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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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的国度》

Part【1】

part【1】——1

初冬的傍晚已是异常的寒冷，推着各种小吃车的商贩都早早的出来摆摊，这条街的小吃算是比较地道的，天气虽然冷，却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手里抱着文件夹的康国度站在路口，考虑要吃点什么，又似乎没什么胃口。

她的漫画稿子又被编辑说“不可以有某些不和谐内容”之类之类的，让她重新修改再交。很郁闷，极其郁闷，极其非常特别的郁闷，少女漫画不可以有亲热镜头这还是少女漫画吗？而且没日没夜赶稿，好不容易才想出那些浪漫撩人情节，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就给枪毙掉！

不过编辑也不容易，又不是大老板，就算是大老板也没用。被枪毙的理由是“鉴于国情需要……”所以，就算这关过了最后还是通不了关。这一点点的侥幸心理终于是被完全击败。她只好拿着稿子灰溜溜的离开。

心里怎么想都还是强烈不爽，国度敢肯定少女漫画如果没有了那些情节一定不会卖座到哪里去。不过……她本来也只是个无名小卒，再努力作品依然不卖座，顶多是有一些固定漫友给点鼓励。编辑觉得她有点潜力。想出头听话一点总是对的。好吧，她回去改，改的委婉一点，不是，要改的相当委婉才可以一次通过。

看到离她最近的一家饭馆，国度摸摸口袋，鼓鼓的很踏实。幸好出门前把钱包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平时赶稿子都是叫宿舍的姐妹帮忙打饭，食堂的菜一点都不好吃。要么就是吃泡面、饼干糊弄一下，这把要吃顿好的补补。正想要走过去，耳边忽的传来什么声音，转头瞧过去，原来是对街花坛边坐着一个流浪汉正在拉二胡，脚下放着一个破碗。

这种乐器，她不是很懂，却也听得出来，拉的曲子很悲凉似的。

国度想：这种行为在国外可以被称为“卖艺”，可在这里就叫“要饭的。”她其实是个同情心多到泛滥成灾的人，有一次看见一个婆婆提着袋子在步行街讨钱，二话没说就摸了张二十的塞进那婆婆袋子里。同行的阿布说她有病，那些都是骗钱的，白白扔了二十块钱还不如买奶茶喝。

国度心里知道，可她就是觉得那么大岁数的老人本应该在家里幸福的安度晚年，不管是不是骗人，沦落到要在这里低三下四的受人白眼怎么说都不容易。

当然，国度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给，她又不是傻子。小孩子，残疾人，老人，和卖艺的，在她眼里都是值得被同情的，哪怕是假的都值得，出卖尊严讨生活，人生过的一定挺不容易。怀着这样的想法，如果让她遇到这些人，一般都会多少表示一下。

二胡声yīn阳顿挫，此起彼伏，夹杂着马路上过往车辆的鸣笛声，有些混乱了，康国度看看那个人，又看看门口冒着热气的小饭馆，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小饭馆跑去。

出来时天已经渐黑，指示灯马上要变红灯，她提着两个袋子飞似的跑过街。气喘吁吁的走到流浪汉对面，站住。那人看见她的脚，没有抬头，继续拉，拉的依然很投入。让国度反倒觉得像打扰了人家似的。那人戴着帽子，她从耳边的鬓发瞧得出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弯腰将东西放在老人身边，又蹲下在碗里放了一些钱，准备悄悄的离开，背后的二胡声戛然而止，“姑娘，你是好心人，谢谢你。”

国度没有回头，背对着老人看见对面有自己正好要赶的那班公交拐过来，带着些笑意说，“老爷爷，您吃饱了就赶紧回家吧，这天儿晚上怪冷的，会冻坏身体的。”说完就一溜烟跑过去，跟着人流挤上公交回学校了。

part【1】——2

一打开宿舍门就听见朴爱爱在骂人，“你最好给我下来！你到底赔不赔！”

“我又不是有意的，是你自己……”阿布坐在床上带着些许哭腔，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

“要不是你收衣服挡着我的去路杯子能打碎！你最好立马下来给我赔！今儿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必须得给我赔！这是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你赶紧给我下来！”朴爱爱站在她自己的柜子边双手环胸，一副大小姐的架势。

“怎么了这是？”国度绕过住刚好在门口有些挡路的朴爱爱，问其他人。

气氛明显是很紧张，谁都不敢乱插嘴，小旗低声对国度耳语，“阿布把爱爱杯子打碎了，爱爱让她赔呢。”

阿布看见国度回来觉得有人能给自己撑腰了，迅速爬下床，拉住国度的手臂躲在她身后，“国度你回来啦？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显然这句想要推脱的话进了朴爱爱的耳朵，她一向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气更大，但见国度回来脾气一下子收敛了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杯子就是你给碰打的，这可是我妈妈在国外给我买的，你必须赔！”

“多少钱？”国度握着阿布放在自己臂弯里的手，冰凉的，轻拍了两下表示让阿布放心，这事她来处理。

朴爱爱就是看不惯国度每次都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在她眼前伸出两根手指，嘴里硬硬蹦出两个字，“两百”看着宿舍的人都瞪着大眼故意把后两个字说的更硬，“美元！”

大家都在脑子里快速计算，那就是一千多块人民币啊，一个杯子要这么贵！？除了国度宿舍的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阿布一听就傻眼了，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看着国度求救，就差没哭出来，“国度……我……”

“穷酸样！”朴爱爱撇嘴小声嘀咕。

谁都不敢吱声，国度也没说什么，看都没看朴爱爱一眼，拉着阿布回到自己的床铺下，把背包和文件夹放在桌子上，打开抽屉的锁在里面找东西。

宿舍一下子异常安静，其他人都靠在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小心呼吸。只听见国度哗啦哗啦翻抽屉的声音和阿布小小的抽泣声。

朴爱爱是千金大小姐，父母都是华侨，又是商人，家里有钱，平时在宿舍甚至在学校都相当张扬跋扈。整个宿舍里除了她，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工薪阶层，下岗个体户，要么顶多就是吃公家饭的小公务员。算起来阿布家境是最差的，单亲跟母亲生活，母亲靠打工挣钱供她上学很不容易。所以平时再怎么伶牙俐齿惹了这么个大小姐也害怕了。

“到底赔不赔啊！不过也不着急，每个月生活费分期给也行。”朴爱爱等的不耐烦似的转身打开笔记本电脑坐在椅子上上起网来。

阿布正要说什么，国度抬头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低头在本子上计算什么，说，“没说不赔，算好了一分不差都赔给你！”

所以，不是所有人都会让着朴爱爱都怕得罪她。国度就不怕，她一向不把朴爱爱放在眼里。她们的梁子结的可就早了，宿舍里的人都知道。非但不怕她，朴爱爱还有点怕康国度。

那是开学头几天大家刚熟悉在宿舍互相介绍自己家里的情况。朴爱爱还特意买了元祖的小点心请大家吃，到她说完大家都羡慕的要命。最后只剩下国度一个人一直躺在床上看书没加入也没有半点反应。朴爱爱观察她几天总觉得她这么清高家里肯定也是很有权有势的，就让她也说。国度没办法就随口敷衍父母都是普通人没什么好说的。

朴爱爱本来就是事多的人，全宿舍乃至全班就国度一人不愿意搭理她，她早就在心里不爽了，一听这话就随口说“那你躺床上清高个什么劲儿啊，我还以为你爹妈是国家主席呢。”国度一向看不惯她这种仗着家里有钱就乱骄傲的人，但更不想与她一般见识，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继续看书当什么都没听见。

气氛瞬间变质，大家都看看朴爱爱，散伙回床铺睡觉，这下把朴爱爱弄的相当尴尬。关灯睡觉后康国度还点着小台灯继续看书，一口恶气没地方撒的朴爱爱故意找茬非说有光睡不着命令她关台灯，国度就是不搭理她。

朴爱爱火了坐起来发脾气，忍无可忍的国度放狠话，“你要是跟我耍小姐脾气，不好意思我概不奉陪。今儿我就不关灯，你爱睡不睡！不睡就下床打一架，我可不会惯着你！”兴许是北方姑娘的霸气把她给吓住了，立马蔫了躺下睡觉。这就是欺软怕硬的典型，打那往后朴爱爱在班里跟谁横都不敢再惹康国度。

part【1】——3

计算好数字，国度将找出来的东西塞进自己黑色的皮包里，斜背在身上，拉起阿布，“穿上大衣，跟我一起去。”

“啊？哦。”阿布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么一大笔数字几乎是自己两个月的生活费呢，国度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穿上大衣换好鞋跟着她走。

路过门口，朴爱爱不无挑衅的回头瞪着国度，“干什么？我让她赔可没赶她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呢！心机可真够重的。”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大家心里也都大致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表面上不敢得罪朴爱爱，其实心里都不太喜欢她。而国度在她们心里一直是个很好的姑娘，小旗和秦琴鼓起勇气拦住她们，“这大晚上的你带着阿布上哪儿去啊？”

国度翻包找出刚才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存折，对着她们晃了晃，笑着说，“取钱去啊！”手一直拉着阿布冰凉的小手，看着朴爱爱，依旧保持微笑，“既然您那么着急，我就立马给您取钱去。我家阿布是没钱，不过……我有，我替她赔！”说完没有给朴爱爱任何回话的余地，拉着阿布就走。

取款机就在教学楼门口边，这么晚还有和她们一样要取款的人，她们排在第三位，国度拉着一脸苦哈哈的阿布开玩笑：“要是到咱就没钱了咱俩就出去取。”

“国度……我……谢谢你……”阿布扁着嘴眼看又要哭的样。

国度佯装严肃，“你行了！多大点事儿啊！她那杯子就是太空买的我也帮你赔！你得摆出点骨气来，把她气哭咱都不能哭，知不知道！”说完帮她理了理帽子。

阿布吸了吸鼻水，点点头，“恩！国度，你放心，等我兼职挣了钱就马上还给你。”她知道国度的钱都是靠自己努力画稿子得来的，也很来之不易，但国度对她的好她都会默默记在心里。

国度看着她被冻得红扑扑小脸，睫毛上还沾着泪花，用手帮她擦了一下。阿布比她小，可能家境不好的缘故人有点小自卑，看似活泼开朗其实做什么都没自信，接触久了知道她就是老好人一个，特别实在的一小姑娘，绝对是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国度是独生子女，又是家族里唯一个女孩岁数也最小，所以就认阿布当了妹妹，什么事都想护着她，过过当姐姐的瘾。

“不着急，不还也行，上课帮我多点几回到就可以了！被发现帮我写写假条什么的也可以。”

说话间前面的人都走了，国度拿出存折里的银行卡插/进去。这点钱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只是这个卡里的钱她一直没动过，也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不想用。生活费自己能挣，都存在另一个卡里，除了学费她都不会花这个卡上的钱。这次就当破个例，最近手头是有点紧，生活费那张卡上都没什么钱了。妈妈要是知道她花这个卡上的钱肯定要拿她开玩笑了。

想想不自觉笑起来，把取好的钱塞进包里，对阿布说，“走，咱先吃顿好的去，我请。”这卡里的钱本来就都是她的，只是不愿意花而已，为了友谊，这么花也值了。

俩人半夜三更的跑出去吃火锅，吃的不亦乐乎。说起来宿舍里就她们俩是本地人，都有北方姑娘的大气豪爽，所以什么事都特别聊得来，关系自然也是铁的没话说。

阿布一口啤酒又下肚，再没了刚才哭鼻子那蔫样，“我家就是没钱，所以没底气，要不然真想抽丫的。”

“你没有我有！早晚有一天我帮你收拾丫挺的！”国度直接拿着瓶子“对瓶吹”。

阿布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国度碗里，“你家不也是普通人家，放心，钱我指定得还你，你这么仗义。***，有钱就是嚣张，一个什么鸟杯子那么贵！都有病吧，喝个水用的着么！”

国度不削的冷哼，“她也就是暴发户的气质，这京城里有钱的人多了去了，都低调着呢，谁像她啊，穷显摆，真不明白怎么她们那地方的人都那个德行！”国度最讨厌s市的人，高中去旅游就很不喜欢那个地方的人。

与阿布碰杯喝了几口啤酒，看看窗外，“咱还是说点别的吧，开心吃顿饭别提那些晦气的人。”

“就是！”阿布看看手表，“咱还是快点吃吧，等会儿赶不上点儿寝室关门咱俩可就完了。”

赶回去正好阿姨还没关门，在门口整理东西，她俩笑嘻嘻的和阿姨打了招呼才勾肩搭背的上楼。

国度并不是喜欢和人结怨的人，更不会做那些故意挑衅的无聊事，把钱放递给朴爱爱，只说：“你自己数数吧。”

她们宿舍床铺的格局是下面是桌子柜子上面是床，朴爱爱敷着面膜坐在桌子上没有数，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看见她们都上了床才唧唧歪歪的嘟囔，“我看你能不能罩着她一辈子！”

谁都没有搭理她，国度拿着手机给阿布发短信：“对付她这种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当她不存在，让她一个人闹去，闹累了没人搭理她，回头一反省她才会意识到自己比小丑还可笑。”

阿布回复：精辟！佩服！

国度再发一条：睡觉吧，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安！

Part【2】

part【2】——1

这一天对国度来说，一点都不美好。早上文化课迟到半小时被“毛邓”老师损了个狗血淋头，中午在食堂打饭被撞翻弄得满身都是菜汤，下午没课还没来得及偷笑群里面专业课老师就通知这周要交场景速写的稿子——30张！

国度翻翻电脑桌下的柜子，从上上周布置作业到现在才画了五张，情何以堪啊！她一头栽倒在电脑桌上悔过，背面和她一样无比痛恨自己的阿布哀嚎：“国度……我只有一张……”

“你先死，我垫后。”依旧趴在桌子上装死。

“还好我早就画完了，我还多，你们谁要？”朴爱爱那骄傲的声音传遍宿舍。

这个时候谁还要脸啊，除了国度都抢着说“我要我要！”连阿布都拉着一张大脸说“真有啊？我也想要……”北方的姑娘就是爷们儿啊，从不知道记仇，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过了就忘。

看着还趴在桌子上的国度，朴爱爱拿着多余的画稿一面发一面想：别以为只有你康国度才是救世主，我也是！

抬起头，国度看看时间，其实她少半是在思过，而多半是因为饿了。中午菜撒了满身哪儿还有心思吃饭啊，回宿舍换了衣服就开始玩“魔兽”没再出去，现在只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没力什么气而已。

哆啦a梦的铃声才响起国度立刻按掉，最近这铃声都听烦了，她看看，是信息，穿上大衣对阿布说：“我先吃口饭去，回来给你买鸭脖子吃啊。”

和李伟泽有小半个月没见面了，国度看见他都觉得有点陌生。依旧是那么好看魅惑人心的眉眼，却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不再穿的那么嘻哈，颇有些正统的穿着让国度很想笑。

“怎么？你们乐队解散啦？还是你转系不学音乐改学音乐教育了？”国度坐在他对面掩口开玩笑。

李伟泽并没有觉得这话有多好笑，冷着脸，喝了口饮料，没有丝毫犹豫，“国度，我们分手吧。”

拿着果汁的手抖了一下，国度放下杯子，努力保持平静。只是最近见面的时间少了一点而已，可她与伟泽在一起快一年了都是这样的，好好的就提分手国度一时真想不出来会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国度看着他，他却转头看窗外，“那么想听吗？康国度你就像个女神你知道吗？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连嘴都没亲过几次，你就仿佛是我的挂名女朋友，我马上大四了等不起也拖不起，不想互相再这么拖累下去，分了吧，咱们不合适。”

现在才说不合适？她大一刚进校门时他大三，在校庆上认识一直追着她不放，高了自己两届国度才觉得不合适婉拒了他他怎么都不放弃，最终国度被他的歌声感动答应在一起。早告诉过他自己的原则，他也说理解，这样在一起快一年了才说不合适，是不是太晚了？再说她所了解的李伟泽并不是那种人，国度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一直都相处的很好很平静，一下子说变就变她不是傻瓜。

“李伟泽，你要是那种人早就和我说分手了。”她盯着李伟泽的脸，“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是这个理由吗？李伟泽，你不会骗人，真正的理由，我只听一遍，说吧。”

“梁静。”李泽伟对上她的眼，目光坚定。

干脆利落，国度想了一下，心里一清二楚。梁静是他们系主任的女儿。忍不住笑了，这笑容却有点苦涩，“想留校？靠她爹有用吗？”

既然话都说开了，李伟泽也不再遮掩，“有用。我不想回老家，我要的，她都能给。国度，我……”

“成！我理解。”国度心里暗骂一句：瞎了你的狗眼！面上竭力保持微笑，“快毕业了嘛，是要考虑前途。我才大二，还有大把机会等着别人来追。好！咱就互不耽误，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说完拿起杯子将饮料一饮而尽，果汁酸的要命，酸的鼻子都跟着难受。

起身正要走，被李伟泽拉住，不无担忧，“国度……”

国度背对着他用力吸了口气，甩开他的手，转头笑了，“谢谢你让我认清了你的真面目”顿了顿，“李伟泽，我对你，只有一句话总结……”她目光落在窗外积满雪的干枯树枝上，“还好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康国度，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转身离开时背对他挥了挥手，朗声道，“那么，再见！下次见到我一定要装不认识！”

因为我不想承认曾经认识过你这样一个衰人。走出餐厅是还能感觉到有很多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很好，出了这个门，康国度依然是无往而不胜、骄傲的女神。

part【2】——2

说一点不在乎，那绝对是假话，一路走出餐厅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还在不停的抽搐。国度翻包，戴上阿布给她织的西瓜红帽子，又戴上手套，还是觉得冷的打颤。

走在天桥上，冷风刺骨的吹，身边擦身而过的行人各个面无表情，匆匆与她背道而驰。这个世界的冷漠也许正是如此，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伤心事，地球依旧在转，别人照样活的好好的，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感受如何。哪怕你从这里跳下去被过往的车辆碾压的血肉模糊，最多也只能是占到报纸头版几天，转眼，就会被人遗忘。

所以，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完全没有必要。感情事，不就是好聚好散，一个扔一个捡的事么。应该庆幸她扔掉的是个坏果子，让不识货的拣去吧！

走下天桥，又闻二胡声，国度从身影动作看出坐在拐角处的不就是那天那个老人。短短几日竟遇上了两次，还都是在她失意的时候，不可不说是种缘分。掏出一把零钱，放在盒子里。

“老爷爷，记得早点回家。”

国度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或者根本就没有说话。下了天桥有些转向，认了半天才认清该走哪条路。

拐进学校侧门看见别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才起来还答应了给阿布买鸭脖子。站在店面前等售货员打包，国度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她最喜欢吃这家的“武汉鸭脖”，每次辣得嘴巴舌头没知觉还是要吃。有一次一口气吃了两根连送的韩国辣泡菜都吃的精光。辣的在李伟泽他们排练室直跳，张着嘴巴抽气，两只手也不停扇风帮嘴巴降温。在练琴的李伟泽看见嘲笑她像《东成西就》里面梁朝伟演的欧阳锋，挂着个香肠嘴。她就故意凑过去学电影里梁朝伟的样子撅着嘴说，“我嘴巴好麻，我嘴巴好麻……”把他逗的笑岔气根本没办法练习。

不得不承认，李伟泽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很迷人，像……最近很走红的一个韩国明星张根锡。眼睛一眯，牙齿雪白整齐，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下巴尖尖。怎么看都让人心醉似的。国度和阿布躲在被窝聊天还说过，“我就是被他的皮相给迷住了。”

可是，他再好，为了前途不要你，就一点儿不值得留恋。

国度也并不是那么潇洒的人，只是比一般的女孩冷静。在爱情里，她始终能保持高度的理性。记得在网上看过一句话：你来我信你不会走，你走我当你没来过。当时国度就觉得这和自己的看法完全一致。

把钱顺着窗口递进去，接过东西，旁边来了一对情侣，亲亲我我的商量买什么。国度翻了一下眼皮，有点小小的不是滋味。

阿布蹲在椅子上啃鸭脖子，总觉得国度回来后就有点不对劲儿，“国度，你丢钱包啦？还是……”

这种事才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因为她压根就不用钱包！钱都到处乱塞。国度眼睛盯着电脑，闷闷的说，“你说小贝那样的好男人怎么就没让我遇到呢？”

“你可真敢想，对于我们来说，小贝只是个传说。”阿布舔舔手指，“和你们家李伟泽吵架啦？不会吧，你俩脾气都挺好的呀。现在宿舍没人，她们都逛街去了，说吧，我帮你分析分析。”

回头见她一脸八卦样儿，国度叹口气，继续看图片，“我把他甩了！”

“啊！？”阿布险些摔下椅子，“咋回事啊？你俩可是宿舍的模范夫妻啊！赶紧如实招来！”

再翻下去都是名人恩爱的照片，国度关掉网页，“我觉得他没前途，就分了。”

她知道，一说出真相阿布一定会骂李伟泽是陈世美是叛徒。纵然是陈世美是大叛徒，国度还是不希望让他的形象在别人心中变得不堪，只要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她不善于说别人的坏话，就当给彼此留点好印象吧。

“国度……你不是吧，你不是这种人啊。到底怎么了？”

就猜到阿布不会轻易相信，国度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真的，你看，他一个学音乐的又快要毕业了，我们俩真没什么前途，就分了。别问了，总之是分了。”

阿布还想追问，朴爱爱一帮人刚巧回来，一进门就兴奋的吵吵嚷嚷，国度邹眉把自己的椅子往里面措了措，进入魔兽争霸。

part【2】——3

没灵感，有烦恼，觉得宿舍吵或无所事事……这个游戏是她排忧解难、逃避现实世界的唯一解药。残酷而又刺激的杀憀，国度正处在激烈的战斗中。听见阿布问她：“国度你要不要去啊？”

她全神贯注盯着电脑随口道，“去哪儿啊？随便。”

“去玩，宿舍都要去，咱们也去吧。”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我忙着，呆会儿说……”

这个呆一会儿可够长了，国度退出游戏发现大家都睡觉了。翻柜子找东西才想起来，还有一堆作业没补呢！这周眼看就要到头了，交不上作业就得翻倍的挨罚啊。心急火燎的找出稿纸，开工！爬上床睡觉天都蒙蒙亮了，被阿布叫醒也不知道是几点，她翻个身说不去上课了继续蒙头大睡。

“喂！康国度！太阳下山了！该活动了！”

阿布拉着她被子拼命摇，好一会儿，国度才转过身睡眼惺忪的问：“几点了？吃饭啊？”

“吃你大头！昨晚不是说好了，出去玩！快点起来打扮打扮！”

一宿舍人都兴奋的要命，只有她一个人云里雾里的，莫名其妙看她们化妆挑衣服兴奋的跟什么似的。

上了出租车，她才问阿布，“干什么去啊？”一车人都想拍她脑袋，“去夜店！”

原来是朴爱爱的师姐请她玩，大概是不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就把宿舍里的都带上了。都怪自己没听清楚就乱答应，康国度郁闷的窝在沙发里。她顶不喜欢这种地方，吵的人心慌。

不过这里的啤酒倒是挺好喝，国度拿起瓶子又喝一口，看着她们在舞池里扭的跟水蛇似的心里发笑。

阿布不知从从哪里钻出来，扯着嗓子说：“走啊！一起去跳舞！”

说实话她有点反感，冷淡回答，“不去，我不会。”

“走吧！”

“真不去！”

俩人拉拉扯扯的，阿布以为她矜持，不习惯这种场合，其实不是，她只是有点强迫症似的小洁癖，不喜欢和陌生人靠太近，哪怕是隔着很厚的衣服心里都会非常非常不舒服。极力推脱还是被拉到舞池边。

“真不去，求你！”国度使劲儿抽出被阿布拉住的手往回走，话说到这份上阿布也不好勉强。

刚坐回到沙发上，只瞧见舞池里原本跳的正欢的人都纷纷自觉的让出一条道，一堆人众星捧月似的，经理引着一票目不斜视的公子哥们穿过这条道向楼上走去。

那几个熟悉的要命的身影让国度吓的赶紧拿杯子遮住脸，心里拼命催眠自己：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一直催眠到那票人早已不见，舞池也恢复正常，国度还举着杯子没有放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dj换了一首比较缓和的曲子，一帮人一窝蜂拥回来，坐在一起喝酒。

“知道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吗？”朴爱爱师姐神秘的样子引起大家的强烈反应。

“什么人？都是大人物吧？”

“对啊！看那经理狗腿的样儿！”

“师姐赶紧说吧！”

朴爱爱师姐是她们学院表演系的，经常来这种地方自然是比她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小女孩知道的多，绕了一会儿弯子才说，“都是有名的小开，官二代，富二代，攀上他们你们可就不用愁了。”

这种话题一向是女生的热门话题，朴爱爱尤其积极，“那个……那个穿黑色西服的是谁啊？”

“哪个？剃圆寸的？韩家五公子，有名的花花公子，我们学院系花认识他，说他很好说话的，不过花心着呢！”还有人想问，师姐拿着酒杯翘起二郎腿，“个子最高，没表情那个是康城国际的少东，还有几个都是高干，都低调着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国度缩在角落里四处观察，没半点兴趣，只想赶紧闪人，不然怕会有大麻烦。硬着头皮又坐一会儿，她看看表，不好意思扫兴说先走，只好起身说去卫生间。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半天，开启一点门缝见没什么人才出去。

路过通往二楼的楼梯，她低着头疾步往前走，不想，越是怕的就越要来。

背后熟悉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紧不慢，“国度，我就说是你，你这丫头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康国度回头吐着舌头，小女生样子看着那人，双手合在一起作揖，“小五哥，你千万别告诉我大哥，求你。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来的。真的！”

“你大哥没看见，我就是下来找你的。不想挨骂就赶紧回去。现在的大学怎么这么不严格？这么晚了还让学生乱跑！这经理也是，让未成年进来像话吗！回头我得向穆老二反应反应！”韩笑愚单手插在西装裤子里，颇有些不满。

“我都二十了！什么未成年！”国度表示抗议，想想，问：“这店……是穆哥哥的？”

“他新开的，你要是想来下回叫你大哥带你上楼上的私人会所，跑这底下混什么，多乱啊！”

“谁想来！我都说了是逼不得已……”国度心想：我才没有你们那么闲的慌！我忙着呢！

有行人路过，韩笑愚把国度拉到一边，见她衣服领子歪了帮她理了理。记忆中她一直是那个不怎么爱和他们玩不爱说话就喜欢躲在家里看书的小妹妹，一转眼都长这么高了，都成大姑娘了。

“看你这瘦的跟筷子似的，听你妈说也不怎么回家，感情是都忙这些呢！”韩笑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误会让国度有点郁闷，她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地方的活动，堂姐们邀请她都一概毫不留情的拒绝，这次真是个意外，摸一把自己脑后长长的马尾，“小五哥你回家千万别给我瞎说，求你！我这星期放假就回家，到时候请你吃饭，怎么样？”虽然清楚他一定不屑于自己的贿赂，但嘴甜点总是有好处的。

“行啊，我嘴可刁了，你可要准备好票子，你妈说你都会挣钱了。”韩笑愚回头看看楼上，再看看表，“要不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吧，同学多吗？我一起送。”

“别啊！千万别！”国度就差没蹦起来，之所以这么低调就是想过清净日子，要是让人知道她认识他们这票子人恐怕就不会有清净日子过了。那她长久以来的隐瞒可就全白费了。

见韩笑愚一脸惊诧，她讪讪的笑，“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走了我大哥该怀疑了，我等会马上就回学校，到了给你信息。”说完又双手作揖，“小五哥！千万别说啊，不胜感激，我一定报答你！拜拜！”

看着康国度俏皮的身影，韩笑愚无奈笑笑，转身上楼。

Part【3】

part【3】——1

改好的画稿再拿给编辑审核终于是通过了，没了那些情节她反而觉得轻松，接下来的几章也都画好了，直接给画到分手。编辑还问这情节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国度振振有词的解释，就得这么跌宕起伏的才会有看头。编辑点点头称：也对啊，不能太平淡。

距离上次“夜店”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星期，国度一直忙着赶稿根本没时间回家。想想也该回去看看爸妈。

下过雪的院子里很多小朋友在玩耍，邻居的爷爷奶奶看见她回来都热情的打招呼。国度没有用钥匙打开家门，故意敲门等着他们来开，想给爸妈一个小小的惊喜。

康爸爸打开门见是她回来乐呵呵帮她拿包，国度悄悄的走进厨房一把搂住妈妈的腰。把正在洗菜的郭美玲吓了一跳，回身直拍国度的肩膀，“你这坏丫头！还知道回家啊！”

“我作业多，稿子也多，这个星期能回来就不错了！”

国度下巴抵在妈妈的肩膀上撒娇，母女在厨房谈心聊天。没一会儿，康爸爸走进来说：“你妈包了饺子一会儿端一盘给你韩爷爷送上去！”

“好嘞！”国度一口答应。

敲开韩家的门，国度一进去就发现气氛似乎不对。吃饭时间桌上都没人，韩阿姨接过饺子说：“国度你们放假啦？替我谢谢你妈妈，要不要在这里吃点？”

“恩，才回来。不要了，我们家也开饭了！”国度小时候常在他们家搭积木，自然是不会假客气。

书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一准是老爷子在跟谁发火，韩阿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国度说：“你五哥又干坏事了，正搁里头挨罚呢！好容易回趟家都不能好好吃顿饭。”

就猜到是他，韩家的哥哥姐姐们就他爱闯祸，国度憋着笑，“小五哥又上报纸啦？”见韩姨不答话就是默认了，国度也不好意思多问，“韩姨，那我先回家了啊。再见！”

没吃几口饭国度抬头看着爸爸，好奇的问：“爸，刚才我去韩姨家听见小五哥在挨骂，他又怎么啦？”

“嗨……”康爸爸笑着叹口气，还不愿意说，“问你妈，这事她比我清楚。”

郭美玲也笑，“你小五哥那点本事咱这院子里没人不知道，说是在会所和谁为了个小明星打架上了什么杂志头版头条，你韩爷爷在报亭听人家说的一回家就发火了。这都好几天了，今天才敢回来。”说完又对着康爸爸说：“你说笑愚那孩子也真是的，他爸不在家就见天的闹，非把他爷爷气病了不可，不懂事！”

父母聊起来又提起哥哥们的一些事。国度彻底没了兴趣，这种事她都听腻了，堂哥们偶尔传这些事爷爷外公到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眼的。说起来她那些哥哥们可比韩笑愚低调多了，很少上杂志的。怪只怪他太张扬。游戏人生，没意思，浪费生命。

吃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动物世界才开始没一会儿，电话响了，她接起，是韩笑愚，“我妈让你上来拿盘子。”

她“噔噔噔”跑上去拿盘子，韩爷爷见着国度可高兴了，“丫头有空陪爷爷去茶楼听京剧啊。”

国度一口答应，“好啊！等我放寒假吧！也快了，放假了就陪着您去！”

走时韩笑愚送她到门口，国度瞧见他有些泛青的额头，大笑着踮起脚摸了一把，“真可怜，小五哥你就不能低调点，我大哥可比你聪明多了，这种事从来不会挨打。”

吃痛的护住额头，韩笑愚原本绷得紧紧的脸也舒缓开，歪着嘴角，笑了，“你这鬼丫头！我哪敢跟他比啊。我倒霉！下楼小心点！”

晚上睡觉前收到一条短信：丫头，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国度当然还记得，为了堵住某人的嘴求自保，她只好回复：记着呢，明天请你。

part【3】——2

出发的路上国度还在挣扎，“咱吃川菜吧，求求你了——小五哥——”

这一声哥拖得老长，麻酥酥的弄得韩笑愚心痒痒，好像小时候问他要巧克力那样嘴甜，但是，他不会被随意动摇，“我要吃西餐。”

“假洋鬼子！假做派！”国度用手拨弄挡风玻璃上的挂饰，“这个真好看，送给我吧！”

“那可不行！这可是……总之不能送人！”

“稀罕！肯定是情妹妹送的吧。我还不要了呢！不给就去吃川菜！”国度总有办法跟他耍赖。

韩笑愚一脸苦相看看她，“你五哥我不能吃辣，一吃就过敏，咱换点别的成不？除了川菜，其他随你挑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不过除了川菜国度心里也没数，只好拿出手机百度。最终选在了“德川家”，自助餐正好在她可以轻松承受的范围内，又是她很喜欢的料理，怎么想都觉得划算。

韩笑愚兴趣缺缺，被国度横了几眼只好继续吃。

“你干嘛不吃配菜！真浪费！”几乎是剩了一大半，国度没好气的数落他！

算起来韩笑愚可比她大了不少岁呢，被个丫头这样数落，他不免好笑，却还愿意耐着性子解释，“我不爱吃多春鱼，要不你帮我吃吧？”

“你怎么还那么挑食？真要命，你知不知道外面要饭的想吃顿饱饭有多难啊……”国度不高兴的撇着嘴。

“得！我吃！”这丫头救世主本性又发作了，韩笑愚为了让她赶紧打住，拿起筷子夹了块最大的就往嘴里送。

看着他如同嚼蜡一般苦不堪言的表情，国度“咯咯”笑个没完。结账时她还在包里翻钱一张一张的整理，他已经付了款回来，对她很无语的样子，“行了！你哥我还能真让你这丫头请啊！我脸皮再厚也还没到那种程度，咱走吧。”

出门外面竟飘起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树上，落在地上，落在他们身上。国度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里就不见了，她还乐此不彼，披着长发在雪地里转圈。

韩笑愚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兔子。不对，如今的她，已经不能再用小兔子来形容，以他多年看女人的眼光，国度再长大些会是个美人，应该是一朵雪中莲花。也许，比莲花还惊艳。

像个精灵一样，国度眼神里流光溢彩，“看呀！这雪多好看！”

韩笑愚忽的笑自己，国度，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啊。他走过去拉住她，“天冷，戴上帽子，不然会感冒的。”

国度听话的掏出帽子戴上，“你看，好看吧！这帽子可是我朋友一针一线给我织的，我很喜欢的。”这件礼物，比什么都珍贵。

韩笑愚点头，“恩，好看。”

说好她请客，账却是他付的，国度想想，“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

part【3】——3

结果，电影没看成，半路上他的朋友约他打麻将，国度不想这么早回家反正无聊就跟着去了。

很少参加这个圈子的活动，一票人她几乎都不认识，有不认识她的开玩笑，“韩五爷你换口味了？够嫩的啊！”

这种玩笑韩笑愚可不大爱听，“别瞎说啊，这我妹妹。”

另有人不依不饶，“妹妹？你认的妹妹可多了去了！这情妹妹哪儿认的啊？”

兴许是有人认出了她，帮韩笑愚解释，“这玩笑真不能乱开，她可是康大少的小妹，我见过，小心康大少听说收拾你们！”

“你们好，我叫康国度。”她大方介绍自己。

一听是康家的人，一帮人再不敢乱开玩笑了，一笑带过就开始打麻将。国度不怎么懂麻将，看着看着就烦了，一个人坐在一边喝茶。

这种私人聚会，自然少不了带几个女伴，国度看看那几个身材娇媚的美人，各个都精致的像瓷娃娃，一看就都是相当会打扮的人。哥哥们的女伴从来都是说换就换，大哥也不许她和她们之间有过多交往，说伴永远只是伴，没必要理睬她们。国度对她们没有太多好感，也不至于反感。

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国度绕在桌子边问：“姐姐们，会不会斗地主？”

一桌子人都笑起来，一个长发姐姐站起来，“会啊，妹妹要是想玩，姐姐们就陪你玩。”说着带动其他人，“还愣着干什么呀！姐妹们都起来吧！”

几个大姐姐陪着个小姑娘斗地主，本来是都抱着哄哄小孩子的心态，没想到国度虽看着岁数小，本事可不小，几个回合下来杀的她们连连叹息。几个姐姐一看这架势都来了精神，国度每把都抢着当地主，又打几局姐姐们还是斗不过她。

她正得意，一个短发女孩回头对邻桌的韩笑愚说：“笑愚，您这妹妹不一般啊！够厉害的！”

韩笑愚坐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国度的侧脸，笑斥她，“康国度你在学校都干什么了！看我回头告诉你妈！”

“怕你！”国度转头冲他吐吐舌头，笑嘻嘻的看着短发姐姐，声音提高故意让韩笑愚他们那桌也听见说：“姐姐，我小五哥最近的伴儿是干什么的？快跟我爆料一下，我回家好告诉他爷爷，叫我韩爷爷收拾他！”

仿佛是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几位姐姐连同邻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眼神怪怪同时盯着短发姐姐坏笑。

短发姐姐微微窘迫的样子，对同样笑弯了嘴角的韩笑愚说：“你这妹妹真精怪！”

见大家都笑话自己也没人回答，国度看着手里的牌，大叫：“炸弹！要不起吧？最后一张！完胜！”拍拍手，“姐姐们，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几位姐姐继续咋舌，“你手气也太好了……怎么把把都这样？还知道我们的牌？”

短发姐姐开起玩笑：“妹妹你跟谁学的啊？莫不是赌神失散多年的表妹吧？”

国度一听就呵呵笑起来，颇有点洋洋得意，“我这都是大一在宿舍练出来的，我是会算牌的，你们学不来。”当年在宿舍乃至全班，她可都是斗遍天下无敌手。

又玩一会儿，几位姐姐各个被她斗的垂头丧气，国度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甩了手里的牌，说，“要不咱们唱歌吧！”

一曲《天黑黑》被短发姐姐唱的摄人心弦，国度拼命鼓掌，“姐姐你唱的真好！”

几个男人也凑上来，韩笑愚搂住短发女子的肩膀，“应舒，咱俩来一首？”

“亦舒？姐姐你叫亦舒？我很喜欢她的书呢！”国度兴奋的几乎跳起来，拉住应舒的手不放，许是周围人聊天太嘈杂，她听错了。

应舒淡笑，同她解释，“我也喜欢她的书，但我和她不同姓的，我姓应，应该的‘应’读四声，应舒。”

原来是这样，国度心里是有些小失望，但忽然对这位姐姐产生了好感，觉得应舒怎么看都有种亲切感。挽住应舒的手臂，对另一边的韩笑愚说：“小五哥你和应舒姐姐唱广岛之恋吧！”

看见韩笑愚搂住应舒的手那样紧，她一下子恍然大悟似的拍住自己脑门，“哦！难怪你们刚才那样笑话我！原来你们是一对的！不行！害我那样出丑，必须得唱这首，不然我生气！”

一群人听见她才醒悟过来刚才闹的那个笑话，又是一阵窃笑，国度不依不饶，“姐姐你唱吧，我想听。”

应舒和韩笑愚一同看着国度，像个撒娇要糖吃的孩子，都拗不过她似的拿起话筒。

“行，姐姐给你唱。”

国度幸福的挽着应舒的右手靠在她身上，应舒左手拿着麦克风紧紧靠着韩笑愚，韩笑愚也是左手拿麦，与应舒眉目传情，深情对唱。三个人就这样黏在一起看似仿佛是无比亲热的一家人。国度从来未曾想到过后来会因为自己伤害到这位她一直很喜欢的姐姐。

一曲终了，唱的所有人如痴如醉，安静的都忘了鼓掌，还是国度第一个反应过来，跳起来拍手，“唱的太好了！给你们颁发一个最佳情侣对唱奖！”

应舒淡笑不语，韩笑愚收回搭在她肩膀的手，叫点歌的人，“喂！点一首陶喆的《爱很简单》，这可是我的拿手曲目。”说完，坏笑着对应舒眨眼，“别太感动啊！”

“别唱这首！”国度忽的失了脸色阻止让大家都很诧异，纷纷用眼神询问“为什么不能唱这首”？

失态的国度愣在原地，半晌，摆摆手坐下，“唱吧唱吧，没意见。”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一种感觉

忽然间发现自己

已深深爱上你真的很简单

爱的地暗天黑都已无所谓

是是非非无法抉择

没有后悔为爱日夜去跟随

那个疯狂的人是我

i love you无法不爱着你baby说你也爱我喔～

i love you永远不愿意baby失去你

这首歌，每一句传进国度的耳朵都像是心口有尖细的针在狠狠的扎，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是什么节日她都忘了，李伟泽他们乐队被邀请过来表演。他站在内庭广场的舞台上当着她们学院几千个学生高声呼喊，“这首歌，献给我心中永不磨灭的女孩！”

唱到一半，他拿着话筒边唱边走下台，走到她们系的队伍里，找到她，牵起她的手。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孩，很大方的跟随他走上舞台，接过另一个话筒，说“很荣幸能做这个女孩。”

记得当时台下掌声如雷，她和他一起唱完这首《爱很简单》。没有夸张到感动的掉眼泪，下台时却也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国度始终认为那是她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天。她拥有了辉煌的爱情。

她就是太后知后觉所以直到今天才明白过来，再辉煌的爱情也敌不过时光的侵袭，时光让那个她心中永不磨灭的男孩，变得不堪一击，瞬间，灰飞烟灭。

走出会所天都已经黑了，一伙人各自散伙另寻他处。韩笑愚去取车，国度站在应舒身边闷闷不乐。应舒不知这姑娘好好的是怎么了，也不敢问。

三人上了车，韩笑愚先送应舒，到了地方韩笑愚下车和应舒说了几句看着她上楼才重新回到车上。他也看出国度有些不对劲儿，“丫头怎么啦？谁惹着你了？”见她看着窗外不理自己，以为她是发小孩子脾气，“行！那咱也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国度一口否决。

“这么晚不回家怎么行！你韩爷爷要是知道我带着你混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就是不想回家。”国度趴在窗子上看着应舒刚才离开的地方，“应舒姐姐……是一个人住吗？”

韩笑愚被弄糊涂了，随口回答，“是啊。”

“那我要去她那里住。”固执的搬弄手指，国度知道自己有时执拗任性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

Part【4】

part【4】——1

韩笑愚这辈子拒绝过无数女人的无理要求，毫不留情。可他没办法拒绝国度，因为国度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那些可有可无的情人，不是随口乱认的妹妹。她在他心目中是亲人一样的妹妹，是家人。小时候个子小小坐在他们家客厅里安静搭积木的那个妹妹，从那时起就仿佛是他们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这丫头如此不高兴，无理取闹。她要任性，他也愿意由着她。

韩笑愚嘱咐了一大堆，应舒都点头一一无条件答应。跟着韩笑愚这么久都没发现他真把谁这么放在心上。想来这妹妹定是他韩五爷的心头肉吧。应舒想：就算不巴结也不能怠慢。

看看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小丫头，应舒无奈摇头走进厨房切水果。端着果盘出来，看见国度跪在电视机前鼓弄什么。走过去，放下果盘才看清楚，原来是在放她收藏的碟片。

“国度，我切了水果，你过来吃点吧。”应舒在人前一向是大方得体的淑女形象。

国度弄好后，迅速跑到应舒身边坐下，她也从来都不是个别扭的姑娘，拿起一片苹果放进嘴里，“应舒姐姐，你喜欢收集影碟？收集了好多哦。”

“以前的爱好罢了，都好久没收集了。最近几年的新片儿都不太喜欢，难得遇上特别想收藏的那种了。”

总是感觉这位姐姐和哥哥们以往所结交的那些伴儿都不同，国度歪着脑袋看看她，问：“你和我小五哥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寻常的不能再寻常，世俗世界的男欢女爱罢了。应舒看着电视里无厘头的周星驰，禁不住笑了，这个电影看了无数遍还是会惹人发笑。

她缓缓回答，“公司年会上认识的，很普通。”

“哦……那……这个房子是他送的？”国度是聪明的，但还是想看看这位姐姐会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同她拿乔，试探是必须的，就算不一样，也想看看究竟是哪里不同。

应舒没有半点犹豫，诚实坦白，就像邻家大姐姐同她聊家常，“是啊，我哪有钱在这里买房子，如今的房价都是天价，我一个小职员恐怕一辈子都买不起。”

果然，是很不同呢。国度很开心，她很喜欢这个姐姐，“那你应该再叫他送你一辆车，不要白不要，反正他有钱，不给你花也给别人挥霍掉了。下回我帮你要。”

这姑娘还真有趣。应舒咧嘴笑的很甜，两遍米粒大小的酒窝若隐若现，“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就不怕我是坏人骗光你五哥的钱？”

“他被骗的钱还少了！为了美人他乐意的。”国度看着她两颗可爱的小酒窝，真好看，“再说，你肯定不是坏人，你笑起来就像露露广告里那个许晴一样好看！”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应舒也不想假谦虚，“你嘴这么甜，难怪你五哥疼你。”

电影看了一半，应舒没有跟国度客气，说，“我明早还要早起上班，先睡觉了，你困了就进屋睡，我给你留着位置。”

国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任性也许真的打扰到人家了，“哦！那你睡吧，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是真的很晚了，应舒也没多说什么，帮国度拿了被子就回卧室了。

披着被子，国度抱膝缩成一团。静谧的夜里，声音调到最小，一个人默默盯着荧幕。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大概是十年前，她还很小，记忆中是跟着哥哥们一起，看不太懂，只知道很搞笑。后来再看，也还是觉得这是一部恶搞片儿，除了好笑就是好笑。

十年后的这一晚，细细重温，国度才恍然觉悟。从前，她并未真正领悟到《大话西游》的真谛。原来，它不是一部喜剧，它是个潜藏无限忧伤的悲剧。

紫霞说：“现在我郑重宣布，这座山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那样的气贯云霄。就这样勇者无惧似的紫霞为自己寻了一个钟爱一生的人，直至生命尽头。

最感动国度的不是至尊宝那一段经典的告白，而是紫霞的勇敢，紫霞的奋不顾身。紫霞把身体挡在至尊宝面前，刺进牛魔王的铁叉里。

看到这一幕，连国度这样自认是相当寡情的人都忍不住泪流满面，人长大了，是会变脆弱。

躺在沙发里，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眼角的泪还没有干。国度在心里默默承认，她是爱李伟泽的，很爱。一个人的抽身离去，让留下的那个如何能够不知伤痛？

可她绝不可能像紫霞那样勇敢，她做不到，永远都学不来。放下身段不要自尊的挽留，在她的家世教养里是不被允许的。做不到，所以把姿态摆得更高来掩饰自己。

他离开，是不会怎样改变她的生活，但心里缺了一大块，像被大风猛烈的吹，过后，是一片狼藉，怎么补，都再也补不上了。

part【4】——2

迷迷糊糊被人吵醒，国度觉得头很重，哼唧一声，想要起来却没力气。朦胧的视线里看见韩笑愚。她嘴里咕哝，“小五哥你来啦？”

“别说话，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语气不太好，似乎是生气了。

意识真的很不清晰，又回到了梦里，梦里空无一物，让她害怕，拼命挣扎，想要逃离。国度奋力张开眼，是袋装的药水袋。扫视四周，在医院里打针啊。盯着点滴看了半天，听叫脚步声想起身，被韩笑愚看见，板着脸说，“赶紧躺下好好打针，饿了吧？要吃什么待会儿我给你买去。”

