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如星,我如月 - xp1024.com
《愿君如星,我如月》


001 我不用你管

赵安月从书房的办公桌上爬起来。

软着腰,蹲下身。一片片捡起地上污秽不堪的纸巾。

隔壁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磨砂的玻璃门上,投射着一片颀长的身影。

每次结束后,沈星野都会迫不及待去洗澡。他嫌她脏,嫌厌到了骨子里。

结婚半年了,每次只在书房,阳台,客厅,浴室——

只要他想要了,皆不容赵安月丝毫反抗。

唯独卧室,沈星野从不许她踏入半步。

他说,她不配。

水声停了,玻璃门滑开半面。

未及那熟悉的身形映入眼帘,赵安月就只听哗啦一声——

“星野!”

三两步扑到浴室门口,赵安月像个训练有素的贴身侍从。

已经换了最可靠的防滑地砖,却依然无法防止水漫后的安全隐患。

沈星野在起身的时候,被卡在地漏的拖鞋绊了一个跄踉。

此时他单膝跪地,一手扶在冰冷的浴缸边缘,另一手拄地。青筋徐徐,抓劲在精壮的手臂上,脸颊的肌肉同样绷得紧紧。

“星野!摔疼了没有!要不要紧?”

赵安月二话不说就要上去扶他,却被男人聚焦不得的双眸劈空瞪退了几分寸——

“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

“星野……”

挣扎中,沈星野围在腰间的浴巾拉开半敞。笔直的双腿,浓密的毛发,精窄的腰腹,性感的锁骨。就像一副有魔力的油画,与室内旖旎的光影投射恰好。

可惜那狼狈的切齿,空洞的眼神,让他整个人又如耶稣受难般弱气了几分。

赵安月心中微酸,咬咬牙坚持着上去。她试图用力拖扛起沉重又丝毫不愿配合的沈星野,难度可想而知。

“我说不用你管!”

沈星野咆哮一声,手肘一挥,将赵安月重重推到墙角。

“赵安月我告诉你,我就是瞎一辈子,也轮不到你这种卑贱的女人随意摆弄!”

抓起一片浴巾,沈星野胡乱披身。他早已习惯了家里的一陈一设,扶着墙壁行走也不会很跌撞。

只是眼见他刻意避开自己的气息,甚至不惜麻烦地绕道另一侧滑门出去——

赵安月觉得心像被人沉在浴缸底一样,窒息难禁。

她承认沈星野说的没错。像他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若不是一场意外堕平阳,又怎么会跟自己这样的女人沦入这番孽缘里纠缠呢?

赵安月从没考虑过这段婚姻的对错与值得,她只知道她爱他。

以前站得远远爱,哪怕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

如今贴在咫尺爱,却哪怕他再也看不见她……

“太太!没……没事吧……”

听到响动的吴妈赶紧爬上二楼,只看到赵安月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浴室口,弯着身子擦地砖。

“哎呦,我来我来!”

赵安月摇摇头,柔声道:“没事的吴妈,你去休息吧。明天记得叫物业的来一下,把这个地漏的盖子往下敲几寸进去,别再绊到先生了。”

“哦,好,好。”吴妈轻悠悠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我疏忽了太太,先生又跟您发脾气了吧?哎,他以前真不这样,要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又——”

“我知道。”赵安月顿了下手腕,继续低下头。

然而就在这时,沈星野突然在卧室里大吼了一声:“赵安月,你给我滚过来!”

002 她自找的

“怎么了?星野。”

赵安月循声跑过去,等到了主卧的大门口时,却戛然立住脚步。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赐予他的红灯线——只有这间屋子,她是没资格进去的。

此时的沈星野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居家服。头发上涔涔的水珠还没有吹干,银色的上衣贴了些许水渍,在穿堂的晚风下紧紧裹在他壮硕的胸肌轮廓上。

他站在卧室中央,大床旁的一柱衣帽架前。双手紧紧攥拳,空洞的双眼里——唯有愤怒和厌恶,对赵安月从不吝惜。

“那件婚纱呢!”男人厉声质问,“你真以为我眼睛瞎了心也瞎?这是什么鬼东西!”

沈星野的卧房里一直挂着一件华丽的鱼尾婚纱。

纯白圣洁,美得不可方物。仿佛被赋予了一整颗灵魂,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真正的主权’。

从赵安月嫁进来的那天起,每每从卧房经过,都会被那件婚纱上闪亮的光泽吸引须臾。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它不属于她,就如眼前这个男人也从来不曾真正地属于过她一样。

“洗,洗了。”

赵安月脱口而出,同时下意识冲身旁的吴妈看了一眼。

吴妈脸色煞白,双腿已然不自觉地筛起了康。

就在今天早上,她使用吸尘器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婚纱的蕾丝裙摆,撕开了好大一道口子。

知道这婚纱对沈星野的重要性,更知道他每天都会对着它摩挲,回忆。哪怕稍有一点闪失,那男人都会立刻变身成暴怒的狮子——

吴妈吓得坐立不安,只能找赵安月帮她想办法。

于是赵安月让她先把婚纱送去手工店里修补。同时为瞒沈星野,专门挑了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款式,先挂着。

可惜这点小聪明到底还是抵不了男人的敏锐,连一天都没能瞒过去。弄巧成拙的后果,可想而知……

“是我发现上面落了些灰,就叫吴妈拿去洗了。我……怕你回来不习惯,于是专门借了一件差不多的挂着……”

浑水蹚了,便索性蹚到底。赵安月扬起头,把责任一肩揽下。

“去拿回来。”

沈星野抿了抿薄唇,狠狠吐出四个字。

“已经晚了,店里关门了……要明天才……”赵安月犹豫了一下。

“我让你去拿回来!上面要是损坏一丝,我扒你一寸的皮!”

沈星野上前一步拎起赵安月的手腕,将她一路往楼梯口拖过去。

“星野!你当心点!我去拿,我去拿还不行么!”

赵安月抱住沈星野的腰,将他死死扣在楼梯边缘的危险地带。

泪水和着委屈与绝望齐齐滚下,她咬着开裂的唇,喉咙间呜咽成声。

“滚!今天要是拿不回来,你就不要回来了!”

扯开赵安月的手,沈星野反身回卧室。只听窗外一道雷声划过,闷七月里的一场骤雨如期而至。

他看不到走出院子的赵安月有没有打伞,却能很清晰地听到她的脚步踩在水洼里一浅一深。

“先生!不是太太的错,那婚纱是我不小心,不小心……”

吴妈泣不成声地坦白,却只换来沈星野不冷不热的一声喝断。

“闭嘴!她自找的。”

003 隐婚

赵安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怀里抱着的婚纱被用防雨绸裹了五六层,滴水未沾。可赵安月身上的雨,却彻夜未干。

她不会告诉沈星野,那是她站在人家店门口,苦苦央求了一个多小时。并用两个月工资的加急酬劳,求着人家值班师傅连夜缝制好的。

“以后,你再敢动它一下。我宰了你。”

沈星野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客厅的餐桌前。他善于平静地说出最残忍的话,眼睛也不用多眨一下。

“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赵安月抬手抚了下湿淋淋的刘海,这会儿屋子里的空调打得还低。她结结实实打了个打冷战,浑身疲惫得如同软了骨架子,“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下帮你弄早餐。”

沈星野能够熟练使用餐具,熟练端杯取碗。只是在切割食物的时候有些困难。

而吴妈习惯在弄好早餐后,就到隔壁超市去买菜。所以一般西式餐点里的培根煎蛋之类,都是赵安月一点点给他切好弄好,塞到吐司里做成三明治,方便拿取。如果她不在,他就只吃白吐司。

这会儿赵安月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沈星野已经不在餐厅了。桌上只剩下小半杯没有饮用完毕的牛奶。

她拖着疲惫上二楼,经过沈星野的卧室,看到他果然在里面。

侧身坐在床尾,背对门,面朝那件重新被挂起来的鱼尾婚纱。

赵安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唯能看到他手指修长,小心翼翼地摩挲在裙摆边缘。

她猜,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温柔。就像她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星野,还要再吃点东西么?快八点了,我先下去把车开出——”

“不用。”

沈星野站起身,冷冷地说。

“早上雪琪会来接我去银行,你把车钥匙交出来。”

“哦。”

赵安月没再说什么。

沈星野说让她把车钥匙交出去的态度很明确,就是没打算捎她一块进公司的意思。

这也难怪,毕竟她与沈星野在公司里隐婚了半年。只有沈星野的秘书杜雪琪一人知道他们的婚姻关系。

在公司,她只能叫他沈总。

不过赵安月觉得这样也好——

她叫他一声‘沈总’,他至少还会回答一句‘嗯’。

总好过在家里叫他一声‘星野’,他只会回答一句‘滚’。

眼看着杜雪琪搀挽着沈星野的手臂,像一对亲密的爱侣一样上车离去。

躲在窗帘后面的赵安月才悄悄走出来,冲着窗玻璃的倒影,将自己细细打量一番——

自惭形秽这个词,从来没有真正逃离她与沈星野之间的差距。

别说是跟他死去的爱人相比。就连他身边那些优秀的女秘书,女客户,女合伙人,随便叫出来一个化成灰都比她赵安月化了妆更惹人瞩目。

赵安月想:即便盲了双眼,沈星野的光芒依然不是自己这样默默无闻的女孩所能企及。

更别提半年前的那场事故——

他的悲剧,他的愤怒,他的仇恨,他的毁灭。

这一切的一切,与她赵安月的的确确是脱不了干系。

004 流言蜚语

没有车的赵安月,只能步行3公里走出别墅区,才来到一个公交站牌。

雨一直淅淅沥沥,像极了她每日每夜压抑不堪的心情。仿佛生活总是没有希望和目标的,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抱怨的事。

下雨,堵车,迟到。

当赵安月踏进齐科集团办公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前台两个文员只拿三分之一的眼白瞄了瞄她。赵安月假装看不到,匆匆打了卡便往电梯处去。

但身后若隐若现的议论声,丝毫不客气地传进她的耳低——

“哎,你说怎么会有像她这么不要脸的人?弄出这么大的事,还好意思留在咱们齐科?我要是沈总,把她挫骨扬灰都不嫌解气。”

“谁说不是呢。沈总也是够可怜的了。大好一豪门青年才俊,有钱有颜的人生赢家。就这么被她赵安月姐弟俩给毁了。不过讲实话,沈总也是够强悍的了。身心遭受那么大的打击,搁在一般人身上估计就废了。我还以为公司肯定是要交给他家里人了,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年他就亲自回来继续接手。不过现在科技也发达,电子设备声控功能样样不缺,失明倒也不耽误很多。”

“哎,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赵安月那个贱人的。你听说了没?出事那会儿她为了帮她弟弟免责减刑,专门跑去找病床上的沈总求情。趁人家眼睛看不见,居然给他下药献身!啧啧,貌似事后还故意买通了公司体检的医疗机构,谎称说怀了孩子。后来才知道,压根就是她自导自演的。”

“这都老掉牙的事儿了,在齐科早不是秘密。你说呀,这女人要是想上位,是不是啥心狠手辣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我现在都怀疑当初仓库那场火灾,压根就是她和她弟合谋弄的,故意害死沈总的未婚妻呢。”

“这不敢乱讲,警察都说了是意外嘛。何况就赵安月那个出身学历,豪门的瓦片都够不着半块。怎么敢觊觎沈总?我估计她在齐科做了三年的销售,沈总之前都不一定认识她呢。”

“那不一定,就凭赵安月那一张狐媚的脸蛋,这不?上半年销售业绩冠军又是她,真不知道她是卖上面一张嘴呢,还是迈下面两条腿儿!还有人说,其实沈总已经跟她低调领证了,只是什么排场都没办而已,平日里专门照顾沈总的生活起居。”

“不能吧?沈总对外从来没公开过啊。那她在家的地位,不就相当于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女仆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等沈总的眼睛好了,你以为还能留她这么个不要脸的货色在身边?想得美。”

越是着急离开,电梯便来得越慢。

赵安月自嘲地想,果然跟沈星野在一块相处得久了,听力变得跟他一样敏锐了。

那些不堪的话,隔着几米的大厅也能一字不落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只不过赵安月并无心去在意就是了。

因为她们说的话,十有七八就是事实。

半年前,经她内部推荐的弟弟赵安宇来到齐科的仓储部做安保。

小孩子初出社会有点拎不清状况,竟在一次值班时睡着了。结果导致一大批建材失火,一死三伤。

死的那个叫白洛娅,是齐科集团建设部的总设计师,也是齐科集团董事长沈星野的未婚妻。

出事那天她正好到仓库去查一种材料,也是运气不好。

当然,更多人会觉得——她是因为已经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行动不便才没能逃出来的。

还有十一天,她就要跟沈星野走进婚礼的教堂。

趁着小腹还没有隆起到夸张,她还期盼着能穿上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条鱼尾婚纱……

005 他的未婚妻

赵安月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闻讯赶过现场来的沈星野不顾一切地从车上跳下来,直接冲进已经烧塌到只剩架子的仓库!

三五个消防员扑上去,硬是没能拦住。

大火中,他一声声呼喊着爱人的名字,无情的热浪对撞着他那张英俊而绝望的脸。

那是唯一一次,赵安月泪流满面地举起巴掌。

对着从小跟自己相依为命,却不争气地闯下弥天大祸的弟弟,她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案情拖拖拉拉地调查了三个多月。律师说,从重来看,你弟弟估计得判个八到十年。

从小没有父母的赵安月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弟弟了,她怎么舍得就这样苍白地交代了他的十九岁到二十九岁?那是一个男孩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律师又说,或者,你们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得到受害人的谅解。一般法官会考虑到这个因素,进而得到相应减刑。

于是赵安月带着真诚的歉意,脚踩自尊。一个人来到沈星野的病房——

那场无情的大火并没有收下他试图与挚爱同生共死的灵魂,却灼伤了他的眼睛。

看着病床上了无生气的男人,赵安月悉数咽下了冲动的泪意。

三年前……

那个平常的下午,平常的雨天,平常的停车场里,平常的一份售楼宣传单。

她与他的邂逅,平常得就像一个不吸引人的故事开头。

她一眼万年,他却早已不记得她了。

后来她进入齐科地产,成为七百名楼盘销售中最不起眼的一员。人前踮着脚的仰慕,人后几倍几十倍的辛苦付出。

只因为他当初随口的一句——

你可以来我们公司,我需要像你这么努力的员工。

出事后,她站在病床前。偷偷握着他伤痕冰冷的手,传递给他的思念和歉疚波涛涌动。

可是赵安月全然不敢相信,沈星野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地爬起身来,重重压住自己!

他的身体又冷又热,他的泪水又苦又咸。他一声声叫着珞娅,却一下下占有了她。

那一晚,成就了赵安月暗恋的苦果,也成就了她堕入深渊的起端。

病房的监控录像几乎拍摄到了两人完整的画面。沈星野的爷爷专门派人到公司去调查赵安月的背景。当然也包括不久前刚出炉的公司体检报告——

确认妊娠这几个字,让沈老爷子眼前一亮。

考虑到沈星野的情绪状况和身体状况,老爷子最终决定让他低调把赵安月娶回来。孩子既然有了,必须得作为沈家骨肉生下来。

可谁能想到,婚后第三天赵安月就来了生理期,她根本就没怀孕。气急败坏的沈星野自然是想要立刻将她扫地出门的,沈星野的母亲就更视赵安月为眼中钉了。只有沈老爷子的态度很奇怪——

他坚决不同意沈星野离婚。尽管出身贫微的赵安月在任何人看来,就算配双目失明的沈家大少都已经祖坟冒青烟了。没人知道沈老爷子为什么要这样决定,赵安月自己也不明白。

但从那天起,她人生中所剩无几的意义,仿佛就只是陪在沈星野身边,做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出气筒……

“安安!安安你醒醒啊!”

赵安月从办公桌上抬起迷迷糊糊的头,这个长长的乱梦好似没有尽头。

“芸姐?”

来人叫方芸,是赵安月所在销售一部的经理。

三十岁出头,有着这个年纪的中层管理者应有的干练,内敛。

不过隆起六七个月的孕肚,却给她平添了几分母性的光辉和魅力。

在齐科,赵安月几乎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就只有方芸一人还对她比较友善了。

“大上午的怎么就睡着了,你没事吧?”

说着,方芸皱着眉往赵安月额头上一探——

“这么烫?安安,你发烧了?”

006 生病

淋了一夜的雨,通宵没睡。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更何况赵安月的身体一向不算很好。

急忙抽了张纸巾捂住口鼻,赵安月一边冲着方芸挥手,一边说:“芸姐你别过来了,我这感冒呢,别传染你了。”

“行行,我不过去。”方芸笑了笑,继续道,“我是想过来跟你说啊,这个周五晚上是咱们的半年度表彰大会。你可得提前准备着发言稿哈。”

“什么?”赵安月连连摆手,“我……我发什么言啊!我不会哎,还是算了吧。”

她本性内向而不善言辞,能做出这么好的销售业绩,全凭生赶鸭子上架。

别人打一个电话她打十个,别人跟客户天花乱坠地说破嘴,而她从来不会什么语言技巧。这庞大的客户资源,凭借的都是她真实善良诚恳的销售态度。一个推荐一个地堆砌起来的。

“怎么能算了呢?你可是全公司上半年业绩销售冠军,该高调的时候就得高调点。就这么说定了哈!还有衣服,别整天就这一身跑龙套似的职业装。颁奖会,弄个晚礼服来。对了对了,新来的建设部总设计师也会参加。听说是个特别优秀的单身男,安安,我说你……也有二十六七了吧?”

“哦,我……我不急的。这事儿靠缘分的。”

赵安月隐婚的事,就连方芸也不知道。

本来嘛,这公司里人多资源也不少,前些年倒也有几个不错的男生追求过她。

但后来因为弟弟的事,赵安月也跟着扣了一脑袋的狗屎。大家都知道她是董事长的眼中钉,避开且不及呢,哪里还有人敢过来招惹她?

所以方芸这话里的信息量倒也清晰——

新来的建设部总设计师,重点在于‘新来的’。

“但凡足够睿智有胆识,都不会因为道听途说而随意评价你的为人。安安,说不定这还真是个机会。你可以加油了。”

“芸姐……你,你相信我?”

赵安月愣了一下,“你相信我,我没有假装怀孕,没有故意勾引过沈总?”

“废话。”方芸游了下眼睛,口吻坚定但神情略有点不自然,“我不信你信谁?就你这个笨脑子吧。还能想出这些招?”

赵安月叹了口气,说自己确实是太笨了。如果当初足够聪明,压根就不应该去求沈星野。

弟弟犯了错,就应当让他老老实实在监狱里呆上十年。

归根到底,还不是自己有心偏袒,有心维护……

也怪不得沈星野心里积怨吧。

差不多是午餐时间了,赵安月顶着一脑袋的高热混沌,半点胃口也无。

“安安,你这样不行的。还是请个假回去休息吧。”

方芸看着赵安月这会儿鼻涕眼泪不断的,也是很担心。

“没事,一点小毛病就请假,又要被人说闲话了。”

“关于你的闲话还少么?”方芸替她摔了下破罐子,“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还很担心传染给我么?现在我强烈抗议你跟我呆在一个办公室,赶紧回去休息。”

说完,方芸扯下一张签过字的病假单,像贴符一样贴赵安月的脑袋上了。

赵安月犹豫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起身。她有点感动,毕竟这个公司里真正还会关心她的人,也就方芸一个了。

“唉,你自己行么?看这样子连过马路都没力气躲车,我叫小王开车送你吧。你还租在那个康民小区是不是?”

“啊!”赵安月赶紧摇摇手,“不用不用,我路上买点感冒冲剂,就几步路。”

赵安月结婚后就搬去了沈星野的别墅,每天早上她都先开车把他送到司机家门口。然后换司机来开,再把沈星野送到公司。而她自己默默离开,乘公交去上班。全程不在任何人眼前露面。因为沈星野不愿让司机过来别墅直接接他,那样很容易发现赵安月住在一起。

告别了方芸,赵安月摇摇晃晃起身,捏着病假申请准备到楼上人事科。

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犹豫的,沈星野要是知道了,一定又会讽刺她矫情吧。

不过,他那么忙,估计也没心情去理会自己的小动向……

想着想着,电梯叮一声到了位。

缓缓拉开的轿厢里,分明就只有沈星野一个人站在里面!

007 一间

空气冷凝,呼吸静止。

男人笔挺地站着,如一尊石雕玉琢的塑像。

暗色的商务装将他健美颀长的身形架得恰好,墨镜盖在上半边脸上,整个人的气场不怒自威。

白天在外活动,沈星野都需要戴墨镜。因为眼睛里的伤还需要将养一年多,才有可能尝试去做恢复手术。而这期间,强光是不能碰的。

赵安月大气不敢出一声。她想自己还是先不要进去了,反正沈星野也看不见她。

可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瞬间,男人伸出手臂凛然一挡!

“要进就进,别浪费时间!”

赵安月按着狂涨的心跳,小心翼翼咬了一句谢谢,然后贴着门边凑进电梯。

“你怎么……知道是我……”

看着沈星野手腕上被电梯门打红了一块,赵安月压了压想要上前去查看安抚的冲动。

这是在公司,她知道沈星野最讨厌她偶尔习惯流露的关切。

“废话,整个公司里见到我就想避开的,除了你赵安月还有谁?”

沈星野冷冷的话语,让赵安月恨不能逃到最远的对角线里。可无奈男人伟岸的身形此刻就立在轿厢的正当中——无论从哪个角度,那强大的气场都能把她压成一个平面。

“几楼?”

