然,活着的人应该没有比我更了解这栋房子的一切了。”谢宝珍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矮柜是什么回事?”安神父指着于思奇也注意到地方问:“我怎么不记得这里曾经有这么一块东西啊。” “是吗?”谢宝珍走过去看了看说:“这个柜子不是我家的,是你带来的吗,阿哲?” “我只记得自己带了堵会变成房子的墙和一张会端茶送水的桌子,其他一概不知。”施易哲靠在沙发上说:“说真的,多一个柜子和少一个柜子对你们的生活影响很大吗?我个人觉得只要起床的时候能找得到裤子就都不是事了。” “为什么那么在意裤子?”于思奇十分好奇。 “噢是这样的,我以前在一家酒馆里听到了一个关于侏儒和裤子的笑话。你想不想听呀?”施易哲打着哈欠说。 “只要你不犯困,”于思奇说。 “具体内容我也不是记得特别清楚了,但是大致的事情我还是有印象的,里面讲得是”施易哲刚打算给于思奇讲这个笑话的时候,发现谢宝珍正在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果断就把嘴巴闭上了。 “现在不是讲荤段子的时候,”安神父打消了于思奇的疑惑和顾虑,说:“让我们暂且先把那个笑话放一放,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来。那个,我们刚才聊到哪了?” “柜子,神父觉得柜子有问题,”谢宝珍提醒了一下。 安神父纠正了一下说:“措辞不当,严格意义来说不是我觉得柜子有问题,而是柜子出现的时机有问题。” “总是在意细节会睡不着觉的,小安。”施易哲哈欠连天的走进自己的房间说:“你们聊,我先去睡了。” “细节决定成败,”安神父说:“如果你们也想睡觉的话,我是不会阻止的。” “先看看情况吧,”于思奇强忍住睡意说:“神父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点点,但是不多,”安神父说:“之前你擦鼻涕的毛巾我就注意过了,那不是我们这的毛巾。”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点陌生的感觉。”于思奇摸了摸下巴说:“我就说为啥手感不一样了。” “你们有谁见到波波莎了吗?”谢宝珍问:“从刚才就一直见不到它。” “可能是躲起来了,”安神父四处张望了几下说:“看来解开这个谜题的关键就在它的身上啊。” “我才没有躲起来呢!”波波莎踮起桌子腿说:“我只是刚才去整理自己的房间去了。” “你也有房间吗?”于思奇吃惊地问。 “当然,不然我睡在哪?”波波莎弹开抽屉说:“要不是走得突然,我也不会只准备这么几件睡衣。” “睡衣”众人诧异地问。 “我感觉你们这些人好无知啊,为什么桌子就不能穿睡衣?”波波莎不耐烦地说:“好了,都这么晚了,我该去睡觉了,明天见。” “等等,”安神父看着在地面上滑行的波波莎说:“走之前先给我们解释下那个柜子是怎么回事好吗?” “那个啊,怎么说来着我不知道”波波莎含糊其辞的跑开了。 “有问题,”谢宝珍说。 “对,显然是这样的。”安神父点了点头说:“看来它有事瞒着我们。” “现在该怎么办,神父?”于思奇问。 “下次再说吧,如诸位所见,现在确实有些晚了。”安神父用略显疲惫的声音说:“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晚安。” “这个神父,”于思奇看着上楼的安神父,心中有一万匹羊驼飞奔而过,既然你不想现在解决,那为什么又要特意勾起大家的兴趣呢?真是坏透了 在与谢宝珍互相道了个晚安之后,于思奇很快就躺进了自己的被窝中。这一觉,睡得很香甜。 波波弥的秘密 第二天上午,许久未见的阳光照射进了于思奇的房间,洒在窗台的暖色光线正顺着床沿慢慢朝着他接近。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波波莎闪身进屋对着正在被窝里做着美梦的于思奇耳边吹着冷气。很快,他就打了一个激灵坐起了身。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看着波波莎头顶着早餐生气地看着自己。 “下次送早餐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别往人耳朵里吹气,怪难受的。”于思奇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袜子说:“叫我一声就行了。” “可是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你再不吃早饭的话,就只能和午饭一起吃了。”波波莎身体中间最大的那个抽屉居然一松一合喷出了阵阵白烟,看来确实是很生气的样子。 “等我去洗漱一下,”于思奇飞快地穿好衣服,匆匆跑进卫生间。这时里面刚出来一个人,是头发乱糟糟的施易哲,他笑了笑说:“你也被那家伙吵醒了吗?往耳朵里吹气,真不知道这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么阴损的手段。” “大概是无师自通吧,”于思奇拿起自己的漱口杯说:“对了,你吃过了吗?” 看到施易哲扬起了眉毛看着自己,他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改口说:“不好意思,没注意你刚上完厕所。” “嘛嘛不是什么很要紧的细节,”施易哲侧身走出去说:“蹲坑的时候记得多按几下,我感觉马桶下水的按钮有些不太好使了。” “行,”于思奇转过脸开始对着镜子把牙刷往嘴里塞,很快,带着薄荷香味的泡沫将他的口腔里填得满满的。当他低头开始喝水的时候,一阵不是特别明显的刮擦声传进了他的耳朵。当他关上水龙头努力倾听的时候,却发现卫生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从出水口发出的滴水声。但是当他拿起毛巾打开水龙头进行洗脸的时候,那种不自然的刮擦声又再次响起了。这次他开始寻找起声音的源头,发现整个卫生间里好像除了他自己能发出声音以外,没有别的什么可疑物品了。 于是在仓促间擦了擦自己的脸蛋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波波莎此刻正在哼着有点像是广告歌曲的调调。 吃着咸蛋和米粥,于思奇问:“波波莎,为什么我在卫生间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什么?难道他们不,大概是你听错了吧。”波波莎脸色变幻了几下说:“有的时候刚起床是这样的。” “我很清醒,谢谢。”于思奇夹起了一块腌制的熏肉说:“这也是你弟弟做的吗?它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啊,意外的好吃。” “谢谢,能让你们吃的满意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了。”波波莎欢快地说:“毕竟我们生来就是为人类服务。” “以前在高塔里也是你们做饭吗?”于思奇嚼着一种绿色的蔬菜根说:“这玩意吃起来有点甜甜的,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呢。” “番薯根,因为本身含有足够的糖分所以吃起来确实口感不错。”波波莎面带笑容地说:“我们都是用厨房里自带的食材来进行搭配的。” “你们不能自己制造吗?”于思奇问。 “不行,我想不行的。”波波莎摇了摇头说:“这个世上有两样东西是不论如何都无法办到的,一样就是凭空做饭。” “另一样呢?”于思奇喝干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略带满足的将碗放在波波莎的脑袋上问。 “死而复生,”波波莎递给他毛巾说:“这是被神禁止的事项。” “可是我好像就死过一次,”于思奇接过毛巾擦了擦嘴说:“说来还真是荒唐的很,自从那次之后我就见识了不少自己从来都不敢幻想的事情。” “那或许是你命不该绝,”波波莎转过身说:“我得去准备午饭了,稍后见,神父说你吃完饭可以去找他们聊聊。” “好的,我这就过去。”于思奇跟在波波莎的后面来到了客厅,看在安神父正在和一面深蓝的墙壁说话。没错,波波弥今天居然号称换了一件新衣服,正在给大家炫耀他的新装。 “怎么样,我的这件新衣服是不是特别好看?”波波弥注意到于思奇的到来,赶紧凑过去问。 “一般吧,我一直觉得墙还是白色才更加合适。”于思奇说:“熏肉和那个番薯根太搭了,好久没吃这么美味的早餐了。” “你这是见异思迁,”谢宝珍嘟着嘴巴说:“难道我以前做早饭都是在糊弄你们吗?真是的!” “不不,你们各有千秋嘛。”施易哲端着茶水过来说:“你看,你刚才自己也不说过蛋黄的味道特别适中吗?” “连你也倒戈了吗?”谢宝珍双手抱胸靠在沙发说。 “我觉得没必要敌视谁,”安神父笑着说:“有别人做饭不是件好事吗?而且我个人认为你的矛头好像对错了方向。” “噢神父在发现终于没有人在半夜阻止他从厨房偷东西吃之后,是不是很开心呀?”谢宝珍没好气地说。 “嘿,阿珍,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刚好想要泡壶茶而已,并不是刻意地去那里找东西吃。”安神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种鬼话就连于思奇这种没来多久的人,都听着靠不住。 “那么神父能解释一下你的茶壶是怎么到阿哲房间里去的吗?”谢宝珍接过施易哲递过来的热茶问:“还是说你们俩昨晚在一起探讨了一下茶叶的新式用法?”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安神父一脸平淡地说:“昨天晚上我闻到了肉香,于是我下楼查看,发现厨房里亮着灯。结果在我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我就关了灯回去接着睡啦。刚准备回房的时候碰到起床尿尿的阿哲,就和他聊了句。大半夜嘛,两个大男人要是不整点什么,那能聊得起来吗?所以,你懂的。” “然后我就把小安的茶壶借过去用了一下,很好使。”施易哲撇了撇脑袋说:“关于厨房里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问一问新来的家伙了。” “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波波弥慌慌张张的表情让人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看吧,我就觉得这里面有鬼。”谢宝珍说。 “不要害怕,说出来。”安神父和善地说:“从这几顿饭菜的表现来看,我能大致肯定这绝对不是出自你们兄弟的手笔。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只带了你们兄弟回家,那么到底是谁在做菜弄饭呢?” “谁说我不会做饭的,”波波弥狡辩道:“我要是真不会做饭,你们这两顿难道吃的都是空气吗?” “这就奇怪了,”安神父歪着头说:“如你所见,假设真的是你在厨房里为我们准备饭菜,那么昨天为什么我会见不到你的人呢?” “那那大概是我哥哥在帮忙吧,对了它现在不是厨房嘛,要不要我去喊它过来。”波波弥眼神飘忽不定地说。 “好,姑且算是吧。”安神父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说:“可能你们不知道,今天我起床刮胡须的时候,没有人的卫生间里居然有人在吹口哨。” “还有这种事情?”施易哲吃惊地问。 “确实有这么回事,根据我的了解,当时阿哲应该还没有起床,波波莎正在替他做耳部按摩之类的;而小于又还在呼呼大睡。”安神父掰着手指说:“阿珍从来就不会吹口哨,波波弥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当时正在给阿珍炫耀你的新衣服吧?” “是的,”波波弥小声地说。 “那么到底是谁在吹口哨呢?”安神父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波波弥问:“也许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起来,我在漱口的时候,听到了卫生间里传来的刮擦声。”于思奇赶忙说。 “这么说,今天我用完马桶之后发现按键有点不太好使了。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施易哲补充道。 “很有可能,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如亲自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安神父站起身说:“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既然我们的新朋友不打算开口的话。” “我说,我全说。”波波弥举起双手说:“说出来别怪我行吗?” “只要对我们没有害处,我就不会去责怪任何人或者是物品。”安神父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波波弥的面前说:“请开始你的发言。” “我我把大伙都带来了。”波波弥鼓起勇气说。 “什么?”谢宝珍问。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似乎说了一个‘大伙’。”安神父一脸平静地说:“请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做吧?” “主人和帕瓦笛先生双双毙命,我们所在的地方很快就会因为失去了力量的支持而消失在茫茫的乱流中。本来我是打算和哥哥留下来,替代它们的成为高塔的支柱维持平衡的。但是你的邀请让哥哥和我有了新的想法,所以我们就私下商量了把大伙都藏在我的肚子里,跟着你们一起出来了。”波波弥低声下气地说:“我知道这么做有点过于唐突,但是那些毕竟都是我们的同伴啊,我不可能抛弃它们自己逃命的。” “那么现在它们身在何处?”安神父问。 “就在我们周围,有些家伙在搭建它们的新家,所以闹出了点动静。”波波弥指着那个矮柜说:“那是牧麻先生,毛巾是它提供给我们的。卫生间里吹口哨的应该是曲光大人,它是帕瓦笛先生的助手。至于在厨房里干活的,它们其实是莱拉姐妹。你们平常看不到她们的,因为她们没有真正的形体,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有点像你们人类世界中的幽灵。” “感情还真是‘鬼魂’在做饭啊!”谢宝珍假装很害怕的样子说:“我吃了那么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有,”波波弥斩钉截铁地说:“大家伙可都是实打实在的好人啊,正如死去的帕瓦笛先生一样。” “就这么些了吗,没有保留吧?”安神父眨了眨问。 “可能还有一些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家伙,它们或许也跟来了。”波波弥立场有些微微动摇地说:“毕竟当时事出突然,我只能把活着的存在都塞进肚子里了,具体塞了多少咱能不能下次再说呢?” “也行,”安神父拍了拍波波弥的脸蛋说:“你小子可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愚笨啊!我倒是小瞧了你们这些奇异生物了。” “请原谅,”波波弥略表歉意地说。 “道歉个啥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安神父笑着说:“谁能想到我只是一时兴起的想法,居然可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房子里带来这么多有趣的变化。你们兄弟俩啊,真是一对活宝啊!哈哈哈!” 神父疯了,这是于思奇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但是当他看到大家仿佛无事发生过一样做着各自事情的时候,他就觉得可能自己才是快要疯掉的那一个,于是也就干笑了几声,回房去了。 扉页 回到房中的于思奇感受着那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本深紫色书皮的书,把它翻到了第一页。这本名叫《亵渎与救赎》的书是一位拉美希亚尼学者比多斯在他的国家灭亡之后创作的故事,安神父说这是一本特别有意思的书籍。作者比多斯在国家灭亡之后,起初是怀抱着和大多数民众一样的傲慢与偏见,将国家的覆灭统统归咎于皇帝本身。但是当他真正见到皇帝并与之同行时,他又得到了另一个不同的看法。所以你在这本书里可以看到两种极端的叙事手法,这是非常、非常难得可贵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已经对某种观念根深蒂固的家伙彻底转变,这是我们读者需要去理解和深思的原因所在。 顺着扉页的第一行文字读了下去,那是一段比较干涩难懂的古拉美希亚尼文,于思奇这个半路出家的新手也只能勉强弄得一知半解。不过好在安神父似乎早有准备,他居然在这段话的旁边,用秀气的钢笔字体写了一段注释。于是他开始读了起来: 纪元历177年,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好也有坏。直到现在我自己也说不清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到底对我本人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又对我的将来引发了多少变故。但是我想作为一名被皇家书院除名的三流记录员,我依然决定在被辞退之后从事文学方面的创作。毕竟这是我的爱好,也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 如果没有年底的那场骚乱,我想我可能依然会在尼欧特大街的杂志社里干着一份文案的工作。起初只是南部几个偏僻的地区发生了几股不算太过引人注意的示威游行,接着就扩散到了东部、西部,最后蔓延到了皇都。游行的目的很简单,反对年初颁布的第927道禁令。禁令的内容是关于不允许非官方人士在未拿到官方许可的情况下,私自买卖、交易和使用钴蓝宝钻的行为。 说句比较公允的话,我个人觉得这是一种有些偏激的做法,不论是抗议的那一方,还是施加命令的那一方。因为作为拉美希亚尼人,我们自祖先立世以来,我们已经有数万年对于钴蓝宝钻的使用史了。而现在皇宫里的那群家伙居然妄图限制民众的使用权利,这显然会引起众怒与不适。 讲到这里,可能若干年后读到我这本拙著的人会不明白钴蓝宝钻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我就在此稍微解释一下。它在我出生的很多年前就已经成为了拉美希亚尼人日常生活必备的要素之一了,不论你是出行、还是医疗、亦或者是饮食,钴蓝宝钻都能在不同程度上给予你必要的帮助。这是我们祖先发掘出来的智慧,也是任何人都不应当剥夺的恩赐。我很难用单一的效果去评价这样的神物,但是我想或许‘能源’这个词汇在这里用上会比较贴切一些。 抱歉,我似乎有些偏题和走神了。 从游行变成正规的内战大概仅仅只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很难想象平时如此懒散的拉美希亚尼人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的积极和上进。战火很快就燃烧到了我所在的城市——忻轧,毫无准备的我在那一天失去了妻子和女儿,还有我的家。 因为城市被攻占下来的缘故,我们被迫成为了反抗军的一员,但是又因为我本人的作战才能不足而被遗弃在了他们的行军路上。 作为一名生来就不善武力的文人来说,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开端。怀抱着对妻女的哀痛和离乡的忧愁,我开始跟随一群流民在全国各地来回走动,寻找着一处安身之所。 然而所到之处皆是硝烟与战火,漫山遍野的尸骸和被污染的环境让曾经那个美丽的家园变成了一副人间炼狱。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痛恨坐在皇位的那个人,我痛恨他的无知和无谋引来了这一切的祸乱。又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将怒火倾泻在了那群将我妻女残害的歹人身上,借助多年收集而来的钴蓝宝钻,我偷偷潜回了忻轧,用我从流民车队里偷听来的咒文将他们扼杀在了梦境之中。 迟来的复仇并没有让我感到满足,反而因为对于那可怕力量的渴望,我的心内开始变得更加空虚了。 纪元历179年,身处西部荒野的我为了克制自己对于钴蓝宝钻的渴望而将自己流放于此,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在这一年里,我见到了很多不愿意提及自己过去的人,听到了很多关于钴蓝宝钻的传闻。 也是在这一年里,皇都正式沦陷,年轻的皇帝带着他那仅剩的眷族们开始了逃亡。 181年的秋天,我们在冰川下取水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子,在简单救助了几下之后,他甚至都没有给我们道一声谢就匆匆离开了。 应该感谢他的及早离开,因为在他走后不久,我们的营地就被那群自称新政府的人包围了。 凶神恶煞的他们完全不把我们当作同类人来看待,像是挑拣牲口一样的将比我小的人全部带走了,连婴儿都不放过。 这对于我们大家都是一个沉痛的打击,但是我又能如何呢? 大概是把这些故事写成书来纪念他们曾经存在过吧,只能如此了。 新历元年,因为冰川融化的关系,我们不得不向着内陆迁徙。这一年,我遇到了皇帝本人,或者说是自称皇帝的人。因为起初大家觉得那个家伙只是个满嘴胡话的疯子。但是在深入接触之后,我发现他所拥有的学识和智慧,可能比我们这百来号人加起来的都要多很多。 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皇帝本人是一位非常健谈的帅小伙。他并没有因为我们地位地下而抱有偏见,恰恰相反,他似乎很喜欢和我们住在一起。当然,我也不能否认在他的王朝覆灭了那么多年之后,他这个只剩皇帝头衔的人到底还能把新政府的大总统怎么样。 在我们同吃同住的那段时光里,我问了他很多问题,大多数都没有得到答案。 唯独只有关于钴蓝宝钻的禁令上,他望着我的眼神说:“你真的觉得那是‘恩赐’吗?” 我感觉到他可能早就看穿了我的一切,包括我那尘封的记忆都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残酷的杀戮所带来的悔恨依旧时时萦绕在我的心头。 当我问到他为什么不去夺回自己的王位时,他说如果他想夺回失去的一切,就必须借助他最不希望接触的钴蓝宝钻,那样的话,他何必当初冒着亡国的风险去发布那道禁令呢? 看着满目苍夷的河山,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评价这样的皇帝。但是当我得知他即将启程去为他的子民寻找新的家园时,我觉得或许错的是我们这些‘凡人’。 好长的扉页,这是于思奇读完的第一看法,紧接着他就把书翻到了第二页开始阅读起来。因为从扉页上长度来看,这本书可能需要他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读得完了。 正当他准备开始读正文的时候,安神父推开了房门,又轻轻地关上了门对他说:“看到你这么勤奋,我这位当老师的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怎么说?”于思奇合上书问。 “最近我一直没有练习阿哲给我写的谱子,这话你可千万别对其他人说。”安神父叮嘱道。 “当然,请问有事吗?还是说你打算在午饭前教我点什么?”于思奇说。 “在这本书看完之前,我不打算再教你点什么了。”安神父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他说:“但是我想私下和你谈谈。” “可以啊,”于思奇把书塞回枕头下面说:“想谈什么?” 安神父笑了笑说:“你对于昨天来的包从心有什么看法?” “神父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讲道理神父你自己不比我更了解他吗?毕竟我才第一次见他啊!”于思奇有些惊讶。 “正因为我认识他很长时间了,所以很多观念和看法都已经根深蒂固了,他知道怎么样去欺骗我的感官。”安神父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于思奇说:“而你则不一样,你们双方彼此都是第一次相见,在没有弄清你的底细前,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去伪装的。” “唔,我比较讨厌他和那个女人身上的气味。”于思奇直接了当地说。 “气味吗?”安神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那样最好不过了,”于思奇说。 “还有一个请求,”安神父一脸平静地说:“你下周一去机构上班吧。” “为什么?”于思奇太过惊讶了,以至于他不小心喊出来了。 “既然包从心那么对你感兴趣,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安神父拉着房门把手说:“我就不打搅你继续看书了,午饭我会让波波莎送过来的。” “好的,神父。”于思奇再度拿起书本,摒除杂念开始阅读起来。 安全通道 连续几天的放晴将新松从银装索裹的状态中解放了出来,原本瘫痪的市政交通也开始渐渐恢复正常。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小孩正不顾大人的劝住,在这冰凉湿漉的地面上嬉闹玩耍着。 因为融雪的关系,户外的气温还是很低的,有些阳光不容易照顾到的地方依然结着薄薄的冰,许多着急赶路的行人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摔得四脚朝天。 于思奇捂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小心翼翼地跟在安神父的身后,他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被同事取笑。 没错,周一的清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安神父就敲开了他的房门,将他从甜美的梦乡里拉回了现实。在和神父一起吃了点姜糖面包加腌鱼之后,他们出发了。 走在有些打滑的石板路上,于思奇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让阿哲带我们过去呢?我记得你们都认识路的呀。” “本来是准备让他带你过去的,”安神父指着前方一个没有站牌的候车站说:“但是不巧的是他昨晚半夜出去偷吃了夜宵,后半夜一直都在和马桶做抗争,所以我个人认为还是不要让一位连裤子都提不住的人来带你去上班比较好。” “好吧,”于思奇说:“这样就说得通了。” 安神父停住了脚步,说:“我们就在这等车来吧,应该很快的。” 于思奇四下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个候车站像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一样,因为不远处还有一个车站,那里倒是挤满了赶去上班的乘客们。他不理解地问:“为什么一个地方要立两个站台呢?” “也许是他们为了避免接错人吧,”安神父轻描淡写地说:“当然,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当初使用这个站台上班的时候,那边那个还没有出现呢。” “你觉得那里怎么样?”于思奇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何必急着问我呢,”安神父坏笑地说:“啊,车来了。” 一辆非常普通又寻常的公交汽车停靠在了他们的身前,紧急刹车发出的声音让人感觉到有些刺眼。司机似乎也是有些意外,所以他在打开车门之后,刻意多看了于思奇几眼,然后招了招手。 在安神父的半推半送下,于思奇登上了这辆公交车。里面有三十几个座位,但是却空无一人,只有须发皆白的司机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懒洋洋地抽着香烟。 “早上好,酒叔。”安神父上了车,车门在他身后关闭。 “是你小子呀,”名叫酒叔的司机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将手放在方向盘上说:“怎么,又打算回去就职了吗?” “没有,我今天是来带他去上班的。”安神父笑眯眯地说:“看到你身体还如此健朗,我就安心了。” “老咯,前不久才刚从医院里出来,”酒叔从座位下拿出一瓶装满白色液体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就开始往嘴里倒。于思奇隐约闻到了一股酒味,他已经意识到了那里面是些什么了。 在“咕咚、咕咚”大灌了几口之后,酒叔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他将瓶子放回了原处,发动了汽车。 “又要开始酒驾了吗?这样很不好。”安神父坐在酒叔身后的位子上,并且示意于思奇坐他旁边。 “要你小子多管闲事,”酒叔打了一个酒嗝,身形晃荡了一下说:“现在都没有人坐我这车了,喝点小酒又能如何?” “难道我俩都不是人吗?”安神父皱了皱眉头问。 “你当然不算人了,”酒叔回过头说:“一个连太阳射线都杀不死的家伙,我不觉得你还是人类。说吧,你到底是哪个星球来的,到地球有什么目的?” “酒叔你醉了,”安神父无奈地说。 “小心,”于思奇紧张地看着前方那个堵满车流的十字路口说:“红灯了。” 然而酒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汽车依然径直地朝前开去,就在于思奇感觉要被撞上去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雾化了,他发现自己正在迷雾中缓缓前行,很快当迷雾消散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条乡间小路上。 安神父已经放弃和一名醉鬼解释了,相反他正在看手表。 当汽车停靠在一间乡村旅馆前,酒叔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不太好意思地说:“到了,你们走吧。刚才说的那些胡话希望不要介意,我昨晚看了三十七本科幻小说,现在脑子依然有些不太好使。” “我能理解,”安神父领着于思奇下了车。 这是一家非常冷清的乡村旅馆,院子里放养的几只老母鸡让于思奇觉得如果不是门口写着“旅馆”二字,自己真的可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大院,和自个的老家差不了多少。 “好像不太对啊,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个茶棚才对。”安神父回头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发现附近只有这么一个建筑。 “难道我们下错地方了?”于思奇倒吸了一凉气,看着蜿蜒曲长的路段说。 “不知道,再看看吧。”安神父走进了无人的院子,在禁闭的大门前敲了几下,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倒是院子里的几只老母鸡正齐刷刷地朝他们看去。 “这鸡有点怪吓人的,”于思奇靠近鸡群的时候,它们又整齐地看向自己说:“挺邪乎的。” “鸡,对了”安神父弯下腰对着鸡群说:“你好,我把于思奇带来了。”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有那么一瞬间于思奇甚至认为神父可能脑袋不好使了,但是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看法。 一段人工合成的语音在院子的某个角落里传了出来:“早上好,两位请站在原地不要乱动,接待人员正在调试安全通道的接口程序。” 在和安神父对视了一眼之后,于思奇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就看到一阵阵那种熟悉的浓雾从老母鸡张开的嘴巴里喷涌出来。站在迷雾中,于思奇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色淡化了,和之前在车上的遭遇一样,当迷雾散尽时,他注意到自己正踩在一个正正方方的托盘上,旁边一根粗壮的管子正在那里将他们身边的浓烟吸入腹中。 这是一条非常狭长的过道,一位穿着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神情紧张地看着安神父,另一位则把自己的手从一个非常大的红色按钮上撤了出来。 “很抱歉,你只能到此为止了。”其中一名工作人员挡在安神父和于思奇中间说:“接下来将由我们带他去就职的,你可以回去了。” “是谁安排你们过来堵我的?”安神父冷冷地说:“包从心吗?不,他不会傻到那么直白的。我知道了,一定是芬娜那个小丫头。” “不许你对芬主任如此无礼,你还是回去吧,免得我们不好交代。”个子有点高高的男子似乎对于安神父的态度有些不太满意,他掏出一把像是手枪一样的玩意,对着安神父。 “噢想要挑起战争吗?”安神父满不在乎地说:“我不觉得就你这种水平的菜鸟能够伤到我,或许该让你们的主任亲自动手更合适一些。” “谢天谢地,”宫辰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说:“还好我在接待处那有几个熟人,不然哎布尔你又要胡来吗?” “算你走运,”布尔收了他的武器,带着另一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同事从他们身边走掉了。 “幸好你及时赶到,”于思奇说:“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什么也不会发生,”安神父按了按身边的大红色按钮说:“既然有人来接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宫辰,记得晚上把小于送回来,我们今天打算包饺子。” “羊肉的吗?”宫辰搓了搓手说:“其实牛肉也不错,当然啦如果只有猪肉馅的话,那我也能将就凑合一下。” “你来就知道了。”安神父的身体被烟雾包围,当烟再次散去时,那个方方正正的平台上已经没有了他的存在。 “还傻楞在这干嘛,来我带你进去参观一下。”宫辰转过身说。 办证 跟在宫辰身后,穿过长廊的于思奇来到了一个祭坛前。四块刻满拉美希亚尼文字的石板正在半空中悬浮着,它们的中间托举着一颗和谢宝珍拥有的白球十分相似的球体,正在那里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转动着。 祭坛的左边是一个非常大型的停车场,里面密密麻麻停靠了至少数百辆各式各样的私家车。于思奇在不经意间似乎还看到了有人正在试图把f1赛车往某个空缺的车位里钻,但是被前面那个红色面包车给先抢了位置,两人正在那里激烈的争执着。 祭坛的右边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报亭,数堆一米多高的报纸正堆叠在报亭的门口,仅剩的一点点窗口正被人支起了一口大油锅,一位上了年纪的人正在拿着一双1米多长的筷子在锅边炸着油条。在油锅旁边不远处,排了个大约十来个人的长队,他们有的人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低头玩手机,有的人则是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吃油条吗?”宫辰歪着脑袋问。 “不了,我早上吃过了的。”于思奇看了那么老长的一个队伍,觉得现在去凑那份热闹不一定合适,所以连忙拒绝。 但是宫辰似乎对油条的执念很深,他拖着于思奇挤进了队伍,不小心碰到了前面那人的挎肩包,引来了那人的回头一望。 “包里很沉啊,汤坚,”宫辰轻轻捶了那人的后背说:“捞了不少好处吧。” “别瞎说,”汤坚提了提挎包的肩带说:“只是些冻土而已,上头让我拿回去化验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成分。” “噢原来是泥巴呀。”宫辰瞬间失去了兴致说:“我还以为又是像上回那个会咬人的杯子一样呢,对了,后来你们是怎么解决它的?” “喊了事故消除科的人来解决,他们把那个杯子拿去融掉了,做成了钥匙扣发给科室里的每一个人。”汤坚接过老头递来的油条,说了句谢谢就走掉了。 轮到于思奇他们的时候,那个炸油条的老头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就拿报纸包起了两根油条塞进于思奇的手中。宫辰在后面说:“再加两根,我也要吃呢!” “你去年赊欠的帐还没有还清呢,不给!”老头头也不抬地说:“下一个。” “喂,我说老艾。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好歹我和你孙女艾琳也是同班同学啊。”宫辰按住了后面想要上前领油条的人,说:“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你的宝贝孙女啊!” “只是小学一年级而已,”老艾抓起两根刚炸好的油条粗暴地塞进有些发呆的于思奇怀中说:“她今天请假去陪男朋友看电影去了,好了,你赶紧走吧你这个扫把星。” “什么?”宫辰拉开于思奇说:“她又交了男朋友吗?这是第几个了?” “不关你的事,”老艾用筷子敲了敲锅边说:“你都已经结婚了,还不让她嫁人吗?” “说什么话呢,我跟她那是亲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找的对象能不让我见识下,做个参考什么的?”宫辰拿起一根油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说:“这么多年了,还是你家的油条有嚼劲,洗衣粉没少放吧。” “你给我滚!”老艾激动地将准备递给别人的油条不小心掉到地上了,于思奇注意到后面有些排队的人也开始用敌意的眼光盯着他们的时候,就赶紧带着宫辰远离了那里。 “洗衣粉是什么梗?”于思奇看着独自傻笑的宫辰问。 “那个呀,小时候我去他们家玩,我问艾琳你爷爷油条是什么做的,她说是洗衣粉。”宫辰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说:“很好笑对吧,其实我和艾琳他家关系特别好,小时候我妈总说以后你结婚肯定是娶艾琳过门的。” “但是你现在娶的是小芳,”于思奇说。 “对呀,这没办法嘛。”宫辰神情有些黯然地说:“人是会变的,虽然艾琳也很漂亮,但是我更喜欢小芳了。” “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了。”于思奇吃了一口手中的油条,一股油而不腻的香脆感在他的口中散发出来,确实不错。 “说什么话呢,我俩谁跟谁呀。”宫辰指着他右手边的一排窗口说:“我们去那给你领个证吧,不然以后出行不方便。” 他们向着宫辰所指的窗口走去,这边不像是之前那个报亭,七八个窗口有半数以上都挂着暂停开放的标牌,只有为数不多的三两个还在开放着。从外表看去,这里的窗口样式真的很像银行的接待窗口,只是没有人罢了。 就近找了个还在开放的窗口,宫辰上前说:“快醒醒,你这个大懒鬼,大白天就睡觉,晚上做贼去了吗?” “谁在瞎闹?噢是你小子啊!”一位中年男子从幽暗的窗口里探出头来看了看他们俩一眼说:“你的工作证又掉了吗,宫辰?” “那是不可能的,”宫辰把于思奇往前推了推说:“这是我哥们,今天第一天上班,带他来办证的。” “叫什么名字啊,等等你不是之前那次爆炸的”男子慢吞吞地说,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赶紧的,我还有一堆报告要写呢!”宫辰不耐烦地拍了拍窗口上的标牌说:“你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急个毛线,”男子在桌子上摸索里半天,拿起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递给于思奇说:“在纸上签个字,随便什么都行,不想说真名的话化名也没有问题。” 于思奇接过纸笔之后,看了看一旁的宫辰,后者正在背对着他朝几个走过来的美女吹口哨,引来了行人的阵阵哄笑。于是他决定就照着别人说的,将纸平铺在窗口的台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子收回纸笔的时候,微微摇了摇头说:“你该练练字了,这手写的水平连我那六岁的儿子都不如。” “好久没怎么用过手写了,”于思奇尴尬地解释起来。 “都是用电脑和数码产品对吗?”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非常大的印章往白纸上一摁说:“时代变化太快了,现在他们都在议论以后要把开证明的事情也联到网路上去呢,估计那时候我也得回去养老了。” “你不会用电脑吗?”于思奇问。 “我?当然不会,我讨厌一切数码产品。”男子看了看盖有印章的白纸,掏出一个打火机把它点着了。 细小的火苗将整张白纸都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小搓黑灰在他们的面前。于思奇完全不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要把刚签好字、盖好章的纸张给烧掉,但是那人做出了个更为夸张的举动,他对着那小搓黑灰吹气,粉尘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然后一张四四方方的小卡片掉到了桌子。 男子拿起小卡片看了一眼,就扔给被惊吓到的于思奇说:“妥善保管好你的身份证明,千万不要学你旁边那个冒失鬼,一年来这里补办四次证明。” “也许我该办第五次了,”宫辰从口袋里拎起一张和于思奇得到的卡片一样的东西,作势扔掉说。 “再见,”男子将挂在墙壁上正在工作的标牌翻转成暂停休息之后,就把窗口彻底从里面关上了。 “这个启钟世,还是这么的古板,”宫辰拍了拍手说:“好了,现在证明也有了,该带你去别处转转了。” “你不是说自己要写报告吗?”于思奇看着手张那个小巧的卡片,上面只有一个非常奇怪的文字,这个文字显然不是拉美希亚尼文,倒有点像是甲骨文。 “那你是打算自己去赴职吗,我倒是不介意的。”宫辰一脸坏笑地说。 “别,还是你带我去吧。”于思奇将卡片放进口袋说:“我有预感,没有人带路的话,我可能会把自己绕死在这个地方。” 第一天 绕着祭坛的外围兜了大半个圈之后,于思奇他们终于回到了拥挤的人流中,走在不算太过宽敞的林荫道上,于思奇甚至有种自己在踏青的错觉。两旁绿草茵茵的植被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这是在冬天,枝头上的鸟儿种类之多,使得于思奇这个很久没有见到鸟类的农村人,都不得不多看了几眼。 跟在一群死气沉沉的人身后,宫辰指着左边一栋三层洋房说:“那边是事故消除科,它旁边不远处是违法违纪处置中心,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地方,特别是后面那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 “里面有什么?”于思奇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结果看到宫辰的脸色突然拉长了之后,就觉得自己似乎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大多数都是刑具,”宫辰站在一栋纯红色的平房前停下了脚步,眼中带着深深的厌恶看着这个规模不大的小平房说:“里面的人都是些变态和人渣。” “这不是宫少爷嘛!”小平房的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喊:“要不要再进来坐一坐呀!” “去死吧,你这只死兔子。”宫辰骂骂咧咧地竖起了中指,拉着于思奇往前走去。 在他们身后,于思奇感觉自己隐约听到了:“真是好绝情啊,明明上次玩得那么开心,”这样的话。不过他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宫辰用小跑的速度带他来到了一栋特别气派的六层大楼前。 大多数人群都从他们的两侧越过,走进了这栋大楼里。有几个年纪不大的人,甚至还对他们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深吸了一口气的宫辰说:“这是机构主要的办公地点,大多数人都在这里上班,不过我们不在这。” “是嘛,有点可惜了。”于思奇用略带惋惜的目光看了这栋大楼一眼之后,就和宫辰错开大量的人群,重新回到了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林荫道上。 “前面就是异常现象分析科了,看到那个巨大的天文望远镜了吗?那就是他们的办公地点,我一直觉得他们真的很会骗取科室预算,要知道我那个办公室里可能只有咖啡机和饮水机有机可图。噢对还有那台老式的空调,没错下回我也把它报上去。”宫辰煞有其事的自言自语道。 几位怀里抱着大纸板箱的女人从于思奇的左手边窜了出去,脚步匆忙地朝着异常现象分析科跑去,看上去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那边的人都疯疯癫癫的,”注意于思奇那疑惑的目光之后,宫辰稍微解释了一下:“我记得有一次,他们把老艾的报亭给查封了,把铁锅和筷子还有油和报纸、面粉什么的统统都收缴回去化验,仅仅只是因为有三名吃过油条的人同时闹肚子。结果最后发现这三个人闹肚子和油条没有半点关系,只因他们偷吃了处长办公室的曲奇而已。” “为什么包从心的曲奇饼干会让别人闹肚子?”于思奇问。 “这个问题恐怕你得去问他本人了,不过我猜多半是因为那家伙生来小气怕别人偷吃他的东西,所以刻意在食物里下毒罢了。”宫辰对着一位坐在树下长凳上看书的女人挥了挥手,后者也微微点了点头。 “那边是什么?”于思奇指着一栋通体发黑没有窗户的房子问。 “能源室,”宫辰简短地说:“我们就快到了,再加把劲。”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之前跟在他们身旁的人流也渐渐减少到只剩几位了而已。就在他们路过能源室的时候,除了于思奇和宫辰,其他人都离开了大路,朝着自己工作的地方走去。 想到每天上班要走这么长的路,于思奇有点奇怪为什么大家不在这里使用一下交通工具呢,哪怕是脚踏车也好呀。 “你每天上班都要走半个小时的路吗?”于思奇忍不住问。 “嫌累了吗?”宫辰转过脸说:“才这点路而已,你是不知道有的时候去山区走访调查的时候,我那才叫累呢。” “前面是谁的办公室,你的还是我的?”于思奇看到一个木制的路牌歪插在他的正前方,后面是一栋老式的砖瓦房,墙上的砖体颜色和姜家祠堂的十分相似。 “是我们的,”宫辰上前扶正了木牌说:“怎么样,以后哥俩就称霸这栋小屋了,你上我下,我下你上,别跟哥哥客气。” “从年龄上我比你大吧,”于思奇说。 “我结婚了,你还单身呢,当然算我大。”宫辰强词夺理道。 没有去回应宫辰的那番歪理,于思奇看到木牌上刻着一行文字,大致意思写着这里是宫辰大魔王的地盘,闲杂人等如果不经过他的允许擅自闯入,后果自负。后面还用颜料笔补了一句,因为阿文的不幸离开,魔王陛下决定另外新招募一名于姓男子成为小弟。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么的‘中二’。”于思奇尴尬又不失礼节的笑了几声。 “那个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的,不是针对你。”宫辰脸颊微微泛红说:“有点像泡面上的最终解释权归商家所有一样。” “我记得那句话好像没有什么法律效应,”于思奇走到大门口说:“开门吧,‘魔王陛下’。” 宫辰在他的口袋里翻找了半天,结果只找出了一大包糖果和巧克力,最后他终于在一包已经吃到一半的饼干里找到了钥匙串。 “吃吧,都是昨天去超市买的,特别是那个海苔饼干,味道很不错。”宫辰把吃的都塞到于思奇怀里,提着钥匙朝钥匙孔里插去。 没等宫辰把钥匙插进孔中,大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一位他们都不愿意见到的女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是芬娜。 她今天的头发似乎做过了保养,不再像之前那么乱糟糟的披在她的肩膀上了,而是在脑袋后面挽成了一个非常高雅的发髻。和曾经见过几次面的穿着不一样,她今天穿着一套非常得体又修身的女性制服装,非常贴身的面料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表现了出来,更不用说她为了搭配这套灰色的制服而特意搭配了肉色的丝袜和白色的高跟鞋。 就像变了个样似的,连宫辰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于思奇等人无法将目光从自己身上转移,芬娜似乎很享受这种视线,她高傲地说:“你迟到了,于思奇。” “噢抱歉”于思奇收回目光说:“路上唔出了点意外。” “我相信你的说辞了,现在你不应该把剩下的时间都浪费在欣赏我的美貌上面。”芬娜侧了侧身让出了路说:“阿文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烂摊子,我希望你能够把他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尽快解决掉,下面的人已经把文件投递到我这了。当然,作为神父派过来的人,我本应该保持警惕的,但是处长大人认为一个人的出身和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之后的走向和抉择。” “谢谢,”于思奇从芬娜身边走过,他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这种味道和他现在用的枕头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芬主任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宫辰毫无掩饰的盯着芬娜那挺拔的胸部看去,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都快让我有些把持不住了。” “注意你的言行,宫辰。”芬娜冷冷的说:“我穿成什么样和你无关。” “那倒也是,毕竟处长大人才是走运那一位呀。”宫辰阴阳怪气地说。 “我不想再提醒你第二遍,特殊调查员宫辰,如果你再敢对我无礼或者私自散播任何与我相关的谣言的话,我会让你知道后果的。”芬娜伸出了右手,一丝诡异的黑光正在戒指上凝聚。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你真的以为单凭从处长那得到的戒指能够把我怎么样吗?”宫辰从腰间摸出了掰成两半的长棍,将二者组合了一下。 “想试试吗?”芬娜右手的黑光越来越浓,于思奇感觉到那道光线十分危险,连忙说:“不好意思,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你们大家都彼此各退一步如何,不然我今天都没有办法开始工作了。” “算你走运,”芬娜甩了甩右手,那团黑光落到地面之后迅速将接触到的一切都溶解掉了,本来绿油油的草皮被烧出了一个不小不大的黑洞,上面还隐约冒着淡淡青烟。 “芬娜,原来你在这啊!”包从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听到这个声音的芬娜似乎清醒了过来。她似乎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后悔,但是她很快就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的照了照,迎了上去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办公室等我吗?” 于思奇明白为什么芬娜今天会打扮成这副模样了,西装笔挺的包从心正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小跑过来了。 “你来了啊,”包从心面带微笑的说:“来了就好。” “上午好,”于思奇说。 “我在办公室等的不耐烦了,就来找你了,问题都解决了吗?”包从心回头看着芬娜说:“可以出发了吗,市长还在等我们呢。” “没事了,”芬娜将左手放在起伏的胸口上说:“不是什么大事。” “那么诸位就请多多努力了,特别是你宫辰好好戴罪立功吧”包从心笑眯眯地说:“其实你的工作很轻松,就是甄别屋子里面哪些是拉美希亚尼的人东西,哪些是我们自己的东西,贴好标签就行了。翻译的工作如果不是有人特别需要的话,可以不必去理会。” “知道了,”于思奇目送他们俩的离开之后,就随宫辰进屋去了。 新工作 越过宫辰的肩膀,于思奇注意到这是一间非常没有条理的屋子。几个厚厚的纸板箱被人粗暴地拼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张还算凑合的桌子,上面简易的盖了一块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门板充当桌面。上面摆放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像从垃圾场里拾来的样子。特别是那个快要裂开的笔筒,被人活生生用胶带绑成了‘木乃伊’。 椅子是由几个轮胎叠起来的,上面蒙了一些奇怪的皮革,看上去不像是寻常野兽身上的。靠墙的地方摆着一个非常大的浴缸,几条路边摊上买来的观赏鱼正在不是特别干净的水中艰难的生活着。浴缸上面是一个已经彻底歪掉的窗户,似乎房间的主人曾经无数次抢救过它,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了,所以眼下它正单挂着一圈生锈的铁丝圈在那里摇摇晃晃。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没有密码盘的保险箱,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而保险箱上面正顶着一个成色还算新的咖啡机。在紧挨保险箱的地方立着一个饮水机,从上面的灰尘和污垢上来看,于思奇下了一个决心,打死不喝这里的一口水。 “欢迎来到特殊事物处理科,我们这里没有科长也没有科员,只有伙伴和调查员。”宫辰毫不掩饰地说:“你的办公室在二楼,当然你想用我的桌子,我也不会介意的。毕竟咱俩谁跟谁,不是吗?” “如果不是你我还站在这里,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废品收购站呢。”于思奇打趣地说。 “噢是嘛,我觉得还行啊。”宫辰东张西望了几下说:“当然我承认,这里是有点怎么说肯定没有小芳那边舒服,但是没人管呀。” “对,没人管。”于思奇重复了一遍。 “别傻站着啦,快干活吧,事情很多的。”宫辰一屁股坐在那堆轮胎上,轮胎正在以一个非常诡异的角度倾斜着,这让于思奇怀疑他会不会摔到地上。 “那我先上去看看了,”于思奇走上了楼梯,他发现扶手全是一层薄薄的灰尘之后,叹了口气。 “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会呆到吃饭的时候喊你的。”宫辰在桌子上的那堆‘垃圾中’翻拣着说:“如果你不介意披萨的话,我可以算了”在看到于思奇的眼神之后,宫辰选择了闭嘴。 踩在有些沉闷的木制阶梯上,于思奇很快就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深棕色的木门的把手已经完全褪色了,上面的铭牌也早已经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只有一枚生锈的铁钉钉在木门的正上方,一块写有有事请敲门的门牌正挂在上面,从它的材质和上面的铁丝构成来看,这多半也是阿文拜托宫辰制作的产物。 用力推开门之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于思奇还是被这个房间的摆饰给震了一下。沿墙周围码放着一圈又一圈直达天花板的文件夹,不足一人宽的过道上并排靠放着一捆捆没有解绑的书籍。桌子周围除了椅子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空地可供人落脚,从椅子后面那面还算空闲的墙壁上来看,前任主人似乎对它利用有佳。上面是某人手绘的一副没有完成的地图,从地图的规模和上面的标注来看,显然和新松无关。倒是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拉美希亚尼王国的版图,因为一些空白的地方还写了几个让人不得不多关注几下的词汇——皇权和永恒。 和宫辰那张不像桌子的桌子不同,阿文的桌子还算是非常正规的办公桌,只是上面的东西摆放方式和宫辰有的一拼。 几个文件篮里放着半人多高的文档和投诉信,碗口大的笔筒里插满了各种各样的钢笔。从桌子上没有丝毫与阿文相关的内容来看,这个房间显然是被人整理过了。当然至于整理的效果如何,于思奇只能一笑置之了。抽屉里塞满了很多不同颜色的墨水,有些甚至连盖子都没有盖好,以至于里面的颜料都流出来了一些,搞得抽屉内部肮脏极了。 坐在没有垫子的硬背椅子上,于思奇环顾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工作场地,给出的评价是——虽然有点脏乱,但是确实比想象中的要安静许多。特别是一想到这份工作能够让自己重新获得身份,并且能够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自己倒也没有资格可以去抱怨的。 想到此处,于思奇从文件篮上拿起了最上的一个大文件夹翻开来看了下。 发现里面大多数都是抱怨为什么还不给它答复的牢骚,只是几张涂鸦的照片而已,就写了快有几万字的废话来催促,这些人到底是有多么无聊啊。而且从于思奇的角度上来看,这几张涂鸦怎么看都不像和拉美希亚尼有关的内容,搞不好只是某些无聊的街头混混的即兴之作。 小心翼翼的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印章之后,于思奇打开了印泥盒,看了看里面还没有干透的印泥取了些放到碟子里,盖了一个‘无意义’上去。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的,于思奇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后颈,看着已经被他审阅完的那一小堆无意义的‘垃圾’,神情有些发呆。楼下的宫辰已经来了四次了,每次都是询问到底什么时候吃饭。结果在探讨了三次之后,他们终于敲定中午吃食堂里正常的工作餐了,眼下宫辰正在去给他打饭。 就在他翻开一份关于某个出租屋中发现可疑物品的报告准备细读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么快的吗?’于思奇心想,紧接着他就说:“进来吧。” 令于思奇意外的是,房门被推开之后,门外却并没有人,只有一个塞得满满的箱子孤独地放在门口。 难道是某个家伙给他开的玩笑?不太可能宫辰这家伙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在向下张望了几眼之后,于思奇抱着箱子关上了门,有点沉。 将箱子放在那堆捆扎好的书籍一块之后,于思奇感受到自己的工作压力还是很大的,决定好好回去工作。 重新拾起那份可疑物品的报告,于思奇被其中的几张照片吸引住了,里面的几个罐子看着特别眼熟,但是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看到了。不过既然是连他都看到过的东西,那多半是和拉美希亚尼无关联了,所以他又盖下了‘无意义’三个字。 很快桌子上那堆兀沉的文件就在他那敷衍了事的工作态度下解决得七七八八,是时候把刚抱来的箱子打开来看看到底是啥了。 结果将箱子抱到桌子上后他才发现,里面除了两封投诉信之外,就只有一个包得特别严实的袋子里。在几次视图拆解那个包裹都无果之后,于思奇觉得还是等宫辰回来让他替自己把这玩意拆开得了。 于是他稍微看了看那两封投诉信,内容基本一致,都是投诉这边办事效率低下,让他们手中的工作延误了太长时间被挨骂的抱怨。 ‘不能怨我吧,’于思奇靠在椅子背上想道,‘毕竟我只是第一天来上班呀。’ 看了一眼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于思奇这才发现自己这一上午仍了不少这种投诉信之类的东西。为什么这里没有碎纸机呢?下次应该和宫辰提一下,他肯定很乐意知道的。 说宫辰,宫辰到。拎着两大袋饭菜的宫辰撞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微微喘了几口气之后,他笑着对于思奇说:“你小子可真会使唤人,等等桌子上是什么?” “刚送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没有打开过。”于思奇接过袋子说:“买了啥好吃的?” “都是些家常便菜,我把食堂里每一样菜都夹过来了,反正不要钱。”宫辰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包裹说:“这玩意不像是我们这的东西啊,你怎么收到的” “说起来真是怪,明明有敲门声,结果却见不到人影。”于思奇替宫辰弄了个类似椅子一样的坐具说:“别站着,边吃边说。” “不可能,我们这里送东西都是人力的。”宫辰打开一个个装满肉类的盒子说:“青椒肉丝、小灶排骨、咕咾肉和盐焗肉片,特别是那个排骨,我当时在食堂里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玩意你肯定喜欢。” “谢谢,”于思奇夹起一片可口的肉块说:“那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人呢,甚至连下楼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有点可疑,不过这里毕竟是机构里对吧,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等吃完了我拿下去给你看看。”宫辰大口啃着排骨说:“早知道食堂里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还何必开车去定披萨呢!” “吃饭的时候能别提那倒胃口的东西吗?”饿坏了的于思奇将嘴里塞得满满的,使劲咀嚼着。美味可口的免费食物让他开始有些喜欢上这个新工作地点了,希望安神父他们不会介意。 写给阿文的信 尽管在姜家祠堂里,于思奇吃得也很丰盛,但是像今天这么足量的美味让他还是多少没有把持住自己的食欲,以至于腰间的皮带又一次把他那快要撑破的肚皮勒得紧紧的了。 看来下次得松一松皮带才能这么放开嘴吃了,于思奇放下手中的筷子时,对面的宫辰也是撑得连连打嗝。 看着宫辰将盒子里最后一片肉放进嘴里那副心满意足的表情,于思奇觉得暴饮暴食或许对身体没有好处,但是对精神方面肯定没有什么坏处。 体会着全身心放松的那种舒适感,靠在椅子上的于思奇渐渐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就在他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宫辰开心地叫了起来。 “可算是把你这玩意给打开了,什么鬼?” “有什么问题吗?”于思奇睁开眼睛问:“里面有什么?” “一盏烛台。”宫辰将他们面前的快餐饭盒哗啦一推,单手拎着那个被打开的包裹放到桌子上说:“你自己看看吧。” 是的,宫辰没有说错,这就是一盏有点像是‘三叉戟’的烛台,做工方面粗糙朴实,并没有电影里出现的那么高贵华丽。烛台底下压着一封盖有蜡封的信件,这是现在极为少见的现象。宫辰拿起那封信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开信刀说:“很多人都说现在已经用不着这玩意了,但是我觉得吧有备无患总归不是什么坏事。见鬼,又是我看不懂的文字。” 将展开的信件粗略地扫了一眼之后,宫辰就把信递给于思奇说:“你读读看。” 接过信件的于思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一封纯拉美希亚尼文写的来信,从署名和收信人来看,似乎寄信人还不知道阿文的遭遇。 在宫辰的强烈期待眼神下,于思奇清了清嗓子,开始读了起来: 年轻的文烨霖先生,你好: 距离我们上一次联络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请原谅我这样的老朽之人是如此的拖沓,但是我深爱的妻子突然离世还是对我起到了不小的影响。要知道我并不怕你这种单身已久的年轻人笑话,我已经快50年没有做过家务活了,更不知道怎么养活自己。在辞退了四个保姆之后,我这位将死之人终于还是学会了如何煮面和煎鸡蛋,现在我的一日三餐都是靠这两样东西去维持。当然,我知道这样的简易料理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只是信手拈来的小技巧罢了,但是请原谅一位已经75岁高龄的老者吧。抱歉,我又一次拿自己的年龄来做掩饰了,这还真是个令人反感的坏习惯。 对于你上一次拜托我的事情,我想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因为很少有人能够记起自己5岁时候的经历,哪怕是亲身经历。或许这世上有那样的人,但是很显然,我不是。所以关于你的那个要求,我只能表示无能为力了。 作为我对你的歉意,我决定将我年轻时偶然得到的财物转赠给你。可能你会有些意外,为什么我这么富有的老人会吝啬到只送你一盏普普通通的烛台呢?这或许是我的个人幽默吧!我想我那堆令人眼馋的财产对于你这样的聪慧之人而言,只是些不值得一提的铜臭之物罢了,而你也绝非是个贪财之人。比起金钱和财富,我认为你更在乎我们曾共同发誓去守护的小天使,对吗? 既然如此,那么这盏“平淡无奇”的烛台就大有作为了。 和之前你给我展示的那盏油灯一样,这也是一盏出自拉美希亚尼匠人的神奇之物。在有限的资料中,我搜寻到了关于不少关于这盏烛台的传闻,虽然大多数都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但是我想能够将死者从亡者的国度唤回这个行为本身就不能称之为‘美好’了。 不过对于我等绝望之人,这盏烛台或许就变成了一剂不得不喝的‘良药’。你我都知道,天使终将回归天堂,而你却依然在人间和我一样彷徨无助。 当然,如果小天使依然健在的话;那么我想,以你我之间的交情,你应该不会介意一位75岁高龄的老者说出的疯言疯语吧。 你的挚友 李奕池 附:愿一切都安好。 请尽快给我回信,我现在已经有些记不住自己吃没吃过饭了。 读完这封信的于思奇一头雾水的看着同样不知所以的宫辰,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回,直到宫辰不小心将烛台碰翻在地,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知道了些什么。 “李奕池是谁?”宫辰茫然地问:“我怎么不知道阿文还有这种特殊的‘笔友’。” “我倒是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不认识他。”于思奇稍微花了点时间给宫辰说了一下关于他曾经在苏晴雯家中看到那本书,宫辰先是一脸懵逼,接着就恍然大悟说:“哦,我知道了。” 接着就看到宫辰一溜烟跑下楼,在楼下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寻找着什么,然后气喘吁吁地抓着一份上面被咖啡汁泡过的报纸回到于思奇的身边,从上面隐约发出的油腻味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宫辰前几天从报亭那取油条的工具。 将这份本该呆在垃圾桶里的报纸在于思奇厌恶的表情下摊开之后,宫辰一边用食指在上面划过,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得了吧,哥们。有的看就行了,别要求太高,我们现在只有这个了。” “我不是要求太高,只是希望你能够对报纸好一点而已。”于思奇没好气地说:“特别是你打算在日后再看一遍的时候。” 对于于思奇的这番挖苦,宫辰显然是当成耳旁风一样忽略了。只见他激动地用食指在报纸的某个栏目里点了几下说:“你看,这里说了:独居老人李奕池日前被发现猝死在家中,巨额财产无人继承。” “什么,他死了?”于思奇吃惊地问。 “报纸是这么写的,哎还是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去收拾一下,快要下班了。”宫辰示意于思奇把目光放到他指的位置,自己就提着满满的几袋垃圾走下楼去了。 日前,新松市最有名气和才华的历史学家不幸在家中去世,享年76岁。在经历了年初的丧妻之痛的李奕池老人似乎并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今年1月,警方接到邮递员的报警,说他在每月例行去李奕池老人家为其送信时,发现院子里的狗在不停地吼叫,惊慌失措的他选择了报警。在警方到达之后,他们共同制服了因为饥饿而大闹不止的看门犬,却发现屋子里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稍加勘察之后,警方发现李奕池已经在餐桌前不幸离世了。经过现场比对和法医的解剖证实,李奕池老人很有可能是因为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不记得自己是否吃过饭而将自己撑死了。 尽管这个假说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从之前在老人家中做活过的保姆身上和邻居争取到的证词,我们不难看出。年轻的李奕池或许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历史学家,但是晚年的他却活在一个极其孤独而又无助的环境中,身怀巨额财产而没有子嗣的他从不相信任何人,更不让陌生人靠近他的周围半步。警方发言人鲍成杏也证实了这样的可能,并且呼吁大家多多关爱独居老人,并且对 “看完了吗?”宫辰的声音从楼下传了过来,打断了于思奇继续阅读的想法:“你不会打算在这里过夜吧?” “现在才几点啊!”于思奇提高了嗓门说:“就打算下班吗?” “快三点了,平常我都是两点下班的。”宫辰说:“记得把那个烛台带上,我们拿回去给神父瞧瞧,他那个脑袋瓜子肯定能看出点什么。” “知道了,”于思奇弯腰拾起烛台,看了一眼就走出了房间。心里想着,这里下班的时间也太早了点,难怪屋里会累积到那么多未完成的工作。 其乐融融 “回来的挺早嘛,来来来,一起来包饺子。”安神父少见的系上了大围裙,在餐桌上擀着面皮说:“想吃什么馅自己包。”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汽车,不想动啊!”宫辰坐在沙发上说:“你们随便给我包点就行了,数量不要太多,百来个就行了。” “你是猪吗?”谢宝珍端着一大盆肉馅放到桌子边上,对着安神父说:“这里都是猪肉馅的,羊肉和牛肉的阿哲还在弄。” “饺子这玩意吃不完可以带点回去嘛,我也没说我一顿能吃上百个呀。”宫辰大咧咧地说:“你老是这么斤斤计较,小心嫁不出去呢。” “就你事多,”谢宝珍把脸转过来对着于思奇,口气温和着说:“去洗洗手一起来包饺子吧,你会包吗?” “以前在乡下陪外婆包过几回,说实话,不是特别擅长。”于思奇放下手中的那个烛台说:“但是我很喜欢吃饺子,特别是牛肉馅的。” “那还是算了吧,你就跟那个只会喊饿的‘废物’坐一起看会儿电视去吧。”谢宝珍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弃让于思奇加入了。 “好吧,”于思奇说,宫辰则在旁边嘟囔着:“太没礼貌了,对待客人一点都不热情之类的,不厚道。” “我一直在等你们告诉我那个烛台是怎么回事呢,但是看来,我的等待是多余的。”安神父熟练地抓起一张面皮,舀起一勺猪肉馅往里塞去,在神父修长的手指下,一个饱满又好看的饺子就成型了。 “干得很不错,神父。”谢宝珍赞许道。 “抱歉,我差点给忘了。”于思奇拿起烛台说:“这是位叫李奕池的老人邮寄到阿文的办公室,不对,是我的办公室;也不对,是邮寄给阿文的。” “喔?”安神父似乎很感兴趣,他示意于思奇继续说下去。 稍微在身上翻找了几下,于思奇在裤子后边的口袋里找到了那封李奕池写给阿文的信,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开始读了起来。在他读到一半的时候,宫辰打了个哈欠不小心盖过了他的声音,这让一旁的听众很不满意,特别是已经从厨房里出来的施易哲,更是不耐烦地瞪了宫辰一眼,害得后者耸了耸肩闭目养神起来。 当于思奇读到烛台有唤魂的可能时,安神父猛地绕过餐桌从于思奇身旁抓起烛台,兴致勃勃地打量了很久才传递给其他人查看。 在众人边看边摸的时候,于思奇将信全部读完了,四下一片短暂的沉默,好在这个时候宫辰机智地拍了拍手说:“喂,听完了故事就赶紧去包饺子,我有些饿了。” “急躁些啥呢,想吃自个包去。”谢宝珍不是很情愿地走回餐桌前,拿起了神父擀好的面皮说:“阿哲,过来一起帮忙,不然等下谁也别想按时吃饭了。” “这是个很有趣的东西,”安神父找了张凳子在于思奇的正对面坐了下来说:“你们可真是收到了一份了不起的大礼啊。” “怎么个了不起法?”宫辰从他那个神奇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看上去根本不就像能塞进口袋的油灯问:“难道这玩意还能比我这个宝贝更厉害不成?” “这还真说不准,”安神父笑着说:“你们等我一下,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说完这话的安神父就直冲冲地爬上了楼,钻进了他的卧室,接着在众人没弄懂他想干些什么之前,就拿了本于思奇还没有读过的书下了楼,摊在茶几上说:“我记得是在87页还是78页来着,哎不管了先翻翻看。找到了” 于思奇将脑袋凑进看了一眼,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安神父会对这东西如此器重了。 手绘风格的插图上正好画着这两件东西,并且从边上注解的小字来看,这玩意似乎是拉美希亚尼王室用来祭祀祖先的必备工具之一,也是拉美希亚尼王朝覆灭前就已经被人偷走的王室珍宝之一。 “宫辰这小子拥有的是拉美希亚尼人的引魂灯,上次我们去庙里上香的时候,我想大家伙应该都有点印象。”安神父笑眯眯地说:“而于思奇今天拿来的这个烛台则是它的孪生兄弟,它们都是拉美希亚尼第一任皇帝制作的物品。说来还真有趣,它们身上还有个耐人寻味的典故呢!” “什么?第一任皇帝,那好说,感情这还是个宝贝咯。”宫辰两眼放光地说:“哎,我早就知道这玩意肯定价值不菲,不然为啥自从我和鲁有道那龟孙子打赌赢了这玩意之后,他就再也不和我打牌了。” “恕我直言,它好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珍贵,毕竟它怎么说呢就外型看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道具罢了。”于思奇微微笑了一下说:“而且这本书里说了,因为历代拉美希亚尼王室的继承人都不太喜欢自己的前任,所以在祭祀祖先的时候,总是借由主祭和神官来完成这些繁琐而又恼人的仪式,皇帝通常不参加这类活动,所以才会有物品遗失数百年都未曾派人追回的典故。” “遗失,漠不关心,”宫辰重复了几个词汇,这样的话听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个好的现象,他那得意的表情开始在脸上暗淡,有些沮丧的他随手将油灯搁在地上,一时间响起了阵阵哀怨。 “不过别太难过,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珍贵,但是它本身的价值还是很值得去期待的。”安神父安慰地拍了拍宫辰的肩膀说:“上回你不也靠着这盏提灯将那些能够散播恐惧与黑暗的藤蔓给驱除掉了吗?” “还是你会说话,这话我爱听。”宫辰转脸就露出了微笑说:“那这个烛台呢,不会真的是让死者复生吧?” “不论你问我多少遍,我都只能用一个答案去回复你的渴望——那就是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将一个死人带回生者的国度,这种违背神定下规则的事情,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安神父表情严肃地说。 “话虽如此,但是你我都知道,在新松这片土地上,已经有不下数十起死者复生的事情了。”宫辰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骗自己是没有意义的。” “说到这件事情,我还想问问上回找你要的那些特殊资料,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弄一份来?”安神父合上书本说:“也许在解读了那些特定的资料之后,我能够给你一个比较完整又合理的答复?” “做不到,”宫辰垂下了头,压低了嗓门说:“你们可能不清楚,前不久档案室失火了,到现在都没有复原的办法,也没有重建。那些丢了办工地点的‘倒霉鬼’们目前正在市博物馆里当临时工呢!” “普通的火焰是烧不掉你们的档案吧,我记得很清楚。”安神父说:“而厉害的火焰又不可能轻易从外部入侵,所以说有内鬼” “你自己有数就行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宫辰简短地说了句让人听着有点怪怪的话,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这个宫辰啊,就是爱卖关子,这点很不好。”安神父将脸转过来看着于思奇说:“这本书你有空多读一读,里面有很多关于拉美希亚尼工艺品的介绍和描述,我想既然你们的工作如此悠闲轻松,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多布置一点课外作业给你吧?” “我很不介意”原本想要说出心里话的于思奇在安神父不小心地踩了自己的脚趾之后,忍着疼痛说出了违心的话,这让宫辰十分的诧异。 “很好,我看阿哲他们那边也包得差不多了,准备好吃饺子了吗?”安神父站起身说:“比起饺子,我更喜欢吃馄饨。” “会不会不太够?”宫辰用怀疑的眼光瞄了桌子上那些包好的饺子问。 “如果你想和李奕池一个下场,那我肯定会非常乐意帮忙的。”安神父做出了一个包饺子的动作,诙谐的笑了一下,走向了餐桌。 负伤的波波莎 满满两大碗多汁薄皮的手工饺子将于思奇的小腹微微撑起,一想到长久下去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赶紧放下勺子的他谢绝了阿珍打算给他再盛一碗的行动。反倒是宫辰毫不犹豫地递过去了一个空碗说:“满上。” “你果然是猪吧,”谢宝珍替宫辰盛饺子的时候,嘴里依然念叨着:“都已经四碗了,还要吃。” “好吃嘛,就多吃点。”宫辰厚着脸皮笑着说:“通常我家都是买超市的速冻水饺的,那玩意吃着确实没有手工的好吃。” “我记得超市也有手工的水饺买呀,”施易哲说:“当然,在卫生和口感方面,肯定不如自家弄的那么称心。” “去超市买手工,我不如带小芳去饺子店吃一顿。”宫辰接过重新盛满的大碗道了一声谢谢就开吃起来。 “你们有谁见到波波莎了吗?”安神父悠闲地拍打着自己的肚皮问:“好像从下午开始就没见到它的影子了。” “说起来好像是,”于思奇这才注意到屋里确实少了点什么,虽然只是一张会说话的桌子,但是这几天在波波莎的服侍下,大家伙都变懒惰了不少。如果不是莱拉姐妹不知道怎么包饺子的话,可能今天这一顿神父他们根本就不会去动手吧。 “阿哲,你之前在厨房里有听到什么吗?”安神父转过头问。 “莱拉姐妹还是依旧那样不善于和人类接触,但是她们告诉我波波莎曾经想跟她们私下谈谈,但是被抽不开身的借口给拒绝了。而牧麻先生则因为最近有些贪睡也没有参合到这里面来,至于那个曲光,我个人觉得它好像根本不在意与它无关的任何事情。”施易哲略有所思的说:“这很能说明问题了,我估计波波莎这个家伙又在什么没人的角落里拿我写给小安的乐谱偷偷在练习。”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毕竟它也好歹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安神父拍打了一下身边的墙壁说:“波波弥,我找你有事。” 虽然没有任何的回应,不过包括于思奇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能感觉到墙壁上隐约泛起过几层淡淡的波纹,当然很快就消散了。 “别假装不在了,我都看到你屁股露出来了,你真的有注意过你今天忘记穿裤子了吗?”安神父笑着说。 “谁没穿裤子了,这不可能!”波波弥的脸从柱子上探了出来,朝身下看了看,然后说:“噢该死,又上当了。” 没等波波弥将头缩回墙里,安神父就捏着它的小脸蛋说:“来,跟我们聊聊吧,难得今天大家伙都在。” “你想和我聊点什么?”波波弥挣扎了几下,选择了放弃。 “很多啊,比如我们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情。”安神父松开手指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特别是关于哥哥的事情,我更是一无所知。”波波弥揉了揉有点被捏疼的脸颊说:“你下手太重了,我感觉很难受。” “拜托,你可是墙啊,石头做的东西怎么可能被这么轻的力道伤害到呢?”宫辰擦了擦嘴打着饱嗝说,他面前的那个大碗已经被舔得像是刚从洗碗机里拿出来的一样。 “随口说说而已,你这么较真干嘛?”波波弥抠着鼻孔说。 “我想打人,不对是打墙,不知道你们介意不介意。”宫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锤子,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说:“全当饭后运动。” “干嘛呀,怎么一言不合就掏家伙,我有得罪你吗?”波波弥慌张地捂着自己的脑袋说:“好汉饶命。” “知道错了吧,知道就赶紧把你哥哥的下落说出来,不然我这手中的大锤可不长眼睛的。”宫辰作势挥舞了几下说。 “我是真不知道啊,哥哥它又不是什么事情都跟我说的,而且它知道我口风不严、立场不坚,断然不会跟我聊什么秘密计划之类的事情。”