国度看见他后面的应舒，灰头土脸的拎着皮包，一定是被自己连累了，自责的微微张嘴，说，“小五哥，是我自己要睡沙发的，哪知道晚上那么冷，你千万别怪应舒姐姐，是我自己不听话要去打扰她的。”

韩笑愚没好脸的看了一眼应舒，不耐烦似的打发她走，“行了，你赶紧上班去吧。回头我给你们老总打电话，不会罚你的。赶紧走！”

看着应舒憔悴的背影国度心里很不好受，等她走了，宁起眉对韩笑愚不满的说：“你怎么那样对人家！是我不对赖在她那儿不走，你干嘛那样凶她，早知道我就回家了。”

“那么没眼力见儿，大冬天的她怎么不睡沙发！”韩笑愚给国度倒了杯水，“不说她了，你刚退烧再住几天吧，要不我打电话叫你妈来陪着你？”

“不要！不要！”国度喝口水，翻翻眼皮，“这针打完了我就得回学校，下午还要赶些稿子呢。明天下午还有文化课。告诉我妈这礼拜都甭上学了。我忙着呢！”

其实韩笑愚也是害怕，一直没敢打电话通知任何人。要是让他爷爷知道这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顿臭骂。这公主在他们家比他地位都高，搞不好再挨上几鞭子，他这眼瞅着快三十的人了成天挨鞭子真不够给自己丢人的。

“那……打完针哥哥带你吃顿好的去。”

“好啊。我要吃鸭脖子。”

“……”

商量了一路，死缠烂打韩笑愚还是带着她喝粥，还好她不是个喜欢吃肉的人，相反平时都比较中意素食。喝了几口觉得还不错，就一口气都喝完了。韩笑愚说送她会学校，国度死活不答应，到了地铁站就冲下车跑走了。

看着她走进站口，韩笑愚才开车离开。这丫头从小就和他们这帮人不一样，不炫耀不浮夸，明明是康家的掌上明珠却就爱装普通老百姓。什么事都倔强非要靠自己，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要命的执着。说起为了高考饿晕在画室那事，她那几个哥哥加上他都暗地里佩服。他也老想不明白，一个瘦的跟火柴似的丫头，怎么看都看不出是从哪里发出的那么强大的力量。

一回宿舍还没坐稳，就见阿布神神秘秘的拉着她说再去散散步。国度在地铁里被挤得都快岔气了哪还有力气散步。赖在椅子上就是不动，左右还是拗不过阿布，被她拖出宿舍。

一走出大门，阿布就神情凝重的对她说：“国度，我知道你为什么分手了，李伟泽那王八蛋变心了是不是？”

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国度摸摸刘海，“这个……咱能不能不说这事？”

“不能！要不是小旗在校园餐厅看见李伟泽牵着别人悄悄来问我，我还以为你真势利眼了呢！”阿布想想就生气，“我就说嘛，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当年是谁跟个癞皮狗似的追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也够潇洒的，这么大事就这么算了？”

国度不想去操场，那是恋人专属地，看着闹心，拉着阿布往校门外走，“那我能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人家要走我也拦不住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姐姐我下一个绝对比他好一万倍！不是小贝起码也得是布拉德皮特啊。”

阿布知道，国度是那种丢什么都不会去给自己丢脸的人，拉着她往“武汉鸭脖”走，“就说你缺心眼儿你还不承认，我非得买几斤被你补补！”

“别介啊，我不爱吃那玩意儿，看着就吓人，咱买鸭脖子吃吧，两根就送韩国泡菜，说不定那老板看你水灵还多送一包呢！”国度也不知怎么心情也没那么差，还有大把的口才开玩笑。

阿布笑骂：“去你的吧！你就是泡菜吃多了！脑袋都思密达了！”

俩人一路打闹来到店面前，前面还有几个排队的，这是他们学校小区的经典小吃，生意好是正常的。最前面一对情侣转过身来，被国度看见下意识抓了一把自己的裤线，她紧张的小动作很多，但都是对衣服下手。

换了着装风格李伟泽的身影她都有些认不出来。以前在人堆里她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因为他就喜欢穿夸张的卫衣，裸着半边胳膊，上面都是纹身，人白又有点驼背，特别好认。可现在，站在前面的他那样陌生，穿的规规矩矩，陪着另一个女孩在整理她最爱吃的东西。

太自以为是了吧，国度心底嘲笑自己，这东西，爱吃的人多了去了，人家陪现任女朋友买管自己什么事！

抬眼间李伟泽也看见了她，目光迅速闪躲开，拉着女朋友的手就走。

国度举起一支手故意想跟他打招呼，“嗨！李伟……”还没说出他的名字才想起之前自己是多么有骨气的对人家说“下次见到我一定要装不认识！”结果她自己却没有给自己长脸。

他们走出店门，隐约听见他女朋友问“那谁呀？”他答“可能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真好笑，真***搞笑！国度嘴角讥讽的上扬，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他。

人都走出老远不见了，阿布才反应过来似的抓着她叫唤，“那丫……不会是李伟泽吧！”见国度点头，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怎么变成那德行了！我见你抬手还以为是你社团师兄呢！真认不出来！怎搞成那样了！跟业务员似的！这还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乐队主唱么？”

“可能……生活压力大吧。”国度喃喃自语。她可以理解，学音乐的没有点资本，能有几个真正坚持到底的？大概是想面对现实了吧。可面对困难就轻易放弃梦想的人，她打心眼儿里鄙视！

终于排到她们，国度隔着玻璃窗对里面年轻的小帅哥说：“给我来六根鸭脖子！再多送我一包泡菜吧！”

阿布直推她后脑勺，“吃点鸭心补补吧！”

part【4】——3

期末考试前几日，大家都积极准备文化课考试的资料，国度对着电脑发呆，完全没看进去播放器里正在播放的影片。

阿布回头递给她一叠纸，“哝，帮你复印好了，有空抓紧时间背背，不过你也用不着，你记性好，看一眼就会。”督见她电脑，“还看海贼呢？连载到多少集了？这神作我估计等我孩子上大学都连载不完！”

“啊？”国度也不知在想什么，还魂似的，“哦。我都看好几遍了……阿布，我好想去日本，我想看看那些传说中的大神都长什么样。”

“留学？”阿布摸摸下巴，“不便宜吧……别做梦了！复习！复习要紧！”

在别人都拼命复习的时候，国度想回家呆几天。艺术系的考试对国度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她以前是区里的文科状元，那些东西看一看就都能记个八九不离十，没什么挑战性。

一回家妈妈就炖**汤说要给她好好补补，她喝了几口就腻了，饭后电视里都是新闻，没什么兴趣。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画完结搞，这个故事终于让她成功的给改成了一个悲剧。

看窗外天很黑了，国度起身拉窗帘，看见韩笑愚的车停在院子里，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

国度：小五哥，你又回来挨骂？

韩笑愚：你这丫头没句好话。比挨骂还可怕，我要相亲。

国度：那怎么可以！应舒姐姐怎么办？

韩笑愚：关她什么事？你说我怎么办？你主意多，帮帮我。

国度：怎么不关应舒姐姐的事，我就很看好她！想让我帮你也可以，你给应舒姐姐买辆车吧！

老半天，没有回复，国度拍拍手机，有信号啊。琢磨半天，估计是有事吧。才放下手机，短信就来了。

韩笑愚：你穿好衣服，楼下等我，就和你妈说我带你去买书。

买书？国度嘿嘿笑起来。这个谎话是高中那会儿为了参加同学组织的“大冒险”活动大晚上找韩笑愚帮她想的。那次玩的特别晚韩笑愚在夜市给她买了一堆二手书，什么武侠、诗集、书信集乱七八糟的都是些怪书。妈妈没检查也没问。那会儿大人们最相信的就是韩笑愚。不过，不知怎么后来就变成那样了。

在楼下等的手都冻僵了他才下来，国度钻进他车里，还没坐稳就听见他语气不怎么好的问：“应舒蹿腾你叫我给她买车？”

又误会了，国度怪自己嘴欠，连忙解释，“不是！是我给她出的主意。反正你钱多，给谁花不是花呀。应舒姐姐是个好人。你要是娶了她就偷着乐吧！”

韩笑愚鄙夷，“才见一面你就知道人家是好人了！就你傻丫头单纯，以后少跟她来往！”

“对自己女朋友这么差劲儿，应舒姐姐真可怜。”国度撇撇嘴，“她真的挺好的，我看的出来！”

“我女朋友多了去了，她想排都排不上！你甭替我瞎操心。”韩笑愚握住方向盘转弯儿，“要期末考试了吧？考前奖励你一下怎么样？”

这一下跑遍了小半个京城，国度手里拿着冰糖葫芦领着韩笑愚逛夜市。走着走着忽的躲到韩笑愚大衣后面，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她这小毛病韩笑愚老早就知道，看看前面，也没什么啊。

“国度？怎么了？”

国度顺着他衣袖缝隙瞧见那两人走了，才钻出来，“没事，我觉得好玩，里面看起来很挤，咱们回家吧。”

这京城说起来也不小，怎么老遇见不想见的人呢？路口的花店，国度拽住韩笑愚，“你给我买束花好不好？我要满天星。要一大束，特别大，最大的！”

见她好好的又没个笑脸，韩笑愚走进店里看了一圈，“老板你这里所有的满天星我都要了！”

国度捧了一大堆的满天星回到家，分好几次才全部拿完，韩笑愚还帮她拿了一些，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郭美玲一脸诧异，问：“不说小五带你买书去了，怎么弄一堆这个回来？”

看着那堆满天星，国度第一次觉得这花很讨厌，“没地方放就扔了吧。”

那时候是谁信誓旦旦的说“我这辈子只给康国度一个人买花！”

誓言什么的果然都是屁话，那个人刚才就给别人买花了，还是最贵的玫瑰花！在一起时，她都没忍心要过那么贵的花。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说好了要拿得起放得下，这样赌气，有什么意思呢？

Part【5】

part【5】——1

考完试大家都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国度和阿布是本地人没什么好收拾的，一个箱子装点衣服日用品书啊作业啊就可以马上回家。所以，在别人都忙活的时候，她俩一起悠闲的打“魔兽”。

“国度，这边来！队长找你呢！快啊！”

“知道了，这不是还没打完么！着什么急！”

键盘鼠标“啪啦啪啦”响个不停，正关键时刻，朴爱爱冲进宿舍，异常兴奋，“唉！你们知道我看见谁了么！李伟泽！”

听见这个名字国度的心“咯噔”一下，表面依旧平静，不答话，继续打游戏。早就料想过，这事要是让朴爱爱知道一准儿是这么个反应。她也无所谓了。

见大家都表现的很平淡，朴爱爱才意识到这事在宿舍除了她估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宿舍里有什么事她都是最后知道，一下子泄了气，又觉得不甘心，宿舍里的人总是这样对她。

朴爱爱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挤兑她的机会，不怀好意假装关心，“国度你也别太伤心，毕竟你和他差距挺大的，年龄就不说了，又不是一个专业难免会缺少话题。他选梁静也不是没道理的，梁静是音院的才女呢！人家什么乐器都会。老爸还是系主任。”叹口气故作同情的感慨，“现在的男人啊都很现实的。”

国度懒得搭理她，心情却变得很不好，退出游戏看网页，阿布大概见她走了也退了游戏。

q她：丫就是嘴贱，你甭搭理她！

国度回复：我知道，我要是搭理她那就没完了，我可不想没事找事，闲得慌。

小旗怕大家尴尬，看了一眼朴爱爱，问：“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啊？你东西那么多。”

这么一问朴爱爱又得意了，“我爸在京城投资，才买了一套别墅，今年在这边过年。”

宿舍里也不是没有狗腿子，一听这话就和朴爱爱聊起来了。阿布听着直翻白眼，回身对国度说：“咱也收拾吧，我家在郊区还得赶车，你可得送我啊。”

“我哪年没送你啊！过年出来我请你肯德基啊！”说着国度拽出箱子往里面放东西。

阿布傻笑，“今年必胜客吧。”看看国度那原本是奶白色硬是给用成灰色的的旅行箱，说，“国度你也换个箱子吧！你这箱子很不人性化啊，连滑轮都没有。就算不换你有空也洗洗啊！”

“用习惯了不想换。回家叫我妈给擦擦就行了。”国度遮遮掩掩的装好东西赶紧把箱子放到桌子下面。

朴爱爱听见不削的冷哼一声，拿出自己lv的皮箱，也跟着装模作样的装了几样东西。

阿布偷偷冲她做恶心状咧嘴，国度低头笑。她自己也老想不明白，朴爱爱就是爱在她面前显摆，什么事都想挤兑她。就算是有点过节，也不至于这么样什么事都非要和她比个高下。自己在她们眼里就是个普通小民家的女儿，根本没可比性，她怎么就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送阿布上了客车，国度才提着箱子走出车站，地铁站离这里还有点远，想想打了个电话。

韩笑愚没二十分钟就出现了，才坐进车里听见他说：“国国，你别告诉我这是我姐上回去米兰回来送你那箱子，你怎么给用成这样了？我记得你这丫头很爱惜东西的。”

只要一听见他喊自己小名，国度就知道这事必须得解释不然他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国度回头看看后座上的箱子，是被她整的有点太惨不忍睹。

“一个不小心，就这样了……主要是我怕同学看出来问，很烦人啊你知不知道，说了你也不懂，赶紧送我回家吧。”

记得刚收到这礼物那会儿她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摆在柜子上谁也不让碰，打算上大学再用。笑智姐还跟她说，valextra这款皮箱设计的是有点不适于现代人生存（没有滚轮，没有活动拖杆，也没有安全拉绳）但是店中最经典的，看一眼就知道她会喜欢。

她就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可后来发现这甜奶油光泽的皮箱太精致了，以后拿到大学校园去挺招摇的，就先用来装颜料，艺考的时候跟着她摸爬滚打，雨里来风里去慢慢就给折磨成这样了。

有一回和阿布一起看外国电影里面就有一款这样的皮箱，阿布好奇问她，她撒谎说是仿造的地摊货。怕被发现连箱子搭扣背后制作工匠的姓名缩写都用小刀给划了。

现在一想真是有点暴殓天物，不是“有点”，简直就是“非常”，那会儿自己还真下得了狠心。

国度瞅见韩笑愚抿嘴笑，不乐意的瞪眼，“笑什么啊！我这叫低调！”

“低调好。要不你韩爷爷能那么稀罕你嘛！”韩笑愚也不知怎么就是想笑，这丫头总让人捉摸不透，“对了，我爷爷还等着你陪他看京剧呢！”

“我也盼着呢！”说着国度装腔作势的摆起造型，唱了一段《沙家浜》。

要不是开着车，韩笑愚一定会奋力给她鼓掌。

part【5】——2

国度这姑娘在他们所有人眼里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兴趣爱好也都奇怪的很，喜欢吃素食，尤其喜欢老年人爱吃的软趴趴的食物，喜欢陪老人聊天下棋看京剧。

可在国度看来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小时候在姥姥姥爷家长大，整天都和那些退休老干部在一起，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一些习惯。她还就喜欢和老年人在一起，谈笑风生间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回家没几天就被韩家老爷子约上一起到茶楼看京剧，《杨门女将》是她最喜欢的。津津有味的听到散场，国度还忍不住给老爷子来了一段《凤还巢》，虽业余水平都算不上还是把老爷子逗的很高兴。

走出门老爷子说什么都不上车，要国度陪着他走一段。老爷子的威严谁不怕，司机只好将车开的很慢很慢跟在他们后面。

老爷子走着走着突然问国度：“丫头，你说你五哥那样的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厄……这个问题……基本上，很难。国度摸着下巴试探，“韩爷爷……您应该是比较开明的吧？就是……不那么介意什么门第之类的。只要他喜欢就可以的。”

“你别看爷爷年纪大了，我可不是那种老顽固。像老贺家那媳妇儿我就挺喜欢。人品好重要。”这方面老爷子是没那么守旧，但也不希望差距太远，想想，不知怎的又来了气，“那小子要是正经八百的喜欢一个也行啊！三天两头就给你换一个！没一个像样的！那些老上杂志的小明星有几个是正经的！一说起来我就来气！”

国度生怕老爷子一激动再绊倒了，赶紧上前扶住他胳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您别激动啊，其实……小五哥有一位交往对象我觉得不错呢！真的！”

“他带你见过？干什么的？”老爷子一听就来了兴趣。

国度凭直觉努力描述，“具体的吧我也不太了解，是公司职员，可是那位姐姐人很稳重的样子，我还挺喜欢的。有机会我带她给您瞧瞧？”

老爷子乐了，“好！你这丫头说话我信。那小子要是能交个像样的我就不用着急给他安排了。”

相亲这事其实老爷子也不太看好，自己的孙子自己还不了解，越是逼就越犯浑的那么个祖宗，谁都治不了。

路过一间当铺，国度好奇的看了看招牌，如今还存在当铺这种地方真有趣。不过，现今应该叫“典当行”才对。记得看过一本小说还傻乎乎的幻想要是真有“第八号当铺”就好了。

想起以前的傻气国度不自觉笑起来，老爷子就喜欢这丫头性格好，爱笑，尤其和自己谈得来，宠她比自己亲孙子更甚。以为她看上玻璃橱窗里的东西了，“丫头看上里面什么了？爷爷给你买。”

“没有，没有，咱上车吧，怪冷的。”

国度摆摆手，搀着老爷子上车。一转头看见一个人拿着二胡进了当铺，好眼熟的感觉，扶着车门一直看。对了，是那个“卖艺”的老爷爷。没看清脸但她认识那套衣服和那个丹青色的帽子。

国度头探进车里对老爷子说自己还有事让他们先回去，老爷子也没多问，嘱咐几句，国度关上车门看见车开出去赶紧往当铺跑。

当铺还有点大，一楼都是瓷器，上了二楼瞧见那爷爷正在点钱，国度躲在一边假装看小提琴。没一会儿，老爷爷从她边上走了出去，国度跑过去一把抓住二胡对那掌柜的说：“这个我要了！”

“哟！姑娘真识货，这可是个好东西呀。”掌柜的喜笑颜开的，生意一桩接着一桩能不乐么。

“多少钱我都要！”国度动作极快翻包摸出一张银灰色的卡，“赶紧，我着急！”

明知道是被这老板给敲了，国度还是毫不犹豫刷了卡。追出去发现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都是陌生人，这茫茫人海的上哪里找去啊？

part【5】——3

一回家就马上开电脑，国度在大型网站不停发帖——“寻找二胡老人”，努力回忆，把老人的特征都描述的相当仔细。发完还不放心的回看了几遍才离开电脑桌。

拿着二胡坐在床上研究，虽然不懂，也看得出来这二胡做工极精细，不会是传家宝之类的吧？摸摸上面的纹路，真精致。国度才想起，那爷爷是靠这个讨生活的呀，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连这个都给卖了？隐约有些印象，两次遇见那位爷爷都很珍惜这二胡似的。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都卖了一定是生活不下去了。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呢？

自己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国度守着电脑看有没有人回帖，结果等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有。

等了几天都没什么知道内情的人回帖，要回也都是些无聊的废话。国度开门到厨房倒水看见韩阿姨来串门，和妈妈在客厅聊天。

国度打了声招呼，隔着餐厅的玻璃窗听见韩阿姨说：“我就喜欢国度这孩子听话，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们家那几个没一个省心的！成天的就知道在外面鬼混！尤其是笑愚，上回给他安排相亲吧，他愣是把人家姑娘给弄哭了！你说这孩子混不混！”

郭美玲笑了，“你给安排的谁啊？笑愚这孩子也能耐了，怎么把人家给弄哭了？”

一说起这事韩妈妈就气不打一处来，嗓门都提高了八度，“胡局的闺女啊，人家好歹是个博士，比他认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强百倍吧！这少爷可好，谁知道是怎么搞的让人家在餐厅出丑气的直哭回家就让她爸给打电话了，弄的我这个不好意思啊。那死孩子就是他爷爷打的少！你说眼看着三十了，一天天的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就成心要气死你！”

国度拿着杯子躲在餐厅偷笑，那主意还是她给出的，是有点坏。回到房间，国度一拍脑门，对啊！这京城再大找他绝对能解决问题！正好他还欠自己一次呢！

穿上大衣着急忙慌的跑到门口穿鞋，郭美玲瞧见，问：“干什么去啊？毛毛躁躁的，姑娘家没个稳当样儿！”

妈妈就是规矩多，她把背包换了一个方向，“大事！急事！”

关门时听见韩姨问“什么事啊这么急？”妈妈答：“谁知道，这几天弄个二胡神神秘秘的……”

他的新公寓，国度没有来过，一进门就四处观察，还是那种简约风格，灰色调子，很大却并不显得奢华。国度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吃起桌上的水果。没一会儿见韩笑愚穿一件有点学院风的套头毛衣下面是米白色休闲裤慢慢悠悠走过来。原来是去换衣服了。

韩笑愚懒洋洋在她对角的沙发上坐下，国度总觉得他的样子很熟悉，不由多打量两眼。想起好丽友的广告，女孩挥手喊“东健哥哥”……看起来还真有点像广告里那骑单车的哥哥呢。国度绷着脸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我那里不对吗？”韩笑愚被她弄的莫名其妙。

国度挥挥手，“没有没有，你这房子新买的？”

韩笑愚歪着身子半靠在沙发里，“早买了，不过除了你还没人来过。对了，你回家可别给我乱说，回头你韩爷爷知道又该训我了！”

这个她了解，哥哥们都是这样，狡兔三窟嘛，总有一窟是个秘密。

国度把事情大概描述了一下，韩笑愚邹着眉听，听完就笑了，“你这丫头怎么还那样？打小就同情心泛滥，我记得我出国那年你还跟我说长大了要当修女，学那个什么德兰修女得诺贝尔和平奖，你……”

大概他觉得太好笑，乐的有些说不出来后面的话，国度瞪他一眼，“那时候我才几年级啊！你怎么记性那么好？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帮我找着，你不帮我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而且，你还欠我一次呢！”

韩笑愚当然知道“欠她一次”是什么意思，提起来他更好笑，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干那么差劲儿的事情吓唬人家姑娘家。不过也多亏了这鬼丫头让他少了一桩烦心事。满口答应，“行！你说的事哥哥我一准儿给你办！”

Part【6】

part【6】——1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国度等的不耐烦。敲开韩笑愚那“秘密一窟”的门，他睡眼惺忪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早干嘛呀？”说完懒洋洋靠在沙发里不动。

国度站在客厅里深吸一口气，叫道，“韩笑愚你把我的事都忘了！亏我还在家眼巴巴的等着！”

直呼其名，是真的要生气了，韩笑愚立马坐直身子，有点委屈，“没忘！咱这地儿虽不那么太大可这算起来也有一千多万号人呢！你得容我慢慢来啊。”

也是，再本事凭着那么点仅限的资料找个人也不容易，国度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那好吧，再给你多点时间。”看看他的脸，才睡醒也没有浮肿，清清秀秀的，不禁多看了几眼，“你可真懒，这都快中午了。”

“我这一晚通宵干活才躺下！你以为给自家人打工容易啊！”韩笑愚更委屈，说是在他哥公司混日子，简直是拿他当牛使。最奇怪的他也不是缺钱就是不想闲着一闲着就难受。要么说呢人都是贱骨头。

垂着眼起身要回房间换衣服，没走几步，回头问：“你会做饭吗？”

“会点。”国度大言不惭的吹牛。

韩笑愚不知道她的会一点就是煮个方便面啦，煮个速冻食品啦，煎个**蛋啦什么什么的。国度在厨房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这厨房简直就是个摆设！

还没敲门他忽然出来，差点与国度脸贴脸，几乎是要对上他的嘴，吓了国度一跳，往后跳了一下，拍住胸口，“吓死人啊！你厨房里都没东西！”

韩笑愚不以为然，“是没有啊，我等会打电话叫人送上来，你会做什么写个食材单子就行。”

“要不……咱还是叫外卖吧！”国度一想起自己那点本事还是别在他面前现眼了。

这顿饭吃的十分饱，国度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私房菜，觉得比妈妈做的还好吃。没想到韩笑愚平时日子过的这么快活，难怪都不喜欢回家。

韩笑愚是有点洁癖的，见不得脏乱的东西，吃完了立刻收拾。闲着无聊国度四处晃悠，发现他也喜欢收集碟片，但都是些外国原版的片子，有一个她认得，拿出来放。

收拾好一切的韩笑愚坐到她旁边，摸着下巴，“这片子我看过一百零七遍，如果算上这次，就一百零八。留学那会儿一直认为费雯丽是这个世界最美的女人。”

《乱世佳人》国度只看过一遍，太老的片子她都没什么耐心看许多次，只是觉得这部很经典。看着韩笑愚一脸惆怅的样子，唏嘘道，“那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人？比如……初恋情人？我们班男生都说让男人最难忘的就是初恋，初恋是最美好的。”

“你们班男生都是骗人的！初恋一点不美好，我就是被骗……”他以为自己都忘了，差点被这丫头给拐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我是说，我没有初恋。”

国度不是傻瓜，人家不想提的她绝对不会再问，其实隐约也听过一点，她猜想大概是和在国外认识的那位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吧。

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国度自己先笑起来，“小五哥，我以前还曾经暗恋过你，那时你刚留学回来，就像漫画书里画的男主，完美的无懈可击。不过后来我明白那只是我的一时迷恋罢了。我还发现，爱情根本就不是漫画书里画的那么美好，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吗？我当年还有那个魅力？”这话把韩笑愚逗的笑个不停，戳她脑门，“你一小丫头知道什么是爱情？”

“我怎么不知道！我都二十过年就二十一了！而且我才刚失恋，超郁闷的好不好。”国度护住脑门，样子好像自己是天下最委屈的人。

韩笑愚惶然，一转眼，这丫头都到了能和自己谈这个话题的年纪了？恍如隔世，他有点茫然，一下子竟想不起这几年是怎样过来的，眨眼间就老了似的。慵懒靠在一边不再说话。

玩了一天再精力充沛也知道累，国度趴在沙发里睡着了，像一只安静的小猫。

韩笑愚看着她半天，还是觉得像小猫。国度从小就给他这样的感觉，能够这么谈得来是回国后有一次他醉倒在院子的墙角。她是在院子温书吧，拿着课本跑过来，一直喊“小五哥小五哥……”。后来不知在哪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他并没有很醉，同她一起坐在院子的藤椅上看星星。她说了一大堆考上大学之类的关于梦想的话题。而他，那时早就没有什么梦想了，梦想对他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一吹就散。

可她说什么他都爱听，一点儿不觉得烦。听她描述那些虚无的东西他竟会也产生向往。不禁怀疑这丫头是不是真的如同她自己说的有什么魔法之类的。再想又笑自己，跟这丫头在一起人不自觉就变简单了。

想到她说暗恋过自己，还敢那么大方的告诉他，韩笑愚不禁抿嘴而笑，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将她抱进客房，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part【6】——2

找到那位爷爷是快过年的时候，韩笑愚有事出国只给国度发了个地址让她去找找看看是不是。国度凭着地址好不容易在七拐八拐的胡同里找到了仅剩的几户人家。一打听原来是要拆迁都搬的差不多了。又仔细问，有位阿姨告诉她是这里是住着一个孤寡老人，无儿无女怪可怜的。

直觉告诉国度应该就是那位爷爷不会错，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瞧，满院狼藉，都是些废品垃圾，像个拾荒者住的地方。四面屋子好像都没人住了。不会是又找错了吧？国度迟疑突然听见正前方的屋子有声音，跑过去敲门，没人应。思索着抬手去推门，门“呼啦”一下打开吓得国度本能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老人已经不认得她了，手里拿着铁锅，“你是？街道办的？我不是说了给我一段时间我自然会搬走的。我老伴才刚走你们就不能多给点时间？”

“那个……”国度瞪着大眼睛嘴拙起来，想想，连说带比划，“我是……啊！二胡！二胡您还记得吧？老爷爷？是我！记得不？在小吃街和天桥遇见您两次。”

“姑娘你……”老人显然吃惊不小，“你上这来是？”

果然不是一般的流浪汉，就觉得这位爷爷哪里不一样，有地方住还上街乞讨？国度心里好奇的要命，可就这么问也太冒昧了。寻思一下，说，“二胡！我想跟您学拉二胡！”

老人也不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姑娘奇怪，只叹气，惋惜之情全流露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早就卖啦……”

“没有！还在！在我家里！我明天就给您拿来！”

阳光下国度的脸笼罩着一层毛茸茸的光，头顶上金灿灿的发亮，笑起来像一朵开的正旺的向日葵，长发披散在胸前微微有些自然卷，恍惚间让老人觉得仿佛见到去世多年的女儿。

国度总是会有一些古怪想法，求老人教她拉二胡。她没有想那么许多，只是想学。另一方面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这个老人。施舍远远没有让老人觉得受到尊重来的好。她出钱买老人的手艺，又可以帮助到老人。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二胡，在国度心里一下子成了最了不起的乐器。她用了那张卡里的钱买了一把不是很贵的二胡，交了老人觉得很贵的学费，老人不答应她就不走。她也是很会耍赖的。老人没办法就每天卖力的教她，她悟性很高，不说一学就会，也是一点就通。

国度的这张卡妈妈每年都会为她存一笔钱，她从来不会轻易乱花一分。如果用了，都是用在她认为很值得的事情上。比如帮阿布，比如帮这个老人。

也许是有些小小的不服气，国度每进步一点就会想起一个人。梁静会那些乐器她也都会，只是不想炫耀罢了。

亦舒说，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服，买过什么珠宝，因为她没有自卑感。

这句话国度一直深深的记在心底，她自认并不是什么淑女，但是气质还是有的，不炫耀亦是因为不自卑也完全没必要。

老人姓严，学二胡以后国度就常常在家严爷爷长严爷爷短的说个没完。爸爸倒是没说什么，妈妈有点担心说不知根不知底的想学乐器也不跟家里商量，去报个班多好。后来见国度不乐意也就不说了。

康家爸爸妈妈是相当开明的，国度爱好什么将来想从事什么职业他们都支持，从来不会强迫或反对，任由她自由发挥。别的孩子都出国留学或者考可以从政的大学时国度偏偏就钟爱画漫画，没日没夜的画，要么就对着电脑搞个没完。一般家长都会小小警告一下，郭美玲却说：“累了就睡觉，不要搞坏身体。”

国度爸妈说：“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以后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一切经济开支爹妈给你出，以后不想工作就回家来爹妈养你，但你必须按时睡觉吃饭。我们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健康快乐。”

国度爱他们，很爱很爱。他们对她越是没有要求她就更加要严格要求自己，什么都努力靠自己争取。

爸妈给的爱是无尽的，她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爱自己爱家人。做好自己认真长大就是最好的报答吧。

做什么学什么她都无比认真。认真对待别人，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总是不会错的。

part【6】——3

过年妈妈不许她乱跑，要拜年还有很多其他事情。国度只好买了一堆东西还画了一幅卡通年画底下附上一行小字“祝严爷爷师傅新年快乐长命百岁”叫韩笑愚家的司机给严爷爷送去。

吃过年夜饭怎么都在家里坐不住，电视里每个台都是春晚，正郁闷韩笑愚他们一大家子来拜年，国度拉着他打听晚上有什么活动，韩笑愚的回答无非亦如往年，在私人会所打发时间。国度一想，反正在哪儿都是无聊，不如跟着他们混。

顶级私人会所，一分钟直达５０层的俱乐部专用电梯，３６０度的环形落地长窗，几乎一眼尽览全城夜景。

国度站在这样的高度俯瞰京都，瞬间升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雄心壮志。挺身对着夜空装腔作势摆出一副公主姿态，督见玻璃窗上映射出高高瘦瘦穿一件乳白色大领毛衣普普通通的自己，国度低下头长叹一口气，哥哥们尊贵不凡的气度果然是装不出来的。

正发呆，身着黑色纯手工西装的韩笑愚站在她背后，抬手揉揉她头顶，“干嘛呢？看夜景回包厢去看，这地方大你再跑丢了，你大哥还等着你给他唱《沙家浜》呢！”

“他会听个屁啊！想看我出丑还差不多！”国度回头瞧见他下巴弧线很好看，干干净净皮肤好的像个孩子。她自认为在女生里也不算矮，站在旁边头顶也才只超出他肩膀一点点，踮起脚调皮的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真滑溜啊，你怎么还是那么乱讲究的。男人要有点胡子才可爱！”

“没大没小！快点回去！”被她调戏韩笑愚佯装生气，实在装不出个样子反而笑的比国度还开怀，笑了一会，正色道：“男人爱干净是一种态度。”

这些人中就他最讲究，绯闻那么多上了杂志都没有被照到失态的样子，总是一副贵族架势。与生俱来的东西就是想挡都挡不住。气质，气质是学不来的。国度冲他吐吐舌头跑回包厢。

“哗啦哗啦”的麻将声让国度有点小小的反感，她拿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饮料。韩笑愚这次没有带应舒姐姐来，说是回家过年了。哥哥们带的伴儿她一向没多大好感，一说话都很市侩，没一个像应舒姐姐那么恬静坦白聊起天来让人听着舒服的。

着实无聊她跑到大哥背后捣乱，京剧大串烧，把会的都唱了个遍。

康国深今晚手气本来就不好，连连打错牌，被她闹的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没法子，无奈唤人，“韩小五人呢？还没回来？国度你去找他，就他受得了你，不嫌你烦人！你赶紧找他玩去。”

提起他国度也纳闷儿，“小五哥去了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穆老二找他有事，你下去问问经理他们在哪儿？听话，去找他去。去吧。找不着打电话。快去！”

是真的被她弄的头大，康国深就差没亲自把她推出大门。国度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是挺磨人的。一面笑一面走进电梯，谁也不想找，随便按了一层，就出去了。

貌似是在开什么主题派对，好多外国人，端酒的侍应生各个都是一口地道伦敦腔。国度唏嘘不已，穆哥哥开这个俱乐部还真是下了血本呢。

见一个女侍应被狂欢的人撞到崴了脚，国度走过去接住她手上的盘子，“我来帮你，你下去处理一下吧。”

女侍应一看就是受过严格的培训，疼的直咧嘴，还勉强挤出微笑，一再推脱，“不用，不用，哪敢叫客人端盘子……”说着忍不住胎抬脚又不敢去摸。

国度顽皮的冲她挤眉弄眼，“我不算客人，你听我的准没事，要是经理罚你你就来找我。”见她崴的不轻，扶着她送出去，“真的，听我的，赶紧去抹点药吧。”

端着盘子假装女侍应还真挺有趣的，每个人都不会仔细看她的脸，喝过的酒杯放在盘子上就匆匆走过。国度窃笑，漫画看的多她从小就喜欢角色扮演这种事，乐此不彼的穿梭在大厅。不小心撞到一个戴面具的人，她连忙低头道歉。

“康国度！？”这一声不算大也不算小，摘下面具的人竟是朴爱爱，拉着她不放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在这当侍应！？不会吧？这里不随便招人的！”她也是跟着她老爸才能混到这上面来玩，见到国度吃惊不小。

国度咬牙，好死不死的怎么遇见她了？扯了扯毛衣下摆，不知道怎么解释好，觉得也没必要跟她解释什么，“你玩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也在这儿？”朴爱爱狐疑的看着她，眼神里传达的意思就是“你怎么混进来的？”

讨厌她一脸鄙夷的样子，国度放下盘子转身就走。毛衣领子被人从后面拖住，她走的太急朴爱爱拉住她的力气又大，结果一不小心将她拖倒在地。国度本能抓了一把身旁的桌布，一桌子香槟“哗啦哗啦”滚了一地。她后脑勺先着地发出一声闷响。大厅里闹得正欢的人听见响声都纷纷侧目。

就算是摔倒在铺着地毯的地面，这一下也磕的不轻，国度脑子“嗡嗡”的半天起不来。朴爱爱真给吓着了，傻站在原地不敢动。

一个黑影极迅速的闪过来，抱起国度，冷着脸扫了一眼罪魁祸首，转身对侍应说：“把这里收拾一下，要是你们穆总问叫他来找我。”

进了电梯国度挣扎，“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韩笑愚还是没什么表情，放下国度还不放心的帮她揉，“我就知道你不老实，疼不疼？摔得不轻吧？要不我带你上医院看看？”

“不用，不至于。”见他一脸严肃国度都不习惯了，开起玩笑，“你当咱穆二爷铺的德国地毯是假的啊！真没事。”

被他揉了几下真不那么疼了，触到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她躲到一边不让他再揉，想想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他一直在监控室能不知道吗？一瞧见她出现在大厅就出去寻她，什么都瞧的一清二楚，想来好笑，这丫头是出了名的古怪，也装模作样扬起下巴，“我有二郎神的天眼。”

“切~不说拉倒，就能唬人，我又不是小时候老被你们骗。”国度嘟嘴。

好好地韩笑愚又崩起脸，“那人谁啊？”

“我同学，闹着玩的。”

“真的？”

“真的。”

讨厌这个话题，国度眼睛乱瞟瞅见他衬衫袖子露在外面，上面隐约有字母，她弯下腰搬住他的手仔细看，原来是绣的他英文名字缩写，抬头咧嘴笑，挤兑他，“你很闷骚喂！怎么还有这习惯，什么东西都要写名字，真够呛。”

这时，电梯门刚巧打开，有员工推着清理车进来，国度差点又撞到头，被韩笑愚的大手及时护住，一把带进怀里，退到角落。国度耳朵紧贴在他胸口，都能清晰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好快。一只手被他紧紧握住，还是冰凉的，她的手则热乎乎的生出一层细密的汗。

这个暧昧的姿势一直保持到员工推车出去，国度倒是无所谓似的推开他，理了理毛衣，抬眼见他僵在那里耳根发红，大笑，“你不是吧！这么纯情？小五哥你……太搞笑了吧！你脸红啊！”

“谁脸红！我热，空调吹的！你这丫头少胡扯！”韩笑愚极力掩饰，先她一步逃出电梯，没走几步停住了。

“你干嘛？”国度鼻子撞到他后背。

只听见他弱弱的说：“咱走错了，这是员工电梯。”

Part【7】

part【7】——1

年后国度又有新想法，开始创作新作品。韩笑愚期间约过她几次她都给推了。为了钟爱的漫画事业，她是要奋斗终身的人，况且他们的活动她本来就兴趣不大。无聊至极才会去凑凑热闹，该认真做事的时候她丝毫不会偷懒。

昏天暗地忙了半个寒假，终于完成了一部新作。拼命赶稿的日子让她觉得寒假过的真快，一眨眼又开学了。把完结稿交给编辑，提着箱子上学去！

新学期大家最大的变化就是变胖了，但不包括国度，因为她正好是被所有女性往死里妒忌的那种“死吃不胖型”的女生。大家怎么羡慕妒忌恨都没用，只能叹息老天不公啊。

这次大家聊羡慕国度怎么就那么瘦的话题，朴爱爱很反常的没有插嘴，连看都没看一眼，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安静弄自己的东西。国度不以为然，也许是在她爸爸那里探到了什么口风，总之她不来招惹自己，国度就万事大吉。

几个女生结伴去交网费，办公室在音乐楼。其他人都去上厕所，阿布挽着国度的手一起先上楼。就是有那么巧，楼梯口国度再一次遇见了李伟泽。两人都愣了几秒，李伟泽马上转身朝一边走，进了一间教室。国度视力好，一眼瞧见那门上的牌子，研究生班。

“听说他毕业就保研。”朴爱爱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她们身后。

国度咂咂嘴，“哦，不错啊，如果他不是这么装着不认识我，也许我会买份大礼恭喜他。”

不理会朴爱爱出于什么心理告诉她这个消息，国度一脸无所谓拉着阿布往另一边走，阿布没好气的直骂，“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买大礼！你就是缺心眼儿！就是鸭心吃的少！”

“我真心想恭喜他，其实他也挺不容易，我能理解。”国度笑着耸耸肩，她说的绝对是真心话。有些事不就得一笑而过，就算无法释怀也不能表现出来。为这种事博取大众同情对国度来说是一种耻辱。

没人注意到朴爱爱脸色有多难看，她对康国度的妒忌，不止是那么一点点。准确的说，自打见到那个男人抱着国度离开就演变成羡慕妒忌外加恨。

下午宿舍人大多数人都去超市买日用品，阿布被老师叫去有事，宿舍里只剩下国度和朴爱爱。气氛怪异的吓人，国度缩在椅子里看漫画。

看完一本，国度抬手在书架上取下一本，突如其来的朴爱爱张口说了一句，“康国度你可真会装！”

也许距离不够，手指没夹稳，书“啪”一声落在桌子上，国度面不改的拿起来继续看，书遮住半张脸，缓缓说，“我自认为和你没有太大过节，所以，请你不要惹我。”

“我惹你？我就是讨厌你总是这样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嘴脸！跟你说话也总是爱理不理！我就说你怎么老是清高的跟什么似的，原来是家世那么好！你还骗我们……康国度你可真了不起！”

听口气好像她朴爱爱很委屈似的，国度嘴角抽动，继续翻书，“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什么，我这人就这样爱理不理的性格，你要是不满意，大可跟我一样，不要搭理我。”

国度对朴爱爱的不满不仅仅是她总找自己的茬，平时在宿舍对别人也要管东管西就好像这宿舍是她们家的一样。忍了她很久了，一听见朴爱爱说话就不想对她客气。

“你！”朴爱爱一时气结，宿舍门刚好打开，是阿布抱着一堆稿纸回来，见她的样子一脸茫然。

可算逮到机会，朴爱爱一把拽住阿布的袖子，“阿布，她康国度不是把你当亲妹妹么！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在骗你！她们家的背景你还不知道吧？她一定是怕说了你会巴结她所以故意骗你！她！父母都是政府官员！康秘书长的孙女！康城国际老总的妹妹！还是好几个这京城出了名的少爷们的干妹妹！”说完瞪着一双眼质问：“康国度，你都是这么真心对待朋友的吗？”

国度一听这话甩了书跳下椅子，“朴爱爱，你！”见阿布傻傻不吭声，“阿布我……”

阿布挠挠头走过来，把稿纸放在桌子上，像没事人一样对国度说：“我饿了，咱去吃饭吧。”

一碗牛肉面，被国度戳的不像样，阿布瞪她一眼，在她碗里夹了块最大的牛肉，“浪费粮食！赶紧好好吃饭！”

一路上阿布没主动问一句，可国度纠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好呢？继续戳碗里的面，“阿布，我……那个……”

“我明白，你为人低调嘛，不像那个谁那么招摇！”阿布舔舔筷子，若有所思，“其实我早看出来你不一样，为人处事都体现了良好的家世教养，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一点儿都不一样。连用的东西都是外国的牌子。不过你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当朋友的不就是要互相理解，谁在乎那些有的没的呀！是吧！”

国度欣赏的就是阿布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耍小心思，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阿布，其实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好好说这个很别扭。”

“你是怕吓着我吧？”阿布傻乐，“不过我还真吓着了，知道你肯定不一般也没想到这么不一般。你……真是康家人？”想想自己拍自己嘴，“我怎么这么笨啊，这京城里姓康的能有几家啊！还真是……”

本来就没什么食欲的国度这下更没了食欲，“你不会就此疏远我吧？”

瞅着单纯心眼儿又好的国度瞪着水汪汪的大眼阿布怎么忍心怎么可能疏远她！

“你想美啊！我傻啊！知道你这么本事我还不得往死里敲你竹杠！以后我别请我肯德基了，我要吃高级的，我要去大酒店！”

国度满口答应，“行啊！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

俩人坐在小店里一个劲儿傻笑，惹得旁边人都以为她们是捡钱了还是怎么的那么高兴。

国度挑起面条，“低调！低调！吃面吃面。”

玩笑归玩笑，她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份友谊，弥足珍贵，怎么可能轻易就崩塌呢！不说海枯石烂也得天长地久。

part【7】——2

自从和朴爱爱闹得不愉快国度就搬出了宿舍，就近找了个房子自己住，房租水电她一点不在意。一个人清净，赶稿打游戏想熬到几点就几点，音响想开多大声就开多大声，再也不用照顾别人感受，自由自在特别舒坦。

阿布偶尔来玩，两人一起研究做菜，不过基本上是不中看也不中吃。

这天没课阿布在她这里赖了一整天，晚上国度拿出二胡说给她露一手。一曲《良宵》让阿布这个外行人赞不绝口，国度心虚的要命，拉错了好几个音。想起来好久都没去严爷爷那里了，找个时间得去看看他老人家。

睡前国度看书，阿布趴在旁边看她，看着看着叫她名字，“国度……”

“恩？”国度只应了一声。她一看起书眼睛怎么都离不开。

阿布手拄着下巴趴在枕头上，“有时候……我觉得你有种气质，就是……小倩的气质。”

“小妾？！你才小妾呢！我要当也当大福晋啊！”

“不是！小倩！”阿布努力咬字，“聂小倩！有几次看你不说话的样子简直和王祖贤一个模子刻的！”

国度总是听错音节，懊恼又好笑，“你可太抬举我了，那我要是说话呢？”

“说话嘛……吴君如！”阿布心口胡说开玩笑，逗得自己笑岔气。

“去你的！我比较中意范玮琪。”

国度合上书关灯准备睡觉，阿布在她耳边没完没了，“真的，你真的特王祖贤！真的。”

“行了吧，王祖贤也得睡觉！”

好几天没课，国度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去看严爷爷，她怎么都想不到好好的一个人说不在就不在了。有生以来国度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离你而去是什么感受。

她站在严爷爷原本还好好的转眼就一片废墟的家门口，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拆迁的人告诉她老人一个礼拜前就在家里去世了。她看见自己送的那幅画贴在门板上，一大半还压在倒塌的房屋下面，露出“长命百岁”几个字。并不是爱哭的人却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拆迁的人劝她走，她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一直到天黑拆迁队都收工了，她黑灯瞎火的跪在废墟上找东西，翻腾的了半天，只找到半根二胡的琴轴，一路哭着乱走。

摸出手机，对着听筒一顿乱哭，吓得韩笑愚从城南一路飙车找到她。带回家发现一身的泥土，脏的要命，以为她被人欺负了，怒火中烧的问她怎么回事，就差要报警。

国度哭哭咧咧不肯说，缩在沙发里也不动。越哭越伤心，哭的韩笑愚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手足无措，坐在一边不知到底如何是好，心疼的搂住她肩膀，慢慢哄，“国度，你别哭了，国度，咱不哭了好不好？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她只是哭，怎么问都不答腔。韩笑愚见过很多人哭，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感觉这么揪心。也从来没见过她何时哭的这样撕心裂肺。印象中她性子特别倔，淘气挨罚什么的怎么打都不会吭一声，轻易不掉一滴眼泪。他们这些男孩都吃惊她一个小丫头看着文文弱弱骨子里竟比谁都刚烈。

出了什么事能让她这么伤心，哭成这样？韩笑愚是怎么想都不明白又不敢一直问。

抓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嘴唇哆嗦哽咽个不停。韩笑愚轻拍她的被护在怀里哄，“国度，不哭了，啊……有什么事我帮你……行不行？”