门关上,沈星野面无表情地伸了下手。

“啊,不用,是人事科……”赵安月小声说,“我去查下……查下考勤。”

人事科也在二十二楼,跟总经办在同一层。

既然已经撞到沈星野的枪口上了,赵安月没敢说是去请假的。

然而接踵过来两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忍也忍不住地迸发出来。

她又紧张又窘迫,赶紧用手掩着口鼻。结果胸腔里爆发了一阵撑痛,止不住得咳嗽更加激烈起来。

“生病了就请假滚回去,别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

沈星野面无改色,只是眉峰轻轻拧了个厌恶的弧度。

赵安月低下头,哦了一声。

漫长的共行就好像一场未知恐惧的时光穿越。

曾经的赵安月有多期待能跟他单独处一室,这一刻的她就有多想逃离……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顶头的灯光一阵忽明忽暗,最终迸发出吱吱啦啦的噪音。

砰一声,全黑了。

轿厢咕咚一下,停了下来!

“当心!”赵安月下意识上前,一把扶住沈星野的手臂。

男人浑身一颤,立刻甩手推开。

“干什么!”

“停,停电了。你当心——”

“赵安月你是傻子么?停不停电跟我有关系?”

沈星野是看不见的,所以本能地以为赵安月又在惺惺作态。厌恶之下,下手重了几分。

赵安月本来就在发高烧,再加上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全然没了平衡和方向感。这一推,她直接被推了个大跟头,脸重重撞在电梯轿厢的内壁上。鼻子猛的一酸,一股腥咸暖液缓缓流下。

沈星野听得半晌没动静,才向四周转了转脸。

赵安月的呼吸从一个角落里轻飘飘的传来,让他烦躁之余,更加愤恼。

“喘成这样干什么?难道你想我在这里干你么!”

008 背锅

面对沈星野没来由的怒怼,赵安月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充耳不闻的心,还是在那一瞬间疼得稍无章法。

“我……不是,我……”

刚想试图解释些什么,电梯的轿厢突然倾斜。

赵安月不由得惊呼出声,整个人像被风吹走的滚草,一下子瘫甩过去。

黑暗中的大手扯住她的臂膀,坚实有力却丝毫不温柔。

对于已经习惯了眼盲的沈星野来说,这样的环境,他早比常人适应。

“赵安月,你还有完没完!”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怕……怕……”

赵安月想说,其实她有很严重的幽闭恐惧。

小时候在孤儿院曾遭遇过黑箱子禁闭,这对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很容易形成巨大的童年阴影。

这会儿她心跳加速,体温飚高,再加上无尽的黑暗滋生无尽的不安和恐惧。

如果不是沈星野抓着她,只怕她下一秒就要跌倒了。

“心里若没有阴暗,有什么好怕的?”沈星野冷冷地哼了一声,却没有放开钳住赵安月的手掌。感受到掌控中的女人微微颤抖,他不由得狠皱一下眉头,“别动!”

“我……”赵安月咬了咬唇,小声道,“我没事了,不用……不用……”

“少废话,我只是不想你再趁机往上贴!”沈星野双脚微微分开,站定在电梯中央,稳如磐石。

赵安月安静了下来,她深吸几口气,平静下心态。

最后她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她想过,是不是也应该像沈星野一样,学着渐渐适应在黑暗中的生活呢?

毕竟,若有一天沈星野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能够尝试角膜移植了。

说不定,她可以为他……

但她只是偷偷想想而已,从没敢跟男人提过。

一刻钟后,维修工人终于到位。他们很快打开了轿厢,放出了沈星野和赵安月。

光芒照进轿厢的一瞬间,赵安月被刺痛双眼,但站在身边的沈星野并没有任何光反。

于是她急忙从男人手中抽出胳膊,生怕让人看到后再给沈星野带来麻烦。

“什么原因。”沈星野冷冰冰的口吻,让前来维修的工人不由得噤若寒蝉。

他们太了解沈总的脾气了,他一向最重视工作细节,近乎苛责般的严谨态度,常常令人倍感压力。

如果让他知道是因为遗漏了一次检修而出现故障——

“抱歉沈总,应该是电梯被人……那个,被人……紧急制动了,导致上面的照明设备短路……”

工人卖了个小聪明。同时,眼光略有鬼祟地往赵安月身上看了一眼。

“被人,紧急制动?”沈星野不动声色,只在鼻腔里哼出一句怀疑的重复。

站在一旁的赵安月见状,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

早已习惯了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来踩两脚的生存现状。她苦笑着想,还不如自己主动点承认了呢。

“抱歉沈总,可能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什么按钮了。”

看到赵安月这么仗义,那工人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替她打圆场说——

“哎,碰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们做个安全锁就行了。沈总,真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

“到人事办结一下工资,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沈星野冷冷地说。

009 下次你一块滚

赵安月心里恍然一瞬,默默咬了下唇。

其实自从半年前出事,她就知道自己也许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所以留在齐科的每一天,她都很努力也很珍惜。哪怕四面八方聚散过来的,都是不怀好意的打压和毁诋。

“我……”咬了咬牙,赵安月点头道,“我知道了,让我回去办一下交接就……”

“我不是说你。”沈星野的话,从赵安月的脊背后面垂了上去。

赵安月:“!!!”

她慢慢回过头,只看到面前的几位维修工难看着脸色,汗如雨下。

“是你,徐工。带着你的几个下属,一起去结工资。”沈星野面无改色地说。

“沈总,这……”姓徐的师傅十分不甘心,“我们也没有做错什么啊,我们只是……”

“眼盲以前,我最讨厌做事不负责,出事推卸责的人。眼盲以后,我更讨厌拿我当傻子的人。去把工资结一下,劳动合同该怎么赔付,公司照章办事。但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沈星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尺子一样长短的细杖,轻轻按了一下按钮,顿时拉伸成一米多长的感应手杖。

拄在地上,像个不失风度,不染局促的王者。

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领地不容侵犯,他的视线不容混淆,他的思想不容套路,他的意识不容动摇。

而他的女人,自然不能被阿猫阿狗的任意欺凌……

这跟他讨不讨厌赵安月没关系。

几个工人灰溜溜地离开,赵安月这才从刚刚大起大落的心情里回归现实。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沈星野跟着手杖滴滴答答的脚步声,一路往安全梯那里走去。

赵安月深吸一口气,追了小几步。不敢跟太近,只保持着一个特别警惕又疏离的距离。

“谢谢你……我,我刚才……”

“不需要。”沈星野冷冷地顿了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不要以为自己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就能得到别人的谅解和感恩。你这种垃圾一般的怯懦只会滋长不良工作态度。再有下一次,你就跟这帮人一块滚蛋!”

赵安月有点庆幸自己因为发烧而提早离开了公司,因为就在今天下午,公司内部还是传出了这样一条不着调的八卦新闻——

说赵安月意图再次勾引沈总,故意弄停了公司的电梯。结果被揍了一巴掌,鼻血横流。

人类的想象力总是恶意又丰富的。就像沈星野说的一样,懦弱和退缩真的没可能让人真正逃脱。

赵安月在家躺了两天才退烧,混混沌沌的不知日月。

沈星野正常上下班,都是杜雪琪亲自来接送。他只把赵安月当不存在一样,连客房都懒得经过。

偌大一间别墅,要想不用刻意照面,也是很容易的。赵安月想。

第三天一早,赵安月起来时觉得身体轻了许多。感冒都这样,吃不吃药,有没有人关心,都没差,该好的时候就会好。

翻翻手机上的时间,竟已经是周五了。

010 对她控制不住

那天方芸说什么来着?赵安月猛然想起来——

今晚是半年度的表彰大会,公司会在隔壁的唐朝酒店聚餐。可是她既没有准备什么发言稿,有没有准备晚礼服!

打开朴素到极致的衣橱,赵安月悉悉索索地翻找了一顿。

从浴室里经过的沈星野听到响动,冷冷驻足过来。

“你干什么?这么吵是想搬家么?”

“不是……”赵安月抿了下唇,“我找件合适的衣服,今晚公司活动……”

“所以呢?”

“就,随便找一件裙子……”

未等赵安月说完,沈星野冷哼一声:“所以你需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等同于告诉全公司上下,你就是靠这个才吸引那么多人傻钱多的土老板来买房?冲上你销售冠军的宝座?我齐科集团有你这样一宝,还真是公司荣幸。”

“星野,我……”赵安月死死咬着唇,吐不出一个字的反驳。

“我倒是蛮好奇的,你平时上班都穿些什么?”

沈星野慢吞吞地向赵安月走过来,一贯寒冰封存的神情,这会儿倒好像带了几许危险的温柔。

可在赵安月看来,这温柔里藏着的惊悚,堪比刀刃戳心一样令人不安。

“就,就普通职业装……”

赵安月往衣柜后面躲,一不小心撞上一扇柜门。沈星野听声转位,上前一把将她捞在臂弯里。

这会儿赵安月正琢磨着换身连衣裙,所以就只穿了件内衣。

沈星野的大手游走过她腰间细软的肌肤,只一寸,便叫她十足颤栗。

“别……”

“别什么?刚刚病好些,就已经迫不及待起来上工了。赵安月,我看外面卖的那些好像都不如你敬业!”

抬起手,沈星野沿着她脸颊触过去——

修长的脖颈,平整的锁骨,内衣上精巧玲珑的前扣……

说实话,沈星野已经不太记得赵安月长什么样子了。

齐科集团是他一手创立的地产实业公司。从一开始的十几人团队,发展成今天数千人的规模。他怎么可能还记得一个中途加入的,毫不起眼的售楼小姐?

他只是凭借寥寥的回忆和别人的陈述,在脑中勾画出一个妖媚的,楚楚可怜的,工于心计的角色。

就像白珞娅每次捧着ipad,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入戏大骂的那种恶毒女配心机婊一模一样。

但不得不承认,赵安月有着姣好的身材,敏感的体态,顺从的柔韧——用来宣泄欲望,还是挺受用的。

“沈星野……上班……要迟到了。你……”

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有所动向,赵安月红了耳根,慌了眼神。

“你少废话!”

手上不遗余力地撕开赵安月的衣物,嘴上不留余力的极尽嘲讽。沈星野的眸子依然漂亮,却在这一刻溢出错觉般的危险的光泽……

大概正是因为他压根不记得赵安月的相貌,所以才不会有丝毫不适的负罪感吧。

对他来说,她就只是一个充满罪恶的,物化的边缘角色。他要她,就跟释放原始生理需求没有任何区别。

不配得到尊重,也不配享受疼惜。可是每次感受到她在自己把持之下的任何一寸微小战栗,都会让沈星野觉得很特别……

她从不承欢,不求饶,也不抗拒。就好像……

沈星野实在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只想草草了去。

011 把药吃了

“药记得吃。”

结束后,男人提身离去,冷冰冰的话语像甩在地上的嫖资。

走入式衣橱里的空间还好。奈何男人发了疯一样的宣泄,大开大合之后,还是难免弄得一片狼藉一片遭。

赵安月捡起刚刚挑出来的一件还算心仪衣裙——偏巧被自己跪压在上面,已经弄了一大团的白浆点染。

她默默叹了口气,心想算了,还是随便穿个正装吧。

反正在所有人眼里,她赵安月就算穿得再光鲜得体,他们也只会自动脑补她脱光了身子到处卖肉的愚蠢画面。

赵安月把自己重新梳洗了一番,和着温水吃下白色的药片,才下楼。

沈星野已经等在客厅里了。

听到脚步声笃定下阶梯,他眉头一挑,刚要开口——

赵安月赶紧主动说:“药吃过了。”

“谁管你这个?”沈星野愣了一下,旋即挑唇冷笑着嘲讽,“便是有了,打掉也一样。”

“嗯……”赵安月捏了捏拳身,不再做他答。只拿了车钥匙,并弯腰到玄关口,帮沈星野摆好皮鞋。

这一连串熟悉的动作,便是在前两日感冒卧床时,也没有疏忽过。

“今天不用你送,上午我跟雪琪去趟银行。”

赵安月微微顿了下肩膀,攥着车钥匙的手略有松弛:“又去银行?是因为三期以后的项目融资,还没谈妥……”

“这不是你该管的。”沈星野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可是星野,我昨天看了邮件,芸姐发给我们的预测报表。说是第三期地段拆迁出现了些问题,数十户居民对补偿款不满意。而银行在放款的时候,又要求我们不能超过市价率的百分之——”

“我说这不是你该管的!”男人不耐烦地重复了一句。

“我只是……”

赵安月的话被男人硬生生地逼退入喉,他不允许她插手太多的事,尤其是公司内的。

就如同不许他进卧室,不许她多看那件婚纱一眼。

赵安月心里清楚的很,那是只属于沈星野的战场,而有资格同他并肩作战的那个人——以前不是她赵安月,以后也轮不上她赵安月。

“大学都没念过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公司业务和发展预测品头论足?好好想想怎么把房子卖出去才是你该做的!”

叮咚一声门铃响,是沈星野的秘书杜雪琪到了。

赵安月没再说什么,赶紧上去开了门。

“沈总,沈……太太。”

杜雪琪站在门口,一如之前般干练而明媚的装扮,让赵安月如日常三省一样自惭形秽。

她是公司里唯一一个知道沈星野和赵安月在一起的人,却也是在公司里唯一一个表现的最不像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人。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职场政治敏感,让沈星野对她信任有加吧。

“下午让雪琪带你去商场。”

转身往车库去的一刹那,沈星野突然对赵安月说。

“啊?”赵安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让她帮你拾掇一下行头,别穿得像个野鸡一样到台前丢人现眼。”

余光看到杜雪琪脸上似有一丝秉不住的笑。赵安月垂了下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知道了。”她说。

看着两人离去,赵安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林教授,抱歉了今天晚上我……我有事,不能去参加课时讲座了。我知道,嗯,下学期我会把学分补完的。”

赵安月在两年前就开始念成人大学了,主业建筑设计,辅修营销管理。

也只因为当初沈星野在全员工大会上的一句话——他希望每一位员工都能审视自己的长处,寻找进步与提升自我的机会。

所以赵安月就真的傻傻地想:她应该多学点东西,多懂些知识。渐渐地,渐渐地,哪怕距离那个男人之间依然有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但只要往前移动一厘米,就意味着靠近一厘米。

012 暗算

“就这件吧。橘色明亮,配你的肤色。设计很精致,能把身材凸显得性感大方。”

下午三点,公司隔壁的商业中心里,杜雪琪帮赵安月敲定了一身橘色的抹胸长裙。

高雅不失逼格,当然价钱也挺肥美的。

“贵是贵了点,但怎么说您也是沈总的太太,这点小钱——”

“杜秘书。”赵安月轻轻摇了下头,看着她。

“唉,我知道,这不是也没别人么?说起来,沈总打算跟您就这么隐婚着?其实公司里也有些人窃窃议论着你们的关系,不过沈总不松口,大家也不敢当面多嘴就是了。只是万一之后你怀了宝宝,不是一样纸里包不住火么?”

“我们还没这个计划。”赵安月并不愿意多说,也不想就这杜雪琪的话锋往里进套——她不就是想嘲讽自己一旦真生了孩子,立马就会被沈家扫地出门么?

赵安月不喜欢杜雪琪,因为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特质实在太明显了。有时候赵安月甚至认为,她这样的人远比自己更适合做销售。

但不得不承认,她挑衣服的品位还是不错的。这件华伦天奴的新款衣裙,无论从样式气场还是设计细节上,都特别符合自己的气质。

拉出自己的信用卡,赵安月礼貌地交给营业员。

两万八千块的售价,相当于赵安月常规三个月的薪水。

嫁给沈星野,她没有钻戒没有婚礼没有三金没有聘礼。除了吃住在一起,所有的日常开销都是她自理。

说起来,人家吴妈只管家务三餐,还有每个月八千的酬劳呢……

不过赵安月并不在意这些,不管为爱还是为了赎罪,她觉得这样清晰自主的经济方式已经是相对舒适了。

“那,我再去陪您挑一双鞋子?”

杜雪琪大大方方地帮赵安月提着衣服,拉着她钻进商场的另一个区域。

导购员都是慧眼的人精,看到赵安月手里的时装袋就知道她是刚需的潜在客户。于是赶紧殷勤地上来,一口气推荐了七八双。

赵安月本身就是做销售的。将心比心,对人家也很客气礼貌。可是她个子小,脚的尺码就更小了。试了

有十来分钟,竟然找不到一双又舒适又满意的。

赵安月的脸有点红,她拉了下杜雪琪的衣服,小声说:“算了杜秘书,要不咱换一家吧。这店也挺贵的……”

衣服已经花了小三万,这里的鞋子光明码的标价就没有低于五位数的。赵安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她只是节俭惯了,真的不能理解这种奢侈的必要。

这会儿就见杜雪琪眼睛微微一眯,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着一双高跟鞋过去。

“再试最后一双,我觉得这个一定合适。”

导购员也赶紧马屁嘘嘘,说什么这个是新款,设计主打云云的。

赵安月勉为其难地伸下脚——

然而下一瞬间,过电一样的刺痛,逼得她不由自主地高呼一声!

“呀!”

赵安月甩掉鞋子,同时甩出一地的血花!

一枚拇指大小的玻璃片,就这么硬生生插在她的脚掌心里!

013 别伤害他

两个导购员吓得说不出话,一个张罗着拿医药箱,另一个一边忙着道歉一边问要不要直接去医院。

“算了,”赵安月皱着眉,咬咬牙。

她忍痛拔下玻璃,用人家拿过来的绷带随便扎了几圈:“我们还赶时间,就这双了,帮我包起来吧。”

“是是是,真抱歉太太,真的很抱歉!”问询赶过来的店长一边点头哈腰地道着歉,一边承诺说,“您先去赶时间,我们事后一定会查明原因,给您个交代。这双鞋子就,就先送您了——”

坐在赶往酒店会场的出租车上,赵安月忍着脚底的痛,侧眼瞄了瞄一脸平静的杜雪琪。

“杜秘书,是你往我的鞋子里放的玻璃片?”

“啊?”杜雪琪愣了一下,旋即换了一副特别无辜的表情。

还没等她开口,赵安月又说,“商场里到处陈列镜子,我正好看到了你手里的动作。你该不会是跟沈总在一起久了,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见吧?”

赵安月确实看到了杜雪琪的动作,只是一开始她没意识到她在做什么,还以为杜雪琪好心帮她从鞋子里掏商标之类的。

直到受伤一瞬间,她才明白自己身边林立的各种敌对和危险,远比她想得更泛滥。

“沈太太不会是想要去跟沈总告状吧?”杜雪琪呵呵笑道,“真抱歉沈太太,我只是想给商家动点手脚,借口让她们打点折。您不是也说了?沈总又不给您花钱,您自己嫌贵着呢。我怎么知道您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把脚伸进去?意外,真是意外。”

“我不会告诉沈星野。”赵安月转开脸,往窗外看过去。

“对吧。我想就算你说了……沈总也未必会相信呢。毕竟你之前对他做过那么多,处心积虑的事。”

赵安月冷冷哼了一声:“杜秘书,随便你怎么伶牙俐齿。今天你算计我,我以后警惕就是了。但你是星野贴身的工作秘书,我劝你不要把乱七八糟的手段用在他身上。要是有天给我发现你算计他,我不会放过你。”

出租车停在了酒店大门口,赵安月拎着衣服和鞋子推门下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痛苦。

表彰大会在晚上六点的时候正式开始,主持人一男一女,是公关部门的两位同事。

这是齐科集团从成立以来就一直延续的企业文化。沈星野投资这家公司的初心,就是为了打造以人为本和谐共创的核心竞争力。

每到这个时候,台下的员工们总免不了要八卦一下沈星野的创业史。

他虽然是泰阳城地产大商沈家的长子长孙,却因为妈妈是个不入流的小三,在家族内部饱受冷眼和欺凌。一直到上学年纪,才被沈家接纳回去。

比起寄希望于豪门内部如火如荼的继承争夺战,他早早凭靠自己的双手去创业,才有了齐科集团今天的规模。

而最令人唏嘘的是,他最初的创业伙伴,志同道合的搭档,风雨兼程的灵魂伴侣——正是从高中到大学,一路走来的爱人白珞娅。

014 中招

彼时,学建筑的白珞娅负责项目设计,学管理的沈星野负责融资谈判。夫妻档的默契,联手击退了无数坎坷与黑暗。

最后,由白珞娅亲手设计规划的‘泰晤之景’大型高端社区终于落定,并获得了当年度的‘华夏建设科学技术奖’。

目前,该项目已经完成了前两期,第三期正在构划之中。

在齐科内部,常有人这样议论——说沈星野放着大好的家族企业不去继承,偏偏事必躬亲地在这间公司里套着大量的精力和心血。这半年来,他几乎投上了全部的身价,只为有一天能将这幅商业宏图呈现出镜,能实现爱人生前的心愿。

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能亲眼看一看,包括沈星野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由于白珞娅‘出师未捷身先死’,泰晤之景后续的三期到六期,都还是图纸上勾画的概念与愿景。

为了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建设师来接洽白珞娅留下的项目,这半年来,公司也在不断地面试。

说起这位冲过层层筛选,以重金得聘的建设总监——

赵安月只记得之前方芸好像跟自己随口提过几句,说什么年轻有为,单身帅气之类的——她当时都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就更不可能往心里去了!