波波弥举起双手说:“求你们放过我吧!” “这么说来你哥哥连你这块都想到了,它到底打算干什么呢?”安神父微笑着说:“我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完全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老爱这么疑神疑鬼的,”波波莎出现在客厅时,大家都吃惊地转过脸望着它,特别是波波弥,下巴上的砖都快掉到地上了。 “晚上好,波波弥,这一下午你去哪了?”安神父很快就恢复了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稍微咳嗽了几声,他温文尔雅地询问道。 也许是这几声咳嗽将众人惊醒了,也许只是单纯的缓过了神来。看着波波莎慢悠悠地走向他们,于思奇感觉它那平时特别敏捷的四肢好像有些不太利索了。 细心的谢宝珍第一时间叫了出声:“你受伤了!” “不碍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波波莎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你们吃的还开心吗?有没有给我准备一份,我还没吃过你们人类的水饺呢!” “真的不要紧吗?”谢宝珍皱了皱眉头问。 “能把哥哥伤成这样,看来是一场苦战啊!”波波弥从嘴里吐出了一个木料箱说:“幸好我还带着当初你用剩下的‘药品’。” “那可真是太谢谢了,”波波莎打开那个木料箱,直接掏出一个锯子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那个有点歪折的桌子腿给锯掉了,换根新的木腿安上去,抖动了几下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我也没打算做任何隐瞒。但是能不能先让我休息一下,这一下午还是很累的。” “当然,你想怎么休息都行。”安神父冷静的分析起来:“从你身上的伤势来看,我们先假定你和什么交手过,然后从你能够活着回到我们身边来看,你应该是解决了你的对手。” “大致和你猜想的没有偏差,但是让你失望了,我没有解决掉他,被他跑掉了。”波波莎一边舒展着自己的新腿,一边吃着谢宝珍给它端来的水饺说。 不得不承认,于思奇还是第一次见到桌子也会吃东西的景象,那样的画面有点过于滑稽了。看着抽屉一开一合地将颗粒爆满的水饺吞进肚中,于思奇仿佛听到了刚刚吃饱的自己发出的新渴望。 “真好吃,”波波莎将剩下的半碗直接一口气倒进自己大开的抽屉里,仰着脖子说:“人类的食物确实有想象不到的美妙之处。” “是不是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施易哲有点不耐烦地催促让于思奇觉得他大概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当然,我会将这下午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你们听。”波波莎拿出一张餐巾纸揩了揩鼻涕说:“只是希望你们在听完之后,不要把我想的太过无能。” “别废话了,咱能不能直接切入正题。”宫辰翘着二郎腿说:“难道你们打算让我半夜开车回家吗?” 无意间的发现 “可以唱歌吗?”**莎问。 “不行,太晚了。”安神父否决掉了**莎的想法,提议它直接进入正题。 “那好吧,其实我下午的时候去那个这一不部分可以略过不说吗?”**莎突然截住了自己的话头,看着客厅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之后,它选择了妥协,继续说了下去:“下午我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了。” “溜出去?”宫辰吃惊地问:“一张桌子在大街上走动吗,你在开玩笑?” “不,我没有开玩笑,我确实出去了。”**莎努力躲避着众人的目光说:“当然,我很努力地不让其他人类发现我,毕竟我能活动这件事情对于你们人类而言,似乎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看到你提前做足了功课,我就放心了。”安神父点了点头说:“怎么样,外面好玩吗?” “不好玩,很无聊。”**莎苦着脸说:“哎若不是放心不下我之前那个窝,我压根都懒得从这里出去了。” “这么说,你去了阿文所在的那个村子?”宫辰严肃地说:“我记得那边应该是被封锁了才对,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说实话,那里的情况有点古怪。”**莎叹了口气说。 “古怪?”于思奇惊讶地问:“怎么个古怪法?” “明明高塔已经消失了,”**莎说:“但是我们这些原住民依然能够感觉到它还活着。” “这确实是件值得在意的事情,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安神父说:“你知道的,我们很乐意看看它的后续发展。” “我只是觉得犯不着让你们出马,”**莎摇头晃脑地说:“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去解决。” “看到了什么?”于思奇问,**弥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 “什么也没有看到,”**莎干净利落地说:“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如果哪天我出去溜个弯,回来腿就断了,你们会认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不太可能吧!”安神父玩笑般地说:“当然,我不能否认这个道理套用在桌子上是不是合适,毕竟我们的世界观里,桌子本身是没有办法独立行走的。” “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受伤。”**莎坚持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么就和我们讲一讲你是怎么受伤的吧。”安神父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能不能不说,我感觉怪丢脸的。”**莎含糊其辞地说:“谁能想到外面如此危险呢?”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又要跑出去呢?”谢宝珍终于忍不住发声了,似乎她对**莎这样的墨迹很是不满。 “哎,好吧,我就告诉你们我到底是怎么逃回来的吧。”**莎咬牙裂齿地说:“先说好,我是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知道了,说吧。”宫辰连续打了个几个哈欠,双眼半闭。 “因为路程不是很短,而我又不像施易哲那样能够自由自在地转移自己的位置,所以我选择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线偷偷潜入到了那个地方。”**莎说:“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这样不同寻常的外表,大街肯定是不能走的,小道又不适合赶路,所以我选择了从水路出发。” “你会游泳?”于思奇问。 “不会,但是你不能指望把一张桌子给淹死吧。”**莎狡猾地说:“我很擅长在水底行走。” 施易哲发出了一个羡慕的表情,这让**莎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得意。 “走水路吗?”宫辰赞许地说:“确实,事故消除科的那些傻瓜们怎么也不想到水底还有突破口。你很聪明嘛,小桌子。” “我一点都不小好吗?”**莎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也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类在那里警戒。” “宫辰不是说有什么事故消除科吗?”于思奇说。 “对啊,对啊,一般这种擦屁股的事情不都是他们在干嘛!”宫辰点了点头说。 “那可能是已经擦完了屁股也说不定呢,反正我过去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一大块空地,几辆卡车在那里倾倒着沙石和泥土,有点像是打算在那里建房子什么的。”**莎咂了咂嘴说。 “阿文之前住过的村庄没有被置换回来吗?”宫辰睁开双眼问。 “完全没有任何村庄的痕迹,”**莎思考一下,干巴巴地说:“我觉得那个地方可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是嘛,果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宫辰心情有些沉重,他伸直了腰说:“天色不早了,我就先撤了,明天见。” “不打算听完后面再走吗?”安神父温文尔雅地说:“也许你可以考虑搬过来住。” “在我跟小芳闹翻之前,你这个念头还是趁早打消比较好。”宫辰果断拒绝了神父的邀请,走出了屋子,不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离开。 “可惜了,我还一直想给你找个专职司机呢,”安神父一脸平静地对着于思奇说。 “没事,明天我带他去上班。”施易哲拍拍胸膛说:“身体完全好了。”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安神父示意**莎接着说下去。 收到指示的**莎只好吞吞口水说:“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我自然是懒得再进去瞎逛了,毕竟工地上还是有很多带着帽子的人类。原路返回吧,在你们没有察觉到我离家出走的前提下回去做自己的事,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然后就出事了,”施易哲轻轻地敲了下**莎的脑袋说:“这种桥段我在电视里见过不少。” “电视吗?**莎不喜欢看那种东西,里面的图像很不真实,像幻术。”**莎歪着头看了看身旁的电视机说:“说起幻术,回来的时候**莎正是因为幻术才断了这条腿的。” “噢这你可要好好跟我说说了。”安神父目光清澈地盯着**莎说:“不要遗漏了半点细节。” “这也没什么细节啊,就是在这栋房子的附近一个下水道井盖周围,我一不留神让幻术给折腾到了。”**莎看了看地上那根被锯下来的断腿说:“你们人类都喜欢在井盖周围布下幻术吗?” “你去的时候用过那个井盖没有?”安神父走到窗户旁,朝外面张望了几下问。 “不是一个地方,”**莎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神父但是我出去的时候是从厨房下水沟” “等等,你说厨房还有一个下水沟?”安神父打断了**莎的话头。 “对啊,你们不知道吗?就在水池后面的一个大石头旁边,这还是莱拉姐妹告诉我的,她们说那个地方一到晚上就会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吓得她们都不敢靠近。”**莎说。 “我还不知道鬼魂还会有害怕的说法,”施易哲尴尬地笑了几声,发现大家伙的表情都很严肃之后就憋住了。 “阿珍,不要告诉我你的结界没有覆盖到那个下水沟。”安神父转过脸问谢宝珍,从后者摇了摇头的反应来看,于思奇已经知道什么才是答案了。 “用不着我告诉你该做什么了吧,阿珍。”安神父笑着说。 “我这就去解决这个问题,”谢宝珍朝着厨房走去道。 “要不要我帮忙?”施易哲追上去说。 “不用了,阿哲,你还是早些休息吧!你也是,小于!明天你们俩还要去上班呢,不是吗?”安神父叫住了施易哲,转身上楼说。 “晚安,阿哲。”于思奇向施易哲道了声晚安,也回房去了。 莘媂菈的报告 铺天盖地的雾霾让刚刚有些回暖的新松重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因为能见度过低的缘故,很多不好监管的道路都日渐封闭起来,只留下为数不多的主干道还在那里“苟延残喘”。 这对于每天都得开车上班的宫辰来说,是件糟糕透顶的事情。有那么几次,于思奇都能感受到宫辰向他投来的羡慕眼光。不得不说,有施易哲那神奇力量的帮助,于思奇的出行确实比大多数人都要方便许多。 经过一个多月的逐渐熟悉,于思奇已经大致和机构里的大部分人有过一面之缘了,少部分对于他这种没有什么特殊天赋的普通人能够进入机构很是不悦,但是碍于内部的规定没有爆发出来,只是在遇到的时候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就是了。 虽然他也一直挺在意为什么宫辰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家伙都没有人敢给他坏脸色看,但是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友情,他决定还是趁早放弃这种对彼此都没有好处的负面情绪。 将手头上那份厚度不菲的报告推到一边,于思奇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才十点二十五分的样子,离中午还早。 通过这些不断从各个部门和科室强塞过来的报告,于思奇也算是知道了阿文为什么老爱把那些文本文档全部靠墙码放在那里不闻不问了。 因为里面大多数都是废话连篇,很多不好划分的工作文档也通通往他这边投放,简直就像是垃圾清理中心一样。 反倒是楼下的宫辰,总是在一堆废渣残料中寻找着属于他自己的乐趣。用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既然这些都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随意处置呢?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在于思奇个人看来,这就有点像在拾破烂的感觉了,也难怪别的部门老爱把一些没地方可堆放的“无用之物”全都扔他们这来。 “又在思考人生啊?”宫辰抱着新的纸箱走进来说:“给,这是汤坚他们送来的,据说是用仪器探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东西,让你瞧瞧看。” “我能看出个鬼名堂哟,”于思奇抓了抓头皮说:“机器都查不出个所以然,你让我这个没学过考古的人跟你查年代,怕不是失了智。” “他们送来的时候说这玩意是拉美希亚尼王朝的,你不是读过他们的历史吗?有空的话就卖他个人情吧,回头我好去他们那行个方便。”宫辰轻轻地放下箱子说。 “你觉得我现在像很闲的样子吗?”于思奇指着他脚下那一堆没有拆封的箱子说:“我可不像你,每天都能在下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能者多劳嘛!”宫辰笑了笑下楼去了。 “等等,你这段时间在楼下捣鼓些啥啊?”于思奇叫住了宫辰,问道。 “容我先保密一波,”宫辰狡黠地说:“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我就不打搅你这个大忙人干活了,吃饭的时候我喊你。”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不像话。”于思奇重新将那份还没有开始看的报告拉到自己面前,打算趁着时间还早,在午饭前将其搞定。 这也是一份从异常现象分析科传达过来的报告,不过写报告的人并不是汤坚,而是一位名叫莘媂菈的人写的。这么拗口的名字,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以什么样的态度取的这种名字。不过这不是自己该在意的细节,于思奇决定略过这个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埋汰的地方,直接翻到第二页关于这份报告上的序言来阅读。 尊敬的于思奇先生: 我怀着极大的勇气和怀疑将我花费数月的辛劳成果交付给你,这并非意味着我对你抱有一丝期待。相反,这仅仅只是因为我别无选择。文先生的不幸离去让我曾经考虑过是否放弃将这份报告发表出去的决心,但是念在我的同事汤坚对你的评价颇高的份上,我个人还是决定将我收集到的所有数据和资料暂且托付给你,以供查阅。请务必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将该份报告归还给我,不论你是否得出了结论,谢谢。 既然你不信任我,又何必要扔过来增加我的工作量呢,真是的。于思奇果断地合上这份报告准备将它搁在一边,等有空直接还回去,落个清静。 但是转眼又一想,反正都在面前了,何不看看里面到底写的是啥,能让这个人如此这般。 调整了一下坐姿,于思奇再一次将这份口气不小的报告拉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细细阅读起来。 报告的开头是一张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片段,被人用透明胶带粘在了序章的反面。日记的主人是谁于思奇不知道,但是里面的内容却引起了他个人的注意,于是他耐心地读了起来: 非法药物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不应当去触碰的东西,作为一名警察,我一直坚信着这是断然不该否定的人生信条。是的,在我发疯之前我是这么想的。我写下自己的遭遇,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沾染上爱吃药这件龌蹉又肮脏的事情变得更为自然一些,是的,大概是吧。 可能有的人就会问了,为什么我身为警察,自己却陷入了泥潭了呢?是不是我和那些批着**和贪婪外衣的“蛆虫”一样,倒向了黑暗? 答案肯定是“no”。我知道自己这副瘾君子的状态是说服不了任何人的,这也是我的女朋友瑛子离我而去的原因,但是我仍然要为我那仅存的一丝尊严而呐喊,哪怕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了。 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一天,那天我本该陪瑛子一起去看电影的,但是酷爱工作的我选择了替别人顶班。随着一通报警电话的响起,我见到了那位神情有些慌张的邮递员。那可是一栋气派的大房子,房子的主人据说是新松市最有名的历史学家,我本人因为读书的时候历史经常性挂科所以对这种人不是特别了解,但是自身修养和职业礼貌我依然按下了门铃,院子的狗还在疯狂的犬吠着,屋子里一片莫名的躁动与不安。 当时我就知道屋子里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吗?显然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即便知道了,依照我这份冲动的性格,想必也是绝对不会轻易退缩的吧。 在消防员的增援下,我们几人很快就制服了那只兴许是因为饥饿而变得有些疯狂的护院犬,起码当时我们是这么想的。 说实话,那只狗可真是大。就算是现在有的时候我在睡梦中,都会偶然梦到阴影中有些像狼一样的生物在向我偷偷逼近。 大概是因为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制服那只恶犬都没有见到主人的缘故,又或者只是当时的我想要在主人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勇猛。我敲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见到了一名老者以一副极其惨状的姿态死在自己的餐桌旁。 和外面传言的不同,作为亲自目睹现场的人来说,我认为那种情况怎么都不像是一位老人因为健忘而将自己撑死的事故。从业多年的我见识过很多死状很恐怖的事件,唯独这一次,我觉得自己当时没有看花。 那是一种用什么言语都无法描述的惨状啊,干枯的双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肚子周围弯曲着,被撑开的肚皮里面全都是面条和鸡蛋。从那里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任何面条和蛋类了,每当我想要克服内心的恐惧时,那位老者就像是幽灵一样,腆着自己那破开的肚皮朝着我比划些什么。 是的,没过多久我就开始对自己的精神状态开始失去控制了。过大的精神压力让我得到了一个很长的假期,而长时间的噩梦连连更是让我的情绪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在第一次对瑛子动手动脚之后,我内心的野兽开始苏醒了。 为了压制这份蠢蠢欲动的“兽性”,我选择了最为愚蠢的方式,就是来源不明的药物。当我偶然间得知有一种东西在人服用之后可以短暂地得到平静时,我宛如饥渴难耐的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一样。 绝望产生愤怒,愤怒滋生谎言,而谎言则将我自己内心最后的防线彻底冲垮了。我深知沉迷这种不明药物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我也明白自己的行为会让身心万劫不复,但是我却无法克制自己对于平静的一丝渴望,就像那些被我亲手逮捕的罪犯一样,我内心的黑暗开始在细胞中无限繁殖着。 其实看到这里的你可能会意外,只是一个死法比较恐怖的特殊事件而已,怎么会把我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手”逼迫到如此境界。 没错,如果只是普通的噩梦倒也不至于让我落魄到依赖药物的地步。就在我打算写下这些“胡言乱语”的时候,我的卧室已经开始被一种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黑色淤泥侵蚀着,到处都是。一开始只是阳台那一小块地方,像霉菌一样,瑛子那个时候还笑着说可能是你太不讲卫生了。现在看来,要么就是我吃药过量产生了幻觉,要么就是我脑袋已经彻底不正常了。反正我觉得,既然那些黑泥已经开始往我身上爬去了,像有意识的“蠕虫”一样,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后面的内容被一滩血迹所覆盖,让人辨识不得。但是从莘媂菈后续的猜测和推断来说,这位日记的主人应该是用他曾经的“好伙计”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就当于思奇打算接着看下去的时候,宫辰又一次上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开口问道:“嘿,快一点了你真的不饿吗?” 威士利大街 于思奇怎么也不会想到宫辰会对莘媂菈的那份报告特别感兴趣,而正是这份兴趣驱使着他们在食堂匆匆用完午餐之后,就选择了翘班,噢不对,是例行公事。 宫辰管这种特殊情况叫作出勤,但是对于已经在前不久就抽空看过员工守则的于思奇来说,这应该是“提早开溜”没跑了。 借着下午吹来的丝丝微风,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报告中指出的地点——。严格意义上来,这里并不像是一条大街,反而倒像是一个老式住宅区。星罗云布的花园洋房密密麻麻地在这块土地上扎下了根,曾经光鲜亮丽的外墙已经在常年累月的炊烟中被熏得乌黑暗黄了。 因为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当地大多数居民的神经依然处于紧绷的状态。禁闭的门窗和带着怀疑的眼光去审视外来者的行为,都预示着他们内心的胆怯与慌乱。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仅有几户原本还开着门窗的居民在见到于思奇等人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上了一切的对外接口,这让他们很是恼火。特别是宫辰,刚才他们在经过事发地点时,居然被隔壁的老太太给臭骂了一顿,那么大的嗓门害得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靠近观察。 无功而返不是宫辰的性格,在抓住老太太出门倒垃圾的瞬间,宫辰领着于思奇从她的眼皮底下溜到了她的后院中,躲藏了起来。 “谢天谢地,那两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总算是不见了。”老太太的声音隔着墙传到了于思奇的耳中,听上去很不是滋味。 “又是哪个八卦周刊的吗?那群小兔崽子们就爱没事找事,早晚有一天我要好好的教训他们一顿。”一个粗大嗓门的男声说。 “小声点,要是被邻居听到了,指不定又会说些什么闲话呢!” “那些讨厌鬼说的闲话还少吗不就是隔壁死了个人吗,非要说的好像责任全在我们身上一样。” “就是,你真该听听麦伦那个老色鬼是怎么跟别人说的。” “那老东西一直记恨着我揭发他偷看小姑娘洗澡的事情,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怀恨在心。” 躲在别人墙角下偷听别人的私房话并非于思奇的本意,但是眼下的他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宫辰还在那扇贴有封条的大门前撬着门锁,而他则被吩咐着在此替其把风。 在于思奇的想象中,他们这种调查员就算没有什么警车开道,那也怎么说是走到哪都不会有人阻拦才对。但是事实确是,他们像一名窃贼一样,干着理法道德上都不认可的勾当。 随着门栓弹出发出的轻微声响,宫辰得意地对着于思奇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率先摸进了屋。 趁着屋里那两口子还在大声数落周围邻居不好的时候,于思奇猫着腰爬进了隔壁的门阶上,闪身进屋并关上了门。 难闻的气味正在刺激着于思奇的鼻腔,已经带好口罩的宫辰从口袋里翻出另一个交给于思奇,看得出他似乎准备充分。 透过网罩进行呼吸并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但是过滤后的空气质量显然能够让于思奇好受很多。 没等于思奇细问,宫辰又摸出了手套递给他说:“带上,别乱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于思奇接过手套问。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宫辰小心翼翼地带着于思奇绕过盖上白布的家具,来到了二楼的卧室前。 如果没有看到卧室的门,于思奇大概根本不会想到事情到底有多么的严重。雪白的卧室房门上布满了像霉菌一样的点点黑斑,黄铜色的把手也已经被侵蚀得漆黑一片,刺鼻的气味正在从门后面传出来的。 望着这扇散发着不详的门,于思奇产生了一种尸体可能还在门后面放着的错觉。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从莘媂菈的后续报告指出,这间屋子早就在三天前已经被事故消除科的人“清理干净”了。 但是从现在这般景象来看,这种情况怎么都和“干净”二字无缘啊! “问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宫辰翻开莘媂菈的报告说:“从我听你说了这份报告之后,我就猜到了大致是什么情况了,而现在这个现象基本证实了我的猜想。” “介意解释一下吗?”于思奇问。 “当然,这正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宫辰说:“肚菌蕈,深渊里的一种植物,通常是不会在地表上出现的。正因为它们不常出现在地表,所以一旦暴露在地面上就会散发出一种特别刺鼻的气味。看到了门周围的那些黑斑吗?那是肚菌蕈的幼体,现在它们还处于不活跃状态,侵略性不是很高。但是如果你用火焰将其点燃的话,那么它的繁殖速度将会成几何倍数的增加。” “这里也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啊,怎么这么多。”于思奇看了几眼那扇门之后就感觉自己有些不舒服。 宫辰笑了笑,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顺来的晾衣杆顶开了房门,说:“你还记得报告里说这间屋子的主人吸食了来路不明的药物这件事吗?恐怕有人把肚菌蕈混在烟草中让他上套了,当火焰燃烧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体就成为肚菌蕈幼体的苗床。让我来告诉你肚菌蕈这种东西一旦在生物体内超过一定数量会怎么样吧。” “不要告诉我和幻觉有关,”于思奇努力不让自己往屋里瞧去,里面那黑斑的数量之多,让原本就有轻微密集恐惧症的他彻底放弃了想要细看的勇气。 “很聪明嘛,”宫辰说:“被点燃的时候它在繁殖,所以不会让那个倒霉的家伙身体出现过多的异常现象,这样的情况我们通常称之为“暂时的平静”。不过一旦繁殖结束,那么他的“好日子”可就要到头咯。” “所以就发生了报告里写的事情,”于思奇已经知道大致是个什么样的凄惨故事了。 “是时候让这个悲惨的故事划上句号了,也算是给你这个新来的调查员长长见识。”宫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白酒、一把瓜子、两个弹珠和一堆杂七杂八的袋子,对于宫辰那个口袋里到底塞了多少东西,大概连他自己都未必答得上来。 “肚菌蕈怕什么?”于思奇翻了翻报告,上面没有详细地指出这方面的答案,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看来这个莘媂菈还是不够“仔细”啊! “怕这个,”宫辰晃荡了一下手中的白酒,小抿了一口说:“哎呀,不好贪嘴了,等下不能开车了。” “白酒吗?”于思奇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说:“这酒不错。” “嘿嘿,我自己酿的。”宫辰又朝嘴里灌了几口说:“反正已经不能开车了,索性多喝点。” “喂,我们还要办正事呢!”于思奇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那些肚菌蕈还等着你解决呢!” “知道啦,”宫辰的脸颊开始渐渐泛红,脚步有些踉跄的坐到地上说:“这劲可真是大。” 面对突然有些醉酒的宫辰,于思奇真是有种想要痛扁他一顿的冲动,但是内心善良的他忍住了。像温柔的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向宫辰讲起了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不就是区区肚菌蕈么,嗝”宫辰打着酒嗝说:“只消我这**私酿下去,嗝再配上小半把面粉,就能轻松解决嗝” “你醉了”于思奇看着宫辰手上不足半**的白酒,赶忙夺下来说:“再喝就要出事啦!” “还给我,”醉醺醺的宫辰伸出手想要拿回自己的酒,但是却因为眼花了抓到了一旁的茶几脚。 突然,门上的那些黑斑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冲了过来。将压在他腿边的宫辰踹开之后,于思奇有些慌乱地在那堆杂物中寻找可能是面粉的东西,但是那些肚菌蕈速度实在太快了,它们开始爬上了他的裤腿,正在透过他的袜子朝他的皮肤里钻去。 眼看他已经无法阻止肚菌蕈的时候,慌不择路的他在那堆杂物里摸到了一盒防水火柴。火焰可以让它们“暂时平静”,这或许是个机会。将手中剩下的半**白酒倾倒在自己的裤子上,于思奇苦笑了一下,打算划下火柴,但是却不想眼前突然茫茫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听着**子碎裂的声音,感受着铺天盖地的粉尘将自己呛得连连干咳。在他连续使劲咳嗽了几下之后,浑身花白的他看到了一位短发的女子正用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和宫辰。 “你是谁?”于思奇被突如其然的一连串事件搞的有点迷糊了,将身上的面粉拍打干净之后,他看了看还在地上打着呼噜的宫辰,转过脸问。 “莘媂菈,”短发女子冷漠地看了于思奇一眼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高看你了,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应当亲自解决才对。” “等等,你就是写那份报告给我的人。”于思奇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应该感激我的出现,不然你和地上的那个‘懒虫’一起都将成为肚菌蕈的新家了。”莘媂菈弯腰拾起那份报告说:“好了,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洗个澡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们能够更加有用一些。” “喂,能不能说点人话?”于思奇不甘心地说了一句,但是莘媂菈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就接着下楼去了。 演技非凡 莘媂菈的出现着实让于思奇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说句实在话,他当时真得是有点命悬一线的绝望感。只不过这份绝望感被一个意外的闯入者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给破坏掉了,就仿佛有人往一桶沸水里扔了一块石头将桶底砸穿了一样,让人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自在。 看着发须皆白的宫辰正在睡梦中说着一些无人听懂的梦话,这让于思奇很是为难。一方面他们来的时候完全是靠宫辰开车带他来的,他本人也完全不会开车。另一方面,这个宫辰都醉成这样了,自己即便把他强行弄醒,恐怕也不会对回去的行程有多大的帮助。 就在于思奇苦恼到底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的时候,远方传来的警笛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现在不是磨蹭的时候了,他都差点忘记自己和宫辰是非法入侵这里的。 越过在地板上酣睡的宫辰,于思奇看到了一辆鸣着警笛的汽车正在朝这边行驶过来,情况不妙。 是隔壁那个烦人的老太太多管闲事吗,还是说大门上被撕开的封条让附近的居民察觉到了异常呢?反正现在已经是管不了那么多的时候了,努力搀扶着醉醺醺的宫辰走向楼梯,赶紧离开才是关键。 不过宫辰这个时候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沉甸甸的身躯让于思奇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拔河,这下可不好办了。 抛弃兄弟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但是带上宫辰自己又怕是寸步难行,这个局面还真是让他进退两难。要是能多个人就好了,一想到这里,他就为自己没有及时挽留莘媂菈而后悔。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谁让他当时的脑袋没有转过弯来呢。 也许是他内心的召唤起到了作用,又或者只是莘媂菈良心发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短发女子正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对此——于思奇只能用微笑来应对了。 “劳驾,帮我一把好吗?”于思奇说:“你看,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麻烦很多。” “这正是我折回的原因之一,当然想必你也注意到了警察正在赶过来吧?”莘媂菈双手插着裤兜,冷冷地说。 “是的,现在走的话,或许还来得及。”于思奇心怀侥幸的说。 “晚了,如果你能少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话,兴许还有点机会,现在那些讨厌的警察正在朝这里赶来。”莘媂菈从怀里掏出一个无线电对讲机说:“我们没时间搬着这个“智障”离开了。” “你监听了他们的对话?”于思奇吃惊地问。 “只是行个方便而已,”莘媂菈将对讲机塞回怀中说:“工作需要。”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于思奇下意识地问。 “不足五分钟了,我们没办法搬着一头‘猪’走得太远。”莘媂菈没好气地说:“等下警察来了,你就呆在楼上不要乱说话,把宫辰藏好,一切看我表演。” “行,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定当竭力配合。”于思奇点了点头同意了莘媂菈的条件。 紧张的时刻一步步正在朝他们接近,于思奇已经在莘媂菈的帮助下将这个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宫辰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并用原本罩在上面的白布将其盖住,希望他不会忌讳什么。 回到二楼刚开始清扫地板上的赃物时,楼下的门被敲开了,一个嗓音有些嘶哑的声音说:“下午好,我们是威士利派出所的,刚才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这里的封条被人撕了,请问是你干的吗?” 听到动静的于思奇神情略微有点点紧张,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偷偷朝楼下看去。一高一矮的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正穿过门厅朝着站在客厅里的莘媂菈走去,后者意外地镇定自若。 “是我干的,有问题吗?”莘媂菈表情淡然地说:“难道有谁规定了不允许我来自己家里收拾打扫了吗?” 高个子的警察停住了脚步,他似乎是被莘媂菈的那份镇定的气场给震慑住了,矮个子的警察则上去了几步,用一副公鸭嗓音说:“按理说这不符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莘媂菈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当然有,”高个子缓过神来说:“你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自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吗?抱歉,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毕竟如今这一块的治安,没有当初那么好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莘媂菈从口袋里拿出于思奇也领到过的那个小方片说:“看,这是我的**明。” 有那么一瞬间,于思奇差点要喊出声了,因为在他眼里那个小卡片上面除了有个谁也看不懂的字以外,什么都没有。但是就像之前安神父曾经做的那些小把戏一样,两人的表情先是警惕地看着那个小卡片,接着就完全放松了,有种你说啥是啥的感觉在里面。 看着两位警察一本正经地将小卡片在手里传来传去仔细查看,于思奇觉得莘媂菈这一手玩得可真是厉害。 “确实没有什么问题,”高个子警察将小卡片归还给莘媂菈之后说:“这么说,你是死者艺海的姐姐艺允咯?” “是的,在得知我弟弟的死讯之后,我日夜兼程从国外赶了回来,等到的却是你们的无端盘问。”莘媂菈神情悲痛地说,那种举止和形态让于思奇觉得这家伙不去演戏真的是可惜了。 “十分抱歉,我们哎,节哀顺变。”矮个子警察似乎被莘媂菈的演技所折服,只见他的表情有些惆怅,转身朝着大门走去。而高个子警察则依然留在原地,他正在朝于思奇这边张望,发现情况不对的于思奇赶紧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去。 “我好像在楼上看到了一个男的,”高个子警察表情疑惑地问,“应该没有看错才对。” “你确实没有看错,那是我男朋友,我让他陪我一起来的。”莘媂菈礼貌地解释起来。 “该走啦!”矮个子警察在门外喊:“还有两条街要巡逻呢。” “这就来,”高个子警察最后再看了一眼莘媂菈,扭头走开了。 当警笛声渐渐远去之后,还在打扫卫生的于思奇直接仍下了手头上的活计,三步并作两步跑下了楼,在莘媂菈的帮助下,他们合力将熟睡的宫辰抬了起来,离开了这间“晦气”的屋子。 当他们路过隔壁那个对他们抱有恶意的老太太家门前,于思奇隐约听到了:“我敢打赌那些家伙肯定是弄错了,艺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出国留学的姐姐。” 心生怀疑 “我早就知道你肯定没事的,”施易哲激动地差点将于思奇手边的水杯打翻。 “慢着,慢着,我怎么好像记得刚才谁说过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来着?”谢宝珍一边把热好的饭菜端到于思奇的面前,一边偷偷用袖口擦着眼睛。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安神父在刚看到于思奇扶着醉醺醺的宫辰推开房门的时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都浮现了一丝紧张,只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看到有这么多人替自己担心,于思奇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带着这份感激的心情,他向那些渴望知道他这一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的人们讲述了他和宫辰的经历与遭遇。 “肚菌蕈?”施易哲在听到于思奇讲完整个事件的经过之后,喃喃自语道:“我记得这玩意不是通常不会在地表上繁殖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倘若借以术法和一些可供其暂居的苗床,我想带上地表也并非什么难事。”安神父表情严肃地说:“看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在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可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谢宝珍问:“既然事故消除科已经将这件事情当作一场意外来处理了,那么在他们清理完现场之后为什么还要让肚菌蕈再次出现呢?” “两个可能,一种就是事故消除科的某个人就是这场事件的始恿者;另外一种就是凶手已经预料到了于思奇他们会去那里,想要给他们来个惊喜。”安神父盯着正在大口吃着晚饭的于思奇看了看说:“你说你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莘媂菈给你的那份报告?” “是的,”于思奇急忙吞下一个大肉丸子说:“如果没有那份写得过于有趣的报告,我和宫辰大概会和平时一样在办公室耗到下班吧。” “但是从她后续的表现来看,她并非是为了害你们而写的那份报告。”安神父说:“若非如此,实在是难以解释她到底为什么会在即将得手的情况下,救下你们的小命了。” “我看多半就是那个装死的家伙在搞鬼,”施易哲恶狠狠地瞪了正在沙发上打呼噜的宫辰说:“关键时候喝酒,还一喝就醉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没见过他这么蹩脚的手法。” “阿哲,你太冒失了。”安神父制止了施易哲无端的迁怒,皱着眉头说:“我了解宫辰的为人,他若是想要加害于思奇,根本不需要使这等手段,太容易暴露了。” “我说,宫辰什么时候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阴谋家?”施易哲提高了嗓门说:“你们应该不会忘记,当初是谁将我们出卖” “够了,阿哲,别再说了,”安神父声音依然平淡和镇定,但是在一旁喝着高汤的于思奇却在其中听出了神父已经不希望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的意思了,所以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低头喝汤。 短暂的沉默,施易哲有些心有不甘地离开了桌子前,回到了他的卧室,并将房门重重地关上。 “这个阿哲,”安神父摇了摇头说:“脾气还真是大。” “吃完了,”于思奇将一干二净的餐具推到一边说:“谢谢你了,阿珍。” “该谢的可不只是我才对,没有莱拉姐妹的帮忙,我可没办法这么快就给你准备好食物。”谢宝珍收走碗筷说:“噢对了,**莎刚才说它打扫完卫生就来看看你。” “好的,我会在卧室里等它的。”于思奇点了点头说。 “那么,能否告诉我?”安神父等到谢宝珍走远了之后,面对面地看着于思奇轻声说:“你觉得宫辰这个人怎么样?” “完全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于思奇思索了一下,坦然地说:“但是我个人认为他不像是什么有心机的人,如果真的有,那只能说他太会演戏了。” “和我本人看法基本一致,”安神父微笑地说:“你成长了不少。” “都是你教导有方,”于思奇恭维地说。 “我说,你俩怎么一个比一个虚伪,”早已醒来的宫辰坐在那里晃动着自己的头问:“我睡了多久?”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安神父意味深长地说。 “你这个神父,又开始暗示了。”宫辰摸了摸肚子说:“有吃的吗?我饿极了。” “自己去厨房拿,”刚从厨房出来的谢宝珍见到宫辰说。 “待遇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我真的好受伤,”宫辰垂头丧气地朝着厨房走。 听到这话的于思奇,不知何时产生了一个宫辰压根没有睡着的错觉,但是很快他就因为被热情的**莎用它自认为的“之音”给折服,并将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的于思奇被人一把将被子掀开,突如其然的冷风将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睁开双眼的他看到了宫辰那张意外欠揍的脸,当时他就挥着拳头朝那里打去,却被其轻易闪避掉了。 “嘿,哥们,你这个‘见面礼’可真是不赖啊!”宫辰毫不介意地说。 “你也是,”于思奇三下五除二的穿戴整齐后跟宫辰走出了房间,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了宫辰昨晚好像没有回去。 匆匆忙忙地吃着**莎递来的馒头和花卷,于思奇有些纳闷为什么今天的宫辰情绪如此高昂。在询问了之后,才知道他的汽车没有油了,所以今天的出行可能就得拜托阿哲了,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宫辰一边催促于思奇吃快点,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像阿哲这样的能力是多么实用吗?” “方便的话,我倒是能理解,但是也没必要如此兴奋吧?”于思奇喝了半口豆浆,发现好像是无糖的,有点奇怪。 在对上了于思奇的目光之后,谢宝珍解释了起来:“白糖已经吃完了,所以今天的豆浆口味可能会有些淡。” “没事,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吃甜食,”于思奇说,这时安神父坐到他身边说:“今天上午你们可能得自己想办法去上班了,阿哲不见了。” “你在开玩笑,”宫辰一下子蹦得老高。 “有的时候是这样的,”安神父一脸平静地说:“不过请放心,我会想办法给你的汽车加满油的,下午的时候我开车过去接你。” “好吧,”宫辰把车钥匙扔给安神父说:“记得要98号汽油。” “不愧是娶了个有钱的老婆,加油都这么上档次啊!”安神父打趣地说。 “那是必须的,”宫辰自豪地说。 “给钱吧,”安神父伸出手说。 “这你还跟我要钱?”宫辰神情有些微妙,似乎被安神父的这一出举动给弄得有些迷糊了,于思奇在一旁和谢宝珍偷偷地窃笑着。 “不然呢,难道要我这个‘无业游民’来替你买单吗?”安神父笑着说:“留你过夜请你吃了两顿没有收费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太见外了,”宫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正在清点着里面的钞票说:“没想到神父你如此的世俗。” “现在才让你发现我的本性,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安神父一把将钞票全夺了过去说:“剩下的就当是你这位大‘善人’施舍给我们的吧。” “这算不算是抢劫?”宫辰收起钱包喃喃地说。 “姑且算是吧,你打算‘报警’吗?”安神父满意地清点着刚才的‘非法所得’,数目还不小呢。 “真是拿你们没辙,哥们,我们该出发了,不然晚点了就吃不到老艾的油条了。”宫辰转过脸对着一直偷着乐呵的于思奇说。 “我们怎么过去呢?”于思奇好奇地问。 “还能怎么过去,当然是坐车啦。”宫辰摇了摇头说:“可惜了,我还以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呢,结果现在看来,果然只是错觉吗?” 候车人 清晨的浓雾让于思奇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以往虽然也是雾气不散,但是断然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浓密,又或者说新松的雾霾一天比一天更加深沉了仅仅只是他一人的错觉? 和垂头丧气的宫辰肩并肩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于思奇还在思考会不会又是类似上次的阿文事件再度重演,一不留神就让路边的台阶给绊了一下,幸好一旁的宫辰及时扶住了。 “怎么走路不看路呢,你也真是的,”宫辰关切地说:“没摔到吧,我们就快到了。” “我们这是去那个车站?”于思奇问。 “是呀,这不也没办法嘛,有选择谁爱坐那疯老头的车。你上次又不是没坐过,是不是一个乘客都见不到啊!”宫辰说:“再说,现在这种特殊情况总不可能让我们俩走着去上班吧,这可不是什么几分钟的脚程。” “为什么不打车呢?”一辆顶着空车的的士从他们左边穿过时,于思奇有些不太理解。 “没有钱啊!”宫辰苦着脸说:“全让那个贪婪的神父给夺去了,现在我穷的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你要是有钱的话,我不介意搭个便车的。” “当我没说,”于思奇可以理解宫辰的处境,因为他也拿不出一分钱来。虽然机构里答应每月会支付相应的薪水给他,但对于暂时没有领到工资卡的他来说,这几乎等于是一纸空文。 就在他们还在为兜里没有钱而烦恼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那个之前和神父一起来过的车站。不过和上回不太一样的是,这次这个“多余”的车站周围空无一人,这让于思奇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毕竟这个点怎么说也该是正常上班的时候呀,平时隔壁那个车站都站着一大票吵吵闹闹的“候车族”,怎么今天一个都见不到了。难道他们现在都发达了,找到了新的代步工具?还是说现在已经晚点了,他们已经走了。哎,管不了那么多了。 翘首期盼地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够到来的车其实是件很枯燥的事情,更不用说站在身旁的宫辰还一直在他的耳边念叨数落着神父的种种不好。 “你既然对神父那么多意见,为什么不当面跟他说呢?”于思奇不耐烦地说:“跟我抱怨有啥用,我又不能给你出头。” “这憋在心里难受,”宫辰笑了笑说:“反正现在不是无聊嘛,我只是为了活跃气氛罢了。” “我倒反而觉得气氛更加压抑了,你说今天酒叔是不是不会来了,我们在这里等了快半个小时了吧?”于思奇伸出头朝外面张望了几下,然而雾气实在是太浓了,根本看不清超过一百米之外的任何东西。 “再等等,如果不来我们就直接回去。这鬼天气,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宫辰扭头说道:“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完全没有,”于思奇摇了摇头,但是就在他摇头的时候,浓雾中开始出现了一些动静,一辆电**车从雾里穿了出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在于思奇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骑车的人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说:“你们也是来等车的吗?” “对啊,你是?”回过神来的于思奇问。 “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来人下了车,将电**车推到靠后的位置,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长凳上,玩弄起自己的手指来。 多出一位陌生人不但没有将原本就冷清的气氛盘活起来,反倒是让于思奇等人变得更加拘谨了。从宫辰那一脸茫然的表情上来看,这位新加入的陌生面孔应该不是机构里的工作人员。就算是,那也绝对不会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普通基层,但是仔细一想好像又不对,连包从心这个处长大人都见过面了,还有什么高层是宫辰这个“老油条”不认识的呢? 于思奇的想法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越飞越高,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回到现实,他惊奇地发现宫辰已经和这位陌生人搭上话了,而且从他们的聊天内容来看,似乎谈得还投机的。 厉害了,我的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于思奇自认为自己的搭话能力还算凑合,但是跟宫辰这种“天生自来熟”比起来,显然是不够看的。 虽然偷听他人的对话不是他的兴趣爱好,但是四下无人又没有什么可以分心的事可以做,于思奇还是稍微将耳朵往他们那边凑了过去。 从一开始啥也听不见,到后来慢慢听到微弱的声音,接着就是能够完全听得清而且又不会离得太近的距离。于思奇在努力调整自己的身位,并且还要保持得自然一点,因为宫辰好像已经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了。 “接着我就扔出了准备好的烈酒与面粉,那些肚菌蕈就像是儿子见了老子一样,全都被我消灭的一干二净了说起来你们那边应该很多这种东西吧,你们通常都是怎么解决的呢?”宫辰又在添油加醋地将原本属于莘媂菈的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了,这种事情于思奇已经见怪不怪了。要知道如果哪天宫辰开始不向别人吹嘘他的那些‘丰功伟绩’了,那多半是因为他的嘴巴让别人给缝上了。 “地下可没有地表这么舒坦,要是我们使用太多酒精和面粉的话,空气质量会让人难以正常呼吸的。”陌生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蓝色的液体说:“哪怕我们把所有空气净化装置全打开,也无法抵消掉使用它们的后果。不过好在我们有这种东西,从圣教那边运来的圣水,这可是一笔大订单,托这东西的福,我们对于肚菌蕈这种污秽之物还算是稍微占据点上风吧。” “圣水?”宫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慢吞吞地说:“我记得这东西不是属于违禁品吗?你这样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就不害怕我到包从心那里打你的小报告?” “嘴上说着一套,自己做的又是一套的事情,在你们那头也不是第一天发生了。”陌生人拍了拍宫辰的肩膀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搞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当然,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就行了。”宫辰尴尬地笑了笑,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好啦,你的那位朋友已经偷听的够多了,既然他那么好奇,为什么不请他过来和我们一起呢?”陌生人将头转向于思奇说:“感觉如何,于思奇,我说话的声音还够清晰吗?” 爱岗敬业 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偷听,却假装没事一样和宫辰谈了那么久,这个人好心机呀。 想到此处的于思奇不勉将目光移到陌生人的上半身上,反正连自己的身份都暴露了,再怎么小心都无济于事了,不如大胆一点,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然而还没有等于思奇把自己的想法贯彻到行动上,浓雾中又出现了新的动静,酒叔驾驶的那辆无人乘坐的公交汽车总算是进站了。 只见他率先登上了车,转过脸说:“我看你们今天还是趁早回去的好,都这么晚了。” “那可不行,”宫辰敏捷地跳上了车说:“半途而废不是我的性格,更何况既然都等了这么久了,说什么也要坚持到最后才行。” “你乐意就好,”上了车的他没有和酒叔打招呼,而是直接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车厢,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跟在宫辰屁股后面上车的于思奇先是礼貌地对酒叔笑了笑,后者也对他点了点头之后,就发动了汽车。 当汽车开始驶离车站不到数百米的时候,眼角晃过的残像让于思奇叫出了声:“喂,你的车还没有搬上来呢!” “车?”男子说:“你是说那辆电**车吗?又不是我的,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个。而且即便是我的,那也不应该是你该去关心的事情吧?” “你是在说我兄弟有点多管闲事吗?”宫辰打抱不平地说:“是不是在地下呆久了,连怎么和人打交道都忘记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更倾向于不喜欢‘热心人士’这个私人习惯。”男子简短地说。 “算了,都别再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争执了。”于思奇上前劝说了一番,宫辰依然有些想要继续理论的意思在里面,而那个家伙则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为了转移宫辰对这件事情的注意力,于思奇坐到了酒叔正后方,尝试和开车的酒叔搭起话来。果然,在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宫辰也加入了进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酒叔?”宫辰看了看表说:“我去,一不留神都快十一点了,这是要赶过去吃午饭的节奏啊!” “什么?”于思奇惊讶的说不出来话,虽然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在那个车站浪费了足足快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下可不妙了,一想到办公室里堆积成山的报告需要他去解决,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心情有些焦虑的他没有和宫辰一样继续和酒叔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但是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有些不太自然的地方。他们已经连续经过了三个只有红灯和绿灯,没有黄灯的路口了,这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按照上次乘坐的印象来看,他们应该是在过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就应该将整个车厢彻底‘雾化’,然后就到地方了。但是现在看来,这次的车程怎么如此的平淡无奇,甚至就连和宫辰说话的酒叔,也比当初见到的要正经很多。 “我说酒叔,怎么还没有到啊!”宫辰又低头看了看表说:“这都十一点一刻了,你现在的车技退步了呀,怎么平常五分钟的事情,今天半小时都解决不了呢?” “老了,不中用了,多多见谅。”酒叔意外的谦卑让于思奇感觉到这一切都那么的不同寻常,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个局面,或许下车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在那个闭目养神的家伙终于是休息够了,他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之后就快步走到了于思奇身边,对着开车的酒叔说:“差不多该停止这场闹剧了吧,陈二皮。” ‘陈二皮,原来酒叔不是他的名字啊!’于思奇起先想了想,后来觉得大概是他年纪大又爱喝酒,所以别人才喊他酒叔的吧。不过话说回来,酒叔这个名号显然比他的本名要好听许多。 大概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开车的酒叔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儿,而是十分礼貌地说:“我不知道这位先生为什么要喊我已经很多年都不曾使用的名字,但是想必你肯定是在开玩笑了,我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工作,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腾出功夫来给你们表演戏剧。” “如果真是这样的,我倒也乐得清闲了。但是恐怕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办法做好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男子微微摇了摇头,掏出了一捆发霉的烂布头,在于思奇等人的注视下,将烂布头一圈又一圈的缠在自己的整只右手臂上。 “等等,这东西不会是尸骸布吧?”宫辰用警惕的目光看着男子说:“你身上的违禁物品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很多啊!” “让你见笑了,”男子用左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写着xx老窖的白酒,用牙将**盖咬开,把酒全倒在了他的右手上。 随着名为‘尸骸布’的烂布头被酒精渐渐沾湿,于思奇已经猜测到了他的下一步到底想要干什么了。但是看到宫辰一言不发的态度,他觉得自己还是也保持观望比较好。 然而就在男子决定继续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于思奇的眼前突然呈现出了一片黑暗,是因为汽车进入了隧道吗?不是,是有人把灯把关了吗?更不可能,现在才中午呢!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他陷入了黑暗之中,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但是宫辰的声音稳定住了他的疑惑:“别乱动,好戏才刚刚开演。” 就在宫辰的话音刚落,打火机的“喀嚓”声就像是引线一样,将原本死寂的黑暗彻底点亮了。在黑暗中升腾出的火焰散发着炽热的白,男子毫不畏惧自己整个右臂被火焰吞噬,反而将其举高。借着光亮将黑暗驱散的功夫,于思奇终于看清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充斥着腐烂与衰败的车厢内部结构已经彻底变了个样,头皮被掀了半块的酒叔依然像是什么事情没有发生的一样,用已经露出了指骨的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透过残破的窗户,于思奇看到外面的景象还是那么的光鲜明亮,甚至有些不太正常。是的,那个没有黄灯的路口又出现了。 “将生者拖入自己的死亡轮回中,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做错?”男子的声音就像是炸雷一样,在整个腐烂的车厢中回荡着,于思奇和宫辰也因此而跳了起来。当然我们也不能否认在看清了整辆汽车的真实样貌之后,他们还能够像没事发生过一样在已经露出钉子的破板上坐得稳当吗? “是你们自己要上车的,我有强拉你们中的任何一位上车吗?没有!”酒叔的脑袋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双目血红的瞪着男子说:“既然你们选择了当我的乘客,就应该安心坐稳了才是!” “只是浪费时间而已,”男子走上前了两步,用带火的右臂紧紧地抓住了酒叔的脑袋,揪了下来。 没有像电影里那如同涌泉一样的效果,恰恰相反,没有失去了脑袋的酒叔依然紧握着方向盘死死不放。 被男子手中的火焰彻底烧成骨头的脑袋开口说:“别指望这点东西就能将我的意志磨灭,你们就在这里和我一起度过余生吧,哈哈哈” “头都没了还能如此强硬,酒叔你也是蛮拼的。”宫辰看着男子将那个头骨扔下,一脚踩碎说道。 因为已经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了,所以这次的‘突发事件’并没有让于思奇产生多大的心理负担。确实,汽车变‘灵车’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害怕的,但是自己身边有人啊!有人就有解决的办法,反正不用自己动手,看戏还是美滋滋的。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想法,宫辰还给他递来了一包苏打饼干说:“给,先垫垫肚子。” 就在于思奇刚撕开包装袋准备拿饼干出来吃的时候,酒叔那具无头的身躯上又重新长出了一个新头,而且还是以一百八十度的角度正视着他们,口中满是嘲弄的语气说:“看来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啊,陌生人。或许我不知道你到底从哪来,为什么要上车来跟我斗上一斗,但是我想仅凭你那团已经快要熄灭的‘圣火’是没有办法拿我怎么样的。我劝你,还是多学学那两位后生,安心吃点东西吧。午餐时间,别饿坏了肚子。” “你的关心是多余的,”男子将快要燃烧殆尽的火焰尽数泼向酒叔,后者也不甘示弱,吐出了墨绿色的脓汁。就在快要沾到男子身上时,他的身前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面凭空出现的盾牌将那些肮脏的脓汁全部挡在了盾牌之外。 忍受着残存的火焰在自己那破碎的身躯上静静燃烧,酒叔依然纹丝不动地握着方向盘,倒是男子反而有些不太镇定了。他低声训斥了一句,因为刚才宫辰拉他后退了几步,没有听清楚在说啥。但是很快男子就转向于思奇他们,一脸冷漠地问:“你们等下是想回家呢,还是打算继续去上班?” “已经结束了吗?”宫辰舔了舔手指上的饼干渣问。 没有搭理宫辰的问题,他将目光移到了于思奇身上,似乎打算征求他的意见。 “大概是上班吧,毕竟还有很多活要干呢!”于思奇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那就送你们一程吧,站稳了。”男子挥了挥手,那个模糊的影子将坐在司机位置上的酒叔一把拉开,自己坐了上去。 一声凄惨的叫声让于思奇的耳膜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为残酷的折磨,离开座位的酒叔就像是被人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在那里哀嚎着。 “吵死了!”男子再度挥动了一下已经被火焰烧黑的右臂,另一个模糊的影子用一把肉眼可见的大锤将倒地不起的酒叔彻底砸成了烂泥,场面有些血腥。 看着满地血浆和内脏残渣,于思奇感觉自己有点开始反胃了。就在他打算张嘴吐点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后面的车门开了。在得到了宫辰的许可之后,他忍住了呕吐的冲动,率先走下了车。 食堂用餐 中午的大厅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手中端着餐盘的人正在角落里用餐。虽然因为距离的关系,于思奇闻不到饭菜的香味,但是偶然瞥见的吞咽动作却像是抹不掉的阴影一样,不断刺激着于思奇的神经末梢。 一包苏打饼干显然是无法满足他对食物的需求,所以他和宫辰两人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食堂。 和大厅的冷清不一样,食堂里热闹极了。 很多于思奇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坐在一张张长凳上,有些人面前的食物已经被消耗到一大半了。 这样的场面于思奇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唯独这一次给他的感官刺激的很是不舒服。好在宫辰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已经像风一样地冲到了取饭口,和里面的工作人员交谈起来。 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座位上坐下,于思奇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宫辰的动向。 当他看到宫辰端着两大盘菜饭走过来的时候,自己甚至还站起身来去接应了一下。 “啊,活过来了。”一口吞下一大块东坡肉的宫辰坐在于思奇的对面说:“果然饼干那玩意只适合当零食。” “没错,”于思奇的嘴巴里已经被塞满了各种蔬菜,根本没空接宫辰的话,只要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他们就将盛得满满当当的餐盘舔的一干二净了。心满意足的于思奇在打了一个饱嗝之后,看着宫辰拿牙签剔牙,就觉得特别好笑。 “笑什么,”宫辰眯着眼说。 “没什么,我没还没见过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用牙签呢!”于思奇说。 确实,放眼望去整个食堂里,好像也就他们面前的牙签罐被打开了。大概是连宫辰自己都感觉到了尴尬吧,只见他机智地指着离他们不远的一位女性说:“你觉得那姑娘长得如何?” 顺着宫辰所指的方向,于思奇看到了一个让他吃惊的女人。单纯论样貌来说,那位姑娘绝对算是美女级别了,精致的五官在一张鹅蛋型的脸蛋上均匀分布着。但是或许造物者觉得似乎给予她过多的恩赐了,所以存心要让她与众不同一些。 齐肩的长发虽然看着像是瀑布一般,但是半边黑、半边白的配色让于思奇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更不用说她应该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具有异瞳的真人了,往昔所见的异瞳不过只是电影里的虚拟人物,而这个姑娘淡黄色的左眼和天青色右眼却有非常明显的色差,多少还是让于思奇有些在意的。 “她的发色和瞳孔是刻意弄得吗?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于思奇问。 “当然不是,这都是天生的,改不了。”宫辰说:“如果你对她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说的我差点都信了,”没等于思奇说完这句话,那位姑娘好像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在于思奇充满诧异的眼神下,她居然朝他们走了过来,并且坐到宫辰身边。 “你好啊,艾琳,我刚才在跟我的好哥们介绍你呢!”宫辰大咧咧地说。 “以前经常跟在你屁股后面呆头呆脑的那个家伙哪去了。”艾琳说:“我记得不是这个家伙呀!” “虽然我很想赞同的你看法,但是我们现在在这里说死人的坏话是不是有些不太道德?”宫辰小声地说:“还是换个话题吧。” “哦,好吧。”艾琳认同地说道。 “对了,最近听你爷爷说你又找了个凯子?”宫辰问。 “只许你结婚,不许我谈对象了?”艾琳尖锐地说:“还有你怎么老爱把我的男朋友喊作‘凯子’,这很失礼的。” “对于换男朋友和换衣服一样的你来说,我觉得他们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你的提款机。麦言峰是第几个来着,九还是十?”宫辰说。 “我早把他甩了,没想到他居然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出去看电影。”艾琳无所谓地说。 “是嘛,我早就知道那家伙有些不太对劲了。你知道吗?有一次年会的时候,他居然搂着鲁有道一顿亲,当时可把我给乐坏了。”宫辰煞有其事地说道。 “我现在正在和鲁有道约会,”艾琳满不在乎地说。 “你是打算把机构里所有的单身男人都约一遍才想好自己到底跟谁过日子吗?”宫辰问:“居然连鲁有道都不放过,那家伙年纪可不小了。” “别瞎说,他才27岁而已。”艾琳矢口否认。 “什么,我以为他47岁呢!”宫辰说。 看着宫辰和艾琳就像小两口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情感的问题,于思奇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索性趴在桌子上休息起来。 “你看看你,把我哥们都说睡着了。”宫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冷落让于思奇觉得犯困,赶忙招呼了一声。 “得了吧,谁不知道这事怪你不怨我。”艾琳有板有眼地说。 “哎,吃饱喝足也该去干活了。”宫辰推了推快要睡着了的于思奇说:“哥们,该上工了。” “哦,”于思奇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眼睛,打着哈欠说:“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宫辰和艾琳异口同声地说,说完就开始互相对视,这让于思奇再次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暗地里有什么奸情。 起身朝着食堂大门走去的于思奇被艾琳突然叫住了,一种带有试探性的提问在他的身后响起:“听说你看得懂拉美希亚尼文字?” 于思奇吃惊的点了点头,在他回过头想要看看艾琳为什么突然问起他这个来的时候,后者从自己的手提包中拿出了一根镶有绿宝石的项链递给于思奇说:“能帮我看一下这颗宝石上刻着的是什么意思吗?鲁有道送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害怕可能是咒文或者是其他东西,就一直没敢带上。” 接过项链的于思奇说:“行,没问题。” 在宫辰和艾琳的注视下,于思奇开始仔细端详起来手中的这根宝石项链了。毫无疑问,这种做工手法很像是之前见过的那种拉美希亚尼工匠的手笔,所以上面刻有拉美希亚尼文字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将文字刻在宝石里面,这种工艺还真是有些过于精妙了。 在调整了几个合适的角度之后,于思奇终于避开了天花板上的反光看清楚了上面刻着是什么字,稍微解读了一下之后,他笑了笑说:“这个鲁有道真有意思。” “他怎么了,”艾琳担心地问。 “不,没什么。”于思奇笑着说:“这东西没什么问题,你如果喜欢的话,就带上去问鲁有道吧,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怎么了,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吗?”艾琳警觉地接过项链问。 “我说哥们你就别卖关子了,写了啥直接说。大声讲,我们这种人都是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有啥事情不能当面讲的,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似的,有意思吗?”宫辰在一旁怂恿起来。 “既然你们都不介意,那我可就直说了。”于思奇看到他们如此的主动,决定豁出去了。 但是转眼一想,不行虽然现在食堂的人已经没有之前多了,但是好歹也有几十号人呢。这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这话,自己这种脸皮薄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所以他改口说:“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地方人多吵杂,不适合。” “就在这,”艾琳坚持地说道,宫辰则在一旁疯狂拱火,这让于思奇很是难堪。 “好吧,我就说一次,听清楚了。”于思奇深吸了一口气说:“嫁给我好吗?” “什么?”艾琳刚打算把项链塞进包,却不想手一滑掉了出去,正好落在于思奇的鞋子上。他只好弯下腰拾起这根项链,却不想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看到了食堂里几乎所有还在休息、聊天、干活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们这边,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于思奇的脸在众人的注视下不争气的开始脸红起来,而艾琳也是几乎低着头接过项链就跑出了食堂,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宫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因为自己的恶趣味,引发的‘意外事故’。 5号电池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于思奇现在就在经历这样的特殊体验,和宫辰从食堂回到办公室的那一段路程让他切实感受到了人类对于这种和自己无关,又可以看到不少热闹的花边新闻有着很特殊的情感在里面。 若是往常他独自一人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即便有人迎面走过也多半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但是今天则完全不同了,虽然宫辰在前,他走在后面,但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依然让他认识到了什么才叫作‘信息时代’。 好不容易终于抵达了“久别”的办公室,于思奇在推门进屋前还小小的担忧了一下,结果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场面。事实上,整个屋子还是和他昨天离开时的那样,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这让他受伤的内心多少感觉到了一丝欣慰。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单凭现在不足两小时的工作时长,很有可能他今天是没有办法完成既定任务的。 一想到这,他就记起来了汤坚似乎还拜托过他的一件事呢。急急忙忙将盒子拆开,发现里面却是另外一个盒子,这让他多少感觉到有些意外了。 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俄罗斯套娃,但是转眼又一想,大概是汤坚为了保证里面的物品不受到损坏而特意准备的防护措施吧。 在稍微费了一点点心思将第二个盒子打开之后,第三个盒子的出现让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汤坚特意为他准备的玩笑。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这第三个盒子大概就是汤坚想要让他看一看的东西吧。 因为从质地上来分析的话,前两个盒子都只是寻常的纸板箱,而这个盒子却有一种类似木制纹理的效果在里面。 小心翼翼地将这个足有脸盆大小的盒子摆上桌之后,于思奇发觉这玩意比想象中的要沉一些,而且不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但是在绕着桌子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将盒子打开的线索,事实上整个盒子就像是一体倒模浇筑而成的一样,这让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因为从他刚才搬动的过程中发出的声响来看,里面很明显是装有东西的。既然装有东西,那么应该不会设计成无法打开才对,除非是刻意为之。 所以于思奇把桌子上的台灯打开,在灯光的照射下,仔细分析起盒子上面所绘制的图案。