哭的浑身发抖，她抽噎的像个孩子，隔了一会儿，边咳边说，“人都死了怎么帮啊……”

吓得韩笑愚心里一哆嗦，“谁死了？”

哭得精疲力竭，连脸都是肿的，近乎固执的咬着唇哽咽了半天，“严爷爷死了，好好的就……你知道吗，他可可怜了，女儿被人奸杀，他寻仇没成还含冤入狱几十年，出狱老伴儿又病死了，还赶上拆迁，没地方去……无依无靠的……那些人太坏了！他一定是觉得没地方去就自杀了，他又没生病……一直好好的……肯定是！可是他怎么不想，还有我呢……我能帮他……都怪我！我要是早点去就好了……”

他当是多大的事呢！被她吓得不轻。想想禁不住嗤笑，“你这丫头啊……这天下苦命的人多了去了，你见一个哭一个还没完了。瞧你这一身弄得，行了，别哭了，我给你找件衣服你去洗洗澡。”

“你懂什么！”国度两颗杏仁眼倔强的瞪着他，韩笑愚憋着笑意，摸摸她刘海，“听话，别哭了。”

她并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但就是控制不住，明明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教她拉二胡的一位爷爷，说不在就不在了。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久了会有感情的，再寡情也不能够如此轻视一条鲜活的人命。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怎么会不伤心难过。

严爷爷曾经是小学老师，人那样老实本分，命运却待他如此刻薄，一辈子坎坷不得善终。这个世界是冷酷无情的她知道，可亲身体验到还是无法释怀。就算不是亲人也当他是长辈那样敬重。

part【7】——3

国度站在花洒下洗澡，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仰起头让水流冲自己的脸。洗完澡开门出去，转头见韩笑愚斜靠在墙边守着门口，她揉揉眼睛，“我没事了，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这还叫有点难过？亏他胆子还算大，不然真要给她吓出个好歹，见她头发湿漉漉的，拿着吹风坐在沙发里帮她吹头发。

“小五哥，人死了……就不知道难受了吧？就不会觉得生活难熬？是不是？”

进口吹风没有任何噪音，她是背对着自己，韩笑愚看不见她的表情，手里她的头发丝丝润滑，他抿嘴，“是，所以你那位爷爷走了也许是件好事。人的心，承受不了太重的负担，太重了活着会比常人辛苦千万倍。”

国度抱膝咬手指，一下一下，目光怔怔地，“其实……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救世主，我也没那么矫情，我就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些人，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愿意。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是我的家人厉害罢了，我都没什么本事。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一种恩赐。所有人都不求回报对我好我怕自己承受不起也拼命对别人好。我低调，想怀着感恩的心对待别人。可是……我怎么做，都无能为力。我这个人性格不好，冷冷清清的，我知道。在学校人缘不好，人际关系处理的不好。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我很奇怪，人为什么这么复杂……”

喜欢听她说话，亦是因为如此吧，这个世界再复杂，她都仿佛一尘不染。说来也怪，凡尘俗世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姑娘。可偏偏的，就是有。

头发还有些润，她发质好，看着又黑又亮，韩笑愚吸口气，拍拍她背，“好了，吹干了，再晾一会就睡觉啊！你这小脑袋一天想那么多干什么！你爸妈不是说了，就希望你健康快乐，别的一概不要你操心！以后要是真有什么不痛快就上我这儿来，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他这句话好了一些，国度回头看看他，灯光下眉清目秀的，白色的衬衫领子上隐约可见灰白的字母，这件，是绣在领子上了。

想起一件事，几岁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流行用木头做宝剑，他做了一个送给她。他做的特别好看她担心的说要是被别人抢了怎么办？记忆异常深刻，高傲的韩笑愚站在院子的花坛边扬着小下巴“没有人敢碰写了我名字的东西”，从小就臭屁的跟什么似的，可异常执着，这样一个习惯竟保持了这么多年。

她仰着脸，不自觉露出笑脸，不客气蹦出两个字“闷骚。”

“我又怎么闷骚了？”韩笑愚表示无语的打量自己，他在家都很注意形象，觉得穿着还算得体，笑斥她，“也就是你敢老这么说我，赶紧去睡觉。”

很深的夜里，国度夹着枕头敲他的门，她睡不着就想找人说话。韩笑愚的房间很大，拉着丝质薄窗帘的落地窗，国度铺着毯子坐在窗边的台子上，抱住枕头，外面依旧灯火通明，有种高俯众生繁华的感觉，“小五哥，你说……人为什么那么在意身份地位呢？有了那些就可以轻视别人的生命，就可以看不起别人，是为什么？”

她的问题总是让人摸不清头脑，韩笑愚懒懒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因为人都很世俗。”沉默片刻，“当你站在一个高度，发现有另一个地方比你这里还高，于是你就想去那个更高的地方，人就是在不断不断的往上爬，比攀岩还刺激。爬的越高就离地面越远，于是就再也看不见最底层的人，只看到比自己高的人，只想超越在你上面的人。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肤浅的动物。”

国度从小跟着姥爷，没事干就看姥爷书柜里的书，很小就已经识得许多古书。想起一个故事。子贡曾经问他的老师：“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假如一个人很贫贱，但他不向富人谄媚；一个人很富贵，但他不傲气凌人。这怎么样？）

老师说，这很不错。但还不够。还有一个更高的境界，叫做“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更高的境界是，一个人不仅安于贫贱，不仅不谄媚求人，而且他的内心有一种清亮的欢乐。这种欢乐，不会被贫困的生活所剥夺，也不会因为富贵而骄奢，他依然是内心快乐富足，彬彬有礼的君子。

她从小就想做那样的人，内心平静不是装出来的，是一种本能，是真的想要成为那样豁达的人，不骄不躁，快乐健康。

“我不想做那样的人，我也不需要爬的有多高，我只想走一条平稳的小路，我自己的路，怀揣着梦想一直走，哪怕这条道很黑很不好走，我都愿意一直走下去。”这些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突然很想告诉韩笑愚，突然想说很多心理话，“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老年人，我特别能理解老年人的心，所以我和他们聊得来，我尊重他们。有时候我发现自己和同龄人反而没办法沟通，以前在学校我都没什么朋友，别人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们。上大学我不想再那样，我怕别人不喜欢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家人有多了不起。我以为这样会有所改变，原来并不是，可能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吧。不过还好，我现在有一个朋友。我真的不是装清高，小五哥，我真的不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韩笑愚表情温润，唤她，“国度，过来。”

“恩？”她懵懂，抱着被子枕头走过去。

韩笑愚让出大半边位置，拍怕床，“很晚了，睡这里，还是回去？”

很自然的，国度盖着自己的被子躺下，像小时候爸爸妈妈吵架，她跑到他们家和他一起睡在他的小床上。时光再残忍，很多东西依旧没有改变。

被子掩住半张脸，国度闷声闷气的说，“小五哥，你总对我这样好，要是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你这丫头又胡扯！闭上眼睛睡觉。”

他背对着国度没有翻身，过了许久，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窗外不着边际的夜空，虚无缥缈，“我怕我承受不起。”

国度呼吸均匀，她睡着了，他早知道。

Part【8】

part【8】——1

夏天这个季节，除了炎热，让国度感受最深刻的就是又到了师哥师姐们毕业的日子。各种毕业展，穿学士服，照毕业照，行李打包托运，整个校园异常热闹。

国度拿着柠檬水站在学校大门口的树下等阿布，她要去送一个师兄，叫国度陪着一起。结果来了一大帮人都是结伴回家的老乡，拼了两辆出租车，差不多都安排好，阿布师兄说还有一个人。

那人出现，裸着胳膊提着简单行李，上了前面那辆车。阿布看看国度，“那不会是……”

阿布都认出来了她能认不出来么，下了车和前面那车的一个师姐换位子，坐在李伟泽身边，直言不讳，“你不是保研吗？”

李伟泽并不吃惊，很平淡的，说，“不想呆在这里，想回家了。”

“为什么？”那么努力争取的又放弃了？

李伟泽不敢看国度，歪着身子看窗外的云，“没有为什么，忽然发现这里不适合自己，没什么好留恋的。”

一路相对无言，到了火车站阿布买站台票同他们一起进展，国度跟在李伟泽身后发现他瘦了很多，选择放弃一直热爱的东西要回家，他有不舍她能看出来。

火车还没有进站，阿布和师兄师姐聊天，李伟泽一个人远远靠在柱子上看过往的行人。国度迈着小步子走过去，靠在另一面，神色坦然，“你为了前途不要我，我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非要回家？回家做什么？”

“回家……也许考公务员，也许……爸妈给安排个工作，随便什么，总之想回家。”有气无力的，李伟泽还是不敢看国度。

“如果……其实我也可以帮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李伟泽看着国度的侧脸，“国度，你给我留点尊严好吗？我知道在你面前也许我根本就没什么尊严，但是我现在要带着它回家。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想保留，可以吗？”

火车还没有关门，师兄师姐在窗子里面挥手同她们道别，国度知道李伟泽在门口，他没有进车厢是不想看见自己。国度跑到门口，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大喊：“李伟泽！我就在站在这儿等你！你要是现在下来，天涯海角，我康国度这辈子都跟着你！”

李伟泽明明听见了，国度看的清清楚楚，他靠在卫生间门口一只胳膊露出来，那上面的纹身图腾都是她给选的。

“李伟泽！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空旷的站台，国度固执的站在原地，手死死抓着背包的皮带。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想要一个答案。

还是没有反应，车厢里的人表情各异都注视着她，铃声响起，列车员毫不犹豫的关上车门。火车开动，开出去不远，国度才看见玻璃窗里面露出李伟泽的脸，也许是哭了，也许没有，眼神哀怨，慢慢消失不见。

“国度……”阿布站在她身后不知所措。

这么丢脸的事，长大以后国度好像只做过这一次。她没有哭，也根本就不想哭，转头笑，虽然很艰难，还是努力保持微笑，“其实，李伟泽是个好男孩，他待我一直很好。只有他，才可以不要我两次。我还真是……挺没出息的。”

搂着傻傻发愣的阿布，国度瞟了瞟站台的乘务员，拽着阿布小跑，“怪丢人的，咱赶紧闪。”

午夜的天空，没有星星啊，明天大概是yīn天。国度守在电脑桌前看别人的空间。

一个以前同学的日志：

是。

我终将会遇到世上的很多人。

唯独不再遇到年少的你

短发的你后来长头发的你清瘦的你脆弱的骄傲的你

哭泣的你假装的你真实的你。

我的你。

不会再遇见了……

盯着显示器反复在心里默念，忽而，国度捂着嘴巴哭了。

part【8】——2

没有想过会在漫画杂志社遇到应舒，国度吃了一惊似的，拍住她肩膀，“应舒姐姐，我就说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朋友在这里工作，你这是……”应舒也有些小小的诧异。

国度得意了，“我是这里的签约漫画家。”

这个职业安在国度身上，让应舒不能理解，但也不多问，“哦？那我有空要买来看看。”

“好啊。”能够支持她事业的人，不多。

“有空去我那里玩吧，放假我都在家。”

应舒只是跟她客气，没想到国度是当真了的，一放假就跑到她家里，买食材和她学做饭，偶尔安静的看碟，有话题就聊聊天。她也不嫌烦，反而觉得国度是个挺好的小姑娘，像妹妹一样。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人有多现实应舒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能够交心的朋友没几个，饭友，牌友，聊友……她一直是这样定位自己圈子里的大多数人，却唯独想国度归在“朋友”一类。也没什么别的，聊得来而已，不用担心说错什么话得罪对方，自在。

到了大三基本就没什么课了，插画作业也都全部完成。国度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无聊，没放假也跑到应舒的公寓找她。她家的碟国度几乎看了大半，有些看过的还想要回味一遍。应舒姐姐以前是做编辑的，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国度特别爱听。

晚饭应舒给她做的青椒土豆丝、麻婆豆腐、酸辣**丁，几乎都是有点辣的食物，国度不怎么挑食，而且应舒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国度羡慕的要命，直夸她是贤妻良母型。

才开饭，国度拿着筷子正要夹菜，听见有人开门，她看看应舒，应舒也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似的跑出去。跟在后面一起出去的国度瞧见是韩笑愚来了，应舒在鞋柜里给他拿拖鞋。像伺候大爷似的。

韩笑愚相当诧异，看看应舒又看看她，“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国度不理他回餐厅继续吃饭。

应舒都忘了他有多久没来了，进厨房给他拿了新的碗筷，“要一起吃饭吗？”

“不吃。”韩笑愚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看桌子上的菜。应舒一下子想起来，他不能吃辣，放下碗筷，“要不我给你下面？”

吃的正欢的国度手里还拿着筷子走过去拧他的眉，“矫情的你啊！应舒姐姐手艺可好了！”

说着拿起旁边的碗夹了一筷子青椒土豆丝推到他面前，“你尝尝！尝尝吧！绝对好吃！”

“是吗？我尝尝。”

对她说过的，可她不记得。韩笑愚面依旧不改色的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嚼，“恩，还可以。”

“啪啦”应舒不小心弄掉了筷子，弯下腰去捡，脸上的吃惊一闪而过。

国度还毫不知情的笑，自鸣得意，“好吃吧！我肯定不会骗你。”

应舒换了筷子低头吃饭，抬眼瞟他目光一直落在国度脸上，脸上温润如玉的表情她从未见过，不由心生别扭。

韩笑愚的怪脾气很多，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给他夹菜，不喜欢吃辛辣的食物，更加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脸。这一晚他所有的不喜欢国度都做了，可是他没表现出半点反感，甚至还可以笑出来。

吃过饭国度觉得打扰人家二人世界不大好，拿起包包，跑到玄关，“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先走啦！拜拜！”

“等等。”韩笑愚冷冷叫住她，“这是我车钥匙，你到停车场等我，我和你应舒姐姐说几句话就下去。”

“哦。”从吃饭开始国度就看出他有点不对劲儿，又不好多嘴，只点头答应。

国度一出门，韩笑愚靠在柜子上，摸出打火机把玩，他已经很久没有吸烟，却喜欢装着这个打火机，打火机盖子一开一合，发出清脆的声音，抬眼盯住应舒：“你还想要什么，说吧。我一次性都买给你。”

“韩笑愚你什么意思！”应舒咬了咬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韩笑愚合上打火机放进口袋，理了理衬衫袖子，声音温润，对她却向来言辞冷淡，“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我跟你说过，你想靠着她得到什么或是想进我们家的门，休想！”

他素来冷漠，她早就知道，应舒不禁冷笑，“韩笑愚，我可以忍受你侮辱我一次两次，但我绝不能容忍第三次！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是有目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任何人！你可以轻视我但不要总是这样怀疑我。”

想想应舒觉得自己很悲哀，死死守着一个不爱她甚至还总对她恶语相加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太爱了，舍不得，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上，他吃辣椒第二天准会过敏。

“韩笑愚，以前我总以为你谁也不爱只爱你自己，现在我发现，你爱她，你心里爱的那个人原来是她！”

“你不要胡说，她还只是个孩子，是我妹妹而已。”

“你以为我是瞎子还是傻子！你这样的人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你这个哥哥当的也未免太伟大了！”

是吗？这就是爱？他以为自己早就不认识这个字了。国度对他来说太美好，美好的让他觉得自己哪怕碰一下都会把她弄脏似的。

“总之，我希望你离她远一点。有些话我只重复一次。”

大门紧闭，应舒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原来……你也喜欢自己骗自己。”

part【8】——3

很长一段时间，应舒姐姐都说很忙，国度想，她大概是也烦自己了吧。放假前想回宿舍拿点东西，国度打开宿舍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回到自己位子上装了几本分镜头的教课书在包里，扫了一圈又拿了一盒铅笔。

她耳朵灵，感觉卫生间有什么声音，推开阳台的门，敲敲卫生间门上的镜子，问，“有人吗？谁啊？”

一声抽泣，里面的人知道自己被发现，死死低住门，这个门的插销早就坏了，门缝里国度瞄见白裙子上都是血，吓了一跳，“谁啊？出什么事了？”

朴爱爱实在没有力气，跪倒在里面，门自动打开，地上一滩血渍，脸的苍白如纸。

“你怎么了？”国度蹲在她身边，想扶她起来。

“不用你管。”朴爱爱推开她自己勉强站起来，走出去拿盆子冲卫生间的血渍，是真的很虚弱，站不稳一下跪在洗漱间的瓷砖上，腿磕的不轻。

一开始国度以为她是例假来了，可见裙子下大腿内侧血流不止，把她吓的不轻，束手无策，手直哆嗦，“你这……赶紧上医院吧！”

“都说了不用你管！”朴爱爱没一点力气还不忘推她小腿叫她走开。

“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我这人见不得这个。”说着国度弯腰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背到身上，一路小跑下楼，阿姨见着追着问出什么事了，她随口回答：“大腿摔坏了！”

一下午，从手术开始到结束，国度坐了差不多五个小时。朴爱爱被推进病房谁也不理也不说话。这种事是有点难以启齿。她不愿意说国度也不想问。

国度端了医院餐厅里买的热粥，“你吃点东西吧？你放心，我发誓不告诉任何人，我这人一向说话算数。”

“我不要你假好心！你走！你爱和谁说和谁说！我不怕！”

看朴爱爱嘴唇发白骂人还挺有力气，这费力不讨好的，国度看看自己的衣裳，弄的一身血，也有点气恼，“我他m有病啊我假好心！朴爱爱我告诉你我生来就不是那种说三道四的人！我在宿舍住那么久你听见过我说谁一句半句坏话了！我没那工夫！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我同学！是我舍友！就是随便路边一个谁我都得帮她！”

见朴爱爱眼眶发红，她放软口气，又不怎么会安慰人，“其实这种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怎么那么傻，吃什么堕胎药！大出血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你不想别的也得想想你父母啊，这么大人了要是真出点什么事那是不孝！”

许是这几句话触动的朴爱爱的心，她“哇”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念叨，“我爸爸要是知道会打死我的。我……我害怕……我不知道找谁帮我……”

再不待见的人出了这么大事任谁都会心软。国度站在旁边看看输液袋又看看她苍白的脸，她就是嘴巴不好，人倒是不坏，有时候还让人觉得挺单纯的。人长的也挺好看，军训那会儿教官还说她有韩国明星的气质，遭遇这种事什么时候对女孩来说都是一种毁灭性打击。

这种手术果然会把人折磨的不成人样，国度还端着粥递到她手里，“你先吃点东西吧，要是不嫌弃，我愿意帮你。”

这么一说朴爱爱哭的更凶，“我就是讨厌你这样！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你对谁都是这样……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我怎么学都学不来……我知道你也讨厌我……”

国度无语，果然是没头脑的骄小姐脾气，“行了行了，我讨厌！我以前是讨厌你，但是现在不讨厌了，你就当我是救世主吧！其实有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观音菩萨转世啊！就爱普度众生！”

“扑哧”一声，朴爱爱到底是被她逗笑了，国度自己也跟着笑。毕竟同学一场，没情还有份呢！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挺身相救的人，那就算朋友吧。

Part【9】

part【9】——1

朴爱爱没敢告诉她家人，她爸爸正好也不在这里。国度帮她换了普通病房，还伪造了病历。在辅导员和同学面前又帮她撒谎说是腿摔坏了，也没人质疑就那么都信了。

同学间知道朴爱爱住院的都纷纷来探望，可见她人缘也不差。

听说出了很多血是国度及时背着她上的医院，宿舍姐妹都忍不住赞扬，国度一点不在乎这些。朴爱爱心里的感激自然不止这个，态度是360度大转弯。

怕穿帮国度又包揽了帮她送饭的任务，想拉上阿布一起，阿布老大不乐意的说她，“你就用你的佛光关爱世人吧，尔等凡夫俗子没那么博爱！”

国度在她耳边大唱，“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阿布掩面，做欲哭无泪状，然后假装使劲儿敲她脑壳，敲够了把自行车钥匙甩给她，宁可在宿舍打游戏，死活就是不出那个体力骑车载她去医院。

这天天气出奇的好，天空万里无云，一片蔚蓝。宿舍的人一起接朴爱爱出院。国度跟个老妈子似的跟在后面整理带来的一些日用品。

阿布实在看不下去，“行了行了你歇歇吧！这些东西都给我拿着！”

终于有人知道心疼她帮忙分担，国度感动的小眼神不停闪烁，阿布叹气接住东西抱在怀里。

还没出医院大门，迎面走来的人让国度停住脚步，那人却没有看见她，低着头一直往里走。阿布问她怎么了？国度说：“见着一熟人，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回头我自己搭地铁回去。”

追进电梯人太多，应舒低头看单子还是没看见国度，国度缩到最里面。见应舒出去她才用力往外挤。出了电梯见应舒走的特别快，追了半天，见她进了一间房间。国度四下寻牌子，是妇产科！坐在门口，踢着两条腿等。

应舒低头研究检查报告，才走出门，被跳到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国度？！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同学出院，刚巧看见你，不过你没看见我。”眼神矫捷的看看四周，国度贴着她问：“应舒姐姐你怀孕啦？那我小五哥怎么也不陪着你呢？”

“他不知道。”应舒只觉心烦，“也不需要他知道。”

“为什么？他要当爸爸了呀！是大事！”

“这是我的事，跟谁都无关。”

应舒一下变了脸国度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尴尬的拽了拽衣角，“厄……应舒姐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带你去见韩爷爷，要不，我约个时间安排你们见面吧！这是大事啊。”

“有必要吗？好啊。”应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想都觉讽刺，心中生出一个主意，拿出手机发信息，一面发一面对国度说：“走吧，就约在玉渊潭公园。”

“啊？”会不会太快了？虽然这样的应舒让她很陌生，非常陌生，国度还是听话的坐上她的车给韩爷爷打电话。

公园的湖边，先来的不是韩爷爷，而是风尘仆仆的韩笑愚。国度被应舒拉着胳膊正想打招呼，不想被人猛力往后拖，仰躺着掉进湖里。被应舒拉着往下沉，挣扎中应舒放开了手，国度往深处沉，伸手去抓，什么都没有。

韩笑愚三步并作两部“扑通”一声跳下湖，心中最先想救的人不是离他较近的人而是那个越来越往后沉的国度。

在水中挣扎快撑不住的应舒见到韩笑愚从她身边目不斜视游过去的刹那，脑中犹如晴天霹雳，这是一个最愚蠢的赌注，应舒让自己输的一败涂地，可她不是真的想死，挥手求救。

国度头还没伸出水面就被人勾住脖子，以救生员救人的标准姿势被韩笑愚救上岸。两人躺在岸边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国度一个猛子坐起来，大喝：“你干嘛救我！我会游泳！”

“你不是从小就怕水……”被吓的心惊胆寒的韩笑愚一口气喘不上来，半天才翻过身单膝撑地爬起来。

肚子里还有湖水的国度一边咳一边叫唤：“我大学游泳课学的！你搞什么赶紧救应舒姐姐！！”

刚掉进湖里时她以为应舒是沉下去了，情急之下往下游去找她，结果是水下视力不对看错了。见是自己先得救，国度急的快哭了，推搡韩笑愚救人。

此时湖面早没了动静，韩笑愚救国度上来时，路过的一个中年人见此跳下去救了应舒。应舒是真的不识水性，溺水昏迷不醒。

part【9】——2

韩家老爷子赶到时只瞧见救护车开走，国度在车上给他打电话，老爷子的车一路跟着他们到医院。

抢救很及时，国度披着医院的毯子拽着医生不放，“孩子呢！孩子还在不在！”

医生一脸茫然，“什么孩子？没孩子啊。”

病房外面，国度急的要命，韩笑愚叫她先回家，事情都是她引起的，她怎么肯这样就回去，守在门后说要等着应舒醒来。

老爷子拄着拐杖怒目瞪韩笑愚，“你这混小子又是给我唱的哪出？还把国度也搭上了！是不是差点出人命？！我看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抄起拐杖就要打，被国度拦住，“韩爷爷，这事吧……都是我引起的……”但是她也糊涂应舒姐姐自己都不会游泳干嘛拉着她下湖啊？一时也解释不清，“反正落水的事跟小五哥没关系。对了！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位姐姐吧？就是里面那位，虽然这面见的有点奇怪，但是……总之您还是先去见见再说。”

老爷子的暴脾气就国度能轻易安抚，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收回拐杖，在门口徘徊，没一会儿护士通知他们病人醒了。

国度松开扶着老爷子的手，“韩爷爷，您先进去吧。”

韩老爷子推门进去，国度看看韩笑愚，心里多少有些埋怨，“小五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连应舒姐姐怀孕这么大的事都不陪着？”

“她没怀孕。”韩笑愚靠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没有看国度，眼睛盯着她湿漉漉的鞋子，“我打电话问过了，只是肠胃不舒服。”

“真的？！那就好。我还担心……反正你就不能对人家好一点。”国度又惊又喜，还好是这样，不然要是因为这样孩子没了她会很过意不去。

“国度，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这样会感冒的。”

韩笑愚说着拿下自己身上的毯子给国度披上，国度不要，见他虽脱掉了外套衬衫和裤子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去，嘴唇都没血色。

“我体质好，不会感冒的，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她不肯走韩笑愚也没办法，总不能赶她回家，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让她进去。只好说：“国度，那你去买点喝的回来，要热饮，我的腿刚才抽筋走不动。”

一定是平时太娇生惯养，这么点事就抽筋，国度嘟着嘴说，“好吧。你在这里等我。”

“我要喝对街的特浓黑咖啡，你过马路小心点。”说完恰巧打了一个喷嚏。

要求还真多，少爷本性。国度看自己这个样子跑出去买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丢人，但见韩笑愚很不舒服似的满口答应，“知道啦，还是苦咖啡什么都不加？”

“恩。”他点头，只盼着她快点离开，几分钟都好。

看着她离开韩笑愚才松口气似的，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嘴角抿出一丝丝苦笑，自己何曾这样狼狈过？浑身湿淋淋还如此担惊受怕，这种强烈的感受很久都没再有过，他以为自己的心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动一下。

他人眼里，他也许是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看似和每个人都很好，身边的女人换来换去，只有他自己清楚心底与他们保持的距离如隔软红十丈，再怎么靠近，心永远保持着最遥远的距离。内心始终有种难以觉察的疏离冷漠，像一个看客，冷眼俯瞰这无情的世界，偶尔觉有趣出手戏弄一下。却不想原来看客也是有心的。有心，自然会动。可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如同应舒说的那样，只懂此刻的心再没办法如往昔那般波澜不惊。

病房里应舒半靠在床上，见韩老爷子就坐在自己面前一副君主架势，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随后自然大方的问：“我可以叫您爷爷吗？”

老爷子想也许是自己太过严肃，吓着了人家姑娘，舒缓表情，“可以啊，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我给你做主，笑愚那混小子……”

现在这样的话应舒一句都不想听，不好意思的打断，“爷爷，您先听我说可以吗？”

老爷子双手拄着龙头拐杖点头，心里也觉着眼前的女孩是有些特别，一般人见着他多少都会有些敬畏。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又是这样的身份下见面不说会唯唯诺诺也不会这么从容坦然。

“我知道自己的家世有多么普通，最初相识就心知肚明他是我绝对不可高攀的那种人。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接近他。开始我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他总会看见我的好，我不求别的，只求他也会爱我。后来……也就是在落水时才清醒，有些事是努力不来的。什么东西都无法掩盖他根本就不爱我的事实。”

应舒笑起来，是笑自己太痴太傻，多少次想找人倾诉却总也寻不到那个可以说的人，而他的爷爷，第一次见面却让她有想要说出一切的冲动，只当他是自家的爷爷，听自己一吐衷肠，“如我说的，同理吧，什么东西也掩盖不了爱一个人时的那种眼神。他爱国度，很爱很爱，我能看出来。真的。在我心里笑愚他并不是花心滥情的人，只是不知在何处停留。他这个人看似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冷淡，不肯对任何人付出真心。所以我想告诉爷爷的就是，想要他流露真情的人只有国度，也许他自己还没有发现，但是我知道，您想要他往后安稳过幸福日子，国度是唯一选择。”

从始至终，应舒不卑不亢的态度、一席话和一颗善良的心让老爷子很有感触，起身前，说，“姑娘，你是个好孩子，我坚信你能找到更好的人。笑愚看不见你的好，是他没福气。”

“不是，是我没有那个本事。能看到他幸福，也挺好。”她素来这样，不能强求的是天命，那么就安于宿命吧。

国度买完东西回来老远瞧见韩爷爷在和韩笑愚说什么，这一次两人竟都心平气和，一定是因为应舒姐姐的缘故吧。

她笑嘻嘻的跑过去，“爷爷我买了热饮，给您买的是茶，您先喝一口吧！”

一杯茶递给韩爷爷，还有一杯给韩笑愚，放在他手里，“拿铁，加了两个奶球但没有放糖，不甜的。总喝黑咖啡对胃不好，你知不知道！以后少喝点！”

韩笑愚接过咖啡没说什么，拿在手里，没表情，一口都没喝。国度瞪眼，这么丢脸买回来居然敢给我不喝！委屈道，“你起码喝一口吧。我跑进店里像大熊猫一样被人膜拜，还排了那么久的队，你不喝很伤人啊。”

抿起嘴角，他没有犹豫，贴住纸杯饮用口，喉咙滚动，喝了小半杯，神态自诺，“恩，还可以。”

“我就说吧，苦咖啡哪里有拿铁好喝，奶香奶香的口感才好嘛。”国度这才欣慰的笑起来。

韩老爷子握住拐杖的手捏紧，站在一旁瞧着俩人不吭声。

韩笑愚从小最就讨厌喝牛奶，学校里发的从来不会喝，要么送同学要么就扔学校后门的一个洞里，老爷子有空去接他放学就在车里见过好几次。也训过他好多回不能这样浪费东西，牛奶是补充营养的。其他什么都听，就是这牛奶怎么骂都一滴不沾。说有腥味喝了想吐。韩笑愚性子多倔当爷爷的最清楚，他不喜欢的东西，打死都不会去多碰一下。

国度想起里面的病人她都还没看一眼呢，正想推门进去看看，老爷子拿拐棍拦住，“国度，你小五哥和应小姐有话说，你改天再来探望，跟爷爷先回家。”

part【9】——3

本来是很想再去探望应舒，可最近专业课特别忙，学新的软件还要交很多作业国度一时给搞忘记了。想起来再问人家都出院了。也不好去她公寓，国度心里总觉得应舒对她是有点什么，不想多想就什么都作罢了。

朴爱爱出院一直说要请她吃顿饭，她想想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找个假期就相约去吃饭。阿布回家没免费的单车坐，她只好搭地铁，结果到餐厅门口都已经七点多，朴爱爱也有事耽误了时间，俩人进去位子早都被订满。

国度倒是无所谓，朴爱爱坚持要去高级餐厅。的士路过一个地方时国度忽然喊司机停车。下了车带着朴爱爱往学校侧门走。

朴爱爱跟在后面不知道国度带她到这里来干什么，拉着她说，“咱这是去哪儿啊？再晚些就真的什么餐厅都难定位子了。”

“这是我以前念的中学，我跟你说，我们101侧门有一家铁板烧炒饭那可是这里的招牌。我就想吃那个，你吃了也一定会爱上它的。”看到以前的教学楼心里无限感慨，“话说我有好久没来了，上大学就把这里给遗忘了似的，总说要回来看看总也没没回来过。”

朴爱爱有好多年没吃过路边摊心里虽有些嫌弃，但国度坚持她这做东的也不好反对。坐在木头椅子上左顾右盼，擦了好几遍心里还是觉得别扭怕椅子上有油。拿餐巾纸不停擦桌子，见国度无所谓的把胳膊摆在桌子上一脸期待的洗筷子，怕自己这样太娇气，只好也学着国度用茶水洗筷子。

两盘炒饭还没摆上桌，老板娘端着铁盘说：“国度你好几年没回来了，都把你干娘给忘了吧！你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以前就因为你我这儿生意特好，一来就有一帮男生到我这来打听你！我可都记着呢！”

“哪有啊！那都是想抄我作业的！”国度听了大笑，在这里上学那会她就到处乱认亲戚来着，这个干娘那个干姨的，爱买小东西爱瞎逛，弄得这一片的小店老板没一个不认识她的。

老板娘放下盘子，热情不减，“给你们加了两个煎蛋！和你朋友慢慢吃啊，不够跟我说，我还熬了汤一会儿给你盛两碗。”

“猪蹄汤？！我要多喝几碗！”

国度才不会客气，当年在这里可撒了不少银子呢！一下晚自习就来吃烧烤。不过她在乎的倒也不是这些，是老板娘真的对她挺好，冬天熬汤给她喝，夏天冻牛奶冰给她吃，隐约知道点她家世但绝对不是巴结她，是真把她当干闺女呢。

国度吃的正香，朴爱爱眨眨眼，问她：“你是不是到哪里都有这么多人喜欢你？”

“啊？”国度拿着筷子被这个问题难住，咬着筷子笑，半晌，说：“其实吧……我以前在班里特别不受女生待见，也不知道是我人缘真不好还是她们妒忌我家世好学习好什么都好。有几次我上学都发现自己的桌子里都是垃圾，课本好好的也会突然少了几页之类这种小报复的事儿。那时候，我真的没什么朋友，想转学我妈妈说不需要，我想想也是，我又没做错什么！后来就爱一个人在学校外面乱晃。这周边的小店挨个逛，买本子啊笔啊小玩意儿啊，没用也买，反正没人理我我就自己玩。所以这些叔叔阿姨就都认识我。我可是照顾他们生意的大客户。”

“所以……你低调是因为……”

“也许。”国度不喜欢别人老提这些事儿，真的没什么意义，“我做我自己，你不是老说我装酷，其实我是真酷，当年被逼出来的，没办法。酷，也是一种态度。”

朴爱爱被她的样子逗的直乐，也想起了很多被她遗忘很久的事情。

“恩……我以前中学人缘可好了，那时我们家没什么钱，我爸爸做生意老亏本，可我妈妈人特别开朗，总说有一天一定能飞黄腾达，不着急。总做好吃的让我带给我们班同学吃。后来……后来有钱了吧，是变了很多……”

彼此都是同一年龄段的人，就算没在一个地方一起上学，经历也都是相似的。朴爱爱说的高兴还点了几瓶啤酒，两个人慢慢喝，聊起童年记忆还挺聊得来。

国度根本就没想知道孩子的事儿，许是酒精作用催使朴爱爱打开话匣子什么话都对她说。狗血的小说情节，会意外怀孕是在俱乐部玩认识了一个公子哥，喝醉了酒就发生了之后的事。朴爱爱说其实很喜欢那个人，但人家是玩玩的。出来玩就得玩得起，输了就自认倒霉吧。

这种事在现代人眼里是不算什么，国度思想也没那么保守，没有大惊小怪，低头认真听完，说：“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不过……你喜欢那样生活？反正对我来说，那样的生活很没意义。讨厌醉生梦死的那些人，他们挥霍掉很多东西，很可惜。”

“也不是，只是……也许是一种虚荣。”朴爱爱目光有点涣散，拿着一根筷子敲铁盘，“康国度我有时候真的羡慕你，拥有别人都想拥有的东西却从来不在意。你那样的人，完全可以炫耀，随便什么都可以。我承认我呢就喜欢炫耀。我也妒忌你。你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我一辈子都学不来。女生在一起都喜欢议论别人什么的，你却从来都没有。大气心眼儿好，家世好，就是什么都好的样儿，看着让人来气。我也羡慕你对生活的态度，从来都积极努力做每件事，其实像你那样的不靠自己不用那么拼完全可以，但你偏偏不是那样儿。我知道你不是装，你可以为了画稿子熬夜熬成那样，我心里特佩服。我很早就没有那种为了喜欢热爱的东西奋斗成那样的劲头了。就想混日子。反正家里有钱饿不死。你对生活怎么就那么积极？其实不努力也一样什么都有啊。”

国度从来没有想过朴爱爱会跟自己这样敞开心扉的聊天，她喝口酒，微笑说，“我有一位姐姐曾经告诉我说人生很短暂的，一年到头总结一下自己，如果你发现自己这一年来什么有意义的事都没做，那么这一年你就白活了。有限的生命里真的没有多少年可以任你去挥霍。不趁着年轻多做点事一定会遗憾一辈子。我那时特别喜欢和她在一起，她教会我很多东西。就算全天下都是我的，我也要不浪费一点生命的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不是标榜自己，我就觉得我自己选的路，我就要自己好好的认认真真的把它走完。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似的，晚上一闭眼想想发现还有很多事没做完，要是一天有48小时就好了。”

与其说妒忌不如说是羡慕的要命，朴爱爱心里就是羡慕国度羡慕的要命，无论从那一方面都让她有自己想学都学不来的一些东西。并不是一下子就敞开心扉，只是觉得值得，和国度说这些不仅值得，还让自己懂得了很多。

回学校路上，朴爱爱红着脸，大方说：“咱搭地铁吧，便宜。”

“好啊。”国度特别爱笑，听见她主动说搭地铁又笑起来，两颗兔子牙很可爱，“两块钱绕大半个京城的事只有它能办到，多划算啊。我每次搭地铁都觉得它简直就是人类的神作。”

Part【10】

part【10】——1

左思右想国度还是忍不住跑到应舒家找她，一进门发现屋子里东西少了很多，问她：“应舒姐，你要搬家？”

应舒在客厅整理碟片，一箱又一箱，装了整整六七个箱子，她拿出一盘碟看了一会儿，说，“是啊，本来想整理好了再告诉你的。我准备回老家了。”

“为什么？”国度吃惊不小，上次回家路上感觉韩爷爷挺喜欢应舒的，还以为她很有希望，怎么好好的要回家了？

应舒没回答，冲她招手，“你过来，这箱子碟，都送你吧，太多了我也带不走。哦。还有这盘，也给你。”

是《乱世佳人》，国度看见她将碟放进箱子里，深呼吸，抬头看着国度，笑笑，“傻站着干什么，坐吧，沙发是干净的，我下个月才能回去，辞职信都还没交呢。”

“是因为落水的事吗？应舒姐，是因为落水了小五哥先救的我所以你们分手了？”国度这样猜想，心里很急，思绪有点乱，努力解释，“你千万别乱猜，我以前溺过水，就在我笑智姐家的游泳池，是小五哥发现救的我，他还以为我不会游泳所以先救我。你千万别介意，你们……”

“我们之间的问题很多，不是为了那件事。是发现彼此不适合。”

况且，韩笑愚也知道她不会游泳，根本就不是谁会游泳的问题。是想要一个可以说服自己死心的理由，输了，也不可怜，至少知道一场赌局下错注就不能一错再错。

应舒不再收拾东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有些话，她是想走之前再找国度说一说的，既然她主动来了，应舒想就现在说开也好。

拉着她坐下，应舒看看地上的箱子，其实还是舍不得，不过，有些东西必须割舍。眼神飘忽不定，最后落在国度的脸上，“国度，是我拉你下水的，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我以为……也许是你脚滑，也许是……不小心之类的吧。”当时是不是被应舒拖下水国度想起来也不能确定，又不喜欢猜疑别人的心理，所以没怎么在意，就算想也想不通就没多想。

“恩，是我不小心，其实我会游泳，只是当时脚抽筋了动不了。”应舒发现自己说起谎来居然也可以这样脸不红心不跳。

“我就说你不可能是故意的。我也会游泳，我大学学了好久呢。”

解释的含糊不清，国度还是选择相信她，无论是什么理由，在她心里应舒都是个好姐姐，就算有所隐瞒也依然是。

在应舒看来，二十出头的姑娘不算小了，心智上相对也都变成熟，怎么还会这么容易相信人？她们公司里刚毕业的小姑娘勾心斗角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国度不是单纯，不是装傻，是一种善良，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可惜后来渐渐变少了。

她不再看国度，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沙发里，“国度，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除了黑就是白？除了对就是错？再没有其他什么别的了。”

“大概是吧……”不知所谓的点点头，国度想应舒又要跟她聊人生道理了。

“不是，这世界除了黑白还有些灰色地带，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所以，不要总是轻易的相信别人。”应舒忽然想说这些，是因为把她自家妹妹，以后也许就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国度也向后靠下去，眼睛盯着天花板的一角，“应舒姐，我能问你为什么分手吗？是小五哥对你不好吗？我可以帮你的。感情的事，我也懂，千万别轻易放弃，不然会很遗憾的。”

心里不是没有妒忌，甚至会妒忌的抓心脑肺，只是国度这样的一个姑娘让她实在讨厌不起来，怪只怪自己没那个福分吧。

应舒很想告诉她自己的心里话，这些话，放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想说的人，说出来也许会好些，“我们的问题很严重，他不爱我。国度，我堕过两次胎。都是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医院。你不会知道那种感受。很可怕，很想回家，很想我爸我妈和我哥，想有一个人陪我。可是当医生喊我我才发现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我躺在手术台不让医生打麻药，我想知道那到底会有多疼。原来真的很疼，疼的几乎要昏过去，我一直咬着毛巾，感觉毛巾都能被我咬穿似的。像肚子上中了一颗子弹，自己拿着烧红的匕首往外挖。自己把自己弄的皮开肉绽痛不欲生。我都不敢看医生取出来的那团肉，因为我害怕，那是我几乎快要成型的孩子，我就那么残忍的把它杀死了。有时候在街上看见别人抱着小孩都会下意识捂着肚子。我的两个孩子，就那么没了。有时做梦梦见他们哭，一个人睡觉特别害怕都不敢关灯。也许是这种生活过够了。我需要一个可以温暖我的人。很幸运，我身边一直都有，只是我只看到自己爱的，忽视爱自己的。不过还好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所以我想跟着他一起回家。”

不知为什么，应舒说的那样平静，淡淡的叙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却让国度听的心里无比难受。爱一个人爱成这样没有错，人家不爱她也没有错，那到底是谁错了？

国度闷闷的问：“他……比小五哥好是吗？”

“他待我太好，好的我惭愧，有时我会想，我这样一个人又是何德何能呢？”

想起那个人，应舒心里是暖的，哪怕不爱他，可他总在自己痛苦难熬的时候陪在身边安慰，过日子嘛，要的不是死去活来的爱而是长相厮守的贴心。

“国度你知道吗，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最可悲的事不是你深爱的人他不爱你，而是有一天你看着那个在你身后默默爱着你多年的人转身离去你才发现自已有多么傻。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我决定要跟着他一起走。”

应舒眼神有点复杂，但嘴角是笑着，想起这段日子他的照顾，明白他说要走是在逼自己做选择，她坚定的做了选择，知道这一次一定不会再错。

听应舒说了很多话，国度只听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应舒下楼说要帮她打的，她站在小区门口说不用。和应舒道别，一个人抱着大箱子沿街慢慢走。

坐在回学校的地铁上发呆。别人的事，她管不了，慢慢长路，谁不是自己一个人走。但心里就是有说不出的难受，因为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所以可以不要脸面不要自尊。

可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轻视别人的感情？凭什么一颗真心任由他随便践踏，血肉模糊都不肯回头多看一眼。是凭着什么！

part【10】——2

为了赶稿又是一夜没睡，早上从桌子上爬起来，发现都快到中午了。国度一面耙头发一面随手拿杯子喝水，鼻子有点不通气，喝了几口味道咸咸的怪怪的，睁大眼仔细看喝进嘴里的竟然是墨水！这是她第三次干这种事，站在卫生间看着自己漆黑跟中毒一样嘴唇，龇牙，两颗兔子牙黑的挺可爱，她对着镜子咧嘴大笑。

手机闹铃响了无数次，她忙活半天才拿起来看，想起今天是应舒姐要离开的日子。时间耽误了不少加上严重的堵车，应舒搭的那班飞机国度没能赶上，一个人站在机场二楼的弧形玻璃窗边发愣。

天边一望无际，她不能明了应舒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这里的，这座城市大概给她留下太多伤痕，所以她要回家。国度看着天际默默祝福，希望应舒姐这样的好女子一定要幸福。

晚上的美学课才上一半，朴爱爱坐在前面发信息给她：国度，咱逃课吧，名都点过了。这老师一堆废话，没听头，浪费时间。

国度也这么觉得，是挺没意思，讲的都是书上的理论，听着头大。阿布感冒请假在宿舍睡觉，没人可以跟她聊天。都大四了也没几人愿意来上课，点了名就跑。

回复：你先走，外面楼梯口等我。

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跑出教室，大晚上的也没地方可以去，朴爱爱翻钱包说要请她喝咖啡。

国度睡眠本来就不好再喝咖啡那都能成仙了，赶紧说，“别，我宁可喝旺仔牛奶。”

也不知道朴爱爱在包里翻出了什么，兴奋的拉着她打的就走。一上车就说她，“喝什么旺仔牛奶，你几岁了！眼瞅着毕业的人了一点不知道与时俱进。你都成宅神了吧，大学四年都白上了。就你这状态，真不能怪我老鄙视你！”

看着沿途灯红酒绿的街景，国度笑，是啊，大学上的还真挺普通的，以前跟李伟泽偶尔还去看看电影找点消遣什么的，一个人了就天天窝自己那小屋里，宅神还真是非她莫属。尤其是到了大四，越来越觉得上大学其实真没什么意思，除了赶稿，人活的一点追求都没有。面对未来，一片茫然。

下车发现是俱乐部国度头痛的看看朴爱爱，死性不改啊，“你早说我就不来了，真要命，我烦这地方，太吵。”

“我有会员卡，咱上楼去k歌，不然没地方去。”朴爱爱拉着她就走。

包厢里就听朴爱爱一个人狂唱，国度有一搭没一搭的吃水果，空调开的太大她又懒得叫服务员来调，对朴爱爱说：“咱上洗手间洗洗脸吧，热的我快中暑了。”

“你就逗我吧，一晚上拉着个脸你真够无趣的，好歹唱一首。”

“我会唱京剧，你爱听吗？”

好家伙，这比《两只老虎》还吓人，朴爱爱放下麦克风，“走吧，这里是挺热，我去补补装。”

不知道怎么回事，卫生间人满为患的，国度没耐心等，带着朴爱爱去坐电梯，她知道哪里的卫生间没有人。守在电梯口的人见是她自然没拦着。

她按下最高层的按键，朴爱爱兴奋的叫道：“哇！我都给忘了，你在这里有特权啊！对了！这里的三当家是你男人吧！就上回抱你那个！”

“别胡说啊！那是我一哥哥。”就因为都认识才不愿意来这里，见了面肯定又得被他们说，估计现在也应该是知道了。

朴爱爱直撇嘴，“骗人吧你！哥哥会是那样？我也想要。”

洗好手国度拉着朴爱爱想赶紧下楼，朴爱爱东瞧瞧西看看的咂嘴，“这上头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可真豪华啊，我要是你就天天来玩。”

国度翻着眼皮，“你可真够呛，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人家都是谈生意的商务人士啊成功人士啊来办正事，咱们这种没什么作为的人就应该在家努力奋斗，上了你的样洋当才会来！”