因为此时的赵安月是如此的忐忑,心情随着面前这份演讲稿里的慷慨激昂,一沉一落的。

演讲稿是杜雪琪给她的。

“沈总怕你乱说话,特意让我多准备一份。”杜雪琪的原话,很像沈星野的风格。

措辞大方得体,谦和有力。赵安月心里深深自卑涟漪——不管怎么说,人家杜雪琪也是名牌大学新闻系毕业的。写起这些东西,总比自己这个高中生来得有水准多了。

“下面有请来自销售一部的半年度业绩冠军,赵安月上台发表获奖感言。”

雷动的掌声听在赵安月的耳朵里,略有些些心虚的讽刺。

她惨白着脸色站起身,只远远瞥了一眼主桌上的沈星野。

他没有任何反应,只专注地坐着。就好像自己的这个名字,跟他勾稽不成任何关系。

赵安月深吸一口气,拖着橘色的礼服走上台。

高跟鞋的力度切割着脚底汩汩流血的伤痛。她极力摒着脸上的神情,不让疼的神经扭曲了优雅温和的笑容。

展开手里的演讲稿,赵安月朗起声音:

“各位同事,朋友,大家好。”站在回音悠扬的麦克风前,赵安月摒着紧张,轻轻扬起嗓音,“我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凭靠的不仅是自己的好运气,更源于公司为我提供发展的大平台,优良的产品,和谐的氛围——”

站在舞台上,赵安月只能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并无法挑出任何一个人的精确的脸。

但她能够感受到,那一层层诡异的骚动,随着自己演讲的进行——越来越不可收拾!

“这是什么啊!这不是以前白总监当年获奖时的感言么?”

“对呀,我记得很清楚,里面引经据典的内容一模一样!”

“这个赵安月到底还要不要脸?就是她弟弟害死了白总监不说,现在居然还敢装神弄鬼!”

“呀!你看到了么?她那身橘色的连衣裙,也跟白总监获奖时穿的款式一模一样!你快看,咱们公司主页上有当年的视频。”

“天哪,也不知道沈总心里怎么想——”

就在这时,沈星野铁青着脸色从座位上站起来。

一把抓过桌旁的感应手杖,大步流星地离开宴会厅。

一时间,全场哗然。

而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赵安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着。

直到旁边的主持人面有难色地过来,悄悄对她说:“赵安月,沈总叫你上去一下,808的总统套。”

015 崩溃

“赵安月!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只等赵安月进来,沈星野胸腔里难以自持的怒火和悲愤已经快把他整个人吞噬殆尽了!

一把扼住赵安月的喉咙,他用尽全力把她推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星野,我……”

“谁让你穿这身衣服?谁让你念那些话!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弄死你!”

沈星野看不到赵安月的表情,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手已经有多用力了。

咔咔作响的咽喉,几乎挤兑出去了赵安月的最后一点氧气。

她有种已经徘徊在死亡边缘的错觉,挣扎着,抓着。

“沈……放……”

极限临界的最后一瞬,沈星野张开五指,松拳成掌,一个拼劲全力的大耳光狠狠呼扇上去!

赵安月并不是有心要躲,她只是本能地弯下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沈星野这一巴掌不偏不倚地打在一旁的落地台灯上!哗啦一声,碎裂的玻璃拍在墙上。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掌登时被划得鲜血淋漓!

“星野!”

赵安月大叫一声,扑上去一把抱住他。

“你别动了!你受伤了!星野让我看看——”

“滚!”

沈星野大吼一声,抓着赵安月的肩膀将她一把推搡在床。

“谁让你穿这身衣服?说!”

“我……是杜……”

“你想说是杜秘书?呵,赵安月,杜雪琪有什么必要来陷害你?你真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别人处心积虑来陷害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货,给我脱下来!”

“星野……”赵安月的泪水聚散成行,多少苦楚说不出口。满心压抑的内疚与绝望,又让她十分能够理解沈星野此刻的失态——

连一件婚纱被拿去清洗缝补,他都会有要杀人一样的冲动。更何况这一刻的自己,穿着白珞娅的同款衣服,念着她的获奖感言。

这对沈星野来说,岂非愚弄一样的奇耻大辱?

可是她的衣服和包都在宴会坐席上,这一刻让她脱掉……

“不脱是不是?不脱我帮你脱!”

男人像只失了控的野兽,扑压在赵安月的身上,将她身上的礼服一把一把撕扯下来!

布条的坚韧来回切割着他的伤手,崩裂的鲜血飞溅,溅在他惨白的脸颊上,像修罗一样疯狂可怖。

“赵安月,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你毁了我一辈子,毁了我的爱人孩子,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是不是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真的逃离诅咒,得到解脱!”

沈星野居高垂下头,双手直挺挺按在赵安月的双肩上。

他的泪水涌出空洞的眼眶,贴合过脸颊上的血痕,像凄迷的血泪一样。

赵安月哽咽着,抬手胡乱抓捧着沈星野的脸庞。

“对不起星野……对不起……你不要哭好不好?医生说你的眼睛不能流泪的……要是恢复不好以后就不能,不能再做手术了……”

“赵安月,你知不知道我宁可永远瞎了,也不要见到你这张虚伪恶毒的脸。我宁愿永远不记得你,永远没见过你!”

“对不起星野,我不是故意的……”赵安月哽咽成殇,抱着身上无力敝体的衣裙。鲜血,泪水,沉重的抓痕……

这一刻她宁愿不要自尊,不奢疼惜。她眼里的沈星野是那么的可怜,哪怕一击小小的反抗都会让他彻底崩溃。

“对不起……”可是除了这三个字,她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赵安月,就算我杀了你,杀了你弟弟,珞娅也回不来了……”

016 答应你,我会离开

是啊?就算自己此刻死在他的面前,也不过就是一条不入流的烂命而已。

“星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抱着男人挣扎不休的身子,赵安月用羸弱的肩膀死死扣在他的腰脊上。

凌乱的碎片砸在暗色的地毯上,鲜血几乎看不出颜色。

沈星野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次次推开赵安月,却换来女人一次次‘毫无矜持’的扑上。

“星野……”赵安月流着泪扶住男人的挣扎和抗拒,“星野你别动好么!你在流血啊!我帮你叫人……”

“滚!赵安月我让你滚啊!”

“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在你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离开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不可能在我面前自生自灭。沈星野,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你娶了我,你就必须要容忍我对你的关心和照料!”

抱住男人的肩膀,赵安月紧紧咬着他西装上的肩线。

“赵安月……我求你一件事……”

捧起赵安月的脸,男人空洞的双眼呈出血红的决绝。

“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有幸能够恢复眼睛。你一定要给我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今生今世,我不要看到你,你明白么!看你一眼,我怕我会恶心一辈子!”

一字一句,血泪罄书。把赵安月的心硬生生撕扯成了碎片,用刀戳,用脚踩……

她突然想不明白——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弟弟的失职,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错。纵然难辞其咎,但自己又应该背负多少罪孽和怨念,又应该用什么去救赎?

“我知道……我会的。我答应你星野……”

赵安月将泪水悉数咽下,渐渐松开手:“我答应你,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星野,我从来没有算计过你,更没有意图对你……对你做那样的事。我之所以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我有罪,而是因为我爱你。我知道我出身低微,就算再努力也配不上你。也知道你的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我的寸尺须臾。可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深深地喜欢着你。”

“我不需要……”

“我也知道你不需要,可喜欢就是喜欢了,我有什么办法呢?”

赵安月抬起手背,抹去脸上的血泪。她的笑容只明媚给自己一个人,沈星野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等你眼睛好了,我就……离开,行么?所以你,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为我这种女人而愤怒失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你有齐科,有上千个跟着你一起吃饭的员工,还有你心爱之人的梦想……”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强大的,优秀的,近乎无所不能的沈星野。没有人可以质疑你,诋毁你,伤害你,为难你,包括……我自己。

有时候赵安月真的弄不明白,她到底是深爱着沈星野,还是深爱着这个如此执着的自己?

后来,两人什么都没再说。空气里弥散着挥不去的铁锈的味道,赵安月再醒来的时候,沈星野已经不见了。

地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和零散的玻璃碎片,自己那身褴褛不堪的衣裙上,只罩了男人的一件西装外套。

017 偶遇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楼下的晚宴差不多也该散了吧。

估计还有几个部门里,特别能喝酒的同事们还在欢聚。赵安月看着沈星野的外套,窃窃而不敢披身。

她从不敢认为这是沈星野对她的松口和豁免——

她更愿意相信,是男人走得匆忙,忘了穿上。

虽是七月的天,可一到夜雨就降温。

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赵安月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她们帮忙去宴会厅找到自己留在椅子上的背包和手提袋。

她换上了自己之前的工作装,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离开那如同修罗场一样的套房。

尚未病愈的身体极尽虚弱,脚掌上的伤已经疼到了极致。

她一瘸一拐地走着,过拐角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个男人。

“当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摔进了一个坚实的臂弯里。

“抱歉!”

赵安月狼狈地从对方身上挣脱起来,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那男人大约有二十七八年纪,无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暗纯色的衬衫把他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得十分干净而深沉。身上一股淡淡的红酒配合烟草气,却不会显出半点浮夸。

有些人生来就是有这样的特质——

就算抽烟喝了酒,在人看来也是其他人沾染在他身上的俗气。

“你是,营销部的……赵安月?”

对方这一开口,嗓音比刚才那一句‘当心’,更加丰富层次而有磁性。

惊诧于陌生的对方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赵安月倒吸一口冷气。

“请问你是……”

“我叫祁斯文。新来的建设部总监,还没正式报道。今天先来参加你们的活动,感受下公司氛围呢。”

原来他,就是公司里最近疯传的话题人物——接手白珞娅泰晤之景项目的首席建设师!

祁斯文,人如其名一样温儒斯文。在这样狼狈的境态下,遭遇这么富有传奇色彩的新同事。

赵安月唯一能做的反应,大概就只有:礼貌且略尴尬地扬了下唇。

吞下刚想脱口的一句‘你怎么会认识我’,她想:就凭自己刚刚在颁奖会上引起的那场骚动。应该已经让这位新来的建设总监‘印象很深刻了’吧。

“你好,”赵安月牵强笑笑,“欢迎……欢迎加入齐科。”

“谢谢,以后,请多指教。”

“哪里,祁总监您多指教才是。”

所谓指教,只是客气的话说说罢了。

赵安月想:销售部和建设部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不管人家设计出的房子是什么样的,自己只管想办法卖出去而已。

虽然,她在成人大学里主修建筑系专业。能够成为公司建设部的一员,从一开始就是她深藏在心的梦想……

“那,我先走了。”

不想再多逗留,赵安月只想快点回去把脚伤处理一下。她已经疼得有点麻木,视线都快看不清了。

“你……”看着赵安月站立不稳的狼狈模样,祁斯文微微皱了下眉眼,“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赵安月想用高跟鞋不合脚之类的借口搪塞,但见祁斯文突然向上抬了下眼镜,眸子却向下垂了些许——

赵安月低头,就看见自己的鞋子已经踩在一滩血水中!不由得惊慌失措,赶紧把左脚移藏在右脚后面。

她的脚掌被戳伤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包扎过。这会儿又走台又撕扯,早已是伤口崩裂,鲜血狂泻!

但她真的无法指望眼前的祁斯文也像沈星野一样,眼睛压根看不见。

018 灰姑娘的水晶鞋

“如果是外伤的话,需要好好包扎了。”祁斯文并没有问赵安月是怎么弄的,只是微微蹲下身,看了看她的鞋子。

那些参差的绷带鼓鼓胀胀地塞着,暗色的血迹夺神刺目。

“我没事,只是意外碰到……”

“不介意的话,过来我房间吧。先帮你简单处理下。哦,我刚回国,还没有置办住处。就先在酒店下脚了。”

赵安月当然拒绝。

别说她现在已经是沈星野的妻子,就算只是个单身女孩,也不可能随便答应刚认识的男人的邀请,去人家的房间。

况且,对这一刻的赵安月来说她更加不愿意的,其实是让自己的狼狈投射到任何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第一印象中。

“不,不用了,我回去自己上点药……”

“抱歉唐突,让你误会了,”祁斯文微微一笑,“那这样吧,我直接送你去医院。我想,互助相帮,构建一心,应该是咱们公司的核心文化吧?你让我怎么能眼看着一个受伤的女同事独自站在深夜的酒店走廊呢?”

说完,祁斯文点头示意了一下。没等赵安月拒绝,便将她轻轻横抱了起来。

他的右手呈现‘绅士拳’,从赵安月的腋下通过,悬空不沾身子。

左手扶在她的双膝内弯处,摊开掌心向上,就这么轻飘飘地把她抱进了走廊尽头的电梯里。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了,上了麻药的腿脚还有些不便。

赵安月坐在清创室外的走廊上,祁斯文从外面过来,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和微波加热过的三明治。

“谢谢。”

赵安月从晚宴那会儿就几乎没吃任何东西,这时早就饥肠辘辘了。

“不客气,这个破伤风针打完会有些副作用,比如头晕口渴之类的。回去趁周末好好休息,希望周一见到你的时候,能像今天在台上一样元气满满。”

台上……

赵安月自嘲地想,能把今天那种状况看做是元气满满的——只怕整个齐科上下,除了方芸也就只有这位摸不清状况的‘新人’了。

小口啄了下三明治,赵安月扬起眼睛冲着祁斯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祁总监。”

“不客气。吃饱的话,我叫辆车把你送回去?你住——”

“啊,这个不用了,我手机软件可以自己……自己叫的。”

赵安月红着脸,轻轻扬了下手机屏幕。大概是一着急,手里的奶茶倾倒分寸,瞬间洒上了放在膝盖处的帆布袋。

那是她用来装换下的衣服的,也包括沈星野的那件西装外套。

这会儿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连外面的那层印刷字体都变得显眼至极——

A大建筑成人自考班。

“你是A大的学生?”

看着赵安月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着奶茶渍,祁斯文扶了下眼镜,往帆布袋上扫了一眼。

赵安月的脸更红了。她点了下头,同时赶紧咬住唇:“成,成人的而已,跟全日制没法比。连学历都……不一样。”

“你更在乎学历,还是更在乎这个学习过程的努力?”

“我……”

“建筑设计?”祁斯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赵安月腼腆低眉,旋即弱弱点头。

“祁总监,我能不能请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赵安月的双手局促而不安地抓在帆布袋上:“我今天出来的匆忙,都没注意看这个袋子……”

“念书深造又不是坏事,为什么不愿给别人知道?”

祁斯文笑问。

“也没什么啦,就是不想而已……”

赵安月搓了搓指尖,头埋得更低了。

整个齐科集团无人不知晓,原建设总监白珞娅就是A大建筑系的高材生。

赵安月虽然书念得不多,但‘东施效颦’这四个字,九年义务教育里就学过。

如果给沈星野知道自己在A大成本念建筑,说不定得要怎么讽刺挖苦她呢。

如今,她还有一年毕业,只希望能安安心心地,把这段自我提升的经历走走完。

“好,我答应你。”祁斯文轻抬了下眼镜,反光的镜片里,仿佛抽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啊?我——”

“等你毕业后,可以优先考虑到我身边做助理。”

“这……”

赵安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祁总监,我这个只是成人本科,无论文凭还是课业都跟全日制差好多,就连一些精品的选修课都没资格上。您要的助理,应该是非常优秀,非常……”

“我说过,学历不重要,重要的是努力。”

祁斯文帮赵安月把吃完食物的包装接过去。站起身,往拐角的垃圾箱走去。

“等我扔垃圾回来,你告诉我答案。”

赵安月深吸一口气,医院里打得太低的空调让她的肺倍感清新。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祁总监,那个,要不我答应你?以后专业上的问题,我可以来跟你探讨么?只要你别嫌我笨……”

“如果你也算笨,那选择你的我岂不是更笨?”

说话间,赵安月手机上的打车软件显示车已到地点。

“走吧,我扶你出去。”祁斯文拉起赵安月的手臂,另一手帮她提着帆布包和手提袋。

凌晨的闷热褪去,空气里窜出一丝安静的风。

就在赵安月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恍然听到祁斯文温润的话语像魔咒一样传进耳低——

“没有一个王子,会允许他的灰姑娘一边穿着水晶鞋跳舞,一边流着血。”

“啊?”赵安月恍然回了头,却一下子迎上了祁斯文那双温和的眼睛。

“如果没有王子,灰姑娘就该好好为自己选一双舒服的鞋。再会,很努力的赵安月小姐。”

说完,祁斯文拦了另一辆车。

温和的双眸,又淡又撩的口吻,还有那绅士的举手投足,都像梦幻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刻赵安月突然有点怀疑,这场莫名其妙的邂逅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祁斯文,公司真的有这个人么?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赵安月没敢敲门打扰到沈星野,只一个人摸了钥匙出来。

结果刚推开门,就看到客厅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瓮声瓮气的女低音从沙发那一段冷冰冰地传来:“你还知道回来啊?”

赵安月心下一惊,循着声音迎上了一双极其不友好的眼睛。

她屏了屏呼吸,低声叫了一句‘妈’。

“闭嘴!谁是你妈!”郑丽欣呼得一声站起身,两步上前,冲着赵安月就是狠狠一巴掌,“让你嫁给星野是为了让你回来当少奶奶的么!他怎么受的伤?你倒在外面逍遥自在!不要脸的贱货!”

019 闹剧

嗡的一声,赵安月只觉得左半边脸像被用什么烫了一样。

除了巴掌落定的脆疼,还有体无完肤的自尊在灼烧。

“夫人……”

赵安月捂着脸,低下头。

在这个家里,最不好搞的人除了沈星野,当属他这个性情古怪,脾气诡异的妈妈郑丽欣了。

她今年才不过四十八岁。稍做打扮,看着便如三十几岁般风姿卓绝,想来年轻时绝对是个一等一的美女。

不得不承认,沈星野的英俊和精致大多来源于他母亲的基因。尤其是那双眼睛,不笑不动是就自带星辰般令人沉迷的深邃。只可惜……

不过这样算起来,郑丽欣该是不到二十就跟了沈星野的父亲,二十出头就生了儿子。

这个一门心思只想闯进豪门,挣脱自己的原生阶层的功利女人。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这个地位,也难怪她看待赵安月的眼神——就仿佛审视评夺着当年的自己。

人们都说,摸爬滚打上位的女人,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身后带血的路给堵死。因为她们太了解那些被自己玩烂的手段了。

“说!星野的手是怎么弄伤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一双手是有多重要!当初你挣死扒命想要嫁进来的时候,我怎么警告你的?星野要是少一根头发,我扒你一层皮!”

沉默是赵安月唯一的选择。

她总不能说沈星野的手是意图扇自己一巴掌,没扇到然后自己打伤了?那么进门后郑丽欣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是不是已经算是给她儿子出气了?

“抱歉夫人,是我没照顾好星野。我……我上去看看他。”

赵安月低着头,小声说。

“得了吧!照看就不必了。如果我没记错,星野到现在都不愿让你进他的卧室吧?”郑丽欣冷哼一声,“赵安月你也是够不要脸的了。真不知道是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当初白珞娅挺着个大肚子都没能顺利嫁进来,现在可倒好,竟让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乘虚而入——我警告你,别以为有老爷子撑腰就给我无法无天。你在沈家不过就是个免费的佣人。等哪天星野的眼睛好了,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知道了,夫人。”

其实赵安月心里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糊里糊涂地嫁给沈星野的。

要说是为了那张乌龙的怀孕报告?但当初的白珞娅一样是由于出身卑微而得不到郑丽欣的认可,甚至连沈老爷子都反对,所以沈星野才不得不选择奉子成婚。

那么跟白珞娅比起来,该有的优势她一样没有,该有的劣势样样更劣——沈老爷子却强烈要求沈星野不准离婚……

难不成,她赵安月长得像老爷子的初恋女友?呵呵,其实赵安月甚至没有见过沈家老爷子呢,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得天独厚’了。

但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动机不明,感情畸形,毫无信任可言的婚姻。只能比围城更围城,比自缚更自缚。

“姑妈!”

就在这时,听到楼上咯咯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口音。

赵安月下意识仰头看上去——

杜雪琪?!

她刚才叫……叫郑丽欣什么?

那一刻,赵安月只怪自己后知后觉没有一点心机。

难怪杜雪琪敢跟自己公开下绊子,难怪她一点都不怕沈星野会找她麻烦。原来她和郑丽欣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会儿,杜雪琪送一个家庭医生模样的人出去,然后转了一张乖巧的笑脸回来。热情地扶住郑丽欣的胳膊,娇滴滴道:“好了姑妈,星野哥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这会儿药用进去,烧也退了。我想安安姐也不是故意回来这么晚的。毕竟,好不容易有一次能出风头的公司表彰大会,她花了三万多买的一身行头,总得在那些个优质的单身男孩子面前招摇几分吧?是不是?”

“我去洗澡。”

赵安月并不想跟她们再多话,除了讽刺就是挖苦,就算变出再多的言语花样,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让她极尽侮辱。

况且她就是再傻也明白,今天郑丽欣突然出现在家,多半是杜雪琪担心表彰会上的事情闹大了,怕她赵安月被沈星野逼得说出白天的事。于是她这是先下手为强,把姑妈调过来给自己撑腰呢。

可是赵安月刚想往楼上走,就见郑丽欣三两步并过来,一把扯住她的长发——

“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敢走?赵安月,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吧!”

“夫人,”赵安月按住被拉扯生疼的头皮,硬生生憋回羞愤的泪水,“是我没照顾好星野,我已经跟您道歉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究竟还想我怎么样?”

“哟!还会顶嘴了!今天我要是不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这个家里谁做主!告诉你!老爷子早晚有咽气的一天,你真以为——”

“夫人!”

赵安月冷冷挣开她的抓扯,倒退两步正色道:“星野的眼睛看不见。为了方便,家里到处都是录音设备和感应仪。你就这样信口开河地诅咒爷爷,就不怕被老人家知道——”

“你!”

就在郑丽欣准备再一次扬起巴掌的时候,沈星野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栏杆处。

“你们在干什么!吵死人了。我只是眼睛看不见,你们当我耳朵也聋了么!”