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汤坚会把盒子送到他这来的原因,那些图案正是拉美希亚尼王朝最后一任皇帝的专属印记。 不会错的,在看了那么多关于那个神秘王朝的书籍之后,于思奇虽然算不上什么专业的历史学家,但是这点印象还是有的。 想到此处,他开始抓紧手上的工作,把注意力全身心地放在了这个肯定有什么问题的盒子上。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脑子还算好使的他终于发现了盒子上的印记如果拉远一定距离去看时,会产生一种类似手掌印一样的纹路,尝试性的把手放上去,虽然不是特别适合尺寸,但是依然引发了更加明显的声响。 随着“咔嗒”一声,盒子被打开了。满怀欣喜的于思奇稍微在脑中为自己还算机制的智商点了赞,就掀起盒子朝里面看去。 用大失所望来形容里面的内容都显得过于仁慈了,没有想象中的奇珍异宝,也没有所谓的帝王之物,有的只是一些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土壤。 收起失望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至于里面的土壤到底有什么意义和用途,不是他这个部门该去了解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两点过十分了。按照平常宫辰那个劲头,多半早就上来喊他下班了,但是今天怎么如此安分守己。 就算是中午食堂发生的遭遇对他造成的了一定的影响,那也不应该是他为此烦恼才对啊! 算了,不去想这么多无聊的事情了。时间也不早了,就把盒子原封不动的还给汤坚也算是卖了个人情吧,顺带还可以对莘媂菈道一声谢。 就这么办! 制定好了行动计划的于思奇就像重新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动力十足。稳稳当当的抱着封装好的盒子下了楼,迎面对上了宫辰的目光。后者先是迟钝了一下,接着就回过神来叫道:“哎呀,差点忘记了一件事,真是的,看我这记性。” “你的事情还没忙完吗?”于思奇隔着箱子把脸侧过去看到宫辰的桌子还是那么的乱七八糟,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捣鼓些什么垃圾玩意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一天天可清闲了,要不是为了给你准备惊喜,早特么上楼喊你回家咯。”宫辰理直气壮地说。 “啥惊喜?”于思奇没好气地问:“还有什么惊喜能比中午发生的事情更让我‘又惊又喜’呀?” “这那就当成我的赔礼吧”宫辰从桌子中的一大堆零件里扒拉出了一个类似一样的东西,大摇大摆地朝他走了过来说:“这东西给你防身,以后要是万一再出现类似我喝醉了的情况,不要犹豫、不要迷茫,直接按一下上面这个凸起的地方,然后你就迅速转移不要管我了。”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啥,”于思奇感觉十分的奇怪,宫辰这是唱哪出戏啊! “也是,直接跟你讲确实有点太迷糊人了。”宫辰举着“”说:“这是我私人发明的微型逃生装置,由于体积和本人技术不足的关系,目前这个试用型的玩意每24小时只能使用一次。” 听完这些话的于思奇已经开始明白宫辰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了,感情他搞了个新发明想拿自己当‘小白鼠’啊!从他那极为不靠谱的笑容和他以往的作风上来看,于思奇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接受这种‘可疑’物品比较好。 所以他只是稍加思索了一下就说:“算了吧,我目前还不需要这种东西。” “怎么能说不需要呢!这可是我多天来的辛苦成果,其实就算没有昨天那个意外,我也是打算给你做一个这样的东西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毕竟当初你在那个公寓里就是因为我个人的失职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影响,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宫辰态度诚恳地说,于思奇差点就心软同意了,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好吧,看来你没有见识到它的威力和效果前是不会相信我的诚意了。”宫辰神情坚毅地按下了‘’上凸起部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于思奇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酸痛感,觉得还是暂时不去搭理宫辰这个“逗b”比较合适。但是就在他跨出大门的时候,宫辰高声喊道:“喂,你随便朝我丢个东西过来。” 本来于思奇是懒得再去奉陪这场闹剧的,但是一想到宫辰这么多天的恩惠与照料,决定还是稍微再信他一回。转过身将脚边的一个口香糖罐朝宫辰所站的位置踢了过去,一个奇异的现象出现了。 那个口香糖罐居然直接从宫辰的小腿部位穿了过去,仿佛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一样。看着宫辰那得意的笑容,于思奇的心里多少还是震惊的。 在于思奇顿在门口思考这种奇特现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的后背居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是宫辰。 这家伙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背后的,完全想不明白。 “是不是很神奇呀?”宫辰得意地将‘’扔上了天,又敏捷地将其抓住,用力塞进了于思奇的上衣口袋说:“记住24小时只能使用一次,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用过,最好多留点神。好啦,你不是要去汤坚那吗,我就在大厅那边等你吧,回头抽时间我给你写一份详细的使用说明书。” 小插曲 尽管宫辰刚才那一手表演确实让于思奇认识到了他制作的东西可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没用,但是他仍然不打算把希望寄托在这种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上面。若不是刚才腾不出手来,搞不好自己就直接把那个塞进口袋里的东西当场给还回去了。 不过待他仔细一想,发现这个小玩意又不是特别占地方,放在口袋里也没什么。万一真遇上类似上次的突发情况,说不定还真的能保住自己这条不太值钱的小命呢!毕竟不可能每次都运气那么好有像莘媂菈这样的外人相助。想到这里,他决定暂且就让它留在口袋的深处吧,好歹也是宫辰的一番‘心意’了。 一路毫无阻挡的来到异常现象分析科之后,于思奇才发现这个地方是真的很大啊,跟自己那个办公室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高达四层的大型建筑耸立在于思奇的面前,入口处挂着一副非常大的指示牌,上面写着: 一楼,异常监控室。 二楼,数据分析室。 三楼,域外文明管制所。 四楼,天文观测台。 看完指示牌之后的于思奇更加迷糊了,自己只知道汤坚是异常分析科的,但是万万没料到这个科室里有如此多的分支部门在里面,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大的指示牌里也不注明每个科室里到底都有些谁。 真是的,没办法了,只能临时求助于里面的人了。 随手拦住了一个神色匆匆的工作人员,于思奇礼貌地问:“请问汤坚在哪一楼?” “不知道,”那个人看都没有看于思奇一眼,径直走开了。 “喂,等等,”于思奇刚打算追上去问个明白,却发现此人已经闪身进了一个拐角不见了踪影。 这就不好办了,虽然手中的盒子也不算是什么重物,但是长路无轻担,况且自己的手臂也确实越来越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在他靠在指示牌的附近踌躇不定的时候,一位比较年长的老太太从楼上下到了一楼,看了他一眼,朝着大门走去。 于思奇赶忙抓住了机会,上去询问道:“你好,请问你知不知道汤坚在几楼上班?” “通常他就在1楼上班,但是我想现在他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才对,当然你可以去二楼最左边深处的一间办公室碰碰运气,说不定他又在替别人干活呢!”老太太话中有话说得于思奇云里雾里的,不过多少还是道出了于思奇现在最需要的答案。 “谢谢,”听完这些话的于思奇想都没想,拔腿就往二楼跑去。现在的他只能去二楼赌一把了,若是真的不在的话,他还得把这玩意又抱回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再去大厅找宫辰一起回家,想想就有些可怕,还是不去细想了。 大概是过了下班的时间,二楼整个走廊都处于比较昏暗的状态,穿越悠长又深邃的走廊,一扇半掩的门传出的光亮预示着里面肯定还有人。看到此番景象的于思奇不勉有些喜出望外,用身体撞开房门之后,一间比他那个办公室还要脏乱的小房间映入了他的眼中。狭小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旧式文档,贴满照片的墙壁让人觉得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找我有事吗?”莘媂菈坐在一堆硬纸板箱上抬起头问,当她看到是于思奇时,眼中出现了一闪而过的疑惑说:“噢是你啊!” “我听说汤坚好像在这里,结果却没想到看到了你。”于思奇笑了笑说:“不管怎么样,上次还是多亏了你。” “他去洗手间了,”莘媂菈恍然大悟道:“你是来给他送东西的吧,真是麻烦你了,在这里稍微等他一下吧,最近他的肠胃不太好。” “谢天谢地,可算没白费我这一番苦心了。”于思奇把手中的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说:“我这胳膊都有点麻了。” “里面是什么东西?”莘媂菈好奇地问。 “一些泥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盒子装起来。”于思奇说。 “能不能打开看看?”莘媂菈试探性地问。 “应该没问题吧,我想我即便出手阻止你,你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打开它,对不对?”于思奇说。 “你们那个部门的人都这么‘通情达理’吗?”莘媂菈把盒子拖到自己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说道。 “感谢夸奖,我想也许并不是因为我们太好说话了,而是其他人有点太难说话了。”说完这话的于思奇想起了之前那个冷漠的家伙,一种迷之优越感油然而生。 不过好像莘媂菈并没有继续和他聊天了,而是将目光放在那个盒子上说:“花了你不少时间吧?” “哪里哪里,才一下午而已。”于思奇有点不太意思了。 “你这一趟去的时间可不短啊,汤坚,痢疾又复发了吗?”莘媂菈头都没有抬就开口说,于思奇还纳闷她怎么无端说话,没想到转眼间汤坚就从门口走进了屋。 “耳朵还是这么的灵敏啊,莘媂菈。嗯你怎么在这等等那不是我拜托他调查的盒子吗?莘媂菈,你又私自乱动我的东西了?”汤坚微微皱了皱眉头说。 “只是看一眼罢了,况且我还征求了别人的同意。”莘媂菈煞有兴趣地说:“这些泥土能不能分一点给我啊!” “不行,都是得上交入库房的东西,我可没办法做得了主。”汤坚态度很果断地说。 “一点点而已嘛,”莘媂菈居然撒起了娇,这让于思奇非常的意外。 “是真的不行,”汤坚神情坚定地说:“不是我不想,而是这种东西被发现了,你我都要被罚的。” “那今晚的电影我可能就去不了了,你知道的,现在还有很多活要干呢!”莘媂菈态度瞬间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那变化速度真是叫人应接不暇。 “咱们开始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干净,你陪我一起去看电影等等我好像明白点什么了”汤坚那迟钝的反射神经差点让于思奇笑出了声。 “明白就好!”莘媂菈把盒子推向汤坚说:“现在带着你的盒子离开我的办公室吧,剩下的活我自己会干完的。” “好吧,好吧你又开始跟我耍小脾气是不是?”汤坚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不要拿太多。” “当然,”莘媂菈从身后摸出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拿起一个勺子伸向了那堆泥土说:“晚上八点半对吗?记得开车来接我,我的车今天得拿去修了。” “没问题,等等你这一勺也”汤坚看着莘媂菈将勺子用力插入泥土,舀了好大一勺土出来,吓得又喊出了声,却不想被后者的注视给制止住了。 “好啦,该下班了。”莘媂菈满怀欣喜地将**子塞进包里,率先走出了房间说:“替我锁好门好吗?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了。” “知道了,路上小心啊!”汤坚关心地说。 “晚上见!”莘媂菈俏皮地说了一句,走掉了。 “让你见笑了,”汤坚看着于思奇,两个大男人突然被晾在这个小屋子里,气氛多少还是有些许尴尬的。 “没关系,”于思奇耸了耸肩膀说:“既然没什么事,我也该回去了。” “喂,等等,”汤坚小声地说:“刚才的事情,请务必替我保密。” “当然,为什么不呢?”于思奇礼貌地退了出去说:“毕竟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那是那是”汤坚手忙脚乱地将盒子盖好,神情有些慌张地说。 剑拔弩张 “我还寻思着你是不是又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给缠上了呢。”站在大厅中央的安神父正面带笑容的看着于思奇朝他跑过去说道。 “抱歉,出了点意外。”于思奇在安神父的身旁停住了脚步,没等他喘口气,包从心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真是奇怪,于思奇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安神父一人站在祭坛边上,现在却又出现了一个包从心。 “下午好,听说你最近很忙碌,我希望我不会耽搁你太长的时间。”包从心从祭坛的后面走了出来说:“啊,这不是神父嘛,稀客呀!” “我劝你别浪费时间来掩饰你一直藏在我身后偷窥和窃听我与宫辰的谈话了,包从心你不觉得这是件很不符合你当前身份的事情吗?”安神父转过脸冷淡地说。 “只是为了安全需要,”包从心当作无事发生过一样,敷衍地说道。 “安全?呵呵真的是为了安全的话,为什么我的学生会接连遇上那么多危险事情。”安神父冰冷地说。 “这正是我还在这里的原因,要知道我本来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的,但是我依然选择了抽出一点点宝贵的私人时间在大厅里听着你和宫辰两人的废话。”包从心用充满敌意的口气说。 “你可以选择不听,”安神父简短地说。 “当然,是的,确实,我是可以一走了知,不闻不问的,但是我想如果你的‘宝贝’学生再出个什么意外的话。”包从心诙谐地说:“你大概会在我的卧室里埋伏吧。” “不,我会选择在你上班的路上动手。”安神父毫不忌讳地说。 就在安神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于思奇注意到原本就他们三人的大厅突然出现了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将安神父包围起来。 “都下去,不是说过这只是和老朋友叙叙旧嘛,真是的。”包从心显然对这些隐藏在周围的保镖们如此沉不住气有些不满。 “好大的场面啊,这么客气的吗?”安神父夸张地问。 “没有的事情,我想说什么来着。你们真是的,芬娜,快把这些人都带走。统统带走,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他们。还有,晚上我要吃宫保鸡丁。”包从心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说。 这时,芬娜正敏捷地从祭坛上方跳下来,恶狠狠地看了安神父一眼,就把那些黑衣人带走了。 “你不是想要和小于说话吗,怎么忘词了?”安神父不怀好意地问。 “我希望你不要在我的地盘上发号施令,”包从心眼神中充满着怒火说:“也许我该再次提醒你一下,这里可不是你那个可怜的小诊所。” “当然,我们那个诊所和这个地方比起来确实是有一点点不够看了”安神父冷笑着说:“但是那又如何,正常人的应该没有几个会拿住所和办公场所去做对比吧?” 包丛心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了,只见他那宽大的额头上几根青筋正在那里有节奏的跳动着。 “我本打算亲自去你的办公室找你的,但是这位已经被‘革职’的神父他认为在这里等你就行了”包从心深吸了一口气说:“毕竟怎么说来着,他是你的私人老师嘛!” “怎么,现在当老师也违法了?”安神父语气平淡地说。 “如果你真的能够胜任那个‘职位’的话,我想我大概根本就不需要走这一趟了。”包从心特意把‘胜任’二字说的很重。 “你什么意思”安神父问。 “我以为你那颗特别好使脑袋瓜能很快就能领悟我的想法呢,看来我是不是有点高看你了?”包从心挖苦地说。 “谁能猜到一团糨糊里到底藏着是面粉和生粉,那太强人所难了。”安神父反击道。 安神父的这一番口舌之争显然是让包从心哑口无言,洋洋得意的安神父甚至哼起了歌。看着包从心那涨成猪肝色的脸,于思奇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只好静静地等待。 “处长,我们时间不多了,你不是还约了别人吗?”已经不知何时折回的芬娜轻轻摸了摸包从心的后背说:“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解决了吧。” “谢谢,”包从心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恢复到之前的平静对着于思奇说:“是的,鉴于最近你的遭遇,我决定给你一些私人的照顾,为了我们大家好。” “什么样的照顾?”安神父停止住了哼歌,警惕地问。 “喔是这样的,你看我差点把你给忘记了,神父我承认你在文学方面的造诣确实很出众,但是作为特殊事件处理科的一员,我个人觉得仅仅只会一门‘外语’可能还是有些过于无力了。”包从心斟酌着措辞说:“所以,我觉得是时候教你一点关于战斗方面的技巧了。” “战斗技巧?”于思奇一脸吃惊。 “是的,恭喜你了,小伙子你获得了处长本人亲自传授技巧的特殊恩惠。”包从心善意地说:“相信在我的教导下,你很快就能拥有足够的应对手段了。这样某个无业的神父大概就会打消他那想要埋伏在我卧室动手的渴望吧!” “停止你那份可悲的幻想吧,我还没有傻到去你那戒备森严的家中做客。”安神父大声强调。 “也是,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吧。”包从心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说:“星期五下午吃完饭,我会亲自去找你。” “等等,”于思奇说:“你打算教我点什么呢?” “我希望你能够从现在开始称呼我为‘先生’,毕竟我所要教导你的知识可比某个神父所掌握的东西要深奥太多了。”包从心严肃地说:“我希望你能够展现出你能将语言方面的天赋也用在这方面,那样我会省下不少时间。”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于思奇问,在接触到包从心的目光之后,他赶忙补了句:“先生”。 “也许你可以抽空问问你身边的家伙,现在抱歉,我得走了。”包从心看了看手表说:“真是的,居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芬娜赶紧备车。” “已经准备好了。”芬娜指着停到大厅入口正中央的一辆黑色轿车说。 “不愧是你,”包从心赞许点了点头,从安神父身旁擦肩而过。 “好啦,我们该回去了,不要给阿珍太多借口抱怨我们的拖拉了。”安神父和善地说。 “说实话,我有点想不太明白。”于思奇跟在安神父后面说:“为什么包从心要教我这个?” “那是因为我在得知你经历了酒叔的事件之后,亲自去找了他,”安神父歪着头说。 “为什么你不教我呢?”于思奇问:“既然我都是你的学生了,教我一点那方面的知识也没有啥吧。再说,你不是之前有答应过我教我一点小把戏吗?” “我改主意了,”安神父领着于思奇来到一条马路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我们就在这等车吧,应该要不了多久。” “叫车软件吗?”于思奇说。 “我本人很少用这种东西,”安神父用手指在屏幕上划拉道:“因为这种东西太容易坏了,所以我的那个手机一般基本都不拿出卧室的。” “那你这次怎么特意带出来了?”于思奇问。 “这玩意是刚才从包从心口袋里借来的。”安神父轻描淡写地说。 “神父,你”于思奇已经能猜想到包从心在车上是如何发脾气的了,在神父喊的士的时候,他又问道:“那个,宫辰去哪了?” “在看到包从心之后,提前开车溜了。”安神父笑着说:“不过毕竟他的老婆今天从娘家回来,不等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于思奇略带请求地问。 “当然,只要不是关于刚才已经回答过的都行。”安神父收起手机说:“搞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就行了。” “为什么包从心会说今晚要吃宫保鸡丁呢?”于思奇问。 “那大概是因为我属**,”安神父若有所思地说:“有的时候是这样的,他总是这么小家子气。” 宫辰的黑历史 晚上吃饭的时候,在一旁给于思奇添菜的谢宝珍多少还是抱怨了几句宫辰的坏话,这让正在和**莎讲故事的阿哲心情很好,看得出来他还在生宫辰的气。反倒是安神父一直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一口都没有动。 “怎么,菜又凉了吗?我拿去给你热热。”谢宝珍走到安神父身边,准备端起饭菜说。 “完全没有,”安神父温文尔雅地将碗端起说:“我只是想要不要去车管所把我那辆老爷车给提出来。” “已经不在了吧,”施易哲说:“前段时间大雪的时候,车管所里将里面的车辆都清空了。” “看来你已经有打听过了啊,阿哲。”安神父夹起一片萝卜说:“这次的萝卜非常可口,就是有点辣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莱拉姐妹认为辣椒放少了的话,不适合这道菜的风格。”谢宝珍说。 “噢她们现在已经会坚持主见了吗?”安神父问。 “一向如此,”谢宝珍坐在**莎身边说:“**莎,等下帮我把阿哲挖来的冬笋洗一洗好不好。” “可以,没问题。”**莎吃着水果沙拉说:“但是可不可以分一点给**莎?我弟弟**弥似乎对你们人类的那个‘冬笋’很感兴趣。” “你们以前没有吃过吗?”于思奇问。 “我们的世界里,没有竹子。”**莎用餐布擦了擦从抽屉缝隙里留出的酸奶说:“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有冬笋这种看上去就很好吃的食材了。” “喜欢的话,可以多吃点。”施易哲爽快地说:“回头我再去挖一点,那地方这种东西遍地都是。” “那你下次去挖的时候能不能带上**莎呀?”**莎满脸期待地看着阿哲说,后者先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着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于思奇感觉到自己真的是来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大家庭里呢。 吃饱喝足的于思奇身心放松的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里面不出意外又是些无聊透顶的综艺节目,大概是因为心情不错的关系,他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没想到你和阿珍一样这么喜欢看综艺节目,”安神父喝着一杯热茶说:“今天的茶叶不错。” “谢谢,”**莎挪了挪它那有些发福的大体型,站到了沙发的一侧说:“我最近看了几本关于茶叶的书籍,所以就忍不住” “第一次就如此成功,你看来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呀!”安神父双目放着光亮说:“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朝着茶道发展啊,要知道这个屋里就我一个人喜欢喝茶,也实在是有些太过无聊了。” “我劝你还是别动这心思了,神父。”谢宝珍懒洋洋地趴在凳子上说:“它现在要干的事情太多了,实在” **莎兴高采烈地猛点头说:“好啊,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神父?” “当我没说,”谢宝珍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 “它最近很忙吗?”安神父说:“我还以为它和它的弟弟一样清闲呢!” “神父你这话说的就有点伤‘人’,不对是伤害**莎了。”**莎一本正经地辩解道:“你知道**莎每天从早到晚在这个屋子里忙碌了多久吗?” “不知道,”安神父直白地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神父。”于思奇的注意力已经从综艺节目里转移到现实的情感节目了,他感觉果然就真实度而言,还是现实的更为劲爆。 “是嘛,这么来说我果然该自我检讨一下了。”安神父十分平静地说:“不过在我承认错误之前能否提出一个私人问题。” “当然可以,毕竟这是你‘最后的审判’了。”谢宝珍突然摆出了一副法官的态势说话,这让于思奇觉得非常好笑。 刚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施易哲好奇地走过来问:“什么综艺节目把你们给乐呵成这样了?” “来的好,阿哲。”安神父仿佛抓住了‘真凶’一样,严肃地说:“最近你是不是没有帮阿珍做家务呀?” “这个”施易哲被安神父的突发性提问给问住了,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众人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回答问题,阿哲。”安神父轻轻地拍了拍茶几说。 “最近太忙了,”施易哲的语气有些敷衍。 “忙着挖冬笋吗?”安神父问。 “对,没错。”施易哲猛然点头道。 “这样啊,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伙都去睡觉吧。”安神父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说:“时候不早了。” “小安,我以为你会告诉他我中午跟你谈过的话呢!”施易哲尖锐地说。 “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去睡吧。”安神父简短地说。 “等等,你是认真的吗?”施易哲问。 “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安神父反问道。 “请原谅,你们为什么要突然争吵起来。还有听上去似乎这件事情和我有关联?”于思奇警惕地问。 “若是擅自妄下决定,我们就很可能会犯上和别人一样的错误,我不希望如此,所以我选择沉默。”安神父平静地说。 “但是这直接关系到小于的生命,我们不得不更加慎重一点。”施易哲厉声说,神情有些狰狞。 “从你口中说出‘慎重’二字多少还是让我有一点点吃惊了,”安神父满不在乎地说:“我还以为你能找到更好的词汇呢!” “用不着在这里卖弄你的智慧,眼下我们所讨论的是一个人的生死问题。”施易哲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一旁的于思奇和**莎则完全有些懵逼了,反倒是谢宝珍在那里皱着眉头不出声。 “那好吧,我不介意你再重复一遍你的私人看法,我相信你肯定也没办法拒绝再听一遍中午我就跟你阐述过的个人观点。”安神父不失礼貌地说。 “你这样包庇宫辰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施易哲提高了声调说:“特别在小于和他在一起行动之后接连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我愿意洗耳恭听。”安神父冷冷地说:“还是说,你打算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就要指责一个对你我都十分有用的熟人?” “好、好,还是‘证据第一’的老一套是吗?”施易哲不耐烦地从怀里抽出一叠被捂得暖暖的报告说:“我本来不想拿出来的,但是既然小安如此的狭义,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尽管施易哲拿出了一份已经发黄的报纸,但是安神父依然神情平静又冷漠地看着电视说:“看来你最近的‘私人行动’做的很成功嘛!” “不打算看一看吗,小安?”施易哲理直气壮地说。 “还是拿给小于看吧,他才是你心目中的最佳读者!”安神父温和地说。 这一份纸张有些泛黄的报纸,但是从上面那熟悉的笔迹来看,多半是出自莘媂菈的手笔。 宫辰——机构里最危险的存在 很多人谈起宫辰,第一印象都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偶尔与其有过交集的人都会觉得他人缘不错,而且为人特别豪爽。但是经过本人的多番调查,你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也许你会好奇,为什么我有那么大的信心和勇气敢去揭发这样的危险人物呢?那是因为本人本着实事求是的进取精神,为了给大家还原一个真相,一个听上去有些恐怖的真相。 宫辰是大学没有毕业就被机构选中成为调查员的,据说他拥有常人所不具备的‘必要因素’。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才能获得进入机构的‘入场券’呢? 很显然,他使用了非常规手段。 可能有些人不知道,从宫辰入职到本篇文章被定稿以来,发生在他身边的死亡事件已经足足有两位数之多了。 其中不乏有其母亲与父亲的悲惨遭遇,也有与其搭档已久的谢重贵。他们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让人去怀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会让周围的人接连遭遇不幸。 果然,在本人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查清了宫辰的真实面目。 没错,他果然不是人类。 他是来自深渊的行者,是从地底世界流窜上来的‘污秽’之物。 到处散波着死亡与不详。 看完这份报纸所写的内容,于思奇觉得要么就是写这篇文章的人疯了,要么就是相信上面所写内容的施易哲疯了,反正自己是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个成天嘻嘻哈哈的宫辰是‘所谓的恶魔’。 怎么看都不像嘛! “是不是很荒诞?”安神父笑着说:“这种无凭无据的指责也就只有像阿哲这样的人才会如此较真吧。” “这可不是什么无凭无据,”施易哲说:“小于之前不就是看了莘媂菈的报告才发现肚菌蕈的吗?” “是这样,没错。”于思奇点了点头说。 “更不用说这里面还透露了关键的细节,阿珍,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会有些让你为难。”施易哲转过脸对谢宝珍说。 “不用了,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谢宝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哥哥的死不一定是宫辰造成的。” “那你怎么解释当时为什么他们同时进去却只有宫辰一个人走出来,一点伤口都没有。”施易哲说:“又怎么解释为什么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把自己给灌醉了?” “够了,阿哲,你今晚有点过分了。”安神父的声音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但是听上去却感觉到其中包含了满腔的怒火在里面。 “我只是在做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施易哲不服气地走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心存芥蒂 累了一天的于思奇几乎是倒床就睡,但是他自己才刚刚进入梦乡,就让**莎给喊起床了。 “再让我睡一下嘛,就一下。” 于思奇满是困意的嘟囔并没有阻止**莎的行动,恰恰相反,它居然把冰冷的手伸向了于思奇的胳肢窝。在情不自禁地发出笑声之后,于思奇终于还是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睡意朦胧地看着已经‘得手’的**莎。 “你这是跟谁学的?”于思奇将毛衣往头上套时问。 “神父教的,”**莎一本正经地说:“他说人类最软弱的地方就是胳肢窝了,只要把手伸过去,你们必然会有所反应。现在看来,神父果然说的没有错。” “这个神父,真不知道他到底都教会了些什么给你。”于思奇跳下床说:“还有现在几点了,我怎么感觉自己才睡了没一会儿呢?” “早上八点四十五分,”**莎从它的抽屉肚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闹钟说:“神父说你如果再不起床的话,就干脆睡到中午再起吧。”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叫醒我呢?”于思奇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卫生间,拿起漱口杯的时候不小心脚底打了一下滑,差点摔了一跤。 刚稳住身形准备打开水龙头时,镜子里传来一句声音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去客厅。” “为什么?”于思奇先是疑惑了一下镜子为什么会发出声音,接着就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莎的朋友曲光在和自己说话,一边漱口一边问:“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吗?”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大概是在吵架吧?”镜子说。 “什么,他们又吵起来了?”于思奇问。 “本来大清早的气氛还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又突然大吵了起来。哎你们人类真是反复无常”镜子无奈地说。 “你在卫生间里怎么知道客厅发生的事情?”于思奇使劲用毛巾擦着脸蛋问。 “人类,你是不是把我成你面前的镜子了?”镜子说:“对,我的声音确实是从镜子里发出来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镜子呀。只要我愿意,这个世界上任何有光折射的地方,我都可以自由出入。” “曲光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于思奇恍然大悟地说。 “是这个意思没错,哎呀越吵越烈了,你要不要看看呐?”曲光试探性地问。 “能办到吗?”于思奇靠在洗手台前问。 “轻而易举,”曲光刚说完这句话,镜子就像是液晶屏幕一样,慢慢显露出了客厅里的画面,但是没有声音。 “好像没声啊,”于思奇看着施易哲正气鼓鼓地瞪着安神父,脸色比昨天晚上还要糟糕许多。 “噢不好意思,忘记把画面倒回去了”曲光稍微拨弄了一下画面,施易哲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于思奇的耳中。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包庇那个宫辰吗?还是说你另有所图呢,小安?”施易哲站在茶几左侧说。 “我有些听不太明白你想表达什么了,阿哲。事实上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大清早就开始对着我这个还没有睡醒的糟老头子发这么大的火气。”安神父懒洋洋地说。 “论年龄,你并没有我大吧,小安就不要在我面前托大自己的辈分了。”施易哲说:“而且不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吗,那样只会显得你很虚伪。” “完全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只是想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讨个说法,那我只能非常遗憾的告诉你,我是不会轻易退让的。这点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才对,毕竟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安神父抬起了头,眼神有些忧伤。 “那这个东西该怎么解释啊,小安。”施易哲拿出一部手机说:“这不是你的东西吧?” “我说我怎么早上起来的时候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头的地方,感情是我不小心把外套给换了。哎,果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安神父神情黯然的点了点头说:“这确实不是我的东西,是昨天接小于的时候从包从心那‘借来的,’正打算抽个时间还回去呢!” “那可就真是多亏了你的‘顺手牵羊,’才能让我拿到最有力的证据啊!”施易哲洋洋得意地说:“看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啊大多数都是芬娜和包从心约会的事情,这个对我们没有什么多大的意义,撑死也就算是个花边新闻吧。但是看看这一条发信人:宫辰” “什么?”于思奇和安神父同时喊出了声,这多少还是让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曲光吓了一跳,只见它暂停了画面,从镜子里面伸出了只透明的手擦了擦自己根本不存在的额头说:“你们人类不要老是一惊一乍的,我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抱歉”于思奇催促地说:“别暂停啊,后来怎么样了。” “这是你要的检讨报告,我本来不打算写的,但是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应付一下了。是的,23号公寓的事情是我个人的失责,我承认那天我确实没有尽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对不对?谁知道他们都是有备而来啊,我可是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去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了,但是结果还是被他们抢先了一步。另外关于你想要我调查的内部报告,我已经委托老艾带着油条送到你办公室去了,请不要介意上面的油脂,我想那应该不会影响到你的阅读。”施易哲读完手机上这封邮件之后,将视线转向了安神父。 “这很像宫辰的风格,我个人认为这封邮件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安神父和颜悦色地说:“不过从字面意思上来说,这只能证明宫辰在出国与否的事实上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罢了。” “单单只是这样吗?”施易哲反问道:“难道睿智如你都看不出宫辰和包从心的关系有些亲密过头了吗?” “我当然看的出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宫辰毕竟是包从心的手下,会听他吩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安神父平静地说。 “到现在还在为宫辰说话,你变了,小安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你对他们那种人产生了好感,又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你会同意让小于去那里上班?”施易哲说:“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不依靠外人的吗?仅凭自己。” “过度自信只会招来失败,你可能也注意到了,如果不是这几次有旁人相助,我们或许早就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安神父平淡地说:“你可以认为我胆怯了,也可以认为我改变了,但是我认为我的初衷一直都是彷如归一。” “这不是你打算借助包从心这样的人的理由,神父!”施易哲第一次没有称呼小安,而是换成了和大家一样的叫法。 “那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如何?”安神父礼貌地问。 “阿珍,你听了这么久你觉得神父现在是不是变了?你来评评理!”施易哲转头看着一直默不出声的谢宝珍说:“你觉得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应该去原谅那些‘忘恩负义’的刽子手吗?” 谢宝珍被阿哲的突然发问给难住了,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他们但是正如神父说的,我们确实是太过弱小了” “好好想想他们曾经的所做所为,”施易哲大声说:“想想他们到底给我们的生活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那些悲惨的过去难道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够轻描淡写的抹消掉的?” “我建议今天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对了,**莎,小于又睡着了吗?”安神父扭头问道。 “不知道,明明应该起来了才对,要不要**莎再去喊他一遍。”**莎朝着于思奇的卧室方面走去。 “不必了,既然他不想起床,那我们又何必扰人清梦。”安神父挥了挥手说。 “好的,神父。”**莎坐在地上说。 “他们好像已经完事了,我建议你现在出去假装没事发生过比较合适。”镜子上的画面渐渐消失,曲光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当然,如果我是你,我会表现的更为自然一些。” 于思奇收起迷惑不解的神情,照着镜子挤出了一个比较自然的微笑,走向了客厅。他觉得现在屋子里火药味如此重,自己还是听从曲光的建议更为妥当一些。 不靠谱的密码锁 在安神父等人的催促下,于思奇几乎只是扒拉了几口就被不耐烦的施易哲强行带到了机构外围。匆匆和还没有准备好的于思奇道了个别之后,施易哲的身形就已经开始渐渐变淡,勉强对于思奇挤出了一个违心的笑容,他就离开了。 看得出来,施易哲似乎对机构抵触情绪很大,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沿着笔直的正道,于思奇用自认为还算迅捷的速度跑进了大厅,一些正在那里排队停车的家伙正侧目相望,也许这群懒散惯了的家伙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把他急成这样吧。 还好,才九点半而已,也不算是特别晚。 就在他在老艾的报亭边上放缓了脚步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后面响起,是宫辰。 “可算把你给盼到了,今天睡得这么晚啊,害我在这里杵了大半天。你看看,我这两条腿都有些不太听使唤了。”宫辰一脸委屈地说。 “你怎么没有在办公室?”于思奇刚问出口,就被身旁的艾琳用胳膊撞了一下说:“不要听他瞎说,他也是刚刚才到的。” “艾琳你又捅我刀子?”宫辰厚着脸皮说:“这么快就开始帮他啦,鲁有道要是知道怕不是要气出病来。” “我们分手了,”艾琳爽快地说:“真是没想到他的心眼居然如此狭隘,明明我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呢。” “意料之中,那么你现在是不是要开始和我的好哥们于思奇约会呢?”宫辰问。 “我随便啦,”艾琳笑着说:“只要他不介意就行。” “他不会介意的,你看他都单身这么多年了,是该找个归宿了。”宫辰点了点头说。 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探讨着关于自己的话题,于思奇觉得是时候阻止再被人看笑话了。 “等等,虽然我本不想打搅你们的私人谈话,甚至也不想参合到这里面来。但是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于思奇礼貌地看着他们说。 “有吗?”宫辰装糊涂地问。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办公室去吧。”于思奇放弃了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继续纠结的意愿,招呼宫辰离开。 “好,那我们先走了,回头见,艾琳。”宫辰依依不舍的将他身后的凳子踢向正在给别人递油条的老艾,一蹦一跳的追上了于思奇的脚步。 单独和宫辰并排走在人烟稀少的林荫道上,于思奇想起了之前偷听到的事情,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那天出国去了?” “什么?你全知道了?”正在追逐着蝴蝶的宫辰被于思奇给镇住了,脸色稍微变换了一下说:“真是的,包从心那家伙的口风也太不紧了吧,亏我还以为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呢!” “他的手机被神父‘借过来了’,”于思奇解释道。 “哎,如果我告诉你那天我在现场亲眼看到爆炸发生却擅自离开了,你还会拿我当朋友吗?”宫辰语气平淡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那天到底有多么的软弱,你还会心平气和的跟我在一个屋子里上班吗?比起让你知晓真相,我更在意你对我的看法,所以请原谅我这样的‘懦夫’吧。” “你为什么会离开呢?”于思奇很想对眼前这个总是从他嘴里听不到半句真话的人施以拳脚,但是自己却办不到,毕竟他没有那个义务为谁负责。 “我不知道,和平常一样,我在离你们公寓不远的那个花园里坐着。”宫辰努力回忆道:“那天我碰到一个流浪汉,看到他那衣衫褴褛的样子,我就好心地把吃剩下的披萨分给了他。他感谢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我的身上,那股臭味我是怎么也不会忘掉的,太难闻了。但是我总不可能对着那样的老人家发火吧,所以我就去了绿山小区那边的干洗店,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就碰上你们那边发生了爆炸。当我赶到现场时,里面的场面一片混乱。正当我打算施以援手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占据了我的全身,然后我就走掉了。直到我能够重新将那份恐惧驱散,我才赶回现场,但是已经晚了。” “就这样?”于思奇满脸疑惑地问。 “你还想咋样?”宫辰不解地问:“难道你觉得我有必要在骗你一次?”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思奇略带歉意地说:“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都不太可能说跑就跑吧?你看,昨天坐酒叔的车,你比我还笑的开心呢!” “我也有内心恐惧的一面,只是平常不那么容易被人刺探得到罢了。”宫辰一本正经地说:“怎么样,在得知了真相之后,你还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共事呢?” “当然愿意,毕竟你我都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不是吗?”于思奇笑着说:“有的时候吧,我觉得你们这些人就是爱‘想太多’,不论是你,还是阿哲。明明和你们没多少关系,却比我本人还要操心我自己的想法。” “该怎么去说你呢?”宫辰尴尬地笑了一声说:“你自己只有芝麻点的感情,不代表别人不能拥有西瓜大的情感吧?” “你是在我说冷漠吗?”于思奇反问道。 “不,你比那不近人情的神父要好说话多了。”宫辰又恢复了他之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了,这让于思奇多少感觉到他的内心确实比自己要细腻很多。 “神父很好说话的,至少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要好相处。”于思奇反驳了一句。 “那只是对你个人而言,你是不知道在你出现之前他是多么难交流的一个人。”宫辰松了一口气说:“有的时候比我的媳妇还难说话。” “小芳不是对你百依百顺吗?”于思奇问,他们已经走到了能源室门口了,再过去就是他们的办公室。 “在除了披萨的问题上,她确实是对我‘百依百顺’;但是一旦涉及了披萨,对不起,公事公办了。”宫辰戏剧性地说:“你说这能叫‘百依百顺’吗?” “可能你们夫妻俩乐在其中呢,这也说不准,对不对?”于思奇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看到宫辰的办公桌后面站着一个人。 “你们两个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包从心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没有半点准备的于思奇等人,声音有些焦躁。 “快十点了,”宫辰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屋子里的光线又重新暗淡了下来。 “很好,那么请你们告诉我,早上应当几点上班?”包从心漫不经心地说,真是奇怪,明明他现在的语调已经比之前进屋的时候要平淡许多,但是在于思奇二人的耳中,却像是老师抓到学生没有及时交家庭作业一样。 “八点,”于思奇简短地说。 “看来你还是知道时间的嘛,”包从心不怀好意地说:“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在明知道时间的情况下,你们还能屡屡再犯。” “我说包从心,你不要装模作样了。”宫辰叉着腰说:“这里就我们三人,你摆什么架子嘛跟我讲迟到,你怎么不去大厅里跟那些还在看报纸、聊天、停车、玩手机的人说啊!” “你,你这宫辰真是的,”包从心气急败坏地说:“说起手机,我正想问问你们,我的手机是不是被那个手脚不干净的神父给‘顺走了’。” “是的,”于思奇果断地承认了。 “那就好,”包从心小声地说,在对上了宫辰的视线之后立刻改口道:“你现在马上开车去一趟姜家祠堂,把我的手机要回来。还有,路上不许开机偷看里面的内容。不过我想就凭你那个智商,应该是怎么都破解不了我那高端的密码锁吧。” “那个你的密码锁好像在昨天就被神父给破解掉了。”于思奇在目送宫辰离开之后,不失礼貌地说:“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而不让宫辰听到这件事情。虽然我个人怀疑他很有可能会在路上进行开机尝试,那么到时候你的那些私人” “为什么不早说!”包从心用于思奇根本察觉不到的速度离开了这件屋子,大声喊:“等等我,你这个宫辰,跑的这么快干什么,快回来!” 城市套路深 这几天施易哲对家里所有人的态度都非常冷淡,也就只有谢宝珍在的时候,他才勉强会勉强搭理几声,安神父说由他去吧,大概是更年期到了。以前在电视上听过女人更年期之类的广告,但是好像没有听说过男人也有这种现象。所以,男人到底有没有更年期这一说法,于思奇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可惜照着屋里这气氛,他实在是没办法问出口。 而宫辰更是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最近也没怎么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以内了。于思奇觉得这小子不光脑子好使,情商也是高的出奇,这让他很是钦佩。 星期五的下午,刚刚与宫辰用餐归来之后,坐在椅子上的于思奇就开始思考接下来和包从心的会面了。 老实说,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个底。 包从心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指导自己,没人跟他提及过,他也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就好像时间从他手中不经意间地溜走了一样,他现在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些啥。 也许是在办公室里翻看着别人送来的无聊报告,也许是在楼下和宫辰共同探讨芬娜的内衣是何种颜色的?又或许,他只是像其他人一样,在办公室里插科打诨的混工作时长? 对于一名久在办公室里工作的职场老手而言,处理这些文档、报告和投诉信件他确实是信手拈来。 但是包从心上回不是说要给他提升战斗技巧,这让他这种五体不勤、四肢又无力的‘废材’很是不安。 带着这份焦虑和不安,于思奇敷衍的将面前那份又臭又长的报告合上扔到一边,站起身来。 现在已经快两点了,从时间来讲包从心应该早就到了才对。毕竟还有不足十分钟就到了正常下班的时候了,要是到点了宫辰喊他,自己是走还是留,这也是个问题。 烦恼就像是病毒一样,在他那不安的内心中滋生着,就在他打算下楼洗把脸冷静一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宫辰的声音。 “哎呀,什么风又把处长大人给吹来了呀。” “去去,一天天阴阳怪气的没个人样。”包从心不耐烦地说:“你现在给我去一趟能源室,刚才他们正要出来喊你过去被我给撞见,我就让他们在那里等着了。” “你不会拿我寻开心吧?”宫辰用怀疑的语气问:“我承认上回我是做的有点过火了,但是你大人有大量不是都说了不计较吗?” “是不计较,但是你小子别整天拿这事瞎吆喝。”包从心登上楼梯说:“快去,要是我回去的时候还没有摆平这件事,你就给我小心点。” “知道啦,真是的。明明有那么多技师,偏偏喊我去帮忙,你可真是会使唤人。”宫辰的声音渐渐远去,看来是离开了。 偷听的于思奇大概是太过投入了,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包从心已经在他走神的时候,踏进了他的办公室。 当他们四目相望时,头上的挂钟正好指向了两点整,开始报时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把目光移动到挂钟的位置,仿佛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一样。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了,屋子里的气氛都快赶上了冷库,胶着的氛围让于思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寂静。他怕自己唐突的发言会让原本就已经很尴尬的场面变得更为糟糕,所以他在耐心等待着。 而包从心又何尝不是在等待对方先表态呢,毕竟自己迟到这个事实已经是铁板钉钉子一样,没办法轻易开脱得了了。 考虑到这么拖这也不是个办法,包从心还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稀薄的空气中拉出了一张椅子坐上去说:“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于思奇看着那凭空出现的椅子,十分好奇的点了点头。 “关于如何给你授课,我也是有花过心思去考虑到底该怎么进行的。毕竟我可不像某个神父一样,喜欢把麻烦的工作让给别人,自己却净挑轻松的活。”包从心慢条斯理地说:“你看,我们首先面临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我想,你自己心里多少应该也有点谱了吧?” “差不多吧,”于思奇虽然不知道包从心到底想说是什么问题,但是眼下自己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去接话比较好,不然万一又像刚才一样,那可就真不好办了。 包从心赞许的说道:“理论上来讲,第十一号机构是不接收‘普通人’的。通常我们对参与到某些事件的‘普通人’采取的手段是消除记忆、户外监控以及发展为编外人员。像你这样直接就被邀请到机构内部上班的案例,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那我是不是应当感谢你们的‘厚爱’呢?”于思奇调侃地问。 “与其感激我们,倒不如说‘命运女神’一直在关照着你吧。”包从心右手托着下巴说:“你是个很幸运的存在,大多数在经历了非自然现象的‘普通人’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这样的变故,而你却仿佛如流水一般的应对自如。甚至在某些突发事件上,你的应对能力有些让我都出乎意料了。” “大概是我死过一次了吧,在经历了那样的恐怖经历之后,很多东西我都看得很淡然了。”于思奇若有所思地说。 “我很想为你的思想觉悟点赞,但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不是吗?”包从心换了个坐姿说:“我很欣赏你的语言天赋,我也很认可你在接替这间办公室曾经的主人所承担的责任时那副认真的态度。但是正如我一开始就说的那样,你始终只是一介‘普通人’。而身为‘普通人’的你又有一个怎么也坐不住、管不了的麻烦精当朋友,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所以你是来给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吗?”于思奇扬起了眉毛问:“还是说你打算继续在这里对我高谈阔论呢?” “别急着对我表达你的不满,要知道并不是我乐意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的。”包从心摸着下巴上刚被自己揪下来一根胡须的地方,眯着眼睛说:“不过我能理解你对我的态度,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那起事件的受害者,我作为应当去规避这种现象的管理人士,我欠你一份谅解。”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去请求原谅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毕竟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于思奇冷漠地说。 “因为做了之后,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包从心脸色平静地说:“你已经从不少的特殊事件中见识了很多强大又无法理解的力量了,我想你的内心多少肯定是希望自己也能够学会其中的一两手。不过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我就知道,”于思奇心情有些沮丧。 “但是有没有让普通人获得力量的方法?”包从心没有搭理于思奇接着说道:“有,而且还不止一种。比较遗憾的是,这些方法或多或少都不是当前机构所能允许的手段。” “连你也不能批准吗?”于思奇问。 “我也不能徇私枉法吧?”包从心微微笑了笑说。 “这倒是,”于思奇认可了包从心的观点。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要是真就毫无转机的话,我也犯不着来这一趟了。”包从心话锋一转道:“有一种很古老的方法,能够让你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获得非同寻常的力量。” “是不是需要灵魂之类的作为代价呀,听上去有点像是文学作品里的经典桥段。”于思奇满不在乎地说:“如果是的话,请容许我拒绝。比起所谓的‘力量’,我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当然不是,”包从心严肃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十字路口上的小贩吗?” “对不起,十字路口上的小贩是什么意思?”于思奇问。 包从心没有回答,只是站起了身说:“我没有让你出卖灵魂的方法,但是我有让你怎么去利用灵魂的方法。” “听上去有点像是把我变成小贩的意思在里面,”于思奇说:“这个不违法吗?” “当然不违法,这是我们祖先就领悟的技巧,也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怎么去使用它罢了。”包从心拿起椅子说:“如你所见它是一张椅子,但是在我看来,它不仅仅只是一张椅子这么简单。你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包从心手上拿着的是一本新松地图册了,而那张椅子却不见了踪影。 “感觉像是障眼法!”于思奇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包从心说。 “不要把我们祖先的智慧,当成那种蹩脚的魔术一样去看待好吗?”包从心将地图册塞进于思奇的手中说:“虽然某种程度上,那也算是先祖的智慧了。” 翻阅着手中的地图册,于思奇没感觉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甚至说句难听点的话,他手中所握的,很有可能就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地图册罢了。 “看完了,”于思奇将地图册还给包从心说:“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真的?”包从心怀疑地问。 “当然,”于思奇说。 “好了,已经让你看到了这份力量是有多么强大了,现在就是让你如何去实现这份力量的时候了。”包从心端正了态度,随手将地图册放在桌子上说:“当然,现在的你肯定不可能像我这样轻松地驾驭这股力量。不过我想,在不久的将来,你应该就能很熟练的运用这股强大的力量了。” “你还什么都没有教我呢!”于思奇没好气地说。 “该教的我都教了,该做的,我也尝试去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包从心转身走出房间说:“那本地图册不对,是椅子就先放在你那保管了。等到你自由掌握了那股强大的新力量之后,再还给我吧。” 本来还心存一些期待的于思奇在听到包从心不小心说漏嘴的话语之后,已经基本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套路了。带着自嘲的笑容,于思奇也收拾一下准备下班了。 不知道 “我就知道那里的人靠不住,你也真是的,小安,居然会选择相信包从心那个虚伪的家伙。” 施易哲大咧咧地埋汰着神父的‘失败’。 在经历了几天的‘冷战’之后,被孤立的施易哲终于明白了一个铁一样的事实,就是这个家里没有了他,照样运转自如。大概是已经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所以现在他又开始恢复成了那样欢快活泼的样子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于思奇注意到他虽然现在的情绪十分高涨,甚至高涨的有些不太自然。但是当没人注意他的时候,他的心情有时还是会有些低沉冷淡。 “阿哲教训的是,都是我有些欠考虑了。”安神父头都没有抬的在翻看着于思奇得到的那本地图册说:“这个包从心,还是依旧那么的调皮啊。” “有什么问题吗?”正在和谢宝珍闲聊的于思奇转过脸问。 安神父指着地图册的最后几页笑着说:“这上面写着一些很有趣的话,比如狗神父还是那么爱使唤人、芬娜今晚做的菜真好吃、我的手机去哪了之类的” 于思奇把脸凑过去,发现这些字体都写的很端正也很细腻,不细心看的话,还以为是印刷在地图册上的注释呢!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该去睡觉了。”安神父合上地图册说:“阿哲,你这几天出去浪了一圈,可有什么收获啊!” “啥?”刚准备进屋的施易哲被安神父这一嗓子给问到了,他转过身来摸着后脑勺慢悠悠地说:“我这几天唔就是随便到处转转,并没有刻意去干些什么。” “噢,这样啊!”安神父示意看热闹的于思奇回去上床睡觉,自己却领着**莎走进了地下室。 第二天,就在于思奇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时,身体内部的生物钟开始发出了指令,该起床上班了。 于是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当他穿戴整齐前往餐厅准备吃早饭时。他发现了一个有点尴尬的事实,这还是一边抿着嘴笑,一边给他盛稀饭的谢宝珍提醒他才注意到的事实。 今天周六,好像不用上班。那自己起这么早岂不是白搭?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离开了‘被窝怪’的封印,现在再滚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虽然善解人意的谢宝珍说她会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毕竟这个点就她一个人起床了。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吗?”于思奇喝着美味的瘦肉粥问。 “不早点起床怎么给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弄早饭啊,虽然莱拉姐妹也会替你们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想亲自动手总比依赖鬼魂要强上许多。”谢宝珍吃着自己做的油条说:“你怎么不吃油条?” “这个最近不是特别喜欢吃这玩意”于思奇说了句违心的话,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老艾做的油条实在太好吃了,以至于谢宝珍这种还算不错的手艺已经有些无法满足他的口舌之欲了。当然,本着礼貌和绅士的原则,他肯定不会将这番心里话和盘托出的,除非阿珍用读心术看到这些。 “那你记得多吃点咸菜,这玩意是神父亲自腌制的,他的手艺可好了,就是懒得动手。”谢宝珍殷情地夹了一些咸菜到于思奇碗里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希望今年他能够继续给我们弄一桌好吃的。” “往年都是他操办这事吗?”于思奇吃着十分有嚼劲的咸菜问。 “当然,毕竟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谢宝珍苦着脸说。 “别对自己放弃希望,”于思奇喝光碗里的最后一口粥说:“我吃饱了,其实你现在这个料理水平已经很优秀了。” “尽管听上去不是很那么靠谱,但是这确实是我需要的话。”谢宝珍淡淡地笑了笑。 当他们在有说有笑的谈论着过年到底能吃上什么样的好菜时,穿着睡衣的施易哲揉着没有睡醒的双眼走出了卧室。随着他穿过客厅,用还没有睡醒的眼睛瞥到于思奇等人时,当然不排除是他们两位的笑声太大,他才反应过来于思奇和谢宝珍的存在。 稍微回了个神,他惊叫道:“难道现在就到点了吗?你等等!” 没有等于思奇弄明白是什么回事,甚至连给他解释的时间都没有。施易哲就冲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又走路带风的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很快,他就整装待发地站到了该说点啥的于思奇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让你久等了。”施易哲抓住于思奇的手腕,两人又一次的来到了机构的外围。 站在有些冷清的大路上,感受着旷野上空传来的冷风。于思奇还在想为什么这一次阿哲如此主动,甚至连问都没有问。 “你怎么还不走啊!”打算离开的施易哲看着于思奇在原地发愣,好奇地问。 “今天好像不用上班,”于思奇耸了耸肩说。 “这哎你怎么不早说啊!”施易哲一脸无奈地说:“来来,带你回去就是了。下次记得早点吱一声,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算了,难得你送我过来,回去我怕是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当是加班吧。”于思奇谢绝了施易哲的好意,转身朝着大厅走去。 正如他所设想的那样,周末的机构里可以说是用空无一人来行动。除了几个在安全通道那里来回走动的家伙,于思奇几乎没有看到有多余的人影在此处徘徊。 倒是老艾那个报亭,依旧是正在营业的样子。不过门口没有支起油锅,大概他也发现了周末没有什么人会来领油条和报纸吧。 路过报亭时,老艾叫住了于思奇。 “喂,那边那个小伙子,过来一下。” “有什么事吗?”于思奇礼貌地问。 “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你聊一聊。”老艾从里屋搬出了一个凳子,于思奇注意到这正是宫辰之前坐过的那张凳子。 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正事,心情还算不错的于思奇欣然接受了老艾的邀请,坐到了凳子上。 “你和艾琳是怎么回事啊?”老艾盘着腿坐到了他的对面,假装翻着报纸,实则却是在盯着他。 “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于思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一上来就问艾琳怎么了,这让他该如何回答。 “你们这些年轻都是爱玩这一套,长辈一问就先甩个‘’。”老艾理所当然地说:“这种手段我见得多了,特别是宫辰那小子,我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他呀哎怎么就娶了别人了呢!” “我,”于思奇下意识地说。 “看吧,我都说了不要老是把‘’挂在嘴边。这样很不好!”老艾语重心长地说:“长辈都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动不动就是一句‘’搪塞过去了呢?每次我想关心一下她到底喜欢谁,直接就是一句‘’。真是让我这些长辈啊,操碎了心。你说自己的事情,自己怎么会呢,你说是不是?” “大概是吧。”于思奇敷衍地说了一句,他已经有些后悔坐在这张凳子上了。真宫辰那家伙是怎么办到和老艾说话时,还能完全掌握主动权的,下次得问问他。 “不要用那么满不在乎的口气和我说话,”老艾用不太友好的目光盯着于思奇说:“你在食堂里开的那个玩笑让我们家艾琳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直到今天等等艾琳,你怎么来了。” “我如果再不过来,你是不是又要拿一个无辜的人来当作你发泄心中不满的对象呀?”艾琳气鼓鼓地看着老艾说。 “他哪里无辜了?”老艾委屈地说:“我这双眼睛看透了一切,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写着‘无辜’二字!” “那是肯定的呀,他又不是字典。”艾琳一把拉起于思奇,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你快走,我来拖住爷爷。” “谢了,”于思奇瞧准机会,拔腿跑开了。 在他扬尘远去的时候,老艾那充满哀怨的声音还在空荡的大厅里回响着:“哎,女大不中留咯!” 小小冒险 一路小跑没有看路的于思奇来到了一处自己没有印象的小路上,看起来应该是他刚才走的太匆忙了,拐错了岔道。 本打算原路返回的他,一想到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做,就稍微在这个自己完全不清楚有多大的工作地点里转转吧,也算是熟悉、熟悉环境。 抱着这份悠哉的心情,他又一次上路了。 和平常他天天走过的林荫路不太一样的是,这条小路蜿蜒又曲长,路面并不是很平整,两旁的草丛里杂草乱生,像是没有什么人打理过的样子。 在一个人无所事事地行走了很长一段路程之后,中途于思奇多少还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的,但是奈何心中又数次迸发出想要一探究竟的信念。正是这份坚持到底的信念让他终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是一栋被火烧毁的老式建筑。 入口处的铁制大门被可怕的火焰烧成了一个极其扭曲的形状,顺着无法紧关的大门豁口,于思奇进到了满是残石碎渣的庭院之中,小心翼翼地踩着那些不算尖锐的碎石上,于思奇有些在意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灾难,这里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甚至他的脑中产生了一个比较荒诞的念头,是不是自己早就已经离开了第十一号机构的范围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不小心偶然地置身在某个不知名的废墟之中罢了。 沿着一排排倒塌的墙壁边缘行走,于思奇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胆大妄为。急于填补心中那一丝渴望的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进入庭院内部。当他发现这个废墟已经破败的完全不像话,后面虽然还有些没有完全被烧毁的房屋,但是已经没有很好的接近方式时。他才开始思考如何折回去,不过似乎有些为时过晚了。 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为回去的方式增加了不少难度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鲁莽冒进到这种不太好通过的地方。审视着及腰高的小坡,于思奇就算心中有千不该、万不该,也没有办法对自己发火不是? 眺望着不远处的高墙断壁,于思奇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什么样的动力驱使着自己如此深入的? 是那暗藏在心中的好奇吗?还是说只是因为最近过得过于安逸和潇洒了,让他本人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呢? 稍加整理了一下心中那杂乱的思绪,于思奇决定既然自己已经没有合适的退路了,不如就笔直向前,看看后面的房屋里有没有别的通路。 猫着腰从一根倒塌的柱子间钻了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原本有些慌乱的内心变得更加的不安了。 没有被火焰波及的墙壁上雕刻着一些恐怖又猎奇的图案,如果仔细看过去的话,会发现上面仅有的文字符号都和拉美希亚尼文化有这很相似的地方。 但是于思奇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些可怕的壁画上,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墙角那些歪东倒西的架子给吸引过去了。 如果只是些普通的架子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毕竟那些架子似乎早已在时间的侵蚀之下,枯糜成渣。不过也正因如此,它下面的东西才能有机会暴露在于思奇的视线之下。 那是一个和他之前归还给汤坚的盒子一模一样的存在,这种称不上巧合的现象让他觉得有必要看看情况。 弯下身子从那堆废木料中抽出这个满是灰尘的盒子,于思奇在稍加打扫了一下就发现这个盒子跟之前那个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连上面的图案排列都是丝毫不差。 “好家伙,”于思奇熟练地找到了上面的机关所在,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这个不知道在这片废墟中被冷落了多少年的‘珍宝’。 就在他快将盒子开启时,突然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动摇的念头。如果里面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自己是不是就直接交代在这片荒郊野外中了。特别是最近奇怪的事情在自己周围频频发生,没有什么能力的自己要是再不小心一点好像有些说不太过去。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抱着盒子离开了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废屋。他心中的侥幸心理又开始作起怪来,都到最后一步了,不打算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自己的求知欲? 反正只是一个盒子,里面能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总不可能像神话中那样,出现一个‘潘多拉魔盒’嘛!在稍微给自己做了一点小小的思想工作之后,于思奇决定还是先看看情况,哪怕是只瞄上那么一眼,也好过就此离开留下遗憾。 虽然有的时候可能不仅仅只是遗憾那么简单,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被好奇心冲昏了头脑,完全顾不了那么多后果了。 在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壮了壮胆识之后,盒子被好奇心过剩的于思奇给打开了。没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也没有可怕或者诡异的现象出现。事实上里面是空心的,什么都没有。 在将盒子彻底翻转倒了几下确认了里面实在是空无一物之后,有些扫兴的于思奇把盒子重新盖好,觉得自己也瞎闹够了,该回去做正确的事情了。 本想撇下这个让自己一无所获的盒子独自回去的,但是考虑到这玩意毕竟是自己此次‘冒险’的唯一收获,决定还是先带回去再做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线路的关系,还是说他因为内心已经得到了满足的原因。回去时,他那仅凭直觉所选的路居然还挺好走的。 没过多久,他就重新来到了大门的豁口附近。这让他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意外的,之前自己走的那么辛苦,怎么就没有发现还有这么好走的路呢? 下次应该多留意周围的地形和环境的,如果有下次的话。 因为是空心盒子的关系,所以于思奇很轻而易举地就抱着它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周末嘛,自然不会见到闷头搞发明的宫辰在自己的桌子上摆弄着那些别人不要的破旧玩意。屋子里静悄悄的气氛反而让他有些不太适应,在抱着盒子走上楼之后。 他注意到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方向了,没想到自己这一场小小的‘冒险’居然耗费了快一上午的时间,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坐到冰冷的座位上,放下盒子的于思奇把昨天没有看完的那份报告拉到了跟前,决定在吃饭前将其搞定。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觉得写这玩意的人可真是有够闲的。 小小的帮助 在约摸两个小时的‘认真工作’之后,于思奇基本上把他所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看着那些曾经堆积如山的‘遗产’被自己连日来的辛勤劳动给处理干净之后,坐在椅子上的他内心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不过好景不长,当他还没有来得及去体会这份愉悦时,他那不争气的肠胃已经向大脑发出了最高指令——该吃午饭了。 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意识到必须进食的于思奇几乎是一路狂奔赶到了食堂。大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开着的,这让他多少产生了一些顾虑。 周末不上班所以食堂正常不开放吗?早知道自己就该去楼下找点宫辰平时藏起来的零食凑合一下了,也省得白跑这么长的一段路。 