俩人在电梯里拌嘴，下了几层也没在意，电梯们打开，进来几个人，也不知是见到其中的谁，朴爱爱一下变了脸。

一个男人怪笑，主动打招呼，“哟，来这玩啊？”

朴爱爱瞪着电梯缝，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玩你妈！”

“你他m跟谁说话呢！”男人的兄弟拽拽的。

“反正没他m跟你说！这电梯怎么这么慢啊，空气也不好，一股人渣味儿。”朴爱爱挽住国度，样子虽拽，可国度能感觉到她手在抖。

国度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朴爱爱，她平时说话是不好听，可也很少骂脏话。意味深长看看那男人的长相，典型的公子，心里有了点数。

“玩不起就不要出来玩。怎么？输不起就这样？分手那天可没见你这么拽啊，哭的那叫一个心酸。”说完一帮人怪笑。

男人的样子让国度很烦，她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更郁闷至极，抬头看看监控，走到男人面前，“你玩得起？”伸起手“啪”就给了他一巴掌，这一下很重，几乎是使出了全部力量，冷冷的问：“疼吗？”

大概是没想到好好的会被人打男人捂着脸愣住了，国度讥讽的冷哼，“啪”挥手在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比上一下更狠，“疼吧！这可比在医院打胎轻多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你不知道。你可以轻视她，但没权利侮辱她。我觉得两巴掌真不够，要是我，会直接捅你两刀。说你是人渣都便宜你了！”

“你谁啊！挺不怕死的！我告诉你，耍个性你是耍错地方了！”那一伙人要发威，男人瞪着血红的眼。

朴爱爱下意识拽住国度胳膊往后拉，“这事儿跟她无关，有什么冲我来！”

国度拉过朴爱爱挡住她，按了上楼的键，“想发威可以，等会儿出去解决。”

电梯门一开，就瞧见一人单手叉腰站在电梯口喘气，见着国度一把拉出来带到身后，语气夹带不削的讥诮，冷冷清清，“她是我的人，有什么事我来解决。”

其中一人认出是谁，赶忙狗腿的解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个圈里韩少亲口说是自己的人，那这个女孩一定不是一般人，他们不说怕也深知惹不起。

“是误会就好。”在这里韩笑愚就是那种可以横着走的人，可做生意的也不好和客人撕破脸，“和经理说你们今晚消费我请。”

车里国度别扭的不肯说话，韩笑愚也不多问，她不肯和同学回学校，只好说：“我送你回家，以后再来玩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安排。”

“我不回家！我也再不会去那种鬼地方！”国度任性起来谁都没办法。她知道这一晚做了很多自己从来不会做的事，心里怎么都不快活，像被一块大石压着心脏，堵得慌，说不出来的心烦。

见她这样韩笑愚以为是刚才的事还在闹小脾气，人也打了气也出了还想怎样？

无奈轻叹，“那你去哪里？我带你去。”

“去你那里。”想想，“我饿了，我要吃披萨。”

“这大晚上的吃什么披萨，不怕胃疼。”

她都忘了自己胃不好，晚上吃多了会很难受，还是闹他，“我没那么矫情，你舍不得钱我自己有！”

韩笑愚被她说的气话弄得想笑，“行！想吃咱就去买。”

这样的情况又再一次发生，吃完东西不爱收拾，国度坐在沙发里继续生闷气。韩笑愚弯腰一面收拾桌子一面说：“你还挺聪明，知道监控室在几楼。你下回再这样我真的会告诉你妈。要是我不在你怎么办！”

“我问了，我知道你在，你晚上不都在那里么。我很后悔没有再踢他两脚。”

这丫头轻易不发脾气，能惹她发起这样脾气的人一定是十恶不赦，韩笑愚懒得多问，扔了垃圾，转身对她说：“等会儿洗澡就睡觉，明天我送你上学。”

“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日本。”

没想到国度会冒出这样一句话，韩笑愚诧异的在她身旁坐下，“想留学？和你家人商量了吗？还是……有什么原因？”

没来由的，她就是忽然闪出这个想法，盯着液晶电视旁边淡色的壁纸，上面有一个用彩色粉笔画的阿童木，想起是自己无聊故意画上去的，好好的一面墙多了一块污渍，看着心烦。

“我想干什么我爸妈从来不反对。我这辈子就想为漫画事业奋斗终生。”

“你那专业真没什么前途，要不就毕业叫你爸妈给你在政府安排个工作，再不然就到我公司来吧。”不是不理解，是他心里不同意这个想法。

“你懂什么！你这个没理想没梦想的二世祖！不理你，睡觉了！”国度就知道他会是这么个态度，心里本来就对他有小小怨气，说完走到房间关上门没了动静。

韩笑愚靠在沙发里也记不清自己到底独自坐了多久，回房间已是漆黑一片，没力气收拾就那么倒在床上不想再动。

part【10】——3

临近大学毕业，国度想去日本留学的念头越发强烈，和家里人认真讨论过，爸爸倒是没意见，妈妈就担心在日本没什么亲戚没人照顾她，想让她去德国投靠笑智姐。

国度是有点不会照顾自己，但还算独立，除了日本她哪儿都不想去。郭美玲拗不过她也只好勉强答应。签证还没办日本发生9.0级地震并引发海啸，这下子郭美玲是坚决不同意她去日本。国度内心的失望深不见底，仿佛上一秒就步入天堂下一秒被无情打入十八层地狱，躲在家里没日没夜的打游戏。

日本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很神奇的国家，曾去过几次，无非是逛逛街，旅游观光。她想要更深入的了解，从看第一本漫画开始内心就对这个国家无比向往，渡濑悠宇、矢泽爱、井上雄彦等等等等都是她心目中的大神，没有想过能亲眼见到他们本人，只想到和他们同在一个国家都很满足。可是连那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好一段时间做什么都没精神。

郭美玲为了哄她托人去日本给买了一大堆她喜欢的东西。日本地震以后国内的人都惊恐的跟什么似的，能托人带这么多漫画书和公仔国度知道妈妈对自己有多么用心，她表现的很高兴。也不是怪谁，她就是气自己运气不好。

快要毕业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国度基本都呆在家里，写论文，毕业创作，赶稿，偶尔打打游戏。

傍晚在院子里看几位长辈下棋，看了一会儿又没兴趣。国度拿着带出来的书一个人坐在树下的藤椅上看，听见楼上有什么动静，没有抬眼去看，声音不大也没怎么在意。

太阳下山，天渐渐暗下去，院子里都没什么人了，手里的书根本没翻几页，拿出手机想找人说话，翻了半天电话薄，竟觉得找不到一个可说的人，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听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几步路，身边坐下一个人，督见是韩笑愚，她垂着头翻开书，光线不好，有些字都看不清。

韩笑愚懒懒靠在椅背上望着天，没说话。她盯着书页，问：“你又怎么了？刚才，是你在挨骂吧？”

他耸耸肩，淡淡开口，“我倒霉，前几天喝醉了，把老爷子让我给竞拍的瓷器打碎了。我都还不知道，今儿回来一拆箱才发现。我这人又不爱撒谎就实话实说了，直骂我办事不靠谱。我哪知道那玩意儿那么脆弱，就心情不好踢了几脚而已。”说着自己笑了，“说实话，你爸送的那拐杖真要命，戳一下都疼的要命，我这腰啊。”

“那你什么时候能靠点谱？”她合上书抬头，隔着高楼大厦，什么都看不见。

“难说，估计是没时候。”他歪着脖子看见她手里那本书的名字，说，“这作者我貌似在电台见过，那时候有个朋友在那里工作，据说很反对国内的教学模式还辞职了，挺矫情的。”

“不是矫情，是因为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又很难得到肯定的那种心情。”

低头看着普蓝色封面上那三个字，国度心中的向往没人会懂，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这本书的作者一样，活的精彩，活的有价值有意义。活出自我，为了自己热爱的东西一路勇往直前。可是，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懂自己。

韩笑愚没有说话，摸出打火机把玩，很普通的纯黑色打火机。带上身上把玩太久盖子都有些松动。

国度惊讶，浅笑，“你还没有扔？这个很多年了吧？都旧成这样了。”

“习惯带着，你不是说让我拿着它提醒自己戒烟，你看我多听话。”

盖子一开一合，落下时叮叮当当发出清脆响声。打火机，是她送的生日礼物，那时抽烟抽的很凶，她厌烦烟草味，故意送个没有气打不着火的打火机，说要他见着打火机就记住要戒烟。断断续续许多年，竟也真的戒掉了。

他这人脾气怪，偏执狂，恋旧，国度一点儿都不奇怪，“你要是听话就不是韩小五了。”看看他侧脸，“说真的，你，真心爱过应舒姐吗？她那样好，走了你连送都没送。”

韩笑愚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起应舒，很意外但依旧平静，直视前方，“也许，曾几何时，爱过吧。不记得了。”

“你真薄情，你就没真心爱过什么人吗？一定有的。”国度也顺着他的实现看去，围墙上一大片爬山虎，清风拂过，叶子微波粼粼像海浪。

“有啊，我妈，我爸，我姐姐，我哥，还有我爷爷，我姥爷……我爱的人太多了，我爱人人，人人爱我。”

大概是习惯了，从前都不在意，可此刻他的玩世不恭让国度没来由的讨厌，“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你这丫头才几岁，跟个大龄文艺女青年似的。”他都想笑自己怎么好好的跟她讨论起这种话题，可又想和她聊，“我这个人记性不好，爱过的人太多，都记不住了。”

对感情是有多么轻视与不珍惜才会这样？国度顶看不惯这样的人生态度，在哥哥们身上看了那么多还是很介意。可再介意，那终究是别人的人生，她无权干涉。

缓缓，她像在对自己说，“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只真正爱过一个人，他有这世界最好看的笑，谁都取代不了。可惜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只是，很难忘记。”

脸颊吹过温润的风，韩笑愚眯起眼，“人就是喜欢跟自己过不去，也许你现在根本就想不起他的脸，只是心里有那么个影子怎么都挥之不去，该忘记的，就得早点忘。”

“我可不像你！那么无情无义。”因为应舒，她心里一直有点怪韩笑愚，撇撇嘴，“你对人生的态度很有问题！你有理想吗？有梦想吗？有想过要认真去爱一个人吗？全心全意，只爱一个人，把她放在心里小心呵护，不离不弃，携手到老。据我观察，你没有！你们那几个人都没有，生活的没一点意义。”

被指责成这样，他不气反到一味的笑，“你骂我别把别人也搭上啊，我们可都是在为祖国做贡献的人。理想梦想能当饭吃吗？真不是我打击你，你那专业能有什么前途，毕业了还是找个正经工作吧。你哥哥和我那里都有位置提供。这社会很残忍的，别总那么天真了。”

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侮辱她的职业，国度生气了，“你知道梦想是什么吗？梦想是你永远都抵达不了的世界。你，就是没有梦想的人。你真可怜。”起身瞪他一眼，“我就是要证明给你们看，这条路无论多么行不通，我跪着爬着都要走完！”

是，或许，真的永远都抵达不了她的世界。国度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他闭眼将头靠在椅背上。梦想，只能在梦里想。

此情此景，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靠在藤椅上，她以为他是睡着了，悄悄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自认为他不会知道，像干了坏事的小孩子悄悄溜走。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吧。可是，他，始终记在心底。没有忘，不肯忘。

Part【11】

part【11】——1

毕业那天国度也没有很伤感，大家照相，互相在纪念册留言，有人哭有人笑。每年都能见到，轮到自己原来也没什么不同。

阿布应聘到一家动漫公司当助理，朴爱爱回老家自有安排，大部分人都回老家了，无论曾经有多少豪言壮志，面对现实都必须低头，在外地终归是没有家里好。

互相道别，各奔东西。宴席散场，到最后都得各走各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来来去去，走走停停，身边的人不停换，能真正住进心里的，真没几个。

毕业就失业，国度发现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果然很贴切。她没有着急找工作，也不是找不到，就是实习的时候发现自己适应不了那些工作环境，就想一个人安静的在家画画，不想与人沟通，不想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么多年过来，经历过一些事，伤心过，不安过，也痛苦过。害怕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只想在家呆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知道这样不好，可心里就是厌烦出去接触社会。爸爸妈妈都说，不喜欢的就不做。国度最庆幸是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让她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生活。

在书店逛了一下午，回家见没人，才想起爸爸妈妈都去地方开研讨会，要一个多礼拜才能回来。

双门的冰箱上还贴着妈妈写的那张纸条：本来想叫方嫂来给你做饭可是她有事不能来，冰箱里有吃的，你要是自己不愿意做就去姥爷家呆几天。

打开冰箱发现矿泉水喝完了，饮料她不想喝，还有半罐旺仔牛奶，好像放很了久，闻一闻有一股刺鼻的怪味。算了，不喝了。妈妈留的都是超市的速冻食物，还有些素食，用微波炉打一下就可以吃，可看着都没什么胃口。

还没关上冰箱门发现**蛋旁边还有一包乌冬面，国度乐了，其他东西煮不好，可煮面她最在行了。加点青菜打两个荷包蛋，完成，还挺香的。国度转身去拿大瓷碗，围裙刮到锅把上，一整锅滚烫的面就这么打翻扣在她大腿上。烫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又跳又叫，大腿火辣辣的疼，眼泪一下冒出来。她咬着唇努力憋回去，咧着嘴不敢动。动一下就撕扯着肉似的，疼啊。

被烫的大脑短路，强忍着疼想接下来是应该怎么处理来着？隔着裤子能感觉大腿瞬间鼓起了一片水泡。完了完了，要留疤的。她一拍脑门，一瘸一拐走到卫生间，拿起喷头用凉水冲。除了缓解了点疼以外已经没什么作用了。水一停，比原来还疼。

国度摸出电话，可怜兮兮的扁嘴，“小五哥，快点来救我……”

一有事首先到想他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总是会在她危难的时候第一个出现，从小就这样，大概是习惯了。拿他当super man，随传随到。哪怕她偶尔耍小脾气，还是保持着革命性的手足情意。

私人医生给国度处理好烫伤的地方对韩笑愚嘱咐了几句就走了。国度半躺在床上撩着上衣，好好的一条工装七分裤受伤的这边被剪成了短裤，还参差不齐难看的要命，怪可惜的。伤口涂了药膏清清凉凉还是要命的疼，手上打着点滴。真够挫的，煮碗面弄成这样。

“我说你就爱逞能，看把大腿烫的，没饭吃你找我啊！我还能不管你饭！”

韩笑愚看着是没好气，其实心里怪怪的都不敢去看她那涂了药膏还血红血红皮肤被烫的起皱的大腿，多看一眼心都像被人拧了似的。

她嘻嘻笑，一根手指调皮的指指他领口，“小五哥，你衬衫穿反啦……还有，我饿了，好好的一碗面，就那么没了。我想吃酸辣粉。”

一听她说救命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刚收工躺下就赶紧爬起来，着急忙慌的衣服都穿反了。他也没理会，继续没好气，“恩！还敢吃那些，你胆子可真大，等留下疤你可别跟我哭。”

“我是那矫情的人么！我才不怕呢！留疤了就当是胎记，反正我也不爱穿露大腿的衣服，没人看见，不怕！”说完歪着头冲他傻笑，厚着脸皮加一句，“给你看见没事！反正咱俩小时候互相都看过了。”

“又胡说！躺下好好打针。”

他看着国度露在外面的两条长腿，又直又长，能和小时候一样吗？国度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笑起来大眼弯弯，没烫伤的那条腿弯曲着，露出线条明显的小腿。哪怕是穿着条半点女人味都没有的男士工装裤，姿势在他看来都要命的撩人。

手握成空拳放在嘴边，低头轻咳一声掩饰什么，他侧身不再看她，“那个……我去给你点餐，你只能喝粥吃清淡的，别不听话，老实等着。”

等韩笑愚端着粥再回到房间只瞧见国度歪着脖子睡着了，他无奈浅笑，放下手里的碗，帮她调整了舒适的睡姿，盖好薄被。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夜很深了。他看着药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还有小半瓶，坐在床边等着帮她拔针。

她呼吸浅，几乎感觉不到鼻息起伏，脸上有几颗淡色的小痣，齐刘海歪向一边，黑亮的长发枕在脸颊边。头发，是她最骄傲的，常常她吹嘘“我发质这么好怎么都没人找我拍广告，真是有眼不识‘国度美’，还是我上街少星探都看不到？真可惜，哪个洗发水要是找我一准儿一炮而红！”

想着勾起嘴角，她动了一下，他僵直身子竟不敢动，紧紧盯着她。大概是做梦了，拧着眉像以往给他闹别扭一样。唇微启，呼吸，一下又一下。不自主弯腰凑近，带着点淡淡的奶香，他竟不觉反感，像被什么吸引凑的更近。

她的唇，软的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软软的，还有些错觉的甜。单手撑住身体，他想将舌探进去，她哼唧一声，血流瞬间涌入大脑，似乎是那一声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慌忙坐好，呼吸深沉。

不敢回头看，背脊挺直，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国度的脸转向另一边，灯光下睫毛微卷，露出玲珑有致的锁骨，那样瘦。他小心捻起被子盖住。

药水还有一点点，迅速将针头拔掉，贴上止血贴，仓皇逃离。

【11】——2

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不过还是留下了几道像波纹一样浅红色的疤痕，国度站在卫生间里的大镜子面前照了又照。裤子让她剪成了对称的短裤，还故意弄了点花样把裤子边剪成小一条小一条的，用刀片扯的毛毛躁躁，看起来像时下流行的乞丐裤。越看越觉得自己有才，当初要是学服装设计肯定能成大设计师。弯着眉眼得意的在镜子前左摇右摆。

她没有看见韩笑愚就斜靠在门口，眼神捉摸不透一直追随国度的身影左右波动。

“哎呦妈呀，吓我一跳，神出鬼没的干嘛呀！”国度转身吓了一跳。

韩笑愚左手横放在胸前，右手摸摸下巴，看着她若有所思，不说话。他还真没见过哪个女人腿上留下疤还能像她这样心情愉悦的照镜子。瞧见她那乱糟糟的裤子边，没几秒，笑了。

国度不解，继续照镜子，对自己的作品充满信心，“干嘛？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他低头掩着嘴，笑出声，她有点恼火，强烈不满，“有什么好笑的！这裤子我很喜欢的，还是在洛杉矶看小贝球赛那年买的，和他同款的嘞！多可惜！被剪成这样我心痛死了，你还笑！”

当时买的时候都是男款的，她又瘦，最小号都大，一条腰带缠到头，妈妈说不好看，跟个假小子似的。她激动的就是不肯撒手，硬是在试衣间挑了一条最满意的穿上让爸爸给买。付了款爸爸还说多亏了她个子高，穿着挺酷的。为了不把它扔掉，国度只好想这办法回收再利用，再看看镜子里照出来的效果，似乎是不大好看。可是，就是舍不得。

见她腿上那条疤，韩笑愚别开眼，“你几天没洗澡了？等会洗洗澡，我给你找我的衣服裤子换上，我好带你出去买衣服。”

几天？貌似好几天了，伤口不能沾水这几天她都是拿毛巾擦一擦，正在掰着手指算到底是几天，韩笑愚已经拿了裤子衬衫回来，还有一个粉红色袋子，一并放在大理石台子上。

对她嘱咐，“你洗洗澡，烫伤的地方皮还没有长好，我给你买的婴儿沐浴液，刺激小。你洗的时候小心点，有事叫我。”

“哦。”她点头答应。

白色衬衫还挺合适，袖子挽一挽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卡其色的休闲裤有点长，她弯腰挽了两圈才可以。臭美的照照镜子，能看出来并不那么合身，但也还挺好的，有点中性美的味道，用手上的头绳将长发扎成马尾，又对着镜子臭美。

发现什么凑过去看，是一款男用香水。cool water。名字很清新。国度撇嘴打开闻了闻，像水，清新的空气还带点植物的芳香，熟悉又好闻，是他身上的那股味道。以前还以为他有体香呢，衣服上总有淡淡香气，原来是洒香水。

哥哥们也洒香水，都是很知名的品牌，阿玛尼、兰堡no.6、切维浓，阔少爷的显摆加闷骚，可此刻国度却一点都不觉得他是那样。

国度把香水拿在手上，对着自己的脖子胸口喷了几下，这款香水真的很好闻。牌子她没听过，精致的香水瓶彰显出一种低调华丽的设计感。宝蓝色半透明的瓶身，清爽、微甜的海洋气息香，清新优雅，给人一种海洋深邃的蓝色幻想。

优质男人。国度脑子里忽然闪出这几个字。他除了花心以为，其他方面还真的算是挺优质。爱干净，重形象，某些方面也不像哥哥们那么大手大脚的乱花钱，看似玩世不恭，工作起来又很认真，一丝不苟的。执着，不轻言放弃。尤其是和他聊天比哥哥们谈得来多了，对自己最好。曾经，还小小的迷恋过。

可惜，花心。花心就是十恶不赦，可恶至极。当男朋友，最要不得。

国度咂咂嘴，摇头，煞有介事叹气放下香水。又笑自己，人家是哥哥呀，花心也不关自己的事。她跟着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啊。

听见门外他担心的问：“国度你好了没有？呆久了空气不好，会缺氧的。”

“马上！”国度踮着脚叫道。不是有排气孔，抬头看一眼，似乎忘了打开，再看一眼自己的着装，安慰自己，101分，恩，不错。

打开门出去，见他靠在门口等自己，一贯等她的那种姿势，弓着背懒懒靠在墙上，头微微下垂，头发很短，他说剪圆寸才能显示一个男人真正的魅力。真够臭屁了。可国度不得不承认，说这话也是因为有那个资本。

侧面鼻子挺拔，线条相当完美，她调皮的捏他鼻子，“你奶奶小时候是不是老给你捏鼻子，所以你鼻子才会这么挺？”

奶奶去世很多年了，突然一下被提起他有点说不出话，拍掉她的手，“别闹了，我带你去买衣服。”

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国度思想跳跃的也快，“小五哥，你的香水真好闻，我还喷了，你闻闻，比我哥哥那股妖孽味儿好闻多了！”

听见她这样形容一直视自己品味为最高标准并引以为傲的康大少，韩笑愚不禁笑道，“你哥听见准会骂你没品位。”

“哦！涂‘城市猎人’就叫有品味！我还涂‘百雀羚雪花膏’呢！我支持国产！我姥爷总说我比他有品味多了！”国度鼓着腮帮子不削，想想问，“你怎么不和他们一样？香水很特别呢！学我低调啊！”

谁都学不了你那程度。韩笑愚抿嘴笑，“一个瑞士的牌子，一直很喜欢它的味道就没换，你也喜欢？下回我买女款的送你。”

“别介，我不喜欢弄那些，涂了一洗就没了，怪浪费的。”感觉像把钱往身上贴，大风一刮就什么都没有了似的，想着都闹心。而且自己还没到那个追求品质的年龄。有些东西得自己有那个本事了才能去享受。她一直是秉着这样的观点所以什么奢侈品都不要，想要就靠自己去打拼。自己挣钱来装裱自己那才叫本事。

国度穿着他的衣服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慢慢看。看着还算可以，腿太瘦，穿着他的裤子两条腿在里面晃啊晃的，走路又不稳当，要不是有条大辫子还真像个男孩子。

单手插在口袋，他问：“你喜欢哪里的衣服？我带你去。”

平时衣服都是妈妈买，自己买的话大多是网购，不怎么喜欢逛街，和阿布……国度没有回头，举起一只手，说：“去沃尔玛吧。那里好玩，放假去的话买东西多还有赠品送！”

【11】——3

韩笑愚连陪他妈逛超市都没耐心，却跟着国度在超市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一进超市首先就看吃的东西，有试吃就跑过去和人家导购聊天，他真是服了这丫头。

吃的东西买了一大堆，还买了很多食材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国度站在蛋糕专柜不走，观察了半天也没说要买，他推着车漫不经心的说：“想吃？那就买啊。不过这里的蛋糕能吃吗？隔夜了吧？”

“胡说！”国度摸摸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只是想看看是怎么做的，研究研究。”

不用猜都知道她想干什么，韩笑愚一口否决，“你得了吧，别弄这些，回头你再把我房子炸了。”

“不会。等会儿我上楼买本书回家仔细拜读。绝对不会炸房子的。”

国度不是说着玩的，还当真拖着他去买了好几本书。买了书才想起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买衣服啊！童心未泯还当自己是个孩子似的坐进购物车让他推着坐电梯上楼。

两条腿搭在购物车外面晃，韩笑愚担心的说：“你老实点，等会翻车了。”

她不听话，继续玩自己的，“不会吧，你要是连我都推不动你就完了。”

不是推不动，是怕她摔着，再摔个好歹的他承受不了，找别的理由劝她，“你踢到别人不好，听话！”

这个理由很管用，国度不动了，上了楼也一直没动，看见衣服区就在自己眼前，她挣扎想出来，第一下没出来，再努力，脚是玄空的还是出不去。看她着急那样儿，韩笑愚心里好笑，扶着车把她抱出来，小心放下让她站稳。

旁边年轻售货员见着不无羡慕的纷纷侧目，国度这才知道难为情，暗自打他一下，嘟囔，“我自己能跳出来！”

“我可不敢信你，跳出来再摔断胳膊摔断腿的我可不想再伺候你！”故意避开她视线，脸上微微展现幸福的笑，把车停到一边，神色自诺，“要没什么赶紧挑吧！”

挑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以前和阿布一起来玩都喜欢买特价的，今天不是假日，很多东西都不搞特价，买着心里不那么爽。就算家里条件好和阿布待久了国度还是学的很会节俭。买东西喜欢买特价的那种占点便宜就暗爽的心里也学了一点。

不过不是自己花钱她无所谓的随便选了几样衣服裤子丢进车里，韩笑愚跟在她身旁，不能理解似的，问：“你妈妈平时都带你来这里？不会吧？我记得她比我妈还喜欢逛百货公司呢。买衣服都只看牌子不看价钱。”

“谁知道她，反正我不喜欢和她逛，我就喜欢沃尔玛！”

国度自顾自往前走，见一大货架上面挂着牌子，乐了，回身拉住韩笑愚，小小兴奋了一下，说：“咱俩一起买那特价t恤吧！兄妹装！才九块九一件！也太便宜了吧。”

他讨厌质地不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会皮敏感，而且还不好到那种程度，便宜的也太离谱了。

可是看着国度一脸期待的样子他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从试衣间都出来，硬着头皮和国度一起站在镜子前，他总觉得是哪里痒，浑身不舒服，又不能乱扭，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你觉得……好看吗？”

他瘦，t恤不贴身，松松垮垮还有好看的蝴蝶背，稍稍有点驼背，和他平时穿正装差距非常大，像个大男孩似的。

“好看啊！而且这么便宜的衣服你以为天天都有！多可爱啊，还阿童木呢！”自鸣得意的某人没有看见韩笑愚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这家卖场的负责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种衣服也好意思拿出来买！韩笑愚心里琢磨，回头得跟他们总裁反映反映。

国度还在自我感觉良好，“真的挺好的，你是阿童木，我是小丸子，哥哥和妹妹，多有爱啊。”

欺负他不懂动漫还是怎么滴？他也是有童年的人。

韩笑愚努力回忆，“如果我没记错，这俩人……不是一部动画片儿里的吧？”

她也没说是啊，专业知识国度可是能说能背，给他详解，“《阿童木》是日本漫画界一代宗师手冢治虫的首部连载作品，是1928到1989年。《樱桃小丸子》是漫画家樱桃子得作品，是1986年开始连载的。一个是28年一个是86年，不就是哥哥和妹妹么！”

这也行？这差的真不是一点点远啊，还哥哥呢。韩笑愚又想笑，忍住了，假装认真的点点头，“哦。买吧买吧。”

说完转身要走，国度拽住他，“你干嘛去？”

“换衣服啊。”难道还这样穿出去，丢不丢人啊。

早看出来他不情不愿的，国度耍横，“换什么换！穿着吧。”

他想咧嘴，忍住了，保持冷静，“穿着怎么付钱啊！”

“也是啊，还得消磁呢。”

Part【12】

【12】——1

早上起来韩笑愚还没完全清醒似的，半磕着眼，走到厨房喝水，打开冰箱见到里面一大堆做蛋糕的食材，才想起，她昨晚回家了。转身，餐桌上放着一大摞书。

什么都没做成，她就回家了。腿好了，父母连夜的飞机赶回来，她说，要第一时间见到他们，以后有机会再做吧。

推开主卧的房门，里面似乎还有她的余味，很淡很淡。腿烫伤的几天一直让她睡在主卧，因为客房的床没那么软。床上的被子都没有叠，被子一角落在地毯上，抱枕东一个西一个的，窗帘一半没有拉开夹在窗子上，屋子看上去有些凌乱。

昨晚没睡在这里，他有点认床，睡习惯的就不喜欢换。还有就是瞧见这屋子乱成这样太累不想收拾，所以送她回去一进家门就倒在客房的床上。

他一向爱整洁，邹了一下眉，走进去捡起床脚下的抱枕，拍几下抱在怀里，回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什么，想了许久。面朝窗子，见窗帘上用签字笔画了一只猪。

纠结而又认真的想，似乎哪次陪她看过这个动画，在他家里还是在父母家？记不清了，但清楚记得是在“春天花花幼稚园”上学的那只叫麦兜的猪。会记得这个还是总听她模仿片子里面的片段，学的有模有样，想起“鱼丸粗面”那段禁不住笑了。

之后有一个多月没见面，偶尔回家在母亲口里探风，说国度去她姥爷家了，听她妈妈说是那边安静要安心搞创作之类的吧。妈妈还说了一些她那职业没前途什么的话，他不爱听全当是耳旁风。奇怪的妈妈也没再催他相亲，吃饭时爷爷还心情好的和他聊天。有段日子了，爷爷心情一直很好，大概是他近来都很老实人学低调了吧。

韩老爷子生日，七十六，儿女图吉利非要给办大寿。熟悉的不熟悉的，总之是来了许多许多人，酒店里宾客满座，济济一堂。贺寿的人一波接一波，韩笑愚来来回回逛了几圈也没见着他想见的那个人。

有意无意晃到郭美玲身边，见妈妈也在，犹豫了一下，才假装若无其事的问：“怎么国度那丫头没来？我爷爷过生日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来啊？”

郭美玲手里端着茶水，笑道：“她能不来嘛！从小就和你爷爷亲。早早的就让她姥爷帮忙准备生日礼物。说是有什么重量级的表演，谁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来。”

“国度那丫头最有心，年年她给选的礼物都最得老爷子的心。”韩妈妈说完没好气瞪韩笑愚，“就你每次买那些没用又死贵的东西！烧钱还不讨好！”

他极不服气，“我今年特意去台湾选的陆宝生产的能量茶具，有远红外线的好处，能增加新陈代谢、压抑及困疲的改善、神经系统的调整等等好多功效呢！他要是再不喜欢那可不能怪我了！是他看不上我这个人！”

韩妈妈见他又驼背，握着拳垂了他一下，“想让你爷爷喜欢你就靠谱点！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套茶具是六个茶盏，你是不是给打碎了一个！办事就不能稳当点！”

他没想到掩饰的那么好还是被老妈发现了，那套茶具是六个茶盏，不过不是他打碎的，是老板的小儿子打碎的。

茶具本是非卖品，在老板家里珍藏着。他和老板是朋友，之前都没在意，偶然间在他家二楼的书房里瞧见，一眼就相中了说什么都要买下来。老板跟他算是莫逆之交，听说他是想送给爷爷做生日礼物就忍痛割爱让给他了。多大的人情啊，再不喜欢他可比孟姜女哭长城还冤屈了。

“这真不能怪我……”

他刚想伸冤，国度提着两大包东西还背着个大书包，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还没站稳就喘着粗气问，“没迟到吧？韩爷爷呢？我……我紧赶慢赶的……急死了。”

郭美玲呶呶嘴，笑斥她，“那边等你呢！就差你没来了，干什么去了？都快开席了，没礼貌！”

“大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你们就瞧好吧！”

国度神秘的冲他们眨眼，笑呵呵跑到寿星身边，从小袋子里拿出东西，“韩爷爷，生日快乐！”

“你这丫头可来晚了了啊！我瞧瞧是什么宝贝。”

老爷子可不就是在等她，眉开眼笑的打开盒子，是砚台。老人家一眼就瞧出来是歙砚，坚润如玉，磨墨无声。还是上好的徽砚。徽派砚雕素来精细见长，所雕瓜果、鱼龙、殿阁、人物，无不神态入微。

放在手里怎么看怎么喜欢，高兴的直点头，“还真就是你这丫头有心，知道我中意什么。你说送那些吃的喝的我这把老骨头真能吃下去多少。尤其是笑达送那些保健品，还嫌我药吃的少！”

旁边围观的孙子孙女儿亲戚家的孩子们都不以为意，心里清楚国度向来会讨老人欢心，从小就这样，别看年纪小，心里年龄那是和老年人一点代沟没有。

幸好笑达哥不在，不然肯定要开她玩笑，国度讪讪的说，“其实是我姥爷帮着选的，不过我记着您喜欢这些。”

“感情是忽悠人的啊！国度你其实也不懂吧！哈哈哈……”笑若故意逗她，听这话大半人都跟着笑起来。

国度嘟嘴，“笑若姐你可别小看人啊！”随即认真说，“此乃用砚。石滑不涩，发墨益毫，储墨不涸，久磨不损。”

此话一出老爷子立马赞不绝口起来，“好！说的对！说的好！你们这些个都跟着学学。别成天的就知道弄那些个洋玩意儿！”

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其实这些都是挑礼物的时候姥爷告诉她的，真是有惊无险啊。

国度偏头见韩笑愚在一旁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走过去，说，“你送的什么？不会又是巨大无比的按摩机吧？”说起那事就想笑。

“就你最能耐！”韩笑愚宠溺的揉揉她头发，“不过没想到你这小丫头懂的还挺多。要么说我爷爷那暴脾气就听你的话。”

“那是！”国度仰着头，在他面前得意起来，说着提起手里的大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还有重量级的，你来帮我一下。”

【12】——2

房间里，韩笑愚帮国度戴法冠，一边戴一边问，“你上哪儿整的这些个玩意儿？”

国度拿着笔对着化妆箱里的镜子认真化妆，答，“戏班里啊！我姥爷帮我找的戏班，我学了一个多月呢，就为今天给韩爷爷露一手，还好我有点底子学的快。戴歪了！我自己来吧。”

韩笑愚靠在一边帮她整理戏服，“你这一个月都忙活这个了？可真有时间！”

“老人家过生日就得过的开心啊！孝顺不是靠说的，得实际行动！说了你也不懂！”

国度麻利娴熟的在头上忙活。戴好京剧里虞姬装扮用的如意冠，法冠前矮后高，中间带泡子。两边带梅花，上面再带两个串蝴蝶，带上花，再加一些配饰，完成。

然后继续化妆，上底色、大红和桃红等各色胭脂、各种油彩。运用京剧脸谱色画的基本方法，揉脸、抹脸、勾脸，熟练的画出脸谱，套上戏服，动作一气呵成，站到韩笑愚面前，问：“怎么样？像不像《霸王别姬》里的张国荣？”

从头到尾看的他相当惊讶，这丫头认真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跟专业京剧演员似的，不无赞叹的点头，“像，挺像的，你学什么都像。”

能不像么，她就是照着那个电影买的道具，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得意的学电影里程碟衣的样子摆娇羞造型。

“那是，生日宴这么多人不能丢脸啊。我每天四点就起来吊嗓子！师傅说我比他几个徒弟都认真。”

韩笑愚靠着桌子，两手向后撑在上面，“至于吗？你这折腾的。不过我爷爷要是见到这惊喜，估计这小半年见人就得夸你。”

“你不懂！这是我们老年人的爱好，和你有代沟！”

没有大镜子国度才喊他来当助手帮忙看，一面自我审视一面又问他，“没哪里不对吧？再帮我检查检查，快没时间了。”

“挺好。”

没有佩剑，国度的动作还是相当标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习不是白练的，开口第一句“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就震惊全场，掌声一片。

韩笑愚懒懒靠在椅子背上，嘴角始终挂着笑，旁边坐着刚从国外回来的叶书玟，她也微笑着，忽然开口对他说：“国度从小就这样，很会讨老人家欢心。我爷爷也稀罕她稀罕的跟什么似的，说就她愿意陪他去广场打太极。这丫头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小时候就不怎么爱和咱们玩，我还记得和她打过架呢，就因为我弄坏了她姥爷送的空竹。不过……跟你倒是一直挺亲的。”

“是啊，她从小就和咱都不一样。”他笑的温润，“她啊总说自己是老人家，其实就是个小孩子罢了。”

叶书玟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印象中韩笑愚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对每个人都很好，但总有种无法言说的疏离感。可对国度，似乎是不同的。

一段《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让老爷子连连鼓掌叫好，其实真正懂京剧的人都能听出来唱的并不十分上乘，业余都算不上，可对老人这份心思让在座的长辈都很欣慰。

老爷子高兴的招呼国度坐在他身边，有人如此懂他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的心思能不高兴么。连饮三杯，叹道，“国度这丫头真有心呐，人生七十古来稀，不容易啊，不容易。”

“爷爷，我敬您一杯，好听的话呢我就不会说了，不过您要是听戏找不到人就找我，我随传随到啊！”说完仰头一饮而尽，唇齿间一时接受不了酒精的刺激，被辣的咧嘴直吸凉气。

“好！有气度！”几杯酒下肚老爷子中气十足。

“爷爷，我知道我肯定是唱的没梅兰芳先生那样好，您可别笑话我就行了。”

“好，唱的好，爷爷高兴！”

旧时受科技水平所限，根本就没有现在这些花样繁多的娱乐活动，年轻那会儿对老爷子来说戏曲就是唯一的娱乐，并一直热爱着。儿孙满堂，可各个都说忙，生活节奏越变越快，现代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兴趣爱好也多的没完，没几个愿意真正花心思陪伴老人的。也就只有国度肯花时间花心思陪着他。这一唱让老爷子感触良多。

回家路上，国度坐在韩老爷子车里，才喝了几杯脸就红的跟小苹果似的，笑嘻嘻的哼《霸王别姬》的另一个段子。

“国度，你觉着你小五哥怎么样？”

好好的问起这个，国度有点奇怪，看看副驾驶上韩笑愚的后脑勺，“什么怎么样啊？”

韩笑愚也听见了，但没有回头，脸依旧朝着窗外看，老爷子瞟一眼孙子，继续说，“就是嫁给你小五哥怎么样？”

许是喝了点酒，大脑不那么灵敏，国度随口说，“这个……不怎么样，嫁给他一定很惨，天天在家守活寡，他那么花心，外面再养几个，日子肯定没法过了。”

没有后话，国度没一会儿歪在后座上睡着了，老爷子表情难看的瞪着副驾驶。车一到地方就拄着拐杖要率先下车，韩笑愚麻利的跳下车，绕过去要去扶，老爷子拿拐杖顶开他，“国度她爸妈早到家了，你给送上去。”

韩笑愚面无表情的小心翼翼打横把国度抱出来，一只手落下，他捞回来抱紧，还没抱稳走在前面的爷爷忽然回头强压着怒火似的低声斥责：“你小子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拐杖跺在楼梯上发出一声闷响，脚步却没有那么健朗，步伐缓慢，一节一节的上楼梯。父母的车还在后面，他站在原地抱着国度往怀里收了收，无奈叮嘱：“您小心点，我说送了国度再回来接您您就是不干。您慢着点！”

听见脚步声渐远，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安然入睡，什么都不知道。

走上台阶视线还没有移开，心里问：我有那么差吗？

【12】——3

老在家呆着也不是办法，看着爸妈每天早出晚归的自己却在家里游手好闲，难道真的要成“啃老族”了？国度郁闷的拖着下巴看鱼缸里的金鱼，也许，当条鱼会比较简单点，可是，当鱼就不能画画了。

新作品连载的成绩一般般，国度翻翻稿子，没有托搞，背着包出门。无所事事，最喜欢的去的地方就是书店。

书店里学生尤其多，靠着、蹲着、坐着的，国度在中间穿行，生怕打扰了他们。曾经她也像这样赖在各大书店里，偶尔被图书管理员赶到东赶到西，可一直固执的不肯离去。仿佛回到年少时。真好。

隐藏在学生中，好像自己也还是他们中的一员，看了一会儿书，口渴，绕到楼上的咖啡厅买东西喝。站在吧台前选了又选，还是点了加很多牛奶的摩卡。

头顶一个黑影照下来，国度还没回头就被人揉了揉脑后的头发，随即听见熟悉的声音，“又跑这儿来看书？”

在这里遇见国度并不奇怪，这家书店还是以前他介绍她来的。他是金牌vip可以打折，她特别爱买书所以后来就只来这里。

韩笑愚穿一件白色棉质t恤，没有什么图案，简单舒适。但不用看logo国度都知道肯定价格不菲。

“是啊！有新漫画上市，不过可惜不能拆封看。”是新作者的书，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买。无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的“九块九”。小丸子，多有爱。

“国度还是那么喜欢看书啊？”

叶书玟从他背后走过来，国度才看清原来刚进来的白裙子美女是书玟姐。

“是啊！书玟姐你和小五哥……”国度坏笑起来。

叶书玟连忙解释，“哦！我想买几本建筑学的书，我帮朋友写专栏，正好笑愚以前不是学建筑的就叫他来帮忙看看。”

韩笑愚和叶书玟都点的特浓苦咖啡，他们一向志趣相投。国度想着都舌头发苦。跟着他们一起选书，他们的话题她都插不上嘴，站在一边像个路人甲似的发呆。

见那两人头对头讨论什么，国度咬着吸管。看起来，还挺般配的。不过，书玟姐好像比他还大几岁，稳重知性，特别有女人味。还记得她喜欢看杨澜写的书。

国度回忆起从前过家家书玟姐总爱扮演王妃之类的，大哥是王子，小五哥是将军，其他人也都是很能耐的角色，只有她自己可悲的蹲在一边当切菜丫鬟，从小就不知道争强好胜，所以不怎么爱和他们一起玩。

初中羡慕叶家的姐姐们名字都好听，写出来也好看。书玟姐解释自己的名字都可以说很多，很有内涵似的。

玟，字从玉，从文，文亦声。“文”指“纹理”、“花纹”。“玉”和“文”联合起来表示“玉石的纹理”。意为：玉石上的自然花纹。

她当时听了回家就和妈妈埋怨自己的名字奇怪又难看，在学校还常被男生取外号。

妈妈说，“叶家本来就是书香门第，取的名字自然都文绉绉的。你爷爷姥爷都是习武的粗人，轮到她又是‘国’字辈不好取名字。不过取名叫国度寓意心怀天下，也不差啊。”

她一想也是，后来就没再那么羡慕别人了。

付账时，国度手里捣弄吸管，凑到他们身后听见他们还在讨论，是不是有那么多话说啊？她随手把剩下的半杯咖啡扔进垃圾桶里。

本来不想再和他们一起，国度打算自己先走。可韩笑愚不让，“我送你吧，你一个人乱跑不安全。”

从驾驶室拿出外套让她穿上，她不穿，“我都成年人了能跑哪儿去啊！再说，搭地铁可以看见好多老外呢！各个都爆帅的！”

叶书玟一听就笑了，“原来国度你喜欢老外啊！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几个？”

“几个？！真的假的！好啊！我喜欢英国人！最好是贝克汉姆那样的！”她真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骨子里也会时不时迷恋一下美男。

“你要求也太高了！回头我给你物色一下。”叶书玟抱着一摞书，想叫韩笑愚帮忙拿，见他冷眼靠在一边不说话，想想作罢，“笑愚，我跟你们反方向，我就打的先走了。你送国度回家吧！”

车里国度不老实的在后面折腾，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坐着，韩笑愚实在看不下去，“不就说给你介绍老外认识你至于高兴成这样？你姥爷知道准骂你没出息！”

“我才不是高兴那个！”国度坐好，半天才说，“我有一个主意，你想不想听？”

据以往的经验，她要是以提问的方式问他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却还是说：“说吧，我听听。”

“你不是房子多？借我一套呗！我就住一段时间，我在家呆着天天面对我爸妈别扭。我一个人住就不怕了。你随便借我一套，好不好？”国度凑过去，手扶着椅背，脸贴在驾驶坐的靠背边，再近点几乎能贴到他胳膊。

车子晃动，胳膊真的擦过她脸颊的皮肤，清清凉凉，他调整车里空调度数，“你坐好了！不安全。”

怕他不答应，国度不听话凑的更近，“你不会那么小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韩笑愚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想要我答应也可以，到我公司来上班我就答应你。不然免谈。”

“什么啊……这要求很过分啊。我讨厌上班族，我要搞创作！”国度泄气一样靠回去，瞪着车顶好看的纹路研究，好车真是不一样。

“搞创作也得有本钱啊，你也不小了吧，这样天天呆着花父母的钱好意思吗？你不是理想梦想一大推的，想要实现那些不是光靠说的，物质充裕才能支撑住你的精神世界。”

说的挺有道理，国度仔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光靠稿费真没几个钱，买的都是最好的画笔和墨水，再这么呆下去就真得靠爹妈养活了。还有什么脸谈理想！物质对她不算问题可也不能老这么养尊处优的，这是原则问题，她不能失去自我啊。

“我考虑一下下……”是不是求资本家办事都得谈条件，和他谈比和哥哥们容易多了，开始妥协，“是不是朝九晚五的工作？可是……我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啊。”

“给我当助理不用你干什么，很简单的，我下班你就下班，工资我给你发。”

“真的假的……公司不是笑轼哥的么？你说了又不算……”

“我是首席建筑师，多聘几个助理他管不着，再说，他现在不敢惹我，惹急了我就跳槽到你贺子哥公司去，看他上哪儿找我这样的人才去！”

给认识的人打工应该会比较容易，国度将信将疑的答应，“那好吧。我去……那我要离市区最近的那套房子！”

“好啊，你喜欢哪套随你挑。”

这条件对他来说太容易了，韩笑愚打起自己的如意算盘。

Part【13】

【13】——1

上班也没有国度想的那么可怕，而且她的工作就是坐着等下班，这里的大助理小助理再加上她都有五个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分内的事，她就是东瞧瞧西看看，偶尔帮着复印点文件，再大的事她怕自己给弄出错不敢随便接手，kitty也不让她多干。kitty是总助理，手下管了一帮人。国度第一天来就发现她工作能力超强，简直就是某部电影里演的那个什么都会什么都能的超级无敌ol。

除了kitty几乎是没人知道国度和他们老板关系匪浅，都以为她是刚应聘进来的应届大学生，对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大家都挺照顾。

对kitty她也只说韩笑愚是她哥哥的朋友。她倒是不怕别人说她靠关系之类的闲话，只是怕麻烦，这种事她从小到大经历得很多，就怕把关系处复杂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饭，老远瞧见韩氏弟俩还有几个公司高层也到餐厅用餐。国度瞟了一眼，韩笑愚那正经八百的样子还真看不习惯，继续埋头吃饭。

女同事们开始八卦，“韩帅最近的女友是谁？”