“星野,你怎么起来了啊?”

郑丽欣三两步上去,扶住沈星野的手臂。

“妈,你们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沈星野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是很耐烦。

作为一个旁观者,赵安月多少看得明白,当年郑丽欣也曾极力反对过沈星野跟白珞娅来往,母子之间纵然割不断亲情,但总有些疙疙瘩瘩的嫌隙在里面。

“星野哥,姑妈也是担心你……毕竟,不是自家人,照顾的难能贴心……”

“你也回去。”

沈星野转身进了书房。郑丽欣给杜雪琪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然后狠狠盯了一眼赵安月——

“你还站着干什么?不是要洗澡么?赶紧把身上这身骚男人的气息洗掉,给星野弄点早餐去!”

020 错了你就去死吧

“妈,你又来闹什么?我自己的事,该怎么做心里有数。”

坐回书房的办公桌前,沈星野打开电脑——专门定制的触屏键,却在伸手碰到的瞬间皱了皱眉。

伤口很痛,眼盲以后,他的其他触感神经更加敏锐了。

“你看你,这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啊?”

郑丽欣叹了口气,转到儿子对面坐下:“星野,你听妈一句劝,把齐科的项目放弃吧。咱做生意不是为了跟谁赌气,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最有投资价值。你这样牵扯着身价和精力,不过是滚雪球一样越赌越大。你爷爷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如果你现在还是不肯回沈氏,将来那就是你二叔他们一家独大。而且你别以为妈不懂,你这个‘泰晤之景’接下来的三期到六期,等于说是在跟沈氏竞争市场占有率。就算你不在乎输赢,那你有为你弟弟好好考虑么?小银现在才二十二岁,你不帮他把路铺好了,就他那个玩世不恭的个性,将来怎么跟你二叔他们斗?”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眼睛已经瞎了,没什么指望了。现在唯一能帮你巩固在沈家的地位的,就只剩下小银了?”

沈星野攥了攥拳,刺痛从掌心袭击到心尖。

“你!”

郑丽欣气得直发抖:“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忍辱负重多少年,守着你那个瘫痪在床的死爹,不就是为了给你们两兄弟拼出一个最好的未来?你,你可倒好,遇到个女人就恨不能抱着一块去殉情,你有考虑过妈妈的感受么!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把你留在孤儿院里随便自生自灭,犯不着花去半条命来天涯海角地找你!”

郑丽欣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大概是觉得沈星野看不到,于是她又夸张地啜泣几声。

“好了妈,”沈星野叹了口气,抽张纸巾递给她,“别这样了,我知道你很辛苦。你想要的,我会一点点帮你拿回来。但我既需要时间,也需要尊重和信任。下一次,我不希望你再一声招呼不打地跑上来揍人。不管是赵安月还是家里的女佣园丁或司机,我不喜欢这样。”

“行行行,你说了算。我也就是看不惯那个女人小人得志的样子!她有什么好啊?要学历没学历,要家境没家境,还拖着个蹲监狱的弟弟。当初把你害成那样,为什么你爷爷一定要你娶她回来?”

“那你可以问爷爷去。”沈星野面不改色地哼了一声,“我怎么会知道?”

“星野,我知道你也委屈。咱们再熬一熬,总归有办法把这个女人扫地出门的。你知道雪琪对你的心意,这么多年来,她始终很喜欢你。何况你现在这个状况,身边真的很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来照料辅佐,她为了你在齐科的三期项目,来来回回帮你穿引了多少关系——”

“杜雪琪就免了吧。”沈星野紧了下眉峰,“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的。更何况我要是真跟她结婚了,不就等于把您一天二十四小时绑在身边了么?妈,我需要尊重和空间。”

揉了揉太阳穴,沈星野抬手指了下门:“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我行动不便就不送了。”

“好好!我知道你烦我在这儿,我走就是了。不过我最后提醒你下,你爷爷下个月过寿,你少给我拉着这张全世界都欠你的死人脸行不行?我听安叔说,老爷子前不久又把律师叫过来了。这遗嘱一天没公布,都不知道鹿死谁手呢。你给我省点心!”

赵安月端着刚刚煮好的米粥,此时就站在书房外面。

听到郑丽欣出来,她赶紧回避到拐角处。

本以为这算是逃过了一小劫,就听到书房里面的男人低声喝道:“你听够了没有!”

赵安月深吸一口气,小步迈进去。

“星野,吃点早饭吧。”

浓重的粥香在拘谨的气氛里缭绕,沈星野不动也不说,赵安月反而更不知该怎么自处。

“你去哪了?”

沈星野眯了下眼眸,眼睛里没有光,却仿佛能直刺赵安月的心扉。

“我没去哪。我……哦,你的外套我等下送去干洗……”

“不需要你管我的东西。”沈星野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手边的打印机里吱吱嘎嘎地吐出两张纸。

“衣服拿来。这份文件,你照图表翻译下。明天之前给我。”

说着,沈星野将那两页纸丢在赵安月面前。

赵安月登时就明白了,所谓翻译并不是什么英译中或中译英,而是英文对照盲文表。他是让她把文件上内容一字不差地翻成盲文!

虽然现在的高科技电子设备都有声控传译,但需要沈星野亲自签名的重要协议文件,必须以一份同样的盲文留档。他亲自触读之后,方能签名生效。

那么这个做翻译的人,必须得是他身边最亲近最值得信任的。

以前,这个工作当然是属于杜雪琪的……

“你,你叫我帮你做?”

赵安月很是惊讶。

“你弄伤我的手,你不做谁做?”

沈星野冷冷地说。

“我的意思是,你放心交给我?万一把重要的文件弄错了……”

“照抄也能错么?错了的话——”

沈星野只瞥了下唇角,还没吐出剩下半句,就提起外套向门外走去。

然而,一股敏感的奶茶气息从手中的衣物里传了出来,夹杂着自己的烟草味。

赵安月好像从来不喝奶茶的,而且自己从来也不吸烟。

沈星野皱了皱眉,油然生胸一种莫可名状的不爽感:“错了你就去死吧。”

赵安月:“……”

反正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喜怒无常。赵安月心想,他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做,已经算是很……很……仁慈了?

她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两人之间的状态。

021 你还懂这些?

沈星野下午那会儿出去了一下。再回来时,吴妈说赵安月已经在书房睡着了。

“太太一下午都在那里做事,几乎没出来过,要叫她起来吃饭么?”

“不必管她。”

沈星野淡淡回了一句,却不知缘何,走到书房门口时偏被着女人均匀而疲惫的轻鼾给引着停驻了脚步。

赵安月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照着盲文词典把这份三千多字的协议书,一个点一个点地刻上去。

实在太困的时候,就用笔针扎一下自己。等到终于完工,太阳都落山了。

她只是想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谁曾想一个梦境堕入进去,这一睡,直接睡到天黑。

沈星野走到她面前,沿着呼吸声摩挲过去,最后把那份翻译好的盲文从赵安月的胳膊下面抽了出来。

敏感的指腹划过一颗颗盲文点位。那种生疏又认真的镌刻感,让他在脑中不由自主地聚现了一幅远久的画面——

笨拙的女孩拿着一只小锥子,在孤儿院的柳树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她嘴里唱着软语儿歌,一笑脸颊上两个小巧的酒窝。

“那你的小名是叫星星么?是星星,还是猩猩?你喜欢吃香蕉么?”

差点漾出嘴角的笑意被沈星野硬生生吞下胸腹,化作猛烈的一击钝痛炸开。他闭上双眼,用力吸了几口气——

很久没有回忆起小时候的事,也很久没这样想念白珞娅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是情窦初开走向的水到渠成,却没有人能真正理解那种缘分天定的养成……

他以为,红线绕过彼此的食指,一牵就能是一辈子。却忘了爱无疆,事无常。

再多的誓言,再多的坚持,在生死面前,都堪比蝼蚁一样无力。

“你……星野你回来了?”

赵安月惊醒,赶紧站起身来。

“你,你吃饭了么?吴妈——”

“喊什么,我自己不会叫么?”

沈星野冷冷揶揄了她一句,却未停下在这份文件上细细摸触的动作。

赵安月有点忐忑地站在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表情。那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等待老师检查作业一样。

错了的话,还要用戒尺打手心吧……

终于,男人的眉头突然收紧。赵安月本能地寒噤了一下,而就只是这微小的一声乱息,瞬间被沈星野捕捉到了。

“怕什么?”他冷笑一声,“怕我真的让你去死么?这里的词语错了。不是非典型渗透压,是典型。你拼写错了。”

赵安月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份文件瞄了一眼,不疾不徐地说:“是非典型,我特意改掉了。这份原件写错了,我结合上下文看的。这一段是阐述墙体建筑构架的几个施工标准,非典型渗透压是首先考虑的第一要素。所以不是典型。”

赵安月的回答让沈星野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一份全英文的标准施工水平合同,里面的词汇就算翻译成中文也是十分专业且拗口的。

沈星野只是让赵安月按照字母对照盲文表给他抄腾一遍而已,他根本没想过以她这样的文化水平,居然能看得懂?

不仅看得懂,而且还纠错!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星野把文件拍在桌案上,半身倾前,凑近了赵安月。眼神空洞,但依然能传达出不屑和质疑。

“我给客户销售房屋的时候……懂一些建筑构造会比较……会显得比较专业点。所以看了些书,自学的。”

看着沈星野将信将疑的表情,赵安月庆幸自己那双从来装不了谎言的眼睛,这一刻没有机会在男人的视线里被戳穿。

“是么?我以为你这种女人,就只会花时间来研究怎么讨好男人呢。”

沈星野不遗余力地嘲讽,逼出了赵安月一声沉沉的叹息。

“你……你怎说都行。我只想告诉你,这份文件不止一处有错,我已经都帮你修改了……”

赵安月咬了下唇,放开轻搓的手指:“如果你检查好了,我可以下去吃饭了么?”

说完,她从沈星野身边轻轻擦过去。娇小玲珑的身子行走带风,刚刚沐浴后的头发在屋子里留下了一股木莲香。

沈星野皱了下鼻翼,突然觉得有种特别难禁的燥感在胸腹之中乱窜——

一把扯过赵安月的手腕,他精准的出击简直不像一个盲人。

“你,你又要干什么?”赵安月被他吓了一跳,全身的汗毛本能地树立起来。

“干什么?该不会是因为帮我做了点人事,就不知道自己本来的作用是什么了吧!你吃的药,多长时间有效?”

沈星野按住赵安月的下颌,将她整个人推挤在沙发上。

“我……”

“四十八小时?嗯?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到明天早上八点之前,我可以随便弄你几次?”

“沈星野你不要这样!”

赵安月伸手去推,却在触及到他手掌上的绷带那一刻,又不忍心多用力。

结果这一失手,偏被男人十分的力气顺利压制住。整个人呈现十分屈辱的姿势,半分也动弹不得。

“星野,我说过我爱你。只要你想,随时都能要。为什么偏要这样对我?”

赵安月的泪水沁出眼眶,落在沈星野手掌的绷带上,融了咸咸的刺激,竟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他把手指按在赵安月的樱唇上,敏感的指腹感受着她像鱼一样一张一合的喘息。

沈星野突然有点懊恼——

只在脑中过过场,居然对这个无聊的女人越来越难以把持。

他分明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有清晰的概念,却能精准地侵略她的任何敏感……

这是怎样一种奇葩的感觉?简直令沈星野不安。

沙发上的女人还在底底抽泣,沈星野咬咬牙,单臂撑起身。

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差点被拖线板绊了个跄踉。

赵安月发出的那一句脱口本能的‘当心’的刹那,他愈加烦躁不堪。

“离我远点!”

沈星野低吼一声,狠甩她伸在半空的手,夺门扎回卧室。

那是他放逐灵魂的最后一片净土,只要他在里面画地为牢,赵安月没可能打扰他,也不会烦恼到他。

所以,他为什么偏要出圈呢?

靠在阳台上,他掏出久违的烟盒。摸索着火苗,半天才点燃一颗。

他只抽这个牌子的烟,不抽则以,一碰就是最烈的。

跟赵安月带回来的西装上——被人留下的那种淡淡的,像中性烟一样的味道……截然不同。

沈星野觉得心里有点满,又说不清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022 对我没信心?

周一大早,沈星野进办公室时就把一纸文件丢在杜雪琪身上。

“这种低级错误,不该是你犯的。”

“沈总……”

杜雪琪懵了一下,旋即连连抱歉道:“真对不起,我本想帮您译盲文的时候再校正一遍的。沈总……我……”

“不用了,以后这些事你不用管了。”

沈星野靠在办公椅上,稍微冥了一下神。

一整个周末,他都在发愁‘泰晤之景’第三期的项目瓶颈问题。却不知为何总是不能集中精力。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赵安月的存在吵到他了,哪怕在一个屋檐下不说话,他也觉得那种共同的呼吸十分排异。

可即便周日那天他把赵安月赶到外面去发传单,也还是没能思考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以为这种状态至少可以在精神饱满的周一早上得到缓解,没想到一直恍混到午餐时间,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沈星野展了一下四肢,走到办公室东侧的沙盘面前。

那里是白珞娅留下的整个‘泰晤之景’全六期规划全景图——

第三期项目之所以进展困难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靠近护城河的江心岛基地,正好跟政府明年规划的一间水电站有所冲突。

为了保持白珞娅设计的初心,沈星野决定排除万难也要坚持原有的风格建造。那就意味着要投放更大的资金来弥补腹地和弯路,也意味着需要更大面积的拆迁活动。

政策,环境,民计,资金——这一座座大山,不能移开,不能绕。

建设团队彻夜赶出一个个planB,却被沈星野一个个否决。到最后,甚至没有一家融贷机构认可齐科的三期方案。

他们各个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都不愿意陪着沈星野这样一个瞎眼的疯子玩这场感天动地的真爱游戏。

“珞娅,难道……我真的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么?连你最后留下的东西也守不住么?”

沈星野重重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雪琪,我记得建设部的新任总监是今天来报道的吧?”

“是,沈总。”

“通知建设部,下午一点召开例会。”

“知道了。哦对了沈总,午餐您要吃些什么?我去餐厅帮您——”

“不用了,我下去。”

***

“安安,你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憔悴?周末没休息好?”

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方芸和赵安月一块往楼下餐厅走去。

“我说,你要是继续这样一到上午就睡觉,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晚上还有特殊兼职了?”

“芸姐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赵安月红了红脸,“我就是最近有点累……”

“周五表彰会的事,后来没怎么样吧?”

方芸因为怀孕,那天走的有点早。后来是看了工作群里才知道赵安月又给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说你啊,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哩。那个杜雪琪什么货色?公司里是个长眼睛的人心里就透明白的,她帮你写的演讲稿你也敢用,她挑的衣服你也敢穿?姐这么大活人闲在那,你到底是不想麻烦我,还是不相信我啊?”

说起这个方芸就一肚子的火,真担心整天跟这个没脑子的小丫头在一起,把肚子里的宝宝都给带傻了。

赵安月有苦说不出,只能陪着笑脸搪塞说自己也没想那么多。人家杜秘书主动来了,自己也就勉为其难没拒绝。

谁知道背后顶那么大一锅等着呢?赵安月今天特意穿了双休闲运动鞋,把脚伤盖得严严实实。要是给方芸知道她是又输阵又挂彩的,还不得唠叨死她?

“话说,这个杜雪琪到底什么来路……我怎么听说,她好像是……沈总的……”

自己丈夫家的远方亲戚,还需要从外人口中打听。赵安月心里自嘲,做妻子做到这个份上,怕也是没谁了。

“我也不知道,只听人说她貌似是沈总他妈妈的嫂子家的侄女。”

赵安月唏嘘一声:“这弯太拐了吧?我怎么听着好像都没血缘关系了?”

“就是没血缘关系啊,她那是司马昭之心,谁看不出来她是想当沈太太哩。加上沈总他妈也给她撑腰,当初白总监在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蠢蠢欲动了。”

方芸叹了口气道:“不过那会儿沈总多怕老婆啊。方圆一百米内,连个雌性客户都不亲自接洽。如今人走茶凉,后正宫大位一空,她直接跳到助理位置上。最近更是仗着自己的舅舅是本市一家地方银行的副行长,带着沈总一趟趟跑着。你也知道,三期现在最紧张的就是资金。可惜啊,人家谁都不傻。咱说句实在话,沈总这个玩法,搁在谁身上都是一万个不能理解。你说你生意再大,跟政府的项目冲突那还有好?沈总是不缺钱的,这番不愿变通,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为了情结。哎,也不知道新来的这位建设总监能不能解了这个局,听说他在这个领域很资深——”

“未……未必吧。我觉得就算新的建设总监来了,也不太可能说服沈总的。”

赵安月轻轻咬了下唇,轻轻说。

她太了解沈星野了。白珞娅留下的东西,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守护到底的。小到一件婚纱,大到整个‘泰晤之景’的项目——要让他妥协变更设计,估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吧。

而那位新来的建设总监祁斯文,人看着又温和又儒雅,哪里能对抗得了沈星野的强势呢?

“怎么?看来你对我没什么信心啊?”

说话间,身后一声温润的话语,仿若三月春风入耳低。

赵安月吓了一大跳,凛然回身,就迎上了一双温和深邃的眼睛。

“祁……祁总监!”

023 她的想法

腾一下,赵安月的脸就像煮熟的螃蟹一样,红得快冒热气了。

她真没想在背后议论人家,只是方芸说到那,她话赶话接了一句而已。

“你就是新来的建设部总监?怎么,你们认识?”

方芸还没见过祁斯文,此时略有狐疑地看了赵安月一眼。

“哦,周五公司聚会的时候,见过一面的……”

赵安月尴尬地笑了笑:“那个,祁总监,这位是我的上司,我们营销一部的经理方芸。”

“你好方经理,”祁斯文微微一笑,率先礼貌地伸出手,“能带出赵安月这样的金牌销售冠军,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呢。”

一句话恭维得恰到好处又不失逼格。祁斯文的情商,赵安月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哪里啊,还不是我们安安自己努力?我们一整个团队都沾她的光呢。”方芸笑了笑,神情稍显暧昧。她放开手,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安月一眼,然后转脸对祁斯文道,“祁总监这是要去餐厅么?正好,安安你带个路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邮件没发,你不用等我了。”

说完,方芸抱着自己的大肚子就先行离开了。

“喂!芸姐——”

赵安月不知所措地回过头,冲祁斯文尴尬地笑笑:“那个,我们芸姐一向这个性格,做事风风火火很干练。祁总监你……”

“不会,我觉得这样的性格相处起来很舒服。方经理既然能跟你这么要好,说明你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对么?”

赵安月:“……那个,祁总监,你还是快去餐厅吧。就在前面那个转角下去,有直达电梯。”

“怎么?你不跟我一块去?”

“不是,”赵安月解释道,“因为公司有两个餐厅,A座是给普通员工准备的大食堂。B座是总监级别以上的管理人员用餐的地方,还有包房和咖啡厅,有时候也做商务宴请。”

“所以,”祁斯文微微一笑,眼镜片一扶,露出一个略有受伤的眼神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因为性格,爱好,缘分,而是因为职业等级咯?听起来就好像‘妈妈说好学生不能和坏学生一块玩’一样。”

“这……”赵安月心里打鼓似的,总觉得这话撩的让人没法接。

“走吧,跟我一块去餐厅。那人少些,可以安静说话。”

“可是——”

“可是什么?”祁斯文笑道,“你不是说,那里也有包房,可以招待客户么?我当你是我的客人,邀请你不行么?我不相信保安会拦住。”

赵安月无法再拒绝,否则就显得矫情了。

她跟在祁斯文身边,试图用沿路的讲解来缓和自己内心的唐突与尴尬。

最后两人来到B餐厅一楼的东南角,简单地点了三菜一汤。

“脚伤有没有好些?”

祁斯文把菜盘往赵安月身边推了推,简单而绅士的动作,一举一动都符合他温柔细腻的特质。

“嗯,谢谢关心,不动就不怎么疼了。”

“记得按时换药,一周后去拆线。”

“嗯嗯。”赵安月捏着筷子,低头轻轻扒菜。同时用余光扫射四下,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在这里遇到沈星野,千万千万——

不过,赵安月突然想起来沈星野一般也很少会来餐厅吧?都是杜雪琪帮他点好餐用便当送到办公室的。不过就算他真在这,也看不见自己呢。

“你在看什么?好像在战地警惕随时会空袭一样。”

祁斯文单手拄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赵安月。

“啊?没,没什么。抱歉,我只是……”

“呵呵,要不,我们谈些你感兴趣的话题吧?”

“哈?”赵安月放下筷子,惊讶地看着祁斯文,“你的意思是——”

“下午沈总要跟我们建设部召开例会,我猜肯定是关于‘泰晤之景’的三期规划问题。接受offer之前,我早已对齐科的项目做过一定的分析判断。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如果你是设计师,在面对政府民生双重矛盾的压力下,又要考虑到成本,又要极大可能地不改最初的设计风貌,你会怎么做?”

“我?”

赵安月一时哑然:“祁总监,这个论题太大了,我怕我说的太幼稚,你……”

“每一个成熟的企划,都是从最初幼稚的想法开始的。”

祁斯文嘴角含笑,眼神里清晰的鼓励就好像一道直入心扉的光。

赵安月并不会信口开河,因为关于这个论题,她早就在脑中勾画过好多次了——

“连接二期三期之间的浮桥设计,因为江心岛政府征地的原因而无法实施。如果要按照螺旋式分层阶改造,不但需要大量的资金,还需要加征动迁整个护城河东岸的四十几户居民。沈总的意思是,为了达到他们满意的心理价位,可以按照市价多百分之三十的差额补偿。但这样一来,融资信贷机构就会对公司的项目风控体系产生质疑。所以我建议,把原定的水上浮桥改成玻璃栈道。从一期东南角起点,链接中央商业城,社区公园,便民服务设施,与长达12公里的护城河塑胶跑道平行。这样的话,只需要动迁东岸两个码头点的居民,沿河腹地那一带,都不用动了——”

赵安月一口气说完,几乎连标点符号都没打。

最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分分钟缺氧的模样实在让祁斯文忍俊不禁。

“你说的这么快,好像在陈冤一样。心里压了这么多想法,不累么?”