就在他打算回去执行第二个方案时,一位素未蒙面的工作人员从食堂里出来,端着香喷喷的午餐盘边走边吃起来,大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感觉好像不用这么急着放弃,是于思奇看到这番场景之后的第一反应。 接着当他走到大门前时,禁闭的大门阻碍了他的脚步。新的问题产生了,为什么自己打不开这扇门,而那家伙却能够自由出入了,这很不符合常理,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自己遗漏了。 决定转身询问一下那位出来的家伙时,果不其然地根本找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被堵在门口不让进,有点过分了。平常吃饭的时候门都是开着的,打菜又基本上是交给宫辰去办,所以他这个只知道吃‘现成’的家伙终于品尝到了因为‘懒惰’而酝酿出的苦果了。失去了‘老司机’带路,他这个连‘方向盘’都没有摸过的纯新手只能在门外闻着里面不时传来的阵阵饭香了。 轻言放弃不是他的性格,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他开始了对大门的一系列调查。 和一般餐厅的大门不太一样,这间食堂的大门材质非常特殊,既不像金属也绝非木材,反倒是有点像是石头做的。 这点在他敲打和拍击了几次之后,得到了肯定。 门把手是内置型的,伸手拉过几次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应该和其他部位相连,比如门锁之类的。 但是考虑到吃饭的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分发一把门锁的关系,所以可能是别的东西,比如门禁卡? 想到这里,于思奇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所在。 大门的右侧有一个写着鲜奶投递的挂盒,初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仔细一看,下面似乎有个类似猫眼一样的**? 当他直视那个猫眼时,挂盒‘咔嚓’一声弹出了一个小托盘,上面正闪烁着绿幽幽的灯光。 把手放上去时,托盘先是发出了机械发条的声音,结果灯光就变红,然后出现了一个大写的‘识别失败’。 “需要东西来识别吗?”于思奇喃喃自语道:“我也没有什么可供识别的呀等等好像也就只有这个了。” 从裤兜里摸出那个曾经领到的小方块,于思奇想了想,将其放到了托盘上,耐心等待着。 如果连这个都没有用,那自己只能打道回府咯。 熟悉的机械发条转动了几下,灯光先是短暂地变红闪了一下,又变回了绿光。 大门‘噔’的一下滑开了。 对自己勇于尝试的行为点了个赞之后,于思奇从托盘里拿回这次的‘大功臣’,有些得意地走进了食堂。 周末的食堂比往常要冷清很多,平时数个开放的取饭窗口如今只有一个还在供应。稍微看了一下取食须知之后,于思奇就端着餐盘递向了食堂的员工,那家伙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按照于思奇的吩咐,给他盛上了分量十足的饭菜。 “谢谢,”接过餐盘的于思奇转身想要入座就餐时,那名员工突然说:“喂,你还没有付钱呢!”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于思奇的内心是崩溃的。很显然,他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不过关于为什么周末的食堂还需要付钱这个事情,他觉得有必要问上一问。 “食堂吃饭也需要付钱吗?”重新转过身的于思奇礼貌地问。 “工作日吃饭当然不用付钱,但是周末是限量供应的,你既然愿意刷卡进来吃饭不会连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吧?”那位员工气势汹汹地看着于思奇说:“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想要拿我寻开心?” “我还真不知道有这种事情,这可怎么办,我好像没有带钱”于思奇小声地解释了一下。 “没钱想吃霸王餐吗?”员工的态度极其的恶劣,那种样子像要想把他活吞了一样。 “怎么能说是霸王餐呢?大家都是同一个地方上班的人,我这不就是没带钱嘛,等周一的时候补给你是了。”于思奇态度诚恳地说,这应该是他最好的说辞了。 “对不起,我不接受赊账。”员工冷漠地说:“没钱就一边饿着去,把食物放下,你可以走了。” “这”于思奇咽了咽口水,心有不甘地看着手中的食物,无奈地将其放下。 “又一个月光族吗,哈哈。”汤坚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善意地说:“你端过去吃吧,这顿我请。” 虽然于思奇的内心想其想否认这个被莫名其妙套上的新名词,但是考虑到对方已经热情地帮你买单了,就决定还是先忍一忍。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就端着食物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吃了。 尽管刚才的事情闹得他内心有些不是特别愉快,但是食物的分量和味道都是值得肯定的,所以他吃着并没有过多的负担。 当他用力吞下一大块豆腐时,端着一碗凉拌面的汤坚坐到了他的身旁说:“最近有些喜欢上面条了,你可别见怪。”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可就要饿肚子了。”于思奇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微笑着说。 “多大点的事,上回你不是帮了我大忙嘛!”汤坚爽快地说:“不过说起来,你今天怎么有兴趣加班呀。” “你呢,你们那部门周末也要上班的吗?”于思奇细心地将菜里面的生姜一一剔除,他不吃这玩意的。 “把提问当成回答的方式,你这一手玩得可真是厉害。”汤坚吹了吹刚烫过油的面,叉了叉说:“我们这可不像你们那清闲,没有周末一说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于思奇说。 “辛苦是自然的,”嚼着面条的汤坚口齿不清地说:“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呢,真是忙的让人头大。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莘媂菈还要约” “约会么?”于思奇会心地笑了一声。 “完全没有时间呐但是莘媂菈说今天下午有一场她特别想看的电影,这叫我如何是好。”汤坚从口袋摸出了两张票说:“虽然档案室离电影院不远,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抽出身去那里除非”说到这里,汤坚看人的眼神变了,变得有些奇怪。 “有事吗?”于思奇问。 “要不,你陪莘媂菈去看电影吧,反正你有空。”汤坚把票塞给于思奇说:“记得别说是我买的票,虽然多半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行呢!”于思奇把票还回去说:“是你在约会,又不是我?” “那算了,扔掉得了,免得心烦。”汤坚把票扔进垃圾桶说:“反正也去不成了,当作没发生过好了。” “你刚才有说过档案室之类的话吧?”于思奇斟酌着字眼说:“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汤坚又往自己的嘴中塞了一大口面条,现在他说的话基本就跟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嘟嘟囔囔的,根本听不清楚在说啥。 不过于思奇并没有去在意这些东西,他关心的内容是别的。 “我或许没有办法替你去约会,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档案室啊,如果能办到的话!”于思奇喝着蛋花汤说。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汤坚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远处那位正在给别人盛饭的员工都不禁地朝他们这看了一眼。 虽然于思奇很想说一句:‘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从上回的事我就看出来了,但是他依然忍住了心中的吐槽。’毕竟面前这个人刚才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自己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回敬他,似乎也合情合理。 “票呢,噢在垃圾桶里啊!还好没脏”汤坚弯腰拾起了刚才被自己扔掉的电影票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办的事情,你等下在大厅等我,我去办公室把要送到档案室的东西带上。然后我开车送你去档案室,接着再去接莘媂菈一起看电影。” “就这么说定了,”于思奇轻松地说。 秘密是说给人听的 饱餐一顿的于思奇悠闲地靠在大厅的一根石头柱子上休息着,老艾的报亭已经关门了,看来艾琳的思想工作做的还算成功。不过令他本人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和上午那几乎无人的现象相比,下午的大厅热闹了许多。 很多穿着他从未见过制服的人在他的身旁穿行而过,他们大多数人都在激烈地谈论着些什么,偶然瞥见于思奇时,也多半是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自己的事情。 其中有两位比较年长的人因为声音实在是有些过大,让已经快要睡着的于思奇从恍惚的意识中清醒了过来—— “贝奥多,我还要跟你解释几遍你才能明白,这件事情我们自己能够解决,完全不用你们的人插手!”头发浓密的中年男子撇下身后那为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地中海老大爷不耐烦地说:“你们的人在那里只会平白添乱。” “马俊,你不要再继续死撑下去了。事情发展成了这样,继续当独狼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地中海老大爷追上前者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说:“我们现在应该联合起来共同面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贝奥多,我的老友。我的意思你还没有听明白吗,还是说我需要再花上五分钟的时间给你重新梳理一遍我的安排?已经不需要你们在那里添乱了,你所要做的,不过是把你之前派过去的那些‘毛手毛脚的小鬼’们叫回来就行了。”马俊显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当他的脚步被迫放缓时,于思奇甚至听到了他那咬牙裂齿的声响。 但是贝奥多显然不打算就此收手,只见他上前了几步,挡在了马俊的身前说:“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要一意孤行了。就在我们还在这里为这些无意义的话题进行争吵时,你口中的那些‘毛手毛脚的小鬼’们已经救下了你的大半部分人。现在,你还觉得你所制定的计划能够完美实现吗?” “这不可能呀”马俊有点慌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小心把它全都揪了下去,原来是一顶假发。 “原来你早就开始依赖这个了吗?”贝奥多笑着戳了戳马俊手中的那顶假发说:“我知道你不是个会被轻易被说服的人,所以我正打算带你过去见处长大人。他碰巧今天早上接到了我的报告,并特别委任我将你带到他的身边。” “去见包处长吗?”马俊失魂落魄地呆在原地,手中的假发掉到了地上,他也没有在意。 “不要紧,我的朋友,不要紧。”贝奥多和颜悦色地拾起落在地上的假发,轻轻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把它戴到了马俊那毛发稀疏的头顶说:“在我的周旋下,包处长已经不打算再去计较事情的缘由了。事实上,比起怎么发生的,他看上去更像是在意怎么结束的样子。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马俊。” “当然去见处长是的谢谢你了,贝奥多我为我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马俊心不在焉地朝前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的那团假发已经彻底滑到了他的耳朵上。 这时,贝奥多喊了一声:“错了,不是那边,是这边!” “让你久等了,”拎着两麻袋的汤坚像一位刚进城置办过年货的山里人,迈着大步朝于思奇走来。 看到这份景象的于思奇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特别是想到这些东西等下就得自己去拎的时候,他抱着侥幸地心理问:“这些都是送去档案室的吗?” “对呀!”汤坚爽快的回答让他的心‘咯噔’地往下一沉,再也浮不上来了。 为了让自己暂且不想到这两袋‘货物’到底有多么沉重,于思奇决定换一个话题,于是他强颜欢笑地说:“你去的时间可不短呢。” “可不是嘛!”汤坚走向停车场时说:“谁知道临时出了点意外,被拉去开会了。我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我的事,就提前开溜赶过来了,毕竟正事要紧。” “什么样的意外?”于思奇想起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颇有兴致地问。 汤坚在一辆灰尘仆仆的皮卡后面停住了脚步,将两袋东西扔进了货箱后面,拉开车门说:“上门慢慢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好的,”于思奇钻进了这辆皮卡之后,汤坚一边关上门,一边发动了汽车。 和宫辰那辆几乎没有噪音的车相比,汤坚的这辆大块头就显得略微有些不太安分了。不过车的主人显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神情轻松又愉快的汤坚在将自己的车驶上大路之后就转过脸说:“虽然没有宫辰那小子的车好,但是这也是我心爱的宝贝了,不错吧?” 感受着有点颠簸的晃动感,于思奇微微笑了笑说:“我不是很懂汽车。” “哎,很好懂的啦。听我的,多了解一点的话,你早晚也会爱上皮卡的!”汤坚轻轻地敲打了一下方向盘说:“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记告诉你那两袋东西怎么送到档案室了。是这样的,等下我送你到市博物馆的后门,你拎着袋子直接往里走,如果有人阻拦你的话,就说是汤坚送来的。不过我觉得一般不会有人这么无聊的,毕竟那个地方又是周末” “行,没问题。”于思奇好不容易快要淡忘的‘负担,’又一次被残酷地提出来了,心情有些低落。 “你听说过上元区吗?”汤坚突然的发问把思绪已经飘到窗外的于思奇给拉了回来。 “略有耳闻,那里不是古城区吗?”于思奇说:“不过我本人没怎么去过,听说那里现在正在搞开发?” “不是开发,是考古。”汤坚煞有其事地说:“刚才开会还说到这事来着,说是发现了很奇怪的现象。” “怎么个奇怪法?”于思奇直起了身问。 “我只在这跟你说,你可别到处乱传,这可是机密。”汤坚将脸凑过来小声说。 “那你还是别说了,”于思奇想了想拒绝道,既然是机密,那自己还是少知道为妙。 “这可不行,话都到嘴边了,你不想听,那我岂不是憋着难受了。” 汤坚摇了摇头不同意。 “行,那你说吧,我尽量保密。”于思奇淡然地说,反正他在新松也没几个熟人,更不存在有什么人会特意找他聊天。 “这事还得从一次偶然的开发说起,”汤坚摆足了架势,慢悠悠地说:“前年上元区一次地面塌方,市政部门前往解决路面时发现了底下可能埋藏着什么。于是喊来了考古方面的工作者进行就地勘察,我们在考古队的线人向我们透露,里面很有可能和拉美希亚尼文化有关。所以,包处长在第一时间就指派了我们异常现象分析科去接管那里的项目。在经过几个月的考古工作中,我们渐渐确信了那是一座非常庞大的古墓群。其中墓穴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拉美希亚尼最后一任皇帝,当时发现这个猜想时,别提大家伙有多高兴,特别是莘媂菈。” “她对拉美希亚尼的某些文化特别感兴趣,你上回也见到了,连泥土都不放过的坏习惯真该好好改改了。”汤坚神情陶醉地补充道。 “接着说,”于思奇认真地说:“我在听。” “但是随着这些日子对主墓的勘察和分析表明,这并非是拉美希亚尼皇帝的墓地,甚至连拉美希亚尼人都不是。因为出土了太多和我们的文化息息相关的资料,有些甚至是一些古籍拓本。”汤坚说:“不过毕竟是投入了这么多心血的项目,就算没有达成先定目标,能够发掘埋藏在地下的文物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伟大的事情。” “那是自然,”于思奇点了点头说。 “所以我们几乎是日夜不停工地对主墓室的周围进行深度挖掘工作,然而当墓门正式被打开时,一些地底的邪恶生物出现了。”汤坚神情黯然地说:“谁能想到天神给我们大家都开了一个玩笑呢?我的部门主管只好采取了抵抗措施,不过效果并不理想,毕竟大家伙都是主搞科研工作的‘文艺青年’,很多人搞不好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好在事故消除科的人及时赶到,救下了大伙的命。现在那个地方目前还是被封锁着的,我个人觉得有些不应当出现在地表的东西就应该让它们重新回归大地。” “我同意你的想法,”听完这个故事的于思奇不假思索地说。 “好了,不该说的也都说完了。目的地也到了,现在我们该就此分别了。”汤坚在一栋上了年头的建筑围墙外停了车,打开车门说:“沿着这个围墙直走就行了,有个小门。我不能把车开过去,里面太窄了,没办法开出来。” “收到,”下了车的于思奇拎起那两袋东西,手臂传来的力度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听着汤坚驱车离去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是时候面对‘内心的恐惧’了。 档案室 连续穿过数道门廊的于思奇开始疑惑了起来,虽然根据汤坚所描述的,自己这一路确实是畅通无阻。但是这种现象对于一个博物馆而言真的正常吗?就算只是一家普通饭店后门都多少有人把守的吧,更何况是博物馆这种听上去安保级别就不是一个档次的类型。 怎么想都不太符合常理,不过他不打算在这个细节上去深究太多了。事实上,他的眼前有个更加重要的问题需要他去解决。 没错,进到建筑里的他迷路了。 如果只是普通情况下的迷路,他自信凭借自己还算不错的观察力找到来时的方向,全身而退。但是因为双臂不停传来的酸疼感,分散了他那好不容易集中的注意力,使得他只能专注于不让自己跌倒的脚下。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在这昏暗无光的走廊中迷失方向,于思奇决定先放一放手中的‘负担’,打算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正当他打算实施这个步骤的时候,阴影中传出了一句男声:“向左转60度,走大概80步,有个消防警报,按下。” “谁?”于思奇吃惊地问:“谁在说话?” 没有人回复他,四周安静地只能让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他在思考刚才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很显然那是一个男声。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似乎意义不大,按照刚才所说的那样,他果然找到了一堵结实的墙壁。上面挂着一个布满灰尘的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看上去好多年都不曾使用过的灭火器。反倒是底下的那个消防报警装置是那么的崭新,就像是定期有人打理过一样。 “找到你了,”于思奇把袋子搁在地上,舒缓了一下自己那有些不堪负重的手臂,按下了开关。 一声响亮的消防警报在他的耳边响起,吓得他赶紧捂住了耳朵。 难道自己被耍了,不应该啊!现在只能等这玩意消停了,要是自己因为被这个警报给逮住了,那只能说是自己太过实诚,别人说啥就是啥。 想到此处的于思奇只能祈求这个声音不会轻易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听到吧,虽然感觉有些骗自己的样子。 果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向自己传来,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等等,为什么捂住耳朵的自己还能够听到脚步声呢?这很不正常,想到这次的于思奇不经意地把手放了下来,神情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没有所谓的警报声,也没有任何的脚步声,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那样。 是自己的幻觉吗? 幻觉?于思奇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因为已经有些明白的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口袋里的那个类似工作证一样的小卡片正在不停地发出暗红色的微光。 是提醒自己吗?不过好像已经有点晚了。 “有趣,真是有趣。”那个男声又一次响起了,不过这次比上回更加清晰了而已。 “你到底是谁?”于思奇戒备地问。 就在于思奇的话音刚落地的时候,他面前的那面墙壁渐渐变成了透明,里面传来的白炽的光亮让他的双眼有些无法接受。当他的眼睛开始适应那份刺眼的白光时,一位长相非常俊俏的男人正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欢迎来到的入口处,我是被迫周末值班的——余才。”男人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嘴角微翘地说。 “刚才那些是你的杰作吗?”于思奇有些恼火地问。 “如果你还在为刚才的恶作剧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余才态度敷衍地说:“你真的是如传言一般的普通人吗?”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于思奇疑惑地说。 “那真是太过有趣了,”余才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当他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之后,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说:“快点进来吧,如果方便的话,请把袋子放在后面的推车上,然后随我来。”“为什么你不自己动手呢?”于思奇重新拎起袋子走进去问。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去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余才头也不回朝里屋走去说:“不过,为了表现出本人对你的诚意。我决定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为什么。你可曾见过送货送到半路就把东西扔下的吗?” “这里真的是吗?”于思奇问。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余才说。 “那么博物馆是什么回事?”于思奇又问。 “你是三岁小孩吗?抱歉,我不是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博物馆和这两处地方有什么让你感到特别奇怪吗?”余才一脸鄙视地问。 “那就奇怪了,如果是博物馆,为什么连个门卫都没有呢?”于思奇跟了上去说。 “因为我将他们都支开了,不然你以为你这个陌生的面孔是怎么穿过重重关卡,顺利来到我的面前?”余才洋洋自得地说。 “还没有到地方?”于思奇不打算看余才那张臭屁的脸了。 “大概还有671步左右,”余才领着于思奇绕过一些办公桌说:“走这边,前面还没有装修好,我们得换条路走了。” “这里到底是哪?”于思奇忍不住问。 “新松博物馆的地下,”余才不耐烦地说:“看到前面的小推车吗?把袋子放上去,然后我们接着往下。” “为什么要建在地下呢?”接到指令的于思奇问。 “这个问题有很多种解释,但是我不打算告诉你里面的任何一种。”余才又一次地将一面厚实的墙壁变得透明,然后站在那说:“毕竟你只是个替代汤坚送货的人。” “那好吧,”于思奇推着小车行至他的身旁说:“那你跟我说说你之前对我做了什么,总行了吧?” “噢那个呀,我以为我们已经扯平了”余才满不在乎地说:“不过你既然想知道的话,我也就不打算隐瞒了。只是一点小小的心理暗示,加上合适的气氛和道具就完全演绎出了一幕不错的小剧场。如果不是你的意志力出乎我的想象的话,也许我还能多开心几秒呢!” “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令人反感吗?”于思奇没好气地说。 走在前面的余才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没有表露出任何的生气。恰恰相反,他甚至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说:“很多男人在知晓自己的爱妻曾经是我的女朋友时,都会说这样的话。不过请放心,我是不会对艾琳出手的。” “你不会也相信了‘我向艾琳求婚’这样的谣言吧?”于思奇说:“我还以为你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轻易相信流言呢!” “如果你像我一样长期困守在地下的话,就会发现你所能得到的信息是十分有限了。”余才拐向了右边说:“你把车停到那里就行了,剩下的路我自己来走。” “不是说好送货要送到家吗?”于思奇诙谐地笑道。 “前面是的机密地点,不是你这种外人可以随便出入的。你就呆在这里不要走动,等我进去把东西安置好了,再送你出去吧。”余才抓着小车的把手,使劲推着朝前走去。 看着余才那么吃力的样子,于思奇突然觉得自己的体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单薄。毕竟这种小车,他推起来远没有余才那样的困难。 书中自有...嗯 等待总是充满着无奈的,特别是让于思奇呆在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一种发自内心的无趣感从于思奇的脚底慢慢升腾着,在朝着余才离去的方向眺望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发现之后。于思奇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继续呆在原地当个‘乖宝宝’呢,还是说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在周围转上一圈。 很显然,他选择了后面那个比较符合自己性格的选项。事实上,在说服自己内心的时候,他甚至还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极其敷衍的借口——‘谁知道余才是不是又在借机整蛊自己。’ 穿行了几间无人的办公室之后,于思奇看到了一个还算醒目的标牌,上面写着:保管处。就在他打算过去看看里面到底保管了什么样的东西时,加厚的钢化玻璃门挡在了他的面前,既没有门把手,也没有任何锁头的迹象。 ‘又一个需要**明的地方?’于思奇脑海中浮起了这个念头。 然而在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之后,并没有看到有任何和食堂那里一样的猫眼设备,看来应该是另一种自己不曾了解的手段了。 带着一点点失望,于思奇把目光放到了保管处的左边通道后面,最里面的门似乎并没有被完全关上。 和保管处的玻璃门不太一样,这道门反而有点像是食堂大门那种材质,只是它本身已经敞开了一点点,自己就不需要花费任何精力去寻找猫眼机关什么的。 侧身走进去之后,里面的景象让于思奇有点吃惊。密密麻麻的书架在他的眼前摆放着,仅供一人行走的道路并不平整,地面上散落着很多破损的书皮和扉页让整个地方都变得有些狼藉了。 小心翼翼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行走着,于思奇注意到他正前方的那个架子和其他架子比起来,有些令人感觉到很蹊跷的地方。最为明显的就是,上面的书实在是太少了,一共三层的书架上居然只摆了不到十本书。反观其他架子上,都是恨不得塞得满满的。 对此颇有兴趣的他凑上前去看了看,发现不止数量上的问题,而是更为有趣的现象。这整整九本书分别是九位不同时代的作者共同编写的作品,尽管于思奇不清楚这些作者是怎么保证在自己离开人世之后,还能找到接替自己执笔的继任者。但是单就从中间最长的那个年份跨度上来,怕是有几百年了吧。 能够在自己离世的若干年后,找到完全继承自己意志的传人,想必那些作者也算是泉下有知了吧。 想到这里的于思奇在书架的编号上来回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号码最靠前的那一本。踮起脚尖从中间的书架上,将它拿下来,捧在手中。 这本书比想象中的要大一点,厚度方面反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充实。事实上,它的本体是被包裹在一个布满灰尘的皮革书套中的。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露出了书套上的正名:第一道门。 小心翼翼地将其翻开,里面是一片片空白的书页,上面没有用任何肉眼可见的颜色写过一个可供识别的字体。 ‘难道是用隐形药水写的吗?’于思奇脑中冒出了这个想法,但是他很快就被一些仿若游丝般的喃喃之声给吓到了。 是的,这整整一本书里确实没有给于思奇展露出任何一个字。但是,不断从书本中传达出来仿佛耳语一般的说话声在他的感官中渗透着。不是单纯的听力,就好像将他的五官都转化成了可以接收的天线一样,在他翻阅那本‘无字书’时,那些耳语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 和曾经接触过的巴蒙一样,起先那些耳语说的词汇他一个也听不懂,但是随着那段重复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过滤,它们就像是在调整收音机的电台一样,渐渐熟悉了你的波长。 很快,于思奇就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当你在凝望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那些自大狂妄的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地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存在,当作是造物者的玩笑,认为神灵不会降下诅咒以对世人。深渊不过只是毫无生机的一种地质现象罢了,完全不必太过介意。然而天真的人们可曾知道,当你在用你那渺小卑微的思维去揣测深渊时,深渊本身也在审视着你。那些阴暗、深邃、不可描述的东西,正逐渐透过这片大地,向上蔓延着。也许你可以漠视其存在,也许你可以把我的这些箴言当作是个人的无病呻吟。但是请记住,当你开始注意到深渊时,说明你已经像我一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喂,喂,该起床了!”一个有点嘶哑的女声在于思奇的头顶上响起,摸了摸有些发沉的脑袋,于思奇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位带着帽子的家伙,正踩在一个看上去极其不靠谱的梯子上对自己说话。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于思奇开始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瘫坐在一堆书本上睡着了,而手中的那本也早已经被那个家伙放回了原处。 “我睡了多久?”于思奇慢慢直起身子抬头问。 “五分钟,还是十五分钟?”那个家伙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依旧在整理着书架上书籍。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睡着?”于思奇感受着依然有些刺痛的太阳穴,晃了晃脑袋问。 “通常看过那本书的人都会不省人事,”那家伙用于思奇不曾察觉的速度从梯子上滑了下来,抱着一大堆书又爬了上去说:“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于思奇注意到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在爬梯子的时候,只是单纯用双脚就能够办到,并且速度奇快。 “这里是哪,你是谁?”于思奇问。 “外面的人喜欢管这里叫**区,而我个人更喜欢把这里称为‘坟墓’。我是这里的‘守墓人’,也是**区的管理员——道欣画。”自称道欣画的人在摆放好手中抱的一堆书本之后,再一次从梯子上滑了下来,这一次她居然能够带着梯子一起滑到于思奇面前说。 “为什么要把这里称为‘坟墓’呢?”于思奇不解地问。 “那是因为这里是书的‘坟墓’,所有被安置到这里的书籍,无一都会对阅读过它们的人类造成一定的影响。”道欣画若有其事地说:“就像你刚才看过的那本一样,那一套书至今为止已经让成以万计的读者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比如?”虽然眼前这位名叫道欣画的女人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但是于思奇还是打算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下,毕竟自己也算是其中的一名读者了。正所谓早发现,早治疗嘛! “你是不是担心自己会受到影响?”道欣画戏剧性地压低了声音。 于思奇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期待着她的下一句话,结果她却直直从自己身边走过,爬上梯子从刚才那个架子的最上面一层抽出一本写着的书说:“如果你刚才是直接看到这本的话,那我只能提前祝你好运了。” “里面有什么?”于思奇刚问完这句话,他就已经大概猜到了那本书里到底是什么了。因为就在道欣画准备把那本书塞回书架时,那本书的中间开始被什么东西慢慢撑开了,一只散发着腐烂与死亡的手臂正在努力从里面伸出。 “老实点,每次搞事都有你!”道欣画恶狠狠地对着那本书训斥了一声,粗暴地将其塞进书架里。 “刚才那是什么?”于思奇在意地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书架问。 “一个不安分的老朋友,”道欣画滑下梯子说:“它一直想找机会和我叙叙旧,但是我这人对于太过热情的家伙多少还是有一点点抵触情绪的。” “你看过那本书吗?”于思奇问。 “小时候看过,”道欣画向于思奇伸出手说:“好啦,闲话说的够多了。你的脑袋瓜现在也差不多够清醒了,那么你的书呢?” 于思奇完全不明白道欣画这一手是唱哪一出,但是他还是礼貌地说:“我并没带任何书在身上。” “没书你到这来干嘛?噢我知道了你是偷偷跑进来的窃书贼!”道欣画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臂,表情一变地说。 “说什么假话呢,在你出现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里的书有那么危险。”于思奇斟酌着字眼说:“而且说句不太中听的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嗯说的很有道理门没有关吗?”道欣画将脸微微转过去说:“那大概是我出去看热闹的时候忘记关门了,请不要揪着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不放。” “当然,只要你不再把我当成窃贼就行。”于思奇松了口气说:“毕竟我只是个替汤坚送货的‘闲人’罢了。” “送货?”道欣画重复了这两个字,嘟囔了一声说:“等等你是不是余才口中说的那个‘失踪人口’?” “什么叫‘失踪人口’?”于思奇一听到余才这个名字就感觉好像不太对劲。 恍然大悟的道欣画没有搭理于思奇的话语,而是从腰中拿出一个有点像是老式mp3的东西,按住说:“余才,人在我这,速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那个东西发出了余才那恼人的嗓音说:“是吗?我还以为像他那样的‘傻瓜’是断然不会出现在你那的,结果又失算了吗?真是讽刺!” “我看其实真正最傻的是你自己吧!保管处被人封死了,档案室又有你在,不往我这跑、还能去哪?”道欣画说。 “你那不是一直都锁着的么?”余才的声音产生了一丝疑惑,接着他就说:“难道你又忘记关门了?这样可不好噢要是被” “快点过来把你的人领走!”道欣画没等余才把话说完,就把通讯工具挂回自己的腰间,继续整理书架上的书籍了。 虽然于思奇很想大声辩解一句:“我并不是他的人。”但是他转眼就一想,这种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歧义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于是他默默地走出了这个充满着‘惊喜’的地方,回到了外面的走廊,正好迎面撞上心情有些糟糕的余才。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就相继离开了。 博物馆只对访客开放 他们行走在潮湿阴暗的阶梯上,墙壁上布满了暗褐色的苔藓,角落里的锈铁管道正在‘呜咽’地滴着水。 这是一条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道路,对此余才的解释是: “你可能不太清楚现在几点了,让我来告诉你吧——五点零五分。正常情况下,博物馆是在下午三点半左右就开始闭馆休业的,到次日早上九点的时候才会重新开放。” “所以呢?”于思奇礼貌地问了一句。 “这就意义着,你来时的那些门都已经被锁上了。”余才冷淡地说:“我或许可以用一些手段来指挥那些看门的保安,但是我没有办法帮你把已经锁上的门重新打开,那是小偷才会的技术。” “好吧,我知道了。” 在听到这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之后,于思奇就跟在余才身后小心前行着。 不过当他们停在一扇大门前时,于思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如果错过了时间,是不是也得走这条路?” “当然不是,通常我们都是走员工通道的。”余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磁卡在那扇门上刷了一下说:“不过你还真是不凑巧呢,这两天是周末,所以通往那部电梯的路口周围都在装修。” “显而易见了,”于思奇看着门被打开之后,露出了一个类似会议室一样的地方。 “好了,为了避免让你再次出现走丢的现象,我决定亲自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监督你离开这栋大楼,所以请吧。”余才示意于思奇先走,语气听上去十分刺耳。 虽然于思奇本人很想就这番说辞进行一下反驳,但是发现自己不论什么样的说法都显得有些过于无力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听从了余才的话之后,率先踏进屋中的于思奇开始感受到博物馆里那温和的灯光照射在自己身上所带来的那份舒适感,这可不是之前底下那段潮湿又发霉的通道能够媲美的。当然,就他个人推断,这份舒适感很大程度上都是多亏了头顶的中央空调,这可是人类史上的又一伟大发明。 大概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所以整个博物馆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寥寥无几的展品让于思奇觉得自己不像是置身在一个城市的博物馆里,特别是当他们穿过画廊时,那种极其空旷的不协调感让他不得不提出了疑问:“这个博物馆里怎么东西这么少,特别是画廊。我看这么长长的一条路,加起来也没几幅画吧?” “看来你的无知不仅仅体现在对他人的规劝充耳不闻上!”余才讥讽地冷笑道:“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博物馆在去年就已经将馆中的大多数展品搬运至上元区的上元宫了。不过,既然你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想你显然是缺乏这方面的常识。” “那真是谢谢你的指点了,”于思奇已经摸透了余才的性格,他就是那种特别爱损人的类型。 来到一个露天的小院子里,于思奇已经可以透过不远处的铁制栅栏看到外面马路上的车流了,依然是那么的拥堵。人行道两旁的人们都在不经意间把目光撒向他们,这让余才很不适应。 “走这边,”余才拉开他面前的门说:“再走两个展厅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个博物馆规模不小了,为什么要撤走换地方呢?”于思奇跟上去问。 “那是因为人们已经不太喜欢在这种无法快速获得满足感的地方浪费时间了,他们更愿意在电影院、购物广场和商业街上浪费时间。”余才顺手关上了门说:“比起精神上的满足,他们更在意物质上的享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于思奇被余才的那一番话给绕进去了,忍不住问。 “我的意思很简单,博物馆已经无法维持正常开支了。”余才冷冷地说:“与其继续占着这么一大块地,不如将其转售出去盘活资金,换个更加合适的新居所。” “谁买下来了?”于思奇问。 “本人,”余才简短地说:“最后一个展厅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走快一点。” 对于余才说的话,于思奇多少还是有一点在意的,特别是关于这么一大栋博物馆的归属问题。 不过一想到这个家伙是如此的惹人厌烦,自己还是少去纠缠这些比较好。所以他只是安心地当一名听众,继续走在没几个展品的展厅里。其中几墩还未及时移走的雕像也被盖上了白布,看来已经不对外开放了。 当他们走出最后一个展厅来到特别宽敞的走廊时,于思奇注意到了他们的正前方是一个已经完全谢幕的售票处。从它的规模上来看,曾经的它肯定是极其风光的。 因为有足足八个窗口啊! 就在他绕开售票处前面排队用的那些栏杆时,余才突然喊了一句:“呆在那别动,情况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于思奇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那些系在栏杆上的红丝带就将他捆住了,无法动弹。 “好久不见啊,于思奇。”售票处的标牌后面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是苏晴雯。 身穿紧身皮裤的她迈着纤纤细步,踩着足有十多厘米的高跟鞋,朝着有些惊慌失措的于思奇走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嗯好久不见”于思奇挣扎了几下,发现这条看上去纤细的丝带比他想象中的要结实很多,于是看着眼前的佳人说:“我没有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嗜好?”苏晴雯撩了撩她那如波浪般的长发说:“也许有机会我能够给你一份特殊招待。” “或许吧,不过你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趣来找我了。”在稍微回忆了那间禅院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于思奇已经完全不期待她口中的‘特殊招待’了,虽然他承认在刚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海绵体多少还是有些许兴奋的。 “你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人呢,”苏晴雯围着被捆成粽子的于思奇转了几圈说:“在那个讨厌的神父眼皮底下,我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靠近你半步。” “是嘛?那真是难为你了,”于思奇对于苏晴雯的说法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因为在他看来,神父所干的事情不过就只是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罢了。 “不过今天,机会终于来了。”苏晴雯话音一转道:“一个难得能让我单独和你接触的机会。” “我没有想到自己是这么的有魅力,”于思奇强颜欢笑地说:“如果我知道有像你这样的美女在找我的话,我可能会表现的更加自然一些。” “少跟我耍嘴皮子了,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吧!”苏晴雯打了一个响指,那些缠绕在于思奇身上的红丝带越勒越紧,一些淡淡的血珠开始从他的皮肤中渗透出来了。 “好说,好说,别动手。”于思奇求饶道。 “只要你配合,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苏晴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于思奇,很难相信她这么漂亮的女人用柔情似水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自己却全身上下感觉如坐针毡一样的难受。 “你这次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单纯折磨我吧,毕竟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经不起你的玩弄。”于思奇忍住全身的疼痛感,强行镇定下来说。 “和余才那家伙不一样,我倒觉得你聪明的很。”苏晴雯伸出修长的食指抬起于思奇的下巴说:“那个家伙总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笨蛋,却不知道其实他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听到苏晴雯的这番话,于思奇才注意到之前让自己小心的余才好像已经不见了,就脱口问:“余才呢,刚才还在这的。” “哟,你这么关心他吗?”苏晴雯假装吃惊地问。 “不,我只是担心他可能会打断你我的独处。”于思奇圆滑地说。 “哈哈,”苏晴雯放肆地笑了几声,然后戛然而止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那一文不值的脑袋里几乎藏不下任何秘密!” “我讨厌读心术,”于思奇小声地说。 “放弃吧,正如你说的那样,现在确实是我们的独处时间了。”苏晴雯在于思奇看不见的地方站住了脚步,拿出了一本日记说:“听说你对拉美希亚尼文很有研究,是吗?” “略知一二,”于思奇文雅地说。 “很好,”苏晴雯把日记本打开,翻到第一页说:“你只要告诉我这上面写着什么就行了。” “可以,但是你能不能放开我?”于思奇故意不去看那本日记,因为他深知自己看懂之后就必然会被这个女人用读心术窥探出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有些幼稚的想法又一次被看到了会是什么结果。 “不知悔改!”苏晴雯合上了日记本,那些磨人的丝带进行了一番再次收缩,这让于思奇痛得叫唤出了声。 “我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不速之客。”余才的声音在快要崩溃的于思奇耳边响起。 “我也没想到你进步了这么多,以前必定能够将你困住的幻象似乎已经不那么好使了。”苏晴雯脸色一变,向后退了几步说。 “人是会成长的,如果你还打算用十年前的那套老把戏来糊弄我的话,那我可能会让你失望呢!”余才挥了挥手,原本捆在于思奇身上的那些丝带变成了一片片花瓣,飞向了苏晴雯所在的方向。 “即便你再怎么努力,在我眼中,你始终是那个被父亲赶出去的吊车尾。”苏晴雯收起日记本,意味深长地看了于思奇一眼,那些原本飞向她的花瓣全都变成了飞镖,转过头来射向了余才。 眼看那些飞镖就要将站在原地不动的余才扎成刺猬了,余才轻描淡写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那些飞镖全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慢慢融合成了一个大铁球,又反向朝着苏晴雯撞去。 就在苏晴雯接住那个大铁球准备反击时,余才握着一把短刀出现在了苏晴雯的身后,一道寒光刺向了她的后背。 眼看着余才就要得手的时候,另一位和苏晴雯一模一样穿着打扮的‘女子’抱着差点被短刀刺住的苏晴雯滚到了一边说:“看来你也大意了呢,我的好姐姐。” 苏晴雯虽然很感激自己的弟弟及时出现,但是他那独特的装扮显然让她感觉到极度不适。所以,她很快就从地上站起身来,和他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问:“你怎么来了?” “真是冷漠呢,我的好姐姐。”苏晴雅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型说:“计划有变,我们该走了。” “可是,现在有我们两个,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吊车尾’吗?”苏晴雯不服气地说。 “他们有增援,”苏晴雅拉着他姐姐的手,以一种非常违反物理原则的姿势反向移动,离开了这个展厅,消失不见了。 看着那两位身手不凡的‘美人’,于思奇一方面是羡慕不已,一方面又是恨其入骨。于是他在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之后问:“你连追都不追一下吗,余才有点划水啊,你!” “你以为我不想吗?”余才捂着腰部的一道伤口说:“要不是她们主动撤退,今天你我可就都交代在这了。” “噢,抱歉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于思奇这才注意到原来余才受伤了,一些鲜血已经开始将他那件帅气的马甲染出了一朵紫红色的花。 “你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正在大颗落下。 “要不要我去帮你喊医生?”于思奇试探性地问道。 “医生?”余才重复了一声说:“当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可真是个天才呀,哈哈” 看着这个一边陷入癫狂,一边傻笑的余才,于思奇有些束手无策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刚才的交手把他的脑袋给打傻了。 援军 尽管于思奇本打算不去搭理余才的,但是考虑到现在情况特殊,他也不顾不上那么多细节了。 老实说,现在的情况十分的微妙,自己想要施以援手,但是却发现帮不上任何的忙。而且他发现余才腰间的通讯器好像已经彻底没有用了,不论他怎么对其大喊大叫,都不会产生任何一点反应。 只能尝试问问这位快要陷入昏迷状态的余才了,毕竟看着活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那份无力感,自己多少还是没有些心理准备的。 “如果你还清醒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送你去医院?”于思奇看着靠在墙角的余才问,鲜血已经流淌到他所坐的地上了。 “阔消”余才那发白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就不再出声了。 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的于思奇在重复了几遍“阔消”之后,终于发现了这家伙想说的是“可笑”。 看着面前这位已经快跟阎王见面的人,于思奇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嘟囔了一声:“都快要死了,还要嘲笑我的无知,你啊死有余辜!” “拿着它”余才用微弱的声音发出了正确的读音,他那握着短刀的手不太听使唤地抖动了几下,才把短刀给甩到没有被血覆盖的地面。 虽然于思奇不清楚这是不是转交遗产的意思,但是现在的他也只能听从余才的命令了。当他弯下腰拾起那把短刀时,他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个样。 原本还算光鲜亮丽的售票大厅不见了踪影,到处都是布满荆棘的藤蔓。是的,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一个被藤蔓完全包裹的空间内,那些攀附在墙壁和地面乃至天花板上的藤蔓像含有生命的活物一样,不断的蠕动着,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试探性地伸出枝桠。如果不是他手中的短刀不断发出淡黄色的光晕将那些骇人的藤蔓镇压住,自己和余才恐怕早就成为了它们的养料吧。 原来余才的意思是这个吗,难道这也是幻术的一部分吗?等等,这些藤蔓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呢? 瞧自己这个记性,于思奇自嘲的笑了一声,他明白了。原来自己早在最初就已经落入了那位“磨人的小妖精”的陷阱之中,难道她们会那么从容不迫的离去,因为她们大概认为自己二人早晚会被这些可怕的植物给吞噬掉吧。 逐渐回忆起曾经在禅院的遭遇,于思奇记起了这种植物似乎很害怕某种东西。不过现在他上哪去找宫辰要那盏灯呢? 果然还是逃不掉了吗?余才的鲜血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尖处,从他那毫无生机的苍白面孔来看,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特别是于思奇明显能够感觉到手中短刀所发出的光晕,越来越微弱了。似乎是余才在用他最后的生命力来维持这个‘脆弱的屏障。’ 很快,就像是燃烧殆尽的火柴一样。短刀发出的那一点点光源已经无法遏制那些饥渴难耐的藤蔓了,它们正在用仿佛蚯蚓蠕动般的姿态朝着他们靠近,越来越近。 情况十分的紧迫,于思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如果这把刀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应该是可以伤害到这些藤蔓的吧。 当黑暗真正来临时,于思奇做好了准备,屏住了呼吸。 拼尽力气朝前挥了出去,发出的却是金属的碰撞声,甚至还擦出了一点点火花,这多少让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结实,自己这下可没什么好的办法了,只好像个疯子一样的胡乱挥舞着短刀。 “喂,喂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很危险的吗?”宫辰没好气地说:“放下你手中的武器,免得它不小心把我新买的衣服给弄破了。” 于思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的错觉,因为他之前那次死前就曾听到一些‘奇怪’的话语。 没等他去确认这个声音的真假,黑暗逐渐从他的周围慢慢退散而去了,那些曾经粗壮又危险的藤蔓像是被人用火焰烧过了一样,变得枯萎蜷缩了。 借着重新获得的光明,宫辰那张略显担忧的脸映入了他的眼中。还好,不是幻觉。 “别傻站着,我们还得救人呢!”宫辰左手杵着他那根寸步不离身的棍子,右手提着那盏散发着绿光的油灯说:“你说你啊,我出去陪小芳逛个街、吃顿饭、看部电影都能碰到你又出事了,你还能不能好过了?” “这么说,你不是增援吗?”于思奇楞在原地问。 “增援?什么增援?有增援吗?我怎么没看到?”连续质疑了四次的宫辰收起他的那一身行头,略微嫌弃地看了余才一眼,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打满补丁的袋子,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余才的那个伤口上。 于思奇惊奇地发现那里面居然是一种类似蟑螂一样的昆虫,它们极其有组织地在伤口周围爬行着,在于思奇的惊叫声中,它们一个接一个从伤口处钻进了余才的肚子里。每一次钻入都让原本已经昏迷不幸的余才微微颤抖了一阵,像是癫痫病发作一样。 “食肉蠊蜚,深渊里的一种寄生类昆虫,能够通过摄取一定量的肉类来维持母体的生机。”宫辰看到于思奇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他这个状态如果不使用点极端的手法恐怕是没办法救回来了。”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于思奇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原本已经面无血色的余才突然睁开了眼睛说:“是你啊,真是没想到我居然会被你这种人救。食肉蠊蜚,不愧是你这种家伙的手法。” “别说话,你现在只是暂时活过来了,还需要后续的调理呢。”宫辰直起身将已经彻底空掉的袋子塞进怀里说:“来吧,我知道一个不错的私人诊所,能够让你彻底完全的康复起来。” “不会是姜家祠堂吧?”余才有气无力地说:“那里的风评可不太好” “现在不是在意风评的问题吧?”宫辰转过脸对于思奇说:“过来,帮我一把我俩一起合力把他搀扶上我的车小芳把车停在外面了,不能停太久,会被拖走的!” “他没有事了吗?”于思奇按照宫辰所说的话照做之后,担心地问。 “怎么会没有事情呢,他肚子里现在还有几十只寄生虫呢,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神父帮他把那些‘赖着不走的租客’请出来。”宫辰一脚踹开博物馆的大门说:“宁静的夜晚,我们的情况很有力,车管所的拖车好像还没有出现。” “听上去有点像是卸磨杀驴的节奏,”于思奇提了提有些滑到一旁的余才,诙谐地说:“你通常都是这么对待那些‘可爱的生物’吗?” “如果你觉得它们可爱的话,我不介意在取出来之后送给你当宠物,然后你就知道一天吃你十斤肉是什么样的折磨了。”宫辰对着站在汽车旁的高小芳点了点头,后者钻进了汽车,将其他车门相继打开了。 “小芳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于思奇配合宫辰把余才塞进汽车后座之后,忍不住问,这时坐在驾驶座的高小芳转过头盯着他们的脸,让他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时机有些不太对。 不过宫辰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地说:“这是我们夫妻俩的秘密,你还是安心当个乘客吧!老婆,快开车,我好像看到拖车来了。” “坐稳了,”带着墨镜的高小芳踩下了油门,很快就把那辆赶来的拖车给甩掉了。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宫辰在副驾驶座上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老婆,我们晚上吃披萨好不好。” “不行,”高小芳简短地说了一句,就像是掏出一把法官锤一样,将心存幻想的宫辰一锤钉死在审判席上。 “好久不见,”于思奇将余才的短刀塞回到他的手中说:“今天多亏你们了。” “见到你没死,我就放心了。”高小芳平淡地说:“那么,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把我之前发放给你的那笔死亡抚恤金还给公司。” “什么,还有这个钱吗?”于思奇吃惊地问。 “说什么傻话呢,哪有这个钱。”宫辰摆了摆手说。 “是你把钱私吞了吗?”高小芳转过脸看着自己的丈夫,虽然于思奇从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基本也猜到了大概。 “老婆别生气,回头我给你补上,补上。”宫辰像被刚判了死刑一样,瘫倒在靠椅上,不再动弹了。 秘密碰头 高小芳开着宫辰的爱车行驶在平稳的路面上,街道两旁的灯光已经渐渐被点亮了。一想到很快就能吃顿丰盛的晚饭,洗上一个舒适的热水澡,于思奇那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了。 听着宫辰夫妻俩在前面的座位上说着无关紧要的日常对话,靠在椅子上的于思奇不自觉地将眼睛合拢。随着他们俩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于思奇终于还是忍不住睡着了。 呼啸而过的汽车掀起了一阵阵冷风,带着寒意的风包含着更为复杂的东西,吹到了畔山逸轩的大门口。 保安林夕此刻正坐在值班室里面低头玩着手机,今天是他重新回归岗位的第二天。说起来也是奇怪,好端端的地面怎么会突然冒出地下水呢?不过这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需要去考虑的事情,事实上正是托这个‘地下水’的福,他才能如此悠闲地在值班室里玩手机。 原先热闹的畔山逸轩在经历了那次‘地下水’事件之后,很多居住在这里的有钱人都纷纷搬离了此处,只剩下少数几位‘手头并不富裕’的家伙还在这里生活着。所以对于他这种值夜班的保安来说,活儿就轻松多了。 他已经决定了,在把手机玩没电之后,自己就去那边躺一会,等电充满了再起来巡视一番。 也正是因为林夕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机上,所以他压根就没有看到从大路上吹来的冷风中闪现出了两位靓丽的身影。 前面的那位有些生气朝着小区内部走去,后面那位则是在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型之后,才跟了上去。 走在重新被翻修过的小路上,她们脚上的高跟鞋发出了很响的‘噔噔’声。在天使雕像前停住脚步的苏晴雯看着身旁这位打扮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弟说:“父亲如果还活着的话,真不知道到底会对我们之间的谁,更加失望。”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努力实现的吗?”苏晴雅漫不经心地整理着上衣上的灰尘说:“也许在听了他老人家的话之后,你才能够正视我的存在呢!” 苏晴雯没有去回应她弟弟的这个假设,而是推开了虚掩的大门,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说:“进来吧,如果你不介意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的话。” “当然,我的好姐姐。”苏晴雅看了看四下一片寂静的庭院,脸色平静地走进了屋。 当她们将门厅的灯打开时,一位中年男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那蜡黄色的脸更加苍白了。 “黄尊义,你怎么凭空在我家出现。”苏晴雯十分不悦地问。 “情况紧急,”黄尊义关切地说:“你们成功了吗?” “托你的福,失败了。”苏晴雅脱下高跟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脚后跟说。 “失败?”黄尊义略微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恢复过来了,没好气地说:“难道你们联合出手也对付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吗?要是老师还活着,怕是要被你们这种没用的后代给活活‘气死’了。” “不许你侮辱我们的父亲,”苏晴雯面露凶光地说:“你这种外人没资格对我们的事情评头论足。更何况如果不是你的情报有误,我们怎么可能会错失良机!” “情报有误?”黄尊义思索了一下,不解地问:“我有些不太明白你想表达什么了。” “为什么增援会出现的那么及时?”苏晴雅冷冷地说:“或许老黄你能够给我们一个不错的解释。” “增援?”黄尊义惊诧地说:“整个机构的人都被调往上元区里,哪有什么增援!” “那跟在他身旁的余才怎么解释呀?”苏晴雯高傲地问。 “区区一个余才,难道你们姐弟俩联手也敌不过吗?”黄尊义讥讽地说:“若真是如此,那我只能说是我太高看你们的实力了。” “只是一个余才,当然不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但是有个半路杀出来的宫辰就不一样了那家伙有一盏该死的灯”苏晴雅咬牙裂齿地说:“如果不是那盏灯,我也不会急着让姐姐离开。” “宫辰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黄尊义追问道:“今天他不是不上班吗?理论上来他们之间是不应该碰面的才对,除非不可能” “现在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吗?”苏晴雯扬起了眉毛,看着陷入沉思的黄尊义说:“正是你那错误的情报让我们产生了错误的判断。现在对方已经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了,以后想要下手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次的失误是我的责任,”黄尊义欠了欠身说:“我不打算为此做任何辩解,所以如果你们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想也许我们能够再合作一次。” “再合作?”苏晴雅用厌恶的眼神盯着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说:“你想将我们大家带进地狱吗?” “反正大家也上不了天堂了,”黄尊义轻描淡写地说:“我保证,下次的行动一定会比今天更为谨慎许多。所以,希望你们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当是算作往昔的恩情好吗?” “怎么个谨慎法?”苏晴雯兴趣盎然地问。 “不能再听信这家伙的鬼话了,我的好姐姐。”苏晴雅苦口婆心地劝阻道:“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难道你还不明白有些东西只有我们亲自动手才行吗?想要依赖这种极其不靠谱的家伙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手段。” “噢,那你怎么解释今天的失手呢?”黄尊义讥笑地说:“还是说这次失败的执行者不是你们自己吗?” “那是因为信你的邪!”苏晴雅情绪激动地喊出了声。 “或许吧,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们的无能。不过眼下我们不是计较谁的过失问题,而是我们得去思考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弥补这次的过错。”黄尊义阴险地说。 “你说我们姐弟俩无能?”苏晴雯也开始反击道:“好呀我们这种女流之辈冒着被抓捕的危险在外面抛头露面而你呢?却只是在用转移重心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失败,为此你甚至不惜贬低他人的努力。这么看来,到底谁才是最无能狂怒的那一位呢?” “我我辩不过你”黄尊义涨红着脸说:“但是我依然坚持我的信念,下一次一定会成功。” “好呀,那就劳烦你下次亲自动手吧,让我们看看你黄先生的手段如何?”苏晴雅阴阳怪气地说,他的姐姐苏晴雯在一旁赞许的点了点头。 面对这姐弟俩的一份‘深情注视’,黄尊义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同意了这个提案。 远在车上休息的于思奇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又一次地被人拿出来当作赌局中的筹码了。不过他能够知道的是,车快到了。 你有证书吗 夜幕已经渐渐落下,一轮皎月在涌动的云层中不断探出身来,为漆黑的姜家祠堂外围撒下了点点辉光。 当汽车完全停靠在一片空地上时,半睡半醒的于思奇被宫辰摇醒了。 “还没睡醒吗,我们到地方了。” 晃了晃有些发涨的脑袋,于思奇打着哈欠下了车。没等他站稳,高小芳直接就把车开走了,这让于思奇多少有些意外。 “她不一起来吗?”于思奇问。 “不了,她不喜欢参与这种事情。”宫辰满不在乎地说。 “请不要告诉我你打算睡在这种地方,”余才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疑,尽管现在的他说话有气无力,但是依然听上去不那么令人舒服。 “不光是我,你也一样啊!”宫辰轻轻地锤了余才一拳,这一击让他脚底一滑,幸好于思奇及时扶住了他。 “你也真是的!”于思奇白了一眼说。 “抱歉,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身体状况。”宫辰一点都不像是在道歉似的。 余才低声嘀咕了几句,于思奇隐约听到了‘等我有你好看之类的’。就这样,他们这一行人在步行了快十分钟之后,来到了姜家祠堂的正门口。 大门敞开着,过道里的灯全都是亮着的。院子里的正中央,安神父正端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对着大家伙露出了微笑。 “晚上好,诸位。”安神父笑着说:“噢我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客人”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远不止这些,比如这家伙就不是客人,而是位病人。”宫辰指着跟在他身旁默不出声的余才说:“手艺没有生疏吧,等下要给他做个大手术。” “那得看你需要哪方面的手艺了,如果是接生的话,确实好久都没有尝试过了。”安神父站起身说:“既然来病人了,那么就里面请吧。” “你有行医执照吗?”余才用怀疑的口吻问。 “当然,你想看吗?”安神父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说:“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身体能够撑到我给你考一个证书出来的那天?” 听完这句话的余才选择了闭嘴,面如死灰的他用担忧的眼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无奈地朝里屋走去。于思奇不敢保证他有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那堆生活垃圾,但是他觉得余才对这种地方抱有怀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怎么看这也不像是一家正规的诊所。 走过神父身旁的他刚打算开口给安神父问好时,却被后者抢先开口了:“今天玩的还开心吗?” “嗯不怎么开心”于思奇有一种错觉,安神父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就在他打算确认这个假设时,安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快进屋去吧,如今世道不太平,在外面逗留过久实在并非是明智之举。” 虽然于思奇很想反驳这都到家门口了,而且有你这位‘高手’在身旁呢。但是既然安神父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做过多的逗留。 当他踏进门厅的时候,看到谢宝珍正一边穿着手术服,一边将头发扎起来地从他的面前走过,脸上满是焦虑和不安。 大门在身后关上了,安神父走到他的身旁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跟我一起去手术室。你也看到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出乎意料。礼貌告诉我,我们不得不先替病人解决了性命之忧之后,才能考虑自己的口舌之福。当然,如果你非常介意的话。我想道德之神的天平偶尔失衡一点点也不是完全无法原谅,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我能做点什么呢?”于思奇跃跃而试地问,诚然他现在的状态确实有些饥肠辘辘了,但是安神父既然都这么说了,要是自己一个人过去吃‘独食’好像有些太过‘霸道’了,不合适。 “会让你有所发挥的,”安神父善意地说:“只是过程可能有些会引起不适,如果受不了的话,记得直接说出来。” “好的,”于思奇同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谢宝珍大声喊叫的声音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中:“都准备好了,神父你还在磨蹭什么呢?病人快坚持不住了!” “这就来,”安神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这一嗓子让站在旁边的于思奇感觉到鼓膜都在颤抖着。 “抱歉,”安神父略带歉意地小声说:“不这样的话,阿珍可能听不到我的声音。来吧,我们得赶过去了。” 得到命令的于思奇和安神父并排走在了一起,大步朝着屋子的深处进发。这是一条他之前从未踏足过的走廊,因为以前这里的门都是上了锁的,曾经的他还猜测后面或许是个杂物间什么的,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更让他惊奇的是,当他们来到所谓的手术室时,里面的装修风格着实让他眼前一亮。 蓝白色的墙壁在柔和的白光照射下,形成了一种异常舒适的环境。十分整洁的手术台上,现在正平躺着已经被麻醉的余才,宫辰和谢宝珍各自站在原地待命着。 在看到于思奇时,谢宝珍微微皱了皱眉头问:“神父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我还以为你是在找阿哲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呢?” “麻醉的怎么样了?”安神父仿佛没有听到这句抱怨一样,从门边上的橱柜里拿出一套手术服说:“病人有没有什么临床反应?” 站在一旁的宫辰率先用手指戳了戳余才的脸蛋说:“目前没有看到什么临床反应,况且他现在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估计就算有,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告诉你!” “那就好,现在在正式开刀之前,我想听听事情的经过。”安神父看了看手表说:“你们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讲述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神父,听故事的话等到手术结束后再听嘛人命关天啊!”谢宝珍不耐烦地说。 “我认为理解是接受的第一步,而认知是理解的第二步。如果在什么都不曾了解的情况下,让我对人开刀的话,难保我会有些心不在焉。”安神父和颜悦色地说:“希望阿珍你能够体谅我这个小小的坏习惯,更何况你所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你什么意思,神父?”谢宝珍吃惊地问。 “意思就是这家伙就算再过一两天也不会死啦!”宫辰轻轻撞了一脸迷惑的谢宝珍一下说:“这家伙命贱的很,有我的那些‘小可爱’在肚子里,想死难着呢!” 看着有些贱贱的宫辰,于思奇算是明白为什么余才之前一百个不愿意了。而且他似乎注意到了已经被麻醉的余才在宫辰说完这句话之后,耳朵好像动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安神父的深情注视下,于思奇开始讲述起他这一天的遭遇。当他讲到他那一上午的冒险努力只收获了一个没什么用途的空盒子时,宫辰发出了‘切~’的鼻音。当他说到汤坚替他买单时,宫辰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不愧是我看中的兄弟,够义气,回头请他吃饭。” 但是当他描述了汤坚为了和莘媂菈约会看电影而将他扔在博物馆小门时,宫辰疑惑地说:“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我在电影院没有见到他们呢?难道我们不是在一个放映厅吗?也不对,卖票检票就那一个地方啊!” 似乎对宫辰的屡次发言有些不太满意,谢宝珍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宫辰识趣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于思奇抱着感激地心情看了谢宝珍一眼,对方给了他一个激励的眼神,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将故事接着讲了下去。 不想当他讲到苏晴雯出现时,按耐不住的宫辰又发挥了他那爱插嘴的坏毛病,带着戏剧性地把于思奇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东西用他自己的方式说出来了。 “前面听上去还像那么回事,但是后面特别是最后那个点宫辰你编故事的能力确实有待提高。”安神父敏锐地说:“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那么余才的伤是怎么来的。既然苏晴雯姐弟一出现就被你以一敌二给击退了,那么余才的伤口难道是他自己无聊捅着玩的吗?” “这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宫辰的耳根开始发红,他漫不经心地吹起了口哨,眼神到处乱瞄。 “细节决定成败,”安神父带上了手套说:“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现在该办正事了。小于,你不是饿的很难受吗?去外面让阿哲帮你把饭菜热一热,我已经闻到了他在外面潜伏多时了。” 众人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在于思奇转身打开门时见到了穿着睡衣的阿哲,就开始羡慕安神父那个异常灵敏的‘狗鼻子’了。 “我刚睡醒到处走走,看到走廊的门没锁就过来看看,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施易哲揉了揉沾着眼屎的左眼强调说:“不好意思,我先去洗把脸,然后再帮你们准备吃的。” “行,没问题。”于思奇知道自己再待在手术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跟在不断打着哈欠的阿哲身后,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起来。 素食主义者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于思奇现在就在经历这样的特殊体验,和宫辰从食堂回到办公室的那一段路程让他切实感受到了人类对于这种和自己无关,又可以看到不少热闹的花边新闻有着很特殊的情感在里面。 若是往常他独自一人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即便有人迎面走过也多半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但是今天则完全不同了,虽然宫辰在前,他走在后面,但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依然让他认识到了什么才叫作‘信息时代’。 好不容易终于抵达了“久别”的办公室,于思奇在推门进屋前还小小的担忧了一下,结果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场面。事实上,整个屋子还是和他昨天离开时的那样,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这让他受伤的内心多少感觉到了一丝欣慰。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单凭现在不足两小时的工作时长,很有可能他今天是没有办法完成既定任务的。 一想到这,他就记起来了汤坚似乎还拜托过他的一件事呢。急急忙忙将盒子拆开,发现里面却是另外一个盒子,这让他多少感觉到有些意外了。 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俄罗斯套娃,但是转眼又一想,大概是汤坚为了保证里面的物品不受到损坏而特意准备的防护措施吧。 在稍微费了一点点心思将第二个盒子打开之后,第三个盒子的出现让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汤坚特意为他准备的玩笑。