“不知道啊，最近没见他带什么人来，没动静了。”

“不会单身了吧？那……你们可就都有机会了哦！”

“难啊……他看着随和，选女友可是很挑剔的！以前那位听说人特好，还不是分手回老家了。”

“不一定啊，韩帅人那么好，肯定会给你机会的！”

不用打听都知道她们说的是谁，一来就发现韩笑愚的人缘那是真好的没话说，茶水间八卦说谁的坏话都没有人会说他半个不好。

一帮人叽叽喳喳，国度吃得正香，旁边小女生模样的小妹儿碰了她一下，“喂！你才来还不知道吧？韩帅可是咱公司的骨灰级人物，他为人很亲切的，交女朋友也不看重身份地位那些，说不定你也会有机会的。”

通吃型，这点她可是比谁都清楚，不过，这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她再饥渴也不需要。记得这女孩儿貌似也没有比她早来多久吧，这么快就打听这么清楚？他那点事还真是人尽皆知啊。

和她们在一起相处早习惯了这些八卦，讪讪的回答：“呵呵，他不是我那杯茶，留着你们慢慢品吧。”

“这都不是你的茶？！那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啊？眼光不要太高哦！”

“就是，我第一次见着韩帅就想起《我脑海中的橡皮擦》那部电影里的建筑师，虽然长的不像，但那种感觉超像的！深情又内敛，相处下来总感觉真的很像诶。”

“对啊对啊！”

似乎是产生共鸣，几个女人开始互相交流感受。听她们话题转移到电影，国度拿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

那部电影她和李伟泽一起看过，印象最深刻是孙艺珍演的女主因为病情在家人面前小便失禁，男主将她带回房间，脱下自己的衬衫跪在地上给她擦，擦着擦着就哭了。她当时感动是感动，但没有跟着哭，她泪泉一向不发达。问李伟泽，“我要是那样了你也会对我这么不离不弃吗？”

李伟泽并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男孩，他说：“也许，未来的事，谁说的清楚。或许，得病的那个是我呢？那你会守着我一辈子吗？”

国度更不是会随便许诺的人，她不需要别人的许诺，自然也不随便许诺于人。况且，人都是会变得。她说的很简单，“也许吧，谁知道呢。”

还好，还好是没有那些虚无可笑的承诺，如今分道扬镳也不至于过分怀恋。只是偶尔想起，恍如隔世。国度想，脑海里有橡皮擦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要是可以选择性删除记忆，人生该多么美妙。

临走时大家整理餐具，有人问她：“国度，你眼光那么高以后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这个话题，她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以后的事，谁会知道呢？

“我眼光一点儿都不高，我说他不是我的茶就代表眼光高？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这人特安分守己。”思考一下下，信口胡说，“就……郭德纲那样的吧！我最近比较喜欢他，长相不能代表一切！内在，内在你们懂吗？郭爷的内在，我懂！再说有人天天给你逗乐子，生活多有趣！”

邻桌的某男同事大概是听见她的话，一口茶啐出来，女同事们各个面面相觑，半秒后大笑起来。

看他们笑话自己，国度小小不悦的背起包。郭德纲怎么了？她就喜欢听他说相声，别的不说，至少，是一个认真做事有理想的人，为了理想奋斗了十年。谁能坚持十年做一件可能没有未来的事情？

看她们笑的厉害，国度咬嘴唇，早知道说周星驰好了，星爷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俊！

女人就是虚荣心强，找男人宁愿找好看的带出去有面子的也不会轻易接受内心强大皮相难看的。tvb里那些千年男配角，各个都是人才，有的还深藏不露，可永远都是那几个英俊不凡的当红小生最出彩。

男人，在这方面也是一个德行。这个“长相决定一切”的混账年代还真叫人心寒。

路过韩笑愚他们那桌，各个都上杆子的巴结打招呼，韩笑愚笑的一脸无害，没架子自然人气高。

国度看一眼韩笑轼，这位哥哥和她并不那么亲近，年龄差距有点大，冲他笑笑没说什么，走了。

对于她想一个人住，爸妈都没什么多余意见。妈妈想给她买辆车代步，她不想要。有些东西她一直有自己的坚持。

在文具店买了新的稿纸，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从前说打死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如今，不知道算不算食言。

新工作，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有种得过且过的感觉，却无能为力，无法自拔。

【13】——2

放假没地方可去，国度逛完动物园，走进一家蛋糕店，买了一个巴尔的摩小姐蛋糕，出门时却下起小雨，没一会儿雨下的更大，她只好站在门口等雨停。

左顾右盼督见蛋糕店的玻璃橱窗旁坐着一个外国人，有好看的络腮胡子，正在认真看书，多么惬意。

想起阿布说过，外国人留大胡子叫性感，中国人留就叫变态，禁不住独自笑起来。那人抬眼正对上她傻笑的样子，先是一愣，旋即也笑了，还冲着她招手，看唇形是礼貌性的说了一句“hello”。外国人还真是不同，热情且大方。她也举起右手，礼貌回应。

白漆木质边框的玻璃门被打开，国度没有想到他会出来，心弦小小的波动了一下。

大胡子先生中文很好，对她说：“小姐你好，这雨看样子是不会停了，这把伞，送你。”

国度大方的接住，“谢谢，那你……”

“等会有朋友来接我，你拿着用吧。”

快走到公交站，大胡子先生极具绅士风度的样子还在国度脑海里徘徊，欧美电影看的多，对外国男人的印象极好，现下看来，是真的很不错。

一辆出租从她身边飞驰而过，下雨天路面积水多，开车也不注意点，就这么溅了她一裤子的污水。国度抖着裤腿直翻白眼儿，可再怎么翻人家车早都开没影了，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裤子湿了一大半，没赶上公交，看看手里的蛋糕，也没人可以分享，她的人生，还真是有点凄凉。

进门找拖鞋才想起这不是韩笑愚那“秘密一窟”，是另外一个房子，没那么大，中等户型的电梯公寓。拖鞋都太大，索性什么都不穿光着脚走进去，房子依旧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叶书玟从厨房端着茶杯，见到她，“国度来啦？你电话一打过来你小五哥就立马跑去接你了。怎么也不买辆车，出门什么的多不方便。”

一副女主人口气让国度觉得怪怪的，听着不舒服，随口敷衍，“哦，我不会开车。”回头看看韩笑愚，像在问“她为什么也在这里？”

他完全能会意，解释，“书玟来找我帮忙看资料，你一个人先玩吧，我这里也有碟，你找出来看看吧。”

大卫芬奇的《搏击俱乐部》她看过两遍，一直存在电脑里没舍得删，是一部很值得回味的高智商电影。

隐约能听见他们在餐厅里讨论着什么，国度坐在地毯上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电影。

相比布拉德皮特的张扬性感，她更喜欢爱德华诺顿的沉稳。看杂志说现实中善良、大度、有教养的诺顿是那种会扶老太太过马路的人，不吸毒，不酗酒，高尚得好像来自另一个时代。

看着电影里的诺顿，忽然产生某种向往。国度想起那个送自己雨伞的大胡子先生，这算不算艳遇？虽然那位先生长的不算惊艳，但外国人的魅力远远不在于长相。要是……可以再遇到就好了。

从餐厅出来，韩笑愚看见国度趴在地毯上睡着了，脸上还沾着少许蛋糕上的奶油。无奈走过去帮她擦干净，轻手轻脚将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又拿了毯子给她盖住。把国度安顿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

这一系列行为都让站在门口的叶书玟尽收眼底，她夹着皮包，邹眉说：“你不叫醒她？她都有二十多岁了吧？又不是小孩子。”

“就这样！让她睡吧。醒了就不闲着，没完没了的倒腾我那些东西，我懒得收拾。”他随口回答，穿好鞋，对叶书玟轻声说：“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就行。我刚买了车，不过还没上保险，麻烦着呢！”

“没事，顺路，我去买披萨。她醒了一准儿喊着要吃这个，我懒得再给她订餐。这地段送餐太慢。”

叶书玟鼻子里出气，口气有点怪，夹枪带棒的讽刺他，“哟！我还真没想到，什么时候咱韩小五变得这么会体贴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什么人呢！你这是给当爹啊还是准备当老公啊？什么情况？”

韩笑愚关门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睡熟的国度，关上门才回话，“她就是一孩子，你别胡说，哥哥照顾妹妹应该的。”

“我还是你姐姐呢，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再说了，你和她又不是真亲戚，给句实话，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叶书玟早就感觉出点什么，只是不愿意确认，凭直觉她不会猜错，这就是女人和女孩的区别。

和聪明人对话，尤其还是叶书玟这么聪明的女人，解释绝对代表掩饰，韩笑愚可没那么傻，赶紧扯开话题，“您可饶了我吧，你这嘴我辩不过你，不解释行吧！咱还是赶紧走吧，一会儿路上堵车堵得瓷实你就该后悔和我浪费口舌了！”

国度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可能是总爱通宵赶稿，生物钟时常是紊乱的，吃饭也不按照正常时间来，有时饿了就吃，有时又好几天滴水不沾。渐渐成个小毛病就是睡醒了就会有种强烈的饥饿感，所以家里常常备着零食。

起身见茶几上摆着个盒子，打开，是披萨，国度笑了，伸手去拿，韩笑愚也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等会吃，都凉了，先去洗洗脸，我给你热一下。”

国度才不理，拿起来就是一口，“还有温度呢！热过就不好吃了！新鲜的才好吃，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他走进厨房给她到了杯温水，放到她面前，“你这毛病真不好，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吃饭从来不按时。”

国度看看钟，都这么晚了啊，努力替自己狡辩，“我可没叫你买……再说，饿了就吃总比不吃强吧，我这都很有进步了。”

“你永远都有理完了你！”韩笑愚心里好笑，不给她准备好了更麻烦，要点餐要上超市的，大下雨天的真折腾不起，靠在沙发里，又开始摆弄打火机。

一口披萨还没咽下去，国度八卦的问：“你不会……又看上书玟姐了吧？”

“别胡说啊！赶紧好好吃。”是不是女人都这么八卦？

国度鼓着两个腮帮子，口齿还挺清晰，“谁胡说了，人家才回国你就黏糊上了，就你那些情史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说起来你在公司的人缘还挺好，真不知道现代女性是有多开放，你这样的还有那么多人马足了劲儿想跟你。”

韩笑愚没理会她调侃自己的话，很认真的与她对视，问：“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

这样的他有点怪怪的，国度看着他墨黑的眼眸，几秒后，别开眼低头又拿起一块，露出恶作剧的表情说，“萝卜，你在我心里就是个萝卜。”

还是花心的，姥姥说花心的萝卜用北方话说就是糠了，只能喂猪不能吃。想着想着，国度忍不住一个人仰头哈哈大笑，笑到几乎要岔气。

韩笑愚能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啪”扣上打火机，面无表情的起身，背对她说，“吃完了自己收拾，这么晚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随便找间屋子睡吧。卫生间柜子里什么都有。”

“彭！”听见他关门，国度手里还举着半块披萨，一脸茫然。

貌似，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和他说话一直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也没见他哪回真生气。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把手里的披萨扔进盒子里，扣上盖子擦擦手。

有什么好生气的，本来，就是个萝卜嘛。

【13】——3

缘分，果然是妙不可言的东西。你信，它便存在，你不信，它仍然存在。国度反正是相信的，并且在某一刻深信不疑。

叶书玟答应给她介绍外国人认识不是开玩笑的，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大胡子先生，对方同样惊讶。叶书玟没想到他们之间会认识，但既然认识就更好了，简单介绍了一下。

原来大胡子先生姓don ，是西班牙人，西班牙人的名字都很长，他说就简称他唐璜或者don都可以。

喝茶，聊天，都表现的自然大方，多交一个朋友是件好事。只是，国度发现don对书玟姐似乎是哪里不太一样。她这种不敏感的人都能看出些端倪。

茶才喝到一半，叶书玟说有点事要先走，国度大概明白书玟姐的用意，变相的相亲，心里清楚脸上切平静如初，没说什么。don亦是没意见，谁都没做多余挽留。

闲聊了一会儿，国度说想去动物园，这是她打发时间的最好去处。

天气很好，和don从熊猫馆走出来，国度买了两个冰淇淋，一人一个。don看起来比她的哥哥们都大，一个成熟男人陪着她坐在长椅上童心未泯的舔冰淇淋，看上去很有趣。

“你喜欢什么动物？”国度歪着头看他。

don想了一下，说，“我喜欢人，人是最伟大的动物。”

“ok。”与外国人沟通还真是深奥，国度舔舔唇边沾到的冰淇淋，“如果我没猜错，你……喜欢书玟姐。对吗？”

“你也看出来了？我追了叶很久，可是她很难追。大概是烦了，所以把我推给你。”don耸耸肩，样子却十分认真。

国度同他开玩笑，“如果你愿意我接受啊，我喜欢外国人。尤其是你这种大叔型的。你知道荷西吗？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哦？是吗？可是荷西的心里只有三毛，就好像我的心里……”

don笑起来很好看，真的是越看越像，国度也笑，“我同你开玩笑的，我知道有一见钟情，但我不是那种类型，我是日久生情型的。追求人这种事情得靠毅力，我可以帮你加油。永不言弃，才可能得到最终胜利！”

国度摆了一个胜利的造型，don笑的很开怀，“康，你很有趣，我会加油的。”

走出动物园彼此留了对方电话，国度同他挥手道别，坐上公交，发现这一天过的还蛮开心。

之后又与don见过几次面，国度发现他们之间还颇有点志同道合，都喜欢安静的地方，喜欢看书，喜欢吃同一家蛋糕喝同一款咖啡。彼此就这么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偶尔和韩笑愚提起，他很不削似的，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奇怪，她想起“萝卜”的事情，不会还在生气吧？都过去很久了，真没发现他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这么小噐巴拉的。

与don一起逛公园，她手里拿着冰淇淋，只有在他面前吃这个才不会被说幼稚。走出公园没看见台阶，不小心崴了脚，高跟鞋她一直穿不惯，总是出状况。坐在门口休息，don买了瓶冰矿泉水帮她敷脚裸。

don和她不同路，住的貌似还很远，送自己回家不太方便，国度摸出手机打电话求助。

韩笑愚在车里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外国男人在帮她揉脚，他强压着一股火，下车把国度抱起来，国度挣扎，他不许。

don好心对他解释出状况的大概经过，韩笑愚对don的态度却让国度看着别扭，搞的好像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见面他来接她回家似的。挣扎着跳下来，单脚站不稳，抓着韩笑愚的衣服，他依旧像护着自己的所有物一样揽着她的腰不肯放手。

don用西班牙语对他说了句什么，国度听不懂。韩笑愚居然笑了，应对自如，两人居然当着她的面就这样聊起来。

欺负她没文化啊！国度坐在车里质问韩笑愚：“你们以前认识？”

“可能见过，但不认识。”他漫不经心。

“那你们聊什么聊那么开心？”她很好奇。

“没什么。”

“不说拉倒。”国度看窗外的路灯，想起什么事来，“你不会还在生气吧？一个男人那么小气，我说你是‘萝卜’是开玩笑的，说实话，你对我那么好，在我心里起码也是个西瓜。”

比萝卜也好不到哪里去！从蔬菜又变成水果了。他嗤笑出声，“我可没那么小心眼儿，要不然我能这么随传随到？”只是听说书玟给她相亲有点生气而已，“就不能有点好的形容？怎么又成西瓜了！”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别的，她只想到这个，“我最喜欢吃西瓜了，你还想当什么啊？白马王子什么的多俗气。”想想，问他，“你觉得don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没懂。

“就是当男朋友，我觉得嫁给外国人一定很有趣，前天我一个人去看电影忽然很想结婚。发现有个人陪着是件好事，一个人太孤单了。”国度只是无聊想找点话题，她只有和他才会这样胡说八道毫无顾忌。

“不可以！”韩笑愚语气有点失控，吓了国度一跳，还没说话就听见他的声音在车内悠悠响起，毫不避讳的对她说，“刚才，他让我向你表白。”

“表白？！”国度嘲弄的笑，“你俩都聊什么了？还表白！犯傻啊你！他一定是误会了。”

“不是误会。”坚定的不能再坚定。

车突然停下来，国度看见外面是她住的地方到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在开门。

“小五哥，你发烧了吧？”

韩笑愚继续开车，把车停在车库里，停好，转头很认真的看着她，看得她很不自在，吞口水，身子向门边挪了挪。

她的焦虑，他能懂，问：“你今年几岁了？”

“过完生日，25。”她手抓着裤线。

“我呢？”

他的眼神如此认真，让国度呼吸有点点困难，他过生日都是哥哥通知她的，大脑短路，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忘了……很多岁。”

她不记得，没关系，他直奔主题，“我比你大8岁，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当听到书玟给她介绍对象，他才真正意识到国度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一味傻等，不然她就真的会成为别人的。以前总觉得不是时候，不敢亦或是害怕，怕说出来大家的关系变质，不能在一起至少保持良好的情谊。可她长大了，此刻他没有半点犹豫。

“然后呢……”她大脑继续短路。

有点恼火，“然后？康国度你是傻的吗？我对你这么好你难道都看不出来感觉不到我对你的意思……看不出我喜欢你！”

早看透这世间的男欢女爱，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对人表白，也许，从来就没认真对谁表白过，从来都是别人倒贴。

崩溃感，国度简直难以置信，“你喜欢我干什么？小五哥你在和我搞笑吗？这大夏天儿的你以为是过愚人节吗？你……你不要瞎说……你是我五哥啊……”

“我不想当你哥！我又不是你亲哥！只是那样叫罢了！国度，你难道真的就一点都感觉不到？我……”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你确定不是在搞笑？”国度做了一个打住的姿势，努力想找回点理智，“ok，那么我是该怎么回答你？接受or拒绝？你把我考倒了。”

这样不认真的口气，他像个孩子似的赌气，“随便你！”

抓住了一丝理智，然后慢慢变多，国度笑着点点头，“好吧，我考虑看看。”

说着开门下车，见韩笑愚也开门，一只脚踏在车门外，问：“你下车干什么？”

“送你上楼啊！”多么自然的语气，仿佛前几分钟的表白都不复存在。

“不用吧……有电梯。”

“你的脚不疼了？”他已经下车站到她面前。

国度半边屁股还坐在车里，想站起来，脚不敢使力，“还有点，貌似肿了。”

“那不就得了。”

他弯腰抱起她，用脚关上车门，国度瞪大眼，那么好的车也不怕刮掉漆。

没有不好意思，搂住他肩膀，“其实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你要是会照顾自己就不会把我的房子弄成那副鬼德行！”

她吐舌头，“至今也还是那鬼样子，希望不要吓到你！反正收拾完了早晚也要变回原样，还不如不浪费那个力气。”

“你永远是一肚子歪理。”

一直到上楼走进她房间，韩笑愚始终是笑着的，没有一口回绝，是不是表示他有希望？

Part【14】

【14】——1

脚扭伤了，不用上班，她本来也不喜欢上班，坐在电脑桌前打游戏，脚也好的差不多，还是赖在家里，反正他说不扣工资，算工伤。

这些天，他都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收拾房间，包揽吃喝。想想，也许找他当男朋友也不错，套用妈妈的话，知根知底的，安全。

拖着也不是办法，这难题总得给人家一个答案啊。趁着中午时间，她给阿布拨电话，开口就问：“你觉得要是你以前喜欢过的哥哥现在说喜欢你你会答应吗？”

阿布最近正深受找男人的困扰，“答应啊！现在只要是个男人追我我立马带回家给我爸妈看！省的他们天天催命似的烦我。”

她也相当困扰，“可是……只是从前有点迷恋的哥哥，现在都没什么感觉。”

“感觉！你都几岁了！还谈什么感觉！眼瞅着奔三的人了！没几年好光yīn了！过去人见个面就结婚要什么感觉！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矫情的你！”

看来是真看开了，以前阿布比她还矫情，看个恶俗偶像剧哭的跟什么似的，餐巾纸一把一把的扯跟她讲什么叫真爱。

国度笑，想想，这么多年，真没有人像韩笑愚待她这样好，还是有点犹豫不决，“他是对我挺好，不过……不能因为好就在一起吧？”

“对你怎么好？”

国度细数了一下，还真不少，阿布一听完就激动的说：“你这么大人了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父母家人，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始终如一的对你好！人家又不欠你的！凭什么一味的宠着你护着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啊还是女王啊？！我的意见就是赶紧答应吧！这事妹妹我给你做主了！不会错！”

“我以为那些都是哥哥对妹妹……”

“你再矫情我挂电话啊！我记着你大学老潇洒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听见开门声，国度小声说：“知道了！回头给你答复。”

走到客厅，没人，再到厨房，见韩笑愚买了一堆东西在整理，她倚在门口问：“买那么多是什么啊？”

“不是你昨晚说要做蛋糕？”他没抬眼，将东西一一摆放整齐。

“对啊！”她竟然给忘了，昨天看图片又心血来潮想做蛋糕，让他帮忙买材料，“好吧，开动！你要是做出来，我就答应你！”

“答应什么？”他怕自己会错意思。

她走过去，大方解释，“当你对象啊！你总得做点什么让我开开眼，好好欣赏欣赏你，不然就那么随便答应也太没范儿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掏出手机对着她下巴，“你再说一遍吧，我拿手机录下来当证据，万一你反悔了我可以找你妈评理。”

她被他逗的“咯咯”直笑，看手机屏幕，真的开了录音，对着话筒搞怪的学麦兜声音：“我康国度说——要是韩笑愚能做出巴尔的摩小姐蛋糕我就答应当他女朋友！以此为证，绝不反悔！”

他一下子精神百倍，立马拿出工具和书仔细研究。看着他忙活国度也手痒，给他打下手，一边和面一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款蛋糕吗？因为巴尔的摩小姐蛋糕有一个很浪漫的故事。”

韩笑愚抬头看她，她继续说：“《巴尔的摩小姐》原本是小说家欧文·威斯特的一本小说。据说，威斯特在写这本小说之前曾经有一位女士送给他一个非常好吃的蛋糕。之后，威斯特怎么也忘不了这个蛋糕，于是便将这一款蛋糕写进了小说。巴尔的摩小姐蛋糕在这本小说里是一个茶屋所销售的一种蛋糕，在小说中，威斯特把巴尔的摩小姐蛋糕描写得极其诱人。后来小说出版后，几乎一夜成名。人们纷纷仿制书中的蛋糕，于是巴尔的摩小姐蛋糕由书本走上了餐桌。”

国度扬起下巴，“怎么样？很浪漫吧？虽然不是什么爱情故事，可是有一种情调在里面。总让人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故事。一本小说都有这么大魅力，你说外国人是不是都很小资？”

韩笑愚听的很认真，然后翻开制作方法仔细阅读，说：“如果没记错作者是美国吧？他的书国内比较罕见。外国人，比较注重生活品质。资本主义国家都有那个资本矫情。”

“什么矫情！说了你也不懂！浪漫和小资是生活的必需品！” 巴尔的摩小姐蛋糕有好几种，但大同小异，大多外观雪白或淡黄色，呈层状，做起来也不是很难。工程图那么复杂他都轻而易举做出来，学做这个还不是小菜一碟。作品出炉，韩笑愚在其中填上果仁、葡萄干和无花果，完成。

国度看的目瞪口呆，做的真漂亮，像蛋糕店里买的成品似的。没想到他这么能耐。用手指挖了一口放进嘴里，味道也是相当的正宗，却故意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恩……味道有点……”

“怎么？不好？”

不可能吧，他都是按照书上的剂量来的，非常精准，按照他学理科出身的头脑不可能出错，有点紧张想要亲自试吃，被国度一把夺住盘子护在怀里，“不可以！这是我的，给你打六十一分吧，勉强算你通过！你要是当男朋友当的好我再给你加分！”

能及格就好，他狐疑，难道自己计算水平退步了？收拾盘子的时候用手指弄了一点奶油送进嘴里，低着头对水池子发笑。

这丫头，就知道唬人。

【14】——2

恋爱是什么样子？她忘记了，不反感也许就是喜欢，在一起不谈那么多爱似乎也不错。她和韩笑愚相处的挺融洽，吃饭，逛街，偶尔看看电影什么的。生活本来就像白开水，淡然无味，但无毒无公害。

最近人变懒惰，编辑又开始催稿，她半夜三更的还在赶稿。从放假到周一，连续三天没出门，他最近忙也没怎么找她。早上醒来看表都中午了，算了，不去上班也没人管。

跑到卫生间刷牙。像她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员工要是在别的公司早被开除八百回了。可在他的公司，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被开除，除非自己不想干，这就是在熟人公司的好处。混饭吃就是混饭吃，混饭吃还是混饭吃，她踊跃承认。

自从知道她和韩笑愚有某种密切关系，大家对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板的人，惹不起。她也不在乎，看不惯的人再怎么看不惯她也不会少块肉。走自己的路，让那些三八的人都见鬼去吧！

刷牙，洗脸，换衣服，弄好的一切又不知道去哪里。翻碟子，看电影。

睡眼惺忪，从沙发里坐起来，听见厨房有声音，国度寻过去，是韩笑愚在洗碗。锅碗瓢盆堆了满满一池子，他围着卡通围裙，微微低头，认真的样子还蛮可爱。

“不是有洗碗机？”国度咬着手指，漫不经心的都过去。

他回头看她一眼，“坏了。”

站在他身后，想起好像是插头被她扭坏了，看一眼水池，邹鼻子，“你会洗吗？”

“我又不是养尊处优的皇帝！留学时打过工的！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洗的还真干净，国度看看他好看的手指，洗盘子，可惜了。背对台子，脚一蹬，调皮的坐上去，晃着两条腿，“我也会，只是懒了一点而已。”

“岂止是一点。”将洗好的东西放进橱柜，摘下围裙，他用毛巾擦擦手，来到她面前，“你几天没出门？天天煮方便面，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吃到方便面公司倒闭？”

“应该……不会倒闭的吧？方便面和烟草一样，是永不停息的万年产业。”

她认真思考的样子让他不能自己的心跳，手臂撑在台子上，将她圈住，微微仰头与她对视，“我不找你你就一个电话都没有，饿了可以打电话给我点餐，我是你随传随到的小五哥啊。”

这样与他对视，心很平静，安心安稳，一片静好，她捏住他的下巴，笑呵呵的说：“灵感源源不断，不能被打断，我连续三天赶稿，什么都不想，那种情绪亢奋，想一口气画完的感觉你不会懂！”

她手指温度很低，凉凉的，圈住她的腰抱下来，“饿了吧，带你去开荤。”

“我不爱吃肉。”手被他握在手心里，暖暖的，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摸摸她的发，他抿嘴微笑，笑是浅浅的，“挑食不是好习惯，你坏毛病太多！”

“你懂什么！所谓的大师都会有些不良嗜好，比如吸烟，比如酗酒，我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又开始讲歪理。

走到玄关，她穿上球鞋，却不系鞋带，用手随便塞进鞋帮了事，他看不下去，弯腰帮她取出鞋带，打了一个好看的结，抬头说：“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你至今还没成为大师是因为不良嗜好不够多？那我是不是应该鼓励你？”

他已经站起来，国度低头看看鞋，系鞋带事件很浪费感情的事，系上了回来还不是得解开？不过他系的感觉似乎不太一样，至今还没有男人对她这样细心，连李伟泽都没有。

她摸摸刘海，去开门，“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太难学，因为我没什么伤心事，所以学起来没那种死去活来的感觉，浪费表情。而且吸烟酗酒死的早，我这人比较怕死。”

“放心吧，你绝对不会死的比我早。”因为，他不忍心。

她大笑，手环扣在他腰上，真瘦，“那是，因为我比你年轻！等你老头子的时候，我还是貌美如花的卿本佳人。”

“等我老头子了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吧？”

“难说，见异思迁什么的，我也许真干的出来。”

总说他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懂。

很高级的餐厅，国度胃口好，吃饭快，吃完了摆弄餐桌上的蜡烛，他吃的慢条斯理。有人过来打招呼，是个美人，像从杂志上走出来的，高跟鞋很细很细，国度看着她一扭一扭走远的翘臀，真怕她闪了腰。

“你前前前前……女友？”无聊又好奇。

他不回答，没否认就代表默认，他聪明，她也不笨，“胸部挺大的，肉球似的。”国度低头看看自己，自我消遣，“我这是小点儿，没办法，我打小随我爸。”

他不小心被呛到，掩着嘴轻咳，国度弄了一手的蜡，黏糊糊的，抽纸巾擦手，“想笑就笑吧，我爸年轻的时候就跟竹竿子似的！不过中年发福了，我要是发福估计连下垂的机会都没有。”

“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吃口饭。”他实在憋不住，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三下五除二的事，你非得整个破叉子在那里磨蹭！”国度四处扫一眼，“赶紧吃呀，我要去逛夜市。”

催命一样，还没吃饱就被她带走。夜市上人来人往，夏天尤其热闹，国度挽着韩笑愚的手臂，被人流撞到，他把她搂的更紧，隐约嗅到他身上的香气，很淡很清新。故意抓住他衬衫袖子，噌额头上的汗。

他偏头，很奇怪，本能的用手擦了两下。

“干嘛？嫌弃我啊？！”国度假装生气，瞪眼，名牌衬衫嘛，她知道，嘴里咕哝，“有什么了不起！”

他满脸绅士般的笑容，搂着她手臂，说，“没，抹匀。”

敢跟他这样耀武扬威的人，不多，国度心里小得意。看看吧，小霸王韩小五还不是要拜倒在她这个“随爹的”太平公主脚下。

地摊货，国度也不是很中意，质量差，过时快，最可怕是有的还是一次性的，特容易报废。但摆地摊的老板人都特别能聊，热情，有趣，买的就是当时那份开心。

“这个怎么样？”国度拿起一枚戒指问他。

韩笑愚看一眼，音符环绕形状，一看就很廉价，随口话：“你想要我带你去百货公司买。”

“谁要去百货公司！”国度嗤之以鼻，“地摊货才是王道！你不懂小说电影总看过吧！人家浪漫偶像剧里带个易拉罐的拉环都能感动万千少女。哎，不浪漫的人真没救！”

他其实并不习惯这种嘈杂的地方，人多，又燥热，拉了拉领口，没有接话。国度拿起另一个，套在他手上，付了钱，拉着他继续逛。

除了手表，他讨厌往手上戴任何多余的东西，还好国度没牵着他戴戒指的手，他悄悄将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把戒指退下来，慢慢握成拳。

国度兴趣不减的跟他说话，“对了，你后来就出国了，一定没和女朋友逛过这里。小说里都会写到这种情节，男主女主是同学，念书时都很穷，男主为女主在地摊买戒指，说‘等我有钱了给你买更好的’之类之类的话，女主说不用。两人在一起数年，最终没有修成正果，各奔东西。再后来两人都有了各自的事业，男主有能力买各种昂贵的东西，但身边的人却换了。为别人买戒指，娶别人，和别人生儿育女。”

她低头看脚下的路，继续说，“可是，当年那枚戒指，永远无可替代。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很伤感？也许你不信，但是，我相信。有些东西，真的是无法替代。就好像你的初恋在你心里一定是记忆最深刻的。哪怕你不想承认。”

沉默片刻，他不咸不淡的说，“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呢？你……还记得？”

在他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她不喜欢否认那些原本存在过的东西。国度脸颊贴着他的手臂，“记得！恋爱的时候连狗屎都是香的，那种感觉，再也不会有了，我也不想要，因为过后会发现，狗屎果然很臭，只是你被蒙蔽了双眼，只是你没有凑近去闻。”

李伟泽没有给她买过戒指，但也恶俗的学过电影桥段给她戴拉环把她感动的一塌糊涂，有些感受，看似只存在一瞬间，在心底却早以超越一万年，让人铭刻不忘。

她笑的眉眼弯弯，仿佛波澜不惊，实则无限悲哀。

他眼睛看着前方，空洞，寂寥，“有些事，还是忘了吧，忘了，比较轻松。”

国度狠怕他一把，“所以我说你寡情！刚才那位小姐那么热情的跟你打招呼，你连眼睛都不愿意抬一下似的！怎么说人家当年也跟过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要是我肯定会问问她‘结婚了没有啊有孩子没有啊’什么的。”

“说实话，我忘了她是谁。但我敢肯定，我没和她交往过。”

闹了大半天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在自说自话，又浪费表情了，“早说呀！害我还小小自卑了一下，下次见到真的告诉我一声，我好假装吃一下醋。”见到有人卖气球，国度撒开他，“诶！有超级玛丽！我要买几个回去挂着！”

他单手插在扣在，站在原地没有动，手紧紧攥住戒指，见她跳着挥手，才松开走过去。

【14】——3

家里人知道她和韩笑愚走在一起，没说赞成也不反对，顺其自然吧。郭美玲嘴上说不干涉她自由恋爱，但心里还是希望她能找个门当户对的。还是那句话，知根知底的，放心。韩笑愚花边事儿是比较多，可男人年轻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样儿，她这个当母亲的也算过来人了，重要得看有没有将来。

最高兴的应该是韩爷爷，见面就高兴的不行，对韩笑愚态度也转变不少。

韩笑愚和她开玩笑说：“以后我要是想在这个家里混，都得依仗您的yín威了！”

她也大言不惭的回应：“那是，小五子，以后给主子听话点！知不知道！不听话大刑伺候！”

他还极配合的答：“渣！”

上班，怎么又要上班？国度按掉手机闹铃，半睁开眼看看墙上的挂钟，用力推身旁的人，有气无力的说，“小五子，要迟到了，快起床弄早餐。”

翻身，闭着眼，面对她，哼唧一声，“干嘛么，再睡一下。”

一只手搭在她胸口，甩开，坐起来，推他一下，“快点啦！我饿！”

“自己弄啦。冰箱里有面包，随便热一下就可以吃！”脸转向另一边，继续睡。

“不会弄！面包机有电的！打到我怎么办？起来啦！起来做早饭啦！起来起来起来！小五子……你起来！”

上半身健美的身材裸露在被子外面，国度拼命推，又是抓又是挠，最后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他吃痛，一个激灵翻下床，捂着肩膀，眯着眼，“好吧好吧，我去弄。”

“你的脸……”

“怎么了？”他摸一把，有点痒。

“嘴唇旁边，都红红的，很可怕。”

国度在床头柜翻镜子，跳过去让他照，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摸着脸问：“昨晚吃什么了？”

“我带你吃的麻辣烫。”罪魁祸首站在旁边回忆。

神志清楚，他一支手叉在腰上，“我不能吃辣，过敏了。”

“早说嘛！想害我内疚啊！”

是她硬逼着人家吃的又不讲理。韩笑愚站在原地没了好脸色，说多少遍，她似乎永远都记不住。

帮他买了口罩，大嘴猴，他穿着正装，戴这么个卡哇伊的东西有点奇怪。同事问起，他敷衍说生病了。两个人上班迟到，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受训。

上班，已经被国度列为“当代十大酷刑”之中。每天重复一样的事情，她早就厌烦了。她说自己是韩笑愚表妹，所以总是有女同事向她打听情报，总觉得自己这样撒谎隐瞒很邪恶似的，能躲就躲，躲不了就继续编说和这表哥不亲。

复印文件到茶水间喝水，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几个人八卦。

“听说了吗？韩少最近和×时尚杂志总编好上了，俩人还是发小呢！”

“真的假的哦！你哪儿听来的？”

“亲眼所见！就前几天，我朋友他们杂志被邀请参加时尚发布会，我去帮忙拿机器在后台看见的。韩少给那女的批衣服，搂在怀里亲热着呢！我朋友说他们总编是才聘的，那女的是刚从国外回来，那可是顶级杂志，人家俩人又是发小，看来来头真不小！我还拍了照片呢！不信给你们看！”

“真的呀！这女的看着真气质，有范儿！”

一群人簇拥在一起抢着看，国度走进去，倒杯水，靠在台子边慢慢喝，有好事者举着手机在她眼前晃，“你表哥新女友，你认识不？”

国度瞟一眼，亲密如情侣，笑呵呵的说：“我跟他不熟，不认识。不过……你可以把图片传给我，我回头帮你们打听一下。”

还没下班她就背着包走人了，反正不打卡也不会扣工资。一个人在大街上晃，韩笑愚打了几个电话，她没接，回了条短信：不用找我，我有事。

坐在公园里的秋千上国度拼命荡，也许是长大了，怎么荡都飞不高，几下就落地了。小时候还可以站在上面，有韩笑愚帮她推，可以飞的很高很高，勇者无惧似的，那时候，真好。

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终结者”，滥情的人永远都是滥情！

回到家见他在沙发上睡着了，国度把包砸在他肚子上，大概是下手太重，他哼了一声，醒来，揉着眼，问：“你跑哪里去了？都几点了！”

“给我洗脚。”国度无理取闹。

“直接洗澡不就完了。”

“不行！”

国度拉着他到卫生间，拿了木盆接水，让他端着到卧室，把脚放在里面，有点烫，还是忍着一下踏进去，喊他：“过来帮我洗。”

韩笑愚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也许是在哪里受了气，她的任性他是知道的，走过去蹲下，把手放在盆里，一下一下的帮她洗，他这辈子，连他妈妈的脚都没帮着洗过。也许大哥说的对，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公子哥就这么让她给降住了。

国度故意狠踏一脚水，半盆的水，溅了他满脸满身，她是故意的，他知道。

她年纪比自己小，任性是难免的，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怎么无理取闹不讲理他都能忍能让甚至纵容。可无缘无故在这样的情况下弄了他一身洗脚水，他有些恼羞成怒，“好好的你这是干什么！”

国度面无表情，不说话，片刻，竟然笑了，“你这么滥情，惩罚你一下，不行啊！”

笑的让他看着很不舒服，里面蕴含的讽刺他看的懂，没工夫理会衬衫上的水渍，质问：“我哪里滥情了？好好的你又发什么脾气！你跟哪儿受气了回来找我发泄！你就是发泄也要发的有点道理！有你这样的吗！”衬衫粘在胸口，他越想越气。

国度歪着脖子，脚不停的踏水，“怎么！不愿意伺候我了！不愿意你说喜欢我干嘛呀！我用得着你伺候！”

韩笑愚是真被被这话惹怒了，声音低沉的吓人，“我长这么大，除了对你，你见过我他m像个下人一样伺候过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哪儿都不满意！我对你这个花心的烂萝卜哪里都不满意！你赶紧给我消失！滚！滚得越远越好！”

大门被狠狠甩上，屋里没了动静。她忽然很恐惧，恐惧情绪失控成这样的自己。一脚踢翻木盆，钻进被子里。

15-17

part【15】

——1

又是几天没上班，一个电话都没有，她在公司就相当于透明人。

也没有他的电话，看来这次是真的被她惹生气了。可当时真的是控制不住那种冒火的情绪。不想主动认错，就在家当鸵鸟。稿纸扔了一地，桌子上没几张完成稿。

大中午的趴在床上，翻手机里那照片，是谁不好，偏偏是书玟姐那么完美的女人。他要是真勾三搭四她也能忍，可勾搭自己人这事，怎么忍！搂的那么近，想不让人误会都难！一阵恼火把手机往地毯上一甩。

一双脚出现在门口，捡起地上的手机，走到床前，国度翻着眼看他，憔悴的不成样子，西装夹在手里，领带被拽开，歪在一边。

国度爬起来，“你被人打劫啦！”

他一下躺在床边，闭上眼，“我很累，几天没睡了，一直在工地，很累……很想你。”睫毛向上扇动，睁开眼，目光深邃莫测地看着她，“你过来。”

国度听话的爬过去，被他搂在怀里，就这样并排躺着呼吸，许久，他说：“你以后有什么不高兴就和我好好说，不要乱发脾气。其实，我脾气也不好，一激就怒。我不想，对你发脾气。”

躺着看，他侧脸坚毅，是那种耐看型的男人。国度没回答，再起身，他竟睡着了。

醒来，天渐黑，听见厨房叮叮当当的乱响，走进去，是她在煮东西，他欣喜，“你做饭？！”

国度心虚吐舌头，“我煮方便面。你不许说不吃！”

果然是不能有过分期待，韩笑愚低头浅笑，听见电话响，出去接。再回来，国度已将把面盛到碗里，还打了两个荷包蛋，闻起来很香，来不及炫耀，听见他说：“有人请吃饭，怎么办？”

有点失望，难得为他下厨，可心里又清楚，若不是被自己逼迫，这种垃圾食物，他几乎从不沾。将碗放在餐桌上，笑着说：“有人请就走吧，不吃白不吃。”

国度想不到请他们吃饭的人会是叶书玟，虽是姐姐，可她不想见，怎么都不想这样三个人打照面。饭吃的索然无味，听他们聊天，原来是书玟姐感谢他帮了什么忙。

两个人谈笑风生，国度坐在一旁倒像是个多余的人。其实，叶书玟对韩笑愚有什么，国度早就感觉到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女人的直觉，她也有。

吃完饭，叶书玟说要逛街买点东西，韩笑愚有兴趣，拉着国度一起去。

百货公司，冷冷清清，远远没有夜市那种人挤人的热闹气氛。女人都应该是喜欢这种高档的地方，喜欢钻石珠宝，可国度偏偏就不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购物欲望就变低。总认为那些钻石珠宝，无论真假，心意最重要吧，高档不代表就是最好。

一样东西，无论它有多价值不菲，国度不想要，就一文不值。相反，哪怕廉价的不能再廉价，她想要，便是如获珍宝。

叶书玟看重了一个翡翠飘花玉镯子，可惜小了点，戴不了。问国度喜不喜欢，她讨厌戴那些，怕自己毛毛躁躁的给弄坏了，怪可惜的，摇头，“我不喜欢那种，我喜欢铁的，不容易碎。”

叶书玟有点不舍的把镯子还给售货员，说，“也是，那你叫笑愚给你买个银镯子吧，女人戴银镯子好。我上回见一款云南的银镯子特别好看。”

闻言，韩笑愚问她：“想要吗？”

“不想。”她小小赌气。

“那咱买别的。”

韩笑愚拉着她到卖戒指的柜台，看了一会，挑中一款，售货员拿出样品，满脸职业笑容，说：“这是最新款的伯爵piaget白金情侣戒指，您真有眼光。”

“喜欢吗？”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国度拿出来看，点点头，说实话，很漂亮，非常漂亮，精致的完美无缺，连她这种并不贪慕虚荣的人都想虚荣一把，眼神跟着戒指上那一圈小水钻闪烁不停。

没有任何多余废话，买了，当着叶书玟的面，她让韩笑愚帮她戴上。叶书玟一直是笑着的，没有展露一丝一毫的破绽，表情却像在看她表演一场没人看的戏，让国度心里很是郁闷。

韩笑愚在大堂遇到经理，似乎是熟人，俩人在不远处聊起来。

国度故意举起手看戒指，叶书玟不动声色，看了看韩笑愚的背影，又看看她，笑着说，“你会嫁给他吗？”

“难说，再看看吧。兴许我心情好，就嫁啦。”她故意摆谱。

国度，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了，叶书玟还是笑，“那要是心情不好呢？”

和假想敌对决（还是个十分值得怀疑和慎重的假想敌），她嘴上永远不饶人，“心情不好？那我就娶他呀！反正他这人这么差劲儿，估计除了我也没人敢娶。”

“我要是敢呢？”听起来似是玩笑话，蕴含半分真心半分刺探，叶书玟拿捏的恰到好处。

国度笑颦如花看着她的眼，“那就看书玟姐你的本事了，抢得走的人我也没必要强留。”

叶书玟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看着还是个丫头模样，心智俨然已成熟且有不同于平常女子的聪明伶俐。

幸好给自己留了台阶下，叶书玟佯装一笑置之，“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是吗？我觉得并不好笑。”

当假想敌演变为真敌人，她会全副武装，随时准备作战。她只是不想想太多，不爱惹麻烦，不代表没头脑是傻瓜。国度没有给她任何面子，甩下这一句，向韩笑愚走去。

和韩笑愚相拥回家，叶书玟最后的表情她很满意，因为，狐狸尾巴最终还是在她面前露出来了。装，是没有用滴。

国度坐在车里看着戒指不停笑，对他撒娇，“你真好，这个戒指是比我的好多了！”

“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买了送你。”韩笑愚以为她是因为这份礼物高兴，根本不知道她心里真正在高兴什么。

“好啊，我给你提示，你要给我惊喜。”

女人和女人之间，若是为了同一个男人，往往都是在男人面前千娇百媚，暗地里明枪暗箭，满目疮痍。

国度到不至于满目疮痍，但该防的时候也得防。既然占领了这片阵地，就要坚守，绝不轻易言败！姥爷说，一场战争，战死沙场都不能当逃兵，这是兵家大忌。

韩小五这男人，容易沦陷，她得帮忙把关。

【15】——2

夜里十二点，他还没有回来，国度不想主动打电话，又睡不着，一个人坐着发呆，想来想去，还是拨电话过去，“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你还没睡？我以为你睡觉了就没打电话给你。”好好的他竟然开心的笑起来，“你终于知道关心我不会没心没肺的先睡了。”

敌人出现谁还睡的着？而且还是强敌，最最重要是跟着你这么个人还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的敌人！

“睡不着，假装关心你一下。”继续盘问：“到底干嘛去了？”

他如是回答：“哦，书玟找我有事，我在公司等她呢。”

“什么事儿啊！这么晚了还要找你！她不是都去时尚杂志做总编了，找你个建筑师有什么事！”尽量说的很无所谓以掩饰某些抵触情绪。

“她最近学建筑，有些东西不懂，明天没时间我就让她到公司来，这时间对我来说不算晚。”说着心情更好，“怎么？你吃醋？连从小认识的姐姐也吃醋？”

他天生不懂拒绝别人，尤其是熟人，也从没有避嫌的概念，男人大多如此，经验少但电影看的多。有些东西抓的越紧失去的越快，不能冲动易怒。斗智斗勇，需要真正的聪明，有勇有谋，才是智者所为。

前几天才看了本书，上面说，这世界，谁也不比谁笨，就看谁比谁会忍，忍并不代表你没脾气，而是你已经学会了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乃是成大智者最基本的一步。

她要忍，跟着他笑，“是啊，你这么花心又多情的人，我见天的都怕你跟别人跑了。这不就打个电话探探你口风。”

“行了啊，你赶紧睡觉！我一会儿就回家。天天的不按时吃饭不好好睡觉，上班就瞌睡，你倒是不怕，大哥天天就知道说我不管你。你听话，快点睡觉。”

如实回答并还能这样数落她，说明没问题，她挂了电话安心睡觉。

早上，他熬粥，很香的皮蛋瘦肉粥，国度激动的盛了一碗先喝，“不错啊，可以开店了。”

“谢谢！”有她这个嘴馋又事儿多的女主子，他都快成美食专家了，没事就研究食谱。

有意无意她提起时尚发布会的事，说是茶水间八卦听来的。他没当回事儿，随口说那天叶书玟感冒了，他就帮着扶了她一会儿。还说不想参加那种活动但公司是赞助商没办法。

果然，冲动了。这样不好。国度埋头闷声喝粥。

这几天国度都认真上班，好不容易放假，韩笑愚却没假期，要加班赶工。

don好久没找她逛公园了，这天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什么，又找她去看熊猫，吃冰淇淋。然后去蛋糕店，点了一个很大的抹茶蛋糕。