“我……”赵安月红了红脸,“我就胡说而已,祁总监你别见笑。”

“不会,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说不定真的可行,为什么你都没有建议过公司去采纳呢?”

赵安月轻咬一下唇,摇摇头:“我真的没想过……”

没想过,也没奢望过。

赵安月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番话要真是说给沈星野听,估计他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掐死在白珞娅的遗像前都是客气的。

“没关系,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这个方案传达给上层。当然,其中的细节还要再修理打磨。”

“啊?”赵安月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不要了好么!就算你真的觉得这个方案好,也千万别说是我的主意。”

“雷锋只有做好事的时候才不留名,服兵役的时候每个月也是会拿补贴的。”祁斯文笑道。

赵安月:“……祁总监,我有我的原因。如果可以得到你的体谅,而不加多问,我会非常感激的。”

“好,但是这样一来,我等于说剽窃了你的创意。该做些什么补偿你呢?”

“要不,”赵安月往饮料台那里瞄了一眼,“你请我喝奶茶好么?”

她以前很少喝奶茶,因为并不太喜欢甜腻腻的饮料的味道。但也不知为什么,上一次在医院,祁斯文买给她的那一杯仿佛魔咒一般勾起了她忘却的某种味蕾。这一刻,竟然会有种很想品尝的冲动。

“那太廉价了。不如这样吧。我听你上次说,A大的建筑专业对成人本科有很多限制,一些优秀的讲座和课程都选不到是不是?”

“嗯。”赵安月点头。

“暑期班有位MichaelQ教授的《西方建筑浅谈》,你了解过么?”

听祁斯文提到michaelQ的名字,赵安月的眼睛都要放光了——

“当然了!那是今年A大暑假期主打的精品课,刚放出来就被全日制本科生抢了一空,哪里还能轮到我们啊。”

“那真巧了,我刚好有位朋友认识这位Q教授。这个周日晚上六点是第一天试讲,回头我给你一份听课函。一定要按时到哦。”

“真的?祁总监,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授课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听,才能实现它的基本价值。”

说着,祁斯文站起身来,对赵安月说让她等一下。

“啊?您还要去哪?”

“买奶茶咯。”

看着男人往饮料台那边越走越远的身影,赵安月站起身,想要先把餐盘送去回收处——

偏偏这么一转头,就看到沈星野从前方的大门里走出来!

那一刻,赵安月几乎秉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知道沈星野看不到她,而中午的餐厅里到处都是饭菜气息,他也不太可能会敏感到能一下子嗅到自己身上的某种专用护肤品之类的吧?

只要不出声,不说一句话——

“赵安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紧跟着沈星野过来的杜雪琪半点也没客气,一句话就把她纠结了半天的回避之术给炸破了功。

“我……”

“这是B餐厅吧?普通员工是不允许随便进来的。”

杜雪琪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沈星野。在赵安月看来,她那副表情就好像是巴不得沈星野现在就能一脚把自己给踹出去才解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沈星野循着声音,把脸缓缓转向赵安月面前。

024 交锋

赵安月下意识想用‘走错了’之类的谎言逃避开,可是一想自己手里端着餐盘,而站在身后满眼都是戏的杜雪琪又不是哑巴。

一时间,气氛胶着着她无地自容的两难,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总,我想赵安月应该是看这边的保洁工人太辛苦,志愿过来帮忙清理餐具吧。”

杜雪琪微微一笑,打着温和的圆场,一字一句却是往心尖儿上戳着挖苦。

“是么?”沈星野不动声色,缓缓吐出连个字。

“是……”赵安月抿紧唇,把这无厘头的讽刺悉数咽下。

“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嚣张到连公司制度都不放在眼里了,”沈星野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既然这么喜欢端盘子,以后午休你就过——”

“抱歉让一让!”

沈星野的话音未落,就觉身后被人不轻不重地碰撞了一下!

温热的液体洒在袖子上,一股熟悉的味道让沈星野不由得十足了警惕——奶茶?!

“沈总!”

赵安月刚想要上前,恍然一瞬意识到这里是在公司而不是在家。杜雪琪已经早先她一步有所动作,拿出纸巾细心地擦净沈星野的袖子。

“真不好意思,沈总。不要紧吧?”

祁斯文放下手中的奶茶,向沈星野道歉:“哦,我是今早来的建设总监祁斯文,咱们之前面试过的。本想去找您报道,后来听通知说下午有例会,就没有多此一举。”

“我记得你的声音。”沈星野挑起唇角一丝莫可名状的职业微笑,向祁斯文伸出了手,“祁总监,刚来还习惯吧?”

“还好,就是不大懂规矩。这不?还要请同事帮忙带路才找得到餐厅。”

“哪里,是我考虑不周,应该专门安排人陪着祁总监熟悉下环境的。不过看样子,已经有人替我招待过祁总监了?”

“没有没有,大家还是随意些就好。正好遇到赵安月就叫她带我进来了。是我硬留她在这里陪我用餐的,公司……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罚则她吧?”

表面上一团和气的高腔,在冷空调开得十足的餐厅里,任谁都感受得到暗潮汹涌的过招已经对撞出火药味。

“怎么会呢?”沈星野哼笑一声,抬手掸了掸袖口依然湿润的痕迹,“公司的氛围本来就应当如此和谐。只不过,请奶茶这种事就算了吧。赵安月是我们营销部的金牌销售,对外代表着公司面向客户的第一形象。维持身材和良好的体貌很重要,喝这种……会胖。”

他故意把‘会胖’这两个字咬得轻柔而暧昧,脸颊轻轻侧过几分,吹息着赵安月略凌乱的刘海。

“是吧?这还真是我疏忽了。初来乍到,的确不知道公司内部有这么多规矩,还请沈总见谅。”

“规矩不算多,重要的记上几条就是了。”沈星野挑了下眉,墨镜下的脸庞微微紧绷出一抹冷笑,“禁止办公室恋情是其一,祁总监不会觉得很有困难吧?”

赵安月:“!!!”

“沈总真会开玩笑。我来齐科,是看中‘泰晤之景’的前景,心思和精力当然在业务上,不是来打猎的。不过,如果有天沈总给予我的发展平台,都不如一个女孩子有吸引力,那么——”

祁斯文没有把话说死,但眼角眉梢暗含的意味已经十足明显了。

他起身把两杯奶茶递给辛苦收桌子的保洁工,经过赵安月的时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提示了一下:“回去check下邮件,我刚把课函发过去了,周日晚别迟到了。”

***

从餐厅到电梯,狭小的通道里几乎容不下三个人并排行。

赵安月跟在沈星野和杜雪琪后面,恨不能贴到墙边的踢脚线里。

终于见到前面有个洗手间,她谢天谢地钻进去,想着等他们两人的电梯离开后再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洗去她脸上粘了又干的一层层汗渍。

她坐在马桶盖子上,稍微放开休闲鞋。伤口需要透气,否则这么热的天,怕要发炎感染了。

刚刚在餐厅发生的事实在过于戏剧化,赵安月不由得替祁斯文捏了把汗。以沈星野这个睚眦必较的性格,之后该不会故意给他小鞋穿吧?

不过想想又觉自己多虑。祁斯文可是公司花重金聘请来的首席建设师,听说光是把他从国外挖过来参加一个面试,就花了七位数的猎头费。沈星野再任性也不至于做出自断左膀右臂的举动吧。

毕竟这偌大一个‘泰晤之景’,对沈星野来说是事业也是情结。但对公司来说,更是骑虎难下的烫手山芋。没有一个资深又有实力的建设师接手,它只能沦为画卷上的一抹愿景,怕是将来沈星野百年以后了,都没有颜面抱着它跟爱人合葬……

想着想着,赵安月脑中又恍惚出自己跟祁斯文说的那一番规划方案。

脸颊红红的,她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点?在人家资深设计师面前班门弄斧,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正想着呢,手机突然叮咚了一下,原来是关联邮件里接到了一封新消息。

是祁斯文发给她的听课函。

看到落款上【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那句基本上没什么特别的鼓励,赵安月却忍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大概是太久没有人给予她正能量的温柔了,看到广告牌上的对不起谢谢文明用语她都会感动。

捏着手机犹豫了几分,她回过去两个字【谢谢】。

然后把脚上的绷带稍微包弄一下,穿上鞋走出洗手间。

“啊!你——”

赵安月没想到沈星野竟然会站在洗手间的门口,负手站立,墨镜下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

细长的感应手杖把玩在掌中,却在听到赵安月一声尖叫的时候,不由得攥紧拳头皱紧眉。

“吼什么!见鬼一样,你是心里有鬼吧?”

“沈总,你怎么在这儿……”

赵安月抚了抚快要跳出口的心脏,重喘了一口气。

“我在这儿很奇怪么?”沈星野冷笑连连,大步上前将赵安月逼退了几步,“现在不找你算账,难道等晚上回去,你编好说辞继续来糊弄我?”

“不是,我……”

“看不出来啊赵安月,你人脉还蛮广的,枪手也不少吧?”

赵安月明白,沈星野一定是以为那份文件是祁斯文帮她翻译的……

“你误会了,沈总。我跟祁总监只在周五那次见过一面,之前根本不……不认识……啊!”

咚一声,沈星野掐着赵安月的腰,两步将她推到洗手间的面池旁!

“沈总!这是女洗手间啊!”

“我看不见!”

咣当一声,沈星野回身踹上了门。一把拧住赵安月颤抖的肩膀,他将她整个人端上了洗面台。

“不要……沈星野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暴露的肩膀,扯断的衣扣,呼之欲出的胸衣狼狈淋漓在镜子面前。

赵安月只觉得自己像个低贱的玩物,没有自尊,也没有抗争的权利。

她的哭泣低扬婉转,压抑在喉咙间咔咔作响。

从最初的呜咽,最后变成一阵阵难禁的咳嗽,咳到后来是忍不了的反胃作呕。

沈星野停下动作。

说实话他并没打算在这里对赵安月做这么毁三观的事,他只是愤怒,只是越来越难以用平常态度来对待‘没有了白珞娅,是谁在身边都一样’的那种初心。

工作上遭遇的困境和瓶颈,家族里处处充斥的明争和暗斗。他没有朋友,没有战友,甚至连亲妈都只会用功利的眼光来消费他的实力。

而赵安月……

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赵安月,只能做他一个人的奴隶听之任之的赵安月——居然也开始去勾引别的男人了!

回忆起刚才在餐厅里,祁斯文提到她的名字时声线里的温柔,替她说情时态度上的恳切和真诚——

同为男人,就算他沈星野看不到,也能想象出对方眼里那种欣赏和喜悦的光芒。

想到那两杯被捧在手心里加温的奶茶,想到那不属于自己的烟草流落在西装之上,他就恨不得——

“沈总,”电话里的语音提示直接切进来,是杜雪琪的声音,“快一点了,您已经往大会议室来了么?”

“知道了,马上。”沈星野冷冷按下手机。

凑过身,他压低在赵安月的耳边吐息着。

渗透一层又一层的,冰冷且危险的警告:

“赵安月,这次我先放过你。以后再给我撞到你在公司里搔首弄姿勾引男人,我就把你拔光了扔到公司大厅里!滚!”

025 给我回家

“沈总,您真的同意祁总监的方案了?把原来的螺旋设计浮桥系列,改成隔空玻璃栈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修改一下施工方案文件,明天一早把译文交给您千字。”

杜雪琪敲门进来的时候,沈星野正拄在办公桌上思索。

看起来像在思索公事,其实他只是在想,赵安月到底跑哪去了?

这两天来,沈星野基本上没有碰到过赵安月。

虽然她还是每天早早起床,操持好他的衣着起居,弄好早餐后,开车把他送到司机那里。然后一个人消失到马路对面乘公交——

在公司里,他几乎也遇不到她。

就连常规的周三下午销售动员例会上,也只是被她的部门经理方芸告知,她出去见客户了。

沈星野明白,她这是在故意避开他,也避开麻烦。

一个长眼睛的想要避开一个瞎眼睛的,很难么?

他妈的,他什么时候居然成了赵安月眼中的麻烦了?!

可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只要赵安月不说话,不出声,不主动找他,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尽量压低——

那她就是可以从他的世界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难道不是他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么?

沈星野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讨厌这样的感觉。

“我说过,这种事以后不用你弄了。”

“沈总……”

杜雪琪站在原地,稍显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口。

“知道了,我下班就把这些文件都拿去给沈太太。”

杜雪琪故意把‘沈太太’这三个字咬得很重,结果却换来了沈星野一记警告的挑眉。

“你是要把这些烧了么?‘沈太太’这个词,只有珞娅才配称得上。”

半晌没有听到杜雪琪的动作,沈星野转了下脸,侧过身。

耳边竟然清晰地传来女人低低的啜泣。

“你怎么了?”

“星野哥……”

在公司里,杜雪琪几乎不用这样的昵称来叫他。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沈星野能想象出女人梨花带雨的表情,都是大同小异。

“雪琪,你哭什么?”

“我没什么,就只是很心疼你。我……我在你身边这么久,眼看着所有的事情发生,却没办法帮你分担一点点。你那么讨厌赵安月,却不得不听从爷爷的命令把她留在身边。星野哥,你心里其实特别难过对么?我看你这几天人瘦了好多,什么话却又不愿多说。我怕你身子吃不消,姑妈上次跟我商量过,说等老爷爷下个月过寿的时候,一定要再劝劝他,让你尽早摆脱掉赵安月——”

“我没事,你们不要整天自作主张瞎商量。”沈星野唏嘘一声,挺直脊背靠在座椅上。

“可是——”

“雪琪,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现在这幅样子,跟谁在一起,只怕是跟谁有仇才对。正因为我们认识的很早,你又是我妈妈那边的远亲。所以我也不想拖累你,希望你不要想太多。愿意留在这儿帮我的,我很感谢。若有别的机会,我也赞同你去发展。”

“星野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赶我走……我不嫌弃你的眼睛看不见,我可在你身边成为你可以依靠的唯一,我——”

杜雪琪咬着唇,大滴的泪水涌出眼眶。她鼓起勇气的告白,只源于女人的那一点敏感心思——

她与沈星野整天在一起,难道看不出他这两天心神不宁的原因并不仅仅因为项目么?

以前的白珞娅,任她想尽办法也无力动摇。

如今的赵安月,她又怎么可能这样放弃?

“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让你自己想想清楚。要做些什么才有意义,至于赵安月——谢谢你和我妈变着法子替我出气。但像上次表彰大会上发生的状况,丢人的是她,但打得一样是我的脸。我希望不要再出现第二次。”

“星野哥,我……不是我,你怎么能怀疑我……”

杜雪琪的脸一下子煞白了,咬着樱唇,下意识地矢口否认。

“我可以不怀疑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沈星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费精力,他脑子很乱。而事实上,祁斯文给他提出的方案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解开了项目的死局。他应该豁然开朗,应该重整心情才是。

但不知为什么,脑子就是乱,越乱他越是不想承认——

这崩了的心态,跟赵安月的‘失踪’有关。

临近下班的时候,外面起了一场骤雨。

赵安月没有立刻离开办公室,而是趁着大家都走差不多了,偷偷打开电脑,点开一份文档。

泰晤之景三期改造方案这几个大字,十分清晰的映入眼帘。

她四下看看,确认没人,才敢滑动鼠标。

今天上午,祁斯文给她发了个微信,说沈星野愿意接受三期改造方案。

赵安月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却不敢在脸上表现一点点。

【有兴趣的话,自己试着做一做方案?就当是课程模拟?】

这是祁斯文发给她的话。

【可是我真的太没经验了,很多想法都不成熟。这种大项目又不是过家家游戏。能行么?】赵安月的勇气欠缺,自信始终不足。

【别担心,你有什么想法就怎么做。细节我会帮你把控的。这是我们的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好么?】

祁斯文的鼓励实在太有诱惑力了。赵安月蠢蠢欲动的心,一阵躁一阵痒。

她还记得三年多前第一次进齐科的时候。年会上,沈星野拥着白珞娅向全体员工致辞。同时拉开‘泰晤之景’的沙盘图——

看着白珞娅一身优雅的职业装,向全员阐述设计理念和公司愿景的时候。她像一片小小的苔藓,缩在那光芒万丈背后的阴影里。

赵安月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一个个敲击键盘下的每个字符

会成为‘泰晤之景’三期项目里的要素。

“你果然还没走。”

就在这时,杜雪琪的身影出现在销售部的办公区门口。

赵安月吃了一吓,赶紧把电脑切换成桌面。

“杜秘书?你找我有事?”

啪得一声,几份文件从赵安月头顶上落下来。

“沈总让你翻一下。”

是想上次一样的,几个资质文件?需要手工刻成盲文么?

“知道了,我会尽快做好的。”

赵安月看了眼外面丝毫没有停意的雨,心想要么今天干脆加个晚班吧?

反正回家还要挖空心思回避那个男人,想着怎么才能不要在他面前弄出一点动静。真的是很累心的一件事……

“自己复印一份,原件我要带走的。”

看着赵安月这张不卑不亢,无情无视的脸,杜雪琪满肚子委屈无从发泄。

这会儿办公室里也没有任何人,她还真没到能隐忍不发的段数。

“你跟星野告状了?”

“你说什么?”

赵安月拿着两份文件,站在几米开外的打印机旁。

“衣服和演讲稿的事。哦,还有你这条瘸腿。”

杜雪琪坐在赵安月的位置上,侧眼瞄了瞄她。赵安月脚上的伤还没愈合,走路始终一瘸一拐。

“我没有跟他没说。”

复印机里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赵安月抽出文件,回到座位上。

“沈总是很聪明的人。很多事,他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呵,你倒是还挺乐观的?该不会是觉得,有天星野想明白了,就会意识到他未婚妻的死其实不是你的错,会开始珍惜你疼爱你?”

“不,我的意思是说,他总会想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赵安月整理着手里的几份文件,还好,难度并不大。

“赵安月,我该说你傻呢还是贱呢?与其每天被当做呼来喝去的佣人,你为什么不干脆点离开他?听我一句劝,星野娶你回来完全是因为他爷爷的压力,你要是主动离开,说不定他心里还会对你心存感激。”

“没有人可以真的强迫沈总做任何事的,杜秘书。”赵安月仰起头,口吻淡淡徐徐,“如有一天他需要我离开,我不会半点犹豫的。但只要他没让我走,别人是赶不走我的。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工作了。杜秘书请吧。”

杜雪琪深深吃了个大钉子,脸上的颜色要不是粉底盖着,估计比外面惨白的闪电也好不了几分。

“没关系,我就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说完,她站起身。趁着赵安月低头理东西的时候,悄悄拔走了赵安月电脑上的一支小优盘……

文件校对完成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赵安月打了个呵欠,刚想叫个打车软件,一条电话就横撞了进来——

“赵安月你还有完没完!这么晚了跟哪个野男人在外面鬼混?给我滚回来!”

沈星野一早到家,从晚饭时分一直等到这个点,赵安月竟然还没回来。

他洗了个澡,先去睡。然而越想睡越无法入睡——

最后实在摒不住了,一个电话吼出破音,吓得赵安月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我在加班。杜秘书给了我几份文件,说你明天一早要签的……”

“又不是世界末日,要你急着像投胎一样做么?赵安月你少给我找借口,不想回这个家就永远别回来了!”

沈星野把电话扔了出去,气呼呼地缓了几秒钟。突然觉得非常不爽——

这样一来,岂不是叫那个女人很得意?

他点了一支烟,却又不怎么想吸。犹豫了一会儿,沈星野站起身,把挂在墙边的那件婚纱摘了下来。

放在自己的大床边,小心翼翼地贴靠着……

026 埋葬吧

赵安月忘了给手机充电,这会儿叫了出租车却没等对方到位就关机了。

怕司机找不到自己,她只能撑着一把小伞狼狈地站在公司最显眼的大门口等待着。

雨水侧淋在身,双脚陷进脚踝深的积水里。尚未愈合的伤口泡的又痒又疼。

到家的时候,赵安月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她甚至没有立刻赶去洗澡,而是担心沈星野这么急着叫她回来,是不是有重要的事——

“星野!”

站在卧室的大门口,赵安月接过吴妈递过来的一块干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

“我……我回来了,你……”

此时的沈星野靠在卧室的大床上,闭着眼,不知睡醒。

而白珞娅的那件鱼尾婚纱就放在他身旁的另一爿,呈温柔的人形一样,仿佛在用灵魂拥抱着他。

赵安月心中一痛,难不成他叫她回来,就只是为了让她再看一眼,他心里最重的女人……是……

可是……

“星野!”

赵安月一把捂住嘴,禁不住大呼一声。

“叫什么!叫魂一样!”沈星野冷冷呵斥,“你当我让你回来干什么?就是养条狗半夜走丢了还得出去喊两声,该干嘛干嘛去!”

“不是——”赵安月伸手指过去,“星野,着……着火了!”

火这个字,就像沈星野的噩梦和禁忌。

在这个家里,几乎不敢被任何人提起。

可是赵安月分明就看到那件华丽的鱼尾婚纱上,一枚烟头已经将主体烫了一个巴掌大的大窟窿!

沈星野大惊失色,慌乱中爬起身来。一股焦糊的气息这会儿才钻入鼻翼!