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这第三个盒子大概就是汤坚想要让他看一看的东西吧。 因为从质地上来分析的话,前两个盒子都只是寻常的纸板箱,而这个盒子却有一种类似木制纹理的效果在里面。 小心翼翼地将这个足有脸盆大小的盒子摆上桌之后,于思奇发觉这玩意比想象中的要沉一些,而且不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但是在绕着桌子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将盒子打开的线索,事实上整个盒子就像是一体倒模浇筑而成的一样,这让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因为从他刚才搬动的过程中发出的声响来看,里面很明显是装有东西的。既然装有东西,那么应该不会设计成无法打开才对,除非是刻意为之。 所以于思奇把桌子上的台灯打开,在灯光的照射下,仔细分析起盒子上面所绘制的图案。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汤坚会把盒子送到他这来的原因,那些图案正是拉美希亚尼王朝最后一任皇帝的专属印记。 不会错的,在看了那么多关于那个神秘王朝的书籍之后,于思奇虽然算不上什么专业的历史学家,但是这点印象还是有的。 想到此处,他开始抓紧手上的工作,把注意力全身心地放在了这个肯定有什么问题的盒子上。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脑子还算好使的他终于发现了盒子上的印记如果拉远一定距离去看时,会产生一种类似手掌印一样的纹路,尝试性的把手放上去,虽然不是特别适合尺寸,但是依然引发了更加明显的声响。 随着“咔嗒”一声,盒子被打开了。满怀欣喜的于思奇稍微在脑中为自己还算机制的智商点了赞,就掀起盒子朝里面看去。 用大失所望来形容里面的内容都显得过于仁慈了,没有想象中的奇珍异宝,也没有所谓的帝王之物,有的只是一些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土壤。 收起失望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至于里面的土壤到底有什么意义和用途,不是他这个部门该去了解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两点过十分了。按照平常宫辰那个劲头,多半早就上来喊他下班了,但是今天怎么如此安分守己。 就算是中午食堂发生的遭遇对他造成的了一定的影响,那也不应该是他为此烦恼才对啊! 算了,不去想这么多无聊的事情了。时间也不早了,就把盒子原封不动的还给汤坚也算是卖了个人情吧,顺带还可以对莘媂菈道一声谢。 就这么办! 制定好了行动计划的于思奇就像重新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动力十足。稳稳当当的抱着封装好的盒子下了楼,迎面对上了宫辰的目光。后者先是迟钝了一下,接着就回过神来叫道:“哎呀,差点忘记了一件事,真是的,看我这记性。” “你的事情还没忙完吗?”于思奇隔着箱子把脸侧过去看到宫辰的桌子还是那么的乱七八糟,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捣鼓些什么垃圾玩意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一天天可清闲了,要不是为了给你准备惊喜,早特么上楼喊你回家咯。”宫辰理直气壮地说。 “啥惊喜?”于思奇没好气地问:“还有什么惊喜能比中午发生的事情更让我‘又惊又喜’呀?” “这那就当成我的赔礼吧”宫辰从桌子中的一大堆零件里扒拉出了一个类似一样的东西,大摇大摆地朝他走了过来说:“这东西给你防身,以后要是万一再出现类似我喝醉了的情况,不要犹豫、不要迷茫,直接按一下上面这个凸起的地方,然后你就迅速转移不要管我了。”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啥,”于思奇感觉十分的奇怪,宫辰这是唱哪出戏啊! “也是,直接跟你讲确实有点太迷糊人了。”宫辰举着“”说:“这是我私人发明的微型逃生装置,由于体积和本人技术不足的关系,目前这个试用型的玩意每24小时只能使用一次。” 听完这些话的于思奇已经开始明白宫辰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了,感情他搞了个新发明想拿自己当‘小白鼠’啊!从他那极为不靠谱的笑容和他以往的作风上来看,于思奇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接受这种‘可疑’物品比较好。 所以他只是稍加思索了一下就说:“算了吧,我目前还不需要这种东西。” “怎么能说不需要呢!这可是我多天来的辛苦成果,其实就算没有昨天那个意外,我也是打算给你做一个这样的东西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毕竟当初你在那个公寓里就是因为我个人的失职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影响,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宫辰态度诚恳地说,于思奇差点就心软同意了,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好吧,看来你没有见识到它的威力和效果前是不会相信我的诚意了。”宫辰神情坚毅地按下了‘’上凸起部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于思奇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酸痛感,觉得还是暂时不去搭理宫辰这个“逗b”比较合适。但是就在他跨出大门的时候,宫辰高声喊道:“喂,你随便朝我丢个东西过来。” 本来于思奇是懒得再去奉陪这场闹剧的,但是一想到宫辰这么多天的恩惠与照料,决定还是稍微再信他一回。转过身将脚边的一个口香糖罐朝宫辰所站的位置踢了过去,一个奇异的现象出现了。 那个口香糖罐居然直接从宫辰的小腿部位穿了过去,仿佛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一样。看着宫辰那得意的笑容,于思奇的心里多少还是震惊的。 在于思奇顿在门口思考这种奇特现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的后背居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是宫辰。 这家伙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背后的,完全想不明白。 “是不是很神奇呀?”宫辰得意地将‘’扔上了天,又敏捷地将其抓住,用力塞进了于思奇的上衣口袋说:“记住24小时只能使用一次,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用过,最好多留点神。好啦,你不是要去汤坚那吗,我就在大厅那边等你吧,回头抽时间我给你写一份详细的使用说明书。” 下不为例 距离安神父他们走后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了,此时客厅里的气氛安静极了。玩累了纸飞机这种‘低龄玩具’的宫辰正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做完家务活的谢宝珍也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反倒是原本坐在椅子上睡着的于思奇突然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声响给吵醒了。就仿佛在虚空中有人轻轻呼唤他一样,睁开双眼之后,却发现那声音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真是奇怪。 然而当他再次闭上眼时,那种似语非语的轻唤让他有些在意了,于是他再次猛地睁开了眼,声音果然消失了。 要不要叫醒其他人呢,一看到那两位睡得是如此香甜,于思奇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不希望仅仅只是因为他个人的‘幻听’问题,而影响到他人的正常睡眠。 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台前,轻轻地把窗户开了一点点缝。扑面而来的晚风让他那有些昏沉的头脑变得清醒了许多,外面的夜景黑黑的,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这也很能说明问题了,毕竟这里早就是规划已好的拆迁地带,结果至今没有动工的迹象,尽管周围的人都已经尽数搬出了。 有时,于思奇都在不经意间地设想,是不是安神父他们使了什么样的手段,才会让这种怎么看都已经和时代脱节的建筑留存至今。 收回望向窗外视线的于思奇开始觉得有些口渴,决定去给自己倒杯水喝的他刚走到饮水机前时,之前那个闭上眼才能听见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这让他大为震惊。在猛灌了几口白开水之后,他冷静地思考了一番,觉得既然是声音,那么肯定就有发声源。如果没有,那自己就只能叫醒宫辰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挂钟的指针在不断前进着,已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的于思奇精神有点高度紧张。说实在话,有点紧张过头了。他生怕自己会错过任何一个有用的细节,以至于他把自己的耳朵调整到最为灵敏的状态,连洗碗池边的滴水声都能听到的他坚信自己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声响。 果然如同他预期的那样,熟悉的耳语又一次的响在耳边,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声音居然是从厨房里发出来的。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莱拉姐妹在聊天吗?说起来自己还从未真正意义上的见过这两位幽灵的真身呢,难道今天终于要一睹真容了? 抱着这份想法,于思奇静悄悄地来到厨房门口,本打算直接闯入的他开始踌躇起来。说起幽灵和鬼魂,他的脑海中第一个印象便是影视作品里面的那种淡白色、漂浮在空中的影像,没有实体。接着他就想到小时候经常在村口听年长的人讲述过的红衣女鬼的故事,故事里的鬼多半是由含冤之人所化,只是为了复仇而存在的产物。 平时呆在屋中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待在静下思考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住在一间很了不得的房间里啊。 该说自己心大,还是该夸自己胆肥呢? 举棋不定的于思奇心中开始敲起了一面小小的退堂鼓,自己并非是什么勇猛之士,没必要去直面未知的恐惧。但是一想到声音的源头极有可能就在这扇门后面,他那按耐不住的好奇心最终还是驱使了他推开了有些油腻的不锈钢门。 里面黑漆漆的,借着外面的灯光,他摸到了电灯的开关。在摁下之后,他的眼睛开始观察起里面的环境。 左边是一排排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货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右边则是案板、灶台和洗菜池,于思奇注意到右边的墙上钉很多生锈的挂钩,有些吊着刀具,有些则挂上了抹布。 正前方是两个并排靠墙放置的冰柜,因为现在还未立春的缘故,没有通上电。 厨房比想象中的要大,而且左右看去并没有所谓的‘鬼魂’出没。结果自己并不能正确地看到它们吗?真是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不过站在厨房里的他开始产生了一个新的疑惑,既然厨房里空无一人,那么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呢? 在摸索调查了几圈之后,于思奇开始对自己的判定力产生了动摇。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因为没有睡好觉的缘故而出现了‘幻听’吗?不情绪稳定的他不接受这样的看法。 一定是自己疏忽了什么,就像他白天在那个废墟里的那样。本就存在的捷径在他折回时才能注意到,这应该算是人们自己本身的问题吧。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换位思考’的念头,这股念头就像是在草原中燃起的星星之火一样点燃了他那‘贫瘠’的脑细胞。 敏锐而又清晰的思绪在他的大脑中不断涌动着,好像有所领悟,又好像只是转得比平时快上一些。 但是很显然,借着这份来自不易的‘灵感’,他终于在一个自己来回走动所遍都不曾察觉到的地砖上,发现了一点点佯谬。 因为是厨房的关系,地面基本上始终都处于一个比较湿润的状态,特别是南方冬天里空气湿度很大,他们晚上又刚吃过饭不久但是和其他地砖比起来,自己脚边上的那一块砖似乎有些干燥的过头了。 在别的地方都还保有湿润的情况下,这整块地砖就像是未曾接触过水分一般的干爽。换作平时,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会特意注意地面的砖块到底是干还是湿吧。但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带着一丝得意,于思奇弯下腰敲了敲地砖的周围,空洞又带有一点回音的声响在他的脚下传出。 错不了,这下面果然有些什么。 于思奇把袖子往上提了提,打算找个角度把这块已经满是破绽的地砖撬起来时。它自己却开始翻转起来,而且随着一块砖的翻转,于思奇所站的地面也开始转动起来,吓得他赶忙后退了几步。 在确认了没有危险之后,他定睛一看,从露出的豁口中钻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脑袋——是**莎。 它正在用惊恐的表情看着于思奇,就像是做坏事被家长逮到了一样,手放在了身后。 “怎么是你?”于思奇吃惊地问。 “**莎也想问这个问题,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莎故作镇定地说,于思奇从它那颤抖的发音中听出了一丝害怕。 “我本来是在睡觉的,如果不是你这里传来的来的奇怪声音将我吵醒的话。可能我就不会发现你的‘秘密基地’了。”于思奇面带微笑地说。 “如果吵到了你的正常休息,**莎表示深深的抱歉。”**莎松了口气说:“**莎尽量保证不会再发出任何影响你们人类睡眠的声响出现了。” “你睡在厨房下面?”于思奇有些在意地问。 “是的,莱拉姐妹也睡在这里。”**莎坦白道:“本来我还打算让牧麻先生也搬过来住的,但是他表示对于现在的住所很满意,并不打算迁居。” “那么这么说这里是你们这个异世界小团体的据点了?” 于思奇朝前走了几步想把头伸过去看看下面是什么样子的,结果**莎用它那硕大的体型把他的视线给遮挡住了。 “不许随便偷看,”**莎露出了拒绝的表情。 “是吗?那我只能乖乖回去把宫辰他们喊醒一起过来围观你了,如果这就是你所希望的话。”于思奇不怀好意地看着有些慌乱的**莎说。 “你是在威胁**莎吗?”**莎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它的身子慢慢沉了下去说:“要知道**莎可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妥协的‘桌子’。好吧,。” 风景如画 顺着石质台阶,于思奇来到了一个类似老式地窖之类的地方。来时的通道已经重新关闭了,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异常现象。尽管他们此刻已经身处地下,但是光线却意外的亮堂。事实上,比上面厨房的灯光还要明亮许多。这让于思奇大为吃惊,特别是他左顾右盼都没有看到任何可能发光的存在。没有火把也没有灯泡,是怎么办到的? 带着这份疑问,他一边跟在**莎的身后,一边询问道:“为什么这里的光线这么好?” “你问的可真是奇怪,为什么这里的光线就不能这么好了呢?”**莎歪着脑袋看着于思奇,仿佛他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发光的东西,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于思奇刚说完这句话,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日头初升的朝阳正高高地挂在淡蓝色的半空中,朵朵白云像随手用笔涂抹上去的一样,有些不太走心。在于思奇的正前方,是一片满是芬香的花丛,而花丛的边上,一间怎么看都感觉有些过于童话般的小房子正座落在那。 “没有原先的那个好了,但是总归算得上是个家。”**莎推开了房门说:“进来吧,你不是想知道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吗答案就在屋里。” 于思奇没有动身的意思,他用手摸了摸花瓣,触感很真实,怀疑地问:“我们这是在地下吧?” “当然,你不是和**莎一起走下了台阶吗?”**莎不解地问。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思奇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说:“为什么地下会有太阳鲜花和你的房子?我产生了幻觉吗?” “不,你的头脑和**莎一样的清醒。”**莎摇了摇头说:“帕瓦笛先生很擅长幻术,但是我却对那种高超的技巧一无所知。” 就在于思奇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的时候,**莎意外地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房门在它身后关闭。于思奇注视着它朝着空白的地方走了几步,用桌子边缘撞了一下说:“**弥快出来解释一下,这位先生看上去很在意我们的‘作品’。” 原本空白的地方掀起了淡淡的波纹,像是有人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石子一样。接着波纹中浮现了**弥的那张大脸,它睡眼朦胧地问:“又出什么事了吗?不是说好挂上太阳之后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吗?怎么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吵醒了!” “睡觉的时间多得是,这位先生想要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莎指着于思奇说。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要保守秘密的吗?我的好哥哥,你怎么又走漏了风声。”**弥没好气地说。 “有的时候是这样,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小动作,**莎有义务让这位先生知道实情。”**莎委婉地说:“还有,不许把所有的责任都甩到哥哥头上。要不是你的入口做的太过明显,这位先生怎么可能会在十五分钟之内就找出了破绽和漏洞。” “什么?”**弥吃惊地说:“这么快的吗?亏我还把整个厨房的砖块都给替换掉了。” “侥幸,侥幸而已。”于思奇被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好吧,既然连哥哥都打算这么做了,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弥清了清嗓子说:“起先我们在神父的要求下把这块地窖给填充好,但是哥哥说它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能让我们暂时获得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的‘办法’。这个计划点亮了我心中的**,于是我们就开始不断地思考怎么才能把那污秽不堪的地窖变成‘理想的家园’呢?是曲光大人的主意,它建议我们使用主人的画布来解决。” “主人的画布?”听到这句话的于思奇脑海中出现了那位神秘的少年,他赶忙甩了甩头,企图忘掉这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家伙。 “对,主人的画布。”**莎接着说:“那可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东西,只要将心中所想的东西画在上面,就能以另一种‘形势的存在’呈现给大家。” “听上去有点像是神笔马良,”于思奇小声嘀咕道。 “什么是神笔马良?”**弥好奇地问。 “一位非常厉害的画家,他画山便是山,画水便出水。”于思奇仔细回忆了这个儿时听到过的故事,发现细节已经基本上记不清了,就胡乱说了几句。 “哥哥,我们要是拜这个什么神笔马良为师,是不是就能解决太阳不落山,月亮不升起的问题了?”**弥朝它哥哥那边挪了几步,小声地询问。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万一这位人类不收我们当徒弟怎么办?”**莎轻声细语地说。 “那个”**弥抓了抓自己的脑壳说:“也许我们可以问问这位先生,神笔马良收不收徒弟。” “好主意,”**莎赞同地伸出了大拇指,转过头望向于思奇。 面对这样的情况,于思奇都不好意思跟它们解释情况了,只好委婉地解释说:“神笔马良收不收徒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老人家好像不在新松这里。” “好吧,都怪**莎上课不认真听讲,现在只会画这几种东西。”**莎有些失落地说:“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秘密,是不是可以进屋看看另一个呢?” “在进去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于思奇东张西望地说:“刚才你是不是曾经说过莱拉姐妹也在这个地方,我怎么没有见到呢?” “因为你没有进屋,”**弥打了个哈欠说:“我先去睡了,哥哥你带这位先生去见见莱拉姐妹吧。” “不许睡太久,等下还要继续思考怎么解决太阳下山的问题。”**莎严肃地说。 “回头见!” **弥的大脸重新融入到空白的背景中,消失不见。于思奇走过去伸出手触摸却发现只能扑了个空,真是奇哉怪也。 “准备好了吗,先生?”**莎再次将房门推开,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到如此架势,于思奇想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大步迈过了门栏,走进了这间‘童话屋’。 童话屋 和外面风和日丽的环境比起来,小屋里的景色倒是略微让于思奇感到些许意外。他本以为这个名为的屋内布局多少会跟‘童话’有些关联,但是现在看来只能说他犯了个先入为主的小错误了。 是的,不但毫无关联,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虚假的宣传。 空荡荡的房子里摆放了一些老旧的家具,其中当属那张摇摇欲坠的木床最为危险了。从上面那简易的捆扎手法来看,极有可能是**莎自己的杰作。 右边靠墙的地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舞台,从天花板上垂下的帷幕不时地微微摆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触碰着它一样。 就在于思奇搜寻着莱拉姐妹的踪迹时,**莎来到了他的身旁说:“欢迎来到**莎的新家,先生要喝茶吗还是咖啡?” “茶吧,”于思奇说:“我喝不惯咖啡。” “要点心吗?曲奇还是华夫饼?或者是蛋糕?”**莎热心地问。 “蛋糕就行了,”于思奇有些在意地说:“那个我想问一个问题。” “不必过于拘谨,先生。”**莎打开了一个橱柜说:“你是想问莱拉姐妹在哪吗?” “是的,”于思奇坐在有点坚硬的凳子上说:“老实说,我还没有见过它们呢!” “她们一直在你身旁啊,你看不见吗,先生?”**莎把蛋糕和茶放进托盘里,转过身说。 于思奇四下张望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现象,甚至在他挥舞着双手去触摸,也没有收到任何的反馈。 他有些扫兴地说:“当然看不见” “我以为你们人类都能看见呢,先生。”**莎把托盘放在自己的脑袋上,顶着托盘站在于思奇的面前说:“因为屋子里的其他人都不曾一次抱怨过莱拉姐妹老是出现在他们的周围,吓他们一跳。所以莱拉姐妹才选择搬过来和**莎一起住的,其实她们还是很喜欢跟人类在一起的。” 于思奇一边吃着美味的蛋糕,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有这样的事吗?如果她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搬到我的房间里住,反正我也见不到她们。” “真的可以吗?”**莎眉开眼笑地说:“其实因为莱拉姐妹住在这里的缘故,让**莎没办法静下心来练习唱歌了,这下终于完美解决了。你看先生她们在对你微笑呢!” 在接连吃了三块蛋糕然后猛灌了一口浓茶之后,于思奇心满意足地说:“这个蛋糕太好吃了,是你做的吗,**莎?” “抱歉,先生,蛋糕不是**莎做的,茶才是。”**莎表情有些沮丧地说:“每个人都喜欢莱拉姐妹做的黄金蜂蜜蛋糕,却没有人喜欢喝**莎泡的茶。” 看到神情有些失落的**莎,于思奇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茶也不错的,真的。” “真的吗,先生?”**莎开心地说:“那么再来一份同样的吧,蛋糕加茶,完美的组合。” 没等于思奇说出拒绝的话,**莎已经顶着重新盛满的托盘站到了他的面前,一脸的期待。 大晚上吃这么多甜食,自己的蛀牙估计又要加重了。吃着蛋糕喝着茶的于思奇尽管有些担忧,但是架不住如此热心的‘款待’。 当托盘上的东西再次被于思奇消灭干净之后,**莎还打算往里面再添点东西。这一次,于思奇赶忙阻止道:“不行了,再吃的话,晚上就要睡不着觉了。” “那么,你要走了吗,先生?”**莎眨了眨眼问。 “走?当然不过在这那之前,我们是不是好像忘记了点什么。”于思奇努力回忆着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的,这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被美味的点心和茶水所迷惑。 “有么?”**莎一脸无辜地问。 “你不会是打算借助这些好吃的来打发我吧?”于思奇怀疑地问。 “凭空的污蔑,先生。”**莎否认道。 “那好,那你说说我们这次进屋的目的是什么?”于思奇摊开手说。 “调查奇怪的声音,”**莎唱歌一样的把这句话哼了出来。 于思奇的大脑中冒出了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就是眼前这张看似纯真的桌子,可能并不简简单单是一张普通的桌子那么简单。看似无害的行为和面容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机,是他目前无法察觉的存在。 “你在想什么呢,先生?”**莎推了推于思奇说:“是和**莎有关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于思奇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假设,但是他默不作声地说:“没什么,只是在思考那声音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先生?”**莎松了口气,小声的嘀咕道:“**莎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这次轮到于思奇问你在说什么了,不过**莎显然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只见它敏捷地爬上舞台上说:“你所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块帷幕之后传出来的,先生。” “帷幕后面有什么?”于思奇问。 “什么也没有,先生。”**莎挑开帷幕说:“只是一面非常普通的墙壁而已。” “那它为什么会发出声音呢?”于思奇又问。 “大概是**弥不小心发出来的吧,那家伙睡觉的时候老是爱砸嘴。”**莎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话。 “真的吗?”于思奇确认地问。 **莎坚持地说:“不相信的话,你可以亲自过来看看,先生。” 大步跨上舞台的于思奇发现这个舞台比他想象中的要低很多,大概是设计者没有考虑到人类的腿长吧。 走到帷幕的跟前,微微摆动的帷幕让于思奇觉得挺介意的。于是他撑开了一半,把头伸过去看了看,确实只有一面结实的墙壁,后面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就奇怪了,既然是墙壁,为什么会让帷幕出现摆动呢。要知道自己呆在这间屋子里这么久了,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风的存在。挂在墙壁边上的帷幕到底有什么用意,恐怕是于思奇无法理解的原因之一。难道真的如**莎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弥在睡觉的时候磨了磨牙发出的声音? 不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断然不会出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 **莎肯定是在隐瞒着什么,就如同它这栋小屋一样,自己不也是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察觉到了异样吗? **莎的声音打断了于思奇的沉思:“差不多该回去睡觉了,先生,已经快凌晨1点了。” “喔已经这么晚了吗?”于思奇微微吃惊地说:“那么好吧,今天就到吧。谢谢你的点心和茶水,**莎。” “这是**莎应该的,先生。”**莎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说:“慢走,先生。” 帷幕之间 然而就在于思奇刚打算走下舞台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冲动,一种想要再看一次帷幕后面的冲动。特别是当他的脑海中产生这个荒唐的念头的时候,那块帷幕的后面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巧言细语,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交谈着什么一样,这让他十分在意。 看到突然停住脚步的于思奇,**莎催促地问:“还有什么事情吗,先生?” “噢没什么,只是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于思奇轻描淡写地说:“会不会是莱拉姐妹?” “应该不是,先生。”**莎摇了摇头说:“就在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莱拉姐妹好像已经离开这里去你的卧室了。” “这样吗?”于思奇思索了一下说:“那就奇怪了,既然这间屋子只有你我的话,到底是谁在说话呢?” “大概是你听错了,先生。”**莎敷衍地说:“太晚了,你还是去休息吧,先生。**莎也差不多该去睡觉了,晚安,先生。” 听到**莎如此频繁地使用敬语,他觉得果然有必要再看一次那个帷幕呢。于是他趁**莎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箭步跨到了帷幕的面前,随手将其掀开。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景象,厚实的墙壁在后面树立着,仿佛在嘲笑他那愚蠢的举措。**莎则是再次松了一口气,这让他更加起疑了。 摸了摸实心的墙壁,于思奇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但是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的头绪。 就在他即将放下帷幕准备放弃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口袋中有什么在发光。伸手掏了掏,发现是那个小卡片,它正在不停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熟悉的场面外加熟悉的情节,于思奇只是稍加回忆了一下就明白了这个小家伙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又是幻术吗?”于思奇叹了口气说。 “你是怎么发现的,先生?”**莎面如死灰地问。 举起那个红得发亮的卡片,看着疑惑不解的**莎,于思奇露了笑容说:“它告诉了我真相。” “**莎输了,没想到先生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莎垂头丧气地说:“你真的想看清后面是什么吗,先生?” “对,我很好奇。”于思奇把小卡片扔进口袋里放好说:“毕竟花了这么多心思了,多少也让我知道个大致吧。” “只许看,不许碰,行吗,先生?”**莎提出了条件,于思奇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还担心**莎可能会拒绝之类的,没想到居然如此好说话。 上前几步的**莎在帷幕前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手舞足蹈地唱出了声: “你像一位英雄一样的陨落了, 带着无尽的遗憾。 高塔随之崩塌,吾等已无家可归。 好心的神父将吾等收留于此, 感激之情喷涌而出。 但是我们不会忘记你往昔的教诲, 哪怕,曲光大人说了将你的身影留存在他的梦境之中。 哪怕,牧麻先生决定让你封存在他的记忆之中。 哪怕,莱拉姐妹认为你依然活在她们的心中。 英雄就此无名吗? 作为最伟大的长者, 为你献上这首安魂曲,让你瞑目,永别了,帕瓦笛先生。 作为你最不喜欢的学生, 我们的关系始终那么的让人心寒, 所以我还不至于伤心到为你流泪。 但是为什么你总在我的灵魂深处呐喊着, 是为了警醒吗? 是为了抱怨吗? 还是为了让我们回去呢?” 听完**莎的一曲高歌,没等于思奇去评价这首歌曲到底好不好听,帷幕后面刮起了一阵强风,将帷幕彻底吹开,墙壁不见了。 随着而来的是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地面中间放着一个盛满液体的脸盆。于思奇惊奇地发现那些透明而又发着白光的液体上面正浮着一盏烛台,有点像是自己卧室里的那个。 等等,放在自己卧室床底下的烛台怎么会到这里来,看来自己有必要问问**莎了。 似乎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偷窃行为败露了,**莎低着头说:“对不起先生,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烛台拿过来了。” “想要的话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偷’吧?”于思奇觉得这玩意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别人想要拿去用就是了。 “非常抱歉,先生。”**莎流着泪说:“**莎没有想到先生的心胸如此的广大,**莎对不住先生啊!” “别,怎么回事啊!”于思奇无奈地说:“如果你只是为了不让我发现烛台的事情才刻意隐瞒的话,那我只能说你想的有点多了。不过我比较好奇,这脸盆不会也是‘偷’来的吧?” “在厨房里找莱拉姐妹借的,”**莎擦了擦眼泪狡猾地说:“应该不算是‘偷’吧。” “里面的液体是什么?”于思奇看着不断反射着白光的液体问:“怎么看都不像是水呀。” “脸盆里面什么都没有,先生。”**莎说:“除了你的‘烛台’以外。” “怎么可能?”执着证明自己的于思奇完全把**莎的叮嘱抛在了脑后,只见他弯下腰用手指碰了碰那个液体说:“我明明看见里面盛满了液体的,你看。” 也许是于思奇的行为太过突然让**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又或者是他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莎没有发出任何的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接触过液体的于思奇,一动也不动。 这让于思奇感觉到一些奇怪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如此在意的**莎无动于衷呢? 想到这里的他甩了甩指尖的液体,他没有注意到那些液体在落在空中时,完全定格住了。他只注意到了**莎的嘴巴在慢慢张开,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惊慌,但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心生奇怪的于思奇走到**莎的面前,用手拍了拍**莎的脑袋,没有任何的触感。尽管他的双眼坚信自己确实触摸到了**莎的身体,但是为什么他的大脑接收不到任何的信号呢? 事实上,他不光无法感受到任何的触觉,连听觉也受到了影响。因为**莎虽然在不断大喊大叫着,双手也努力拉扯着自己的身体,但是于思奇既无法听到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力量体现。 就像是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空心的一样,**莎的数次尝试都从他的腰间穿过,扑了个空。为此,**莎甚至把脸盆整个都倒下来了,那些它看不见的液体渐渐流向了于思奇。这时,正处于懵逼状态的于思奇重新获得了听觉,听到的却是**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当他刚打算安慰它没事的时候,脚下的液体将地面溶解,露出了黑漆漆的大洞。于思奇的‘救命呀’甚至还没有喊出口,就已经掉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已经发现情况不对劲的**莎选择了去上面喊人帮忙,而于思奇则掉入黑暗不见踪影。在这份慌乱的遭遇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翻倒在地的烛台上,那只不知何时被何人所插上的蜡烛已经被莫名其妙的点燃了。 伴随着帷幕飘摆的微风,蜡烛燃烧时的青烟在洞口聚集着,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浅滩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于思奇现在就在经历这样的特殊体验,和宫辰从食堂回到办公室的那一段路程让他切实感受到了人类对于这种和自己无关,又可以看到不少热闹的花边新闻有着很特殊的情感在里面。 若是往常他独自一人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即便有人迎面走过也多半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但是今天则完全不同了,虽然宫辰在前,他走在后面,但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依然让他认识到了什么才叫作‘信息时代’。 好不容易终于抵达了“久别”的办公室,于思奇在推门进屋前还小小的担忧了一下,结果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场面。事实上,整个屋子还是和他昨天离开时的那样,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这让他受伤的内心多少感觉到了一丝欣慰。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单凭现在不足两小时的工作时长,很有可能他今天是没有办法完成既定任务的。 一想到这,他就记起来了汤坚似乎还拜托过他的一件事呢。急急忙忙将盒子拆开,发现里面却是另外一个盒子,这让他多少感觉到有些意外了。 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俄罗斯套娃,但是转眼又一想,大概是汤坚为了保证里面的物品不受到损坏而特意准备的防护措施吧。 在稍微费了一点点心思将第二个盒子打开之后,第三个盒子的出现让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汤坚特意为他准备的玩笑。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这第三个盒子大概就是汤坚想要让他看一看的东西吧。 因为从质地上来分析的话,前两个盒子都只是寻常的纸板箱,而这个盒子却有一种类似木制纹理的效果在里面。 小心翼翼地将这个足有脸盆大小的盒子摆上桌之后,于思奇发觉这玩意比想象中的要沉一些,而且不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但是在绕着桌子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将盒子打开的线索,事实上整个盒子就像是一体倒模浇筑而成的一样,这让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因为从他刚才搬动的过程中发出的声响来看,里面很明显是装有东西的。既然装有东西,那么应该不会设计成无法打开才对,除非是刻意为之。 所以于思奇把桌子上的台灯打开,在灯光的照射下,仔细分析起盒子上面所绘制的图案。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汤坚会把盒子送到他这来的原因,那些图案正是拉美希亚尼王朝最后一任皇帝的专属印记。 不会错的,在看了那么多关于那个神秘王朝的书籍之后,于思奇虽然算不上什么专业的历史学家,但是这点印象还是有的。 想到此处,他开始抓紧手上的工作,把注意力全身心地放在了这个肯定有什么问题的盒子上。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脑子还算好使的他终于发现了盒子上的印记如果拉远一定距离去看时,会产生一种类似手掌印一样的纹路,尝试性的把手放上去,虽然不是特别适合尺寸,但是依然引发了更加明显的声响。 随着“咔嗒”一声,盒子被打开了。满怀欣喜的于思奇稍微在脑中为自己还算机制的智商点了赞,就掀起盒子朝里面看去。 用大失所望来形容里面的内容都显得过于仁慈了,没有想象中的奇珍异宝,也没有所谓的帝王之物,有的只是一些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土壤。 收起失望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至于里面的土壤到底有什么意义和用途,不是他这个部门该去了解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两点过十分了。按照平常宫辰那个劲头,多半早就上来喊他下班了,但是今天怎么如此安分守己。 就算是中午食堂发生的遭遇对他造成的了一定的影响,那也不应该是他为此烦恼才对啊! 算了,不去想这么多无聊的事情了。时间也不早了,就把盒子原封不动的还给汤坚也算是卖了个人情吧,顺带还可以对莘媂菈道一声谢。 就这么办! 制定好了行动计划的于思奇就像重新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动力十足。稳稳当当的抱着封装好的盒子下了楼,迎面对上了宫辰的目光。后者先是迟钝了一下,接着就回过神来叫道:“哎呀,差点忘记了一件事,真是的,看我这记性。” “你的事情还没忙完吗?”于思奇隔着箱子把脸侧过去看到宫辰的桌子还是那么的乱七八糟,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捣鼓些什么垃圾玩意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一天天可清闲了,要不是为了给你准备惊喜,早特么上楼喊你回家咯。”宫辰理直气壮地说。 “啥惊喜?”于思奇没好气地问:“还有什么惊喜能比中午发生的事情更让我‘又惊又喜’呀?” “这那就当成我的赔礼吧”宫辰从桌子中的一大堆零件里扒拉出了一个类似一样的东西,大摇大摆地朝他走了过来说:“这东西给你防身,以后要是万一再出现类似我喝醉了的情况,不要犹豫、不要迷茫,直接按一下上面这个凸起的地方,然后你就迅速转移不要管我了。”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啥,”于思奇感觉十分的奇怪,宫辰这是唱哪出戏啊! “也是,直接跟你讲确实有点太迷糊人了。”宫辰举着“”说:“这是我私人发明的微型逃生装置,由于体积和本人技术不足的关系,目前这个试用型的玩意每24小时只能使用一次。” 听完这些话的于思奇已经开始明白宫辰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了,感情他搞了个新发明想拿自己当‘小白鼠’啊!从他那极为不靠谱的笑容和他以往的作风上来看,于思奇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接受这种‘可疑’物品比较好。 所以他只是稍加思索了一下就说:“算了吧,我目前还不需要这种东西。” “怎么能说不需要呢!这可是我多天来的辛苦成果,其实就算没有昨天那个意外,我也是打算给你做一个这样的东西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毕竟当初你在那个公寓里就是因为我个人的失职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影响,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宫辰态度诚恳地说,于思奇差点就心软同意了,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好吧,看来你没有见识到它的威力和效果前是不会相信我的诚意了。”宫辰神情坚毅地按下了‘’上凸起部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于思奇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酸痛感,觉得还是暂时不去搭理宫辰这个“逗b”比较合适。但是就在他跨出大门的时候,宫辰高声喊道:“喂,你随便朝我丢个东西过来。” 本来于思奇是懒得再去奉陪这场闹剧的,但是一想到宫辰这么多天的恩惠与照料,决定还是稍微再信他一回。转过身将脚边的一个口香糖罐朝宫辰所站的位置踢了过去,一个奇异的现象出现了。 那个口香糖罐居然直接从宫辰的小腿部位穿了过去,仿佛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一样。看着宫辰那得意的笑容,于思奇的心里多少还是震惊的。 在于思奇顿在门口思考这种奇特现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的后背居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是宫辰。 这家伙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背后的,完全想不明白。 “是不是很神奇呀?”宫辰得意地将‘’扔上了天,又敏捷地将其抓住,用力塞进了于思奇的上衣口袋说:“记住24小时只能使用一次,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用过,最好多留点神。好啦,你不是要去汤坚那吗,我就在大厅那边等你吧,回头抽时间我给你写一份详细的使用说明书。” 无尽之地 “你就这么把他们放回去了吗?”于思奇看着那些抱头鼠窜的士兵们跑向芦苇地时问。 “杀戮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帕瓦笛礼貌地说:“而且对于这种听从命令的‘机器’来说,不论我的屠刀挥舞了多少次,都改变不了他们的心意。” “他们伤到你了吗?”口风琴低着头看向于思奇说:“那些家伙可真是粗鲁。” “肋骨好像断了”于思奇在口风琴查看他的伤势时突然吆喝了一声,口风琴则用力按压在那处说:“稍微有点疼,忍忍就好了。” 咬着牙不叫唤出声的于思奇看着口风琴双手泛出幽蓝色的光线,那些光线在自己的肚皮上来回游走,剧烈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五官,感觉有人在粗暴地将他那断掉的肋骨给拼接起来。 当感觉渐渐消失时,脸色苍白的于思奇正在被口风琴用带着香味的手巾擦拭着他那满头的汗水。 口唇发白的他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就虚脱地坐到了地上,硌人的石头让他的屁股不那么好受,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尽管口风琴用她那神奇的手法将他那被士兵踢断的肋骨给修复好了,但是他现在却比之前还要虚弱。 “他是个活人,帕瓦笛先生!”口风琴突然从于思奇的身边惊声跳了起来。 “显而易见,”帕瓦笛一脸平静地说:“继续给他治疗,他可没有和我们一样的自愈手段。” “可是我没有给活人治疗的经验,帕瓦笛先生。”口风琴担忧地看着于思奇,有些不知所措。 “从现在开始,你就有了。”帕瓦笛伸出手将于思奇扶起来说:“站稳点,小家伙。不要像个小姑娘一样老是脚底打滑。” “说的轻巧,”于思奇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蓝色的光又一次的在口风琴的手中凝聚,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靠近于思奇,而是口中默念着什么咒文。异常的感觉在于思奇腹中出现,像是有人在拉扯着什么一样。翻腾的五脏六腑让于思奇产生了想要呕吐的冲动,但是他的身体被帕瓦笛那有力的手臂给钳制住了,动弹不得,他只能忍住这份冲动直到口风琴将咒文念完。 当他终于实在忍不住将腹腔中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时,那种无比舒畅的感觉让他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很多。接着他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从地面上的那堆呕吐物来看,自己好像吐的有点‘厉害’过头了。 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于思奇抱着一丝怀疑的心态问:“那不会是肝脏之类的吧?” “是的,我将你受损的内脏全部摘除了。”口风琴轻描淡写地说,此刻她正在湖边清洗她的手巾。 口风琴的这句话让于思奇的心直接沉到了脚底,没有了内脏,自己还怎么活呀?不对,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么想来,好像有没有内脏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意义并不是很大。就在他自我安慰自己的时候,帕瓦笛的一句话让他又一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你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候会再次昏倒,当你醒来时,你就正式成为了这的新来宾了。”帕瓦笛用长笛敲了敲于思奇的肩膀说:“也许我们可以给你来个提前的欢迎仪式?” “你的意思是我的寿命只剩三个小时了吗?”于思奇问。 “是你活人的身份只剩下三小时了,”帕瓦笛纠正道:“”“以活人之躯进入死者之地,这本身就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看到于思奇一脸沮丧,帕瓦笛笑着补充了一句:“请不必过于悲伤,看在往昔的份上,你在我身边很安全。” “安全也不能解决我又要死一次的事实啊,”于思奇苦着脸说:“我不就是听到了点奇怪的声音吗?怎么就突然跑到你们这来了。” “奇怪的声音?”帕瓦笛颇有兴趣地问:“从哪发出来的。” “**莎房间里的帷幕后面,”于思奇说。 “里面有什么?”帕瓦笛追问道。 “一个脸盆,一盆可疑的液体和一个烛台。”于思奇说:“如果不是碰到那些液体,我也不会突然就掉进这个鬼地方。” “想回去吗?”帕瓦笛说。 “有方法吗?”于思奇问。 “口风琴,也许你的愿望可以被实现了。”帕瓦笛对着在一旁倾听的口风琴说:“托他的福,入口已经被暂时打开了。” “入口,什么入口?”于思奇好奇地问。 帕瓦笛没有直接回答于思奇,他突然将目光看向了远方说:“风暴要来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边走边说吧。” 顺着口风琴指引的道路,他们回到了那片芦苇地,因为士兵来过的关系,很多高高的芦苇已经被人踩得直不起身了。所以他们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就来到了于思奇之前躺过的地方,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停住脚步的帕瓦笛开口说:“没错,这里确实是奇点。小家伙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呀。” “能不能给我解释下,我是真的听不懂。”于思奇没好气地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所听到的奇怪声音,大概是我和口风琴的交谈声。”帕瓦笛笑着说:“这些日子里我们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寻找着传说中的奇点,也就是的入口所在。” “你们想干什么,莫不是?”于思奇猜到了大致。 “没错,我想带口风琴离开这个地方。”帕瓦笛站在那里说:“如你所见,我们本身就不是人类,自然也不会受到所谓的生死约束。但是那可笑的规则将我们束缚在这,原本我们是不打算打破这个规则的。但是你也亲眼看到了,现在这片可笑的土地上居然产生了类似‘政权’一样的东西,这和我所听闻的传说有着天壤之别。我并不打算改变这块土地的归属,但我也不希望口风琴在这种地方被她没有犯下的过错买单。” 帕瓦笛的表情有些激动,甚至可以说有些感情用事,但是于思奇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他本人对于那些士兵也全无好感,更对所谓的判决表示痛恨。 “你们想要死而复生吗?”于思奇问。 “没有人可以死而复生,就算是我们也不能完全脱离这个规则。”口风琴说:“但是我们可以借由某些特殊的物品,将自己的灵魂依附在上面,离开的束缚,回归到大地之上。” “这是为什么?”于思奇追问。 “因为我们本身就没有像你一样的实体,”帕瓦笛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面如死灰的男性脸蛋说:“我这副身体就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这位‘幸运’的士兵成为了我的容器。口风琴也是,你以为现在的长相是她自己的吗?” “听上去有些吓人,”于思奇对于这种灵魂附身之类的,一直都有些抵触的情绪在里面。 “请不用担心,”口风琴优雅地说:“我们对目前的身体十分满意,完全没有对你这种柔弱的身体产生过一丝渴望。”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于思奇松了一口气说。 “好了,现在我们只需要在这里耐心等待烛台的主人再次使用它就行了。”帕瓦笛席地而坐地说:“但愿这次我们能够在风暴赶来之前等到这份机缘。” “如果没有等到怎么办?”于思奇想着自己就三小时不到的小命可活了,担忧地问。 “那我们将前往迷离之岛,那里是风暴绝对不愿意靠近的地方,可以帮助我们暂时摆脱它的纠缠。然后我们再重复这样的循环,直到机会出现。”帕瓦笛把面具带上说:“耐心点,小家伙。死亡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就像睡一觉那样。醒来时,你宛如新生。” “我拒绝,”于思奇直接了当地说:“其实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们,那个烛台目前的主人好像是我。” “我不相信,”口风琴否认道。 “这点我和口风琴抱着同样的想法,”帕瓦笛慢悠悠地说:“‘钥匙’的主人掉进了‘钥匙孔’里,这个笑话一点都不笑。” “我是认真的,”于思奇有些恼火地说:“那东西一直在我的床底下待着,如果不是**莎偷偷把它拿走,估计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破事了。” “你管这叫破事?”口风琴扬了眉毛说:“你居然把我们这项极其伟大的计划当作你口中的‘破事’?” “抱歉,措辞不当。”于思奇道了声歉。 口风琴仍然有些生于思奇的气,帕瓦笛则一脸平静地说:“有一个方法能够证明你到底有没有说谎,小家伙。你愿意冒这个险吗,你愿意为你的言行付出代价吗?” “这个代价有重?”于思奇问。 “尸骨无存,”口风琴简短地说。 “这” 于思奇有些哑口无言了,看到于思奇这番表现,帕瓦笛并没有过多的指责,面带微笑的他开口说:“看到你没有为了逞一时之快而丧失理智,我就放心了。请不用太过在意我刚才的话,那种冒险的方法并不是我的本意。毕竟,我和你的老师还有一场未完的‘约会’呢。” “你说的是安神父吗?”于思奇问。 “那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很少有人类能够拿走我的衣服还能全身而退的。”帕瓦笛幽幽地说:“他让我见识到了人类是种很神奇的生物,而你的出现,更是让我意识到了你们身上存在着无数的可能。那些我们从不具备的‘可能’。” “我想听听你那个方法,”于思奇下定决心说:“现在拖着也不是个办法,我不喜欢坐以待毙。” “很简单烛台的主人曾经开辟了这块,可以说他其实就是这里的主人。”帕瓦笛两眼放光地说:“而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就是我们刚才提到过的‘风暴’。如果真如你口中所说的那样,那么成为烛台新主人的你自然也就会拥有指挥‘风暴’的能力。你想不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呢?” “失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对吗?”于思奇问。 “对,你将被愤怒的‘风暴’撕成碎片。”帕瓦笛平淡地说:“而我将带着口风琴逃往迷离之岛,等待下一次机会。” “横竖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不如赌一把。”于思奇视死如归地说:“我老家有句话说的好——博一博,单车变摩托。赌一赌,输成二百五。” “你家乡的人真的很幽默,”帕瓦笛心满意足地说:“我很喜欢这句话。那么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口风琴,去拾点柴火,我们得弄点吃的给这位‘新主人’了。” “可是我的内脏不是都没有了吗?”于思奇疑惑地问。 “胃还在就行,”帕瓦笛意味深长地说。 暴雨来袭 座落在绿山小区旁边的第是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尽管它建成的年代比绿山小区这个后来者还要晚上几年,但是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关系,绿山小区反而成为了这一带的标志性称呼。 不论是公交站牌,还是打车问路,只要你报上“绿山小区”四个字,基本就不大可能会错过。 因为对于新松本地人而言,绿山小区的存在几乎可以用作传奇来形容了。 早些年的时候,在第还不叫的时候,这里是一片非常大气的教区。 从民国时期就遗留下的教堂和陵园可以说是这里的一大特色之一了。 然而突然有一天,教区的负责人带着几个亲信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一些无关圣职的工作人员。 就在大家都对这样的变故一脸懵逼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自称这块土地的拥有者站了出来,并向有关人士提交了非常丰富的相关证明。 很快,在拥有者的指示下。那块临近大路的教堂被改造成了欧式别墅,而这片陵园则被卖给了另一位浙江商人。 浙江商人也有一样学一样的把陵园重建成了当时别具特色的公馆,因为刚好建成的时候浙江商人的女儿23岁嫁人,所以就把这里改名成了23号公馆。 然而随着商人的举家移居美国,曾经辉煌的公馆也因为无人打理而开始变得破败不堪,又因为联系不到这位商人,房子的归属权一直都无法落实下来。 后来,还是在一次内部会议上,终于决定将这片土地竞价拍卖。而房东的父亲正好是那次拍卖的得主。 所以第就这么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不过因为之前是重建在陵园之上,而且又有很多关于不太友好的公馆传闻。 第一直都不是一个值得称赞的住所。 若不是被黑中介坑了一把,于思奇也不会花大价钱住这么个鬼地方,虽然室内格局颇具特色,但是架不住年久失修啊。 睡觉的高背大床如果翻身过于猛烈的话,都能隐约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 更别提因为锅炉房前几年的时候发生过爆炸,已经被消防彻底封死了。冬天洗澡的话,热水基本都得靠拿“热得快”一桶一桶的烧,才能勉强过活。 “入冬之前一定要搬出这个鬼地方。”这是于思奇经常对自己的一个忠告,然而今晚发生的事情,却让站在铁门外于思奇突然对这个传言不太好的地方,产生了一丝安全感。 因为离家越来越近了,所以于思奇稍微放松了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回忆起刚才发生的诡异一幕,自己刚要平复的心境又开始渐起波澜。 风暴来临 “老实说,我的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底。”仍然处于寒颤状态的于思奇已经搞不清自己是因为气温变低的关系,还是自己内心有些害怕的缘故。但是帕瓦笛似乎并不打算让他这么继续下去,脱去外套的帕瓦笛将其罩在于思奇的身上说:“勇敢点,小家伙。如果让‘风暴’一眼就看出了你的胆怯与懦弱的话。那么问题可就大发了。” 不知道是不是帕瓦笛在自己的那件外套上使了什么手段,被罩上外套的于思奇感觉到了一股从内心发出的热量开始在全身游走。这股热量不光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还带走了他内心的那一丝阴霾。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妙感觉在他的心中涌现了出来,此刻的他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感觉如何?”帕瓦笛关切地问。 “好极了,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好过了。”于思奇露出了微笑说,接着他就好奇地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外套问:“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效果吗,为什么我穿上之后会有一种” “是自信吗?”口风琴礼貌地说:“现在这种情况你确实需要点这个。” “对,就是自信。”于思奇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共同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偷着乐的帕瓦笛身上,齐声问:“是你做的吗?” 没有等到帕瓦笛的回复,远方的山谷中就传来响彻天际的轰鸣声,那种突然在耳边回荡的响声不光摧残着于思奇的耳膜,还消磨着他那来之不易的勇气与自信。 看到这番情况,帕瓦笛赶忙把手放在于思奇的肩膀上,一些幽蓝色的火焰顺着他的手臂流进了于思奇的体内。 耳膜不再受到摧残,自信也依然还在。但是于思奇已经弄清楚了自己那所谓的自信显然并非自己所有,于是也懒得自讨没趣继续之前的话题。 借着撩开的门帘,他们能够看到在暴雨中,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正在朝他们靠近。 是一座周身环绕着金色电流的浮空岛。 这是于思奇没有想到的,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帕瓦笛说的那句话。 “口风琴,绳子准备好了吗,我们得带小家伙上去了。” 看着口风琴拿出一根不比筷子粗多少的绳子,交到帕瓦笛的手中。再看着接过绳子的帕瓦笛将绳子在自己的腰间围了一圈又一圈,于思奇有些担忧地问:“这个靠谱吗?” “你说呢?”帕瓦笛抬头看向天空,那座巨大的浮空岛渐渐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悬停住了身位,微笑着说:“口风琴,小家伙就先拜托你了。我先去和‘老朋友’打个招呼。” 随着帕瓦笛的话音刚落,他一个助跑单手用长笛撑着自己的身体,像奥运会中那些撑杆跳一样径直地朝着头顶上空的浮空岛飞去。 不过上面的东西显然不是那么的好客,之前那些环绕在岛身周围的金色电流开始对不断上升的帕瓦笛进行阻扰。 那些雷光像有意识一样,在帕瓦笛前进的道路上凝聚成一颗又一颗看上去就很危险的光球,那些环绕在半空中光球密度很高,彼此之间又会不断碰撞,并且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这点东西就想拦住我吗?”帕瓦笛嘲讽地问,左右闪躲的他速度丝毫不减地往上冲去,在身处地面的于思奇看来,帕瓦笛已经走完了快三分之一的路程了。 说起来,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单凭自己就能够飞到那么高的高度。真是违反物理学,不对自己都见了多少个违反物理学的事情了。估计牛顿,算了现在拉牛顿出来鞭尸也没有任何意义。 将目光重新放到半空中的帕瓦笛身上,于思奇发现自己已经快要看不清的他的人在哪了。那些已经被帕瓦笛躲避绕过的光球们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无用了,它们在一一重新的聚合之后,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电网,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追赶着帕瓦笛 大概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被那道电网追上的帕瓦笛居然直接在半空中悬停住了身形,漂浮在空中的他在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之后,说了一声:“得罪了。” 话音刚落的帕瓦笛浑身上下都发出了那种幽蓝的火焰,在火焰的帮助,他那原本就极快的上升速度更是像踩足了油门一样,远远的将那电网抛在了脑后。 眼看自己的‘捕虫网’根本就追不行那只讨厌的‘虫子’,金色电网又一次的分体了,这一一次它们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像是进入了长考状态一样,漫无目的地在浮空岛的周围漂浮着。 已经摆脱雷光的帕瓦笛并没有就此怠慢,他那蓝色的尾焰直直地冲进了云霄,失去了踪影。 从云中垂下来的绳子比于思奇想象中的要长上很多,抓在口风琴手中的那根绳子就像是永远抽不完一样的,拉完一根还有下一根接上。 外面的雨还在稀里哗啦地往下落,帐篷周围的水面已经上升到了一个非常可观的高度了。被撇在一旁的于思奇看着已经沉入水底的帐篷,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们一会儿怎么上去。 难道指望顺着这根像筷子一样细的绳子爬上去吗?想到了这,他决定问一问身旁的口风琴,确定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去做。 “这场雨可真大,”于思奇说:“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等下怎么出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等下肯定得上去吧?” 重复做着机械性运动的口风琴大概没怎么听清楚于思奇在说啥,她口中喃喃自语地念道:“147114721473不好意思,你刚才在跟我说话吗?” 于思奇点了点头,将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语重新说了一句。口风琴仍然在低头默数着到底用了多少根绳子,心不在焉地说:“我们当然要上去,不过得等帕瓦笛先生的信号。”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水底吗?”于思奇担忧地看着那根从门帘穿过进入水中的绳子,一些鱼儿也在绳子周围徘徊。 “你不会游泳吗?”口风琴拉扯了几下绳子说:“如果不会的话,我建议你闭上嘴巴和眼睛,我们要出发了。” “什么?” 于思思奇刚问出这句话,口风琴就毫不忌讳地搂住于思奇的腰部,抓住已经开始往上收缩的绳子,似乎是绳子的那头正在把他们拉上去。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但是浑身湿透的两人紧贴在一根细绳子上,这多少还是有点让人面红耳赤的。特别是于思奇为了不掉下去,双手紧紧地抱住口风琴时,他的大脑甚至都无法正常思考了。 一种震颤的感觉从他那冰冷的的指尖传达出来,在他的大脑中汇合时,那种不曾体会过的触感让他的身体某处开始变得有不太老实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于思奇只得一边调整身形,一边用力夹住双腿。 和于思奇的那样的尴尬比起来,口风琴显然就放得很开了。她放肆地笑了几声,左手搂的更紧了。 高处坠落 于思奇和口风琴还在不断上升着,他们已经顺着这根通天般的长绳来到了离地几百米的高空。脚下的水面和已经完全看不见的帐篷都预示着他们没有回头路可言,耳边吹来的冷风让于思奇的身体有些不太听使唤,他的牙齿在格格直响。之前湿透的衣服现在已经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四肢冰凉的他只能勉强保证自己还能抓住绳子。帕瓦笛的那件外套因为浸过水的缘故,已经变得特别沉重了。在口风琴的建议下,他将这件已经逐渐转变成累赘的外套从高空抛下。减少了负担确实让他们的速度提升了一点点,但是失去了外套的庇护,于思奇的脊背越发的冰凉了。 头顶的浮空岛已经近在咫尺,在打了一连串的喷嚏之后,于思奇的手不小心从绳子上滑落。不过因为口风琴的手始终都抱住了于思奇的关系,于思奇并没有直接的掉下去,只是情况有些微妙。 以一种类似平躺姿势挂吊在空中的于思奇一边惊呼口风琴的臂力惊人,一边努力重新抓住点什么,但是并不是很成功。在看到于思奇尝试了几次都没有什么好的效果之后,口风琴甚至把他往上提了提,夹到自己的腋下。 脑袋贴着对方柔软的胸部,于思奇之前那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小伙伴又一次起了点生理反应。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功夫去管那玩意了。 离他们不远处的金色雷光就像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一样,开始发起了对他们的新一轮攻势。看到这种情况的口风琴并没有坐以待毙,她先是轻声吩咐于思奇不要乱动,抱紧她。接着就顺着那根不断上升的绳子,用一只手的状态攀爬起来。 不过和口风琴的这种小花招比起来,那边的动作可就有些大场面了。 起先只是几道雷光从他们移动过的轨迹旁擦略而过,接着就开始不断朝他们身处的位置进行火力压制。一道道来势汹汹的雷光从于思奇的周身穿过时,他全身的毛发都直立了起来,更不用说那震耳欲聋的炸裂声了。 尽管口风琴凭借她那精湛的身法闪躲了不少来自浮空岛的袭击,但是带着于思奇这个累赘,她还是受了点伤。这让被夹住无法动弹的于思奇很是担心,特别是他不小心注意到口风琴的脖子下面那一块已经变得焦黑。 “你不要紧吧?”于思奇在口风琴又一次地惊险地躲闪过那堆光球之后,关心地问道。不过口风琴似乎并没有领他的情,她只是冷漠地看了于思奇一眼,就把他夹得更紧了一些。 这猛然的一下让他的腰部产生了些许错位,但是他不打算抱怨这个。因为从现在的情形看上去,他这个‘累赘’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抱怨。 浮空岛的攻势又一次停歇了,借着这次来之不易的空隙,于思奇总算可以从口风琴的腋下被解放出来了。 小心翼翼地抓住绳子,再小心翼翼地抱住口风琴,于思奇这才注意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有风还在不停地吹着,自己这身湿漉漉的衣服也早已被风吹得差不多快要干了。 抬头看见站在类似悬崖边缘往上不断拉扯绳子的帕瓦笛,于思奇稍微松了口气,可算是要到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不甘心的光球们在他们的身后又一次聚集了。这次它们仍然摆出了全体出动的架势,无数光球幻化而成的金色箭雨正黑压压地从他们屁股后面射过来,情况十分的不乐观。 眼看就要接近他们的时候,口风琴采取了一个非常极端的手段,她直接揪着绳子晃荡了几圈,没等于思奇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回事,她就将于思奇甩向帕瓦笛所在的位置,自己却反向落入箭雨之间。 口风琴的举措不光让被甩在空中的于思奇有些惊慌失措,更让站在那里的帕瓦笛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很显然他没有傻傻地楞在那里,而是对口风琴的行为做出了自己的回应,只是这份回应让于思奇出乎意料。 帕瓦笛没有像口风琴期待的那样接住她所抛过去的于思奇,而是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绕过还在空中作自由落体的于思奇身旁,赶到了口风琴与箭雨之间。 一种极具压迫力的幽蓝色火焰从帕瓦笛的身体中迸发了出来,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那些金色的箭雨在靠近火焰时纷纷感觉势头不对,开始掉头就跑,但是被从火焰中伸出的獠牙给一口吞进。 但是就在帕瓦笛保护口风琴的这点功夫,毫无防备的于思奇被几根流窜而来的金色弓箭射中了右臂,这让他刚打算伸出手去扒住悬崖边缘的计划进一步落空了。 在帕瓦笛抱着口风琴安全返回浮空岛的这一眨眼的功夫,无人照料的于思奇已经沿着悬崖的边缘滑落下去。 稍微自嘲了一下自己的无能之后,于思奇就从天空中不断下坠,落进了那一片冰冷的湖水之中。剧烈的碰撞让他那刚被口风琴修复好的身子骨断裂成了数块,冰冷的湖水从他的耳鼻喉间猛然灌入,钻心刺骨的冰冷刺痛着他的周身,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眼皮变得越来越重,这种感觉很熟悉,他心里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在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心脏还在跳动的时候,他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那浑浊的湖水了,而是黑泥。 挣扎着从黑色的泥浆中站起身来的他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身体,已经知道这是哪了。 浑身覆盖着黑泥的羽用冷漠的语调说:“你似乎很喜欢来我这做客。” “说实话,我也不想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羽,于思奇坦然地说。 “今后有什么打算,想要和我在这里作伴吗?我不介意多个邻居的,如果你希望的话。”羽调侃地说:“或者说,你打算让我给你开一间单独的卧室?” “那个事情先放一放,我比较好奇这里到底是哪,我死了吗?”于思奇问。 “看你怎么去理解那个字了,”羽冷冷地说:“我本以为在经历了上次事件之后,你会明白‘死亡’并不是一件很好去定义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我只能说我还是太高看你的智商了。“ 于思奇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鼻音来抗议他的发言,但是被后者略微提高的音量所盖过,所以只能用不满的眼神瞪着椅子上的那家伙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那一文不值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我全都清楚。”羽冷淡地说:“恩,你想的没错,我确实在读取你的记忆。” “你怎么能,那可是我的**。”于思奇有些恼火地说。 “别着急着发火,我似乎见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羽玩味地说:“托它们的福,我改主意了。” “改什么了?”于思奇在意地问。 “我觉得暂时不让你住这了,”羽耸了耸肩膀说:“对不起,客房已满。” “客房,我一间客房也没有见到过!”于思奇左右张望了几下,视线里只有无尽的黑暗。 “你难道不想回去吗?”羽接二连三地发问道:“难道你不想要和安神父一起查出到底是谁在23号公寓里放了炸弹吗?难道你不希望再一次见到姜家祠堂里的人吗?难道你” “不要再说了!”于思奇斩钉截铁地说:“没戏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的情况,已经看过我记忆的你,不应该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被于思奇打断话头的羽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重新打量眼前的人。短暂的沉默之后,羽问出了一个比较怪异的问题:“想不想亲口问问帕瓦笛为什么没有接住你?” “办得到吗?”于思奇眼前亮了一下,接着就重新暗淡了下去。 “对,就是这种念头,这可是希望的火种,可不能轻易让它熄灭了。”羽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在自己手指上摸索了一阵,丢出了一枚戒指。 戒指正好落在一脸茫然的于思奇面前,他只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就接住了那枚戒指。看着这枚落在自己掌心的戒指,于思奇不解地问:“给我戒指干嘛?” “放心吧,肯定不是让你用它来向我求婚的。”羽玩笑般地说,但是他注意到于思奇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之后,就改口说:“你不是想征服‘风暴’吗?它能够帮助你实现这个梦想!” “你到底是谁?”于思奇急切地问。 “不是在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了吗?”羽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地说:“我的名字叫作——羽。” 戒指 就像是被人粗暴地轰了出去一样,于思奇眼前的景色又开始变幻了,等他意识在是什么回事的时候。他已经在水底沉浮着,身体周围很多鱼儿在聚集,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久违的疼痛在他的大脑中牵扯着每一根神经,无法呼吸的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腹腔中充满了不怎么干净的湖水。 眼前一片模糊,尝试性地指挥着自己的身体活动起来,发现效果并不理想。 胸口的心脏跳动声越发的微弱,每一下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力一样。就这么在水中漂浮着的他宛如一名溺死之人那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重新闭上双眼,忍受着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遍布全身,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意义上的‘生不如死’。 