国度看出他是哪里不大对劲，他不说，她也不想问。抹茶蛋糕并不是国度最喜欢的口味，但也还不错。

才吃了一小口，听见don说：“今天，我生日。”

“真的？那你不早说，害我来不及准备礼物！”国度咬着叉子看他。

don微微垂眸，“不必了。康。我想放弃了。这是我第五个生日，我吃这种蛋糕吃了五年，她还是不爱我。其实，我不大喜欢吃甜，是她比较喜欢。”

国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舔舔嘴唇。爱，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don让她想起应舒姐姐说过的那番话，“这个世界最可悲的事不是你深爱的人他不爱你，而是有一天你看着那个在你身后默默爱着你多年的人转身离去”。

叶书玟看不见don的好，一定会后悔的。可是，不爱，也没办法。

她和don对视，认真对他说，“假如你想要一件东西，就放它走。它若能回来找你，就永远属于你，它若不回来，那根本就不是你的。你明白么？”

don始终是比她大许多岁的人，并不是寻求安慰，只是想找个人说说罢了，耸耸肩，“maybe……我们换一种口味吧！”

她也是这么想的，推开餐盘，“吃巴尔的摩小姐吧！我推荐！很不错哦！”

公园里她给don跳了一段韩剧《浪漫满屋》里的三只小熊，算是当做生日礼物吧。

这段舞还是高中韩剧正风靡时学的，她本身是没什么舞蹈天赋的人，只是觉得好玩，就和画室里的几个姑娘一起学了。临近考试气氛紧张的那几个月，没事就跳娱乐一下大家。印象太深，所以一直都记得。

公园里孩子多，看她跳舞都跟着后面学，逗得don抑制不住哈哈笑。

打发了一群小朋友，国度和他漫步在小道上，“怎么样？我很厉害吧？有没有当谐星的潜质？”

“什么意思？”他没有听懂。

国度想大概是他中文学的还不够全面，努力寻找可以解释的词，“啊！金凯瑞你知道吗？我的意思是我有没有和他一样的潜质？”

“《神探飞机头》？”don会意，大笑，“有！说不定你有一天也能进好莱坞。”

“好莱坞就算了，我要进军日本漫画界，我要成为大神！”

“你的那本杂志我看了，画的很温馨。”

“真的假的？”国度简直不敢相信，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去看，好生感动了一把，煞有介事的感叹，“你是个好人！”

这句话又don把逗的笑个没完，仿佛所有的yīn霾都一扫而空，和性格开朗的人果然不会悲观。想悲都悲不起来。

【15】——3

中午，国度不小心把一份重要文件给当废纸绞碎了，还好有备份的，她趁着别人去吃饭抓紧弥补过错。弄好后到餐厅都没什么人了。

绕过大半个餐厅，瞧见韩笑愚的影子，走过去，和他同桌的是叶书玟。面不改色，国度大方坐下打招呼，“书玟姐又来讨教学问啊？”

叶书玟优雅的喝咖啡，放下杯子，“是啊，我最近对建筑很感兴趣。”

言下之意仿佛是“我就对你男人感兴趣。”国度真想一个白眼儿翻死她，忍忍更健康，保持微笑，“是么，真是爱学习。”转头对韩笑愚说：“帮我点一个猪扒饭。”

“那不有waiter吗！”韩笑愚准备打手势。

国度撒娇，“你去吧——求求你，你点的好吃些！”

“我点餐的，又不是厨师，你点的难道就变味了？”满脑子竟是些歪理，他好笑，还是起身走出去。只有她能这样肆无忌惮的使唤自己，他也是贱骨头，说什么就听什么。

国度把玩餐桌上的玫瑰，似无意，却问的很有深度，“书玟姐，他是哪里比don好？”

“哪里都好，我觉得他好，他就好。”既然被看穿，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一个丫头而已。

“恩……”国度思考一下摘下一片花瓣，摇摇头，明刀明枪，“抢别人男朋友的事儿，不太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抢？”叶书玟语气高傲难测，“我若是有心要抢，就不会有你的今天。”

果然是，狠角色，国度觉得受到了某种侮辱，放狠话，她也会，“是吗？书玟姐你有那个本事吗？以前和我大哥在一起时我就觉得你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会被甩的那么惨。”

人身攻击，叶书玟不削，到底是个丫头，逞口舌之快，没多大意思，她笑，“你要是想看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觉得你真的适合他吗？有十足的把握吗？女孩都希望要幸福一辈子。你有信心他能给？你能降住他，是一时的，结了婚过日子可就未必了。现代社会，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何来抢你男人之说？”

她俩从小就不对付，哥哥们对她好，叶书玟就惹她哭，就是见不得她比她好，可是，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一辈子太长，她想要，他或许真给不了，他给得了，她万一到时候不想要了呢？谁也说不清将来的事。这时候一口咬定会幸福一辈子的人，那是蠢货。

韩笑愚点完餐靠在吧台和经理说话，国度眉目传情的冲他摆摆手，玫瑰花都掰下来，散落在桌子上，起身，“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国度转身向韩笑愚那里走去，心里说，有种就来吧，我绝对跟你死磕到底！

她本身是没什么斗志的人，但毛主席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玩魔兽时给改了一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有些事，不能一味忍让，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她的善良，从不滥用。如果是应舒姐姐那样的人，她也许会有点小小的愧疚，但对叶书玟这种强势的人，唯一办法就是——压倒她，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走到吧台，她对韩笑愚说：“我时间到了，你帮我打包吧，办公室等你。”最后那回眸一笑，让韩笑愚心痒难耐，瞬间耳根滚烫，他不好意思捏住耳垂，生怕被人看出来。

小小平静了一段日子，某天出去玩回家晚了，一进门，瞧见叶书玟坐在自家沙发上，国度不悦的邹眉，韩笑愚听见她回来，从厨房跑出来帮她拿拖鞋，“你又疯哪儿去了？才回来！”

“哦！我们那漫画杂志办庆功，我可是元老级代表，必须得参加。”语气有些小兴奋。虽然他们那小杂志不大出名，可也让她小小感受了一把风光的滋味，如果不是看见不想见的人，她会给他一个热吻。

瞄了一眼沙发上的人，侧身瞪他，他不以为然，“哦！书玟知道我会做巴尔的摩小姐蛋糕来找我借书，顺便讨教讨教。”

看来是正式宣战，都如此登堂入室了，敌动我不能不动，国度走过去坐在另一个沙发上，“你不是爱吃抹茶蛋糕？”

叶书玟翘着二郎腿，也不知是本能还是故意，一副女主人架势，“我换口味了，想尝试点别的，笑愚做的比外面卖的都好，连我这嘴刁的都忍不住夸他了。”

得！这是诚心来跟她找不痛快的。明明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却被敌人知道，如此知根知底，这场仗，难打了。

今天玩的太累，先退入敌后战场，养精蓄锐后再应战。国度不耐烦，起身，说：“那你俩研究吧，我先洗洗睡了。”

走到韩笑愚身边，在脸上轻啄了一下，背对叶书玟，跟他咬牙切齿，“您慢慢研究，仔细研究，好生研究！”

睡到半夜惊醒，发现他不在，也不知是什么噩梦，惊出了一身冷汗。跑出去，发现书房的门开着，她晃进去，倒在小沙发里，“你怎么还不睡觉？”

“做图纸。”他目不转睛盯着电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还怪专业的。

失去平衡，起不来，国度蹬脚，折腾了一会儿，走到他背后，“以后不许带她来我家！”

“你这样，我可以理解为吃醋吗？！”他笑眯眯的回头。

国度用力将他的脸搬回去，对着电脑，“可以，总之我看她不顺眼！”

她的手还是那么凉，夜里睡觉捂好久都暖不过来，瘪着腮帮子说：“你还挺记仇的，小时候的事儿还记到现在？”

以前就不提了，这回我和她梁子结大发了！国度在他背后吹胡子瞪眼的直做鬼脸。可某些事和男人直言不讳人家会觉得你小心眼儿，想太多，不大气。这就是所谓的男人思想！

国度才没那么蠢，松开手，话里有话的映射什么，“看着她这么大一人了没人要愁得慌！她那么完美，万一想勾引你怎么办？你以后别带家里来给我添堵，瞅着难受！”

韩笑愚赶紧狗腿，“不会的，她再好我都不多看一眼，就是发小，你放心吧！”

国度站在门口直摇头，你是只把人家当发小了，人家拿你当猎物，傻孩子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难道就没点感应能力？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无奈叹气，“那你早点休息吧，我睡觉去了。”

part【16】

——1

还是拿学建筑为借口，叶书玟老是有各种理由找他，时间长了国度也懒得搭理她，韩笑愚是花心，可说实在话，跟她在一起以后真没什么花边新闻。也许是隐藏的好，反正只要不让她知道，眼不见为净，大家都好。

偶尔闲聊，她和阿布说，“也许是人岁数大了，看的开，感情事，不能太较真，太矫情了自己闹心别人也闹心。”

阿布的男人是她小学同学，俩人一次聚会唱了几首歌，喝了几次茶，约了几次会，找回当年什么什么感觉，就凑一对了。

听她这话，阿布直跟着附和，说，“可不是，睁眼一天闭眼一天，找个温暖的人就这么过吧，真过不下去，咱再说。”

女人年龄越大，不是宽心，是不能随便动心，动心就动气，动气，伤身体。女人的身体本来就娇贵，不被珍惜，还不自己疼自己点儿，多对不起自己！

其实国度看的出来，韩笑愚不是感觉不到叶书玟那抓心脑肺上杆子想要他的心。大概是舍不得这份情谊不想挑明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也懒得知道。真要走的，她留不住。

问过阿布，“你说如果一个男人他总见一个爱一个，容易动心是不是不太靠谱？”

阿布相当淡定，知心姐姐似的跟她说：“国度，男人动心不代表会用心，一个对你用心的男人，还是值得跟。”

瞧这话说的，国度想想，韩笑愚对她，是挺用心，起码不伺候人的主儿硬是让她给逼的端茶送水，外加捏脚捶背。当主子这事儿，她乐此不彼。被人伺候总比伺候人强。

和小三儿斗这种事，国度真一点儿都不在行，都是看书看电影看电视剧学来那么点本事。主要还是心里气不过，人家没人要的时候你不追！哦！人家有主儿了，你非要在人家两口子中间插一缸，算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就那么闲的蛋疼乳痛的啊！遭人唾弃都是轻的，搁哪个大老婆身上受得了啊！也就她淡定的跟佛似的。不过毕竟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严重错误。暧昧，完全可以被扼杀在摇篮里。

是国度轻视了敌人，叶书玟记得韩笑愚的生日，她却给忘记了。玩够回家才知道，是他生日！

他闷闷不乐坐在沙发里，大概是生气了，他生气不爱说话，如他所说，脾气跟火药做的似的，一点就着，不能惹，慢慢自己好。

一个人在厨房和面，国度想赶紧找机会补救一下下，翻了半天书还说没弄明白剂量问题，算数，她不大在行。

“别弄了，忘了就算了。”他靠在门口没什么表情。

“什么算了。”国度摸下巴，没抬头，“我研究研究。”

“你除了会煮方便面你还会什么，别弄了，回头再弄伤什么地方我还得帮你擦药。”

很不耐放的语气，让热情不减的国度瞬间灭火，她也不是善类，有些话不爱听的就急，抬起头，“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的。你干嘛讽刺我！”

最近关系一直紧张，他不想吵架，“我哪里讽刺你了？我生日有人帮我过了，我不想你再忙活。”

有人？！国度鼻子里发出冷哼，说实话她的忍耐已经是极限轮回到另一个极限，很难再忍，开始毒舌，“谁？叶书玟？她做的蛋糕好吃吧？没甜死你吧？”

“你不要无理取闹啊！我不想吵架。”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无理取闹？我就是一傻帽！”国度甩了手里的东西，拍拍身上的面粉，“韩笑愚！你别告诉我你至今不知道她对你是什么个态度！装傻充愣你也有个限度！瞅见她我就心烦！想男人想疯了！”

“你别一生气就胡说八道！”他吼起来，火被国度慢慢点燃。

“我胡说！”国度冲到他面前，大叫，“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努力努力的吸气，握着拳平复心气，“好！我胡说！她好，她给你过生日你找她去啊，跟她过去吧，我不拦着！”

“康国度！”喊她全名，是真的要发火，却没下文，半晌，冷冷淡淡赌气，说：“至少，人家比你有心……”

这句话彻底击溃国度的心里防线，扯着嗓子吼，“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子！我不愿意说不代表不知道！明知道你和我好，有事没事就找你！有这样的朋友吗？有吗？还有你！你能不能收起你那滥情博爱的心！能不能？不沾花惹草的你是不是心里就特难受！你要是想找一幌子让你们家人不催你不逼你不找你麻烦，我告诉你你找错了！我这人脾气上来不是那么好惹的！”

一生气明明是她不对，回回把他气的要死，却嗓门永远比谁都大，歪理比谁都多，她的任性，他真是领教够了。

他表情变化莫测，一张yīn冷的脸，慢慢舒展，不怒反笑，“行！你本事！我滥情？你说，你倒是说说！我是哪里对你不好，你这样不满意，那样不满意！我滥情？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哪一天不是一心一意！你说！你倒是说给我听听！说吧！”

跟他在一起时间不短了，加上以前的认识，韩笑愚的脾气她是非常了解，气成这样还笑得出来，是到极致了，他若是真发火，她害怕。

一下恢复理智，清醒过来，这恐怕是中了叶书玟挑拨离间的诡计了，那丫肯定猜到她一向算不准日历，连自己的生日都要年年靠人提醒，说不定正在家里偷着乐呢！

立马转换策略，哆嗦着肩膀，好像被气的很伤心一样，楚楚可怜的说，“你……你就是对我太好了我不满意，我……我又没和你结婚，你以后不对我那么好了怎么办？你要真和她勾搭上不要我了，怎么办？”

他气结，一口气提不上来，“我……我对你好还错了！你还讲不讲理！”

爱情，若是有理可讲，那就不叫爱情了吧。只是他们彼此都没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爱情。这颗种子，在他们心里慢慢滋生，生了根，却还没有发芽。

“我这人什么都讲，就是不讲理，你怎么地吧！”她憋着笑，实在憋不住，一口气喷出来，蹲在地上大笑，吵架吵到自己笑，越想就越笑的厉害。

韩笑愚再大的气都给她弄没了，看着她那样，彻底折服，笑了一会儿，慢慢蹲下去，扶着她肩膀，“我们结婚，我们结婚你总该满意了吧！”

她捂着嘴巴，还不忘拿乔，“我考虑看看。”

这和当初表白时给的答案一样，“考虑看看”应该就表示答应了吧？

他搂住国度的后颈，抱在怀里，“我们得商量商量，以后再这样吵架，得有个人理智点先喊停。”

“行！谁不听话就罚款！一次一千万！”

“你有那么多钱吗？！”

“你有啊！我先花你的，要不你先借我，回头到‘下面’再见面了我再还你！”

“不讲理也要罚钱！”

“不讲理还罚钱！我告诉你，人家网上说了，老婆守则第一条：老婆说的永远都是对的！若是不服，请参照第一条！”

饶了一圈，他想明白了，“以后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站，净学些个不讲理的东西拿来对付我！”

【16】——2

结婚的事，不着急，回家提了一下，家长反映很激烈，韩爷爷乐的满脸都是嘴巴，像个老小孩似的，说，“要是知道国度这丫头能给我当孙媳妇儿早早儿的就该把这娃娃亲定下！我满意！我太满意了！以后生了孙子陪我去听戏！可有伴儿了！”

龙头拐杖躲的“嗒嗒”响，看着老人家开心，国度心里就开心。

有段日子，叶书玟消停了，没再找韩笑愚，也没跟她造次。

国度心想，老娘我结婚，有本你再来抢啊！我爷爷姥爷都是武将出身！打你个秀才出身的还不容易！书香门第怎么了，书香门第了不起就是嘴皮子好，空有一肚子墨水！我舞枪弄棒，打的你魂飞魄散！

说起结婚的日子两家家长也都不急，说商量商量选个好点的日子，从长计议，得操办的隆重点。

国度也不急，板上钉地钉的事，嫁给他也挺好，起码一辈子衣食无忧。哪怕就不是一辈子，暂且，是可以混下去的。

跟着韩笑愚有一年半，她二十六岁半，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下班就回家，见时间来不及也没换衣服，在抽屉拿了张银行卡就出门了。

穿着小西装，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背着ol的经典皮包，推开包厢的门，同学各个惊艳。

某男同学起哄，“康国度？！几年没见都认不出来了！长开了，职业模特？还是女老板？”

她大方回答：“没有，刚下班时间紧急来不及换衣服，帆布鞋坏了鞋带也找不着。就把这ol专用穿出来了。你以为好受，真折磨人啊。”

一帮男同学女同学哄笑，脑袋被人推了一把，“你怎么还是那小样儿！几岁了还帆布鞋！还川久保玲那一款吧？打算穿一辈子啊！”

一回头是朴爱爱，妆化的跟变了个人似的，穿着打扮俨然是夜店女王，性感撩人。

“就那款耐脏啊！你不是不知道，我懒，什么都不会干。”

老同学见面，不管关系瓷不瓷实，那是都分外亲热，互相拥抱，开始叙旧。

等了半天阿布才杉杉来迟，一进门就把国度拉一边，“等会儿你稳住啊。我看见一熟人，估计是我们这屋的，但是不知道是谁给喊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记着，稳住。”

什么人呐！还稳住，国度不屑一顾，话刚说完，那人进来了，阿布咧嘴假笑打招呼，国度很自然，“嗨，你好啊，好久不见。”

李伟泽一身西装笔挺，微笑未变，“你好，好久不见。”

喝酒，唱歌，打牌，无聊消遣，国度，阿布，朴爱爱扎一堆喝香槟。

国度问：“谁把他找来的？”

朴爱爱坏笑，答，“咱班有他一哥们，谁知道是不是冲你来的啊！”

阿布好奇另一个问题，“他不是回老家了么？”

“谁知道，工作调动分这儿来了呗！”朴爱爱随口回答，见俩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都瞅她，像她知道什么内情似的，赶紧替自己辩护，“我瞎猜地！”

“切～”纷纷鄙视她。

转移话题，聊事业，阿布荣升动漫公司产品设计师，朴爱爱在老家开了家小型的广告公司，偶尔来北京，两头跑。轮到国度，她悲哀了，那时候信誓旦旦说理想说梦想说的天花乱坠，最牛b就是她，结果如今和专业最不沾边的还是她。跟着韩笑愚，养尊处优，除了斗小三儿其他什么斗志都被磨光了！一不讲理，就什么事都赖他身上。

敷衍了事，进入下一话题，聊感情。阿布她知道，朴爱爱很多追求者，至今单身。

国度又悲催了，这个不能再敷衍了，只能如实相告，“我快结婚了，不出意外，大概是年初。”

“不会吧？你当初可是说不到三十不结婚的啊！谁啊？我认识不？”

感情事除了她自己的，朴爱爱比谁都积极知道别人的情史。

国度思考一下，用她能听懂的语言，相告之，“当年，俱乐部的三当家。”

朴爱爱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俩有戏！当年他瞅你那眼神我一眼就瞄出来了！行啊！不错！国度你就是命好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除了这个，啥都没有了。”国度低头饮酒。

不知是谁唱了一首《好久不见》大家都跟着齐声高歌，恍恍惚惚的国度看见有人一直在看自己，如果没看错，应该是李伟泽。

喝得有点醉，她一直没学会开车，基本靠打的和韩笑愚接送，不能叫他来接自己，送走同学，国度向前走准备打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辆黑色轿车，并不是十分好的车，也不熟悉，国度没理。继续走。

车窗打开，里面的人唤她的名字，“国度，这里不好打车，你上车，我送你！”

好熟悉的声音，国度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儿，坐上车，“李伟泽，你发财了？还是买彩票中大奖啦？混的不错啊！”

【16】——3

不是中大奖，也不是发横财。三年前，李伟泽压根就没走，只坐了一站就下车了，却也没有脸面去找国度。他不想自己是一无所有的样子去面对她，他没有那个勇气。

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城市打拼，卖报纸，捡垃圾，工地板砖，商场卸货，最不济的时候还睡过天桥，和一大帮流浪汉称兄道弟。再后来住进郊区的地下室，认识了一些和他同样在这里顽强打拼的人，一起创业，失败了。

心里一股执念，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有一天，堂堂正站在国度面前。因为这个，无论多么艰难，都没有放弃，一次不行，跌倒了爬起来，再不行，再来，再重新开始。

一次偶然的机会凭借良好的外形和口才以及自学的专业知识，他有幸闯入销售这一行，两年时间，靠自己不懈的努力终于升为销售总监。

他期盼的这一天，终于到了，他可以毫无畏惧大胆的站在她面前，让她看见自己的成功。说出那一句好久不见，才发现，这么多年，他的心，始终在她身上。

对她，有感激，谢谢她成就了如今的自己。如果，没有心中的那个她，他一定不可能咬紧牙关撑到今天，不可能再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不可能如此期盼见到一个人，更不可能如此害怕见到一个人。

当然，也有爱，她永远是他心目中最初最好的女孩，永远，永远都是。

李伟泽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看她。她脸颊微微泛红，也许成熟，也许没有，他怎么看，都觉得还是当年模样。

“我在这里工作，不算发财。勤勤恳恳，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

国度头歪在一边，神智还算清晰，只是有点困，“哦，不错啊！你们各个都本事。”

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国度瞪着窗外，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乌漆吗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车忽然停下，李伟泽的声音在静谧的车里悠然响起，“国度，我还可不可以说，三年后我依然爱你。”

“不可以。”她其实很清醒，一口否决。

“为什么？”他不怕丢脸，相比起来，这应该算是他可以骄傲的事。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只有你可以不要我两次，一次，为了前途，一次，为了尊严。但是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更不可能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不是没有情绪，但很小，几乎不可见，只是有些记忆太深刻，老也忘不了。一遍一遍，想起来，老觉得多余。苦恼于除不去，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把那一段记忆挖走，她肯定自告奋勇，第一个当实验品。一刀切，扔到垃圾堆，喂狗。

“难道我连独自爱你的权利都没有吗？”

“对！你早就失去了关于我的任何权利！”

三年前，国度站在原地等，只要他肯下来，她就可以放低身段，可怎么等都等不到他下来，等不到那句回心转意。所以，机会不是没给，是他不要。既然当初不肯要，那么再见面，又有什么讨论感情的必要？感情早在他决定放弃的那一刻被践踏成满大街令人厌恶的狗屎！

可以被轻视，但在国度的世界，绝对不可以出现第三次。

有些尴尬，李伟泽不敢回头，“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挺好，很快就要结婚了，和一位相熟的哥哥，门当户对，很般配。简直就是绝配！”国度明显不耐烦，看看窗外的路标，摆摆手，“你开车吧，再过两道街，我就到家了。”

国度一直闭着眼，不说话，不搭理他。车停下，她才睁开眼，下车前对他说：“谢谢你，后会无期！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给李伟泽一个永远都寻不回的背影。他坐在车里，苦笑，很苦很苦，只当是，这么多年，枉然而过却不自知。

一场徒劳，他也料想过，因为心中的她，亦是这样的女子。叫人难忘怀，无法，忘怀。

韩笑愚靠在床上翻书，国度躺在他胳膊下面，向他靠拢，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腰，闷闷的说：“我今晚同学聚会。”

“然后呢？”他漫不经心翻书。

“然后……见到了初恋男友。”

翻书动作停滞半秒，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就聊天啊，喝酒啊，唱歌啊，送我回家……”国度扬起脸看他，“然后我发现初恋果然是不值得记太久，会变狗屎！”

他眼睛盯着书，嘴角弯弯，“再然后？”

“再然后就蒸发了呗！狗屎是会蒸发的！”她放开手，平躺在自己那一边，“还理科出身，这种物理现象都不知道！”

他无语，歪理啊歪理，她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

国度闭眼躺好，“其实，想要彻底忘记，真的有点困难。”

“忘不了就别忘。”这句话，他似乎从前对谁说过，只是意义不同。

“我会努力的，等它蒸发，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你。”

这算不算表白？韩笑愚心里滋生喜悦，伸手关灯，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国度紧张缩成一团，“你要干嘛！”

“睡觉啊！天天折腾到半夜！不用上班呐！”

part【17】

——1

国度是真的厌烦了每天上这样的班，公司里人知道她要和韩笑愚结婚，几乎一夜之间，除了kitty，所有女同事看到她都是一个表情“真正的狐狸精原来在这里！”

好吧，这是她自己造成的后果，就该自己承担。见到她闷闷不乐靠在打印机边发呆，kitty端着茶杯笑，“你要知道，有时候女人的妒忌，比毒蛇的毒汁还毒，忍一忍吧，等过段时间你做了老板娘，就会有人上杆子来巴结你了。”

她才不是那种会为了这种事郁闷个没完的人，早都习惯了，没有人会花时间来了解你这个人是好还是不好，等你真的站在某个高度，你就是十恶不赦，人家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说你半个不字，相反还得夸你，这就是万恶的人类。

国度捂着肚子说：“不是啊，kitty姐，我早上没吃早餐，饿得慌，大老板要开会，打完这些报表都不能吃饭，打工真辛苦。”

kitty面部僵硬，“你啊，赶紧努力吧，用心点！老出错我都看不下！”

抱着一叠资料赶到会议室，懂事，股东，高层，一堆人等在门口，韩笑愚见到她，接过东西，悄悄对她说：“去吃饭吧，不用等我。”

吃完放，有人通知她大老板找她有事，国度推门进去，韩笑轼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睁开眼，“国度啊，坐吧。”

国度惶惶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大哥找我有事？”随即改口，“不对！韩董。”

“没人在，都一样。”韩笑轼揉揉鼻梁，“国度啊，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份工作？你要是不喜欢我让笑愚给你安排点别的。”

“没有。也没有很不喜欢。”这一问，国度如坐针毡，这位算起来也是真正的长辈，知道一定是自己又出什么错了，“我是不是……又哪里出错了？”

“国度，你别怪我这当大哥的总说你，你必须要明白，如果你选择了从事这一行，就必须投入百分百的热爱，一心一意去做事，你总是不在状态，今天把报表数字多打了一位，我是不会怪你，可你让其他人怎么看？这一行，错一点点都不可以，你拿着的不单单是几张纸，这都是别人的血汗。你明白吗？不可以被忽视。”

韩笑轼严肃教育她的表情让国度很内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要是自己是老板早就毛了赶她走人，就因为有着韩笑愚和父母的关系才一再的容忍她的粗心大意。国度愧疚的低头，说，“我这次真的会改，我真的改，一定。”

就好像小时候老不写作业，跟老师说忘在家里了下次一定带来一样，让人不可信，没一点说服力。韩笑轼实在没办法，“好，你去做事吧。”

临出门又叫住她，“国度，要是真不喜欢你就说，我给你安排。”

“知道了。”

悔恨，内疚，惭愧的走出办公室，韩笑愚在她位置上踱步，见她出来，紧张的拉住她，“怎么？挨骂了？我大哥骂你了？他就是那么较真的人，这种事你下次叫别人干，知道吗？”

“我大概是饿昏头了。”国度咬嘴唇，“我还核对了几次都没发现，真要命。”

“下回我帮你弄。”

“不用！”国度想想憋屈，“我生气了，要发脾气。”

韩笑愚逗她笑，“别对我发，罚款！”

国度果然“咯咯”笑，“不过，我真的挺佩服大哥的，那么能干，这么无聊的行业还那么拼命。”

“我大哥是业内有名的拼命三郎，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家从小就都听他的，连我都不得不听。”

“是么？你还有听话的时候？”国度故意消遣他，想起什么，说，“你们几个的名字取义是‘大智若愚’，那大哥的名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她怎么到今天才发现呢！

“想想‘大勇若怯，大智如愚’的出处，是出自哪里？”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国度摇头，他拍她脑门，“苏轼的《贺欧阳少师致仕启》，不好好念书！”

国度小小抗议，“我小时候念古文比你们都积极好不好！只是一时不记得了。”还是不大明白似的，问：“干嘛犬轼’字？你们五个你最小，给你取个别的名不就得了！”

这里的学问就大了，韩笑愚意味深长的解释，“我们几个还没出生，我爷爷就把名都安排好了，谁先落地谁就犬轼’，我从小就倒霉，我爸妈忙工作忙分配生孩子晚，所以我落地最晚，这‘愚’字就归我了！”

想想，继续说，“‘轼’不是作者的名吗，就代表当老大的要引导带领我们这些小辈的，我爷爷最喜欢的诗人就是苏轼，你没发现？家里的字画基本都是苏先生的。碰都不让碰一下。”

怎么都是书香门第？取个名字真讲究！

国度脑子里迅速闪现一句诗，不禁吟出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韩笑愚立马反驳，“这句寓意不好，咱们应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很久以后回想起来，国度才明白，原来潜意识里她就觉得他们俩不会有好结果，果然后来到底是互相伤害，不能回头。

【17】——2

他又要加班，国度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路过花店想去看看花，婚礼要用的花都还没着落。自已一个人看又没意思，看了一会儿兴趣缺缺。

手机响起，她一看，竟让叶书玟！还这么恋战，好吧，奉陪到底。

咖啡厅，国度有一下没一下的喝咖啡。叶书玟那笑脸怎么看怎么让人受不了。都这样了还可以和她若无其事的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显山不露水地爱着韩笑愚，都这样了，还敢放任他追求自己的幸福，确是一个不能轻视的高手。

聊了几句，原来是叶书玟他们公司的写字楼就在这花店对面，看见她所以打了电话。不管是好事坏事，国度一向随遇而安。

“听说你们要结婚？”

“恩。”

“恭喜。”

“客气，不过，我接受。”

国度就是不肯给一点儿她面子，从来都是这么个态度，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别人对她好，是应该的，对她不好，也无所谓。这一点让叶书玟打心底恨的牙痒痒。

一杯苦咖啡，叶书玟始终未喝一口，“你爱他吗？”

我爱不爱他关你什么事！张口闭口就惹人烦。国度心里闹腾，面上笑的甜如蜜，“这个……你猜？”说着自己“咯咯”笑气来，“他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不爱？”

“你不爱，总是他一味的对你好，于是你就误以为那是爱，其实不是，你只当他是个可以照顾你的兄长，你只想找个靠山。婚姻，可不是儿戏，想要长久维持下去，很难，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他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会后悔。”

叶书玟掌握良好的心理学知识，很多东西一眼就能看穿，和她斗，国度确实还太嫩了。

心惊，国度表情有些许变化。叶书玟的话，有一半正是她在迷茫的，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怎么样，是不是爱着，只是觉得这条道都走了，就这么走一步是一步吧。

整理思绪，一杯咖啡喝下一半，她舔舔嘴唇，“等我后悔了再说吧。也许我离婚了，他会考虑考虑你。”

“你很自私，你的自私对他很不公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不动声色的淡淡口吻。

国度拿着咖啡杯，把玩，笑了，“我就是这么差劲儿，他还是要我，怎么办呢？”

不咸不淡，却充满了挑衅，叶书玟来了情绪，“康国度，你以为这世间的东西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吗？他韩笑愚天生就该对你好，就该对你低三下四，言听计从，俯首帖耳的伺候？你怎么就那么能耐啊你！我告诉你，他不欠你的！你能给的我也能，你不能给的，我也能。我不用什么手段，我让他自己看清，到底谁更适合和他过日子！”

觉得自己过于激动，押了一小口咖啡，“我，可以等，等着看你们的好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这狠话，太狠了。国度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厌烦这样的纠缠，“好吧，那您就等着吧。等我离婚记得请我吃饭。”

她就是太高估自己，自以为是，以为功德圆满，没有将敌人放在眼里，殊不知人家一步步的都设计好了。兵法没人家好，没人家老谋深算，顺着圈套，一路往下跳。

心烦，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烦，韩笑愚给她熬粥，她不喝，不是闹情绪，闹情绪就是中计。可叶书玟太狠了，那些狠话放出来不得不让她心乱如麻的思考。

一辈子那么长，谁都难保证自己能过的好。好，自然是好，不好，让人免费看笑话？一想到有个女人说就在那里等着看，国度就坐立难安，内心说不出的惶恐。

叶书玟，这女人太狠了。

见韩笑愚累的倒在沙发里，她知道自己该行动了，敌动我动，敌不动我还动！

殷勤的帮韩笑愚揉肩膀，扁着嘴巴想事情，突如其来的问他一句，“韩笑愚，你相信爱情吗？”

“我相信你。”

多么简单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却让国度有点儿想哭，到底是自己残忍，什么都不肯给还想要他的全部，贪心的天理不容。

趴在他背上，呼吸暖暖吹在他后颈，“好吧，咱得快点把证领了。”

【17】——3

不是有了那些捆绑的东西，就会有安全感，可国度十分需要那份虚无飘渺的安全感。和韩笑愚约好了要一起先把领证了。

日子还没定好，叶书玟那丫又出事了，不是知道是什么混蛋原因住院了。韩笑愚带着她去探望。

他俩曾经是一个学校毕业，不是一届也有情分，何况还从下一起长大，情分深了去了。国度告诉自己，一定要大度，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再中计。

打发韩笑愚出去买水，国度窝在沙发里摆弄花瓶，和不削的人谈话，她一向如此，从不直视对方的眼睛，开门见山，“你可真能折腾啊，这回折腾大发了吧？”

叶书玟优雅，连生病都保持良好仪态，端坐在床上，“这回不是故意的，急性胆囊炎，没办法。”

还真天助她也，国度拿起一朵花，闻了闻，“本来打算过几天去领证的，看来没心情了，还得再拖段日子了。”

“想领，就领吧。在国外，一纸婚约不算什么。外国人就是比中国人开放，随心所欲的生活。大概是我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都沾染了他们的习性。”

国度瞪眼，“你难道没有道德底线？”以为自己是广岛之恋啊！

叶书玟故意一脸疑惑，“我超越了吗？我哪里超越了道德底线？我不过是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这难道也错了？国内人，就是思想保守。”

狠！国度对她的总结就一个字，狠！狠的不能再狠！连她这样自认为伶牙俐齿，口舌上绝不输于人的人都甘拜下风。但是她极其能忍，绝不会做任何失态于人的蠢事，对付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

拍拍手，倒在沙发里，“你还是快点出院吧，我怕你参加不上我们的婚礼。”

“你喜欢什么，我买了送你。”

天哪！国度想杀人，有没有这样的人？她暗自磨牙，“好啊，你亲手做的嫁衣，我要这个，你准备吧。”

叶书玟什么都没有说，大笑出声，声音银铃一般，还挺好听。

韩笑愚推门进来，国度是摩卡，叶书玟是养生茶，他自己是黑咖啡。

国度拧着眉心，不悦说他，“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总喝那个！喝摩卡多好。”

他低声下气，“下次换，下次听你的。”

“永远都是下次。”国度嘴里小声嘀咕。

冷不丁，叶书玟来一句，“笑愚你不是不能喝带牛奶的东西？国度你不知道？”

谁说他不能喝？每次她晚上冲的他都喝了，跟她炫耀，搞错了吧？

“是么？小五哥你不喝牛奶？”

是真的一点儿都喝不了，每次喝完都一个人躲在卫生间吐，怕她知道出来就喷很多香水掩盖里面的味道，可他不能说，这是个秘密，笑着说，“哦！以前不爱喝，现在喝了。”

叶书玟表情黯然失色，国度心里好笑，叫你丫得意！假显摆！

却不知这是叶书玟的伎俩，男人忍到一定极限，终有一天会爆发，并且一去不复返。韩笑愚是个男人，就会有极限，这个极限，或早或晚，总有那么一天会来。

男人要的，不一定是最爱，但需要被理解，善解人意的女人才是归宿，再多轰轰烈烈，心终是会累，需要一个避风港。哪怕是间茅草屋，只要温暖。这一点，叶书玟这样成熟的女人要比国度心里清楚一万倍。

她就愿意给他当茅草屋，让他挡风遮雨，不知疲累。国度就好比高楼大厦，越往上爬越身心疲惫，爬不动，自然会向后退，退到终点，心里有了畏惧，再不会去尝试。会希望下一个目标简单点，再简单点。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看韩笑愚围着她转来转去，都不像自己，叶书玟对国度笑的越发开心。

想起林夕的一句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那么，就让她有恃无恐，越是有恃无恐，越好。

用一个很古老的比喻，就像小时候玩跷跷板，总有一人是出于低处的，在乎的人永远战战兢兢，被偏爱的都带有一丝傲娇站在那头微笑。

让她笑，笑的越大声，掌握不了平衡，跌的就会越惨！叶书玟就不相信，有人会永远不跌倒！

18-20

part【18】

——1

不知道怎么又闹脾气，说不要先领证了，要先摆酒席。韩笑愚习惯了，就由着她闹去。

去印喜帖和请柬，韩爷爷一定要跟着一起，说要亲自把关。国度倒是高兴，说安排好了陪他去听戏。

这地段停车不方便，司机去找车位。国度和韩笑愚搀着老人下车。韩老爷子最近几年身体是每况愈下，好容易盼到自己的小孙子结婚，腿脚再不利索都要亲力亲为。

下车走了一段，正聊的高兴，韩笑愚手机响了，表情变化了一下，看着国度，“那个……我有点急事，要不，你先和爷爷去吧？我马上赶回来。”

凭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国度把他拉到一边，“叶书玟又怎么了？”

犹犹豫豫，“她……伤口开线了，没人照顾，医生让过去个人瞧瞧。”

又来？她真忍不住要冒火，“护士都死了？”

他无辜的拿着电话，“别这样……需要家属去一趟吧……”

大好的心情，全都给破坏光了，国度真没什么耐心再和她耗下去，毒舌起来，“她自己爹妈呢！你是她家属？什么家属？情啊妾啊？”

他倒是没生气，“别乱说。他父母移民澳洲了。就一会儿，朋友一场，就当帮帮忙。”

帮忙？！要是以后结婚了她还这样动不动就说找他帮忙谁还受得了！圣人也会想吐血！这场仗必须来个了解，不是叶书玟死，就是叶书玟亡！

国度态度强硬，“不许去！我不同意！”

“别任性了，这么大人了，多不好。”

看见韩笑愚还笑得出来，国度更生气，凭什么她一个人被明枪暗箭插的满身是眼儿的！叶书玟狠就狠在能攻能守，战术多变，又不被人察觉，什么都做的那么自然而然，老这么被人闹这往后日子还能过下去么！

国度也不怕他生气，放狠话威胁，“就是不许去！去了这婚咱就不结了！”

“康国度，你任性也给我有时有晌点儿啊，这话能乱说吗！”韩笑愚声音低沉，擅自决定，“我去了马上就回来。你和爷爷先去。”

韩笑愚说完和爷爷打招呼就要过马路，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国度这边走，国度咬着下唇站在原地，看见他右脚迈出去，立马冲到他前面，擦身而过，狠狠对他说：“这婚我真不结了！”说完就往马路中间冲。

听见韩笑愚在她背后焦急大喊，“红灯了！有车！你小心！快回来！”

怎么叫就是谁都不理，也不怕被车撞到，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横冲直撞，穿梭于呼啸而过的车辆间，一口气奔到马路对面。

永远有恃无恐的国度，不在乎她感受没什么了不起，不需要被在乎总可以吧！

胳膊被人拉住，国度知道是谁，却像头倔驴就是不回头，还要走，韩笑愚叫道：“你不是不要命了！我不去了！别闹了！”

国度死死瞪着眼，回头垂他肩膀，胸口。就不能离那个死女人远一点！像发泄，一下比一下垂的重，他就任她捶打不还手。

突然停了手，她指着韩笑愚背后，讷讷的说：“那边怎么了？怎么那么多人？”

韩笑愚回头，看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撒腿就跑，他都忘了，自己的爷爷还在那里。

看见韩爷爷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被韩笑愚抱在怀里，国度整个人是傻的，所有人都很虚无，声音也虚无，周围的一切变扭曲。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韩笑愚理智全无的对她大吼：“叫救护车！快点叫救护车！！！”

韩爷爷，突发脑淤血，抢救无效，去世了。是她的任性，一定是她的任性造成的。因为任性，把他那样一位年纪大需要人守在身边照顾的老人独自仍在大街上，不管不顾。

医生说，不排除是情绪过激造成的猝死。

韩笑愚和她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冲她发那么大的火，瞪着血红的眼高声怒喝：“你满意了！你这下满意啦！”

医院里来了很多人，妈妈盘问什么，她都如实回答。从小娇宠她的妈妈大庭广众扇了她一耳光，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手举在半空还在颤抖，“康国度！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任性不听话的孩子！让长辈出了这样的事情！”

脸火辣辣的，但国度不知道是不是疼，没有哭，整个人有种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的感觉，头被韩阿姨抱住，听见她和妈妈说：“老爷子本身身体就不好，这不能怪孩子，你打她做什么！”

“不怪她怪谁！又不是小孩！带老人出门不注意，这种事怎么可以！”郭美玲极为孝顺，很少这样动气，家里与韩家又是世交，虽不是自家老人却胜似自己父亲一样看着自己长大，一时怎么都接受不了似的，气的不行。

康爸爸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好，搂着郭美玲让她消消气。

韩笑愚坐在走道的椅子上，用双手掩住脸，谁都不理，痛苦的无以言表。

爷爷对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记得清清楚楚，爷爷说，“笑愚啊，你快点回来，拿了喜帖，我亲手帮你们写。”

爷爷，我没走，您却走了。

爷爷，是从小将他带大的人，打过骂过，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爷爷最疼的人就是他这个小孙子。处处都希望他比别人强，他偏生叛逆不听话，常常惹他老人家生气。如果，如果还可以跟他吹胡子瞪眼的生气，还可以拿着拐杖狠狠揍他，哪怕打的他爬不起来半死不活他都愿意。

可是，再也不会有这个如果了，他恨自己不管不顾的离开，恨自己，除了恨自己还是恨自己。至亲挚爱的亲人就这样恍惚间突然离去，这个噩耗，让他受到莫大的刺激，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起码，一时半刻怎么都缓不过来。双手狠狠掐住眼角。

国度拉住他胳膊，韩笑愚没有抬头也知道是谁，不着痕迹地将手臂冷然抽离，“我想静一静。你跟你爸妈先回家吧。”

【18】——2

丧礼那天，国度站的很远，因为愧疚，因为害怕。手里攥着一把白菊，低头站在原地，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鞋面上，心如刀割。

说好了一起听戏的，您，怎么就这样走了？我知道这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自那日以来，国度心里默念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姥爷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很近，安慰她说：“国度，别太伤心自责，人老了，早晚会死。早一天晚一天的谁也说了不算，都是命。”

泪眼模糊，国度偏头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泪如雨下，死死拽着姥爷的胳膊，“我害怕……姥爷，您别死，我害怕……我承受不来……”

老人很平静，“国度都大姑娘了，小时候跟老爷住还那么一点点，你长大了，姥爷就老了，老了，就得死。”

“姥爷……”国度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抓住姥爷的手，寻找些安全感。

远远看见韩笑愚和他的家人站在一起，叶书玟坐着轮椅在他右后方，很近很近。她这个自认为是胜利者的人，却不敢过去，怎么都没有那份勇气。

磨磨蹭蹭，她是最后一个献花的人，白色的菊花放在老人黑色的丧衣上，国度手死死扣住棺材的边沿，不肯撒手。她知道，松开，棺材就要被盖上，入土，或是火化。这辈子，和她至亲的韩爷爷，永世不会再相见。

再不会有人需要她陪着听戏，喜欢听她唱蹩脚的京剧还夸她。这位老人，去了。她的任性，如此残忍。

她咬着嘴巴，泣不成声。没有任何杂音，仿佛时间静止，安静的只听见她一个人抽泣。

“国度啊，撒手吧，听话。”

有人唤她，她不理，手固执的抓紧，嘴里念，“不要这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那些把戏耍给谁看？韩爷爷……”

手被人硬生生掰开，国度被人抱在怀里，“别这样，你别这样……”

是韩笑愚，哪怕被他这样紧紧的抱着，国度心里清楚，他心里，一定恨死自己。恨她，是对的，连她自己都恨死自己。

婚事没有人再提起，家里有老人去世，再提这个有些忌讳。

公司，国度真的不想再去，递了辞职信，搬回家里，妈妈也没有过多的责怪她。一个人在家里呆了数天，韩笑愚没有找她，她也没有主动打电话过去。

静下心来想，自己到底还是中了人家的计，情绪失控，任性妄为，还不小心搭上了韩爷爷。到底，不是人家的对手。

夜里，很晚了，国度靠在窗子边看书，电话震动，接起，是韩笑愚，似乎是喝了酒，一声一声的喊她名字，说，“国度，你回来吧，我想见你。”

毫不犹豫，国度换了衣服去找他。找遍所有的房子，他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那个家里。躺在沙发上，吐了一地。

费了好大力气，国度把他背到床上，也不是醉的不省人事，还有些神智，折腾了一会儿，歪着头，看她，眼角星光闪动，有什么落下来，气若游丝，“国度……国度是你吗？国度……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也许，能。也许，不可以。心里有了芥蒂，要怎么长久、平静如初的相处下去？国度跪在床边，泣不成声。这几天，哭的太多了，都没什么力气。

早上醒来，她躺在床中央，陷在被子里，原本的乱室，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走到厨房，他在烤面包，看见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神态自然，“等下就好了，冰箱里有牛奶，你爱喝的那种，自己去倒吧。”

餐桌上面包被国度掰的不成样子，却一口没吃，“我们……”

他马上接话，有点过激，“我们结婚！爷爷的事过去，我们再结婚。”

“我……辞职了。”她坐好，手放在膝盖上，低下头。

“你不想上班就呆在家里，不工作我也可以养你。你想工作喜欢画画我给你开工作室，总之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都可以给你。”

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狠狠掐自己，鼻子很酸，她抬眼笑，“我……好，我呆在家里。”

晚上见他还在书房工作，国度倒了杯牛奶给他，看着他喝完才回房间。想起戒指忘在卫生间进去找，一开门他蹲在马桶边呕吐，脸色苍白。

国度摸起戒指，攥住，“你……”

他慌忙起身，没站稳，扶住墙壁，“我吃坏肚子。没事。”

“哦，那你早点休息吧。”

“好。”

躺在床上她努力回想，晚上他们一起吃的意大利面，他吃坏肚子，自己怎么会没事？

【18】——3

阿布被调职到成都分公司，临走前请国度吃饭，总觉她是哪里不对劲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国度趴在桌子上，“我觉得，自己到了一种极限。好害怕，却放不下。这条路，好辛苦。”

大概也了解一些国度的事，朋友间什么都可以参与分享，唯有感情事，最插不上嘴，这是各人的感受，要，或者不要，都必须让她一个人做决定。

分别时，阿布说，“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没地方可去，就来找我，我在成都等你。”