“还愣着干什么!”

赵安月这才反应过来,沈星野是让她进去。

“我来!你别动!”

赵安月扑上去,用自己的身子压在起火点上。

还好,她身上都是雨水,很快就弄灭了明火。

再加上吴妈适时过来的一大盆冷水——

虽然很快控制了险情,但场面可想而知的狼狈。

沈星野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烟头的确是他刚才不小心碾在床头的。

无法言喻的懊恼像汹涌无情的潮水,快把他整个人都吞灭了。

但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一幕闹剧居然还演在赵安月的面前!

“没关系的星野……上次那家干洗店的师傅也擅长手工缝补,明天我帮你送去,试试看。说不定可以修补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赵安月一瘸一拐地从卧室里走出来,脚下的伤被雨水泡得发白,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一样。

“不用了。”沈星野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睛,“吴妈,你把它吹干,收到柜子里吧。”

“唉,是……是先生。”

吴妈当然是很乐意的。要知道,摆着这么一件无价又易坏的物件在房间里,她每天打扫都要胆战心惊的。

“再去准备点宵夜,我有点饿。”

沈星野站起身,径自扶着扶手往楼下走。

刚走两步便停下来,侧身往立在一旁的赵安月那转了半分。

“你不去么?难道,有别的男人请你吃过了?”

“啊?”

赵安月打了个激灵,恍然听到肚子里咕噜咕噜了两声。

晚上她就只吃了半个面包,这会儿一折腾,还真有点饿了。

对坐在餐厅大桌前,昏黄的头顶灯打着温馨的光晕,吴妈在厨房里下面条的沸水声滚滚,不久就飘出一股热乎的香气。

嫁给沈星野之后,赵安月从没敢想过生活本来的样子应该是什么。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圈有点氤氲——

难道不应该是外面狂风骤雨,屋内热锅热汤。两个人随便说着话,有一搭无一搭这样么?

“我听说……你同意接受第三期项目的改造方案?是不是会比之前少些困难?”

“你听谁说。”抬起眼睛,沈星野空洞的眸子精准地捉住赵安月的忐忑。

“大家都在议论。”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因为你勾引了祁总监,我就不会采纳他的方案了?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我没有……”赵安月捏着筷子,手心颤抖了一下。

刚在扑上去灭火的时候,掌心被灼烧了一块硬币大小的水泡,这会儿才开始有点疼。

“是没有这样以为,还是没有勾引人?”

“都没有。”赵安月低头,不敢再多话了。

知道今天沈星野的心情不会太好,她可不想再拿自己这身千疮百孔往枪口上撞。

随便吃了几口,赵安月就准备回客房去睡了。

没想到在楼梯分叉口的时候,沈星野竟然一把将她拉住。

“过来。”

赵安月没看错吧?沈星野这是在把她往卧室里拽?

“可是……”

“矫情什么!进都进来过了!”

“可我不想。”

赵安月攥了攥手心,挣脱开沈星野的拉扯。

“我从不觉得能进这间卧室是一种荣幸,星野。如果在你心里,我只是个不得不容忍面对的存在,那么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不会随便进入你重要而神圣的领地。晚安。”

说完,赵安月轻轻扭开身子,像条小鱼一样从沈星野身边游走。

男人愣了半晌,刚想伸手再去抓,空气中就只剩下她沐浴过的洗发液香。

她刚才算是……在拒绝他?

一股邪火从沈星野的胸腔里窜出半丈高,他几步追上去,扶着墙来到走廊尽头。

然后一脚踹开了赵安月的房门——

眼前的漆黑让他在那一瞬间有种莫可名状的怂动:

他根本就不知道赵安月在哪。

是在梳妆镜前,还是在床上。是在换衣服,还是在刷手机。

她是在看着他,还是压根在无视他。

眼睛里是带着真实的惊恐,还是不屑一顾?

沈星野统统不知道,所以他的愤怒和暴虐,如果得不到赵安月的任何回应,是不是看起来就像个对空撒泼的神经病?!

收了收愤怒,他放开攥紧的拳头,清下喉咙。

“这个周六,跟我去应酬。”

赵安月这会儿就坐在床边,抬起左脚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擦着药。

听到沈星野的话,她愣了一下:“应酬?”

“恩,李行长的侄子有个商务舞会。你跟我一块去,周六晚上。”

赵安月唏嘘一声,旋即低下眉眼:“融资应酬的话……不是应该由杜秘书陪你比较合适么?而且那天晚上……我可以不去么?”

赵安月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她学校有课。

是祁斯文特意帮她托人弄来的michaelQ教授的选修讲座。

“我爱叫谁轮不到你管,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沈星野真恨不能上去狠狠掐住她的喉咙,他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越是失控她就好像越来劲——

“可我不会跳舞……”

“网上自己下个教程,交际舞只有那么几个步点,不会比你刻盲文麻烦。再废话,我对你不客气!”

狠狠丢下威胁,沈星野推门出去。

一头扎进洗手间,他迫不及待地淋了个冷水澡。

身体却还是难以自持地……

该死。

沈星野咒骂着。

***

连日阴雨过后,泰阳城迎来了新一轮的高温炙烤。

赵安月从售楼中心回来,一瘸一拐地往齐科大楼里走。

“赵安月?”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是祁斯文。

“祁总监?这么巧?”

“我刚从工地回来,怎么,你也进公司?”

“嗯嗯。”

“你,的脚?”祁斯文扶了下眼镜,打量着赵安月略有发抖的小腿,“怎么感觉你的伤更严重了?是不是感染了?”

“没,没有。就是站台时间长了点。”

赵安月疼得脸色发白,但她并不愿意再多麻烦祁斯文了。

况且,她又不可能告诉对方——为了练习沈星野口中很简单的‘国标十字步’她这两天照着网络视频,已经在地板上踩了一地的脓血……

“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不,不用了,就两条街。”

“上来!”祁斯文提高了声音,不严厉却不容拒绝。

赵安月叹了口气,四下看看没有同事在附近,才敢迅速拉开了车门。

祁斯文的车子里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把副驾驶的座椅放宽松,示意赵安月挑个舒服的位置倚靠着。

“脚给我。”

“啊,不用……脏的……”

“给我。”

男人的大手轻轻捏住赵安月的小腿,她紧绷的肌肉一时间仿佛融化在突如其来的温柔里。

一张脸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赵安月压根不敢抬头。

轻轻摘下赵安月的皮鞋,绷带里洇湿着暗色的血浆和泛黄的脓水。

祁斯文微微皱了下眉,小声道:“怎么弄成这样?”

“是我不小心,淋雨了。”

赵安月咬住唇。她不习惯叫疼,却忍不出额头上生沁的冷汗。

“药带了么?”

“额,包里。”

赵安月从包里拿出消炎药和绷带。

祁斯文用干净的矿泉水帮她重新冲洗了伤口,纱布只割了一层。他说,这样子可以防菌又透气。

“天气太热,你不能一直穿鞋子闷在里面的。”

“我知道了,回家就换……”

赵安月抿着唇点头:“那个,对了祁总监,我……很抱歉我明天晚上可能无法去上课了。我……”

她不知道该说个什么样的理由,但潜意识里又不愿对祁斯文有所欺骗。

“没关系,脚伤了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乱跑了。”

祁斯文会意,轻描淡写地给她找了个借口。让赵安月满心不尽感激。

“没关系,课程每周都有。我帮你跟我朋友说一声,把教授的课件给你拷贝一份。哦对了,这是教材。我今天带过来,一直忘了给你送去呢。”

说着,祁斯文从后座拽过来一本书,塞给赵安月。

“这都行?”摩挲着手里那本精装的书籍,赵安月吃了一惊,“这种精品课不都是有版权的么?”

“看拿给谁了,有些人占着别人的劳动成果谋私利,是坏事。但我相信你是为了交流学习,不会乱传播的。”

就在这时,手机里突然传来叮咚一声。

赵安月赶紧找台阶下:“那个,谢谢你祁总监,我要走了。可能是同事催我了。”

“不是消息,是你的APP推送。”

祁斯文往赵安月的手机屏幕上瞄了一眼,轻笑一声说。

赵安月尴尬地低头,一看——

舞动速成这个小程序发来的推送消息。

“你还在学跳舞?”祁斯文看了一眼赵安月红肿的脚掌。

“不是,我……”赵安月的脸涨得更加红了,“就随便看看……”

“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跟他直说?”

祁斯文的话,让赵安月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祁总监你——”

“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初来齐科,听说一些传闻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祁斯文眯了眯眼睛,把赵安月掉在座位下的手机还给她。

“那你,知道那些关于我的事……”

仿佛被人扒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赵安月只觉得一股凉风从心口的大洞里呜呜灌进去。

“造一幢房子,都需要从地基开始,钢筋泥土构架一分一厘。那么,了解一个人,就只需要道听途说几句关于她的八卦便可以了么?你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值得花时间去认识。”

“祁总监……”

“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名字。”

祁斯文,赵安月在口里默念了一下。

只觉得三个字轻轻悦动在舌尖,叫起来就好像在微笑一样。

恍然抬起眼睛,却见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轰一下,她整个脸颊像被蒸笼扑面一样,又红又涨。

“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没什么事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027 跳一支舞

“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赵安月到家时只不过才六点过一刻,她不知道沈星野最近越来越不耐烦的情绪到底源于何处。心想:反正尽量顺着他就是了。

“哦,公交有点堵。”

“从下个月开始我会给你生活费,日常上下班打车。”

“不,不用的。”赵安月震惊一下,连连摆手,“我乘公交很方便的。”

“少废话,洗手吃饭。”

沈星野冷哼一声,从沙发上起身转进了餐厅。

赵安月不知进退,只能跟在他身后往前走,谁曾想沈星野突然间定住了脚步!

碰一声,赵安月直接撞上了他的背。

“咱俩到底谁瞎?”沈星野咬牙切齿。

“对不起!”赵安月稳了稳脚步,赶紧道歉。

“忘了跟你说,沙发上的袋子你拿上去试试。明天穿这个。”

沈星野往右后方一指,赵安月寻声望过去。

那是一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印花logo是自己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时装品牌。

“你,帮我买了礼服?”

“我对你的品位和动机已经没有半点信任了,免得你再给我丢人现眼。”

玫紫色的单肩吊带式设计,可以把她小巧玲珑的身材衬托的很好。优雅不失俏皮清爽,大方不显做作妖媚。

可是……

“星……”

赵安月鼓了鼓勇气,仰起头道:“星野,我明天可以不去么?”

“你说什么?”

“其实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在A大进修本科。这两年都是半工半读,我——”

“你没告诉我又怎样,我也没兴趣知道。”沈星野嗤之以鼻,“不过是野鸡专业野鸡文凭——”

“我明天晚上有很重要的选修课,不想缺勤。所以……”

置男人的讽刺于罔闻,赵安月自顾自说,“晚上我想准备些预习笔记,所以明天的应酬我真的……”

“好啊,”狠狠攥了下拳头,沈星野摸出手机直接按下声控键,“雪琪,明天下午三点过来接我。衣服不用,我帮你准备了。”

赵安月的心疼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而已。

旋即清舒一口气,她点点头转身上楼,“那我先去准备功课了,哦,晚饭就不吃了。我不是很饿的。”

沈星野四下茫然地站在原地,站了又十几秒才意识到赵安月这是——又走了?

她不在意自己邀请别的女人去跳舞?也不在意把买给她的礼服送给别人?甚至根本不是在‘欲擒故纵’,而是真正正正地轻松于摆脱了自己的‘纠缠’?

“赵安月!”

沈星野气急败坏地跟上楼,因为动作太大,差点在阶梯上磕了一下。可他没能等到赵安月像狗腿子一样扑出来扶他,最后却等来了吴妈!

“先生!”

“不用你管!”沈星野挡开吴妈,径自甩手闯进书房。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可以敏感地听到赵安月翻书本时认真的沙沙声。

当即一股难以自持的邪火冲上天灵盖,沈星野一把抓起赵安月面前的书,三下五除二撕甩在地!

赵安月愣了有三秒,旋即提高声音叫道:“沈星野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这种女人留在家里当猫当狗养养也就是了,念什么书!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你是还想借我当个跳板,攀附更高的富贵么!”

赵安月气得泪水乱转。她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捡起地上的书页。

气氛僵持,情绪胶着。

簌簌的纸页声杂糅着女人低低的啜泣,听在沈星野的耳朵里,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涟漪。

“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委屈!”

赵安月不说话,只用手尽力平整着撕坏的书页,泪水一滴滴落在上面,挑动沈星野敏感的耳力。

“说话!”

失明以后,他的听觉近乎开挂一样敏锐。

赵安月站起身,把书本收整好,轻轻抱在怀里。

“星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白总监还活着,她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会不会很难过?”

抱着书,赵安月从沈星野身边小心擦过。

手臂上猛地一紧,是男人的大手,用力将她捉回了怀里——

“你既然上过大学,总参加过一些类似舞会的活动吧?”

沈星野夺下赵安月的书,将它丢在沙发上。

一手揽住赵安月的腰,一手攥住她的手。

“跟我跳一段试试。水平太烂的话,明天就算了。带你去也是丢人。”

说话间,沈星野收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伟岸的身形带着莫名的压迫,几乎要把赵安月整个人融进去!

赵安月只到他肩膀那么高,仰起头,视线正扫在沈星野突兀的喉结上。下巴微微一抬,就撞在男人的第二颗纽扣上!

这么近距离的位置,这么暧昧的相对,赵安月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要知道,哪怕两人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沈星野对她的极致厌恶都表现在——除了某个部位外,其他的身体接触,都越少越好。

他从不吻她,从不碰她,睡她跟睡个没生命的姓爱没有任何区别。

悠扬的华尔兹乐曲从沈星野的手机里传出来,赵安月攥得手心都出汗了,越是紧张越是无法控制脚下的步伐——

“你的手再往下一点。”沈星野哼了一声,“看来你之前的舞伴,个子并没有高?”

“我……”

赵安月没办法告诉沈星野,在学校进修的她恨不能一分钟掰开八瓣使唤,哪里有心思去参加活动?

这点‘实战经验’还是刚才下班那会儿,祁斯文把她带到一家舞蹈教室,包了半小时的场地,手把手教她练的。

他让她的伤脚踩在自己的脚背上,不用受力,不用压迫,就这样带着她——

以至于赵安月出于习惯,这会儿还是不受控制地,总想往沈星野的脚背上踩!

“嘶——”

男人第N次皱眉后,终于忍不住道:“你是有多笨!”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我还是算了吧,我……”

“不行!”沈星野冷冷道,“跳个舞而已,总不会有读书难。”

“可我明天——”

“先陪我去舞会,如果没什么事,就提前离开再去学校上课。又不是高考,难道迟到一会儿也不行?再废话我对你不客气!”

“哦……”

沈星野就这样抱着赵安月,一曲结束后,还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能感受到臂弯里的女人久久不息的战栗,她的紧张和恐惧在那一刻竟让他有种久违的驾驭快意。

“行了,一点小事都张皇成这样,果然等不了大雅之堂。”

沈星野终于放开了赵安月,径自离开去冲凉。

只是他不知道,赵安月并不完全是因为紧张和生疏,而是太痛了。

半小时过后,她的脊背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流落在地板上的血浆,几乎能映照出她惨白的脸……

“太太,这……”

吴妈扶起几乎站立不稳的赵安月,脸上的表情呈现了夸张的惊恐。

“嘘。”赵安月摇摇头,“别给先生知道。把血擦擦干净,等下万一滑倒他就麻烦了……”

第二天是周末,赵安月醒来时发现都快中午了。破天荒地的,沈星野竟然也没叫她起来服侍,由着她昏昏沉沉地睡到这个时间。

吴妈说,先生在书房,让她起来的话赶紧洗个澡收拾一下,下午早点出发。

“知道了,”赵安月揉了揉沉甸甸的头,总觉得这会儿脑袋有点不像自己的。

左脚的麻木让她心里讪讪的,掀开纱布一看——

唉,终究还是难逃感染后的发烧。

为了去不去舞会的事,昨天已经跟沈星野弄得很紧张了。

一人妥协一步的方案,在这场高低落差明显的婚姻关系里,已经算是男人很大的让步了。

赵安月不敢多事,只咬了咬牙,吞下了两片消炎药。

她把纱布拆开,用剪刀擦了酒精,咬着痛,剪开脓包……

这个过程可想而知的疼,但不这样做,她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血水和组织液沿着毛巾一点点渗透下去,赵安月抓着床沿,极力凝神才能不让自己一阵阵发黑的视线夺去意识。

就连床头的手机响,她都无暇顾及。

“你怎么不接电话?”

隔壁书房的沈星野走过来:“不接就按掉,吵死。”

“啊?”赵安月疼得说不出话,此时一手捏着伤脚,一手攥着毛巾,只瞄了一眼放置在两米远的手机,却无力去够拿。

就见沈星野起步上前,拿起了赵安月的手机,在侧键上一按——

免提扬声出一个陌生男人的话语。

“是赵安月小姐吧?我是星尚百货公司的楼层经理,我姓李。你还记得你上周五的下午,来我们店里买过一双高跟鞋么?当时是我们的疏忽,让您受伤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事后我们专门调查了一下,想弄清楚事故发生的原因。但是,经监控录像调看,发现在您试穿鞋子之前,跟您同行的那位年轻小姐曾有一个往鞋子里放东西的小动作。放大的画面显示,那是一块透明的物件。我们怀疑是她的故意行为,导致您的左脚被玻璃割伤。所以赵小姐,我们不是在推卸责任。但既然有这样的证据出现,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也许是一起蓄意伤害案件,而不是我们商场失职。所以您看一下,是不是要我们协助您报案呢?当然,当时我们出于人道主义,并没有跟您收这双鞋子的款。但如果最后查明真相真的不是我们的责任,还希望赵小姐能够过来结算一下。”

“对,对不起……”赵安月松开毛巾,赶紧抓过电话,“是我朋友跟我开玩笑的,我尽快把钱支付给你们。”

啪得一声挂断手机,赵安月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掐住了。

仰起脸,她看到沈星野凝着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用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淡光,来回扫着她!

028 去医院!

一把捞起赵安月的左脚,沈星野的动作简直迅速得不像一个盲人。

“星野,我没事……啊!”

男人的大手沿着她纤细的小腿一路抓下去,最后一把捏住了赵安月脚掌上的纱布。

那一瞬间,只叫她疼得差点背过气!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沈星野掸了掸手上黏腻的血水,狠狠皱起眉。

“没事,只是点皮外伤。”

“放屁!一屋子的脓水味,你恶心不恶心!”

说着,沈星野一把抓起赵安月的胳膊,将她如同拔萝卜一样提起来!

然后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吴妈!叫辆车去医院!”

“星野!别这样,你放我下来!”

沈星野的双眼看不见,能自己摸索着下楼梯已经很不容易了。让他抱着一个人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废什么话!你不是有眼睛的么?给我指路!”

沈星野狠狠皱了下眉,却没有放开赵安月。他小心翼翼地摸索在楼梯边缘,这一步步迈出,堪比赵安月这些年来往他身边靠近一样艰难……

泪水划过赵安月的脸颊,她轻轻松开抓在男人肩膀上的手。

一句小声的‘左边点’,挤压出心底的哽咽。

“哭什么?疼的话也先忍着。”

“不疼……”

吴妈说出租车已经等在院子外面了。可是刚一把门打开,一股熟悉而优雅的香水味便扑面迎了上来。

“星野哥,我来了。”

杜雪琪穿着一身光鲜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如期而至。

一看到眼前这个状况,她顿时愣了几分——

“这是——”

赵安月心里猫抓一样尴尬:“星野,你们去舞会吧。我……我可以自己去医院。”

“闭嘴。”沈星野低喝一声。

冷冷转脸侧过杜雪琪的身子,沈星野哼声道:“跟李行长说一声,今天我临时有事,宴会不参加了。”

“星野!”杜雪琪急道,“这……我都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李行长的侄子刚刚回国做房产投资,对我们的三期项目很有兴趣。你突然这样爽约……沈太太的伤,还是叫医生上门看看吧。我陪你过去——”

“你也不用去。”沈星野冷声呛道着,同时从口袋里拽出一张金卡直接拍在杜雪琪身上,“有这个时间,我劝你还是去趟星尚百货,把赵安月的那双鞋款支付一下。免得人家一会儿报了警,告你蓄意伤害连带诈骗!”

杜雪琪黑着脸,被沈星野的肩膀擦撞了一个跄踉。

眼看着男人抱着赵安月上车,她狠狠地咬了下嘴唇……

该死的赵安月。

杜雪琪真是搞不明白了,如果说白珞娅还值得当个对手,那赵安月算个什么东西啊?也配让她灰溜溜到这个地步?

想着想着,她把手伸进提包侧袋,捏住那只小小的优盘。

***

医生给赵安月重新换了药,并打了消炎点滴。

一切安顿好后,已经快六点了。

“星野,你还是跟杜秘书去舞会吧。我没事了,等下直接打车去学校就行。”

说实话,这两个多小时来沈星野就陪在自己身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似的。

这种压迫感,让赵安月连上个厕所都不敢……

“我送你过去上课。”

“啊?”

“啊什么!”沈星野不耐烦地丢给赵安月一个袋子,里面竟然装着一杯奶茶!

刚才赵安月有打过一刻钟的盹儿,难不成就是这会儿,他出去买的?

“干什么!拿着啊,瘦的像个鸡崽子似的,你还怕胖?”

沈星野见她迟迟不动,不耐烦道。

“不是……”赵安月小声嘤叮道,“我是想上洗手间。”

“麻烦。”沈星野站起身,拎住她的一直胳膊。

“啊,不用的,我自己去就行!你……”

“闭嘴!再摔一跤你想弄坏另一只脚么?”