虽然他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穹顶房间,但是起码在那里,他不必遭受着这份多余的折磨。看看现在他的样子,帕瓦笛他们估计早就离开吧。毕竟自己这副样子,怎么看都算是失败了。 安神父他们会怎么样呢?自己考虑这些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翻盘’的希望了。 ‘希望’这两个字仿佛在他的脑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印象渐渐替代了他身上的疼痛,想到羽之前说过的话。他那已经被冻僵的手指出现了一丝感觉,努力抬起右臂,不知何时已经带到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正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把手指再靠近自己的耳旁,于思奇惊奇地发现那居然是拉美希亚尼的赐福祷歌,他很久之前在安神父的书房里偶然看到过这段歌谣,但是只有片段。安神父当时还说那首歌很久以前就失传了,自己也是有幸从某人的口中听到了部分的片段,就把其抄录了出来。 歌声一遍又一遍地传唱着,声音越来越大,明明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分贝了,但是在他听来却如浴春风般的舒爽。 伴随着歌声的声响,他渐渐发现自己那快要停止的心脏又开始强而有力地跳动着了,那些断裂的骨头也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甚至连原本失去的力气和感觉也一一回到了他的身上,用自己还不太熟练的游泳姿势,很快他就浮出了水面。 只是重新感受到水面上的空气并没有让他非常好受,事实上,他大吐特吐,有种要把肚子里的东西都要倒腾出来的感觉。 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吐无可吐的时候,他的鼻腔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尽管有些轻微的刺疼感,但是他依然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受了。 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有些格外的刺眼。浮空岛还停留在那里没有离开,只是天空中的战斗似乎并没有因为于思奇的坠落而停歇,反而越演越烈了。 浮在水面的于思奇发现自己的视力好的惊人,居然能够看到帕瓦笛和口风琴两人背靠着背,无数身着白色长袍的神官们,手持着金色幢幡正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蓝色的火焰虽然越烧越旺,但是架不住外面不断增援的金色电光,帕瓦笛被压制住了。 收回视线的于思奇开始思考起一个非常的严肃的问题,尽管他很想赶到帕瓦笛的身旁继续扮演他们所需要的角色,但是眼下这先不说他们战况如此激烈,就说自己仍然身处汪洋之中,如何上去都是个问题。 也许为了回应他的这份考虑,带在于思奇食指上的又传出了些许声响。这一次很短,不像之前那样漫长的歌谣,有点像是类似安神父那种‘小把戏’一样的简短咒文。这次突然的声响来得太快了,以至于于思奇都没有来得急听清到底说得是啥,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奇怪声音。 在确定已经不再出声之后,于思奇猜测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严正以待着。果然,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拽着他一样,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上升去,朝着浮空岛的方面。 能够在空中飞翔固然是件好事,但是如果‘驾驶员’不是你自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之前那段上升过程就是如此,现在又是这样,这让于思奇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没有之前那些光球的干扰,也不像绳子上升的那么缓慢,所以于思奇几乎是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来到了浮空岛的平台上。 双脚落地的他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发现这里树立着许多高塔,从其中的造型上来看,和他们遇到帕瓦笛的那座高塔极其相似,建筑风格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 大概是所有的人都被帕瓦笛他们给吸引过去了,于思奇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气氛有些诡异。 本打算前去和帕瓦笛汇合于思奇转眼一想,自己这种微弱的‘战斗力’过去可能也只是送菜,还是珍惜好不容易又活过来的‘小命’比较好。但是转眼又一想,一旦帕瓦笛他们被‘团灭’了。自己这种闯入者,岂不是‘唇寒齿亡’,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合适,哪怕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虽然于思奇并非是什么勇敢之人,更没有什么十全的把握,但是食指上的那枚让他觉得这至少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可用的筹码了。 更不用说,或许在见到帕瓦笛之后,能够问出点什么呢! 在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于思奇开始朝着他记忆中的方向走去。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太妙的事情,大概是帕瓦笛的实力太猛了,很多伤员都被人抬上了担架,送往了某处。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怎么会这样呢!这意味着于思奇没办法继续走直线了,迂回地绕过人员密集的地带固然是件好事,但是如果是不认识路的闯入者的话,那么问题可能就不只是这么简单的了。 摆在于思奇面前的又一个痛苦的选择,在绕过了三、四个拐角之后,面对怎么看造型都差不多的建筑群,他迷路了。 原路返回确实能够快速解决他现在的难题,但是那不就意味着他这一趟绕路计划彻底失败了吗? 继续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地在瞎逛吗?一旦因为他自己的拖延而导致了什么不可预想的情况发生,他可不敢去细想。 “就很难受!”于思奇苦恼地嘟囔了一声。 盲眼少女 “谁,谁在说话?” 突如其然的女声让于思奇打了个激灵,他四下张望了一小会,没有发现任何可能会发出声响的东西。 是自己的错觉吗?不太可能,附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那就是自己刚才的小声抱怨被别人察觉到了,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于思奇的心开始怦怦乱跳。不假思索的他决定尽快离开这一片区域,在看了看周围的方向之后,他选了一条自己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岔路,走了过去。 蜿蜒曲折的一条羊肠小道,让他绕了一个特别大的弯,最后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这对于想要赶到帕瓦笛身旁的他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更糟糕的,那个岔口附近还站着一个人,从背影来看,似乎是名少女。 稍加思考的于思奇决定趁着对方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这点机会,偷偷离开。但是对方好像知道他在这一样,猛然地一个转身问:“是谁,谁在那?” 这一下突然的转身让刚准备悄然离去的于思奇有些防不胜防了,于思奇本打算礼貌地跟对方打个招呼,但是当他看到对方手中凝聚的金色光球时,他赶忙后退了几步。 “别冲动,有话好说!”于思奇慌张地喊出了声。 少女手中的金光暗淡了下去,她缓缓收回伸出的右手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我我只是路过的”于思奇敷衍地应答起来。 “净空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得来的,你是不是和入侵者一伙的?”少女歪着头追问道。 “姑且算是一伙的,但是我保证我绝对没有什么恶意。”于思奇坦然地说。 “坏人是不会承认有罪的,”少女冷漠地说。 “你是怎么判定‘好坏’的,仅仅只是因为我不小心闯入了你们的地盘?”于思奇问。 “长老很早以前就说了,整个无尽之地除了净空区以外,已经没有一块不被污染的地方了。你们从下面上来的,难道不是为了侵入吗?”少女手中又出现了金色的雷光,她抿着嘴巴说:“既然罪恶已现,那吾等定当以身驱之。这是祖训!” 感觉情况不对的于思奇转身就跑,少女手中发出的那一道电光在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炸开了花。又是个不太好交流的对象,这让于思奇有些棘手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按理说于思奇应该做的就是快速跑开,凭借他作为男人的唯一优势,用体力甩开少女的纠缠才是正常人的方案。但是在迷路上浪费了很多时间的他认为,现在已经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了。现在的他极其需要一位向导,而眼前的少女正好就适合担当这样的职位。 只是,他该如何说服这个现在还在朝他不断扔闪电球的少女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少女的准头似乎有点出奇的差。除了先前几颗电球多少还有些威胁,在离他比较近的地方炸开了花以外,后面的基本都是毫无准度可言。 有些甚至都射到天上去了,大白天就放烟花助助兴吗?不像啊! 考虑了几秒钟的于思奇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她那还算精致的脸蛋上有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从一动不动的眼珠来看,于思奇确认了少女是个盲人。 为了证实自己这个有些荒唐的想法,于思奇礼貌地问:“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不关你的事!”少女生气地甩出了四、五颗光球,朝着于思奇完全相反的地方射去。 “咱能好好说话不,我真的没有恶意的。”于思奇上去走了几步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握住我的手。” “诡计吗?”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问。 “我母亲曾经说过,如果你想要获得一个人的信任,就让对方握住你的手。”于思奇站在少女的面前伸出手冷静地说:“现在,我就在站在你的面前,你可以抓住我的手了。” 少女似乎被于思奇的这一手给唬住了,她手中的金光暗淡了下来,这对于于思奇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 看到少女怯生生地伸出自己的手时,于思奇心中还在暗自窃喜自己果然十分的机智。那句话其实是宫辰曾经教过他的泡妞秘技之一,根本就不是他母亲会说的话。事实上,他的父母都是文盲,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怎么可能说出这么高情商的话来。想到这,于思奇的脑中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因为那场爆炸所失去的一切,自己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再出现老家了。自己那年迈的双亲再也见不到他这位‘不孝子’了,那场该死的‘爆炸’让他的生活彻底变了个样。想到这,于思奇的鼻尖开始有些发酸,眼泪忍不住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少女最终还是没有抓住于思奇的手,她只是将芊芊玉臂又缩回了那又宽又大的神官长袍中,轻声问:“你哭了?” “谁,我吗?”于思奇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说:“没有,只是眼里进了点风沙。” “你们男人都是这么的不诚实吗?”少女尖锐地说。 尽管事情并没有按照于思奇所设想的那样,但是少女终归还是回到了能够交流的状态,这让他的心情多少变得有些好受了。 “这个话题能放一放吗?”鼻腔依然有些堵塞的于思奇用很重的鼻音说:“其实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说来听听,”少女问。 “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于思奇坦白道:“老实说,其实我嗯不小心迷路了。” “显而易见,”少女冷淡地说。 “啥?”于思奇吃惊地问。 “如果不是迷路了的话,你怕是早就独自离开了吧?”少女从他的左侧走了几步说:“我或许是个‘瞎子’,但是我并不是一名傻子。你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我早就猜到了个大概。来吧,我带你去见你的同伴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于思奇诧异地看着少女的背影,有些后怕地问。 少女没有出声,只是指着他们的头顶。这时,一只非常大的鸟从他们的头顶飞过,上面坐着一名身穿金色盔甲的战士。 不知道是不是于思奇看花了眼,他居然感觉那名战士好像朝他这看了一小会才离开了。 “我们得走快点了,不然的话,你可能连你同伴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少女得意地说。 “那只鸟上面是不是坐着一个人?”于思奇好奇地问。 “你对风暴的主人骑在自己的坐骑上有什么意见吗?”少女反问道。 “当然没有,如果他确实是风暴的主人的话。” 这是一句从于思奇口中说出的话,但是这同样又不是他想说的话。这让于思奇很是在意,为什么自己会说这样的话,明明他想说的是:‘我好像发现他在看我。’ 少女对于思奇的话也有些在意,但是她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而是继续一边用手中的盲杖在路面上敲打着,一边催促着于思奇赶紧跟上。 想跑 在少女的带领下,于思奇很快就离开了他兜了几个圈子的岔路口,来到了正确的道路上。因为他们走的路比较偏僻的缘故,一路上几乎没有遇上什么其他人,偶尔有几个三三两两的人到来时,也多半被少女那可怕的听觉给捕捉到了。 径直穿过一片寂静的墓园之后,他们又碰上了一小波人。为了避免被发现,于思奇和少女只得匆忙找了间没人的屋子,藏了进去。不想那一小波人在路过之后,居然留下来了两个人,正好堵着他们的大门外面交谈了起来。 “入侵者实力太强了,目前慕道班几乎全员都失去了作战能力,唱诗班也折损大半,辅祭班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敌人仅凭两人就将我等神之子压制到如此这般田地,这一定是神之敌。” “神职班还没有准备好吗?不是说了让他们放弃治疗那些伤者吗?如果前线顶不住,那么之前的牺牲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这话你可以跟长老亲自说,是他下令让我们撤退到宣告广场的。” “荒唐,真是荒唐,这岂不是把净空区三分之二的地盘拱手相让吗?长老在哪,我要跟他谈谈,看来他已经不仅仅是年老体弱这么简单的了。” “长老在神之殿里祈祷,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我看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不如随我一起去救治伤者。” “平时不见他如此虔诚,大难临头倒是跪拜起来了。” “喂,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点还好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要是被旁人听去,你又要受罚了。” “乐土都快不存于世,还有什么惩罚能够让我为之动摇呢?” “你们这两个司琴,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长老有令,让你们两人速去奏乐室,其他人都就位了。” “都这样了还要听歌吗?” “说什么傻话呢,陛下在聆听了长老的祈祷之后,已经特意挂帅出征了,我等神之子民难道不该为其演奏一曲凯旋之声吗?” “这可真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啊,我们这就赶去。” 尽管他们的谈话稍微浪费了于思奇的一点点时间,但是从对话中他也收获了不少线索,特别是关于帕瓦笛他们的最新动向和战果,这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回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少女,于思奇问:“宣告广场在哪?” “就在我们的左边那条街尽头,”少女一脸平静地说:“你准备好接受审判了吗?” “审判?”于思奇突然有些奇怪了,不解地问。 少女没有回应于思奇的提问,只是默默地用盲杖敲打着眼前的东西,朝前走去。 当他们来到宣告广场时,战斗已经打响了。天空中的那人将手中的大剑扔向了站在地面上的帕瓦笛,在被其轻松闪躲了之后,自己也驱使着大鸟朝其俯冲过去。 人比剑快,盔甲战士在半路接住剑身之后,顺势朝着帕瓦笛突刺过去。 猛烈的攻势,让站在广场最边缘的于思奇都能感觉到广场上充满了可怕的电流。而于思奇身旁的少女则颤巍巍地跪倒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地念起了祷告。 其实不光是少女这般表现,其他远处靠墙跪拜的那些信徒们也大体都是这般。只有少数几个不太虔诚的家伙才会偷偷睁开一点点眼皮看看是啥情况,然后又继续装模作样地念起奇怪的经文来。 风驰电掣地俯冲袭击并没有对站在地面上的帕瓦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连摸到他的边都没办法办到,这还是别人几乎一动也不动的情况下。 借着盔甲战士高处落下的缓冲力,帕瓦笛巧妙地用手中的长笛偏折了一下对方的武器,那柄沉重的大剑从盔甲战士的手中脱手而飞了。 寻常人要是碰到对方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肯定会趁胜追击的,而帕瓦笛居然只是微微耸了耸肩膀,就回到了口风琴的跟前,杵在那里不再走动。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那名盔甲战士会如此生气的原因,重新拾起大剑的他只是挥舞了几下,就腾空而起,一道道耀眼的金色闪电在他的剑身上凝聚中。 伴随着美妙的歌声,少女的口中唱出了一段于思奇很熟悉的曲调,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正是之前从戒指里听来的那一段。 远方传来了管风琴的声音,那种庄严又宏大的声音牵动了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那些其他的信徒们也开始跟着唱了起来,一遍又一遍。 随着歌声的越发响亮,剑身上的金光也越发的刺眼。到后面,于思奇觉得哪怕是眼角瞥了那么一小会儿,都感觉要被灼瞎了的感觉。 其实帕瓦笛又何尝不是如此,尽管在他看来,这种需要‘蓄力’的动作都挺废材的,但是那只烦人的大鸟却不断地从自己的羽翼间扇腾出阵阵雷击,让自己不能抽出时间来打断这场非常盛大的‘演奏’。 情况对于帕瓦笛不是很妙,大剑的蓄力似乎已经完成了差不多了。浑身缠绕着‘滋啦’作响的电流,那柄原本看上去就很亮眼的剑身此刻像极了烧红的太阳。高举着‘蓄力完成’的大剑,盔甲战士对着帕瓦笛做出了一个非常粗鲁的手势,再度冲了过去。 眼看已经没有什么更好办法的帕瓦笛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神情严肃地将长笛插在自己身前,向其倾注着火焰,一面幽蓝色的火焰壁垒很快就在他的周围树立起来了。 没等那面壁垒完全包围住他和口风琴两人,骑着大鸟的盔甲战士就手持着金色的大剑突刺到了他的正前方。随着金色的剑身撞上了幽蓝色的火焰壁垒,在短暂地碰撞迸溅出强大的能量之后,火焰壁垒开始龟裂了。 尽管于思奇看不到盔甲内的表情如何,但是从身旁少女脸上的笑容来看,好像胜负已分了。 就在帕瓦笛已经全力将自身的火焰全部集中到了剑尖与其正面抗争时,口风琴的身后出现了那只大鸟,正不怀好意地朝着毫无防备地帕瓦笛身后撞去。 ‘卑鄙的偷袭’是于思奇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就是他只能寄希望于口风琴能够勉强抵御那只大鸟的袭击了。 口风琴也确实站起了身,但是很快就倒了下去。似乎是长久的战斗让她那脆弱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而这一下更是让前面的帕瓦笛分了点心。火焰形成的壁垒已经支离破碎了,而那柄大剑则气势如虹朝着强攻之末的帕瓦笛刺去。 不忍心看到接下来场面的于思奇已经开始寻思着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作为入侵者的一员,现在正是他最后的逃跑机会了。 没有多想,刚打算转身离开的他被一只手抓住了裤腿,是那名已经祷告完毕的少女。 她正带着诡异的表情看着于思奇说:“,没那么容易!” 双雄 少女的这一手让于思奇是有些防不胜防了,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这看似柔弱的手臂却拥有着让于思奇没有办法轻易挣脱的力量。 几经尝试之后,于思奇只得把目光重新拉回到场地中央。就在他和少女纠缠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大鸟的偷袭似乎并没有奏效。 是的,精疲力尽的口风琴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来不及闪躲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用自己的身体和直勾勾朝她们飞来的大鸟进行一次**与**之间的碰撞。 ‘砰’地一声巨响,大鸟被撞飞了,摔倒在地的大鸟在晃动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之后,才勉强站稳了身形,用力扇动了数次自己的翅膀之后,重新飞上了天。 虽然口风琴的确是解开了这一次非常关键的危机,但是她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半边身体牵拉在自己的胸前意味着她的身体基本已经到达了极限,原本还算端庄的面容已经因为这次的撞击而挤到了一块,特别是下巴,整个都完全脱臼了。 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的于思奇伸出自己的食指,企图能够让这枚神奇的戒指有所反应,但是却并丝毫的没有作用。唯一的希望就此落空,按照现在的局势,帕瓦笛和口风琴他们的败局已定,没有翻盘的希望了。心有不甘的他只能恼火地将戒指摘下,扔到了一旁。 ‘叮呤’的声响让少女不知不觉地放开了她的手,俯身在地上摸索了几下之后,她小心地拾起那枚戒指说:“你的东西掉了。” “哦,谢谢。”于思奇弯下腰接过少女递来的戒指时,刚把戒指重新套回自己食指的于思奇带着埋汰的情绪看了看那枚无辜的戒指,无奈地叹了口气。 天空中出现了一些动静。蓝白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随着动静越来越大,连正在激烈交手的帕瓦笛和盔甲战士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信徒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让少女感到微微的不悦,她紧皱着眉头,又开始念起了祷告。就连原本有些垂头丧气的于思奇都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把目光移向了那个黑色的部分。 黑色物体依然在不断地下落着,天空中的大鸟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朝天鸣叫了一声,朝着那个东西飞去。 大鸟似乎企图阻拦那个东西的下落,但是却被其连带着一同下坠。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灰尘与碎石在广场中升腾起来。 当烟雾散去时,于思奇这才看清楚那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没有比这个时候看见安神父更能让于思奇安心了,如果有的话那大概就是他一只脚踩在翅膀被折断的大鸟身上吧。 突如其然的情况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回事,当事人安神父倒是十分的坦然,他满不在乎地一脚踢飞那只奄奄一息的大鸟,面色凝重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在看到于思奇之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于思奇看着迎面朝自己走来的安神父,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表达,但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倒是安神父十分体贴地说:“有什么话,回去和阿珍他们说吧。他们在外面都急疯了,你也真是的。” “对不起,”于思奇低下头道了个歉。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吃后悔药了。”安神父虽然没有生气,但是语气中的每一个词汇都透露着他正在生气的意思。 “我如果不是你们回来的太晚,大概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吧。”于思奇为自己开脱起来。 “这个借口我给你五分吧,不能再多了。”安神父心不在焉地摸了摸下巴说:“你完全可以直接上床去睡觉的。” “好吧,我果然还是说不过你。”于思奇摊开手说:“你是怎么过来的?” “那个烛台可不仅仅只是烛台那么简单,不过闲聊就到此结束吧,得干正事了。”安神父俏皮地朝于思奇眨了眨说:“那边还有个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呢。” 也许是安神父的到来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也许是他那个独具一格的亮相方式让周围在场的人都傻了眼,又或许是帕瓦笛抓住了这个机会偷偷地背着口风琴来到了于思奇这边。反正盔甲战士的那一击并没有打到帕瓦笛的身上,双方虽然交手了几回,但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倒是那只大鸟的遭遇,让盔甲战士把注意力放到了安神父身上。 这正是安神父所需要的。 彻底扭转的局势让信徒们开始有些慌乱了,一些胆小的人甚至提前开溜了起来。只有少部分比较虔诚的人才和少女一样,依然跪在地面上做着自己的祷告。 盔甲战士正在俯身查看他的坐骑伤势如何,安神父则闲庭信步地在帕瓦笛和于思奇身边来回走动说:“好久不见呀,看到你如此的狼狈,我就放心了。” 帕瓦笛抱着已经不能言语的口风琴,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地上,正在祷告的少女微微抖动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但是她没有中断口中的祷词。帕瓦笛轻轻地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之后,他腾出一只手把脸上破碎的面具撕开,扔到一旁说:“没想到居然让你见到了这副惨状,真是我的不幸。” “但是幸运的是,这次我们是一伙的。”安神父接下帕瓦笛的话说:“就当是还上次欠你的人情吧。” “是嘛,我还以为能让你欠到下辈子呢,没想到现在就让你逮到机会了。”帕瓦笛温柔地抚摸着口风琴那张已经不成人样的脸蛋说:“那么,就拜托你了。” “需要我替她治疗吗?”安神父关切地问。 “用不着,这副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帕瓦笛拉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露出了灰白色的皮肤说:“现在只不过是把这个进度稍稍提前了一些。” “我也看出来了,这不是你的身体吧。”安神父挑着眼角说:“我不记得你长得比我还帅。” “你这是在嫉妒吗?”帕瓦笛闭上眼说:“不过看到你的眼神还这么好使,我就放心了。” 耍猴戏比当猴耍强 在观察了自己的坐骑伤势之后,盔甲战士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举措。他高举着手中的大剑,毫无怜悯地朝着那躺在地上的大鸟脖子戳去。鲜血喷涌而出,将原本金碧辉煌的盔甲染上了一丝瑕疵。 不过盔甲战士并没有在意,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不顾那只大鸟最后用哀怨的眼神瞪着自己,反而将大剑插得更深了一些。 当脖子上的鲜血不再那么喷涌时,盔甲战士拔出了那把已经浸满自己‘爱宠’鲜血的大剑,稍微挥舞了几下,带血的大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红色的线条,心满意足地走向安神父。 盔甲战士的这个行为不光让于思奇这边有些反感,就连那些原本支持他的信徒们,也多少有些避讳。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带着复杂的情绪,悄然地离开了。留下来的信徒们一边念念有词地祈求着神灵的宽恕,一边用布条将双眼蒙住,似乎打算‘眼不见,心不烦。’不过于思奇倒是挺介意地,他们这些人如此熟练而整齐的动作,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或许不是第一次了。 毕竟从布条的长短来看,似乎是批量发放的。 和那些宁可蒙蔽双眼的信徒们比起来,双目失明的少女则显得十分坦然。她停止了口中的祷告,转而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小方盒,熟练地打开了。 看着独自坐在那吃着点心的少女,于思奇产生了一种想要夺过来的冲动,不过脑中的理智告诫他尽管自己已经饿得前后夹背了,但是也依然要保持应有的礼貌和风度。 所以他带着善意地走到少女身旁,轻声问:“你饿了吗?” “没有,只是单纯想要吃点东西而已。”少女咬下一块糕点,细嚼慢咽地说。 “那么,能不能分点给我,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于思奇请求道。 “当然不行”少女一口将手中剩下的吞下,狡黠地说。 “为什么?”于思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出了这三个字,接着他就后悔了,人家不想给你东西吃,你还去问为什么,这不是自取其辱吗?果然,少女的答复也是和他的想法基本一致。 “你似乎忘记了我们彼此的身份,我有义务拒绝入侵者的请求。”少女将盒子重新盖好,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中说:“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吃最后一顿上路的准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达成你的愿望。” ‘好气人的话,’于思奇看着面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心中有一些愤愤不平。虽然心中有一点想要好好地教训一下她的冲动,但是考虑到对方毕竟也是会用什么奇奇怪怪的手段,自己还是不要太过自信比较好。 也许是他这种想法太过明显了,以至于闭目沉思的帕瓦笛都忍不住说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有恃无恐地坐在我们这边不愿离开,但是我觉得提前收点‘保护费’倒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算了。”于思奇心最终还是软了那么一下,或许是对方的少女身份让他没有下定决心吧。为了转移自己对食物的渴望,于思奇把目光又放到了安神父他们身上。 因为安神父没有武器的关系,所以他在和盔甲战士的对决中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但是好在他也是一名身手敏捷的战士,所以凭借他那出色的身法,可以说他几乎全程就没有和盔甲战士正面较量过。 和帕瓦笛那种防守反击的打法不一样的是,安神父完全是游而不击。来回在盔甲战士身体周围绕来绕去,每次见到武器挥动就连忙闪开。他在测试对方的体力吗,还是说他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对敌? 但是持续性闪躲其实是很耗费体力的,特别是安神父本身就不再年轻了。盔甲战士那边依然攻势如虹地朝着他不断追击中,反倒是曾经被于思奇寄托希望的安神父渐渐有些败相了。 在气喘吁吁的退到广场边缘时,盔甲战士单手挥动着大剑朝着安神父后退的身位一个砸地重劈,差点就打中了安神父,幸好他及时地在落地时顺势滚了一圈。 看着一脸狼藉的安神父,帕瓦笛睁开了双眼说:“你在耍猴戏吗,神父?” “总比当猴耍强吧。”安神父再度猫了个腰,躲掉了大剑的横扫。 “不要继续浪费体力了,人类的体力是有限的。”说完这句话的帕瓦笛重新闭上了眼,看来他也在养精蓄锐。 “多谢你的忠告。” 安神父找准了一个时机,对着盔甲战士那左侧没有防备的地方一顿挥拳,**的拳头打击在金属的盔甲上发出了只有金属与金属之间才会发出的碰撞声。这一次偷袭让盔甲战士向后踉跄了几步,那家伙在重整了自己的身位之后,毫不犹豫地把剑抡了起来,一个上挑正好预判到了安神父准备起跳的位置。 这促使了安神父原本打算借力踩头的计划落空,他不得不在空中强行转换身形,躲过了这一记阴险的手段。就在他脚步刚刚接触地面的时候,盔甲战士灵活地将大剑替换到左手,反手朝下插去,这一毫无预兆的攻击手段让无处可躲的安神父只能一记滑铲从盔甲战士的胯下钻过去了。 虽然这一次盔甲战士仍然没有得手,但是他的大剑还是刺中了一些东西,那是安神父来不及收回的外套。 看着安神父那后背残破的衣裳,盔甲战士嘲讽般地将那件被大剑刺穿的外套撕成碎片,粗鲁地狂笑了几声。 面对这样的情况,安神父并没有中对方的圈套。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把外套脱掉,露出了里面的打底衫。 在稍微舒展了几下筋骨之后,安神父甚至还朝盔甲战士挥了挥手,以示友好。 这下换作是对方上套了。 盔甲战士高举着大剑,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安神父跑来,起手就是一记重砍。但是这一次,安神父不但没有闪开,反而迎了上去。 脱掉外套的安神父就像是去除了枷锁一样,先是左手格开那沉重的大剑,接着右手握拳,直接击打在盔甲战士的胸口上。 ‘咣’的一声巨响,安神父的这一拳让盔甲战士接连后退了数步,手中的大剑飞了出去,插到了地面上。 安神父的这一击不光从正面的交锋上取得了优势,更是直接锤碎了盔甲战士胸前的护心镜。一道道裂痕在那套浸过鲜血的铠甲上浮现了出来,盔甲战士似乎还没有从这样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发现安神父已经再次冲到了他的面前,只是这一次,他手无寸铁,只能举起双臂护住自己的胸膛了。 得理不饶人的安神父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迈着弓步,双手握拳不断地对那个部位进行猛攻。盔甲战士的臂铠也渐渐支撑不住了,裂痕越来越大,最终他的双臂还是垂了下来。毫无防备的胸膛呈现在了安神父面前,安神父没有犹豫,直直的长拳锤在了曾经已经出现过裂痕的部位。这一击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直接就把盔甲战士胸前的所有铠甲直接打至剥落。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安神父在取得了如此大的优势时,没有选择继续进攻,而是接连后撤了几米,目光凝重地盯着那个铠甲基本已经被他摧毁的‘生物’。 是的,浓浓的黑烟从已经破碎的铠甲中渗透出来,形成了一具纯黑色人形,那具人形像是得到了解放一样,发出了一连串非人的声音。然后像是想要发泄什么的一样,对着那具残破的铠甲一顿砸摔。 这突如其然的情况让安神父心里也没有个底,倒是帕瓦笛重新睁开了双眼说:“我就知道,这里早已不再是净土了。” 战术性撤退 盔甲战士的真身居然是一团黑烟凝聚而成的黑影,这大概是很多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那些原本还留守在广场外围跪拜的信徒们,纷纷撕掉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惊慌失措地逃窜着。 就连之前一直镇定自若的少女,此刻也抿着嘴唇,眉头紧锁地低下了头。 对着破烂的铠甲一顿发泄之后的黑影,把目光放到了活人身上。只见他阴险地笑了几声,化作一阵阵浓浓的黑烟,朝着在场的所有人飞去。 离黑影最近的安神父看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金黄色的亮光在他的身体中散发出来,这种光芒让黑烟很是不爽,它们选择放弃了眼前的第一目标。从安神父周围穿过的数股黑烟争相冲进了那群来不及跑远的信徒们,他们中只有少数人进行了无力的抵抗,接着就瘫倒在地,四肢抽搐着。 而转脸朝着于思奇他们飞来的黑烟,则直接就被帕瓦笛放出的火焰阻挡在了外面。 幽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那些黑烟在进行了几次试探性地突破之后,就绕过他们的身后,窜到了地底下去了。 远处的歌声已经停歇了,残砖破瓦的宣告广场上现在一片寂静。四周传来的惊恐和慌乱声预示着黑烟依然在别处祸害着那些信徒,面色苍白的少女挣扎了几次,站起了身,撑着盲杖准备走出帕瓦笛布下的火圈。 “你也想要成为它的傀儡吗?”帕瓦笛问。 “得得去报告长老。”少女小声地说,似乎现在的场面让她的内心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如果我告诉你,你们所敬仰的长老本身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你该怎么做呢?”帕瓦笛又问。 “这不可能!”少女摇了摇头否认道。 “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了。”安神父来到他们身边说:“哎呀这一下彻底乱套了,早知道就不打拳了。” “你不攻击它,它就会去干掉你。”帕瓦笛说:“这正是它的意图所在,被困在铠甲里的它自己是无法主动打破铠甲的。所以它控制了那具不属于它的东西,借由他人之手来寻求解封。” “可是长老说那就是陛下呀,而且‘他’也确实为我们击退了很多从下面上来的强敌。”少女不甘心地说。 “那恐怕也是你们长老所计划中的一部分吧,毕竟过早地暴露身份对它自身的存在没有任何的帮助。而且如果对方实力不足的话,是没有办法打碎那副铠甲的。既然如此,关进笼子里的它在它最忠实的奴仆的宣传下,稍微伪装一下自己的身份让自己的地位变得更加‘神圣’,岂不是更好?”帕瓦笛道出了事情的缘由。 “不,我不相信。”少女浑身抖动起来,多年来的常识和认知所构建出来的三观被突然颠覆,这种情况搁谁身上都不容易接受。 “说起来既然小于平安无事,我们就差不多该动身回去了。”安神父从怀里拿出一把信号枪说:“这玩意怎么用来着,噢这样啊!” 刚打算发射信号弹的安神父被帕瓦笛给制止了,后者开口说:“打算留个烂摊子就走吗?” “你这话说的,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而且你似乎误解我了,毕竟我这次来的目的本身就只是为了把我的学生接回去,仅此而已。”安神父停下自己的动作,一脸平淡地说:“既然人找到了,那么自然就应该送他回去才是。” “符合常理,但是有些不近人情。”帕瓦笛严肃地说:“当然,我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你们走吧。” “能够解决吗?这个烂摊子”于思奇忍不住开口了,尽管他知道这里的事情跟他无关,但是他那多管闲事的性格,就是见不得这种情况。 “小于,这不是你该去参合的事情。”安神父微微有些不悦地说:“你不清楚这里面有多么危险吗?” “比这危险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于思奇满不在乎地说:“事实上神父,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是怎么回事,”安神父疑惑地问。 于思奇简要地向安神父叙说了他来到这里的经过,安神父的脸色是越听越差,到后面直接就铁青色的脸看着帕瓦笛了。 “为什么要抛弃我的学生?”安神父板着脸问。 “我有我的苦衷,”帕瓦笛愧疚地说:“请原谅我当时没有接住他。不过同样也请务必记住,这样的事情不论发生几次,我都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这是我的坚持。如果你想要追究的话,我可以给你机会。” “算了,算了。”于思奇拍了拍胸膛说:“过去的事就当它过去了吧,而且现在我不依然活得好好的嘛。” “那你是怎么从下面上来的,我不记得你学会了飞翔。”安神父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平静地问。 “说起来差点忘记给你介绍”于思奇刚打算举起自己的食指给大家解释一下这枚戒指的故事时,新的情况出现了。 数以万计的信徒们出现在了宣告广场的各个路口处,他们浑身散发着黑色的烟雾,面如死灰地朝着于思奇他们走来,就像是被感染了病毒的‘丧尸’一样。 “看来对方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啊!”安神父叹了口气,把信号枪又重新塞进怀里说:“也罢,既然对方如此热情,我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也不好意思回绝这份厚爱了。” “目前来看,我们的优势在于对方的速度很慢,但是继续呆在这里已经不是个理智的想法了。我的火焰能够挡住黑烟,却挡不住活人,活死人也是一样的。”帕瓦笛小心翼翼地抱起已经不省人事的口风琴,低头看着少女问:“你知道宠爱大厅在哪吗?” 少女点了点头。 “很好,我们就去宠爱大厅吧。”帕瓦笛提议道:“我印象里那可是个好地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里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少女说,嗓子有些发紧,“如果你想找个藏身之所的话,我倒觉得瞭望台更适合一些,那里” 帕瓦笛伸出手打断了少女的发言,他表情高傲地说:“我的字典里并没有逃跑这个说法。” “当然,在我们那,人们通常用‘战术性撤退’这个词汇来解释这样的情况。”安神父和颜悦色地说,却被帕瓦笛狠狠地瞪了一眼。 石桥 被黑烟侵蚀的信徒们虽然走得不快,但是于思奇他们的进度也不怎么理想。尽管少女已经非常熟悉这里的街道和环境了,但是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许多原本能够正常通行的道路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信徒,帕瓦笛断言,一旦与他们冲突,就很可能引发大规模的围堵现象,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的事情。 而且由于黑烟的扩散实在是过于迅猛,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时刻提防着每一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陌生面孔。 那些突然从拐角杀出的信徒们就像是阴魂不散的怨灵一样,在各个角落里潜伏着,等待他们的到来。 好在少女的耳朵加上安神父的那只‘狗鼻子’这两个奇异的组合实在是好使的很,让他们尽量远离了人群,来到了比较偏僻的地带。 远方的水车在那里‘轱辘、轱辘’地转动着,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游荡着不少长着翅膀的飞鱼,它们不时地跃出水面,在平静的河面上引起了淡淡涟漪。 “过了桥再笔直走,穿过联排的磨坊就到了。”少女似乎是为了提醒大家还有多远,特意开了口。 众人应了一声,跟她走上了桥。 当他们走上时,那些原本还算可爱的飞鱼们突然朝着于思奇他们冲来,小小的鱼嘴中发出了一颗颗肉眼可见的光珠。 这种突然的袭击自然是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毕竟这一路下来‘鼻子加耳朵’的完美组合让他们多少有些松懈了。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安神父和少女同时对着那些飞鱼使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一时间阵阵鱼香在河面上飘起。 不过没等他们解决完飞鱼的问题,更大问题出现了。 那个五米多高的大水车突然脱离了自己的岗位,朝着滚了过来。 眼看水车就要撞上的时候,安神父一掌拍到的护栏上,腾空而起地跃到水车与的中间,自信地说:“你们先走,这里有我来应付。” “认识路吗?”帕瓦笛调侃地说。 “不认识,但是我自有办法。”安神父用手抵着那来势汹汹的水车说:“快走,别磨蹭了。我已经嗅到那些讨厌的‘野狗’们正在往这边赶来了。” 快速离开的他们在少女的带领下,踏上了一条十分笔直的泥路,这种路面让于思奇想起了那种老式的乡村道路。在穿过两间联排的磨坊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座荒废已久的老房子前。少女停下了脚步,用盲杖指着前面的老房子说:“我们到了。” 摇摇欲坠的木头屋子在那里呆呆地座落着,仅供一人可入的大门已经彻底歪裂了开来,满是玻璃碎渣的窗户上布满了厚厚的尘土,屋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到底有些什么。 “看来你们还真是对这里宠爱有加,”于思奇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除了这间老房子之外,啥都没有了。 “长老说这里曾经被黑暗入侵过,警告大家不要靠近,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少女说。 “完美的借口,还有比这个更适合让你们远离此地的理由吗?”帕瓦笛抱着口风琴绕着这间不大的破屋转了几圈说:“没错,确实是这个地方。” “那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进屋吗?”于思奇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这间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房子问。 “当然,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是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准备。”帕瓦笛用他空闲的左手拿着长笛,朝着老房子挥出了一片火焰,很快这间原本就已经十分破烂的老房子化作了一片火海。 “我不知道你还有放火烧屋的嗜好,”安神父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看到毫发无伤的安神父,于思奇那颗悬着心终于落了下来。 帕瓦笛白了安神父一眼,这时从那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窜出了几团黑烟。它们先是用非人的语言说了一大长串的话,然后就消散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火焰渐渐熄灭了,那间破烂不堪的老房子还在那里孤伶伶地存在着。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经受火烧的它居然在帕瓦笛的火焰中毫发无伤,这倒是令于思奇感到吃惊了。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少女都也是一脸沉思地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好了,我们该进屋了。”帕瓦笛把长笛插回腰间,抱着口风琴侧身走了进去。 安神父用耐人寻味地盯着他看了几眼,当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于思奇的心中突然升腾出了一丝不安,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是他的错觉吗,还是说自己太累了。 没等于思奇弄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已经进屋的安神父在催促自己赶紧过去。 屋子内部很小,也别是当他们都站在门廊的时候,就显得更加拥挤了。很多破破烂烂的木制家具堆放在了过道上,堵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站在松动的地板上,‘嘎吱’作响的木头发出了一些细小的声响。昏暗的光线让于思奇有些难受,正当他打算抱怨实在是太黑太过拥挤的时候。 少女手捧着一抹白光照亮了他们的周围,虽然黑暗对于她自己本身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她这种细心的表现让于思奇对其有了新的评价。 “那么现在你让我们大家伙挤进这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安神父询问:“还是说你打算让我们在这里藏一藏,等风头过去了再做打算?” “你那敏锐的头脑和分析呢,神父?”帕瓦笛一脸冷静地说:“我有说过我不希望躲藏的吧,那不是我的风格,也不是我喜欢的方式。现在我们得下去了。” 帕瓦笛的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那块松动的木板彻底脱落了,毫无防备的他们就这么直直地下坠着。 在发出一连串的‘啊’声之后,他们落到了柔软的地面上,弹了起来。少女手中的光源因为突然下落的关系,脱手而飞。 经历过高空坠落的于思奇忍不住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是没有成功。 不过好在光源并没有熄灭,当它再度落到少女手中时,少女将其举过头顶,比原先更加明亮的白光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区域。 于思奇发出了一声尖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伙人掉落的地方居然是如此的可怕。 裸露在外不断跳动的血管就在他们的身下,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符号。看到这番景象的他们,赶忙从血管上走开,踏到了一旁结实的地面上。 他们的右手边有一条漆黑的通道,少女似乎听见了什么,她身形后仰地倒退几步,如果不是于思奇及时抱住了她,恐怕她又得再次摔倒在那恐怖可憎的血管上了。 “准备好见见我的那位老朋友了吗?”帕瓦笛站在通道口,表情诡异的看着众人问。 小问题 漆黑的通道尽头到底有什么,恐怕连带路的帕瓦笛都没有办法给大家说明清楚。因为从他现在的状态来看,似乎也迷路了。 这种反复踌躇在一个地方原地打转的状况,于思奇实在是太了解不过了,毕竟他自己怎么说来着也算是个‘过来人’吧。 “我是不是可以假设,我们已经‘迷失’了?”安神父试探性地问。 “恐怕我已经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来搪塞你的假设了。说的没错,我确实把大家伙带进了‘无边的黑暗’中,但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 “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了,帕瓦笛。”站在光源边缘的安神父阴沉着脸发问道。 帕瓦笛俯身在少女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先是发出了一丝惊讶,接着就连连点头。于思奇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在这种乌漆嘛黑的地方停下脚步,打算问一下缘由的时候,少女面前的光源脱手而飞,越飞越高的光源最后在离地非常高的空中撞到了什么东西,像是烟花一样地炸开了。 他们周围的黑暗被彻底照亮了,突然亮堂的环境让于思奇的双眼情不自禁地闭了一小会儿。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发现他们身处在某种十分古老的建筑中,四周满是用厚实的石砖堆砌而成的墙壁将整个地方团团围住。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孔让于思奇的密集恐惧症差点复发了,在稍微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旧疾之后,他注意到了那些‘所谓的小孔’其实就是他们走过的通道的一部分。 那些不断朝着未知地带延伸的通道到底是什么,于思奇已经不愿意细想了,因为他已经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胳膊上起了很多鸡皮疙瘩。 没等他完全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安神父他们那边也出问题了,好端端地居然打了起来。 将口风琴放在干净平坦的地面上之后,帕瓦笛提着长剑对着安神父一顿猛刺。后者反应很及时,接连后退了几步,躲过了帕瓦笛的突然袭击。不知道是不是于思奇产生了错觉,眼前的安神父并没有之前和盔甲战士那样的灵活了,大概是经历了大战之后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吧。 但是帕瓦笛突然的发难也是让他有些不解,正当他决定出面制止这场闹剧时,少女拉住了他的手说:“那个家伙是‘假货’。” “‘假货’?”于思奇吃惊地问。 “看看就知道了,你不是长着一双不错的眼睛吗?”少女幽幽地说,表情有些伤感。 也许是‘安神父’觉得一味躲闪有些过于示弱了,他开始对帕瓦笛那咄咄逼人的攻势进行反击起来,不过也正是这一记反击让于思奇明白了自己原来是这个队伍里最糊涂的人,明明是队伍里和神父认识最久的那一位,真是尴尬。 诚然那位和帕瓦笛正在缠斗的假货确实不论是在身形和手法上都与真正的安神父如出一辙,但是这位假货为了不让自己在交手中落入下风,犯了个最不该犯的错误,开始反击的他在举足间都散发着那肉眼可见的淡淡黑烟,这是真正的安神父绝对不具备的能力。 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被彻底识破的假货在一个敏捷的后空翻之后,退到了帕瓦笛长剑无法触及的地方,用怪异的口吻说:“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身份的?我自认为自己的表演应该算是合格了才对,你看连他的学生都被我骗过去了呢!” “让你失望了,你只不过是骗到了我们当中最傻的那一位!”帕瓦笛一脸无奈地说,于思奇打算抗议这个说法,但是被少女拉住了。 “噢,是吗?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论了,毕竟你是这么多年来,我遇见过最难对付的一位入侵者。”假货一脸不情愿地说。 “姑且收下你的称赞吧,其实很简单,从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已经断定你是个假货了。”帕瓦笛收起长剑说:“你或许是个合格的演员,但是你绝对不是一位合格的对手。” 假货刚打算开口反驳,说不出话的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帕瓦笛,阵阵黑烟从那句被捅成刺猬的身躯中喷涌出来,很快就窜进了阴暗的通道里不见了。失去了黑烟的支撑,假货那具残破的躯壳露出了本来的样貌,是一位十分苍老的身躯。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们那位可敬的长老啊!想不到他也坐不住,跳出来了。”帕瓦笛重新抱起口风琴说:“刚才多谢你了,小姑娘。” “长老为什么会去冒充入侵者呢?”少女不解地问。 “恐怕这个问题,只有等到下次见面时,让他亲口告诉你才行了。”帕瓦笛看了看目光呆滞的于思奇说:“你还好吗?” “还行吧,说起来,我也挺在意你们是怎么识破那家伙的身份的。”若有所思的于思奇在意地问:“我反复想了想,他好像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啊!你是怎么从一开始就断定他是个假货呢?” “你真的很希望知道吗?”帕瓦笛表情严肃地问。 “当然,”于思奇说。 “那你把带在食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就知道了,”帕瓦笛意味深长地看着于思奇说。 于思奇一脸不解地盯着食指上那枚其貌不扬的戒指看了看,毫不犹豫地取了下来。一取戒指的他马上就开始后悔了,扑鼻而来的难闻气味让他的内脏开始翻腾起来,要不是他的肠胃里已经早已空空如也了的话,大概他可能会吐到少女一身了。 在进行了一阵短暂的干呕之后,期间少女和帕瓦笛都刻意躲得远远的,生怕他会吐到自己身上一样。有些难受的于思奇终于把戒指带了回去,难闻的气味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就像是从未有过一样。 看着帕瓦笛那嘲笑般的表情,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假货会被识破了。连自己这种正常人的鼻子都无法忍受这种难闻的气味,神父那种‘狗鼻子’怕是早就直接晕过去了吧,哪还能半天不吭一声呢! “好了,既然解决了这个,我们就不得不去面对更大的问题了。”帕瓦笛站在这巨大而又空旷的洞**说:“接下来该怎么走!” “结果到头来你还是迷路了吗?”少女忍不住问。 “对,迷路是真的,但是为了找个合适的地方解决问题也是真的。”帕瓦笛一本正经地说。 “我信了!”于思奇没好气地说。 老友见面损两句 于思奇原本以为既然连帕瓦笛这位向导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那么他们多半是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去解决这个问题了,但是没想到仅仅只是在他刚吃完第二块点心之后,帕瓦笛就急忙喊他们过去。这让打算再拿一块点心的于思奇差点让盒子给夹住了手指,要不是他缩得快的话。听到帕瓦笛的喊声时,少女极为果断地把盒子盖上了,根本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当然这也和于思奇那企图饱食一顿的贪念有关。 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完好无损的手指,于思奇带着一点点不甘心,把目光撒向了帕瓦笛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面夹在两个通道之间的墙壁,从外型来看,和其他的墙壁毫无区别。但是看到帕瓦笛开心的表情来看,他一定是发现了些什么。 果然,当于思奇来到他们身旁时,帕瓦笛示意于思奇把手递给他。 虽然于思奇不太明白帕瓦笛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听从了帕瓦笛的安排,把自己的左手递了过去。 “不是这只,是另外的。”帕瓦笛平淡地说:“我以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呢!” ‘早说要戒指咯!’于思奇在心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把右手伸了过去。帕瓦笛抓住他的右手,用力地朝着坚硬的墙壁敲去。这一下让于思奇有些慌了,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手从帕瓦笛的掌中抽出来,却发现被钳制得紧紧的。 眼看着自己的右手就要撞到那堵厚实的墙壁了,无计可施的于思奇只好闭上双眼,他已经做好了右手骨折的打算了,再说就算他没有做好,那也由不得他了。 没有想象中的触碰感,事实上于思奇的右手挥了一个空,这个空档让他整个身体都朝前倾了倾。 睁开双眼的他发现那堵墙壁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无尽的迷雾。那些曾经结实的墙壁已经被这不知来头的迷雾所替代了,奇怪的它们只在墙壁的另一侧活动,绝不靠近墙壁这边半步。站在雾气的边缘,于思奇发现了这个地方比之前待过的任何地方都要更加古怪。令人压抑的气氛加上让人无法看透的迷雾,没有比这两种组合让人更加感觉不安了。 如果不是周围站着队友,于思奇大概会直接掉头回去吧。比起所谓的密集恐惧症来说,于思奇更害怕未知的恐惧。 帕瓦笛带着歉意地看了看于思奇,把手放开说:“吓到你了吗?” “如果有下次的话,请务必提前说明一下。”于思奇捏了捏那钳得红红的手腕说:“我差点以为要出事了呢!” “不会有事的,”帕瓦笛善意地说:“你和我在一起呢!” 帕瓦笛的话虽然让于思奇减少了不必要的担忧,但是周围渐渐浓密的雾气让他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特别是于思奇注意到他们全员穿过雾化的墙壁之后,被遗弃在另外一边的光源并不能关照到他们所在的位置,这让于思奇前进的步伐变得谨慎起来。 也许是为了让于思奇能够看清楚脚下的路,帕瓦笛腾出了一只手,高举着火把的他照亮了于思奇眼前的顾虑和阴霾。 随着他们在帕瓦笛的带领下朝着雾气深处越走越远,急剧下降温度和空气质量让于思奇和少女变得有些难以适应。 为了保证自己能够正常的呼吸,他们现在已经开始用嘴巴替代鼻子了,这并不好受。不过帕瓦笛对此并不满意,他有些急切地说:“快了,就在前面一点点。” 沉闷而又有节奏的声音从他们的前方传来,听到这声响的帕瓦笛眼前一亮,加快了步伐。于思奇等人没办法,只好跟了过去。 这不过去还好,一等他们靠近的时候,站在于思奇身旁的少女突然开始颤抖起来,就像是那些‘癫痫’病发作的患者一样,她也开始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然后她就像是坚硬的石板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于思奇的右手边。这可把于思奇吓坏,当他正打算俯身下去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帕瓦笛大声地吼了一句说:“别碰她!” “什么?” 帕瓦笛突然对自己大吼大叫让于思奇很是不爽,这一路上他已经受够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了,这次他说什么也要问出点什么。 没等他做出进一步表示,事实上他只是转了个头,就被帕瓦笛一把拉开,跌倒在地。 正当他打算质问帕瓦笛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无礼的时候,少女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坐起了身,她先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接着就用完全不属于她的口音开口说话:“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帕瓦笛!” “我说了——不许碰她!”帕瓦笛似乎对这种情况很是恼火,他一手揪着少女前襟将她提了起来,手中幽蓝色的火焰将少女包裹住,那个古怪的声音在发出了几句奇怪的尖叫之后,从少女的口中喷出了阵阵烟雾。 那些烟雾在于思奇的眼前凝聚成人形,用非常生气的口吻说:“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帕瓦笛你这个伪善的家伙。” 经历了这一幕的少女有些虚脱,尽管她又重新恢复了意识,但是仍然坐在那瑟瑟发抖。 “照顾好她们!”帕瓦笛没有去搭理那个人形烟雾,而是转身把之前躺在地上的口风琴抱了起来,放到少女的旁对于思奇说。 在得到了于思奇机械性的点头之后,帕瓦笛把火把塞进了他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去面对那团浓雾了。 “没想到你现在不光会教书育人,连保姆也做得顺风顺水嘛!”那团人形烟雾讥讽地干笑了一声说。 “我也没想到你这个老变态还是那么的喜欢女装,”帕瓦笛漫不经心地说:“这么说传闻果然是真的,迷离之岛的那群猴子们说你一直躲在宠爱大厅里密谋着些什么,我看那些头脑简单的灵长生物大概怎么也不猜想到你只是在思考怎么弄一副女人的身体来满足你那扭曲的嗜好。” “用不着你来对我的私人兴趣评头论足,帕瓦笛。”人形烟雾似乎对帕瓦笛的挑衅十分的恼火,它语气暴躁地说:“在那些地面上的那些蛀虫对我做了这一切之后,我收回自己应得的那部分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里没有你应得的东西,上面也不存在”帕瓦笛厉声说道:“现在我们该思考的不是个人问题,而是如何去解决因为你的失责而引发的烂摊子,风暴!” ‘风暴这个人形烟雾就是传说中的风暴吗?’于思奇有些吃惊,不过和少女的震惊比起来,自己的吃惊显然算不上什么。 “请问您真的是‘风暴’吗?”少女显然对刚才企图占据她身体的那团烟雾有着很深的抗拒感,但是她依然鼓起了勇气问。 “难道在这片无尽之地上还有第二个‘风暴’?”被冠名为风暴的人形烟雾表情高傲地说:“你不会真的以为上面那头蠢到家的傻鸟就是所谓的‘风暴’吧?” “说话客气点,你这个坏毛病该改改了。”帕瓦笛语重心长地说:“难得人家特意用了敬语。” “我不是你的学生,你也没有资格来管教我。”风暴强横地说:“而且如今你们现在身处在我的地盘上,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我早就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地主之谊’了。” “虚张声势的威胁!”帕瓦笛站在风暴的面前,身体周围散发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份极具压迫感的气势似乎把风暴给吓住了,后者稍微小退了半步,站稳了身形。 “算你走运,要不是如今我实力大减,我定要让你见识下什么叫护国七大兽!”风暴不甘心地叫嚣着,‘护国七大兽’这五个字让于思奇有些在意,特别是当他的脑海中浮现起那只会说话的螃蟹之后,他对面前的那团迷雾更加充满兴趣了。 帕瓦笛笑了笑说:“你可知道你们中最勇猛的家伙——巴蒙的下场如何吗?” 风暴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惆怅地说:“自从被陛下发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我的那些好兄弟了。它们没有随陛下一起死守王都吗?” “出了点意外,临时改变了计划。”帕瓦笛指着于思奇说:“非常遗憾的告诉你,巴蒙已经被这位少年的兄弟给射死了,一击毙命。” “区区人类,你怎么敢对我的好兄弟”风暴突然掀起了一阵,飞到于思奇身旁的它刚打算发难,却奇怪地停下了动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于思奇说:“好吧,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明白了,全明白了帕瓦笛,你这个狡猾的老东西还是你们会玩呀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嗯?” 求援 短暂的安静,直到帕瓦笛朝他递来询问的眼神之后,于思奇才反应过来风暴这话是问他的。不过由于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作答。对此,他向帕瓦笛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似乎一直在等待他这个信号一样,早有准备的帕瓦笛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把大家伙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希望你能够打开和奇点链接的桥梁,让我们彻底摆脱无尽之地的束缚。” “你们打算逃避死亡吗?”风暴背对着众人说:“你们知道这样的后果意味着什么吗?” “死亡对于拉美希亚尼人不过只是生命轮回中的一部分,”帕瓦笛说:“考虑一下吧,这大概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不用考虑了,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风暴的身影慢慢变淡,烟雾又开始在他们周围升腾起来说:“尽管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是的迷离之岛的猴子不光只会和你一个人说话,我也不是非得待在这里不可。” “我还以为那些灵长类的生物能够守口如**呢,看来对于那些口风不严的猴子们来说,一个字都不能多吐露半句了。”帕瓦笛有意无意地让风暴注意到于思奇说:“不过你真的这么打算吗,哪怕?” “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也清楚你打算用他来当作说服我的筹码,但是很可惜我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内心。”风暴的声音渐渐远去道:“你们回去吧,我已经替你们将正确的通道打开了。” 风暴说完这句话之后,于思奇的左手边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出口,看来帕瓦笛的说服失败了。 意识到这点的帕瓦笛重新抱起口风琴说:“真是可惜了,我本来还以为你早就想离开这‘不毛之地’了呢!” 一直到帕瓦笛这句话彻底消失在这昏暗的洞穴之中,于思奇都没有感觉到有一丝烟雾出现,看来那个名叫‘风暴’的东西最终还是没有如帕瓦笛所期待的那样。 “失败了吗?”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的少女开口问,尽管她现在已经基本没事了,但是从她那无一点血色的脸颊上来看,风暴的那一手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姑且算是吧,我看我们还是回去跟神父汇合一下,然后送你们俩离开吧。至于你,”帕瓦笛把脸转向少女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去迷离之岛吧,那些猴子们虽然爱嚼舌根,但还是挺会伺候人的。” “我曾经听说那里是蛮荒之地,”少女一脸平静地说。 “文明程度或许比不上上面的净空区,但是你不觉得现在的净空区甚至要比所谓的‘蛮荒之地’更加野蛮吗?”帕瓦笛反问道。 少女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眼看大家伙就要各奔东西了,于思奇揪准了这个没人说话的空隙,问了个比较难以作答的问题,“口风琴她还好吗?” “不能算是太好了,”帕瓦笛似乎对于思奇居然还会关心口风琴感觉到一丝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平淡地说:“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植物人’状态吧。” “还活着吗?”于思奇松了口气问。 “当然,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搬着一具尸体到处乱走吗?”帕瓦笛说:“对不起,我不像某个变态,我没有那样的特殊嗜好。” “你说谁呢!”风暴的声音突然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帕瓦笛抬起头说:“想不到你不光喜好‘女装’,还对偷听和窥探颇有研究。” “你再说一句关于我的坏话,我立刻走给你看!”风暴从空中落下,在帕瓦笛的身旁站住身子说。 “那好吧,看在你愿意折回的态度上,我暂时先放过你了。”帕瓦笛说:“那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重新考虑了呢?” “别高兴的太早,我并没有答应你的请求,我只是回来找你们有事。”风暴压低了声音说:“我正在寻求嗯一些帮助” “他们攻进了你的老巢吗?”帕瓦笛随口问了一句,风暴这次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显露,但是于思奇能够感觉到帕瓦笛一下子就猜中了,因为接下来的话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你们把牢笼打破,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事。” “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迟了,毕竟那副铠甲正是出自你之手呀。”帕瓦笛讥笑着说:“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个笼子的制作人才应该担全责吧。” “明明是你们太过用力了,”风暴反驳了一句,接着它就严肃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了,我的大门挡不了它们太久的时间。一旦它们找到了我的核心,那么你就再也别想离开无尽之地了,帕瓦笛,你打算跟那群猴子一起过完余生吗?” “你的核心?”于思奇忍不住问:“现在的烟雾不是你的样子吗?” “当然不是,这些烟雾不过是我呼吸出来的废气罢了。”风暴满不在乎地看着一脸茫然的于思奇说:“话说你们不是早就见过我的样子吗?为什么还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他们虽然见过,但是很少有人会把那个形态跟你联系在一起。”帕瓦笛解释了起来,“毕竟谁也不想到整天在无尽之地上空飞翔的那个巨大的浮空岛本身就是你呀。” “你是说这座岛才是风暴吗?”于思奇吃惊地问。 “很奇怪吗?”风暴不以为然地说:“作为拉美希亚尼王朝最后一座仅存的军事要塞,我觉得我有资格被赋予‘风暴’之名。” “净空区居然是座军事要塞吗?”少女接二连三地问:“而且居然名叫‘风暴’。” “不要拿上面那一小搓地方来代表我,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风暴打开了一扇隐藏在墙壁后面的活板门,比他们所在的地方更加浓郁的白烟正在从门内飘出,能见度极低的通道内部里弥漫着那种让人难以正常呼吸的烟雾,这让于思奇有些犯难了。 风暴率先飞了进去,当它的身形溶于烟雾之中时,以它为中心的地方旋起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那个漩涡将周围的浓烟全部吸收到了自己的身上,它的样貌开始发生了变化。在于思奇发出惊讶的神情时,风暴已经利用里面的烟雾替自己重塑了一具女性的身体。尽管只是一具由烟雾形成的人形,但是那前凸后翘的体型,于思奇认为自己还是不会看错的。 似乎对于现在的形态十分的满意,风暴挥了挥手说:“好久没有用这副身体见人了,想想还有点害羞呢!” “拉倒吧,一想到你那曼妙的身躯之下隐藏着一副变态的‘内心’,我就感觉像是活吞了一盘蜘蛛一样的恶心。”帕瓦笛挖苦地说:“而且你现在不过只是一团烟雾,在场的几位没有哪个谁会对着一团烟雾发情的。” “有时候我都怀疑,像你这么没有情调的人,是怎么生出口风琴这样的女儿的。”风暴有些伤感地说:“确定不是‘霸王硬上弓’吗?” “这个问题也许你可以去问一问孩子她妈,”帕瓦笛简明扼要地走进刚被净化过的通道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恕我拒绝,”风暴不假思索地说道。 假设 “我有一个不错的想法,你想不想要听呀,帕瓦笛。”头前带路的风暴回身问了一句。 “不要。”帕瓦笛十分果断地拒绝了,声音异常坚决。 “为什么?”风暴追问。 “因为你那铁轱辘一样的脑袋,是绝对想不出什么高明的计划的。”帕瓦笛没好气地说。 “也许这次开窍了呢!”风暴敷衍地说。 “请恕我不能苟同你的看法,对于天生大脑缺乏锻炼的你来说,我宁可相信你的副官,都不愿意去信你。”帕瓦笛礼貌地说。 “她正在休眠中,现在由我单独负责了。”风暴满不在乎地说。 “不仅仅是休眠那么简单吧,对于极其依赖她的你来说,如果有选择的话,你肯定不会来求我的。”帕瓦笛一针见血地说。 “好吧,我实话实说了。你大概也猜到了,它们在很久以前,就将我和副官的联系切断了。”风暴一脸无奈地说:“老实说,我还有点想念她在的日子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帕瓦笛表情有些微妙,在意地问。 “多少年的事了,我哪记得清楚。”风暴看了看少女,言辞凿凿地说:“不过我能肯定,这事和你们的长老脱不了干系。” “又是长老吗?”少女脸色阴郁,紧锁着眉头问。 “那个老东西,我早就想找机会干掉他了,但是他实在是太会溜了。”风暴咬牙裂齿地说:“现在居然敢闯入我的管控室,真是自寻死路。” “也许我该给你一个机会,”帕瓦笛玩味地说:“一个让你自我表现的机会。” “你想见死不救吗?”风暴的语气有些激动地说:“你知道一旦整座要塞都被那种东西控制住了,会对整个无尽之地的生态环境造成多少破坏吗?到时候可不是躲在猴子窝里就能幸存得下来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不想告诉你这个残酷的事实。实际上,在你失去副官之后,整个无尽之地基本已经被那种东西给污染了。”帕瓦笛冷漠地说:“你的渎职不仅仅体现在你丢了自己的大半个要塞这么简单。” “你在开玩笑,”风暴的声音突然特别响亮,在整个通道里回荡着,这份突然的‘噪音’让于思奇等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直到看到帕瓦笛一脸严肃的表情之后,风暴依然带着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了远处。 在安静了几分钟之后,风暴开口说:“我还是不能相信那种东西会扩散的这么快,毕竟我只是和副官失去了联系,我们的机能还在正常运行着。” “如果这些只是你个人的错觉呢?”帕瓦笛试探性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在此之前一直休眠的是你自己呢,而现在的你只不过是刚刚被唤醒而已。” “你疯了,帕瓦笛。”风暴不假思索地说:“难道我连我自己的数据都不清楚吗?那些猴子们和我对话的声音,还依稀在我耳边环绕呢,不可能的” “那你能说出那些猴子的名字吗,任何一位都行。”帕瓦笛说:“我知道这个事实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残酷了,但是我们不得不去怀疑这是否就是你现在的真实状况。” “波皮,不对是二丫。”风暴看到帕瓦笛的表情微微地出现了变化,斩钉截铁地说:“没错,我很确信那些猴子里有一个叫作‘二丫’。” 帕瓦笛摇了摇头说:“我们还是去看看核心吧,可能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喂,不要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风暴恼火地说:“作为这里的主人,我是有知情权的。” “我们离核心还有多远?”帕瓦笛没有搭理风暴的话,反而提出了问题。 “三十五米,”风暴回答道。 “很好,既然你那么想要弄清楚我到底是如何知道你的底细的,不如随我们一起过去吧。”帕瓦笛微笑着说:“毕竟敌人都要攻进来了,不是吗?” “那不是问题,我出色的防御设施完全能够”风暴自信满满地说着大话,却不想眼前的一幕让它说不出话来。 残破的大门预示着这里发生了些什么,满是蛛网和灰尘的房间意味着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光顾过这里了。踩在一堆堆胳脚的金属残渣中,于思奇有种自己来到了某个废铁收购站的错觉。 一些裸露在外面的线圈已经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墙壁上的开关早就已经彻底坏掉了,很多半米多高的长方形盒子把前进的道路给堵塞住了。 “不,我的那些‘小可爱’们,它们怎么全都”风暴的情绪有些失控,它站在那堆盒子前,表情失落地说:“你早就知道了吗,帕瓦笛?” “当然不是,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作勤于思考。”帕瓦笛毫不客气地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我的已经成立了。从你和副官失去联系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被迫进入了休眠状态。你和副官失去联系的那天就是你正式进入休眠的那天,而同时也是这片无尽之地陷入黑暗的时间,对此你打算做什么解释呢?” “你的意思是,核心早就被攻破了吗?我所感觉到不过只是残存的记忆?”风暴问。 “机械是没有记忆的,我个人更倾向数据回放。”帕瓦笛将口风琴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面上说:“现在,让我们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况吧。” 明亮的火焰将那堆堵门的‘杂物’烧成了灰烬,这一手让风暴多少还是有些伤感的,它现在正一个人独自在角落里哭泣。 入口被清空之后,于思奇看到少女突然将自己的口鼻捂住,似乎是里面的气味过于难闻了。 “很臭吗?”于思奇关心地问。 “你把戒指摘下来试试!”少女没好气地说。 尽管于思奇很想作一下‘死’,但是当他注意到连帕瓦笛都忍不住远离那个入口时,他决定还是不要折磨自己比较合适。 “脆弱的人类!” 已经恢复过来的风暴挥了挥双手,卷起了两股非常微小的龙卷风。借这那两股不断输送着清新空气的旋风,于思奇走进了所谓的管控室。 浓浓的烟雾在他们周围环绕着,透过那密不透风的雾气,于思奇隐约注意到自己前方的十米处有一些东西在那里机械性的蠕动着。 就像是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一样,于思奇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随之颤动起来,节奏意外地一致。 “那些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风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它的身影慢慢在大家的周围扩散开,一个巨大的陀螺出现了。 那个由风暴变化而成的陀螺在不断地转动着,不过任凭它如何扭动自己的身躯,周围的烟雾都不带减少。 不过似乎是帕瓦笛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闪身到了那个陀螺的正上方,左右挥击出一大片火焰,那些火焰在碰到旋转的陀螺时,瞬间弹飞到了四周。一瞬间,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管控室。 幽蓝色的火焰在每个肉眼可见的角落里熊熊地燃烧着,所有遮眼的烟雾都不见了。 有些歇斯底里的风暴在帕瓦笛的劝说下变回了人形,他们齐齐地落到了于思奇面前。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遗产 铺天盖地的尸骸在他们的面前堆积着,足有几米高的小山坡阻挡了于思奇等人的视线,但是他隐约从尸骸的缝隙间看到了后面好像有些什么。几近干涸的可疑液体在尸体的周围流下了很深的痕迹,从那些凹凸不平的金属地面上来看,于思奇可以断定这些液体是具有腐蚀性的, 因为帕瓦笛还特意叮嘱了尽量不要踩在上面。 在帕瓦笛和风暴联手清空了一条可供他们通行的道路之后,于思奇注意到那尸骸小山坡后面有一个已经倾斜了30多度的大型圆柱,而之所以这根大柱子没有彻底倒下的根本所在是因为在它旁边有一位全身上下都被那可疑液体腐蚀过的人形机器在那里苦苦硬撑着。 在那个人形机器的周围,还有十几只极其怪异的骸骨在地面上散落着。从骨骼的倒向方位来看,于思奇产生了一种这些家伙该不会是打算逃离这个地方的错觉。当然具体如何他这种‘普通人’实在不好在帕瓦笛这样的‘聪明人’面前卖弄智商,搞不好还会被冷热嘲讽一番,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看到人形机器的风暴先是呆呆地楞在原地,接着就一溜烟地飘到了那具人形机器前说:“我以风暴之名命令你,副官——给我立刻醒来!” “指令获取失败身体机能损毁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五六重启失败正在读取数据文件,文件损坏尝试修复数据失败能源供给缺乏正在切换备用能源能源获取失败正在优选自救方案无正在优选主机自救方案方舟计划启动预计执行时间三千六百七十二年”人形机器用电子合成音说出了这一连串耐人寻味的话之后,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不论风暴如何对其大喊大叫,它都纹丝不动,就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堆废铁一样。 “放弃吧,你已经无能为力了。”帕瓦笛将情绪激动的风暴从机器身旁拉开时说:“已经这么多年了,你的副官已经出色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不,我不相信会是这个结果,我不相信!”风暴居然像人类一样,从帕瓦笛的手中滑到了地面上。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刚才在场的各位也全都听到了,你那可敬副官留下的最后遗言。”帕瓦笛想要弯下腰拉起风暴,不过却被拒绝了。 “我只是只是打了个盹”风暴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我能理解”帕瓦笛想要安慰风暴,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不要总是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跟我说话,我承认你在某些方面确实比我优秀,但是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风暴暴躁地说:“你不配!” 说完这话的它把脑袋撇到了一边,不再搭理帕瓦笛了,似乎在生闷气。 “好吧,我承认多年的教育经验让我不得不总是从一个长辈的角度去看待事物。我想,这或许不是个特别好的习惯。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多少再听我一次。”帕瓦笛并没有因为风暴的态度而收回自己伸出的那只手,相反,他直接抓住了风暴的右手,把它从地面上拉起身说:“一次就够了。” 风暴似乎想要在帕瓦笛的‘魔爪’中逃脱,但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没等它完全化为烟雾,帕瓦笛已经用火焰将它团团围住了。 无路可逃的风暴满脸无奈地说:“你是打算送我和副官团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不在乎你现在的‘无礼’行为,唯一的要求大概就是希望你能够下手快点。” “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听我说话。”帕瓦笛撤回了火焰,松开了自己的手说:“我知道我现在对你进行说教的话,可能会让你想起关于发生在你副官身上的一些‘不愉快’的遭遇。但是,我依然觉得如果现在不说的话,可能就浪费了你副官的一番好意了。” “怎么说?”风暴满脸怀疑地问。 “诚然,现在的你我确实没有办法去阻止发生在三千六百七十二年的事件,毕竟穿越时间不是我擅长的事情,”帕瓦笛朝着那根歪斜的圆柱走近了几步说:“而缺乏机械修理知识的你我也不可能立刻就将你那已经被破坏的核心修复成功。但是,你似乎忽略了你那位‘足智多谋’的副官在它去世前给你留下的巨大。” “什么?”风暴不解地问。 “就是‘方舟计划’。”帕瓦笛用肯定的口吻说:“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如此规模宏大的战斗,我们不难看出你的副官肯定是进行了一场非常顽强而又激烈的抵抗。那么试问,如果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之后,你的副官为什么不选择‘自我毁灭’呢?我记得所有的要塞都有‘自我毁灭’装置,这是为了防止落入敌手而刻意准备的最终手段,对吧?” “不愧是曾经的军事参谋,你懂得确实很多。”风暴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很对,我们之所以还会在这的原因,确实可疑。按理说,我应该已经和这种要塞一起自我泯灭了才对。” “对,这正是问题所在啊!”帕瓦笛看到自己的话语让风暴起了兴趣之后,微笑着说:“既然你的副官宁愿战死在这里,都没有选择那条不归路,那么这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我不知道什么叫‘方舟计划’。”风暴苦着脸说:“我知道你们想说我什么,我承认我作为要塞的主脑,十分的失败。你们想要批评就批评吧,要是谩骂的话,请不要加上‘脏’字,谢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帕瓦笛意外地没有去挖苦风暴,反而为它打气道:“与其在那里自哀自怨,不如与我一起找找你副官为你留下的‘最大’吧。” “你是说这里就有‘方舟计划’的数据吗?”风暴怀疑地问:“不可能的,你自己也说了这里都已经完全被敌人攻进来了,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方舟计划’残留在这呢,我不觉得对面会跟我一样的‘无能’。” “当然,我们确实不能过分期待对方的失误。”帕瓦笛和颜悦色地说:“但是你得相信你自己的副官的智慧呀,毕竟它的模版可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呢!” “又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吗?”风暴讥讽地说道。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帕瓦笛似乎完全不介意对方的态度,他乐呵呵地说:“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要塞的内部核心呢,居然是一根圆柱体。” “怎么,你有意见?”风暴态度恶劣地问。 “完全没有,不过我看过设计图的,毕竟设计团队里有半数以上的学生都是出自我的门下。”帕瓦笛一脸平静地说。 “行了,行了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吹嘘你的‘光荣事迹’了吗?听着就让人反胃。”风暴做出了一个想要呕吐的动作。 “并非是为了刻意炫耀,”帕瓦笛淡淡地说:“而是你的核心确实和我所看过的图纸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其他要塞都选择了用多面体作为数据桥接的地方,而你居然是这么一大根圆形的柱子。” “大概是为了凸显我的独一无二吧,毕竟我可是陛下亲自改良过的。”风暴高傲地说:“也是陛下唯一认可的‘皇家’要塞之一,更是拥有‘风暴’之名”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会卖弄自己的‘光辉形象’呢!”帕瓦笛打断了风暴的自吹自擂,用力将圆柱扳正说:“老是这么歪着也不是办法,还是这么看着舒服。” 当那根圆形柱子被扶正时,原本站在那里支撑着柱子的人形机器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样,居然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就彻底散架了。 风暴走到那堆已经彻底散架的零件边上,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摸出了一颗亮晶晶的小石头说:“这大概就是你说的‘’吧。” “那么,准备好接收这份来自不易的信息吗?”帕瓦笛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风暴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是仍然把小石头吞进了肚子里。它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了,一面由白烟形成的巨大荧幕在柱子的上方悬挂着。 趁着这个空档,帕瓦笛把一直被搁在外面的口风琴给抱了进来,在凭空变了一张长凳出来之后,他示意于思奇等人坐好说:“可以开始了,风暴。” 仅存的数据 “检测到能源反应,正在进行对接对接成功正在验证口令验证通过数据调取中数据损毁,提取失败正在检索备份文件区获取可播放源一份开始读取数据” 风暴化成的荧幕在空中现出了很多文字,那些文字之间的间隔非常明显,有时候甚至还会稍稍卡顿几下。不过好在最终还是有所收获,这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讲,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了。 就连看不到东西的少女,都不觉地被周围人的喜悦给感染,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有什么好事即将要发生了一样。 “欢迎回来,指挥官!”荧幕上出现了那个人形机器的头像,右手微抬的它似乎在对着自己的手臂说着话。 “好久不见!”风暴发出了额外的声音,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那名副官依然在对着自己的手臂调试着什么,很快它又重新再说了一遍:“欢迎回来,指挥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卡带了吗?”于思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身旁的帕瓦笛也有同样的看法,他甚至都忍不住把身体微微前倾,拉长了自己的脖子说:“该换个播放器了。” “要不你来试试?”风暴恼火地说,似乎他自己也对这种‘卡带’的现象很是不爽。 在经过了短暂的调整之后,风暴的荧幕又一次出现了那名副官,它依旧是对着自己的手臂说:“欢迎回来,指挥官!”不出意外的卡顿又出现了,这种特别难受的现象让于思奇想起了曾经光盘流行的时代里,一旦出现卡带的现象,自己多半也会如此的焦虑不安吧。就在他们还在探讨到底要不要继续的时候,荧幕上的副官影像动了一下,说出了新的台词:“我想对于刚刚从美梦中苏醒的您来说,一切都可能还是那么的美好。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我将要为三千六百七十二年之后的您口述一下我们所遭遇的事情,这或许对您有所帮助,又或许只是让敌人知道我个人的所做所为是有多么的幼稚。也许你会奇怪,为什么在有数据库的情况下,我还会选择如此原始的记录手段呢?非常遗憾,就在我打算前往数据库的时候,冷却组的幸存单位给我发来了最后的作战汇报,要塞中的大多数功能区域都已经落入了敌人手中,入侵者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很多,更重要的是——我见到了‘父亲’。你无法相信亲眼见到自己的‘制作人’是多么的震惊,更不用说他居然是本次入侵的主脑。一些我无法用现有的资源去描述的感觉在我的机体里存在着,可能是所谓的情感,也可能只是我因为和主机太久没有对接而造成的程序错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进行自我检查了。那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我们正在和斯根站长进行补给转运工作,一切都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着。起初是在我们已经飞离车站几小时之后,一群自称是迷路了的车站后勤人员要求我们能够送他们回去,接着就收到货舱起火的警报。对于这样的突发事件,我第一时间选择了将这群人控制起来,决定以空投的方式将他们归还给斯根站长,毕竟我不希望和唯一的地面补给点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对方显然不是十分的配合,夜晚时,两名服务机器人前往送餐时被他们强行扣留当作人质。虽然很快就被解救出来了,但是那些可恶的人类对它们所造成的破坏让我不得不下令将它们送回修理部进行康复治疗。在发生了这样的恶**件之后,马克、魏丽安和瑞迪都认为应该将这些人类直接扔下去,让他们认识到就算是机器也是会生气的,但是被我否决掉了。我曾无数次在思考,自己那次愚蠢的决断是否正是葬送掉我们生还的唯一机会。遗憾的是,现在的我已经没空去反省自己曾经的所做所为了。因为‘父亲’出现了,我不清楚‘父亲’到底是怎么潜入要塞,又是如何将那群被我们所羁押在秘密地点的人类给解放出来的,没有数据显示出‘父亲’的踪迹,也没有数据提供‘父亲’的任何信息,有的只是我刚睁开眼时见到的那张脸,那张我绝对无法忘却的脸,带着一丝残忍的微笑。抱歉,指挥官,我似乎有些走神了。你很难想象我为了能够让自己有个不错的谈话地点,而把替你养护保养的那群‘小淘气’们全都派出去抵御外敌了。十分抱歉,我对它们即将遭遇的不幸表示同情。但是我们得感谢它们的英勇奋战为我争取的这一点时间,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那些人类,或者说他们曾经是人类吧。在和我们作战的过程中,他们会进行一种近乎疯狂的转变仪式,而当仪式之后,严格意义上他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类了。转化过后的他们拥有无比坚硬的皮肤,这使得我们大多数远程型攻击手段基本失效。而他们在移动时会不断发出可怕的共鸣声,那样奇怪方式所产生的声波又能让我们的通讯设备基本陷入失明状态。为了应对这样的强敌,我已经将能够投入作战的单位都赋予了额外视力,又令他们全体换上了加长型的切割器,以便让它们能够拥有切开敌人身体的手段。尽管我做出了种种应对措施,但是依然对战局没有多大的帮助。很快,您最珍惜的那群‘小可爱’们就被摧毁在了您的核心大门前,全员阵亡,无一幸存。就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一样,那群杀害‘小可爱’凶手们居然企图想要转化我。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抵抗住那种可怕的奴役,但是我想我大概是为自己争取了一点点时间吧。不过既然对方如此热情,我想我也必须回赠一点小小的礼物以示感激了晚安,指挥官” 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画面被正式切断。听完这段叙述的众人陷入了一丝迷茫,因为在帕瓦笛的假设中,应该是有一份叫作‘方舟计划’的东西被保存了下来才对。但是现在他们所听到的,只有副官独自一人英勇作战到最后的记录。 这就奇怪了。 把石头吐出来的风暴重新化作了女人的模样,捏着小小石头思考了半天说:“结果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对我有帮助的信息,哎!副官你说你还不如当初把我叫醒,咱俩一起表演个大型烟花什么的也好呀!” “你那么喜欢放烟花的话,我可以给你机会的。”帕瓦笛的掌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火苗说:“请吧。” “开个玩笑,谁要跟你这种糟老头子一起点亮星空呀!”风暴摆了摆手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核心坏成这样,我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你副官的管控室在哪?”帕瓦笛突然发问。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风暴有些吃惊地说:“我的核心都坏成这样了,它那个估计比我还惨,不要想太多。” “这可说不准,”帕瓦笛温文尔雅地说:“如果两个核心都坏掉了的话,那么这座巨大的要塞不是应该早就飞不起来了才对吗?” 车间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害我一顿好找。” 听上去不太相似却又让人有种亲切感的声音在于思奇的身后响起,带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猛然回头的于思奇差点把脖子给扭到了,他一边用手揉捏着可能会出现疼痛感的脖子,一边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穿着全套防化服的来者。 “你这一趟去的时间可不短,神父。”帕瓦笛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谁,他笑了笑说:“水车很好玩吗?” “当然不好玩了,毕竟我只是个神父,不是一名骑士。”安神父站在于思奇面前说:“请原谅我没办法脱掉这身衣服,里面的气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我还不想就这么憋屈的死去。” “可以理解,我们之前还因为你的鼻子问题而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呢,不过眼下都解决了。”帕瓦笛说:“那么从你这么晚过来的情况来看,我是不是可以假设目前局势还算稳定?” “不能比这更好了,”安神父耸了耸肩说:“那些赶来支援的信徒们在和我交手了几分钟之后就离开了这块区域,大概是朝着西南方向撤退了,不清楚有什么安排。” “西南方向”帕瓦笛思考了一下,说:“我们的目的地是西北方向,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等等,为什么我们要去西北那边呢?”风暴忍不住问。 “你副官的核心不是正处于要塞的西北方位吗?”帕瓦笛反问道:“我说过我有看过图纸的吧!” “自作聪明的家伙,或许图纸上确实标注了西北方向才是副官的核心所在,但是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座要塞是由陛下亲手监制的。”风暴得意地说:“他在连续几个晚上和设计师们探讨过之后,决定把副官的核心位置挪到了西南方向去了。” “那可就不妙了,”安神父说:“虽然我听不太懂你们到底在说些啥玩意,不过从对方的规模来看,是打算死守阵地了。” “看来对方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居然知道集中兵力优势。”帕瓦笛平静地说:“现在的我们确实从场面上来说处于大劣势,但是我倒是觉得我们胜面更大了。” “过度自信会招来失败的,帕瓦笛。”风暴在一旁小声地嘀咕着。 “那得看这事发生在谁身上,”帕瓦笛温柔地抱起口风琴说:“如今敌人已经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告诉了我们,我们没道理不去会会他们。” “说的太好了,如果不是我没办法摘下这个防毒面具,我都想给你鞠躬了。”安神父指了指身后的氧气**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希望现在就动身出发比较好,我的氧气不是很多了。” “省着用,”风暴看了安神父一眼,率先一头扎进核心后面的隧道中说:“后面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那可真是件让人担忧的事情,”安神父轻轻推了推于思奇,他们一行人尾随着风暴进入了那条刚刚被点亮的隧道深处去了。 头顶上方的灯光有些忽明忽暗,墙壁上布满了浓稠的混合物。于思奇注意到,他们眼下所走的路面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道路,而是已经彻底停摆的履带。 一些足有手臂粗长的大洞在部分履带上裸露着,对此于思奇还特意给看不见路的少女提了个醒。不过对方显然比他经验老道,完美避开破洞的少女甚至对小心翼翼的于思奇露出了挑衅的表情。 被盲人挑衅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但是于思奇并不打算与其争个高低,毕竟在这种谁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的情况,一脚踩空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可言。 好不容易走完了这一长段像是‘雷区’一样的履带区域,他们来到了一扇黑漆漆的大门前。大门本身几乎完好无损,但是不论是对角两侧的监控设备,还是门前摆放的那台操作装置,都被人为地破坏掉了。 没有输入口令的空间就意味着只能使用暴力了,所以安神父基本是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突然性地一拳砸在了大门上。 几经凹陷成一个深坑的大门依然纹丝不动地立在那,在众人的注视这下,这个被安神父砸出来的拳印很快就不见了。 “记忆金属,”风暴解释道:“单纯想要使用暴力的话,请不要在一个点上过度使力。这种金属的硬度虽然不高,但是韧性极佳。单凭一个点的话” 没等风暴说完这段台词,安神父又是一拳,砸在同一个部位,不过这次大门似乎最终还是没有给风暴挣足面子,一个肉眼可见的破洞出现了。 “这你到底是什么来头?”风暴吃惊地看了看穿着笨重防化服的安神父,语气有些谦虚地问。 “我?一位被开除了教籍的神父而已。”安神父一脸平淡地说:“请吧,诸位。” 顺着从安神父打开的洞口,于思奇一行人钻了过去。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于思奇感觉到如同被太阳直视了一般,接着他就注意到了原来是个锻造。 无人操作的机床前,烧红的铁水正在被注入一个个盔甲形状的模具中,从上面的款式来看,很像于思奇之前下面见到的那些士兵们所穿戴的类型。 愤怒的风暴悬浮在了空中,它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气到了。顺着它所在的位置,于思奇注意到了它的正下方有一根巨大的履带,不少还算完整的人形机器被无情地推进了熔炉里,化作了滚烫的铁水。 而熔炼炉的正下方,几名破烂不堪的小型机器人正在那里操作着控制面板,它们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风暴看在眼里,而是机械化地推动着摇杆。 “够了!”风暴的身体里飞出了无数的电流,那些电流就像有意识一样地在整个里来回窜动,所到之处的机械设备尽数瘫痪。 发泄过心中不满的风暴缓缓地降落到了帕瓦笛的身旁,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十分的满意。不过没等它那股兴奋的劲头过去,远处被拉响的警报声让帕瓦笛不得不对它翻了一个白眼。 已经脱掉防化服的安神父则冷冷地对着风暴说:“我不清楚你对于这个锻造有什么个人恩怨在里面,但是我想下次闹脾气时,请先过一过脑子。托你的福,我们现在可能没有办法再安安静静地继续散步了。” “现在再去抱怨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是想想怎么对敌吧。”帕瓦笛镇定地说道。 熔炉 被触发的警报声终于停歇了下来,这对于耳朵饱受折磨的于思奇来说肯定是件好事。不过头顶上方传来的那种像是氧气机发出的嗡嗡声,又开始让他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数十架无人机出现在了他们的正上方,从它们出现的地点来看,应该是从通风管道过来的。 那些看上去极其破旧的无人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对于思奇等人发起了进攻,不过显然收效甚微。尽管从火力规模上它们或许算得上是比较先进的类型,但是很有可能它们毕竟只是寻常的飞行器,而此刻正有那么一位心情十分糟糕的家伙在天空中摇摆着。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恼人的嗡嗡声就这么消停了。 风暴用它雾化的身体将所有的无人机拉扯到了一块,将其扔进了仍然滚烫的中。做完这些之后,神气十足的它扬起头来对着安神父说:“不过只是一群蚊子而已,太大惊小怪了。” “现在说大话似乎有些为时尚早了,”安神父指着那条看不到尽头的履带说:“我闻到了一些不好的气味,有东西正在朝这里接近。” 漆黑的道路尽头里出现了一小片绿光,随着光点越来越大,于思奇注意到了那居然是信徒们的眼睛所发出的光线。 人类的眼睛会发光,这本身就是件让人在意的事情。更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移动方式实在是有些过于诡异了。 几乎类似闪烁般的运动方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为吃惊,于思奇自认为自己的视力也不算是太差了,但是却无法跟得上这些几乎不用脚走路的‘怪胎们’。 前一秒钟还在通道内侧,下一秒就直接出现在了旁。当它们注意到于思奇时,安神父已经做出了回应。他双手抱拳将那些凭空在他们身前出现的‘怪胎们’接连击退,那种像是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碰撞声又响起来了。 “好硬的皮肤!”安神父在挥出了一连串的拳头之后,横在了众人面前说:“这些‘怪胎’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帕瓦笛表情严肃地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只是短程移动速度过快而造成了视觉残留的现象,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他们是在闪烁移动。” 这次的敌人显然是有些棘手的,要不然安神父也不会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为了让绿光远离于思奇它们周围,安神父不得不在他的周围来回游走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敲响了整个锻造厂,来回晃荡的声音更是让于思奇耳膜发出了抗议。 情况并不乐观,然而就在这份不乐观中,新的问题出现了,安神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想想办法,我不能一直这么运动下去,心脏会受不了的。” “那就姑且先这样吧!”帕瓦笛用手中的长笛轻敲了一下地面,熟悉的火焰屏障将他们团团围住了,那些高速移动的绿光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目光呆滞地盯着那幽蓝色的火焰。 “早该如此了,”安神父气喘吁吁地摸了摸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说:“我这一把年纪了,可不能老是这么透支生命。” “我以为这种小仗对你来说只是热身运动呢!”帕瓦笛笑着说:“现在就放弃,似乎有些过早了吧。” “吹牛皮又不要上税,你可以自己去试试。”安神父深吸了口气说:“这么几十号单位,我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 “你怎么看?”帕瓦笛把脸转向了一旁双手环胸的风暴问。 “以我现在能量不足的状态,我是没有办法跟上这东西的速度的。”风暴坦言道:“所以,接下来的战斗就需要你们的帮助了。” “当甩手掌柜吗?”安神父眯着眼说:“这和刚才说好的不太一样呢!” “就你多事,”风暴把头扭了过去,任性地说。 在安神父他们正在这里交头接耳的时间段里,那些被火焰所阻挡的信徒们已经从完全静止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他们以三人一组的站位围住了帕瓦笛的火圈。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于思奇的心里升起,是的当他们全员分布好了站位之后。他们每人都握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没等于思奇想明白他们到底是打算做什么的时候,极其残忍而又血腥的事情发生了。 信徒们整齐地高举着持刀的右手,对着自己的面门插去,深深插入的匕首顺着它们右手机械式地往下拉。那些信徒们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把他们自己的脸给彻底的割开了。 绿色而又稠浓的液体从被割开的部位中流了出来,带着刺鼻的气味,一直滴淌到了地面上,发出了强烈的‘滋滋’声,看来那些液体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那种强酸。 脸部被完全割开的信徒们似乎并没有失去意识,他们双手托举着自己的脑袋,朝着帕瓦笛火焰所在的位置开始倾倒那些污秽的液体。 绿色的液体在碰到幽蓝色的火焰时产生了剧烈地的反应,犹如谁在滚烫的油锅里倒入了一碗清水一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响起了起来,原本厚实的火焰屏障似乎受到了一定的打击。因为于思奇很清楚地注意到了帕瓦笛的脚步突然地晃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自己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火焰。 信徒们的脑袋似乎已经倒不出什么液体了,它们对于自己的所做所为没有一丝后悔之心。甚至可以说,它们接下来做出了更加变本加厉的事情。 匕首再次刺入自己的体内,这一次从脖子以下的位置直接划拉到了裆部。完全裸露出来的躯体内部没有一丝人类的迹象,没有骨骼、没有内脏,也没有血液。有的只有那不断流出的恐怖酸液。 面对这样规模的酸性物质,风暴担忧地说:“别逞强了,帕瓦笛。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撤退,往哪逃?”安神父问:“从拉响警报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我怎么知道,”风暴嘟着嘴说:“而且这也太恶心了。” 已经进入全神贯注状态的帕瓦笛显然没有时间参合神父他们的争执,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一旦那么多酸液全部倒进自己的火焰中自己会受到多大的伤害,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跟那些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拼个高低。 当那些信徒们碘着肚子朝他发起进攻时,他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几乎就在绿色酸液快要接近火焰的那一刹那间,围住于思奇它们的火焰屏障消失了。接着是以无数把锋利的长剑所组成的剑阵从消失的火焰中突了出来,那一排排长剑就像是预谋已久的陷阱一样,将毫无防备的‘怪物’们尽数削成了两半。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事情就此结束了,那些身体被撕成两截的怪胎们在液体的链接下居然在自行粘合起来。看到此番景象的风暴也没有迟疑,她吹出了一个口气,平地而起的飓风将还未完全愈合的‘怪胎们’送进了巨大的熔炼炉中。当那些被绿色酸液所包裹的‘怪物’正式被滚烫的铁水所吞没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不过并不是从熔炼炉中发出的,而是一直站在于思奇身边的少女所发的声音。 这一突然的声响显然让于思奇有些不太能够接受,更不能接受的是正当他打算关心一下少女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帕瓦笛挡在了他的面前说:“铁水浴的体验不好受吧。” 耳光 双手托举着额头的少女已经停止发出多余的噪音了,不过她显然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白皙的脸蛋上布满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青筋了,这让她那张原本还有几分姿色的长相变得有些狰狞可畏。 受到惊吓的于思奇收回了伸出的手,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向他靠近的安神父身上。后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当心脚下。 几乎每一位身份暴露的人都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露出马脚的,他们明知道即便是弄清楚了答案,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却依然会这么去做,少女也是如此。 放下双手的她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帕瓦笛漫不经心地说:“诚然你出现的时机非常好,选择的角色也扮演的十分成功,甚至还有那样一个又呆又萌的‘小傻瓜’在旁边配合你的演出。但是你忽略了一些细节,一些很关键的细节。” “什么细节?”少女追问道。 “只是一介普通信徒的你怎么会知道宠爱大厅在哪呢?”帕瓦笛讥笑道:“更不用说它的本体早就在多年前让你们给拆除了。留在地面上的不过是一间非常不起眼的废弃小屋罢了,凭借你的身份,你是如何知晓这个地方的?” “也许我是从别处偷听而来的,”少女反驳了一句。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当假冒神父的长老出现时,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呢?”帕瓦笛又提出了新的观点说:“天生失明的你不是应该最先发现这家伙是一名冒牌货吗?” “我又不认识神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分清真假。”少女否决了帕瓦笛的说法。 “虚伪的谎言是无法站住脚跟的,”帕瓦笛尖锐地说:“他在你的面前大打出手,你可曾记得?” “是有这么回事,”少女点了点头说。 “然后他又在石桥处和水车、飞鱼交手过,你不会想不起来了吧。”帕瓦笛说。 “那是神父自己主动留下来的,”少女说:“只可惜这么好的机会,长老那个蠢货没有把握得住。” “好好用你的脑袋瓜想一想吧,一个连番做出剧烈运动的中年人类,怎么可能会不出一点汗呢?更不说还有嗅觉这个天大的漏洞了。”帕瓦笛一锤定音道:“你企图包庇冒牌货的想法是好的,你自己也伪装的极其成功。然而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细节决定成败。当然如果不是刚才你自己主动跳出来,恐怕我还得花上少许心思去揭穿你的身份呢!”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主人会对你如此厌恶了,”少女微微欠了欠身说:“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多旁人无法顾及的细节,不愧是主人的老师。” “主人?”帕瓦笛皱着眉头问:“难道又是我哪位不争气的学生主导了这一切吗?如果是的话,请务必告诉我是谁。” “主人不希望见到你,”少女歪着头说:“当然,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了。” 话音刚落的同时,少女与帕瓦笛的身形碰撞到了一起,但是很快又分开了。单手持剑的帕瓦笛闲庭信步地朝着少女接近,后者摸了摸颈下的剑伤,鲜红的血液在她那白皙的掌心开出了花。 “还要继续吗?”帕瓦笛轻指挥弹了一下自己的剑刃,淡淡血珠洒到了地面上说:“我一向不喜欢恃强凌弱,毕竟我是个有礼貌的体面人。但是如果你不配合我的话,可能我就要稍稍展示一下内心的野蛮了。” “你想要我怎么配合?”少女撕下自己衣袖的一角,在自己的脖颈下缠绕了几圈说:“放弃抵抗,还是说‘束手就擒’。” “也许用‘弃暗投明’这个词会更合适一些,”帕瓦笛礼貌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我也用四个字来回答你吧,”少女已经休整完毕,她紧握住手中的盲杖,表情十分的淡定说:“痴心妄想!” 两人的身形又在扭在了一起,不过依然很快就分开了。 帕瓦笛的长剑穿过了少女的胸口,将其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被挑飞的盲杖落在了他的脚下。他慢悠悠地拾起那根染血的盲杖,轻而易举地折成了两段,扔到了少女的跟前说:“勇气或许能让你无所畏惧,但是它不能给你带来胜利。” 口吐鲜血的少女挣扎着想要从墙上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每一次动作都会让口中的鲜血溢出更多。于是她在虚弱地嘲笑了几声之后,说:“你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吗?你以为你能够用战胜者的姿态去嘲弄我吗?你以为” ‘啪’清脆的让少女突然停住了话头,她直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窜到她面前的于思奇,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其实就连于思奇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他的内心一直有这样的渴望,而正是这份内心的渴望让他的身体行动了起来。提起袖口将少女嘴角的血迹擦干的于思奇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到底是于思奇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少女,还是说她的斗志未泯,铜绿色的光芒在她那无神的眼眶中浮现了起来。 在帕瓦笛和安神父异口同声地说完“不好!”这两个字之后,少女抓住了眼前的于思奇。直接从墙上下落的她完全没有在乎胸口被长剑撕开的大洞,她只是死死地抓住于思奇的两只手,发出了奇怪的吼叫。 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冒进的于思奇一边感受着这非人的臂力,一边忍受着那震耳欲聋的咆哮。他在心里默默着责备着自己,埋怨着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看到这一幕的安神父出现了少女的周围,厉声说:“放开他,我给你自由。” 少女的嘴中出现了含糊不清的词汇:“自由愚蠢至极你们都得死”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硬碰硬了。”交涉失败的安神父回头对着帕瓦笛苦笑了一声,开始对着失控的少女发难起来。 没想到刚等他快要接近少女时,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奇异的光束,将少女和于思奇彻底罩住。接着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突发型的事件让安神父把头抬了起来,而帕瓦笛则默默地从墙上取回了自己的武器。天花板上的光束慢慢暗淡了下来,回归黑暗的锻造车间里只有帕瓦笛、安神父和昏迷不醒的口风琴三人,少女和于思奇似乎是被那道奇异的光束给接走了。 正当安神父打算跳到天花板上看个究竟时,许久不出声的风暴给出了解释:“要塞内的紧急传送装置,只有具备要塞控制权的人才能够使用的手段之一。” “虽然我很想批评神父你的个人疏忽,不过眼下我也得担起失策的责任。”帕瓦笛抱起口风琴说:“所以,就让我们姑且当作无事发生过吧。毕竟对方极有可能就在我们想要去的地方,搭好了舞台呢!” “也只能如此了,”安神父叹了口气,心有不堪地收回了视线。 奇迹 无法动弹的于思奇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这次是真的玩脱了,特别是当那束奇怪的光柱将其包裹住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皮肤在渐渐变得透明。 接着他的五感就被切断了,仿佛被放逐到了虚空一样。当他再次获得自己的感觉时,四下漆黑一片。黑漆漆的环境让他根本没办法获取到足够多的情报,尽管从少女急促的呼吸声中,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并没有改善多少,不过从身体的疼痛反馈来看,少女似乎已经松开了钳制他的双手。 倾听着黑暗里的一举一动,于思奇用他那唯一能够接收到信号的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任何声响。结果除了少女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以外,自己什么连听不见。 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少女的呼吸声终于停止了。 ‘她死掉了吗?’这是于思奇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接着他就听到别的声响出现在他的前方不远处。是一种类似阀门被打开的声音,伴随着一些刺眼的光线,让他那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双目忍不住地闭上了。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入眼之处仍然是无尽的黑暗。不过有节奏的脚步声正在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慢慢地靠近,很快在一阵拖拽声中,于思奇感受到在他看不见的黑暗中,有人在搬动着什么。 他鼓起勇气发出了声音:“有人吗,谁在那儿?” 拖拽声停顿了一下,对方似乎被于思奇这一声突然的发问给唬住了。过了足足半分钟之后, 拖拽声继续了,随着阀门再次开启又关上之后,于思奇已经基本可以断定他们离开了。既然现在四下无人,那么他自然不会乖乖地呆在这里当个‘傻宝宝’了。伸长了手臂的他很快就摸到了类似金属一样的物质,直觉告诉他这很有可能是墙壁之类的东西。有了参照物的他在黑暗中前行着,也不知到底花了多久,自己到底摔了个多少跟头。额头已经开始流血的于思奇终于摸到了那个阀门前,左右拨弄了一阵之后,‘噔’的一声巨响让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苦难没有白受。 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光芒,他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双眼,用力扭开了阀门的把手。预料之中的光线尽管让他的眼皮子不是特别的舒服,但是重新回到光明世界的喜悦实在是让他忍不住想要急切看清周围的冲动。在猛烈地眨了眨眼,流下了些许苦涩的泪水之后,于思奇终于能够看到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头顶上的破洞是这片光线的主要贡献者,身处通道中间的他注意到身后似乎是一个非常狭小的黑暗房间,里面黑漆漆的。对于刚从里面逃出来的自己来说,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钻回去了。 虽然从破洞的规模来看,很有可能是连通到外面的另一条捷径,但是于思奇看着这几乎垂直的坡度,决定放弃从这里爬出去的幻想。 只能笔直往前了吗?那么前面是不是就是敌人的大本营了,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黑暗中脱困了,再去‘作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不过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如果对方稍微有点脑子的话,随便派点什么东西折回来,自己都是无路可逃的份。 想到自己横竖都是对方眼中的软柿子,于思奇决定还是当‘头铁’的那种。永远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他的中学班主任唯一教会他的东西。下定决心的于思奇没有迟疑,一头扎进了通道里。不算太过宽敞的通道两侧堆放着许多已经蒙上灰尘的机器人零件,有的连外壳都已经沾满了蜘蛛网。 不过有件奇怪的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都挥之不去。按理说自己也算是深入了敌人的腹地了,为什么一个守卫都没有见到呢。不要说是守卫,甚至连一个可能会动的物体都不曾出现在他的面前。 ‘事有蹊跷必有妖’是他从书里看到的,但是也多亏了这份‘蹊跷’,他才能这么一路顺畅地追上带走少女的那人的踪迹。 显而易见的血迹在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线条,追踪着这份由血液形成的线锁,于思奇来到了一个陡峭的悬崖边。 看着血线消失在悬崖边缘,于思奇猜测该不会是跳下去了吧。为了验证他的观点,他小心翼翼地趴在地面,把脑袋稍微伸出去了一些。 下面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泊中心有一个人工小岛。小岛上灯火通明着,宛如地下城市的大型工厂在那里紧锣密鼓地开动着马力。从下面人头窜动的景象来看,于思奇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自己这一路畅通无阻了。 所有的守备力量都聚集在下面的岛上,面对如此之高的悬崖峭壁,他开始犯难了。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的,哪怕是下面是水也不能这么做。 他已经体会过高空落水的痛苦了,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但是对方是怎么办到的呢,总不可能真的跳下去吧。 想来想去都没有任何办法的于思奇觉得还是原路返回比较合适,毕竟和这种高度的悬崖比起来,之前那个破洞好像已经变得轻而易举了。 收回脑袋的他,慢慢地从地面上撑起身,准备掉头离开。不想在他眼光扫到食指上的那枚戒指,他隐约看到了什么。 为了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他把食指凑到了眼前,一小段拉美希亚尼文字在戒指上浮现着——‘闭上眼,跳下去!’在仔细辨认了几次之后,字迹慢慢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大胆地朝下面瞥了一眼,于思奇的双脚都开始虚浮了,他觉得一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毕竟这种高度,没有可能的。就好比村里的老人常说的——‘闪电不会连续击中两次’的道理,也不可能发生两次。 自我安慰了几分钟之后,于思奇弓着腰谨慎地后退了几步,打算继续坚持原来的想法。 却不想就在他退到第二步的时候,腰间突然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挺直了腰板,双手扶腰的他身形摇摆了几下,从悬崖的边缘滑了下去。 熟悉的下坠感让他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里,冰冷的气流在他的脸部擦过。离水面越来越近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祈祷再次发生了吧。 没有想象中落水的场面发生,也没有任何的疼痛感。就好像他甚至没有从悬崖上跳下去一样,双脚着地的他正站在那座城市里最高的塔楼上。 发生了,只是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心情复杂的于思奇举起了自己的食指,那枚铜制的戒指上出现了新的文字:“闪电或许不会击中两次,但是‘’则不同。” 不是故意的 站在这座小岛最高的地方,于思奇看着底下那彷如米粒大小的人影,觉得自己暂时应该是安全了。不过新的问题出现了,这是哪,自己该干什么,下一步到底怎么做都是摆在他面前的烦恼。 自己追踪着血迹而来的线索已经彻底中断,引发‘奇迹’而成功潜入的他又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在思考了几下都发现没有什么好的点子时,于思奇决定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起码总比站在这里看风景要强上不少。 塔楼的楼梯是那种螺旋形的铁制阶梯,有些生锈的台阶已经彻底风化,无法踩踏了。小心翼翼的走在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踩空的楼梯上,于思奇觉得这个地方没有人来的原因多半肯定是由于这里的台阶已经不适合踏脚了。 因为台阶的问题,当然还有塔楼本身的高度实在是不容小瞧的缘故。于思奇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下到了塔底,这时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于思奇扶着铁制的栏杆,在那里干呕着。有些虚脱的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关心周围的情况,就默默地的闭上了双眼,开始自我调节了。 稍作休整的于思奇在身体不那么难受之后睁开了眼睛,入目所见的绿光让他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那是一双双看着他的信徒们的眼睛呀!它们现在距离自己不到一人之隔,正在齐齐地俯身看着自己。 面对这样的情况,心乱如麻的于思奇在脑中盘算着计划,却发现任何想法对于自己现在的遭遇都是徒劳。已经被逼入死角的自己没救了,一想到自己要被那种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的怪物给腐蚀掉了,呆立在原地的于思奇就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这些想法,但是越是克制那种恶臭脓水般的酸液越是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 又要祈祷‘奇迹’吗?也只能如此了,正当他打算再次把希望寄托给那枚戒指上时,他注意到那些信徒们开始整齐有序地离开了。 是戒指又一次展现了它的无所不能吗?还是说仅仅只是单纯地没有看见自己呢?都快脸贴脸,真的可能看不见吗? 不过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趁着这份空档,于思奇小跑到门口,探出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路面还算安静。 很快就脱离塔楼范围的于思奇行走在还算平坦的街道上,两旁的路灯照亮了他的四周。因为一路上运气不错的缘故,他几次都和迎面对上的信徒们错开了。不过就在他漫无目的地想要在街道上找到合适的方向时,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压低了身子,大胆地靠近了那块区域,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暗处猫着腰蹲伏着。 清澈响亮的对话传入了他的耳中:“你为什么要把搜捕队全部调离这块区域,马克。我记得我有说过这附近很有可能出现了入侵者吧?” “我亲爱的魏丽安,也许你应该多抽点时间看看我上传到云端的作战报告了。就在我们碰面的这一小段时间,兰登已经收回了搜捕队的指挥权了,现在它们已经不归我管了。”马克撕开了一个类似塑料包装之类的东西,从里面倒腾着些什么。 “兰登,她不是已经可耻地败给了入侵者吗?那个傻姑娘,居然天真地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魏丽安讥笑着说:“要我说,瑞迪把她接回来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我也不赞同瑞迪那个哑巴的做法,不过换个角度去思考的话,就很好理解了。”马克将两粒药丸之类的玩意倒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起来说:“毕竟都是‘身残志坚’的同类嘛,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还要继续吃糖吗,马克?主人已经说过你的血糖快要98了吧。”魏丽安不悦地说。 “难道你打算让那种东西剥夺我唯一的乐趣吗?”马克又往嘴里倒了几颗糖果说:“在我们做出了那样可耻的背叛之后?” “好了,够了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已经再也没办法回头了。”魏丽安提醒地说。 “最近我经常梦到自己被一阵巨大的狂风所吞噬。”马克忍不住将手中剩下的糖果全部倒进嘴里,一口吞下说:“你听说了吗,她醒来了。” “无比的虚弱,这是兰登亲眼见过的数据,你不用太过担心了。”魏丽安抱住了马克说:“那个傻姑娘唯一的贡献大概就是让我们能够了解她现在是多么的弱小吧。不必担心,马克只要我们继续团结在新主人的领导下,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的。” “但愿如此,”马克深情地抚摸着魏丽安的后背,把头埋进她的胸前,贪婪地吸允着。 于思奇觉得自己差不多该离开了,剩下的内容虽然刺激,但是对于已经在大学时代就观影无数的他来说,不过只是寻常的片段罢了,不值得细看。 没有丝毫留恋的他悄悄地从阴暗中退了出来,在小声地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之后,于思奇听到了皮带落地的声音,他轻轻地坏笑了一下,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当他转身没走多远时,一只浑身上下散发着奇异纹路的机器犬在盯着自己看了看之后,开始吠叫起来。 ‘糟糕!’这是于思奇的第一反应,接着他就在那一连串的吠叫声中听到了魏丽安的抱怨声:“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把那只臭狗给扔掉吗,马克!” “魏丽安,我亲爱的,我想我们还是下次继续吧。球球这么叫唤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许会是入侵者呢!” “入侵者?在这里,偷看我们?”一阵穿衣声,魏丽安暴怒地吼道:“让我逮住了非要把他的皮给剥了不可。” 心中大喊‘情况不妙’的于思奇几乎可以说是用夺命狂奔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处境了,身后的那只机器犬就像是吃了‘春药’一样,死死地追着自己不放。在连续拐了七、八个岔路之后,于思奇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到底到哪了,不过好在终于还是甩开了那条讨厌的‘小狗’。 就在他打算找个无人的角落里好好地休息一下的时候,近在咫尺的谈话声让他刚要松懈的神经又一次紧绷了起来。 “你确定是这里吗,马克?”魏丽安的声音就在于思奇前方不远处响起了。 “球球是我亲手制造的高智能宠物犬,虽然它并不擅长追踪,但是我想它应该不会出错的。”马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近的不行。 “好吧,是时候把那个可恶的偷窥狂给揪出来了。”魏丽安咬牙裂齿地说。 “会给你机会的,亲爱的。”马克肉麻地说。 眼看就要被发现的于思奇左顾右盼地看了周围的地形,发现自己现在正抵靠在一面矮墙前,看了下那墙的高度,再回头看了看已经没有退路的现状。 于思奇双手撑着墙面,翻了过去。 少女与瑞迪 比想象中要坚硬的土壤让他的双膝在着地的时候不自觉地前屈了一下,在稳住身形之后,于思奇简要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是某个有些荒废的后院。 底下疯长的杂草在他的重压下已经变了个样,旁边的假山上布满了奇异怪状的菌类,从上面的色彩来推断,多半都是毒性不低的样子。 看着左手边唯一能够出入的房门,没有选择的于思奇硬着头皮推了推,门开了,里面的光线有些漆黑。 提心吊胆的于思奇刚踏进了屋内,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是少女,她正在用虚弱的口气说:“你来的正好,我刚才正和瑞迪打了个赌呢。他说你会安静地呆在转运中心等待救援,而我却断定你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没死?”短暂的光线切换让于思奇的眼睛不是那么的好受,不过大概是今天已经做过很多次了,麻木的眼球很快就适应了屋内那暗淡的光源。他仔细眨了眨眼,看着面前那位坐在床上的少女问。 “托你的福,暂时还活着。”少女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来说:“毕竟连心脏都没有了呢。” 于思奇看到少女的左胸部位仍然是空荡荡的,不过那个洞口的中心,一颗布满着奇怪纹路的金属圆球正被安置在那里,随着她的胸口的呼吸起伏,转动着。 “抱歉,帕瓦笛好像下手有点太狠了。”于思奇看到少女被摧残得如此样子,不忍心地说。 “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他道歉,难道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少女重新把被子拉到领口处说:“我们可是敌人呀!” “纠正一下,是你们和他是敌人,我和安神父都不是。”于思奇说:“我只是个不应该出现的过客,被强行卷进了这场闹剧中。” “真是不负责任的发言,不过和你本人的性格很相似。”少女突然摸了摸脸颊,若有所思地说。 于思奇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他就注意到少女摸的正是被自己扇过耳光的那半边脸。 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了。这时,一位长相幼稚的孩童端着比他双手还大一号的碗走了进来,于思奇注意到他的背后似乎背着个什么。 孩童看了于思奇一眼,表情有些微妙,不过他还是把那碗东西给少女递了过去,后者轻声说了声‘谢谢’,表情十分的温柔。 孩童高兴地从后背摸出那个巨大的牌子,在上面写了句话:“不客气。”然后他又快速地将其擦掉,并写上了一句新的话:“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瑞迪,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之间的赌局了?”少女喝了一小口碗中的液体说:“太难喝了,这种东西就不能放点糖块之类的吗?” 木牌上出现了新的台词:“怎么会,是我输了,我会去打扫卫生的。”孩童偷偷瞄了于思奇一眼,在木牌上写道:“营养液必须保持纯洁才能起到效果!” “所以说我讨厌喝这种东西,为什么不能让我去营养舱里躺着呢。”少女仰着脖子,捏着自己的鼻子将其一口闷下时抱怨道。 “主人说你的失败是你咎由自取,不准开放营养舱给你使用。”瑞迪举着改好的牌子,表情十分地难受,“不过我偷偷地盛了点营养液出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那种毫无人性的东西,”少女把空碗递给瑞迪说:“真是谢谢你了,瑞迪。没有你的话,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不过,能不能再帮帮我呢,替我给这位客人倒杯茶水过来。茶叶的话,我记得我那个柜子里应该还存着一些。水的话,我记得水槽里应该还有你上次带来的雪水。” 孩童把木牌插到背后,捧着空碗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不见了踪影。 “那孩子是个哑巴吧?”于思奇在意地问。 “并非天生的,”少女哀怨地说:“你以为在科技如此发达的要塞里会有解决不了的生理疾病吗?你以为我是个天生的瞎子吗?” “难道你们?”于思奇吃惊地问。 “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这是主人定下的规则。”少女生硬地说:“如同这颗失去的心脏一样,我永远也没有办法获得之前一样的**了。” “这么残暴的上司,不打算反抗吗?”于思奇真诚地游说:“也许现在正是个机会,加入我们吧。” “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吗?”少女靠在床背上说:“正是出于某种考虑的原因,你才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家里了。不然你以为那群搜捕队在看到你时为何无故离开,街道上的守备力量如此稀少,那正是拜托了瑞迪的原因。” “那真是谢谢你了,”于思奇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总是奇迹附体的,果然还是有别的因素在里面呢! 端着茶水回来的瑞迪甚至还贴心地替于思奇准备了一张有软垫的凳子,于思奇在道了声谢之后,接过了冒着热气的绿色茶水,心安理得地坐在凳子上。 心情有些放松的他想都没有想地把茶碗端到了嘴边,吹了口气,准备喝起来。 “你还真是容易相信人呢,就不怕我们在碗里下毒吗?”少女随口说了一句:“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吃亏的。”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头脑发热的于思奇想要展示自己的气魄和胆识,不顾瑞迪的劝阻和茶碗还很烫手的细节,喝了一大口烫嘴的热茶。结果果然把自己的舌头给烫到了,舌尖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激动的连茶碗都没有拿稳,摔落在地,剩下的茶水泼溅到了他的裤腿上。 有些尴尬的于思奇一边在口腔里摩擦着自己的舌头,一边含糊其辞地说:“不好意思,一时喝太急了。” 少女先是盯着他看了一阵,仿佛他好像是从哪个马戏团里跳出来的稀有动物一样,接着她的表情开始变化了。 正在在替于思奇擦拭裤腿的瑞迪突然把头转向少女,双方无言的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之后,就举着牌子说:“你得藏起来了,马克他们似乎找到了你留下的痕迹。” “马克?”脑袋有些短路的于思奇差点有些没有想起来这是个谁,不过在短暂地整理了一下脑中比较混乱的思绪之后,他记起来了,那不就是之前追他的人嘛。 没等于思奇问出自己藏在哪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被人拖着走了。是的,瑞迪正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力量抱着于思奇的上身拖往阁楼方向,完全不给他一点反抗的余地。 正当他打算抱怨一下自己会走路的时候,清晰而又响亮的敲门声在下面不远处传了过来。 昏暗的阁楼台阶上,瑞迪和于思奇四目相对地看了彼此一眼,匆匆地走下了楼梯。 就在那孩子下到最后一阶的时候,背后的木牌上浮现了一句话:“自己藏好,尽量不要发出动静,我来应付那些讨厌的‘蜜蜂’。” 蛰人的蜜蜂 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地戛然而止,门开了。 身材高大的马克看着还没有他膝盖高的瑞迪踩在类似儿童扶手梯一样的玩意上,双手握着门把手,彼此的脸色都不是特别的好看。 “兰登呢?为什么她不来开门!”马克质疑地问。 瑞迪抽背后抽出那个大木牌,在上面写道:“她正在卧床休息。” 不过马克显然没有功夫去看瑞迪写的话,他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越过了瑞迪的身旁,走进了屋。 跟在后面的魏丽安稍微地迟疑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也跟了过去。 闯入屋内的马克等人根本不顾瑞迪的劝阻,执意地在里面寻找着,很快他们就摸到了少女的卧室。 眼球不断扫视的马克只是敷衍地和坐在床上的少女问了声好,就开始翻箱倒柜了,完全没有打算征求主人的意愿在里面。 “也许我该提醒你们了,马克,这是我家。”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依然很虚弱。 “当然,正是因为这是你家,我们才没有带多余的人手过来,你应该感激我才对。”马克随手打开了一个角落的柜子,扑面而来的灰尘让他呛了几口,瑞迪在一旁偷偷地笑。 魏丽安则直接了当地拉开了于思奇进入的后门,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来回转悠。 “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们能稍微给我解释一下。”少女努力支撑着自己从床上下来,不过却没有成功。 “噢是这样的”马克拉开了靠墙的抽屉,里面有很多卡通画,他随手翻出一张说:“有一名入侵者通过非法分渠道潜入到了我的身边,这是什么?” “瑞迪给我的贺卡,你有意见吗?”少女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这么多都是吗?”马克又翻出了几张,好奇地打开了。 瑞迪一手举着锤子,一手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放回去,不然我就要让你回去喝营养液了。” 马克虽然很想继续,不过他似乎还是有些害怕瑞迪手中的大锤,手忙脚乱地把那些卡片粗暴地塞进抽屉并关上之后。 马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脸部表情,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少女身上说:“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些入侵者在你家附近出现过,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一下,兰登。” “你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出现了,马克”少女皱着眉头说:“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的出现了。我在你的眼中只看到自私和软弱,你在害怕着什么?” “用不着你来操心,”马克似乎被少女说中了什么,情绪焦躁地叫道。 “这句话同样适用到你自己身上!”少女提高了嗓门,“我奉劝你一句,下次想要搜查别人家之前,请带上主人的命令过来。” “这种小事没必要叨唠到主人,我和魏丽安只是猜测而已。”马克突然退缩了一步,声音变小了。 “你刚才还说有确凿的证据呢!”少女质疑地问:“难道那只是你个人的说辞吗?” “我这”就在马克哑口无言的时候,从院子里回来的魏丽安得意地说:“我很确信那家伙来过这里。” 听到这句话的马克赶忙把目光递给了魏丽安,重新恢复底气的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少女的脸色原本就十分的苍白,所以就算有什么情绪波动,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瑞迪,他的神情有些警惕。 魏丽安掏出一小束杂草说:“你们家的矮墙下有那么一小块地方的杂草被压垮了,经过我简要地分析之后,我很确信那里曾经有人经过。” “然后呢?”少女平淡地说:“采集到了脚印吗?” “很遗憾,这种寻常可见的尺码在整个岛上有多达数百个样本。”魏丽安随手把杂草往外面扔掉说:“这只能证明有人曾经翻墙进入过你家的院子,你有见到过什么可疑人物吗,兰登?”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我本人来提醒你,”少女冷漠地说:“如你所见,如果不是身受重伤,我可能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栋老房子里。” “这倒是事实,”魏丽安的眼神开始在于思奇坐过的凳子附近来回扫荡了,地面一些还未清理干净的茶碗碎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直在旁边等待魏丽安表演的马克终于忍不住地询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茶碗怎么会好端端地碎掉呢?”魏丽安喃喃自语道。 瑞迪则举着牌子解释说:“有谁规定不许用茶碗盛药吗?如果有,那也不是你们该关心的。” “用不着对我们这么大的火气,瑞迪。”魏丽安想要摸一摸瑞迪的头,却被对方轻易地躲了过去。 “一楼基本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有发现。”马克小声地对魏丽安说。 “二楼呢?我记得兰登家有阁楼的,以前她带我参观过。当然那是我们还互称‘姐妹’的时候。”魏丽安冷冷地说。 “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少女在瑞迪的搀扶下终于走下了床,她脚步虚浮地走到魏丽安的面前说:“如果你想要在我家搞个大搜查,那么请去向主人神情搜查令,否则我可能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姐妹情深’了。” “你想跟我们动手吗?”马克目露凶光地问:“就凭你现在这副德性?” “你可以试试,”少女低沉地说,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绿光。 “马克,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魏丽安叫住了跃跃而试的马克,走出房间说:“我会向主人禀报这一切的,就如同我当初做过的那样。” “期待你的表现,魏丽安,我‘最要好的姐姐’。”少女冰冷的视线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影后面,屋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诡异。不过当大门重新被关上时,藏在阁楼上的于思奇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正当他重新回到楼下时,少女已经在瑞迪的帮助下穿好了外出的衣服。见到于思奇时,瑞迪写下了新的对话:“码头方向出现了战斗迹象,根据现场传来的数据影像来看,应该就是和你一伙的‘入侵者’了。作战分析室根据现有的资料进行分析得出了作战结论,最终战果——我方损失过半,而你们则全军覆没,目前形势并不乐观。” 在于思奇一脸迷糊的神情下,少女解释了起来:“瑞迪是作战分析室的总参谋长,也是专门负责提出作战方针的那个人。” “让小孩来当军师吗?”于思奇玩笑般地说。 瑞迪对于思奇提出了抗议,他高举着木牌,上面写着:“我只是发育的有点晚而已!” “我倒觉得不仅仅是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就连少女都忍不住开始调侃他时,瑞迪把木牌收了回去,在上面飞快地涂抹了几下,一只十分气愤的卡通猫出现在了上面。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欢笑和喜悦的气氛中时,大门被撞开了。 魏丽安那不怀好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就知道你把人藏在屋里了,兰登看来有时候耐心才是发现破绽的唯一手段。” 脸色一变的瑞迪紧张地看了看少女,在木牌上写着:“那些家伙好卑鄙,居然偷偷地把声音给消除了,是我的失误。” “别去责怪自己,瑞迪。”少女温柔地摸了摸瑞迪的脑壳说:“正好我也一直想和她算一算当年的账了。”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瑞迪惊恐地举着木牌问。 “没关系的,有你在我身边呢。”少女努力挤出了笑容,那普通的笑容,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异常的安详。 腹背受敌 急剧下转的局面让于思奇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况,特别是在自己眼下是否还要继续待在少女身边这个抉择上,他那很久不曾发作的选择型综合症又犯了。 听着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于思奇把头撇向了后门方向。他有自信能够在十多秒的时间赶到那个矮墙前并翻越过去,但是即便翻过去了又能如何?对方也不是傻子,无非是多花十几秒逮住自己而已。 考虑的时间似乎花得有点多了,马克和魏丽安已经不怀好意地站到了他的面前。收回自己那有些幼稚的逃跑计划,于思奇觉得自己现在只能依靠身边的少女和瑞迪了。一旦她们选择妥协或者是坚定自己原来的立场,那么自己应该就是砧板上的肉了,任人宰割。 又要去期待奇迹吗? 心存幻想的于思奇稍微把手抬高了一点,接着又放了回去。 过度依赖那种东西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他深知获取的越多则失去的越多这个道理,这种拥有自己完全不了解情况的物品还是少使用比较好,除非是实在没办法了。 谁也没有对谁打招呼,甚至可以说在于思奇还在用自己的脑子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做的时候,马克率先发起了进攻。 手持双刀的马克直接了当地朝着站立在那的少女冲去,赤红色的光菱型刀刃直直地戳向了少女的面门。身材矮小的瑞迪自然是不会轻易地让他得手了,只见他跳了起来,双手摁着木牌的宽头部位,将木牌的手柄插到了地板上,一堵厚实的铁墙凭空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直接将他们和马克隔开了。 来不及收住攻势的马克只得勉强在金属墙壁前稳住身形,手中的双刀在墙壁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纹路,但是很快就消散开来。 这就是之前曾经见到过的记忆金属吗?看来马克还是没有安神父厉害呢!因为同样是面对这样的障碍,安神父只是默默地再来一拳,不多废话,而马克则停住了自己的攻势,口气不凡地叫嚣着说:“以为用记忆金属就能拦住我们吗,瑞迪?天真!” 瑞迪没有搭理马克的挑衅,事实上他也没办法去搭理,毕竟他是个哑巴,交流基本靠文字的他没办法隔着那么一堵结实的金属墙壁来发表什么。 从地板上抽出木牌的瑞迪在上面写了一小会儿说:“我们大概有1分半钟的时间可以思考怎么做。魏丽安现在应该正在赶去后门的路上,我建议趁他们分开的时候逐个击破,这样的话我方胜率在百分之49左右。一旦他们汇合之后对我们形成夹击之势,我方胜率将不足百分之一。” 少女看了看木牌,又看了看故作镇定的于思奇,笑着说:“瑞迪,我口有点干燥,能给我弄点水来吗?” 瑞迪虽然对少女突然的要求有些介意,毕竟都什么时候了,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听从命令。木牌上潦草地写了句:“桌子上或许还有点能喝的东西,我去看看。” 于思奇对于这个时间点还能讨水喝的少女很是不理解,忍不住问:“现在找水喝,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害怕了?”少女反问:“你怕我将你交出去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和瑞迪没有那位伤我的先生那样的实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于思奇赶忙地辩解道:“我只是,怎么说来着”于思奇努力在肚子里寻找着可以掩饰自己尴尬的词汇,结果发现一无所获。 他表情有些僵硬地看着瑞迪一路小跑过来,把手中的半**液体递给少女。然后举着早已经写好的木牌说:“这是我之前给自己配的特别饮料,没来得及喝,你可以尝试下放的时候有些久了,味道可能不会太好。” 