国度与她挥手道别，一个人在动物园一直走到天黑。给don打电话，他说要回西班牙，同样邀请她有机会去玩。

为什么，别人都有地方去，她却无路可退？

他越来越忙，她却越来越闲。他在书房忙，她在客厅闲得无聊，拉二胡，曲子悲鸣，一下想起很多事情。

他站在门口，邹眉，“别拉了。”

“哦。”似乎是哪里不对，她问，“怎么了？”

坐在她身边深深叹气，“没什么，工地的工人被砸伤了，因为赔偿的事情闹了点纠纷。大哥非要让我处理。”

“怎么？公司不想赔？”在公司呆久了她能猜到几分。

揉太阳穴，他闭目靠在沙发上，“是他个人原因，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公司就倒闭了，可是……也怪不容易的。”

“干这行还能有天良，不容易。”

他睁开眼，看她，“恩？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位教我拉二胡的爷爷吗？他是被砸死的吧？”看到二胡，国度不得不提，她是憋不住话的人，“背后大老板就是你大哥，对吧？为了隐瞒媒体才说是病死的，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这样轻视别人的生命，真挺过分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弱肉强食，你不残忍，就得任人宰割，你应该是明白的。”

“明白。但至少，赔一点吧。就当是行善。再不然，当我借你的，以后还你。”

“好。”

看他的背影，瘦了很多。黑色的衬衫，显得背骨更瘦。孤形吊影的，让人看着心疼。

听他说叶书玟跳槽到他们公司国度不惊讶，不奇怪，不想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敌人不依不饶，她退避三舍，再无心恋战。没有任何意义。

一段感情，若是硬闯入第三个人，怎么样，都是伤。残忍的人，选择伤害别人，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需要很强大的承受能力，需要学会支撑。支撑自己，支撑这段感情，甚至支撑那个不可预见的未来。

国度很怕自己会撑不下去，特别的害怕。跟韩笑愚在一起这么久，加上小时候的回忆，体会了无数个喜怒哀乐，经历过人生最灿烂的年华。不舍得，很深很强烈的不舍。

又是加班，韩笑愚打电话向国度汇报，挂上电话，见叶书玟抱着一摞资料站在门口，“其实你可以下班了，我一个人能做完。”

“我帮你不是更快点。”叶书玟小女人一样坐在他办公桌对面。

他坦然对之，随便选几份推到她面前，“好，那你做这个吧。”说完低头继续工作。

不是不知道叶书玟的心意，更不是想装傻搞暧昧，是觉得这么多年朋友刻意疏远很没有必要。早已过了冲动不能自控的少年时期，也不需要幼稚的撇清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问心无愧，该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

早和叶书玟坦白过，他的心，只放在国度身上，哪儿都不想去，不会去。劝叶书玟如若碰到好的就跟着走吧。人家不走，他也没办法。左右别人的思想，是一种变相的强女干。他都开始学着国度时常会产生一些歪理，但，也算是个理吧。

“笑愚，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她，你会要我吗？”叶书玟转着手里的笔杆。

韩笑愚没有抬头，回答她，“我不喜欢假设，这个世界偏偏就有她。而我的世界，有她，就不存在任何人。”

叶书玟乐出声音，这样毫不留情的回答反而让她很开心似的，“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样深情，真的！人家都说你这样的男人一旦真爱上就绝对不改变，原来是真的。我更欣赏你了！我以前真没看出来，男人的变化真大。要是……我在她之前追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不会。”又是如此坚定的回答。

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她。”脱口而出，又快又狠。

“ok。”叶书玟也知自己的自讨没趣，小小点头，继续工作。

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卧室床上整整齐齐，没有人影。找了一圈，发现她缩在书房的小沙发里，睡着了。

一叠稿纸，散在她手边，有一张被她压在胳膊下，他小心抽出，画上有两个卡通人——男孩子牵着女孩的手走在前面，女孩子龇牙咧嘴的哭，样子委屈又可爱。

下面写着一行字：在最深的绝望里，看见最美好的你。

part【19】

【19】——1

因为实在无聊，国度在家里研究食谱，学会做简单的料理。他夜里加班，她做了一些寿司打算给他送去。走到公司楼下，想想还是先打个电话上去，他那头很安静，听说她要来很高兴。

国度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放学回家的学生，勾肩搭背的朋友，亲亲我我的情侣，夜里出来散步的恩爱夫妻。

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老爷爷在前，老奶奶走的慢半拍与他一个手臂的距离，东张西望。路过国度面前，忽的口水落下来，眼神弥散，状态与常人有点不同。看着她傻笑，站住，手在兜里掏啊掏，掏出手绢放到她手里。

国度完全弄不清状况，愣愣站起来，拿着手帕尴尬又不理解的看看老奶奶，想把东西还给她。

走出去几步的老爷爷意识到到身边人不在，赶忙回头，走回来，看见国度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很不好意思的解释：“姑娘，不好意思啊，我老伴有老年痴呆。”

“没什么。”国度抿嘴礼貌的回答。

老爷爷接过手绢帮老奶奶擦嘴，边擦边继续解释，“你和我老闺女长的很像，大概是把你认成她了……我闺女……以前总这样帮她擦嘴，照顾了她好几年……”

国度提着便当盒，手收紧，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和她，小时候真的很像，可能……是太想她了。”老爷爷像个慈父一样感慨，拉住老***手，老奶奶张张嘴巴，似乎不会说话。

“那您应该让您的女儿多陪陪老人家。”

“她一年前出车祸，走了。”老人到没有怎么悲伤，神态自诺，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先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留下的会有多痛苦。何况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国度忽的心生痛楚，她害怕那种失去永寻不回的感觉，到现在都还在怕，动了动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会变得什么都不惧怕，心宽，人也变得豁达。老人笑着说：“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我带我老伴走了啊。”

“没有，再见。”

老爷爷牵着老***手，慢慢的，带着她走。这样的两个背影，让国度想起一个词——一辈子。

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吧？一辈子，执手偕老，这个词看见比听见动人一万倍。

同一个人，这样一辈子一起走，有多难？沿途会遇到很多风雨，遇到很多人，很多事。

若有幸，一起共老，是莫大的恩赐，感谢爱，感谢情，感谢自己和陪着自己坚持到底的那个人。

若是不幸走散，各自朝新的方向走，就再也回不到原点，因为人生这条路不可以回头，更不可能停滞不前。总是要，不停走不停走，哪怕头破血流，四处碰壁，都不能有怨言。

能共老的人，要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才可以承受生活中的一切困难？用永不倒塌的毅力与坚强一起面对一路的艰难险阻，不分开，不放手。

这条路，遥遥无期，国度才走了一点点就觉得疲惫不堪，心神剧烈，想要逃离。什么都比不上心灵上的折磨，像被人不停拷打，每天每天，都像是一种煎熬，消磨时光，挥霍生命。

国度看看时间，从家里到公司，这么长时间差不多应该到了，才慢慢走进去。

公司里加班的人寥寥无几，有男同事见到她打招呼，她点点头，匆匆走过。

在他的办公室看见叶书玟，一点儿都不奇怪。知道不难所以不退，没有彻底出局，这场仗就有回旋余地，就算出局，叶书玟也不会放弃，她知道。更何况，叶书玟比她懂“兵法”。

国度笑笑，同她打招呼，“书玟姐也加班啊。”

叶书玟靠在沙发上，悠闲的翻手上的东西，“没有，有些文件看不太懂，留下来有笑愚帮忙我能做的好一点，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苛求完美。”

非常完美，可以拿满分的借口，狠角色出招，无懈可击。可国度不想接，直接无视，走到韩笑愚身边。

“我学的很辛苦，你试吃一下吧！”

“好，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打开盖子，笑着点头，“恩，有长进啊，起码成型了，样子很像寿司，看起来也有食欲。”

他笑起来有和谢霆锋一样好看的括号嘴，国度喜欢看他笑，捏他脸，“什么很像！就是好不好！只是切的不齐，难看了点而已。”

“哦，原来就是啊，那我要尝尝味道是不是。”

他故意恍然大悟似的样子逗的国度想笑，来了些斗志，秀完恩爱，回头对叶书玟说：“书玟姐，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不了，我没吃夜宵的习惯。”

看到他们恩爱，竟还眉开眼笑，真可怕！国度第一次真正害怕起叶书玟来，揪住韩笑愚放在桌子上的手臂。

他吃痛，见国度脸色难看，“你干嘛？怎么了？不舒服？”

被察觉，她赶忙掩饰，“啊？不是，口渴。我想喝公司的花茶。你去泡吧！”

看着韩笑愚关上玻璃门，国度坐在老板椅上，来回摇晃了几下，看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景，对叶书玟说：“我大概，真的不是你对手。只是，韩爷爷好无辜。”

“那是你的问题，可不要赖在我身上。”这个不在叶书玟的预料之内，她绝不会包揽上身，关系到男人的某种情愫，撇清关系是必须。

人的理智很难保持，何况国度应该算是比较感性的人，再理智也总有控制不了的情绪，是她太高估自己。

窗外有灯火熄灭，这么晚，都应该下班回家了。她眼神幽怨，“是应该怪我。这样下去，你和他日久生情，也不难。其实，我知道，作为女人，你什么都比我强，比我聪明，比我厨艺高，比我有本事，能辅佐他事业，甚至比我了解他。可是，我还不想就这么认输。”

摆正姿势，她面对叶书玟，正身坐好，亮出最大筹码，“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不会爱你，因为他很爱我。”

“爱？！”叶书玟仰头笑，好像她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爱能保持多久？一年，两年，再长点，十年。之后呢？之后的无数个十年拿什么支撑？在我看来婚姻里不需要太多爱，欣赏多一点会比较好。爱太浓烈，容易炽伤心肺，这样，过日子会很累，非常累。”

顿了顿，“不好意思，我只能看出笑愚很痛苦，挣扎在你与悔恨自责中间，无力自拔。很可怜。而你，还是那么自私。自私没什么不对，只是想自己好一点，可是自私的不惜伤害别人满足自己，很可恶。”

是啊，很可恶。不小心督见他桌子上摆的相框，是全家福，韩爷爷坐在最中间，笑的那么有气度，可好好的一个人，说不在就不在了。每天都这么看着想着念着，回家再面对她，感受是如何？

国度不敢想，附和的点头，撇嘴，“是有点可恶，我也这么觉得。让您见笑了，真抱歉。”

还真是顽强如她，叶书玟百无聊赖合上文件，“说实话，我挺欣赏你。你小时候就很与众不同。骨子里有种刚烈，比我们都强。要不是因为他，也许我们会是很好的姐妹。”

“是吗？你这是夸我吧？谢谢。”

一小段不算长的沉默，韩笑愚推门，一只手抖衬衫，对国度抱怨，“平时都是助理泡茶，没想到这么麻烦，不小心弄身上了，茶渍会不会洗不掉？”

“洗不掉就扔了吧。”国度起身收拾东西，“我困了，你们忙吧，我先回家了。”

“这茶？”韩笑愚端着茶壶，手臂上红了一大片。

没什么太大情绪，也提不起什么情绪，国度边往外走边说，“你给书玟姐喝吧，你泡的，她肯定爱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弯腰放下茶壶，叶书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表示同情的说：“赶紧追吧，剩下的我帮你弄。”

夜深人静，公司里只剩下叶书玟一个人，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她一直弯着嘴角。

有些事，即使再努力都没有用，她知道。可不努力，同样什么都不会得到。站在原地等着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然而然到来，那是天真的傻瓜才会有的愚蠢幻想。

聪明人，在乎于实际行动。这本来就是个你争我夺的世界，不分对错，只讲输赢。

当然，一味付出而没有半点回报的事，她绝对不会干。回报，应该不会太遥远。也许运气好，转眼就来。

【19】——2

面对敌人的挑衅，使小性子发脾气，你就中计了。国度不削做那样的傻帽，再让叶书玟得逞，她真的会看不起自己。

可心里还是会难受，她是自私，什么都只想自己，他的感受，始终被忽视。她想改，就怕没有时间再让她慢慢学会珍惜，就怕太晚了。无力挽回，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生活没有斗志，没理想，不敢谈未来，得过且过。国度的日子正是如此，觉得自己像在养老，都快心如止水可以修仙了。

和阿布在网上聊天，听她说又升职加薪了，很替她开心。无意中聊起朴爱爱，说她公司的公益广告在国外得了什么奖，拿着奖金去旅行了。

羡慕，国度有的只是羡慕，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表达出什么想法。

没力气，懒洋洋的开在沙发里，国度拿出速写本，画房间角落里的杂物。画了几笔，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随手甩在一边。

手机响了，找了很久才在客厅的沙发里找到，又是叶书玟这个yīn魂不散的冤鬼，国度瞪着电话，催命夺魂，一直响个不停。

还真执着啊，国度不耐烦接起，“又想干嘛？”

“我生日，想请你们晚上到我家里吃饭。”

“你和我说什么，直接告诉他不就得了！”神经病！国度心里骂。

叶书玟难得好心情，和她耍嘴皮子，“和他说不太好，和你说才不会让你怀疑，我是聪明人。”

这样明目张胆还好意思说避嫌的话，果然是神经了。不知道又是什么策略，国度懒得去猜，“几点？”

“等我弄好通知你们。”

叶书玟的家格局设计都和韩笑愚喜欢的风格差不多，国度没什么心情坐在客厅看电视，韩笑愚也聪明，始终以她为主，对她寸步不离。连帮忙这样客气的话都没说一句。

开饭时，国度连碗筷都不帮着拿，就是故意看她忙活。韩笑愚帮忙端菜，国度拄着下巴看，仿佛他和叶书玟是主，她是他们家的客人。这种感觉很不爽，也知道叶书玟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可，说实在的，叶书玟这种女人还真适合韩笑愚这样的男人。

简直是满汉全席，全部都是叶书玟一个人做的。国度看着打心眼儿里佩服，做饭这种事对她这连菜都切不好的人来说真挺难的。

每个菜都堪称佳品，韩笑愚忍不住夸了她几句，见国度闷头吃，赶紧收住，顺带着说她最近厨艺也很有进步。

国度勉强一下，卖力吃肉，这样迎合她，又是何必呢。

吃完饭，又是拍拍屁股走人，懒懒靠在沙发看电视。叶书玟一个人收拾碗筷，把贤良淑德发挥的淋漓尽致。国度看都没看一眼，心想，底子这么好，不当演员，可惜了。

韩笑愚走过来，“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

“我去洗碗。”国度跳起来就走。

一进厨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叶书玟头发挽起，别一枚银质发簪，围着围裙的身影，绝对的百分百好妻子。

国度走到冰箱，打开门，从最里面拿出一瓶冰水，握在手心，透心凉，“真过生日？你人缘这么差，就他一个朋友能给你过？”

果然是聪明慧智，叶书玟答，“阳历的，yīn历的还没到。”

也不算撒谎，叶书玟高招就高在总可以制造这样理所当然的机会来刺激她。国度心里真的佩服她，城府这样深，心计用的也好，从来不会想恶毒的点子害人，就这点让国度最害怕，连恨她都没什么实质性的理由，顶多就是有点讨厌。

仔细想来，再讨厌也比自己强。起码一颗真心都用在韩笑愚身上，死心塌地的，过起日子肯定比跟着自己幸福百倍。被人爱总是比爱别人容易。

杀人于无形啊，高，实在是高。

国度打来盖子，喝一口，从喉咙一直凉到心底，“我想说，你赢了。真的，他那样好，其实，我比你更希望他幸福。”

韩笑愚，值得被这样的女人疼爱，也必须被疼爱，宠爱，溺爱。国度做不到，让做得到的人去效劳吧。

回家路上，国度一直没说话，走到家门口，看韩笑愚拿钥匙，开门，帮她拿拖鞋。

洗完澡，坐在沙发里帮她吹头发，这场景，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夜晚，好熟悉，感受，却不同了。

那时，还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是的一个妹妹。和他的生活，疏离遥远。而此刻，近在咫尺，每天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却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肉体也要忍受身心上的双重折磨，炼狱一般爱着。真惨。

最可怕是还要看着他的光芒一点一点被自己吸嗜，吞没，直至消失。是可以自私，但不能残忍。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带他走了一条看不见阳光的路，是该回头了。

又想起应舒姐，这样好的男子，她又是何德何能？！

吹风声音小，国度的声音完全可以掩盖住，却并不算大声，“韩笑愚，我们还是算了吧。”

他以为自己同错了，“你说什么？”

她加重声音，“我说，我们还是算了吧。”不想再这样痛苦挣扎。

“什么算了？怎么算了？你什么意思？”立即关掉吹风，扔到一边，韩笑愚搬过她身体，与她对视。

从他眼里，国度看见毫无生气的自己，没什么精神，更没一点儿活力，抱住膝盖，幽幽的说，“我说，我们就这么算了吧，不要再勉强下去了，太累。”

韩笑愚无力靠在沙发里，“我已经和我大哥筹备开分公司的事了，到时我自动调职去那边工作。结婚以后不会再和她有什么多余交集。你放心吧。”

这又是何必？能不能不要这么好？国度很想哭，她一向泪泉不发达的，努力克制情绪，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这样迎合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是朋友，凭什么因为我就绝交。没必要！你和她更合适，真的，我早就发现了。她比我好多了，跟她，你会比较幸福。”

果然，有反应，韩笑愚瞪住她，“你什么时候能对我满意？哪怕只有一点点。”

很满意，始终，都满意的不得了！国度用指甲狠狠抠自己的小腿肚，“我不爱你。你没看出来？我只是把你当靠山，可忽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再继续。我知道自己任性，小五哥，你就再让我任性一回吧，就这一回。”

他眼底无限哀伤，不可抑制的怒喝，“不要叫我‘小五哥’，我不爱听！你还想伤我伤到什么程度！你不知道我这里有多疼吗？！”

“不知道，如果我爱你，也许我会知道，可是，我不爱，所以，就这么散了吧。”

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国度换了鞋走出门。没几分钟，韩笑愚缓过神飞一样冲出家门，失魂落魄在通往大门的小道四处找寻。

国度蹲在yīn暗的角落里，看着他逐渐远去，飞快奔走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咬着嘴巴，痛哭失声。

【19】——3

不知道是第几天，不知道是黑天白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韩笑愚出现在她房间里。妈妈替他们关上门。

国度躺在被窝里，缓缓坐起来，眼睛有点肿，一时睁不开，捂住脸，用力揉。

“跟我回家。”他声音沙哑。

回家。多么温暖的两个字，却让国度觉得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挠挠头发，面无表情，“别纠缠，我不喜欢，我这人宁愿高傲地发霉，也不要这样，你应该了解。”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不再年轻，很多事情，心里感受的到，而且，耳朵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你是不是爱我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真的爱你，不能没有你。”

“我想散。也许，你也不是真的爱我，只是舍不得，你知道，习惯这种事很难改，改不了就戒了。我这样的，真不适合你，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不能喝牛奶，总是忽略你感受，十恶不赦，天诛地灭的主，所以，真的算了吧。”

“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改，可他不想再说这种挽留的话，多说无益，“你真铁了心了？”

“对。”只一个字，却像一颗炸弹，炸的她自己身心俱裂，五内俱崩，感觉内脏都破碎了。

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他不是没有骄傲，是在她面前硬生生把骄傲的那层皮给揭掉。离开的瞬间，将一切为她而弃的东西，通通捡回，一样不差，一样，都不许落下。

掀开被子，国度掩藏在窗口看，他没有回头，一下，都没有。

未来，不能结伴而行，希望他走回自己原本的那条轨迹，一路光芒万丈，骄傲无比的走下去。

你的未来，我不能带你去，所以把它还给你。哪怕你会恨我，都无所谓。希望那些我不能给你的，未来有人能给，希望你过更好。感情最好的方式是，是不给对方任何负担。你是否原谅我的自私残忍？这一次，我的自私是对你有好处的，没有我，没有负担，你的未来，一定会完满。

国度不知道，这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没有了她，他还要未来做什么？他还能对未来有什么期待？

留在家里怕被妈妈追问，这几天，都烦的快要发疯，国度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跑出家门。

在动物园看熊猫，一只熊猫喂另一只吃竹子，驯养员说它们是一对情侣，前几天才生了小熊猫。有个围观的孩子问小熊猫在哪里？

驯养员告诉他，小熊猫还很小很小，要放在特殊的地方照顾。

孩子问妈妈，小熊猫是怎么来的？

妈妈回答，因为熊猫爸爸爱熊猫妈妈，所以小熊猫是爱的结晶。

孩子还很小，听不懂，国度站在一旁，听得泪如泉涌，怕被人看见，捂住半张脸。

小男孩很机灵，在母亲怀里眼睛滴溜溜的转，悄悄说：“妈妈，那个阿姨，眼睛下雨了。”

小孩子的声音很稚嫩，国度转身迅速离开。眼睛一直不停下雨，怎么都控制不住，就是控制不住。

一个人在公园荡秋千，一直荡到天黑，弄得想玩秋千的几个孩子等的实在不耐烦，从她后面走过，一个稍大点的孩子，愤愤不平，“这大婶真奇怪，干嘛不回家！”

空无一人，国度还在固执的荡，这个年纪，难道连荡秋千的权利都没有吗？

拿出手机，壁纸是韩笑愚做的最完美的一次巴尔的摩小姐蛋糕。这款手机像素很高，是诺基亚最新款，几乎可以媲美数码相机，屏幕很大，微距效果把蛋糕拍的像杂志上的插图。看着香甜，却让国度又是好一阵难受。

给don打电话，随便聊聊。

她问：“马德里是什么天气？”

“天气很好，有机会你来旅行吧，我招待你。”

“等我出名了就去马德里旅行。”没有以往的朝气。

“不开心？”

“有点。”

“那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憋在心里发霉，一个是说出来我听听。只是听听哦。”

她不想说，难过这种事就像一把刀，插在自己心口上就算了，bá出来（被和谐了，这个也要和谐，作者表示很不理解）溅别人一身血就很不应该了。

想了想，“don，你说章鱼有三颗心脏，心痛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很疼？”

“还喜欢看动物世界？这个……也许吧，疼过头了就没知觉了，章鱼那么大个，应该很坚强。康，你也很坚强。”

“我觉得，这和个子大没关系，这是生理反应，一定很疼。”

她没有三颗心，只有一颗，体会不到无法忍受的痛再多三倍。三颗心啊，一定会痛到死吧。

don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外国人的思想，是真的很不同，国度一下子茅塞顿开。

想起那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走出公园怎么都打不到车，又走了很久很久，还是没空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随叫随到，再也，不会有了。

走了两个小时，好容易抢到车，回家已经很晚了。妈妈坐在客厅等她，见她回来也不多问，“以后早点回来。”

妈妈年轻时很美的，小时候去学校帮她过六一儿童节，别的小朋友都夸她妈妈像仙女似的。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妈妈眼角的皱纹，如今越来越多。再过几年，都可以退休了。

想到妈妈会老，国度又开始害怕。自己这样的年龄，居然还没有任何作为，简直就是一事无成，以后拿什么孝敬父母？

“妈，我打算去成都，我朋友在那里的动画公司，我想去那边发展。”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别以后后悔就行。”

斗志这种东西，不可以丧失，想要找回，也不容易。哪怕再难，国度都要慢慢找回来。

把理想梦想打包，带着斗志上路，要认真勇敢地开始新的生活。

part【20】

【20】——1

要去外地生活，郭美玲嘴上说不管，其实心里一点儿都舍不得她。当母亲的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何况是国度这样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的一个女孩。

见国度在房间看书，郭美玲走进去，在她身边踱来踱去，“国度，其实……你考个公务员也行，我和你爸都能帮你，你……”

“妈，那种工作真不适合我，我都想的很清楚了，无论怎样都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耽误了，我没时间可以浪费了。”口气坚决。

“你就是随你爸的倔脾气，你那朋友可靠不可靠啊？到了那边给我打电话。”

国度合上书，看着妈妈，是真的不再年轻了，走过去搂住她肩膀，“可靠。知道了，我这不是还没走呢，再说我都这么大了总得出去闯一闯，不能一辈子呆在你们身边一事无成。”

郭美玲还真没希望她能有什么大作为，一个女儿家只要健康快乐就很好了，可她看的出来，国度不快乐，若是硬留下，会更加不快乐。

拍拍国度的手背，说：“外头要是不好就回来，我和你爸都有养老金，不用你操心。”

原来妈妈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用不代表她就可以不去履行自己应尽的责任，孝敬父母在国度心里是一种恩赐，她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不辜负自己，不辜负父母无尽的爱。

“妈，你要相信我，万一有一天我成名上电视了，我一定对着电视说我最感谢的人就是你和我爸！”

国度把下巴抵在妈妈肩膀上，妈妈的味道始终未变，小时候就喜欢和妈妈一起睡，把爸爸撵走，因为妈妈香，爸爸总是有醉酒的怪味儿。

郭美玲欣慰，嘴上却说，“我不要你感谢，你好好的就行了。国度，记着啊，外头不好就快点回家。”

“知道了。”

国度坐到床上笑呵呵的点头，郭美玲拍拍她的脸，转身准备出去，走几步又回过头，“国度，你和笑愚就真的没可能了？他对你，挺用心的。”

也不是害怕被提起，就是想快点逃离，国度随口答，“真没了。他有的是人要，您甭操心了。”

“我替你操心！”郭美玲想想，哀怨的说：“我昨晚看见他回来了，在院里的树下坐了一宿，早上我去买菜还在那儿，我把他喊醒了才走。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掘，什么事不能忍让点。喜帖都印好了，还说等那事过了就结婚。也怪你自己命不好，你以后真不能再任性了。”

“都怪我，行了吧。”无意多说，国度打发妈妈，“等我走了就好了。”

郭美玲叹气走出去，国度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如果坚持下去，韩爷爷的事并不是阻碍。叶书玟，也没有那么了不起。输就输在太爱了。不愿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而不完美，不愿将对方拖累。

翻身趴在床上翻刚才看的那本书。是她最喜欢的漫画书《nana》，总共买了三套。

一套是高中时在租书店买的二手书，有点旧，有些地方还缺页，大概是被以前租书的人给撕掉了，那时这样的少女漫画在本土还不是很流行，想要买齐全套有点难。

第二套是妈妈托去日本的朋友带给她的日文原版，相当精致，印刷完美，她一直没舍得多翻，怕弄旧了。

第三套，是他送的，中文精装版，还附赠了画册。她喜欢的要命。

国度手里翻的正是他送的那套其中的一本。她一直视这本漫画为巅峰之作，常常拿出来回味，日本少女漫画本来就会有些不和谐内容，有一回她抱着书睡着了，大概是让他瞧见，用黑色签字笔给男女主角配角只要是有露/点地方的画面都涂黑，有一页还给她最喜欢的拓石穿上了ck内裤，故意把字母涂的很黑很黑。

她醒了发现气得不行，揪着他耳朵问：“你几岁了！你无不无聊！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这本漫画！你还敢在上给我边乱写乱画！！”

他被揪的跳脚还狡辩，“这种书看了身心不健康，而且容易误导你们这些爱幻想的女人。”

她无比惊讶，“你看了？！”

他回答，“看了啊，很混乱的爱情故事，这种书不是都是骗小孩的吗？怎么会有那么多那什么什么的画面！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你可不许给他们看！”

他为了她什么都肯做，连漫画书都肯看。想到一个大男人在她睡着时翻漫画看，当时的她会觉得搞笑，而此刻，再也笑不出来。

吸了吸鼻子，爬起来在床上倒立，瞬间血液倒流，眼睛更难受。

是谁说倒立就可以不让眼睛下雨？绝对是胡说八道！不但没有止住，反而是“倾盆大雨”，再无力支撑下去，双腿下落，像某种小动物，跪着缩成一团，把脸死死埋在被褥里。

【20】——2

父母没时间，委托康国深带着她去买点备用的东西。国度坐在车里自顾自玩手机，康国深认真开车也不主动搭话。

买了些路途上用的吃的东西，大包小包放在车里，国度爬到后座，还没坐好发现角落里有一本杂志，抽出来看，是很多年前关于他的花边新闻。

国度笑，举着书，“小五哥，比你们都上相。照的像个明星似的。”

康国深并不接话，开了一会儿，说，“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去哪里？”国度把杂志塞回去。

“我最近发现一家印度菜不错，带你去尝尝？”康国深难得笑起来。

“咦，都是咖喱，不喜欢。”国度自己想了一下，“大哥，我带你去吃饭吧！”

很久都没来101了，几年时间变化很大，那家她最喜欢的铁板烧炒饭不见了，被整改装潢变成了书店。

沿途寻找了很久，还是没有，真的不见了。以前，她还带着韩笑愚来过一次，他不能吃辣，她记得，叫老娘千万别放辣椒。铁板炒饭不放辣椒就不入味，可他还吃的很开心。那天夜里，无人的街道，她像小时候骑大马似的，骑在韩笑愚身上，两个人在街上疯闹。

明明来过的地方，那样真实，居然就这么不见了。物是人非，果然，就物是人非了。还真应景。

国度回身对大哥说：“以前那家不在了，要不咱们吃云吞面吧。”

康国深随口道：“吃什么云吞面，我不爱吃面食，我过年连饺子都不吃的人。”

你看，不是所有人都会一味的迎合你，连亲人都不会。

看出国度似乎不高兴，康国深有办法哄她，“去吃火锅怎么样？”

“随便吧。”国度没什么心情。

康国深去取车，国度站在路口踢石子。抬头看见对面街一大帮人进花圈店买那些人过世以后用的东西，走在最后的一个女孩哭得泣不成声，隔得这么远都能看出哭的很伤心。

国度顿时就呆住了，想起不久前的自己，站在原地呆了好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哥的车已经停在眼前。

坐上车，沿途观察那些走在人行横道，步履蹒跚的老人，如果是孤身一人，就感觉特别心酸。

韩爷爷，就像一颗扎在心尖的刺，没人理会，也许反应不会强烈，只要有人拨弄，就会心绞着痛。不是她矫情，是有些东西是持续性的，像生病留下后遗症，知道那种感觉就很怕再发作，非常后怕。

康国深是看见了的，忽然开口，“国度，那件事，其实笑愚并没有怎么怪你。”

“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过我走了，很快就会忘记。”自我安慰，打住话题。

不想老是这样在一件别扭的事上纠缠太久。纠缠久了，会烦，会痛，会厌，会累，会神伤，会心碎。实际上，到最后，就会演变成不单单是跟事过不去，而是跟自己过不去。就因为害怕这样一辈子都过不去，所以想快点抽身而退，远远逃离。

没有几天就要离开，国度清点要带的东西，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试着提了提行李箱，有点重，大概是书带的太多。翻来覆去的装，想少带一点，但捡来捡去还是装了满满半箱子。

正在家里看电视，穆二哥打电话叫她到俱乐部聚一聚。要走了大家见一面也好。她猜到会是谁的主意，没有推辞，拿起包就出门。

是他们经常聚会的那间包厢，国度一进门就看见韩笑愚懒懒靠在沙发里。自从和她在一起，他都没怎么再来这里。似乎总是在刻意改变自己。

没有多余的人，都是自家哥哥姐姐。这次，叶书玟那个“yīn魂”倒是不在，不知道散去了哪里。或者是在家里偷笑。

被笑智姐拉着坐下，国度只是浅笑也不说话。几位哥哥凑一桌打麻将，很有默契。看来都是商量好的吧，国度不动声色，也不去看韩笑愚。

由于韩爷爷去世才回来的笑智姐，后来一直呆在国内没走。

同她随便聊聊，终于是进入正题，“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就不害怕？”

国度摆弄桌上的小蜡烛，她就是手闲不住，“我都几岁了，还害怕什么呀，不行就回来呗，不过我一定不会轻易就回来，起码也得成个大师再回来。”

还是在想办法挽留，“你想成大师在这儿也能成啊，我投资办工作室请你来当首席漫画家。”

“别，你又不是干这行的，万一赔钱了还得赖我。我这没什么身家的人再背负巨额债款，我可就真活不成了。”

国度没心思聊下去，岔开话题，“笑智姐你不是爱喝养生茶，点个最贵的，反正免费。”

小时国度唯一就爱粘着她，韩笑智知她心思也不好再多说，看看韩笑愚，“那好，我去点一个。”

不远处的韩笑愚靠过来，“听说你后天的飞机？”

“恩。”

“要不要我送你？”温柔，蕴含某种情绪。

国度努力微笑，摆摆手，“不用。又不是不回来，也许不好，我白天去晚上就回来了。”

他沉默，麻将声“哗啦哗啦”的响，气氛有点冷，国度拿起麦克风，递到他面前，“不如，你唱首歌吧，你唱歌很好听。”

点的是一首粤语歌，歌词听不太懂，调子倒是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他唱的十分投入，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棱角分明，声音低沉沙哑。国度知道，他若是清唱会更好听。

一听就是感情失败人的伤感调调，国度不敢看他表情，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一曲终了，穆老二打趣，“笑愚，你不进军歌坛可惜了。”

“我爷爷要是知道一准儿会数落你！”说完，韩笑愚自己愣住半秒，放下话筒，牵起国度的手，丢下一句，“我先带她回家了，你们玩吧。”

韩笑愚带她到夜市，给她买了一把满天星。国度抱着花，鼻子发酸，她早就不喜欢这种花了。

被他牵着走，谁都没有说话。他的手，还是那么暖，暖暖包住自己冰凉的手。

这条路，若走到头，她怕没办法再改变方向，下不了狠心不再跟着他走，停下脚步，“我想回家了，我们掉头吧。”

“我送你。”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他抓紧，她用力抽/出，“不用，这边有地铁，我上学时经常坐，我想再坐一次。再见吧，你开车注意安全。”

说完冲他笑着摆手，转身跑走，再没回头，不敢回头。

一位姐姐或者是妹妹坐在国度对面，很素雅的样子，气质和应舒姐有点相似，很平静地坐着。国度有意无意看她，突然之间，她的电话响了，垂着头缓慢接起。

国度看着她打电话，她说着说着，突然哭了出来，对着电话说：“妈，我复试没过，我好没用，工作也丢了，男朋友娶了别人，妈，我怎么办？怎么办？”泣不成声。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见这个姑娘哽咽着说：“好，我回家，恩，回家。”

回家，受伤的人，最后想到的，都只有回家吧。

过了很多站，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国度望着窗外，潸然泪下，用手迅速擦去。

终点站，下车，国度低着头，踩着前面行人的影子，慢慢的，摇摇晃晃往前走，手腕被人从后面拽住，还未来得及回头，强劲有力的手臂将她旋转过去，紧紧圈在怀里。

他没有回家，跟在她后面，走进她隔壁的车厢，一路悄悄看着她。

韩笑愚低头，脸颊贴住她的发，“倘若让我这样割舍你，我会很疼，因为你长在我的心里。别走了，求你。”

这样折磨彼此，她也知道很不应该，可她已经下定决心，现在不坚决的残忍，以后必然会残忍的很坚决。她不能如此不完美的留在他身边，绝对不能。

国度推开他，始终低着头，将他翻身背对自己，说，“你就这样，数到一百下，转身若是我不在了，就快点回家。”

“1,2,3……”

他真的开始数，她捂着嘴巴拼命跑。若是真有报应这回事，她一定会被千刀万剐无数次。这样狠心伤害如此美好的他。

【20】——3

临走前国度买花带着些东西，去了一趟墓地。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很纯的五粮液，她自己喝了三杯。韩爷爷生前，最喜欢这种酒。

韩爷爷，我斗不过小三儿，更斗不过自己，我是败军之将，我没什么出息。

其实也不是斗不过谁，是早已无力再反抗。一颗心往下沉，太害怕，太胆小。逃避是唯一退路。

是早上的飞机，家人都来送机，他没有出现，连个影子都没有。这样最好，若是来了，这段登机的路途会是多么艰难，心一定会像被飞机碾过一样，血肉模糊。

邻座是一位和妈妈年纪差不多的阿姨，问她是去成都旅游吗？

国度没心情解释那么多，点点头，靠在窗子边看云朵，一大朵，一大朵，像棉花糖。

每次和他一起去公园散步，都会路过一家彩色棉花糖店。每次都吵着买许多，用透明的袋子套/住。甜的东西买太多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带回家都化了变得不再好看，她就会逼着他吃，往他嘴里塞，粘在他脸上让他变猫咪。他不爱吃甜食，这个，她也是无意中在别人口中才知道。

没有了我，你就不会再受罪，你会更加成熟睿智，骄傲如初，你会变回你自己。

在国度心里，这些想法简直都是一定的。她根本不能明了韩笑愚真正的心，在他心里无论她多么不好，只要是她就什么都好，只要是她。那样绝望的挽留，她却怎么都不能明了。

下班前，韩笑愚打碎了自己的杯子，一杯开水全部泼在自己的腿上。

叶书玟一直在窗外小心观察，见到这一幕，马上进来帮他收拾，半跪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

韩笑愚不理烫伤的地方继续工作，说，“不用管它，你出去做事吧。”

“没事，我事情不多，你看看腿有没有烫伤吧。”叶书玟低头继续捡。

失落的男人，最需要什么？无微不至的呵护，从一个一直默默在他背后爱着他的女人这找到安慰，最容易被打动。这种策略都被人用到发霉，但是条不变的真理。

“我说了不用，你出去吧。”强制压抑自己的情绪。

划破手指，不算是什么高招，叶书玟还是小小用力，轻呼出声，“啊。”

韩笑愚低头看一眼，随手抽了几张纸给她，依旧冷漠的吓人。

“我……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我只是想你……你也许需要安慰。”叶书玟抬头盯着他，楚楚可怜。

他起身，西装搭在拿着公文包的手里，看着办公桌，“手破了就去诊所包扎一下，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伤口并不深，她叶书玟又不是真的傻，起身，看看办公桌，上面相框里夹着一张不知是在哪里剪下来的旧照片。照片是国度小时候，编着两个大辫子，手里拿一块巧克力，吃得满嘴都是，脏兮兮的还很可爱。

得到人得不到心这种事没什么可怕的。在叶书玟的心里，得到人就不怕得不到心，就算是得不到，起码可以得到一席之地。心房空间是不大，但不可能只容下一个人，住不到最顶层，随便哪层，只要能住进去就行。

时间，完全可以改变甚至摧毁一切。叶书玟相信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一定可以征服这个男人。

心里知道她几点飞机，甚至飞机是几分几秒起飞都一清二楚。可他不能再出现，亦或是不敢。

如果可以挽留，他宁可死也不愿这样放她走。就是深知，以她的个性，怎样都是徒劳一场。

不是自己不够好，是她不想再要罢了。

将自己反锁在他们曾经共同度过了无数个美好日子，充满回忆的家里。他四处游走，墙上有很多她偷偷乱花的痕迹。

翻抽屉，里面有一叠纸，都是后来吵架开的罚单：康国度欠韩小五一千万（但是康主子现在没有钱，只能借小五子的先用用，一万年以后再还）。

落款是她画的自己的卡通脸，嘴唇上故意画两颗大门牙。

一共有十一张，一亿一千万，十一万年才可以还完。好长，一万年，都已是遥遥无期，更何况还要在这上面加上十一倍。

此去经年，再无良辰好景可等待。

印好的喜帖摆在桌上，都是空白。韩笑愚握着毛笔，用小楷一张一张，用情用心用尽全部力气去写。

新娘：康国度。

新郎：韩笑愚。

这样，还算不算数？还算不算两个人依然在一起？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自己骗自己。其实心里明白，这样的两个人，并不等于“我们”。

要怎样做，究竟要怎么样去做，才能让她懂，懂自己一颗真心有多么的疼。

深夜里一个人在厨房不停做蛋糕——巴尔的摩小姐。不停的做，不停的重复。满桌子满厨房都是，就不肯停下来。

天渐亮，瞪着窗外的天空发呆，靠在微波炉边，缓缓坐在地上。

她到底，是离开了。

这样的现实，他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接受？

没有答案，只有满屋子蛋糕的香甜，伴随他深深的绝望，直到天亮。

21-24

part【21】

——1

“喂？谁啊？”

夜里接到电话才醒过来的国度，睡眼惺忪，看看桌子上的闹钟，午夜十二点，过了十几分钟。又是赶稿赶的昏天暗地的，连续几天不吃不睡，困得实在受不了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阿布激动的要命，直嚷嚷，“国度！你得奖了！你知道吗！是大奖！第五届日本国际漫画大奖！”

“真的假的。我很困，别闹了啊。”国度拿着手机趴在桌子上。

都是夜间活动的生物，阿布经常会这样小小的捉弄她一下。狼来了的故事从小都听过无数遍，再笨也不会老上当。

“我发誓，这次绝对是真的！”阿布更加激动，生怕她不信自己，“获奖作品名单一公布助理就通知我了！最优秀大奖！不信我传真给你看！”

“真的？！”国度一个激灵站起来，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

“我缺氧！”幸运来的太突然，像一块巨石，把她砸晕了。

“到时候要去日本参加颁奖典礼，你可有得忙了。国度，你成功了你知道吗！我激动的快不行了。冷静冷静。”

“明天请你吃大餐再细聊！”

“ok。”

初到这里并不是很顺利，阿布的公司并不缺签约漫画家，而且还是国度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漫画家。动漫公司老板看了国度的作品也不是很满意，说能画出这样作品的作者国内一抓一大把，让她先从助理做起。

虽然不甘心，还是接受了。国度心里明白，家世再好，不代表这个社会就会任你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想要成功，就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奋斗。为了理想说什么都不能轻言放弃，国度做事非常努力，她的拼搏大家有目共睹，跟着公司的首席漫画家后面学习，终于慢慢在圈内小有名气。这期间，她一次都没有回过家。

为了创作，不吃，不喝，不睡，不出门，不购物，还有一次饿晕在家里。有时候阿布都看不下去，说她不如换分和这个相关的工作算了，她怎么都不肯，就是有股执念，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把这条路走通，什么都不要连他都不要了怎么可以放弃！

什么苦都吃过挨过，终于是熬出头了。国度兴奋的在屋子里直跳，高兴的把床上的抱枕抛来抛去。听见楼下有动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打扰到人家来敲门警告就不好了，赶紧坐回到椅子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笑，这份喜悦让她充满活力，拿起画笔继续奋斗。

公司里得知她得了大奖的人都纷纷向她祝贺，国度只觉得像做了一场美梦，不知道说什么好。

中午吃饭，阿布还拿着获奖名单看，激动个没完。

国度笑斥她：“你行了吧，我都能接受这是真实的，你还瞎激动什么！收起来吃饭！”

“我真的很激动，看着你这么拼我都想老天爷太不长眼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开眼了！你知道吗！你的了这个奖以后在国内漫画界身价可就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我还不是我！我只想好好画画而已。”国度低头吃饭，眼睛瞟了一眼那张写着她名字的名单，其实她自己也很兴奋，只是不想太张扬。

“我知道，你啊，就是执着啊。不过你那获奖作品总感觉不是你以往的风格啊，改温暖牌了？你不是喜欢剧情夸张狗血的日本少女风？”

国度微微一笑，有点怅然，“那个故事……其实我十八岁就在画了，只是后来由于某种原因就没再继续，再后来无意中翻以前的稿子才发现题材不错，就继续了，也算十年磨一剑吧，不容易啊。”

阿布想起什么，感慨道，“哦！我说呢，你手上其他绘本也不那么多，还天天累的跟鬼似的，都是为了这一部经典之作啊！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现在可是赤手可热的‘温暖牌’漫画作家，得奖消息一出你就忙活吧，更闲不住了。”

“不会吧！我还打算领了奖金休息一下去旅行呢！”

“去哪里？”

“西班牙。马德里。”

【21】——2

旅行对于国度来说是件非常奢侈的事，又忙活了好一段时间才请到假。自从换了新老板她的待遇似乎好了很多。若是以前想请假那绝对得拖上好几个月，再提起也是没有下文的事。这次这么容易倒是让国度心里很感激。

说起新老板，在公司那是个谜，天大的谜。公司被收购以后一次都没出现过，什么事都是代理董事处理。阿布也算中层，有一回神神秘秘跟国度说新老板有点残疾，是个聋子。因为无意间听刘董给大老板打电话说什么戴助听器什么的。

国度叫她别乱传，谣言传出去就像撕碎的纸屑被风吹散，一发不可收拾。以讹传讹的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到时候真传到大老板耳朵里人家不是耳聋怎么办？

阿布讪讪的撇嘴，反正这个大老板一定是有什么隐疾，不敢见人。不然哪有当老板的投资公司还不亲自管理？这也太儿戏了吧。不过有钱人主业副业那么多，谁知道呢！

国度对马德里的认识从小贝开始，知道皇家马德里足球俱乐部就位于首都，一见到don就吵着叫他带着自己去见识见识。

don很无语似的，笑，“才下飞机总要休息一下吧，不着急，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有我在，一定会让你不虚此行。”

“哇！这么深奥的成语都会用！厉害啊！”国度吃惊不小，说到休息叫起来，“哎呀！我忘了订酒店。”

“在我的地盘住什么酒店，小看我！”

当国度站在他家宫殿似的大门前，她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小看了这个西班牙男人的身家背景。

与他的家人大致都见了一面，国度住进私人管家给她安排的客房里。坐在欧洲风格的软床上还像在做梦一眼，魂不附体。

don站在门口看着她笑，“吓着你了？很抱歉，我没有如实的告诉你我的身份。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不用解释了，我明白。”她算也是过来人，只是跟他比起来还真有点比不起。

“我母亲，很喜欢你。”don走进来，优雅的坐在沙发上。

这样看，还真的不是个一般人，怎么就没发现呢？国度有点恼自己眼拙，不记得是否有过失礼之处，不过也懒得想，还不都是人，分什么高低贵贱的。

“是吗，don公爵，请帮我转达给您的母亲大人，我表示万分荣幸。”说完起身装模作样行了一个西方人惯用的礼。

don越发好笑，挂掉大胡子的脸有着东方人特有的深刻线条，一双墨绿色的眼散发出异常的魅力，“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面对我这样的身份你至少应该严肃久一点。”

“ok，如果那是你希望的，但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我那样，对吗？”国度歪着脑袋同他打趣，实际上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don表情不置可否，随即点点头，“对，你表现的十分正确。休息一下吧，用餐我会来叫你。”

门被轻轻关上，国度躺在床上发呆，脑海里过电影一样回想了一下从进门大现在的情景，爬到床头，拿起上面的老式电话。

“喂？阿布！我凌乱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国际长途！你这么想我啊！”

“不是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老外吗？”

“记得，大胡子嘛！咋了？他没接你？”阿布兴趣缺缺。

“不是！说出来吓死你！”国度的内心一直是激动的。

“吓死我？他怎么了？”

国度故意拖长音，“他是——西班牙最年轻的王亲贵族之一，第20世don公爵！是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世的直系后代！！！雷人么！惊吓么！”

“真的假的！真正的钻石王老五！你发达了！艳遇！没勾搭成功别给我回来！”

“胡说什么啊！朋友而已，只是觉得这种事也太离谱了，看着明明就是普通人而已，怎么就……赶上电影了！”