“不是,我……你看着我尿不出来啊……”

“我能看到个屁!”

029 我等你

沈星野叫了司机过来医院门口,这会儿两人已经停在了A大报告厅外。

赵安月一瘸一拐地下去,小声对他说了谢谢。

“里面要听讲证的,你可能进不去,还是让张师傅帮你送回去吧。等下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谁要进去听你的野鸡课程!你管你进去,我在这儿等你。”

“真的不用了!”赵安月急忙拒绝,她之前只跟沈星野说自己是念营销专业,可没敢告诉他其实她在学建筑设计。这会儿人来人往,她很怕露陷。

“我喜欢在这里转转,你管得着么?学校是你家开的?”

赵安月:“……”

太阳落山,却不肯带走暑期的燥热。还好校园里有着比外面更纯净的风。

沈星野打开车窗,重重呼吸了一下。他以为,他不会再来A大了。

这里的每一寸林荫路,都有他和白珞娅牵手的影子。

本硕七年,他们几乎朝夕相处……

心有点乱,偏偏手机在这时候乱响。

声控播报,是杜雪琪。

皱皱眉,他按掉。

对方又打来,他又按掉。

最后,杜雪琪传过来了一条语音。

沈星野叹了口气,犹豫着摸索在播放键上。

“老张,你下去抽支烟吧。”

他对司机说。

“啊?沈总,这是……学校啊。”

“不会到洗手间去抽么!”

司机会意,沈星野这是让他回避。于是不再多话,乖乖下车。

“星野哥,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那么做,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被赵安月这样满腹心机的人利用和欺骗。

‘泰晤之景’是你和白总监的毕生心血。可你知道么?赵安月她一个半吊子的水平,竟然偷偷地跟祁总监取经。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第三期项目的更改方案压根就是出自赵安月的手,她把白总监的心血改的面目全非,而你却被他们蒙在鼓里。我已经把从她电脑里拷贝出来的原始文件发你邮箱了,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让别人帮你确认下。看看那上面的内容,是不是跟祁总监提交给你的大同小异。星野哥,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要是还是不肯原谅我。就把我开除吧。”

沈星野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冲着窗外喊了声——

“老张!”

“唉!沈总!”

司机果然没有走远,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而已。

“回去。”

“啊?不等赵小姐了?”

“她只是一个销售,我为什么要等她。”

司机这种职业是有很高敏感性的,沈星野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不好再讲什么,只不过——

“对了沈总,我刚才在那个报告厅外面好像看到——”

***

赵安月踩着点进教室,教授还没到,但前排的位置已经没有了。

她刚想往后面去,就见一只伸长的手冲她招摇道:“赵安月!这边!这边!”

牛仔裤白T恤,周身散发着年轻活力和热情洋溢。

“沈银河?”

男生是A大建筑系的本科生,上学期在一次公共课程上,跟赵安月相识。

“之前你说你选不到这个课,我还想帮你去找找教授呢!”

说着,沈银河往旁边窜了窜身子,给赵安月让了位置。

“啊,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们公司的一位新同事正好是michael教授的朋友,帮我特意申请了一份听课函。”

“真的啊,那太好了。”沈银河笑道,“我还在想,如果你上不了这个课,我们下学期要见面就很难呢。”

赵安月腼腆地笑了笑:“不会啊,你要有事找我,可以发消息啊。”

“那,没事就不能找你?”沈银河轻轻挑了下眉头,一双温和的桃花眼里藏着些让赵安月略有不安的情愫。

她不会不知道这个男孩对自己有意思,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有意回避有意冷处理。

毕竟,自己比他大了四岁,况且已为人妻。

还好这时候教授到位,一阵麦克风试音过后,赵安月赶紧把头转到前方——

那教授不过二十七八年纪,最基本款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斯文的金边眼镜是标配。

等赵安月看清他是祁斯文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惊呆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030 他睡了?

这一节课一个半小时,赵安月大约走神了两个四十五分钟。

“没想到这位Q教授这么年轻啊,听说他在国外好些年,在这个领域非常资深。唉,赵安月,你回哪里?我今天开车了,送你一程吧?”

沈银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赵安月发出邀请。

“啊?哦,不用不用!”赵安月回过神,赶紧拒绝,“不麻烦你了……我还有点问题去找教授,那个,下周见吧。”

说完,赵安月一蹦一跳地逃出教室。

沈银河站在她身后,心事沉沉地黯然了眉眼——

原来她喜欢成熟又稳重的?唉。

教室里的学生差不多已经散光了,赵安月站在门口,等祁斯文收拾好教具走出来。

四目相对,仿佛加温的光灼过赵安月的脸颊。

哑了哑声音,她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抱歉。”祁斯文微微一笑道,“之前不是有心瞒你,主要是担心你不是真的对课程感兴趣的话,又碍于我的面子不好意思缺席。”

“不不,祁总监你讲的很精彩,我……”

“还叫祁总监?”

“啊,祁教授。”

“没人的时候,我让你叫我名字的。”

男人微微上前一步,干净的衬衫裹着紧致的胸肌,身上还是那股好闻的,淡淡的,中性烟草的味道。

“我……祁斯文……”

“呵,”男人温和的眼神轻轻垂下,落在赵安月的足踝上,“你的脚好些了?看来,没机会去跳那场交际舞?”

“恩……”想起昨天在舞蹈教室发生的一幕幕,赵安月的脸几乎红到脖颈,“已经好好包扎过了,放心。”

“还是不好乱动的,以后留疤了就难看了。”

“哈,脚底心而已,留疤也没关系。”

“谁说的,完美的女孩子,身上有一点瑕疵都让人觉得可惜。”

祁斯文笑了笑,抬起腕表盯一眼:“走吧,时候不早了。我送送你。”

“啊!不用了,”赵安月赶紧说,“他,他在外面等我……”

有些话两人之间没有说破,但已是心照不宣了。

“好,那我送你下楼。”

***

走出报告厅大楼,赵安月没有看到沈星野的车。

她以为是不是学校这里不让长时间停泊,于是一瘸一拐走到校园门口——依然没有踪影。

心里多少有些难以言喻的怅惘,赵安月轻轻叹了口气。

沈星野那么忙,多半是有事先走了。

哪里会真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儿等她呢?

她想叫个出租车,然而更加尴尬的是,祁斯文的车正好开出来,又把她给逮到了。

慢悠悠的窗子摇下,赵安月避开男人那双温柔而关切的眼睛,只想立刻找个窨井盖钻进去。

“上来吧,沈总刚才发邮件说公司有事,先回去处理了。”

赵安月知道,祁斯文只是故意这么说,为了让她不要感觉很没面子而已。

这个男人的温柔和绅士,真的是已经融入了骨子里。

晚上没什么车,路上也空旷。

“你的项目设计我看到了,几个细节处理的都不错。昨天上午开会的时候,基本上已经通过了最后的决议。”

祁斯文的话让赵安月更加无地自容,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指尖,红着脸道,“哪里,我只是个半吊子,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很那个啦。”

“不会,我很欣赏你的思路。假以时日,一定能出落成独当一面的设计师。”

车停在距离别墅门口一百米左右,祁斯文的用意和理解,让赵安月感动不已。

“你自己可以走过去吧?慢点,当心伤口。”

“嗯嗯,总之,谢谢祁总监您了。”

“不用客气,就算咱们有交情,课业上该严厉的时候,我也不会放水哦。”

“知道啦,我会很努力的。”赵安月连连点头。

客厅的灯亮着,赵安月进去的时候,只有吴妈在沙发上织毛衣。

“太太您回来了?先生已经到家很长时间了。”

什么?赵安月心下一惊:“先生已经回来了?”

“恩,晚饭也没吃,洗完澡就一个人进了卧室。”

她之前还以为沈星野真的是有什么事要去处理,可这会儿才晚上八点多——

他进了卧室?难不成已经睡了?

赵安月抿了下唇,站起身一步步走上二楼。

沈星野的卧室虚掩着,没有任何光透出来。

只有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听在赵安月的耳朵里,有所唏嘘。

“星野……”

她没敢直接进去,只站在门口小声叫了一句,男人没有回答。

难道真的睡着了?赵安月犹豫了一下,默默离开。

031 赵安月你太无耻

周日一大早,赵安月睡得饱满。

起床下楼时吴妈却告诉她,先生一早就出去了。

“好像是短途出差,今晚不一定回来。”

赵安月愣了一下:“出差?”

昨天不了了之的沉默让赵安月心里有所不安,本以为今早能跟沈星野说几句话的,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走了?

赵安月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草草用了些早饭便回到楼上书房。

她想打开笔记本电脑,把三期项目的修改方案再看一遍,却发现自己的用户名密码怎么也登录不上去!

“你好,是IT值班室么?我是营销一部的赵安月,今天早上我发现自己的公司电脑好像被锁了。能不能帮我检查一下?”

赵安月打了个电话出去,却得到了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个啊?不好意思,我们是接到的邮件指使,说要锁定你的账户密码。要想解锁,得需要行政部门授权?”

“什么?指使?谁让你们锁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一般都是管理部门有权下下达这个命令邮件。要么你问问沈总或沈总的秘书吧。”

赵安月哑了哑声音,挂断电话,心里却比之前更加忐忑了几分。

难道是沈星野?!

他为什么要锁她的电脑。

赵安月满心不安地等着,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沈星野回来。

眼看着太阳都落山了,她盯着眼前没什么胃口的饭菜,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

那男人只是稍微给了她一些温情和希望,她就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的冷锅冷灶了么?

赵安月轻轻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她想提醒自己——不要再做梦了。

沈星野只要不再恨她,就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难不成还真指望他有天会爱上她?

周一一早,赵安月经过沈星野冷了一夜的卧室。早饭也没吃,直接就去了公司。

结果刚到底楼大厅,就被接踵而来的爆炸式消息给湮灭了!

“听说了没?沈总要辞掉祁总监!”

“怎么可能啊!不是说祁总监提出的三期改造方案,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两全其美。建设部已经着手在构架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不会是沈总故意为了节省成本,拿了祁总监的方案以后卸磨杀驴?要知道,祁总监一年的薪资可不得了。”

“不至于吧,沈总这个人还没那么low。何况我听说,这回不仅是要辞掉祁总监,甚至连他的项目都要推翻。公关部的经理昨天陪着沈总去了一趟江心岛腹地,说是要当面跟当地居民谈拆迁问题。今天一早才回来的。好像是说,要重新启用原来白总监留下的那套方案。”

“真的?那么劳民伤财的方案,放着好的不用,偏偏去撞难啃的骨头,你说沈总他到底怎么想的?”

“谁知道,上面的人的思路都是很怪的。”

赵安月快跑两步,拦住一个同事道:“你们在说什么?三期项目的改造方案,被沈总枪毙了?”

那两个同事愣了一下,旋即斜眼瞄了瞄赵安月:“我说小赵,你管那么多干啥。你么,只管把房子卖出去。破铜烂铁也说成金窝银窝就成了,房子怎么造,用谁的方案造,呵呵,跟你没关系吧?”

哪里还顾得上人家的揶揄,赵安月闯开人群,一路冲进电梯。

想也没想就按了二十二层,她知道沈星野这会儿在办公室。

背对着门,面向着窗。二十二楼的高度,在天气特别明朗的时候,应该是能看到远在新城区的‘泰晤之景’的一点边角。

有时候赵安月会特别心疼这个时候的沈星野,明明具有坐拥繁华一场,俯瞰天下的实力,却再也无法亲眼看看自己的江山。

“沈总,你……”

“没人告诉你进来要先敲门么?”

男人冷冰冰的话语,仿佛把昨日一纵而过的温柔重新拉回了梦境。

“对不起,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改变主意。三期规划因为政府项目的冲突,能有今天的这个解决方案已经是最完美的了,我——”

“赵安月!”沈星野呼地转过身来,墨镜下的眼眸遮得住戾气,却遮不住他传递在口吻里的质难和厌弃,“你真以为你是谁么?”

“我——”

说着,沈星野狠狠一扬桌上的打印文档。

赵安月哆嗦一下,旋即捡起。

那是自己的初稿?上面还有祁斯文认认真真的标注?

这——

这东西只在自己的电脑里,跟祁斯文都是通过私人邮件传递,怎么会被人打印出来交给沈星野!

“我真是太低估你了赵安月。”一步步走到赵安月身边,男人的大手一把伸过来,揪住赵安月的衣领,“我早就知道你骨子里没有那么安分,却差一点就相信了你的忏悔和无辜!你做这个项目,是什么意思啊?是想要推翻珞娅的一切心血,想要取代她在我心里的一切地位么!你跟那个新来的祁斯文到底什么关系!夫唱妇随一样欺瞒我,真拿我当傻子么!”

“星野!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很想做设计,祁总监愿意帮我我很感激,请你不要迁怒于他好么?他只是在教我,我……”

“你居然还在为别人说话?”沈星野冷冷抽出一丝嘲讽的笑,“赵安月,我不会再相信你的。就算赔上这个项目,我拿我身价性命去赌,我也不会让珞娅的心血在你这种贱人手里被玷污一点点,你给我滚出去!”

“星野!”

“滚!”

赵安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只低低捡起地上的碎纸,如同捡起自己残破的自尊。

然后站起身,她转过脸:“沈总,如果你很讨厌我,让我离开就是了。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因为赌气,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毕竟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只能站在最高点的人……”

沈星野攥着发抖的拳,没有回头。

只听到赵安月关门而去的声音,心里某个位置不知缘由地疼了一瞬。

他不想承认前天晚上的自己几乎一夜未眠,也不想承认当司机老张过来说,看到公司祁总监出现在报告厅外面的时候,他的理智乱了,心态也崩了……

下电梯的时候,赵安月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停在十楼的建设部。

可是还没等她把手按上去,十楼的按钮却突然亮了。

门一开,祁斯文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如之前一样满身温和的气息,好像世间一切阴谋与勾心斗角都被他那架斯文的眼睛轻轻过滤。

“这么巧?”

故意没有去问赵安月为什么红着眼,祁斯文温和的一句招呼,却让赵安月更有想哭的冲动了。

“祁总监……对不起,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不好,盗用你的设计成果,被公司发现了哈哈。”

祁斯文越是这样漫不经心的玩笑,赵安月心里就越难受。

“你别这样,都是我,我不应该技痒,不应该越界。我……”

“傻瓜。”祁斯文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赵安月,“这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坏事。实话跟你说吧,‘泰晤之景’这么大的摊子,除了我,没人有这个实力接。他沈星野现在给我一年四百二十万的薪水。等他再请我回来,我会跟他要八百四十万。”

赵安月:“……”

“怎么不说话?”祁斯文笑道,“你这小脑袋里想什么呢?不会是在计算自己的那份婚姻共同财产吧?”

“不不不,”赵安月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你说哪里话呢。我跟沈星野,其实也就是……名义,名义上的……”

“哦?可我理解的名义上的夫妻,应该是指有名无实,难道你们——”

赵安月:“!!!”

“哈,不开玩笑了。走吧,趁我现在还没离职,请你去B餐厅再喝一杯奶茶?”

“这……”

“怕什么,现在又不是饭点,没人的。”

“不不不,”赵安月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要请也是我请才对……”

“好。”祁斯文笑道,“那我除了要奶茶,还要小蛋糕。”

“嗯嗯。”

说话间,两人并肩来到餐厅,可还没等穿过走廊了,就看到前面几个保安拿着警棍匆匆迎面来!

“发生什么事了?”揪住一个人,赵安月急急问道。

“大厅出事了!一帮暴民过来闹!”

032 暴动

“沈总!”

杜雪琪冲进办公室,情急之下连门都没敲。

沈星野正在养神,要知道,从泰阳城市中心到新区,来回七八个小时的车程折腾了他昨天整整一天。附带还要跟那些蛮不讲理的原住民周旋,实在很心累。

“什么事这么慌张!”

“楼下,楼下来了大概有三十多人,吵着要见你。”

沈星野眉头一凛:“见我?干嘛的。”

“新区的拆迁户,他们不满意之前的赔偿。因为……”

沈星野一听就明白了,因为之前的项目改造,把原来需要动迁的四十几户压缩到了只需要动用延江心岛腹地的十户人家。数量缩小,成本自然就hold住了,为了减少阻力,沈星野同意给这十户人家1.5倍的市价赔付,要求他们三日内搬迁,并已经叫人进场拆掉了前方的主干道。

但是这一次,他重新推翻了前面的规划,昨天专门带着公关部和法务部去当地谈判,需要剩下的三十户人家也一并接受早先的拆迁协议,按照1.2倍赔付,限期一周。

结果这家家户户一通气,后面的人又觉得吃了亏,前面的人又觉得他们的搬迁条件更苛刻,却没占到更大的便宜。于是今天凌晨,他们纠集了三四十人,把施工处的主干道给堵住了,非要坐地起价。

施工单位都是承包的,工头那人有点愣头青。三言两语起了点冲突,貌似是动手伤了两个村民,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手,这帮人租了一辆大巴车,直接开到了泰阳城的齐科总部来!

带着横幅,拎着锄头农具,分分钟把楼下大厅给占了。

“沈总,您先不要出去,我们已经安排报警了。”

“报警有什么用?先伤了人,总归是我们不对。”

沈星野皱着眉,低吟一声:“你叫保安先拦在外面,我亲自下去看看。”

“沈总,这太危险了,原住民都是一帮彪悍的农民,况且带着武器。”

“所以呢?我躲在上面,让底下前台的小姑娘去周旋么!”

沈星野站起身,把杜雪琪轻轻推到一边:“你放心,我眼睛看不见。比碰瓷,还不一定谁更擅长呢。”

三四十个居民席地而坐,那场面的确非一般的混乱而壮观。

两个被打的居民,吊着胳膊,包着脑袋,在中间的两台单价里哼哼哈哈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见沈星野下来,为首一个咋咋呼呼地跳起来道:“就是他!昨天那个瞎子!就找他要钱!”

“各位!”

沈星野挣脱开杜雪琪的手,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去,“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人受了伤,我们当然不会推卸责任。工程队是跟我们直接签订合同的,我们公司又是跟你们直接签订合同的。冤有头债有主,遇到了冲突,我们可以报警,可以走法律程序。你们这样拦在公司门口,已经严重影响了办公秩序——”

“你他妈少废话,谁不知道,你们这种黑心商人跟他们都是一伙的!现在人伤了,我们要赔钱!”

“对!我们要赔钱!还有拆迁合同,我们也不认!要加钱!至少跟之前那十户人家一样,一个人要拿一个半人的!”

这帮人既然敢来,就没打算过来讲道理的。沈星野很明白。

“那好,就算你们要钱,也要按照公司流程来商议。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伤员送到医院去好好检查一下。你们把人家拖到这里耗着,万一伤情恶化,在法律上可是要承担不作为急救,等同于过失伤害。这个罪名,谁承担的起!”

“你少废话,别以为多念了几年书就能忽悠我们!他们就破点皮儿,又死不了!”为首那人摇头晃脑道。

“好,”沈星野微微一笑,转向身边的杜雪琪,“雪琪,录下来了吧?他们已经承认伤者的伤势不重,以后若出现问题,也好明责。”

“我操你——”

为首那人尚且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星野深深套路了。

羞愤之下,哪里还有半点理智。

“我看你就是想赖账,给我砸!把那女的手机砸了!”

一看场面失控,保安队蜂拥而上,跟暴民们挣扯成一团。

“快报警!”

“都让开!闲杂人都让开!让开!”

耳边充斥着最原始的暴力威胁,那一刻的沈星野突然产生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他从二十岁开始创业,整整八年来,从未后悔过抛弃那条相对容易的家族之路,徒手攀登的荆棘。

他一直以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受任何制衡,可以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可以做自己的王,可以封自己的后。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无情也无常,你不可能指望着能永远跟这个世界讲得通道理。

很多时候,正直和努力,仅仅只能感动自己。

噼里啪啦的碎响,夹杂着劲风的攻击。

他突然觉得,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了也好。

因为他真的很累,离开了白珞娅之后的每一天——

这些疲惫都不再有人帮他梳理,不再有人给他安慰……

“星野!”

胸腹被人猛力一撞,沈星野一个站立不稳,重重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听着怀里女人气喘吁吁的呼吸,他本能皱紧了眉头。

“赵安月!怎么哪都有你?”

033 她的容颜,不敢轻触

这场闹剧,以警方的出面为告终。

沈星野坐在警署的问询室里,平静地陈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几个挑头的闹事者已经被拘留了,剩下的居民早已作鸟兽散。

还好,公司虽然毁坏了一些设备,至于人员伤亡——

沈星野抚了抚自己的腰,这会儿貌似有点疼。

要不是赵安月那个笨蛋突然冲出来撞他一下,应该算是虚惊一场的‘零伤亡’吧。

“星野,你没事吧?”

杜雪琪走过来扶住沈星野,却被他轻轻推开了手。

“你留下来处理其他手续吧,我回公司。”

“那我送你吧。”

“不用。”沈星野冷冷侧过身,空洞的面容朝向猫一样坐在走廊上的赵安月,“你还坐着干什么?开车送我回公司。”

“哦。”赵安月愣了一下,旋即咬咬唇,跟上去。

七月流火的下午,阳光毒辣得让人睁不开眼。

赵安月双手攥得方向盘吱吱响,头上沁出一层又一层的汗。

这车里的空调已经打得很低了,却还是……

“怎么不说话?”