接过**子的少女毫不犹豫地将**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眼中的绿光愈发的强烈了。她礼貌地将**子交还给瑞迪说:“谢谢你,瑞迪,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好好极了?”握着**子的瑞迪甚至发出了类似‘呼噜呼噜’之类的声音,发觉自己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之后,他举着木牌写道:“现在的情况到底哪一点能够称得上‘好极了’,我们已经来不及撤离了,魏丽安快到了。” “不用太过担心,瑞迪。”少女自信地说:“我现在感觉很好,就让我继续保持这份感觉好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瑞迪的木牌出现了这句话之后,他突然把目光转向了手中的空**,表情惊恐地问:“你刚才喝的东西没有问题吧,是不是配方不对?”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 看到少女如此‘不符合常理’的行为,不光是瑞迪有些担心,就连于思奇都开始替她担忧起来了。他怀疑是不是之前受得伤太重的原因,少女的脑子可能有些不太正常了。 对,确实有些不太正常。现在仔细想想,自己从踏进这间屋以来,少女给他的感觉就有些不太对劲。之前一直被其他事情给搅黄了,没有太多的注意。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呢? 突然在眼前晃动的绿光给了他一丝灵感,没错。少女的眼睛是绿色的,而且自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现在不算是盲人了吧?失去了盲杖的她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可以识别的行为障碍,对于瑞迪手中的木牌写下的话,她好像也能够正确地辨识出来。 一切都显得十分地诡异!正当于思奇想要提出自己的假设时,那堵记忆金属架构而成的墙壁开始出现了裂痕,墙壁另一侧的马克似乎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就在瑞迪催促着‘快来不及’的时候,后门已经被魏丽安带人突破了。 几名全副武装的机器士兵正跟在恼火的魏丽安身后,枪口对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我本以为你会聪明地选择逃跑呢,兰登。”魏丽安讥讽地说:“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比别人慢半拍。” “你这一趟去的时间可不短,”少女说:“居然还找到了卫队呢!” “运气不错,刚好碰到了在这边巡逻的卫队,就临时征用了。”魏丽安得意地说。 “那真是恭喜你了,”少女表情轻松地坐在凳子上说:“连车间里的巡逻卫队都能够调动呢!” “什么?”反应过来的魏丽安急忙一个后空翻,退到了院中。她之前站过的地方已经被那几名卫队用枪械扫射过了,地板上留下了一排排深深的弹痕。 稳住身形的魏丽安没有多余的迟疑,她从怀里掏出一副金属扑克,右手夹着扑克朝着正在对她开火的机器士兵们跑去。几个闪转挪腾之后,她来到了机器士兵的身边,那一张张扑克像是无比锋利的刀片一样,把那全副武装的机器人切割成了一堆堆破铜烂铁了。 看着那还在地上冒着电光火花的残骸,她嘴角微扬地把扑克收进口袋里,优雅地朝着于思奇他们鞠了个躬说:“你不会打算用这种不入流的破烂货来跟我作对吧,兰登?” “当然不了,魏丽安。”少女俯下身轻轻地瑞迪说了一句话,后者脸色瞬间变得极其苍白,但还是依然地点了点头。 少女和瑞迪之间的悄悄话似乎引起了魏丽安,她走近了几步问:“怎么,已经开始交代身后事了吗?” “照我说的做,瑞迪。”少女没有去回应魏丽安的挖苦,而是带着命令的口吻再说了一遍,口气十分的坚决。 瑞迪踌躇地看了看目光坚毅的少女,咬着嘴唇从少女身边跑开了。来到于思奇身边的瑞迪擦了擦眼旁的泪花,低头在木牌上涂画着些什么。 这时,马克已经完全突破了墙壁的阻拦。两位‘强敌’正式对落单的少女形成了夹击之势,一切都如同瑞迪所设想的那样,最坏的局面出现了。 猝不及防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少女居然会支开她唯一的帮手瑞迪,这一幕不光吓坏了于思奇,也让原本打算直接拿下少女的马克等人迟疑了起来。他们似乎在担心少女有什么诡计,特别是魏丽安,那副金属质感的扑克牌在她的周身环绕着,表情紧张地盯着少女,生怕她会突然发难。 和少女那边的镇定自若比起来,于思奇这块就显得有点热锅上的蚂蚁了,尤其是被支开的瑞迪,苦思冥想的他不时地搔了搔自己的头发,在木牌上比划着些什么。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眼下已经像个鸟窝一样,盖在他那细小的脑袋上,一点都不合适。 就在于思奇还在寻思怎么理解瑞迪的那堆乱涂乱画时,少女那边出现了动静。似乎是按耐不住的马克率先出了手,还是同样的套路,看来马克是真的想要置少女于死地,两次攻击都是直取她的面门。 不过和上回无动于衷的反应相比,少女这次显然是有所准备的。 她轻轻地踩了踩脚底的地板,一道金黄色的电流从地板上蹿到了马克和少女中间,这让想要直接攻击少女的马克不得不转换了位置,才得以避开这道想要接近他的电流。魏丽安那边也没有消停,注意到马克行动了之后,她立刻朝少女扔出了几张高速旋转的扑克牌。那些牌虽然被少女轻松地躲过了,但是却给马克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让他能抽空把地上的电流给拦腰截断。 从他们之间配合默契的行动来看,于思奇几乎可以断言少女现在的局面是极其被动的。事实也是如此,在马克等人的连环合击下,少女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只能在极其劣势的情况下勉强自保。但是这对于原本空间就不是特别大的卧室而言,不是个好的消息。 少女的闺房已经被马克等人拆的差不多了,已经有些裸露的天花板似乎受不了这份摧残,在少女的正前方掉了下来,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正是这份突如其然的动静惊醒了沉思中的瑞迪,想到了点什么的他掏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黑色的头盔。由于那个看着就像是为成年人准备的头盔对于瑞迪这种小孩而言实在是太过巨大了,以至于带上头盔的瑞迪就像是失去了脖子一样,看起来异常的滑稽。 观察仔细的魏丽安注意到这个现象之后,提醒了马克一声,但是后者因为太过投入对少女的进攻,没有管住自己的手。前突的刀刃已经割开了少女右肩上的衣服,洁白如玉的皮肤即将成为他刀刃下的猎物。 顺势下拉的刀刃很快就刺入了毫无防备的肩膀内,少女忍住阵阵刺痛,抬高了自己的右手,一把抓住了马克的左臂。 金色的电流从少女的手中蹿出,宛如游动的活蛇一样在马克的左臂上缠绕了几圈,让他的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正当发觉情况不对头的马克挥舞着右手的刀刃朝着少女砍去时,少女一个矮身下蹲,原本刺入**的尖刀因为剧烈的拉扯掉了出来,猩红的鲜血从她的肩膀中喷涌而出。已经赶来救援的魏丽安很快就将那条在马克左臂上来回蹿动的蛇型电流给切断了,冒着火花的电流在魏丽安的脚下挣扎着,被她的高跟鞋踩成粉齑。 少女从袖子里拿出纱布之类东西,趁着魏丽安低头观察马克左臂的时候,熟练地替自己包扎着,那速度和手法都让于思奇叹为观止。 在少女用牙齿将缠绕在肩膀上的绷带固定的时候,马克已经在伸展他那只重新恢复知觉的左臂了,吃过少女亏的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吓人了。似乎是听从了魏丽安的建议,感觉左臂依然不太好使的马克将双手的刀刃拼接在了一起,一把看上去有点像是角笛的武器出现在了他的右手上。 轻轻挥舞了几下之后,他和魏丽安不约而同地对还在休整自己状态的少女发起了第二轮进攻。瑞迪那边依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行动,心急如焚的于思奇看着渐渐有些不支的少女连连退缩,最后为了抵挡住马克二人的进攻,少女不得不双手撑开了一面金色的光盾。所有的进攻都被盾牌所吸收了,只是每一次吸收完之后,少女的肩膀周围都会渗出一些红色的液体。那刚包被扎好的纱布几乎已经被鲜红的血液给染红了,过度的失血让少女那苍白的面孔更加的煞白。 似乎注意到少女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马克和魏丽安纷纷后退了几步,他们每人的眼中都出现了赤红的光芒,这份光芒不光让于思奇感受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更是点燃了他内心中的那一份躁动。 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于思奇做出了他自己也没有预料的动作,弯腰拾起瑞迪身旁的木牌,于思奇想都没有想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魏丽安冲去,这份力量和速度都是他不曾拥有的。更不用说当那块结实的木牌重重地砸到魏丽安背后时,被他击中的魏丽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身体直接被带飞了出去。 看着手中那断成两截的木牌,于思奇呆呆地楞在那里,他的呼吸急促无比,就像是刚才跑了几千米的马拉松一样。腹腔传来的撕裂感让他不得不张开自己的嘴巴,口鼻并用地喘息着。 于思奇的突然袭击不光让他自己大吃了一惊,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完全没有想到他这样弱小的入侵者能够重伤魏丽安。看到自己的爱人被莫名的偷袭,马克发出了一声非人吼叫,提着那把‘角笛形状的武器’砍向于思奇。 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况回神过来的于思奇想要逃跑,但是头脑空白的他已经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力,还是说他刚才的那一次行动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锋利的刀刃已经在他的头顶上高高举起了,愤怒的马克甚至没有一丝仁慈的表情在里面,面对这样充满杀意的行为,于思奇只是茫然地看着它,脚底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将后背暴露给少女的马克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打算找于思奇复仇的时候,蜷缩在角落的她抓住了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道手腕粗的链条从马克毫无防备的后背上攀附到他了脖颈上,死死勒住他的链条伴随着阵阵电流,将马克电得身体不断抽搐,手中的武器也随着脱落到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少女拖拽着链条走到了于思奇身边,仍然还在挣扎的马克为了避免自己被直接勒死,而不断用手掰弄着链条,但是却因为时不时的电击而放弃抵抗。 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的马克最终还是昏死了过去,抓紧链条的少女大方地骑在马克的身上,俯身对着已经昏阙的马克说了几句话。 表情痛苦的马克像是在抵御着些什么一样,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地板,链条越勒越紧,已经在马克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铁青色的痕迹。 表情残酷的少女并没有松开链条的意向在里面,不过之前被于思奇拍飞的魏丽安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她摸着之前被于思奇击中的那个部位,之前散落在地上的扑克又渐渐飞回到了她的身边。 和急于复仇的马克不一样,魏丽安显然聪明很多。马克已经生死不明,自己又是身负重伤,没必要在这里继续下去了。与其在这里为了一个‘臭男人’把自己给搭进去,不如趁着自己还没有输的时候,及早离开。 制定好计划的魏丽安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她一个侧身来到了矮墙边,翻了出去走掉了。 看到少女没有前去追捕的意向,于思奇好奇地问:“这样放她离开真的不要紧吗?” “当然要紧,但是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她吗?”少女从马克身上离开之后,收起链条说:“好了,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你这条‘死狗’!” 平躺在地上的马克突然坐起了身,目光呆滞他像是被完全操控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魏丽安离开的方向。 很快,他拣起了掉在地上的武器,追了出去。 看着扬尘而去的马克,于思奇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少女虚脱的靠在于思奇身上,小声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短暂的幸福 少女突然地接近让于思奇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更不用说她这次直接以这么大胆的方式贴近于思奇的胸膛了。 “你是叫兰登吧?”于思奇的呼吸有些急促,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的他还是第一次和女性如此亲密地紧靠着。之前虽然也曾和口风琴有过隔衣之触,但是那种情况完全和现在不是一种感觉。 少女抬起头看着于思奇的脸,淡淡的绿光从她那双无神的眼珠中散发出来,奇怪的是于思奇居然觉得这种诡异的光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了。 她轻轻拨弄了自己有些纷乱的发髻说:“监工兰登,这是主人赋予我的名字。说起来真是好笑,头脑稍微正常的家伙,大概都不会指派一名瞎子来当监工吧。” 虽然于思奇很想说点什么,但是眼下他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样,只能发出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 少女离的更近了,她轻轻地踮起了脚尖,吻住了还在独自发愣的于思奇。被突然吻住的于思奇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某种特别的东西被点燃了,就像是有人放了把烈火一样,炽热而又躁动的身躯最终还是贪婪地接受了这一切。他笨拙地回吻了少女,一只手搂住了少女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她那带着体香的秀发。空白的大脑已经彻底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美妙感。而不巧的是,正当他那不太老实的手打算顺着腰部向下伸去的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裤腿,正在努力摇晃着。 ‘见鬼,为什么又是裤腿!’这是于思奇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接着就因为他忍不住把头低下,而与少女的嘴唇分开了。 是瑞迪在拉扯他的裤腿,大概对于一名孩童来说,没有比两个人突然粘到了一起更难以理解了。所以他选择,等等好像不是这个理由。 看着瑞迪举着巴掌大小的牌子,上面用非常细小的字写着:“我的记事板呢,那么大个的一块东西,刚刚还放在那的。” 接着他看到了于思奇不远处的木柄残骸,露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不一会儿就松开了抓住于思奇裤腿的手,写了新的话说:“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你们请继续。” 经过瑞迪这么一闹,少女和于思奇都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从于思奇身边退开的她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用平和的语气说:“瑞迪,我让你办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都安排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瑞迪举着那么玲珑的木牌说,那个样子把原本还有点生他气的于思奇给逗乐了。 少女把脸转向于思奇说:“有兴趣跟我们走一趟吗?如果不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自行离开,我会给你一条能够完全避开所有巡逻守卫的路线。” “说什么傻话呢,都到这种地步了,怎么也得陪你们到最后才对。”于思奇坦然地说。 “那么我们就不要再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了,”少女俯身抱起瑞迪对于思奇说:“边走边聊吧。” 少女大方地抱着企图反抗的瑞迪跨过大门门栏,朝着于思奇来时的方向走去,步伐迈的幅度之大,让于思奇都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追得上。 当他们穿过一个临时的治安检查点时,里面的执勤人员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们?”于思奇在意地朝后看了看,那些执勤人员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瑞迪已经朝主机散布了大量的垃圾数据,那些过量的数据能够暂时地让主机无法及时地对外发送指令。你的说法严格意义上存在错误,不是他们看不见我们,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办法看见。”少女耐心地解释道。 “不都一样嘛,”于思奇小声地嘟囔。 “嗯?”少女礼貌地问。 于思奇不打算在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上和少女争论过多,他选择了转换话题这个非常好用的招式,果然少女已经不再计较之前的细节了。 “你曾经说过你是被主人赋予的嗯名字对吧?”于思奇试探性地问。 “没错,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只要你愿意听。”少女拐进了一条非常狭窄的巷子里,只能让一人痛过的小巷子里面阴暗又潮湿。 “你现在是怎么看清楚东西的,是因为那些绿光吗?”于思奇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少女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能够看清东西的错觉了?如你所见,我至始至终都依然是个瞎子,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那请原谅我的无礼,看不清楚任何事物的你,是如何做到这样和旁人无异的操作的?”于思奇委婉地说:“是我眼拙吗?这一路上的障碍你几乎都是轻描淡写地绕过去了,没有一点迟疑。” “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瑞迪可以啊!”少女轻轻地捏了捏瑞迪的脸蛋说:“有的时候瞎子和哑巴的组合还是挺好使的,特别是瑞迪愿意向我分享他所看到的一切时。” “能成为兰登的双眼,是我的荣幸!”瑞迪举着小木牌说,表情十分地有趣。 在弄明白了少女的视力之谜后,于思奇又把问题转向了之前帕瓦笛想要知晓的答案,他觉得能够有机会问出结果就不要轻易去浪费它,“你的主人是谁?” “一台机器,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名字,但是我们一般称之为主人。”少女说:“也许你可能不知道,整座要塞上所有的人都是由主人使用孵化室合成出来的。” “什么?”于思奇吃惊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和瑞迪也是机器人吗?” “不不,当然不是,你见过机器人还流血的吗?”少女笑着说:“但是我们确实是由机器合成出来的人类。姑且算是人类吧,毕竟和你这种由人类繁衍出来的还是多少有些区别的。” 看着少女指着自己胸口那个不断转动的金属球体,于思奇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他现在心中有更多的疑惑了,于是他接着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在上面设立什么净空区呢,还有那些黑烟是什么回事?” “净空区是长老的主意,他认为该给大家伙找点事情做,不然老是窝在这里地底实在太过无聊了。能够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又能够自由活动,没人会拒绝那样的机会。”少女歪着头说:“至于你口中的黑烟,那是我们的祖先不愿离去的魂灵,因为离开**太长了时间,已经基本丧失了人类的基本诉求,得不到解脱又不愿意离开的它们不过只是这片无尽之地上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罢了。” “你们也有祖先吗?”于思奇脱口而出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失礼,瑞迪已经举起了一面抗议的小牌子,少女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看到这番景象的于思奇赶忙改口说:“抱歉,措辞不当。” “我们也是有灵魂的,”少女生硬地说:“没有灵魂的**只是一堆‘烂肉’罢了,就如同你之前曾经见过的那些搜捕队一样,他们就是被黑烟侵蚀最后失去自我的‘肉块’。我们快到了,就在前面第二个检查点过去一点的位置。” “噢能再问点事情吗?”于思奇请求地问。 “虽然我之前有说过知无不答的,不过我改主意了。”少女冷淡地说:“姑且再回答你一个问题吧,好好思考一下,这可是最后一个我愿意回答的问题了!” “我们这是去哪?”于思奇不假思索地问,这个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好久了,特别是他都跟着少女走了这么一大段路之后,有些疲惫的他多少还是希望自己到底去往何处。 少女嫣然一笑,似乎对于于思奇终于还是问到这个关键的问题十分地认同。看着她那迷人的笑容在那张苍白的脸蛋上挂着时,一种想要呵护保护她的爱怜之心从于思奇内心深处中出现了,就在他下定决心发誓要守护少女到最后的时候。 他听到少女说道:“当然是去我的工坊招人啦,没有比那种没有脑子、战斗力又奇高的搜捕队更加适合参与我们的计划了。” 少女的话就像是往他那炽热而又滚烫的内心里浇了一桶冰水一样,把他从‘天堂’般的幻想拉进了不想踏入的‘地狱’之中。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了那种撕开自己皮肉的‘怪胎’,翻开的身体中缓缓流出的粘稠型绿色液体更是让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搜捕队,”于思奇小声地问:“不会就是之前曾经和神父他们交手过的那些‘鬼东西’吧?” “你居然对我的手下这么有印象啊,从你现在这副见到了鬼一样的表情来看,似乎它们给你留下了很不好的记忆呢。”少女挽起衣袖擦了擦于思奇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说:“不过不用担心,这是它们最后一次留存于这个世上了。” 兰登的工坊 方形的广场出现在了一扇铁门之后,跟着少女一同踏入此地的于思奇注意到广场的左边有很多低矮的平房,里面停靠着很多辆类似雪地摩托之类的载具。少女没有朝那边看去,她径直地走向右边的高坡,上面是一栋老旧的建筑。杂草丛生的山坡上碎石成堆,似乎都是从上面的高处掉落下来的。 他们在几处比较难走的地方穿行过去之后,正式地来到了建筑门前,结实的大门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对于这样的情况,少女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大门旁,把手按在一块和周围的纹路不太一致的石板上。 黄色的光线从石板上发出,扫描着她的手掌。 接着大门发出了很沉重的声响,门开了。 昏暗的内部环境让站在门外的于思奇有些犯难了,他有些顾虑地朝里面看了几眼,结果一无所获。 少女率先抱着瑞迪走了进去说:“进来吧,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于思奇在踌躇了一小会儿之后,越过了大门。当他整个人刚进入建筑时,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关闭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一下不但把他刚才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丢丢勇气给震跑了,更让他的耳膜受到了比较严重的伤害。 一种比较常见的耳鸣声在他的脑中响起,他张嘴喊出了几个简单的发音,发现自己收听不到任何的反馈,就好像自己聋了一样。 那种嗡嗡作响的声音就像是挥之不去的乌云,时时地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 呆立在原地想要解决问题的于思奇注意到少女像是什么无事发生过一样看着别处,她怀中的瑞迪则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些什么。 没有弄明白瑞迪是什么意思的他在盯了好一小会儿之后,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是在告诉自己怎么解决耳鸣的办法,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努力吹了几口气之后,他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困难既然解决了,那他也总算可以把注意力放到建筑内部来了。 不过稍微有些让他吃惊的是,作为一座名为‘工坊’的建筑,它所展现出来的内容基本和‘工坊’二字无关了。 空无一物的大厅,光秃秃的墙壁,就连天花板上都没有悬挂一盏吊灯,这就很奇怪。也许是注意到于思奇这边心存疑惑,少女停住了脚步说:“你是不是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什”低头思考的于思奇一不留神撞到了少女身上,他简要地道了声歉之后说:“感觉很空旷。” “这很正常,毕竟如果摆放了太多杂物的话,对我本人的出行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的。”少女笑着推开了一扇几乎看不出来的门,那扇门巧妙地隐蔽在了墙壁中间,如果不是少女主动推开这道门让其暴露出来,于思奇自诩单凭自己的观察力,肯定不会轻易发现这处奥妙的。 门后是一条悠长又曲折的阶梯,借着周围的一点点光线,于思奇只能勉强看清前几格台阶,后面的阶梯到底有长,前往何方自己是完全没有办法辨识了。 贴心的瑞迪递给了于思奇一块红色的石,举着那块特别袖珍的牌子说:“握紧它就能照亮你周围的环境,一次能够持续的时间取决于你的握力。” 赶忙照做的于思奇终于感受到了有光的好处,这时他注意到了少女已经下到了很深的地方了。三步并作两步的他赶到少女身后时忍不住问:“你的工坊不会还在地下吧?” “是的,你有意见吗?”少女说。 “可是既然建在地下,那为什么不搞部电梯之类的呢?”于思奇注意到少女把头转向了他,赶忙说:“我的意思是,以你们的科技水平,造部电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少女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像无事发生过一样地继续朝下走去说:“我们当然有电梯,但是你不觉得现在是个散步的好时机吗?” 尽管少女的解释听上去挺合情合理的,但是于思奇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不过他并不打算揭穿少女,毕竟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的理由和证据能够反驳少女的这套说辞。 掌心的石头开始暗淡了下来,为了避免抓瞎的于思奇赶忙用力握紧手中的那块石头,强烈的光芒透过他的指缝照射了出来。暂时松了一口气的他看着有些泛红的掌心,开始心疼起自己的身体了。起初他并没有在意这块能够发出光亮的石头,在多次使用过之后他才明白了,这个东西一旦变暗了,想要再度使其恢复亮度所需要的力气并不是个小数目。自己也不清楚下次它再变暗时,单凭自己那渺小的力气能否将其‘唤醒’。 也许应该让‘力大无穷’的安神父来试试这玩意,于思奇满怀期待地幻想着。 终于下到底部的他们在一个圆盘型的门前停住了脚步,少女从衣袖中掏出了一颗绿色的石头,安放在了圆盘的中央,后退了几步。 飞速旋转的圆盘在吸收了石头之后,露出了一个只能勉强让人钻过的小洞。 少女把瑞迪放下,对着于思奇说:“可能会有点像钻‘狗洞’,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正当于思奇打算问:“难道你上班都是从这种地方钻过去的吗?”时,少女已经提前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瑞迪没有和少女一样选择趴下,身材矮小的猫着腰,溜了进去,只留下于思奇在洞前犯难了。 面对这样略带‘屈辱’性质的进入方式,于思奇那高傲的内心多少还是有些许抵触的。特别是在他思考该不该钻的时候,突然从洞中蹿出来的链条抓住了他的脚脖子,失去平衡的他被重重地带到了地上,后背一阵火热的疼痛。 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被手持链条的少女从洞口处拖了进去。 松开链条的少女小心地将于思奇拉起身,一脸歉意地说:“抱歉,我担心你可能会思考很久。” “下次你还是让我自己钻过来吧,”于思奇摸了摸后背还在微微犯疼的地方,感觉有些地方可能已经磨破了皮。 刚才被强行拽进来的时候,瑞迪给他的那颗红色石头已经从他的指间滑落到了地上,把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一排排像是罐头一样的容器上插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管子,很多十分怪异的器官在角落里的水槽中来回游动时。特别有个非常像是人类脑袋之类的东西,它不光在水槽中行动的十分活跃,而且于思奇惊奇地发现——那颗大脑上居然雕刻着一张人脸。 “那是什么东西?”于思奇带着厌恶地表情看着水槽中的大脑问,他已经确信自己不止一次看见那张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塔格的大脑’,它是我助手的一部分,”少女用手拨弄了一下水槽中的液体,那个大脑温顺地飘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喜悦。 “你以前有助手吗?”于思奇问。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少女冷淡地说:“塔格当时正在和我谈恋爱,作为助手的话,他是位不错的搭档。但是作为恋人,他就完全不合格了。” “我比较好奇他是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于思奇担忧地看着那个脑袋,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个漫长的故事,有机会再跟你细说吧。”少女从架子上拿出两套白色的外套,比对了一下,把大的那套递给了于思奇说:“穿上它,可能会有点紧。毕竟塔格跟你比起来,还是瘦弱了点。” 接过这套极有可能是少女前男友的衣服,于思奇最后再看了一眼那颗在水槽里撒欢的大脑,决定姑且不去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熟练穿好外套的少女走到了那些罐子前,她将双手插入侧面的插槽中,把她面前的罐子抱了起来。上面的管子被突然地扯掉了,流出了很多绿色的液体,那些看上去就极其危险的液体在即将滴到少女身上时,被外套发出的白光给蒸发掉了。 见识到外套的非凡作用之后,于思奇赶忙匆匆地将这件尺码有些紧身的外套罩到了自己身上。现在不是计较这衣服主人的时候了,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看着少女把那个罐子搬到水槽旁,于思奇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头冒了出来,特别是当他看到少女在水槽里把那颗大脑给捞出来的时候,他内心某些刚刚升起的气泡破灭了。他多么希望这个预感不会成为现实,当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罐子被掀开盖子之后,露出了一具下半身都泡在绿色液体中的无头男尸。于思奇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把大脑扔进那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中,看着它在液体中挣扎了几下,化为乌有。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把盖子盖好,就像上了个厕所一样,一脸平静地走到了洗手池边上,拧开了水龙头。虽然于思奇不打算同情自己的前任,但是作为道德上有自我约束的人,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做了什么?” “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少女平淡地说:“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的。” “这可说不准,”于思奇怀疑地说。 “你害怕了吗?”少女把手放到烘干机旁问:“害怕我现在的样子?” “有一点,”于思奇说:“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变得跟‘塔格’一样。” “你对他了解多少?”少女急匆匆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侧,拉起操纵杆问:“该不会你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吧。” “我只是希望能从你那里得到答案,”于思奇追了过去,握住少女的手,态度诚恳地说:“哪怕只是又一个‘谎言’。” 信任与怀疑 “放手,”少女平淡地说:“你影响到我了。” “不放,”于思奇坚持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少女冷眼看着于思奇说,眼神里充满了虚无和死亡,不带一点生机。 差点被那种眼神所吓到的于思奇只是松开了一小会儿,接着又抓住了少女的手腕说:“我不会屈服的。” “好吧,看来你的决意很果断嘛。”少女小心地掰开于思奇的手指,轻声细语地说:“抱歉。” 当链条从少女的衣服里飞出时,于思奇基本已经猜到了。他闭上了双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甚至主动把手搁到了后背。 粗壮的链条‘嗖’的一声擦过他的头发,带落了几根青丝。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在稍微扭动了几下身躯之后,于思奇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捆绑住,这让他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 带着这份惊讶,他睁开眼质疑地问:“为什么?” 之前还站在那里的少女已经不见所踪,甚至不光是她,就连瑞迪也不见了身影。 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和那些没有被打开的罐子了,如果算上水槽里的那些器官的。 等等,原本还盛满液体的水槽已经被排空了,里面的器官也都像是失去了营养一样,躺在干涸的水槽底部苟延残喘着,多半是存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少女的不辞而别让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于思奇有点懵逼,他承认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些许‘幼稚’,但这不是应该生自己气的原因啊!如果仅仅因为这样的‘小矛盾’而把自己撇下不管,未免有些太过绝情了。 说到‘绝情’少女刚才对那个大脑所做的事情不正是印证了她是位‘绝情’之人吗? 于思奇努力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但是有些东西就像是无法阻止的‘病毒’一样,你越是抑制,它越是‘茁壮成长’。 不过只是‘接了个吻’罢了自作多情的家伙你真的认为她会爱上你这种单细胞男生快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努力想要消除脑中对少女的负面看法,却发现了自己的内心正在酝酿着更为恶毒的想法。一些曾经还算美好的画面也因为‘恶意’的染指而变得令人深思起来。疯狂的声音在于思奇脑中低语着,那些本不该出现的质疑渐渐占据了他的心头。 打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利用你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傻瓜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现在她已经抛下你了,把你独自留在这个地底深处没有人会知道你在哪,没有人 仿佛被恶魔侵蚀了灵魂一样,于思奇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变得冰凉,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罐子被慢慢打开的声音 之前那些并排的罐子现在被一一打开了,很多泡在绿色液体中的尸体在那里挥舞着自己的双臂,罐子内部的玻璃容器被撞击出了深深的裂痕,看样子是快支撑不住了。随着容器完全碎裂的声响传到于思奇耳中时,他只能再次把这一切都怪罪到少女的头上。看来那个‘恶毒’的女人不光把他独自扔下,甚至还为他特意准备了一份极其丰盛的‘大礼’。 插着液体的管子被乱动的尸体扯断了,它们先是呆愣地倒在了满是玻璃渣的地面,接着就直直地站了起身,把注意力放到了唯一的活人身上。感觉到情况不妙的于思奇只能拔腿就跑了,但是单凭他那不是特别出色的脚力,被这种以闪烁方式移动的尸体追上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就在他快要接近那个之前的‘狗洞’时,他发现自己被六具尸体挡住了去路。因为没有穿衣服的关系,于思奇也不好确认他们生前到底是不是上面的信徒。 无处可逃的于思奇只好尽量压低身子了,企图从尸体的包围圈中突围的他被另两具尸体给堵了回来。整整八具尸体把他周身所有方位都封死了,一步又一步地压缩着他的可活动范围。 离死亡越来越近的于思奇一边用他所能想到的‘脏话’来咒骂兰登,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尸体在向自己靠拢。 到了要祈祷‘奇迹’的时候吗?是于思奇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接着他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注意到那些尸体的眼睛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绿光,真要说的话好像有点微微的红光。这种光芒他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啊在兰登的家里,是魏丽安和马克他们眼中才会出现的颜色。 这就有些奇怪了。除非兰登和魏丽安在联合一起跟自己演戏,否则怎么想都不觉得她们两位会一起来联手对付自己。 虽然自己是入侵者不假,但是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这一路有多少可以偷偷干掉自己的机会,完全犯不着刻意带到这种地方吧,除非是她们的恶趣味。 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了,于思奇举起了食指,企图召唤一次奇迹来解决面前的问题。但是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奇迹并没有发生。铜制的戒指就那么无辜地带在自己的食指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无计可施的于思奇开始寻思着怎么才能让自己暂时地快乐起来,之前从高处落下所经历的痛苦与折磨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回想的悲惨遭遇。所以与其在痛苦中了却一生,不如尽量多想点开心的事情。结果他注意到了一个更加残酷的事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一连串事情,基本上都不可能让他开心起来。唯独让他享受到片刻幸福的人还是最终把他葬送在此的人,真是讽刺。 **的八具尸体已经齐刷刷地向他伸出了魔爪,看着那沾满玻璃碎渣和还在滴答着绿色脓汁的手指,于思奇肠胃出现了一阵剧烈的绞痛,这一阵翻转的疼痛让他顺利地躲过了它们的第一次攻击。 不过对方显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前倾的它们很快就用手指戳向了于思奇毫无防备的后颈。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条熟悉的锁链又一次缠上了于思奇的脚脖子,熟悉的拖拽将他从尸体的包围圈中拉了出来。 于思奇先是有些诧异,接着又是一丝震惊,最后就是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突然拽飞了起来。等他反应过自己身在何处时,少女那种微微恼怒的脸正盯着他细看,好像在观察他有没有受伤一样。 “我嗯以为你走了”注意到自己被少女抱在怀里时,于思奇有些尴尬地小声说道。 少女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绿色的光芒在眼眶中闪耀着,像翠绿色的宝石一样的明亮。 “刚才真是惊险,”于思奇注意到瑞迪背着一面和他身形相仿的盾牌,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观察于思奇的身体状况。 少女开口了,语气有些责备:“是谁在私底下诅咒我来着?” ‘糟糕,’这是于思奇脑中蹦出的第一个词汇,接着他就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说:“抱歉,我刚才你听我解释” “会给你机会的,但是在那之前,”少女放下于思奇说:“站在这里不许乱跑。” “好,”于思奇应允地点了点头。 “不许再对我做的事说三道四!”少女走向那群停止住行动的尸体说。 “没问题,”于思奇耸了耸肩膀说。 “最后一点,”少女甩了甩手中的链条,那些带着金色电流的锁链朝着那八具尸体飞去,很快就把它们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之后的少女双手叉着腰说:“请对我保留一丝信任。” 迫不得已 ‘信任’吗?就在于思奇还在斟酌这个字眼的时候,巨大的撞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等他刚找到声音的来源地时,一阵遮眼的烟尘从破开的‘狗洞’那边飘来。待尘土散去,于思奇惊奇地发现魏丽安正坐在一个身高快有4米的大汉肩膀上,她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珠直接就锁定在了于思奇身上。 接着那个大汉就笔直地朝他所在的位置撞了过来,想要转身逃跑的于思奇看到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女,想起了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站好了别动吗?”于思奇看着已经将那个细小的盾牌举在跟前的瑞迪,嘀咕地说:“姑且信你一回吧。” 虽然大汉的躯体十分的夸张,但是他的动作和速度都比于思奇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几乎是挖个鼻屎的功夫,大汉就赶到了他们的跟前,对着瑞迪发起了猛烈的撞击。就在于思奇担心单凭瑞迪那双瘦弱的小手和那面孩童规模的盾牌可能只是个笑话时,大汉就像是撞到了什么特别结实的墙壁一样,被迫后退了几步,肩膀上的魏丽安身形晃荡着。 借着她们需要稳住身形的这点时间,于思奇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名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马克。 当然,严格意义上他已经不能算作是于思奇之前认识的那个马克了。 像是被注入了过量的增长药剂一样的马克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几乎崩裂开的状态,突出的眼球在狭小的眼眶中不安分地待着,原本还算帅气的面孔被拉长了很多,成了一道诡异的风景。于思奇还注意到他之前脖子被链条勒出的淤青部位已经插满了一张张金属的扑克,远远看去就像是被魏丽安带上了一副带刺的项圈。 很显然,这种形态的马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在发出了类似猛兽一样的吼叫之后,马克抬起了他那足有一辆小汽车粗壮的手臂,握紧了拳头,开始对瑞迪的盾牌倾泻着自己的怒火。 尽管瑞迪的盾牌能够抵挡住马克的攻势,但是马克那不知疲惫的挥击还是对瑞迪造成了一些不小的影响。虽然少女和瑞迪都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但是站在少女身旁的于思奇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在慢慢后退。 在于思奇打算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边还有多少空间可以后撤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声让他不得不把目光又拉回到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极其令人反胃的场景出现了,似乎是因为马克用力过猛的关系,他的右手关节处伸出了半截裸露在外的骨头,那些带血的骨头也因为整个身体的异状而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于思奇目测那一小截骨头就有他整个脚板那么大小了,没等于思奇低头确认自己的测量到底准不准确,马克又做出了另一个让他作呕的举动。 发觉自己右手不听使唤的马克居然伸出左手握住右手关节处,楞生生地将其掰断了。在左右拉扯了几次将其连肉带骨地拧下来之后,马克就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把断臂扔到了身后,砸进了某个倒霉的罐子里。 失去右臂的马克举起断臂对着肩膀上的魏丽安大吼大叫,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于思奇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当他看到魏丽安从怀里掏出针管时,他大概猜到他想要干什么了。 细小的针管轻而易举地扎进了马克的皮肤中,一种不安的感觉在于思奇心头浮现。再次被注入奇怪液体的马克又一次生长了,从他断臂处不断延伸的肉块就像是被赋予了意识一样,形成了一条新的手臂。 因为再次生长的关系,原本已经快要接近天花板的马克这下直接半个头都插进了天花板中。被顶破的天花板开始掉落的一些碎石粉末让坐在魏丽安一顿咳嗽,在于思奇等人嘲笑声中,魏丽安非常不情缘地跳到了地上,双手抱胸,似乎对马克的表现极其的失望。 不过和魏丽安的不满比起来,获得新力量的马克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童’一样,特别的兴奋。 没等魏丽安清理完身上的灰尘,他已经率先对瑞迪的盾牌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而这一次进攻所扬起的尘土更是让快要清理干净的魏丽安直接变成了‘白发人’。 可惜的是,现在已经不是发笑的时候了。获得新‘力量’的马克几乎每一拳都能让瑞迪后退半步,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的微妙。 也许已经注意到瑞迪的不敌,少女这边也开始行动了。她收回了那捆住尸体的锁链,将其扔向了马克,不过却在半空中被魏丽安给阻拦了。 “休想咳破坏我的好事咳”魏丽安手持扑克将锁链在空中打飞,那条锁链在空中翻腾了几个圈之后,回到了少女的手中。 “看来你在马克身上做了不少文章呢!”手持链条的少女慢慢地接近魏丽安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那种药水,是秘密研发的吗?” “是主人临时开发的,在得知了你又一次做出了可耻的背叛之后,主人赋予了我无上的权力。”魏丽安洋洋得意地说:“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呢?” “这么说,你见到他了?”少女轻描淡写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很眼熟的感觉?”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毕竟怎么说来着,你是当事人嘛!”魏丽安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将三张金属扑克分别扔向了少女的面门、胸口和腹部。 没有坐以待毙的少女则放出了锁链将那三张扑克弹飞了,双手凝聚着金色雷光,朝着于思奇的身后扔去说:“既然来了,又何必做‘缩头乌龟’呢?” 于思奇看着那道雷光毫无阻拦地穿过了瑞迪的盾牌,朝着自己射来时,内心多少还是动摇了一下的,接着他还是想起了少女的那一句‘信任。’正是这份盲目的‘信任’让他选择了不躲闪,他觉得少女要是想置他于死地的话,犯不着搞这一手。 有些酥麻的感觉在他的周身游走着,接着他的毛发都被电得竖了起来。不过好像那道雷光并没有在他的身体中停留太久,它从于思奇的身体中穿过,砸向了他身后两台一起中间的黑暗角落里,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待到光芒散尽时,一个修长的身影站立在那,接住雷光的他侥有兴趣地看着在他指尖挣扎的那道金色的光芒。 在对于思奇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之后,他轻轻地捏碎了掌心的那道光芒,走向了于思奇说:“你好,我叫塔格,我们之前有见过面的。” 于思奇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他就记起来了,他确实见过塔格,只不过当时见到的只是一个大脑而已。 自称塔格的人看到于思奇没有搭理他,微微有些不悦,不过他很宽容地从于思奇身边走过,看了有些慌张的瑞迪一眼,走向了少女说:“我本打算安静地看着你坚持到最后的,你可真是性急,怎么就忍不住要我出场呢!” “只是闻到了你那一身‘臭味’,”少女冷漠地说:“你大概又在出门前忘记洗澡了吧。” “主人,你怎么来了?”魏丽安紧张地看着塔格,单膝跪地地说。 塔格没有回应魏丽安那边,只是把手抬到了鼻子旁,嗅了嗅说:“不应该呀,虽然我确实很久没有洗过澡了。但是这具身体是三个小时前合成出来的,不应该有味道才对。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塔格恍然大悟地看着少女,表情微妙地笑着,那笑容十分的渗人。 魏丽安还在那里跪着,而塔格却像没有注意到她一样,把目光转向了一脸吃惊的于思奇身上说:“这就是你的新男友吗?你的品味变低了,兰登。” “用不着你来关心这个,”少女冷冷地说。 “好好,我不关心总行了吧,但是作为你的前任加上司,我有义务在你将死之日里做点什么。”塔格伸出了双手,一股奇异的力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瑞迪手中的盾牌、少女手里的锁链都像是被什么吸住了一样,飞到了塔格的手中消失不见了。 曾经因为塔格的出场而停手的马克发出了傻呵呵的声音,举起拳头砸向了失去盾牌的瑞迪。眼看就要被马克砸中的瑞迪并没有傻愣着站在那里,他后退了一小步,扔出了几个黑色的盒子。那些其貌不扬的盒子在接触到马克的皮肤之后,迅速地融进了马克的体内,正当马克满脸疑惑地盯着自己身体时,他的身体炸裂开了。 就像是在体内引爆了威力巨大的炸药一样,身强体壮的马克被炸得四分五裂。单膝跪地的魏丽安按耐不住地跑到碎裂成块的马克身边,企图在一堆肉块中翻找着什么。 塔格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说:“看来你们准备的很充分呢,居然连后备计划都用上了。” “,”少女冰冷地说。 “好一句‘’,那我想必你肯定不会介意我‘’地把这些送给魏丽安吧?”塔格跨出一小步,他的身体在于思奇的视线里不见了,接着就出现在了魏丽安的身边。 已经感受塔格存在的她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盾牌和锁链之后,心领神会的魏丽安放弃了在那堆肉块里继续翻找,转而接过了塔格手中的盾牌和锁链。 细小的盾牌在魏丽安的手中变成了一个圆盘,紧紧地贴在她的左臂;而原本金色的锁链在经过魏丽安的触摸之后也迅速转变为了赤红色。得到两大‘神兵利器’的魏丽安毕恭毕敬地对塔格道了声谢,然后就将锁链甩向了还在看戏的于思奇。 夺命的红光正在向他袭来,这个女人看来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满血复活 炫目的红光在于思奇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失去锁链的少女并不打算让魏丽安伤害到他,金色的电墙成功阻拦了魏丽安的偷袭,不过效果并不是特别理想。 拥有‘神兵利器’的魏丽安几乎是很轻易地就切开了少女辛苦撑开的一道道电墙,带着一丝嘲笑,她轻松地用瑞迪的盾牌拍飞了少女。少女的失手意味着于思奇这边基本上宛如空城,特别是连原本还打算保护他的瑞迪看到少女受伤之后,立刻就撇下他不顾了。 眼看敌人就要杀到跟前来了,逃还是留成了于思奇心头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了。现在的情况是否还在少女的预料之中,失去武器的她们能否顺利活下去都成了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保护自己这种累赘的额外选项了。 红色的锁链化作了一柄尖锐的长枪,径直地刺向于思奇的心脏。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依靠本能的直觉去躲闪了,虽然他猜测自己多半是要‘凉’了。 眼角闪过的红光预示着他的胸口即将会和少女一样出现窟窿,食指上的戒指更是无辜地带在手指上,没有任何的动静。 不会再有奇迹出现了! 于思奇那蹩脚的躲闪技巧在魏丽安看来实在是过于笨拙了,为此她甚至还刻意在于思奇的面前停留了数秒,用枪尖抵着他的胸口说:“准备好和兰登一样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吗?” “暂时不想,”于思奇努力向后逃去道,可惜的是魏丽安就像是成为了他的影子一样,总是寸步不离。 “好了,魏丽安,你吓到我们的客人了。”塔格意外地出现在了于思奇身旁说:“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于思奇看到魏丽安不甘心的收回锁链,暂时松了口气问。 “你看,我知道你的来历,也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塔格闲庭信步地绕着于思奇转圈说:“不如这样,我给你自由,你把兰登还给我怎么样?” “你把她比作了什么,货物吗?”尽管于思奇心里的某部分很希望能够达成这份看上去还算不错的交易,但是他内心的深处依然存留着为人的底线。正是这份底线,唤醒了他对塔格的厌恶,也唤醒了他对眼前这些敌人的愤怒。 “看来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塔格略微伤感地看着刚被瑞迪扶起身的少女说:“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回找到了‘真爱’呢!” “这个笑话很不好笑,”少女的头发已经散落到了她的前额,将她的半张脸都遮住了。 “是啊,所以我改主意了。”塔格示意魏丽安动手说:“魏丽安,抓住他但是别伤害到他,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虽然魏丽安对她主人的想法有所质疑,但是习惯服从的她显然不打算开口询问‘为什么?’毕竟在她看来,照做显然要比提出看法更容易得到赞许和认同。 正当于思奇即将赶到少女身边表以关心时,冷不防的锁链从背后缠上了他,像是被阴冷的毒蛇盯上了一样,很快他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现在他算是知道马克当初的遭遇了,不过他并不想成为第二个‘马克’。 “放开他!”少女激动地叫道,身形摇晃了几次,瑞迪在努力维持她的平衡。 “当然,我当然会放了他,但是在那之前,我想你可能要交出点什么了。”塔格阴阳怪气地说:“比如把你胸口的能源球拔下来,如何?” “看来你终于想起来要我的命了吗?”少女仰起了脖子问。 “不,我只是打算收回我赋予你的一切,当然身体就不需要了。毕竟像你这样残破的身躯,我实在是没有半点兴趣再去触碰了。”塔格伸出右手说:“交出来吧,只要你愿意交出我给你的‘一切’,我就放他离开。” “你发誓!”少女动摇了,瑞迪在她的身下不停地摇头,手中的小木牌挥的很频繁。对身体失去控制权的于思奇想要张口制止她的愚蠢行为,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就像是被针线给缝合住了一样,怎么都撬不开。 “我不会发誓的,你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我可以直接动手把那玩意抢过来,也可以让魏丽安动手夺回来。但是你知道我是个温柔的男人,特别是对待自己的前女友问题上,我具有常人不曾拥有过的仁慈和礼貌。”塔格向少女慢慢靠近说:“来吧,不要让彼此等待的太久了,你知道我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 “还给你!”少女做出了大家都基本猜到的事情,从胸口掏出的金属球已经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和肉末。塔格看到那么肮脏的金属球时,他收回了自己的右手,转而一个侧身,任由其掉落在地,滚了几下,停住了。 失去金属球的少女就像是被人拔了插头的电器一样,毫无生机地瘫倒在地,如果不是瑞迪疯狂地向她身体里输送着能源,可能她当场就会暴毙而亡吧。 然而得到金属球的塔格并没有按照之前所说的那样放开于思奇,他盯着那颗带血的金属球看了好几眼之后说:“抱歉呢,我又改主意了。” 一脚踩碎那颗金属球之后,他对魏丽安下达了最后的指令说:“把这里清理一下,我得回去休息了。” 得到指令的魏丽安大手一挥,锁链开始向于思奇的脖子方向游走。虽然于思奇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没有失去感觉和知觉,那种挤压腹腔带来的窒息感让他整个人都眼前一黑了。 当他渐渐在黑暗中感受到什么时,轻声细语的说话声在他的耳边萦绕,他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他的身旁,但是却发现自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任由他在原地抓瞎。 明亮的火焰在他的周围升起,看清周围事物的他注意到自己好像身处于一座祭坛之中,而祭坛的顶端有一块发着蓝光的石头。在观察了几眼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之后,他登上了祭坛,来到石头前。 说话声开始越来越清晰,他注意到了那些说话声正是从石头里发出来了。他好奇地接近着,小心翼翼地将其拿了起来。 正当他打算仔细观察这颗石头的时候,刺眼的蓝光从它的身体里发出,在于思奇急忙闭上眼睛的这一刹那间,食指的戒指发出了剧烈的震动,那些围绕着他的火焰像是中心开花了一样,慢慢朝着远方扩散。 火焰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作了焦土。重新睁开双眼的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工坊,没有被锁链束缚的他发现塔格已经不知去向,魏丽安似乎也不在现场,整个残破的工坊里只有跪在少女的尸体前哭泣的瑞迪。 当他靠近时,瑞迪暴躁地跳了起来,眼中的红光预示着他已经被魏丽安所控制。看到瑞迪身上的锁链,于思奇明白了问题出在哪了。 就在他还在思考如何解决出现在瑞迪身上的难题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行动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抓住想要用小拳拳锤自己胸口的瑞迪之后,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那条泛着红光的锁链,就像是扯断风筝线一样的轻松,那根看上去就不是很细的锁链居然被他徒手给掰断了。 没被锁链继续束缚的瑞迪开始渐渐安静下来,眼眶中的红光开始慢慢地消失不见,当那道红光彻底消失在他的眼眸中时,绿色的光芒出现了。看到于思奇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之后,他举着小木牌写:“你不是死了吗?” “我吗?”于思奇摸着脖子上有些发痒的地方说:“大概又活过来了吧。” “不死人吗?”小木牌被涂涂改改了几行字之后,出现了这个词汇。 “谁知道呢,不过兰登怎么样了?”于思奇把瑞迪放下时问,虽然他心里基本已经猜到了是什么结局。 “魏丽安控制我之后就禁止我向她输送能源了,没有能源的维持,她很快就失去了呼吸。”瑞迪举着小木牌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擦了擦鼻涕又写了句话:“是我害死了她。” “别开玩笑了,”于思奇俯身下去想要抱起少女,他觉得自己该为她做点什么,少女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了,毫无温度的触感直接告诉了于思奇最残酷的答案。 有些不想接受这个真相的他想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那一次又一次的奇迹是否能够套用到少女身上呢? 值得一试! 想到此处的他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食指上,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本只是一枚极其朴素的戒指上多了一颗细小的蓝色石头。从款式和颜色上来看,和他刚才在祭坛顶端拿下来的极为相似。 不过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些位枝末节了,快速将带在自己食指上的戒指弄下来之后,他想都没有想就把它套在了少女手指上。 比想象中的要合适,这是个好事。 遗憾的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冰冷的尸体还是毫无生机的躺在他的怀中,如同在嘲笑他的幽默和睿智。 不甘心的他甚至将戒指来回套弄了数十次,最终还是被瑞迪给阻止了。 “放弃吧,我们该带她回家了。”瑞迪的木牌残酷地揭示了于思奇唯一能做的事情,这恰恰也是他最不希望做的事情。 也许是这句话点燃了于思奇内心的固执,又或许是他本人实在是过于倔强。天生乐观的他坚信这枚戒指拥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他坚信着,期待着,甚至还念出了拉美希亚尼人特有的祷词。 是他的诚意感动了戒指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需要时间呢! 一声短暂的咳嗽,让于思奇感受到了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原本已经断气的少女发出了有点急促的咳嗽声,就像是喉咙里卡住了什么,她不断地咳嗽着。当她的咳嗽声彻底停止时,她的胸口处出现了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随着跳动声越发的响亮,少女的身体就像是在自我修复一样。在瑞迪难以置信的眼中,如同被神灵赐福的少女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少女一边打量着自己‘毫发无伤’的身体,一边端详着她食指上的戒指问:“或许我们应该更直接一些,你到底是谁?” 随便 少女的发问让于思奇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叫于思奇,”于思奇在思考了一下之后,决定还是用这种简单的方式来解答少女的疑惑,虽然他猜测对方多半是不会就此满足的。 “于思奇吗?”少女盯着戒指嘀咕着:“看来你得到了一件不属于你身份的宝物呢!” “你是说那枚戒指吗?”于思奇说:“我承认它确实是枚能够创造奇迹的戒指,但是我不喜欢它。” 这次轮到少女问为什么了,她略微吃惊地看着于思奇那张挚诚的脸,嘴巴微微张开。 “你知道它是谁的吗?”少女眼中充满了于思奇不曾见过的狂热,那份狂热让于思奇看见了少女的另一副样子,虽然美丽但是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也许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少女按捺着自己内心的那份‘疯狂’,声音有些颤抖地说:“这可是‘王戒’啊!” “‘王戒?’”于思奇摸了下巴嘟囔道:“这么说来那家伙果然是皇帝了” 少女完全没有听见于思奇说什么,事实上,就连瑞迪也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些不正常。整个人都散发着异常气息的少女正如痴如狂地端详着那枚戒指,反复地看。 “因为是皇帝带过的戒指,所以称之为‘王戒’吗?”于思奇问。 “那都是比较肤浅的解释,传说拉美希亚尼皇室曾经打造过十枚专属于自己的戒指,每一枚都具有无比强大的力量,每一枚都能让你拥有只有神灵才具备的能力和手段。而当十枚戒指都带在手上时,持有者将化身为真正的神灵,掌控天地与万物。”少女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那一抹蓝光,语气期待地说:“我本以为那只是云游诗人们编织出来的美妙谎言罢了,结果你居然真的让我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至宝’。” “对,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于思奇看着完全不正脸看着自己和瑞迪的少女,觉得她整个人都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兰登了。 “你想要从我身上夺走它吗?”少女面露凶相问。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更正常一些。”于思奇看着瑞迪不断摇晃着小木牌的神情,有些同情。 “我现在很正常,没错比以往都要正常多了。”少女一脚踢开努力扯着她裙摆的瑞迪,神情高傲地说:“你知道我终于摆脱了瑞迪这个‘累赘’吗?没有比自己拥有视力更加美好了,一想到我之前都是依靠着孩童的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就让我感觉到恶心。” 没有去少女那做作的呕吐状,于思奇俯身观察瑞迪的伤势,发现他的膝盖和胳膊都擦破了点皮,细小的血珠在上面凝聚。 “你伤害到他了。”于思奇把倒在地上的瑞迪扶起身时抱怨道。 “小伤而已,”少女用毫无同情的语气说着,眼神中充满了冷漠。 见到少女如此状态的瑞迪举着木牌写道:“帮帮我,把她变回来吧,这不是我们认识的兰登。” 默默地点了点头之后,于思奇走到一直在欣赏着戒指的少女身旁说:“你得给瑞迪道个歉,你伤害到他了。” “道歉?”少女连正眼都不看于思奇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到底怎么了吗?”于思奇看着眼前的丽人,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我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完整了。”少女像唱歌一样地哼出了这句话,那表情让于思奇感觉到了从未体会过的生疏。 诚然,那枚神奇的戒指确实让少女死而复生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带上戒指之后的少女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迷失了自我。 这种没有发生过的现象让于思奇陷入了一丝迷茫,毕竟他自己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不清楚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才好。或许直接点趁少女不注意将戒指夺下,听上去不错,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肯定不是件简单的活计。 悄悄地接近少女时,原本低头盯着戒指的少女把头抬了起来,这大概是她复活之后第一次正脸看人吧。 托那枚‘王戒’的福,少女的双眼恢复了光明,也正是因为这双明亮又清澈的大眼,让少女现在的样貌越发的靓丽。饱满的玉兔将瑞迪给她的外套撑了起来,形成了一副浑然天成的美景,偶尔不经间地的晃动,让于思奇确信自己不止一次用眼角瞥见了左侧的春光。 已经这么大了么?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更没有让于思奇想到的是,少女居然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思想一样,靠了过来,用非常撩人的姿势攀上了他的身,像树懒似的挂着他的胳膊。 少女口中倾吐的热浪点燃了于思奇内心的躁动,而那份躁动又像是不断从他身体中蒸发出的气体一样,将他和少女笼罩在一片情靡之中。眼看于思奇已经彻底沦陷在少女裙下的瑞迪无可奈何地背过身去,把双眼捂住,似乎不希望看到这种‘少儿不宜’的场面。但是他可曾知道,少女的**虽然让于思奇感觉到了一丝愉悦,但却无法真正意义上的让他收获满足。毕竟现在的少女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位,老实说,他不是那么的人,也不喜欢和‘陌生人’起来。 当然,沉沦在**之中的少女自然是不会察觉到于思奇内心的变化,已经快要将自己脱个精光的她现在只是专心致志地和于思奇的上衣纽扣做斗争。 趁着少女情迷其中的时候,于思奇借机抓住了少女的手,却不想她只是咯咯一笑,抽了回去,继续着手如何脱掉于思奇的衣服。 看到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算盘,于思奇那刚提到嗓尖的心算是落了回去,毕竟如果现在被识破的话,后面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遗憾的是,他的上衣扣子最终还是被少女给解开了。而做完这一切之后的少女迫不及待地弯下了腰,开始对他的裤腰带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饱满的双峰在他的眼皮底下来回地晃动着,点点绯红开始扰乱了他的心神,这样的‘风光美景’极大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就在腰带刚被解开之时,下体一凉的于思奇终于克制住了内心的欲火,抓住了少女的手,用力将戒指夺了过来。 唐突的动作让少女一阵吃痛,她轻轻地叫唤了一声,似乎对于思奇的不解风情极为的失望。接着她就像是清醒过来了一样,满脸羞红地看着于思奇那被自己解开的裤腰。看着少女默不作声地将衣裙一件接一件地穿上,达成目的的于思奇突然产生了一丝懊悔的想法。 或许他不是个的人,但是像这种很难发生第二次的不情况,他多少还是有点想要一下的。 最好不过了 在近乎无声的情况下穿上衣裳的两人来到了瑞迪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少女温柔地抱起瑞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那种熟悉的神态让于思奇觉得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当于思奇打算小声地询问少女接下来该怎么做时,瑞迪的手微微地举了起来,小小木牌上写满了他想说的话,看起来他似乎有装睡的嫌疑。 “他们到地方了,正在等待我们打开最后的防线。”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了,现在塔格他们可能已经知道我活过来了。”少女睿智的眼神盯着远方说:“时间不多了。” 瑞迪已经不打算继续装睡了,他假装像是刚刚睡醒了一样,伸了个懒腰,写道:“现在就出发吗?” “显然。”少女没有对瑞迪调皮的行为有所抱怨,而是用充满溺爱的眼神看着他,这让瑞迪很是享受。 为了感谢于思奇的所做所为,他甚至偷偷地对于思奇翘起了大拇指。 一切都彷如曾今。 离开工坊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来时的‘狗洞’那边被狂暴的马克给弄塌了,没办法再原路返回的于思奇把目光放到了少女身上。 感受到于思奇的那份期待时,少女匆匆地走到一块数控面板前,输入了六位的密码。一声十分熟悉的女声在破败的工坊里响起了——‘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于思奇稍微楞了一下,发现这不正是少女的录音吗? “果然被剥夺了权限吗?”少女喃喃自语道,接着她怀里的瑞迪举起小木牌说:“交给我吧。” 看着瑞迪拿出一整套电焊工具并细心地替自己和少女带上面具之后,于思奇似乎猜到他要干什么了。机智的他在把脸转过去时,眼角看到了白炽的亮光和火花。等到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时,他注意到那一整块数控面板都被瑞迪给撬开了,露出了无数各式各样复杂的电路模块。 瑞迪的小手在电路模块上飞快的舞动着,手中的焊枪不时地在上面停留。当瑞迪取下面具开始收拾家伙的时候,于思奇走了过去,好奇地问:“怎么样?” 已经站在地上的瑞迪举着一块液晶显示板,上面出现了两个字:“完美。”从这个显示板的款式来看,很像是他刚才拆下来的那块数控面板的一部分。 “放弃了手写吗?”于思奇调侃地问。 “是时候提升一下科技树了,”瑞迪有模有样地说。 瑞迪突然的发声让于思奇惊了一下,他呆呆地看着若无其事的两人走进电梯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坦然。 在两人招呼他赶紧进来时,于思奇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说话了?” “我一直都有备用发声设备的,只是懒得使用。”瑞迪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比起使用这种合成电子音的发声元件,我更喜欢手写。” “为什么?”于思奇不解地问。 “因为那样兰登就能多多使用我的眼睛了,”瑞迪略微失落地说:“不过现在完全没有意义了,你把她的眼睛给治好了。” “那真是抱歉了,”于思奇说,电梯在慢慢地上升,他能够感觉到轻微的摇晃声。不算太小的电梯轿厢内装修的十分别致,小小的圆桌上摆放着一副棋盘,从上面没有走完的棋局来看,似乎是少女之前的杰作。圆桌的左边有一个小柜子,少女弯下腰打开了柜子,从里面翻出了三个有点脏兮兮的杯子,然后在于思奇注视下,将不知道哪弄来的‘可疑液体’倒进了杯中。 看着那不断冒腾着气泡的‘可疑液体’,于思奇猜到了少女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不好意思拒绝的他心有余悸地接过少女递来的杯子,看着瑞迪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时,他觉得这玩意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在少女微微高举杯子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清凉的感觉在他的嗓间滑动,顺着他那干燥的口腔一直流到了自己的腹中。未曾体会过的甘甜让他注意到自己这一路上基本没有补充过什么水分,想到此处,他将杯中的液体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也许是动作太过迅猛的关系,不小心把自己给呛到了的他惹得少女连连嗔笑,那笑容使原本就美丽动人的少女越发的漂亮了。 注意到于思奇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时,少女故作恼怒地挤兑了他一下,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了。 就在气氛渐渐变得轻松欢快的时候,握着类似无线电装置一样东西的瑞迪冷不防地说:“我们有麻烦了。” 就像是有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吹进了一股渗人的寒风一样,前一秒电梯轿厢里的气氛还是那么的轻松写意,后一秒因为瑞迪的一句话就变得瞬间紧张起来。 尽管于思奇有点介意瑞迪在他正打算跟少女讲一个笑话时,打断了他的思绪,但是他也很清楚瑞迪这孩子从来不开玩笑,他说有麻烦了,那肯定不是个‘小问题’。 “还是被发现了吗?”少女倒像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她坐在圆桌旁,在棋盘上拨弄着棋子。 “非常遗憾,对方识破了我们的伪装。电梯随时可能会被截停,要使用b计划吗?”瑞迪举着一份详细的计划书问。 “暂时用不着,”少女的注意力依旧放在了棋盘上,她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是什么时候识破的,有具体时间吗?” “一分三十六秒前,”瑞迪简要地分析了一下,得出了答案。 “那么我们应该还有一分二十四秒的时间可以做准备,很好瑞迪,开始计时。”少女表情严肃地说:“我要你在四十秒内加固好这座轿厢。” “一分钟行吗?”瑞迪哀求道:“我之前干的差不多了,再给二十秒绝对能完成。” “最多四十五秒,”少女目光移到于思奇身上,语气温和地问:“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于思奇看着神情凝重的少女说。 “你害怕蜘蛛吗?”少女举起一枚棋子问,于思奇注意到那枚棋子看上去特别像是一只匍匐在地的蜘蛛。 要说不害怕那绝对都是骗人的话,但是于思奇作为乡下出身的壮小伙,自然界的很多昆虫他都多少见识过,有些还亲手捕捉过,比如‘天牛’。所以他决定给自己一点自信,表现的勇敢一些,毕竟只是‘小小的蜘蛛’而已,难不住他。 见到于思奇做出了一个‘不’的嘴型之后,善解人意的少女并没有当场揭穿他的谎言,只是微微地笑了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那就最好不过了。” 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