沉默让沈星野不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特别不喜欢赵安月跟他共处一室的时候不主动说话。

因为安静的环境能让他感受到真实而清晰的喘息——

而赵安月的喘息,总让他有点想入非非。

“没……没什么想说的,”赵安月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说,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下改造方案。你会不会,让我直接滚下车……”

今天太热了,赵安月不确定自己被扔在炙烤的柏油马路上的话——还能不能,走的回去。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沈星野冷哼一声,“我以为你会跟着祁斯文一块辞职呢!”

“星野……其实我……”

赵安月猛然踩了个刹车,沈星野重重晃了一下。

“你干什么!”

“没事……快,到了……”

沈星野坐直身子,拉了拉安全带。

“什么快到了,下停车场啊。别磨蹭,我三点还有个电话会议。”

“前面就是公司大门了,你下去……往,沿着右边人行道走五十米就是保安亭了。我去把车停到其他地方,停车场满了……”

赵安月紧紧攥着方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赵安月你昏头了吧!车满个屁,我的车位是专用的谁敢占!”

沈星野气急败坏地推了她一下,不动。

“赵安月?!”

抓住赵安月的肩膀,沈星野这一刻才意识到她整个人是伏在方向盘上的。头部耸垂着,一声也不吭。

“赵安月!”

将她一把拽过来,沈星野沿着她的脸颊摩挲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密这么详细地摩挲赵安月的相貌!

她的脸很小,下巴尖尖的,脸颊上却还有些肉。

不是当下那种锥子脸网红婊,倒有点像很可爱的小包子。

她的鼻梁小巧而高挺,嘴巴又薄又软。

眼睛是紧闭着的,睫毛很长。

额头上凌乱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深深打湿了,黏连着,像软软的水草。

她……应该挺漂亮的吧?

“赵安月你干什么!睡着了啊?”

沈星野弹了弹她的脸颊:“你把我放大街上干什么!有病啊!”

咕咚一声,随着他大力的摇动,女人的身子像块石头一样塌在自己怀里。

“喂!赵——”

抓着赵安月后脊上的衣料,沈星野想把她推起来。

可这一抓,却抓了一把黏糊糊的湿润!

他看不见,却太熟悉那股腥咸黏腻的气息了!

是血!

034 如果可以不相遇

攥开手心里的湿润,沈星野下意识往西裤上擦了两把。车子里的冷空调呜呜作响,可他还是觉得大滴大滴的汗水沿着额角鬓边簌簌淌下。

身后是不耐烦的汽车在滴滴催鸣,身边是软绵绵的女孩毫无声息,身前是一片黑暗----前路仿佛遥遥无期。

沈星野有点慌了。在痛失爱人和双...

《愿君如星,我如月》034 如果可以不相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5 别让他将来更痛苦

“是你?”看清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杜雪琪,赵安月本能地收紧了身上一切警惕的细胞。

“杜秘书……你怎么会在这儿?星野他……”

“他不在,特意吩咐我来照看你一下。&r...

《愿君如星,我如月》035 别让他将来更痛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6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请离开我

“谁呀?”老旧的公房一楼,院子里堆满了阴灰的杂物。老烟呛着低沉的嗓音,一声问询后。

赵安月甜甜叫了一声:“黄叔,是我。”

“小月?”听到赵安月的声音,黄炳坤三两步跑出去开门。

“斌子,&rd...

《愿君如星,我如月》036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请离开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7 最后一次,你得习惯没有我

赵安月的房间里传来了悉索的响动,在沈星野看不到的次元里,只有午后普照的阳光让他们此刻能感受到的温暖是共同的。

“现在就走,是不是早了点?”沈星野靠在门框上,很突然的开腔,让赵安月吓了一大跳。

砰一声,旅行箱的盖子被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你那...

《愿君如星,我如月》037 最后一次,你得习惯没有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8 你到底算谁的女人!

姚教授的课讲得声情并茂,极尽幽默。论起吸引力和专业水平,也是不比祁斯文差很多的。

但到了后半堂,还是有学生各种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

“哎,这个看脸的世界。”沈银河转着笔,单手拄着下巴连连吐槽。

“哈?”...

《愿君如星,我如月》038 你到底算谁的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9 是时候该给她点教训了

说话间,吴妈把一只小行李箱推到赵安月的面前。在她诧异的神色之下,老阿姨吞吞吐吐道:“先生让我帮你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他说,他说让你今晚就搬出去……”随着话音落下的,是窗外一盏破空的闪电,将赵安月惊怔的脸色映照得更加苍白。

&...

《愿君如星,我如月》039 是时候该给她点教训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0 他对你有点不一样了

熟悉的车,摇下了窗,出现了祁斯文那张熟悉的脸。

“祁总监,是你?”赵安月刚刚脱口一句招呼,再次被尴尬的心思困顿得无所遁形。

就凭自己身上这套打扮……祁斯文直接把话题随意转开,只能算他情商高了----&...

《愿君如星,我如月》040 他对你有点不一样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1 鸡飞狗跳

这一男一女打东边的会场入口进来。男的估摸着三十出头,女的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模样。

挽着胳膊扣着手,大热的天里也不嫌腻歪着。他们一路看过全景沙盘,拿过宣传单页,最后停步在服务区这里----距离赵安月和方芸这张休息桌,也就五米远。

“你好,我们...

《愿君如星,我如月》041 鸡飞狗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章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201床方芸,小便排了没?”就在这时,巡房的护士从外面走进来。

“还……没有。没感觉……”

“没感觉不行!”护士严肃地说道,“产后一小...

《愿君如星,我如月》第42章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3 诡异的病症

见沈星野自顾沉思,赵安月便也不再多话。她很能理解这个双目失明的男人只能依靠思维里的色彩去专注意识。

所以通常情况下,赵安月是不忍多打扰的。宵夜吃差不多时,她起身帮着吴妈把碗筷收了,然后径自到书房去整理合同和资料。

她的电脑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IT部门授权解锁的,就如沈星野不知...

《愿君如星,我如月》043 诡异的病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4 你是不是只喜欢那个类型的男人?

“你去哪了?这么慢。”沈星野等了有一刻钟时间,才听到赵安月兔子一样频率熟悉脚步。

“没……楼下排队人,人多。”赵安月那心神不宁的状态,并没有被沈星野很快察觉到。

只见他主动上前,抬手按住她的肩膀:&l...

《愿君如星,我如月》044 你是不是只喜欢那个类型的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5 我认输了

“为什么!小银学的是建设,我学的是材料。我和他早就说好了,以后都到你的公司里实习的!”沈倩怡一撇小嘴儿,大眼睛鼓着一股子倔强的劲儿,不服气地说。

“小银也不行,你就更不行了。一个小姑娘,在这儿趟什么浑水?”

“大哥~...

《愿君如星,我如月》045 我认输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6 你睡这里,我睡出去

赵安月从梁奶奶那出来时已经是五点半了。看人家做了这一桌子的菜,她实在挺不好意思的。

于是难却盛情地喝了一大碗汤,这会儿刚上出租车,又很想去厕所了……但她怕沈星野等久了心焦,到了酒店就直接往包房去了。

结果进门砰一声,彩枪喷出数十条泡沫彩带,直接冲着赵...

《愿君如星,我如月》046 你睡这里,我睡出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7 我保证,以后不欺负她

“原谅?”方芸呵呵惨笑:“安安,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原谅我,所以我才更不敢面对你。这么久以来,我无数次想要把真相说出口,可是我不敢……”

“芸姐……&rdquo...

《愿君如星,我如月》047 我保证,以后不欺负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8 惹大祸了

“安安?今天这么早啊?”令赵安月尴尬不已的是,祁斯文竟然很早就已经在教室里了。

一般教授不都是踩着打铃才进来的么!

“你,你也这么早啊?”

“是啊,下午正好去图书馆查资料,看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你们的课后作业。&rdq...

《愿君如星,我如月》048 惹大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9 为什么你这么可爱?

赵安月慌不迭停下车,拉开车门跳下去。

“星野!星野你有没有怎么样!”扶起摔在地上的沈星野,他只穿着跑步用的速干短裤,两只膝盖擦在院子里的柏油地上,这会儿红殷殷的血珠渗出皮肤,吓得赵安月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你谋杀亲夫么?开那么快是要赶着去投...

《愿君如星,我如月》049 为什么你这么可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0 不要总是动手打人

杜雪琪再次回到公司的时候,端端正正地给沈星野送了一份辞职报告。

一式两份,一份正式英文版,一份手工刻盲文。

“雪琪,你决定离开了?”沈星野用手指拂过最上面的标题。然后扬起头,循着女人压抑的啜泣声望过去。

“嗯,我下个月就走了…...

《愿君如星,我如月》050 不要总是动手打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1 你不为我高兴?

“安安姐!”听到身后银铃般清脆的笑音,赵安月不用回头就听得出来,是沈倩怡。

“沈小姐,你找我有事?”

“哎呦什么小姐不小姐,你叫我小倩就行。那个,你下班有空么?我想跟你聊聊呢。”时间不早也不晚,吃晚餐的...

《愿君如星,我如月》051 你不为我高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2 那个人,是我

看不见世间色彩的人,仿佛更容易入睡一些。赵安月也不知道沈星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他搭在自己腰上抚弄打圈着发梢的手指突然停下来。

随即渐起平缓和呼吸和低低的鼾响。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沈星野,就在上回从公立医院那个年轻眼科大夫那里回来之后,她偷偷又跑了几家医院去问。

所有...

《愿君如星,我如月》052 那个人,是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3 以后,每天穿什么都要告诉我

烛光摇曳,气氛旖旎。赵安月擦去泪眼间的摩挲,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醉俯在案的沈星野。

她守着他,外面是雷鸣电闪,室内是烛光清宁。赵安月慢慢伸出手,沿着他的头发,脖颈,一点点轻柔地抚摸下去----侧脸勾动着精致的轮廓,睫毛和额前的碎发轻轻交叉。

他似乎该...

《愿君如星,我如月》053 以后,每天穿什么都要告诉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4 布局

“那件礼服?”赵安月怔了一下。事实上,今天早上她在收拾餐桌的时候,一不小心溅上了几点酱汁。

这会儿那衣服就躺在她办公室的手提袋里,本打算下班找个时间送去干洗一下。

不过,要赶在周末那天的话,也不是不行。

“怎么?有问题?”察觉...

《愿君如星,我如月》054 布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5 女邻居

赵安月下课回来后,已经快十点钟了。因为是最后一节选修课,结束后学员们有个互动的环节。

而且关于明天的实地调研,还有一些细节安排。难得沈星野一晚上都没有打电话催促过她。

赵安月想,也许是因为沈倩怡喜欢祁斯文这件事,让沈星野稍微转移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注意力。

不会再无中生有地diss她...

《愿君如星,我如月》055 女邻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6 你以后,也会原谅我么

祁斯文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短袖工装衬衫,彰显着淡淡的学者风。就算是去工地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也会给人一种特别遗世独立的气场。

赵安月拉上安全带,说了句久等。

“哦对了,小倩昨晚跟我说,让你帮我把礼服带过来。我想下午去爷爷生日宴会的时候,直接到酒店换装。”...

《愿君如星,我如月》056 你以后,也会原谅我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7 最后的血脉

沈星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揽住女人的细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氛令他沉迷而亢奋。

熟悉的礼服裙上,质感鲜明,层次轻薄。沈星野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看见。

他知道,这一刻的赵安月,一定很美很美。

“做什么……你,突然就这么想要我?&...

《愿君如星,我如月》057 最后的血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8 把孩子生下来

事故的原因基本调查清楚了,是库存的一批加固材料因为成分不达标,导致其中掺杂了过量的易燃元素。

加上管理的疏忽,在高温天气里呈现堆积高库存的易燃状态,直接造成粉尘爆炸。

当凌爵连夜从安全曙出来,把这个消息通过手机告诉沈星野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沉默了有十几秒--&mdash...

《愿君如星,我如月》058 把孩子生下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9 回家

“对不起。”坐在冷气飕飕的车子里,赵安月稍微挪开半寸,并未紧靠沈星野。

“你怎么又道歉?”男人挑了下眉头,抬手沿着真皮沙发座,往赵安月的身上移动了几分。

“不是……我以为我见到你二叔这件...

《愿君如星,我如月》059 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0 父母皆祸害

沈家大宅,书房内。沈星野单手持着感应手杖,停驻在那张复古的红漆书桌前。

书房内幽幽的英式红茶气息,触动了他敏锐的嗅觉。

“三叔。”沈星野叫了一声。眼前的一片漆黑其实并不影响他勾了这幅熟悉的画面。

沈冬忍是个读书人。大吉岭加一勺女伯爵的葡萄香,气质里柔...

《愿君如星,我如月》060 父母皆祸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1 这是他对我们最后的保护了

大多数的回忆总是沉重而不愉悦的。前半程倾诉,后半程沉淀。跨越了紧张的晚高峰拥堵后,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车子停在了梁奶奶的公寓楼下,赵安月才停下车子,扶着沈星野下来。

“梁奶奶!我来啦!”见大门虚掩着,赵安月先是一愣,旋即轻轻上手推开来。

太阳已...

《愿君如星,我如月》061 这是他对我们最后的保护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 她和她,谁重要

“星野,你回来了?”从床榻上撑起身子,赵安月望着站在门口的沈星野,招呼了一声。

这几天事件频发,赵安月着实有些劳累。前天一早起床发现有点见红,吓得她赶紧叫吴妈陪她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为先兆流产,给她开了药,并要求卧床两周。沈星野不允许她再去上班,赵...

《愿君如星,我如月》062 她和她,谁重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3 他怕她不爱了

骤雨停歇的夜,空气中再次蒙上了一层闷热。赵安月翻来覆去睡不着,偶尔会有些幻听,以为是沈星野回来了。

可是一次次爬起来,又一次次失望。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她打了男人的手机,却始终没人接听。

赵安月有点心慌,该不会是郑丽欣出了什么事吧?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引擎声。

赵安月往...

《愿君如星,我如月》063 他怕她不爱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4 真相边缘

“是。”出乎赵安月的意料,眼前的男人竟然没有半分辩解,就这样开诚布公地坦白了自己刚刚的那番质疑。

“是我用你的手机发了消息,也是我把你的裙子拿去给了杜雪琪。原因就如你所想的,我听说了郑丽欣要对你下手。于是设计了一出戏让她们狗咬狗。安安,你是...

《愿君如星,我如月》064 真相边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5 被遗弃的棋子

“安安,你情况特殊,有什么忌口的没有?”从监狱这边出来,已经是临近晚餐时候了。

陶雪心把赵安月带到一家干净的茶餐厅,客气地将菜单递给她。本来赵安月是想要早点回家的,不过陶雪心有心把她留住,很明显应该是有些话想要单独对她说。

赵安月说没什么关系,清淡点...

《愿君如星,我如月》065 被遗弃的棋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6 让她远离危险

“安安姐,我大哥没跟你在一块?他怎么一直都不接我电话。”一听沈银河这么问,赵安月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

敢情他这是找不到沈星野,才跑来找自己的?

“啊,他在洗澡。而且刚回来没多久,可能没听到吧。你有什么事?”

“我&he...

《愿君如星,我如月》066 让她远离危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7 背靠深渊

“姚教授?”秃顶,幽默,讲话带点方言的姚教授着实会给人留下些深刻的印象。

赵安月还记得,他就是几个月前那天的选修课,帮祁斯文代过一次的姚教授。

“你怎么在这儿啊?办手续?”

“嗯嗯。”赵安月性情坦诚,也着...

《愿君如星,我如月》067 背靠深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8 我算渣男么?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不是姚立国教授的办公室么?”第二天一大早,赵安月回到A大行政楼。

却发现姚教授的办公室敞开着大门,里面只有两个保洁工正在清扫。书柜还是书柜,桌椅还是那套桌椅。

可是书柜上没有一本书,椅子上也没有任何...

《愿君如星,我如月》068 我算渣男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9 你刚才说爱我?

沈星野刚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就听到门敲三声。温柔而熟悉的节奏让他恍惚以为自己是错觉了----

“你怎么来了?”还没等赵安月出声,沈星野便认出了她的脚步。

“吴妈说你的衣服弄脏了,下午需要件新的。我…&he...

《愿君如星,我如月》069 你刚才说爱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 我比你更早接近的真相

赵安月收到祁斯文的短信,说是把那两份文件帮她送了过来。于是赵安月出门,按照祁斯文说的地址来到附近两条街外的咖啡厅。

“你怎么穿成----”这还不到十月份,祁斯文就已经穿了长款的风衣。

“呵,一个人轻身简行,变天了就随便...

《愿君如星,我如月》070 我比你更早接近的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1 他的维护

“出什么事了?”虽然看不到赵安月的表情,但沈星野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她呼吸急促的变化,以及电话那端急切的声音顿挫。

“星野……”挂了陶雪心的电话,赵安月几乎秉不住泪水。她颤抖着伸出手,抓住沈星野的双臂,...

《愿君如星,我如月》071 他的维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2 就算是我最后为你留下的

听完了祁斯文的陈情,赵安月竟觉自己比想象中更冷静。她自认为不算是个聪明人,可是拼凑了所有的记忆和线索,她发现自己站在每一个真相的细节面前,都曾有所徘徊。

想当初,黄炳坤的那封认罪书曾在第一时间就让她对祁斯文有所怀疑。

可是他的笑容太真诚,他的说辞太完美。赵安月觉得,用这些外在的...

《愿君如星,我如月》072 就算是我最后为你留下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3 谁在背后棋高一着

赵安月很惊讶在这里看到沈星野。于是连忙解释说,自己是过来帮陶雪心照顾下花草的。

“那星野,你又怎么会过来呢?”

“我过来看看我父亲。”赵安月轻轻哦了一声,但她很轻易从沈星野那稍显失落和颓丧的表情中判断得出--&mdas...

《愿君如星,我如月》073 谁在背后棋高一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4 我最大的苦衷,就是爱上你

赵安月赶到齐科大厦,刚到下班时间。员工们如过江之鲫往外拥挤,在赵安月的印象里,公司很少有这样的场景----怎么一到下班就全跑了?

“哎,沈总下午发了好大的脾气呢。整个22层楼都听得到。”

“是么?该不会是在骂他的弟弟吧?就...

《愿君如星,我如月》074 我最大的苦衷,就是爱上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5 谁是他的最爱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说出的爱更沉重,也没有什么比这一刻说出的爱更廉价。

赵安月平静地看着祁斯文。良久,缓缓说:“那么让我告诉你吧。祁斯文,我也喜欢过你。如果没有嫁给星野,如果初相识是在我还能选择的时候,我一定一定不会错过你。知道小倩喜欢你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因为跟你这...

《愿君如星,我如月》075 谁是他的最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 她为什么不认我

“三婶,您信教啊?”赵安月顿了下神色,微笑着问。

“哦,以前不信,后来年纪大了,就希望能有个奔想。”陶雪心低下头,看着自己脖颈上的十字架。

她伸手摸了摸,眼神恍惚黯然了一下。

“可能是我不够虔诚吧,总是到出了事,有所...

《愿君如星,我如月》076 她为什么不认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7 我们以后怎么办?

瘦削的背影,熟悉而温柔的语音。夹杂着几许无奈,几许绝望。不是陶雪心又是谁呢?

赵安月心下一怔,赶紧守住脚步,同时放下了正要敲门上去的手。

“梁阿姨,我知道……安安那么聪明,我怕自己瞒不住了。这么些年来,我做梦都想跟他们姐弟两个相认。可是...

《愿君如星,我如月》077 我们以后怎么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8 谁是真正的血缘

啪嚓一声,玻璃杯砸在地上。可能是因为赵安月高烧之后身体太虚,也可能是因为陆雅带来的消息心神不宁。

她手指一阵松弛,着实没能握紧杯身。

“啊,抱歉陆秘书。”看着水渍弄湿了陆雅的衣襟和长裤,赵安月连连抱歉。

“没关系,我再去帮你倒一杯。&rd...

《愿君如星,我如月》078 谁是真正的血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9 我认输

那一刻,仿佛最后一块如鲠在喉终于被冲破决堤。看着祁斯文的双眼,赵安月深深咬了下唇:“我明白了祁斯文。所以你的养父并不是只有温帆一个人,另一个是沈秋舫对么?他就是温帆的恋人,是为了给他报仇,不惜血洗一些的那个男人。而你……你为什么要把这一...

《愿君如星,我如月》079 我认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0 她究竟是谁

齐科大厦23楼总经办内。祁斯文坐在沈星野面前的椅子上,从上一个提议到现在,两人已经沉默思索了近半个小时。

沈星野的目光一如之前般空洞无神,但祁斯文知道,他没有一秒停下过思索。

“我比你了解沈秋舫,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病态了。能够阻止他的人…&hell...

《愿君如星,我如月》080 她究竟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1 潜伏

手机语音播报,是收到了一封邮件。这个时候的沈星野本来是没有心情再去check什么工作邮件的。

但是语音提示该邮件附件超过200MB,这种状况下,多半是类似于音频或视频文件。

沈星野皱着眉,摸索触屏,点开。他看不到画面,但当那一瞬间进入耳膜的熟悉的声音响起--&md...

《愿君如星,我如月》081 潜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2 别嫌弃我的眼睛

“你别胡说八道!沈星野不可能这么做的!”赵安月叫道。

“不可能?”陆雅笃定地走到赵安月跟前,轻轻抬手撩了撩她的刘海,“赵安月,你该不会以为,沈星野他真的爱上你了吧?”

“他…&h...

《愿君如星,我如月》082 别嫌弃我的眼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83 抉择

赵安月以为自己会等来的那种绝望和痛苦,最后只化作一点点皮毛之疼,落在她的手腕上。

杜雪琪用匕首斩断了她被捆绑在床头的那只左手。看着零落一地的铁链,赵安月扬起不可思议的双眼。

“你……”

“你走吧。”...

《愿君如星,我如月》083 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