“你命好，看来是要转运了，加油，我看好你哦！”

“不跟你扯了，没一句正经！”

“加油加油！”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没任何非分之想。有的是惊奇，天下还真是无奇不有哇，以为是平常的一个朋友而已结果居然这么不平常。

想来，这么牛叉的一个人，叶书玟竟然不要！不过不爱就是不爱，不爱一个人哪怕是天子都比不上心里爱着的乞丐。怎么想起那只孤魂了！

自打离开以后，生活过得简单，都很少想起过往的事。

国度拍拍枕头，倒头大睡。

【21】——3

自己安排的行程全被打乱，don带着她按照本地人的爱好连续游玩了好几天。西班牙景点很多，名字又长，真记住的没几个，也没认真记，只记得去了皇马俱乐部，国度开心的不停拍照。

可惜了小贝早已不在这支球队，不然一定要合影留念。虽然这些她都有了，但如今心性与当年不同。每个阶段总想要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曾在某一刻无比真实的快乐过。

拉斯温塔斯斗牛场，是一座4层砖砌的建筑，四周环以围廊，共有13000个座位。don说，每到星期六和星期天下午，马德里的男女老少都涌到这里，观看精彩的斗牛比赛。

这天不是假期，人烟稀少，国度和他坐在第二层，没有斗牛比赛，很安静。

国度问：“你干嘛不结婚？你这样的身份一定很多人想嫁给你。”

don坐在她旁边，撑开一条腿，这种姿势还是那么有气质，“我为什么一定要结婚？那是你们东方人的思想。不爱也可以在一起。很不好。”

外国人的思想，总是这么前卫。国度扁嘴，“是不好，我也不喜欢，可是，你们男人就可以等，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你想嫁人了？”don歪着头看她，墨绿的眼眸在国度看来很像某种钻石。

“也不是，只是，有点害怕，越长大越害怕，你知道么，我这人特别怕死，在我看来，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了。”国度余光观察周围，这里还真的是很宏伟。

“在我看来，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比死更可怕。”

“你文艺了你！”国度没形象的拍了他一下，像个小孩子似的眯眼笑，“其实，你还可以试着喜欢别人，都过去那么久了，别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试着，喜欢，别人？”don斟酌这句话的意思，意味深长看着国度，“比如你？”

开玩笑？不好笑。国度摆手否决，“我？我就不必了，我不适合你，我这人矫情又自私，还不知道照顾别人感受，还是给你留点好印象吧！”

“你也不用这样一下就拒接吧？我这是在暗示你，你起码考虑一下，我可是贵族！”don伸了伸修长的腿，站起来，低头与她对视，慢慢靠近她的脸，“我觉得，你很好。”

一双勾魂眼，国度紧张吞口水，闪到一边，“我饿了，咱走吧。”

回家路上，don忽然提起叶书玟，说她嫁人了，听说那位先生姓韩。他本来想去祝福，但最终没那个勇气。只当是一个故人吧，也想通了。

国度屏住呼吸听了很久，一口气憋红了眼，心像被什么钝器猛烈砸了一下。缓过神，迅速转头看窗外，窗外清凉的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依旧是十年如一日的披肩长发，直直被风吹打在脸上，好疼。但她没有用手去拨弄，就任由它拍打自己。这样，会清醒一点。

明明都在意料之中，心还是如潮水般暗涌，仿佛是一个巨大海浪朝自己迎面而来，把她拍死在沙滩上。

不要后悔，不可以有怨言，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是哭是苦，跪着爬着都要走完。

用过餐一个人在花园里闲逛，听见楼上有什么声音，慢慢寻过去，原来，是从书房传出来的。

国度站在门口，见他坐在沙发里闭眼欣赏留声机里放出的音乐，一首上一代风情的曲子，曲风疑似大上海歌女唱的一般，总之是上一辈子的语言，也没有仔细听。在他身旁坐下，不言不语。

don忽然开口，“就是因为这张唱片，我认识了叶。”

为什么总是提她？外国人长情起来比保守的东方人还可怕。国度仰头看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是吗？她还有收集唱片的嗜好？”

“当时，我只是帮朋友买，和她拿了同一张唱片，她以为只有那一张了，说是买给她***礼物，不能放手，这对她很重要，要我让给她。我觉得她很美，是中国女孩里见过最美的，就没有轻易放手，说对我也很重要。她就随手抽了我现在听的这张，说也很好听，要买了送给我，让我把那一张让给她。”停顿半秒，don缓慢睁开眼，“后来真的买了送给我，我们，就那样认识了。”

被人这样爱着，是莫大的恩赐，也是种罪孽。国度感触良多，看着转动的留声机，“不错啊，很浪漫，可惜，她嫁人了。还是忘了吧，没有什么，是忘不了的。”

“你也忘记了那位？”don只是隐约知道一点点，但能感觉到她的爱似乎也不浅。

国度转身拍住他肩膀，“快了。你，要和我一起努力啊。”

“我也想忘记。可是，忘不了。”长叹一口气，呼出无限的哀伤。

国度和他露出一样的神情，叹息，“以前有人告诉我‘忘不了就别忘’。可是后来我发现人还是要向前看的，忘不了也要让自己不那么容易想起。这样，未来的路才不会走的太辛苦。”

夜里国度睡不着，一个人走到书房，看到那台留声机，关上门走过去。

欧式贵族留声机，古典韵味十足，她用手拨弄，姥爷家也有一台，她知道怎样播放。

黑色唱盘上,唱针沿着波浪起伏的轨道一圈一圈游走，针尖轻微振动，声音就这样散发在空气中，悠扬回荡。

认真听，才听出歌词大意，只开头短短几句，已摄住她的精魂，身体不由自主地趋向前，想要再听仔细些。

“请你请你原谅我

分离不是我的错，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我比你难过，难过。”

没有哭，早就过了那种轻易落泪的年纪吧，只是心里钝痛。国度盯着窗外的夜空。

请你，请你，原谅我。

part【22】

——1

西班牙并没有想想中的那么大，差不多已经熟悉了这里。不想呆太久，又不肯回去。don有时有事不能陪她，她就哪儿都不想去，一个人在花园里喝茶晒太阳，看园丁修剪园艺。这样的生活看似惬意，国度却感觉，这旅行，似乎失去了意义。又不知怎样找寻，自寻烦恼一般。想要快乐又得不到，就得自己制造。

国度跑回房间拿“拍立得”，一路照相，照房间里欧式的摆设，桌椅，沿途的仆人，和管家合照，自拍。

如果不快乐，那么就装作很快乐，这样一直一直装下去就会真的快乐了。虽有点自欺欺人，但总比愁眉苦脸强。

跑到花园和园丁一起合影，“咔嚓”一声，等待数秒，她抽出照片用力甩了甩，大胡子叔叔比她笑的还开心，虽不懂西班牙语，无法真正沟通，可心灵上的交流还是有的。国度拿着照片给他看，大胡子叔叔很高兴的竖起大拇指，大概是想表达很满意。

忽的大胡子叔叔对着她背后恭敬的行礼，国度回头，原来是don公爵回来了，她举着拍立得到他面前，笑嘻嘻的把手上的照片递到don手里，让他帮忙拿一下。

don眯眼看，嘴角禁不住浅笑。在他眼里，国度并不算是很美的那种女孩，至少在他见过的东方女孩里算不上惊艳，只是很不同，很耐看。像某种朝气蓬勃的植物，遇到什么都依然可以朝气蓬勃的生长。能让人记在心里，不会那么容易忘记。

两颗兔子牙，明显是照片里最抢眼的地方。顶着大太阳，靠在老园丁旁边，龇牙咧嘴的大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心里悸动了一下。

国度低头在上衣口袋翻了半天，拿出一叠照片，在他眼前显摆，“你看！这些都是我拍的，以后我回去还可以跟人炫耀，我认识贵族，我住过古堡！”

“那可不行，这是隐私，贵族的隐私很重要，你若是泄露出去可不是小事儿，我可以追究的。”他故意开玩笑，她知道。

连儿化音都运用自如。don中文本来就好，在中国还学过一段时间的古代文学，说起话来偶尔用词会有种文邹邹的感觉。国度心里笑，脸上却假装严肃，“那好吧，我只自己偷偷的看，你们外国的法律很矫情。”

“矫情吗？你不觉得比东方更有人权？”

事实上，确实如此。国度点点头，“好吧，我承认，在国外你们什么都可以谈，可你们只谈论天气。而在中国，什么都不可以随便乱谈，所以大家只好谈论天气或‘你吃了吗’这样无聊的话题。所以很多人崇洋媚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和她聊天总会有叫人惊讶的观点，don越想越觉得说的很有道理，有趣，“不如，你真的考虑我看看，也许，我们很适合彼此。”

又来？不要吧。朋友之间老开这样的玩笑，不好。国度直接屏蔽这条信息，举起拍立得与他站到一起，“来！一起拍个照吧，以后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我是那唱片的主人，这样既可以帮助你忘记某些事又可以忽悠好事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才说出来，又怕don一时领悟不了，刚想解释，他搂住她肩膀，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听得懂，按快门吧！”

他太高，国度又只喜欢穿平底鞋，努力踮脚，达到能和他勉强齐平的高度，45度角拍摄。不是所有人用跟这个角度就代表非主流，是听人家说这是人类学最好的角度，能把人拍的漂亮些。

可是，拍的并不好，国度的脸只被拍到了一半，笑的像个傻帽。她眼仁并不黑，眼光下还会变浅，有点迷糊不在状态的感觉。随手递给don，“送你了！”说完跑去拍园艺。

阳光下，don有些睁不开眼，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又想起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张照片，悄悄放进口袋里。

【22】——2

贵族的生活，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只是在某些方面和物质上要丰盈些。

想起一句有点粗俗但很好笑的话：林黛玉再美丽还不是要蹲在茅坑里拉屎！

精神世界高于一切，国度倒是真的一点没在意，和don的相处一如既往的随意。

迷人的西班牙海滩，don带着她去见他的朋友。不同国家的男男女女，有些竟也会一点点的中文。还有一个新加坡人，中文非常好。

国度坐在沙滩上堆城堡，看他们冲浪，嬉戏打闹。这样的生活，其实很有吸引力。如果可以一辈子这样，生活的会很如意吧。再多烦恼，玩一玩，闹一闹就过去了，豁达一点，内心才可以获得那种清凉的欢乐。

“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她不是一直都在追求那种境界？ don穿着沙滩裤跑过来，笑着坐在她身边，目光追随着海浪，缓缓说：“西班牙是一个‘出口阳光和海滩’的国家，大自然赋予它日照充足、特别宜人的气候和漫长而细软洁净的海滩。现有120个海滩，属于欧洲一流海滩，我非常的热爱这里。”

城堡堆到一半，总是会塌陷，她还不厌其烦一遍一遍重复，“恩，是挺不错的。我看电影的时候总是很向往外国，觉得你们这里的生活都惬意的要命。我的祖国，有太多苦难的人，我从大学毕业就不敢看那些纪实新闻，看到别人生活的不好，我都要跟着难受好几天。所以常常喜欢捐钱，看到街上乞讨的人知道是骗人的也会给。生活的那样辛苦，也不是他们的错。”

“哪里都有苦难的人，想要帮助他们不是施舍就够的，必须得赋予他们生存下去的本领，这样，才可以保证现世安稳。靠别人，总有什么都得不到的那天。”

这观点倒是和她完全一致，国度惊讶竟有和自己如此合拍的人，“你又文艺了，你说，为什么人有钱了就喜欢做慈善？”

“大概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吧，或多或少得到过这个社会的恩惠，所以成功了就想做点什么回报，以求心安。人类的怜悯之心，是用不完的。”

“我也这么认为。”

don总是会和她想的一样，忽然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想起才在网上看了某位名人的微博，说，“在中国，做慈善很难。一捐钱做慈善就挨骂遭质疑，捐少了说你抠门，捐多了说你显摆作秀。风气不好。是不是做慈善的就必须道德品行都和圣人一样才会得到大家的肯定？”

“所以做慈善也要有很强大的承受能力，被人质疑被人指责还去做，帮助人总是对的。我认为，为什么必须要得到大家的肯定才去做？那个很重要吗？我母亲也喜欢做慈善，但她很少留名，也不会就那么白白的把钱给出去。办工厂办学校等等，给那些人学习的机会，让他们用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也有人不理解说她利用廉价劳动力。可是又能怎样呢？至少她帮助很多人重新获得了生存下去的信心。别人的说辞改变不了什么，在意那些一点作用都没有！重要的是你究竟实质性的帮助了多少人。”

他母亲国度见过几次，会英文所以沟通不是问题，很随和又气度不凡的女人，但很忙，后来很少见到了。大家族的掌门人，思想境界果然是不同凡响。

城堡又一次倒塌，国度无奈拍拍沙堆，“该遭人唾弃的也许不是高调的慈善而是低调的不慈善。就算是黑社会把黑钱捐给穷人，也是一种精神。”

don很惊讶似的看着她，许久，同她一起垒沙堆，“同样的话，我和我妹妹也说过，你看，我和你，果然是很合适的人。你真的不考虑？”

玩笑多了就更无需在意，国度露出两颗兔子笑到栽倒，“你够了啊！别老这样，万一我先动心了怎么办！你心里又没有我！我很吃亏哎！”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没有你？说不定我明早就买了戒指向你求婚。”还是玩笑一般玩味的口吻。

国度爬起来用力怕沙堆，“好啊，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嫁给你。不过得签个协议什么的，万一离婚了我还可以得到一大笔赡养费。”

“据我所知，你，不是那种人。”对她，还是有所了解，早就发现，并不是有太多城府的一个人。

“天哪！又是四个字的，你还是说英文吧！”国度满手的泥沙拍他肩膀，“也许你看错了，我就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坏女人，我喜欢骗人。”

“你喜欢说违心的话。但不太会撒谎骗人。”眼神坚定，“我不是开玩笑的。”

国度别开头。和岁数大的人在一起还真可怕，总喜欢解析别人心理，在一起像透明人一样，生活起来没乐趣。

随口敷衍他，“好吧，我考虑看看。”

晚上篝火晚会，一帮人围着火堆坐在一起。新加坡的孙小姐放起一首粤语歌，国度觉得异常熟悉，好像什么时候听过，凑过去问：“这是什么歌？”

“陈奕迅的《明年今日》，我超爱，你不知道吗？国语版比较出名，《十年》，你肯定听过的！”

啊！说起《十年》她想起初中时简直火到爆，连学校的广播插曲都会放这首。就说这旋律怎么如此熟悉，原来竟是这首歌啊。

明年今日。是离开时，他为她唱的那首歌。原来叫这个名字。

如今，他再不会为她唱歌，为她做任何事情。归根究底，是自己咎由自取。

【22】——3

嘴馋，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国度这种怎么吃都不胖的人，每天都可以吃到几样西班牙的特色美食。但因为饮食不规律常常胃痛，又不敢乱吃东西。好在他们家的饮食搭配都很完美。

马德里烩肉是她最爱，百吃不厌，饭后配上flan布丁，让国度小小的爱上了这里。

国度爱起夜，起来就肚子饿，喜欢吃夜宵。大晚上一个人钻到大厨房找吃的，找了很久发现除了食材什么都没有。对了，他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有剩菜呢。打开冰箱里面有一大桶做甜点用的冰淇淋。

找一把小勺，掀开盖子，站在冰箱门口用力挖一勺，送进嘴里。香甜浓郁的牛奶香，太有口感了。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喜欢偷吃，还是吃这种东西。”don穿着白衬衫，双手环胸开在门框上。

她舔舔勺子，“跟你说了我这人毛病多，怎么？你们男人是不是都不喜欢奶味的甜食？”

“也不是。”他在柜子里也找了一把勺子，走到她面前，学着她的样子挖了一大勺，放在嘴里，一下没适应极寒的温度，紧紧邹眉，“恩，好凉！”缓了一下，“我小时候，也像这样晚上跑出来偷家人不让我吃的东西。比如这个，比如巧克力。我爱吃糖，因为很甜。”

“真的假的……”顺着边缘又挖一勺，边吃边说，“男人爱吃甜真难得，爱吃甜会比较幸福。”

“这是谁说的？没听过呢？”他居然相信了！

国度咧着嘴笑，“我说的！我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歪理也是理！”

“ok！你饿了？吃这个似乎不管用。”

说着don放下手里的勺子，穿上白色的料理制服，带上帽子，拿出食材准备做料理。

“你不会……给我做吃的吧？”

“是啊，我很会料理的，你等着打开眼界吧。”

“是大开眼界！”

国度把冰淇淋放进冰箱，走到他旁边，“要做什么？”

“la tortilla。”

看他切土豆，国度还是猜不到，似乎没吃过，“详解是？”

听她说话需要揣摩，相处久了don当然能领悟，“就是土豆跟洋葱，柿椒**蛋一起做成的饼,可以直接这么吃,也可以夹在面包里吃。”

看他有模有样，像个西餐师傅似的，国度拄着下巴看。don的样子慢慢演变成另一个人，做的仿佛也不是馅饼，而是蛋糕。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那种蛋糕了，恍惚间摇摇头，“我帮你煮咖啡。”

don很认真的做料理，没有回答。

三更半夜的煮咖啡，还真是不想睡觉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端着两杯苦咖啡回来，馅饼已经出炉，卖相很好，摆在雪白的西式瓷盘里，真像是餐厅里的招牌。

“咖啡。”国度把杯子递出去。

他接住，抿了一口，“你也改喝这种咖啡了？”

“要赶稿，喝这种不容易睡着，而且我发现，苦咖啡比较有味道。人总是善变的。”

“尝尝怎么样？”

她用叉子插住一块，“恩，不错啊！想不到你一个公爵还会做这些，不容易啊。”

“公爵只是个头衔罢了，还不一样都是平等的。”他脱下制服，整理衬衫。

“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味道是真的很不错，国度忍不住不停吃。

“心里不平衡就觉得不平等。”

似乎境界总是没他高，但国度不大服气，“我需要一个可以让我平衡的理由。”

机会难得，don靠近她，“我说了我可以给你，只是你一直考虑个没完，总也没有答案，你若答应，我就能给你平衡。”

有些东西在别人眼里万分吸引，巴不得一口气就扑上去，但在国度眼里，不见得就那么好。只是，又似乎比一般的要好很多，“考试还有个检查的时间，我在心里填了答案总要检阅一下，万一答错了怎么办？人生的答卷，可是很难改的。”

有意思，don越来越觉得很有趣，他的生活，已经如死水一般太久了，“但是你要记住啊，时间是有限的。”

国度伸手摆了一个“ok”的手势，见他衬衫袖口有字母，不禁心中一紧，“你……你也有在衣服上秀自己名字的习惯？”

“还有谁有？”不无得意之色，他手指擦过袖口上的字母，举到她眼前，“不过我不是自己秀，是我的自自创品牌，don juan。”

不做多余回答，一语带过，“哦，原来你是从事这个行业，不错啊，挺好。”

总有点小小不甘心，他从不会炫耀自己，却忍不住想让她知道，“我可是被杂志誉为西班牙最有魅力的钻石王老五之一，不仅模样好，品位也很出众，是欧美各大杂志评选的最佳衣着人士榜单的常客。你，以后可不能总这样忽视我。”

“ok。”这些，国度在网站搜索过，欣赏的不是他的地位，而是能够自创品牌的才华，顿觉有点无趣，“我忽然发现黑咖啡有催眠作用，我想回去睡了，晚安。”

看着她的背影，don开始期待那个答案，很期待。

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国度翻身下床，找出笔记本上网。想起那首歌，在乐库里搜寻。在国外上国内网站非常慢，等了好久，几乎没耐心。

歌声缓缓响起，连带着歌词，漆黑的夜里国度盯着屏幕，看的一清二楚。

“或者我已不会存在

即使你不爱

亦不需要分开

若这一刻我竟严重痴呆

根本不需要被爱

永远在床上发梦

余生都不会再悲哀

……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这日才发现

曾呼吸过空气

……”

因为听不懂，所以从来没有认真的去探究过，原来这歌词竟蕴含着这样的深意。

二十八岁，心里依然存着那个人。在失落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无助空虚的时候，偶尔见到别人有和他相同习惯的时候。不停不停的想起。

永远存在，永远无法忘却的那个人。他结婚了。

故作坚强了太久了，一瞬间，心如刀割。听到这首歌了解歌词，这一刻足以哭得人事不醒。

周星星拍的那部经典之作《大话西游》，紫霞临终前说“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国度趴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歌声一遍又一遍重复。

以前，我以为我怕被打败，怕拖累你，怕不幸福，怕很多很多东西折磨自己。殊不知，我最害怕的事，竟是我最终没能嫁给你。

part【23】

——1

送国度上飞机前，don心里其实很受伤，但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因为明白，所谓不爱，便是不爱。

国度头靠在他肩膀，对他说，“你这样优秀的人，要找个公主才行，像……《公主日记》里安妮·海瑟薇那样的，才配得上你。”

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计较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只有爱，或者不爱。不爱的，是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不被放在眼里，无法走入心里。

是谁说要试着喜欢别人，当他想要试的时候，那个人给了一个叉，把他pass掉了。

“恩，也许西方人会比较适合我，我需要去纽约看一看，或者英国。”

“你要娶个不贪财的哦，不签合约也愿意嫁给你的人。最好是不知道你身份，以为你是穷光蛋的人。”

这个人，曾经出现过，但却要走了。

“好的，我会照你说的试试看。”don像个兄长一般，怜爱的摸摸她刘海，“你以后，还会来吗？”

“等我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或者你结婚的时候，我来参加你的世纪婚礼。”

他没有回答，没心情回答。

临近安检，国度冲他最后一次道别，don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不加思索，“因为要回家啊，想家，想妈妈。”

国度心里明白的，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比爱人长久。”

一回公司就忙的昏天暗地，刚抽出空喝杯水，阿布就凑过来八卦，“你和那位贵族怎么样啊？我以为你不回来了直接跟人家过了呢！赶紧给我详细的八一八。”

“少胡说！还八一八？你以为我是‘天涯’啊！”国度大口喝水，“咕噜咕噜”，不搭理她。

阿布没完没了，“你是‘百度’！快点如实招来！”

“没戏，什么都没有，好朋友而已。明白？”

阿布拍她后脑勺，“没劲！你就不能有点长进！这个世界除了漫画还有男人这种生物存在。而你！很需要这种动物来抚慰你扭曲的心灵！”

国度极其委屈不服气，“我扭曲！我不知道多健康，多纯洁！这公司谁有我纯洁任劳任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下班就回家，回家就工作，工作完还是工作。从来不乱跑，我内心无比纯净！我都可以修仙了我！”

无语，阿布只能用无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摇头，“懒得理你，回家修仙去吧！”

他们这家动漫公司里的气氛和其他竞争激烈的公司有所不同，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一个团队最重要的就是相处融洽互相团结协作，同事间相处的好工作起来效率也会高。

国度稿子终审结束就可以下班，阿布是影视动画后期那个部门的，一向是下班最晚。她只好先走，公交路过春熙路，忽然就很想下车。

一个人往香槟广场走，与路人匆匆擦肩而过。这里是成都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满大街的情侣，甜甜蜜蜜搂在一起。偶尔国度也有小小的羡慕，有个人陪伴，一起吃饭一起回家，真好。

忽然很想吃甜的东西，很想很想。走进啦滋多拿兹，买了五个甜甜圈和一杯拿铁。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再碰这些东西，也很久没吃蛋糕。几乎以为自己是戒掉了从前的喜好。原来，没有。

店里很多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在人多的店里一个人吃东西，会感觉很凄凉。叫店员打包，翻包找钱。从前不爱用钱包把钱到处乱赛的坏习惯也改掉了。

掏出钱包打开将钱递出去，什么东西不小心落出来，国度弯腰捡起，是一张照片，他的寸照。

是在他书房里翻毕业纪念册看到的，彩色印有花边的寸照，依旧是经典圆寸发型，抿着嘴微笑，不太自然的盯着别处看。贴在第一页第一排第三张。

她说，“你念书很行？排最前面的都是学习好的吧？”

他说，“那是国内教育的标准，国外是按照在校的综合成绩，还有很多除了学习成绩以外的其他东西来衡量一个人的才华。”中国人最会念书但社会实践不太行，他因为是学校的什么主席，才勉强挤到第三。

她手快，就悄悄给撕下来夹在他送的钱包里。很久了吧？离开后一直夹在暗格里。都以为不在了。

国度迅速起身，拿起打包好的东西就走，连找钱的事都忘了。听见有人喊也没回头，快速往前走，不停走不停走。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翻出钱包，将照片夹在可以看见的地方，整整齐齐的放好，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拎着袋子在街上闲逛，电影院有新片上映，国度仰头看电视墙，爱情片，女明星很漂亮。预告片一遍一遍回放，她就站在那里看。忽而感觉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非常熟悉。

她想都没想就追进去，那人的背影与另一个女人走进剧场，继续追，被保安拦住，“小姐你的票。”

“我……我没有票。”有点失神。

“没票请您去排队买票，这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买了票再走进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找到位子坐下。国度开始恼自己，只是一个很相像的背影而已，至于吗？追上了再说一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有多傻？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就算真的出现了，又能怎样？人家，都结婚了。

爱情故事对她早就失去了吸引，看到一半，睡着了，直到被人叫醒，她一下没能张开眼，灯光太强，用手遮住脸，缓慢走出电影院。

天黑了，要早点回家。

【23】——2

星期一，一周总结会议，全部人都必须到场，国度还是不幸的迟到了。一手拎包，一手提早餐，臂弯里夹着有画稿的文件夹，冲进电梯。

有点狼狈的出现在公司，大家都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她赶紧回到自己办公桌，缩着脖子开电脑。一般这种情况她只要当自己没迟到也不会被追究，几个主管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事都不会太为难她。

隔壁的另一位漫画主笔隔着桌上的文件和她说悄悄话，“国度，你错过了哦！这次真不应该！”

国度也像个蚊子一样很小声和她解释，“我昨晚调了闹钟，可是我不知道是没响还是响了我没听见，真郁闷。错过什么？刘董来了？”

“不是刘董，是大老板来了！真正的大老板！从总公司到这里来了！非常之酷！”

八卦嘛，大家都爱听，国度将带滑轮的椅子向她那边滑过去，“真的？！长什么样？不会是和以前那胖子一样吧？”

“怎么可能！长的很气质，无法用语言形容。气场很强大。只说了两句话。”说着学样子似的一只手划着手里的笔，“我只有两句，第一，我只看你们的成绩，不努力就走人；第二，永远记住第一条，不要让我再重复。”

说完还抑制不住自己似的拉着国度手臂晃，“很有型是不是？听说有三十多岁了，但完全是童颜，好年轻！”

“就这两句？”怎么和她一样，歪的很，国度翻眼皮，“再好都没用！人家过两天就会走了，瞎激动什么！”

以前那位死胖子每次来都是废话一大堆，见着漂亮女员工就明里暗里的乱夸，还假正经说自己人最随和了，真受不了。还好这里是分公司，呆不了多久就要回总公司。国度还和阿布背地里讨论过，肯定是他老婆知道他德行不好管的严。

“谁说的！刘董说他去总公司，大老板要留下来。你以后再迟到可要小心了，这回没人庇护你了，不努力就开除！”

这么狠？国度小小受惊，“真的？谁说我不努力！我只是……慢了一点而已。”

“总之你以后注意点吧，据说是收购这么久业绩一直不理想，如今国内动漫行业风生水起，竞争越来越激烈，不好干了啊。”

“哦，我知道了。”国度拖着椅子回到自己位置上开始工作。

中午吃饭，阿布居然破天荒没八卦那位大老板，这倒是出乎国度的意料，不过她没说国度也没兴趣聊，吃着吃着阿布提起了朴爱爱。

“国度，你知道不？朴爱爱离婚了。”

果然，女人要是不八卦那绝对是这种生物灭种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和她关系又不好。再说，她才刚结婚多久啊就离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我们俩偶尔在msn上还是联系，闪婚闪离啊！这才能跟上现代社会地脚步！”

小时候？大学都成小时候了，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怎么回事就离了？朴爱爱也不是善茬，肯定是脾气不好人家受不了。”

“这回你可冤枉她了，是他老公和前度旧情复燃了，朴爱爱也不是那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就成全人家了。”

前度，上星期才看了那电影，第一次发现，阿娇简直漂亮死了，那么精致的人演技也好。顶着压力再次回到娱乐圈，是个勇敢的姑娘。

“前度威力是大。具体怎么回事？她让那前度上他们家了，然后俩人就又勾搭上了？”完全是根据电影推测。

“你以为朴爱爱缺心眼儿啊！那都是电影里才有的！现实里谁会让前度住到自己家里！是她老公生病开刀住院了，朴爱爱没时间照顾，那小三儿也赶巧了是那医院护士！照顾照顾就旧情复燃了！朴爱爱说也该着有这么一劫，命中注定不是她的，她认了。”

国度冷哼，“是啊，得不到就怪自己命不好。命中注定的事是谁都改变不了。”她自己不也是么！

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国度弯腰去擦被水浸湿的裙摆，感觉餐厅一片小骚动，再起身还有女同事在窃窃私语。

她茫然问阿布，“怎么了？”

“刚才大老板路过，旁边跟着个女的，看着很亲密。这不……这些个春心就荡漾了！”

八卦！她随口“哦”了一声。

下班后，人都走的差不多，国度要加班，用软件修改插画，弄好一切还是不想走。忍不住点开网站，把那天没有看完的后半部电影找出来看。

才发现，原来电影的精髓都在后面。有些感触，却没有很动情，早已过了为别人的故事折腾自己的年纪。

无论是前度还是现任，爱或者不爱，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23】——3

又不知道是几点，电话铃响个没完，国度被吓醒，桌上的东西不小心被她碰到落了一地，没时间去管，拿起电话。

“康国度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这都几点了还不来！等着你交插图呢！赶紧过来！”

不知道是哪个主管，她有点懵。昨晚回家都凌晨了，一觉睡过来什么都不知道。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她是漫画家，和搞制作的不一样，所以某些政策上会比其他人宽松一点。

擦擦嘴角，还不知道要大祸临头，“在我电脑里啊，密码阿布知道，你叫她给你找，我昨晚加班累死了，马上就去。”

“你记住，换老板了！做事积极点！快点过来！我可不想看着你被开除！”

貌似是平时最包庇她的章姐，国度笑笑，赶紧收拾自己准备上班。

一到公司就被通知大老板要见她，国度把手里的东西堆在自己位置上，进电梯，升到上面几层，郁闷的走出去，这次，真没人会罩着她了。

办公室门口的小助理makini冲她眨眼，国度走过去猫腰打听，“什么情况？”

“你要倒霉了。今早打卡就你没来，老板说以后不想看到任何人迟到，工作态度散漫。而且，这位老板只说，不听任何人意见。恐怖啊。你小心点。”

倒霉，还不如以前那个死胖子呢！

推开门，发现里面没人，国度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十五分钟过去，还是没人。有点坐不住，国度想出去问问是不是老板不在。还没站起来，听见背后有开门声，室内休息室，门把手扭动。

看清里面走出来的人，一瞬间，国度是没有心跳的，没有看错，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曾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怎么可能会认错。

欲言又止，不知道怎样开口，动了动嘴唇。

“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大老板做派。

韩笑愚习惯性整理衬衫袖口，走到椅子边，坐下，双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没什么表情，冷冷与她对视，“你只要听就可以了。你的工作态度，我很清楚，因为毕竟从前一起共事过。但是，作为新老板，我希望你以后能再严格要求自己一点。好吗？”

看起来是客气的，但让国度感觉很冷，冷若冰霜，完全，变了一个人。想回答，被打断。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不喜欢听解释。当然，也不想谈任何交情。从前的一切我希望你当它都不算数。记住，我们是主雇关系，我花钱请你，你帮我谋取利益。就这样，明白？”

不给任何回应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端正你的工作态度。”

对待曾经的恋人最残忍的方式，不是假装是朋友，也不是释怀之后的友好，而是在极致的疼爱之后，冷漠视之。

一开口话就说到这个份上，国度忽然很想笑，可是不能，在心里冷笑。

再见面，居然连半点情分都没有了吗？也好，反正人家都结婚了，撇清关系，是对自己太太的尊重。

“还有吗？”

“再说一遍，大声点。”依旧冷淡至极。

有点气愤，用得着这样吗？故意很大声，“我说，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就出去工作了！”

“出去吧。”

没有丝毫犹豫，国度转身就走。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有不同的生活，无论曾经多么好，都只是曾经而已，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何况先撒手的是自己。他从不曾对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的残忍，如今大概是醒悟了，发现她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人总是会在失去后的日子里细数曾经种种，然后蓦然悔悟，那时的自己有多么愚蠢，为了一个人做尽傻事，太不值得。

他大概就是这样想的吧。国度走进电梯拼命按闪烁的按钮，撒气一样，有点恼火。

坐在自己办公桌前还是一口气顺不上来，至于吗？至于这样吗！一下想起什么，走了很远，到阿布办公的地方，见他们这里安静的吓人，拉着她到走廊。

本来是想质问，想想没必要，跟她发牢骚，“你知道大老板是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说你怎么不八卦了呢，这一下真让我郁闷。”

“谁让你老迟到。我以为你知道就没说。你们不是认识，从前关系那么瓷实。我多嘴多舌的算怎么回事啊！”

阿布早猜到有这么一天，也有点奇怪，奇怪大老板怎么会是他呢？不是她不想告诉国度，那天开会以后他叫住她，让她不要跟国度说，什么都别提。她就以为人家俩人的事她没必要多嘴，人家不让说她就不说呗。

“瓷实个屁！结了婚了连亲娘都不认识了！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岁数大了还这么容易动气，不好，国度努力平复情绪。

“他……结婚啦？不会吧……”阿布这下糊涂了，跑这来不是为“佳人”，那是怎么回事？看那天的样子明显是有点什么什么……想来想去想不通，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自言自语，“不过那么个年纪也是该结婚了，跟谁啊？你认识吗？不会是那天那女的吧？”

何止认识！化成灰都记得！国度暗自咬舌根，“听人说的。懒得知道！行了，你好好工作吧，我还一大堆稿子没整理呢！”

这坑爹坑娘的世界，就不能让人过点清净日子！

韩笑愚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腿有些僵硬，大概是有点紧张，想来好笑，刚才那个真是自己？

走到360°弧形玻璃窗前，俯视周围景色。这座城市，果真是“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

不愧被封为“中国十大最具幸福感城市”，幸福感很强烈。

新的生活，让他无限期待。

part【24】

——1

“喂！韩笑愚，你等一下！韩笑愚！”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他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叫他，但是，他以为是自己又听错了。没有半点犹豫，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

气喘吁吁的国度跑过去，用力踢了一脚电梯。几岁的人了，这么幼稚！等一下会死吗！一起搭个电梯，会死吗！

一上午做什么都没好气，中午等同事都走光了，她才拿出手机发短信。

韩小五：我有话跟你说，一起吃个饭吧。

本来就认识的人，没有什么必要别扭来别扭去，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号码换了没有，如果没换，应该会有回应。可是等了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换号码了？她，始终都没有舍得换号码呢。

闷闷不乐走进电梯，短信来了，她惊了一下，赶紧拿出来看。

是他：楼下停车场等我。

居然，没有换号码。她心里滋生小小的喜悦。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出现，没怎么瞧她，只说了句：“上车。”就自顾自坐进了驾驶室。国度用力打开后坐的门，坐进去。如今，果然是待遇不同了。

一起到春熙路吃西餐，她没有发表反对意见的权利，因为现在人家是大老板，她只是个小员工，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她用叉子用力倒腾盘子里的沙拉，这种东西，根本就吃不饱。

“韩笑愚，我很好奇，你怎么好好的转行做这个了？不搞建筑了？还跑来成都，你老婆都不管你？”

他微微侧着左耳，耳朵上银色耳钉样式很简单，“谁跟你说我结婚了？道听途说也要听对不是。”

“没有吗？”心跳，漏跳了半拍，脸上依旧保持平静，“那叶书玟是嫁给谁了？”

“跟我没关系，跟你，更没关系，你管她嫁给谁。”这样的态度，是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

“也对，不过，我还以为她很本事。”

盘子里的食物完全被她搅和的不像样，韩笑愚微微邹眉，“你怎么也浪费粮食？你难道不知道这外面要饭的人想吃一口饱饭有多难！”

这话，貌似她从前说过。打击报复？国度低头嗤笑，“韩笑愚你很幼稚，你还没回答我呢，跑这里来干什么？”

“自己当老板不是更好？只是一次偶然觉得这个行业发展潜力很大。还有，我新交的女朋友老家在这里，我是为了她而来的。”

“呵呵，这么巧？”不会真的是来打击报复的吧？至于吗？不管眼前的食物看着有多恶心，国度还是挖了一勺送进嘴里，“你们，是不是去看过电影？”

“什么？”有点没听清，他思索了一下，“看过，我来了有段日子了。怎么？你看见过我？”

就说嘛，那么像，怎么会错。国度不是滋味的撇嘴，“偶然看见，还以为看错了。你那位，背影很美。”

“是还不错，白衣天使。我很喜欢。”他浅笑，“很会照顾人，基本上，以我为主。”

“哦，很好啊。”一盘子基本都吃光，国度放下叉子，“那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垂眼不去看她，还是侧着左耳，“你忘了？我这人本来就花心，只是……让你给治住了一段时间，现在回归本性。再说，结婚可就被套牢了，万一再遇上个更好的我后悔了怎么办？”

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冷哼，忍不住恶语相加，“那位真可怜，这么轻视感情是会有报应的。”

不知是哪句惹他不高兴，冷眼盯着她，“康国度，你说我轻视感情？那你呢？你就没有了吗？你今年几岁？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你以为十年很短吗。十年很漫长，非常非常的漫长。”他笑，“说真的，我后来还真有点后悔。想不通怎么偏偏就是你呢？”

一时没全部领悟，国度低下头看盘子里的残渣，许久，抬头看他的耳钉，“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楚，你说，对吗？恭喜你的觉悟。以后，我会尽量不迟到，如果做错事你就扣我工资，但不要开除我，因为，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并且，一辈子都只喜欢这份工作。没了情分至少留点尊重。ok？”

没错，她就是个软石更(ying)不吃的主，你软她就石更，你石更，她会比你更/石更。不过，他也不是善类。

“谁说没情分？我只是希望你更加进步而已。要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围着任何人转，你独自在这里打拼应该很明白。作为你的上司，我必须严格要求自己的员工。私底下，我们倒是还可以做朋友。”

“朋友？”

朋友是比爱人来的长久，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到只当他是朋友。她是脾气倔，但不喜欢把话说的太绝。毕竟，曾经那样好过。

“咱们还是当回发小吧。说实话，你如今这态度让我很不爽。我从前是很不好，但咱还没到彼此怨恨那步吧？你若是心里不平衡可以对我不好，但是也别太不好。我这个人一惹就毛，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万一哪天真绝交怪不好的。你一大男人就不能心胸宽阔点！好歹认识那么多年呢！非要这样让人怪伤心的。”

她总是有办法治服他，韩笑愚心里也矛盾，怕自己太过火。不是打击报复，只是刺激她的情绪，她要是情绪激烈他倒是高兴，如今这个态度，让他先乱了阵脚。想要以高姿态收复失地，总得慢慢来。

对着她大笑，“你还知道伤心？我要是心胸不宽阔根本不会上这里来！你也不小了，任性的毛病肯定还没改吧？让我打击总比让别人打击强吧。”

“为了这工作是受了不少打击，不过如今我在业内的身价也不低，你最好别老刺激我，我只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有感情不想走。”

“威胁我？”他抿嘴，依旧笑，“说实话，你那部门盈利一向就没影视动画来的好，在国内行情也一般，去别的公司，情况还不见的有我这里好。”

看来，是真真正正什么特权都失效了，国度再没心情，“我知道，总之我真的会很尽力。这顿你请吧。我没带多少钱，还要去买点东西，下回我请你。”

没有被挽留，也在意料之中，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满大街为影楼做宣传发卡片的小青年。她只觉得烦，绕的远远的。

买了两盒甜甜圈，想想还是回家吧。

【24】——2

开会时就发现她神情恍惚，韩笑愚有点担心又不能主动去表现他的关心，有意无意跟着她走进茶水间，一直站在她背后。

她拿着杯子接水，饮水机滚烫的开水，就那么接在手上烫的大叫一声，杯子落地，摔得粉碎。

他紧张的要命，手伸出去又收回，退了一步，随手拿起一个杯子走过去接水，“整天的魂不附体，还说要好好工作。没事吧？烫伤了就去医院。”

国度到水槽里用凉水冲，回头看看他手里的杯子，“那不是你的杯子，你不是……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有点窘迫，他放下杯子，“我接给你喝的！我说你手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

“不用吧，也没什么，冲一下不起泡就好了。”

还是忍不住关心一下，“你……不是有什么事吧？”

“也没什么，买房子，首付都交了，昨天才知道被人骗了，八万块，有点心疼。”想想郁闷，“哎～租的房子到期了，不想再续约，住那地儿附近太吵了，烦人！要不，你帮帮我？”

“要是没有我你会怎么办？我又不是搞慈善的。这几年没我你不也过得挺好。”

恼火，还真是变得不近人情，她撅嘴，“不帮拉到，闪开，我忙着呢！没空跟你这资本家闲聊。”

听见他在背后笑，她心里更加难过。这就是报应吧？没有什么比如今这个样子对她的韩笑愚更让她难过。就算没从前那么好，也不要太刻薄。

眼看着房子就要到期，国度愁得就快抓耳挠腮，不是找不到房子，租金什么都不是问题，就是看了那么多没一个合适的，住太远上班又来不及。她没买车，驾照考了几次都通不过，天生没那天赋，干脆就放弃。

生活，怎么可以如此不如意？从他出现，就更加的不如意！

饭都不想吃就赶去中介公司，找了半天看中一套小户型。看看时间午休马上就过了，没时间去看，和老板约定下次再看。

回到公司大家都在工作，助理把稿子给她看，检查一遍都可以，她埋首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什么东西“啪”甩到她桌上，打开看，是房屋契约？还没看仔细，韩笑愚冒出一句，“你出来，有事谈。”

走廊最深处，国度偷瞥了一眼他的脸色，没什么表情，“那个……这个……你不是不帮我？”

他假装若无其事，“正好我们那栋楼有房子出租，房东叫我帮着找找人，我就想起了你，金沙那边不吵，估计你会中意。”

“真的？！我正愁得慌呢我。谢谢啦。回头我请你吃饭。”

“我可不可以带上我女朋友？”

“可以……带几个都没问题。”转身的瞬间，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搬家搬了一天，东西很多，非常之多，她自己收拾的时候也很无语。就喜欢买没用的小东西，看上了就一定会买，就算当天控制住自己，知道没什么太大用处，坚决不买。夜里想的发慌最后还是要狂奔去买回来。

东西太多不想折腾，这也算她不愿意经常搬家的原因之一。终于换环境，心里充满期待。

纸箱子摆满整个客厅，这屋子对她来说有点大，中等户型家具齐全，房租自然也不便宜。重要是周围环境确实很让她满意，楼下是花园，很大很大，走个几分钟才会到街上，安静，怡人。为图个清静，果断选择这里。

他没有来帮忙，她也不需要。有心帮她留意房子已经算不错了。

这一天过得很快，睡了一觉，夜里夹着人字拖，蓬头垢面的去楼下超市买东西。远远看见他和一个女人走过来。是那位白衣天使？她僵在原地走不动。

他早看见了她，自然的打招呼，“搬过来了？”

“恩。”

国度点点头，眼神一直看着那女子，模样小巧，垂直长发，很有自己当年的神韵。年纪比自己小，雪白的连衣裙，嫩的出水。

“哦，这位是伍宝，这位我发小康国度。”他拉起女孩的手介绍。

“你好。”声音很甜。

国度很极力保持镇定，“哦，你好！我去买点东西，先走啦，拜拜！”

走出超市街道上车辆很少，旁边音像店居然很应景的放着一首《十年》。

她讽刺的笑起来，十年？十年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说变就变。感情这种事，真不能太过依赖。可是没有依赖，生活更难耐。

真的很想忘记，又真的忘记不了。谁说初恋刻骨铭心？有些人会比初恋更让你刻骨铭心。遇上了，是命好，失去了，才后悔没有珍惜。

谁敢说自己曾经没有为一段这样的感情这么犯贱过？国度坚信没有。她此刻就是犯贱的后悔。为了逃避为了梦想不要他，自己都不想同情自己。

十六层，她硬是发疯咬着牙死命的爬楼梯，到家门口已经累的喘不上气，腿还绊倒在楼梯口摔青了一大片。

没什么力气，倒头就睡。累到极致总是容易入眠。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想。多好。

【24】——3

她一向是不睡到自然醒就很难起来，这天却出奇的醒的比较早，睁开眼天才蒙蒙亮。成都的天，亮的会比一般城市晚。人们大都比较悠闲懒散，这也是国度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忙活了一早上也不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不想出去吃饭，蹲在椅子里上网看娱乐八卦。某女明星老公出轨找小三儿，最后离婚收场。网页上说，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七八年的感情，就为个小三儿付诸东流。

小三儿的力量，果然是大无穷啊。这样分开也好，下一个说不定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只是下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人如此刻骨铭心。

听见有人按门铃，她奇怪，才搬过来，谁也不认识啊，难道是房东？

打开门，看见他满头的泡沫也不管她同没同意就冲进来，走到卫生间叫她的名字。

国度不知所谓，走进去，“你干嘛？”

“我那喷头坏了，昨天忘了换，洗头洗一半又不出水了，到你这里借用一下。”他有点狼狈的低着头，头上泡沫留到后颈里，“帮我冲一下，快点。”

没犹豫，在浴缸里拿起喷头试水，温度差不多，让他弯腰，对着浴缸帮他冲洗。头发长了很多，后背的曲线，好熟悉，国度控制住自己想去摸一的冲动，用力往下压他的脖子。

“你那嫩的出水的小女朋友呢？跑我这儿来不怕被审？”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也没在意，“还有，你住几楼啊，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拿盆接点水冲冲不就得了！穷讲究什么呀！”

像被人揭穿，他半睁着眼，还好是低着头什么都看不见，故意取舍的回答她的问题。

“她昨天来帮我配药，呆一会儿就走了，我很尊重她的，她不留下过夜我从来不强求。”是故意气她，觉得还不够，“你觉得怎么样？不错吧？”

“老牛吃嫩草，也不怕消化不良！”她嗤之以鼻，不想聊这个，“问你呢！你住几楼啊？”

她的手碰到他耳朵，忽觉很亲昵，愣了一下，“住你对面啊！不然我会这个样子乱跑？我这人很注重形象的，也就在你面前没什么形象。你别误会啊，一时着急就想起你了。”

“我没空误会！你……怎么了？还吃药？得什么花柳病了？！”某些话题她又不想聊下去，继续岔开，毒舌又刻薄。

他埋首心情很好的笑，“我那方面洁癖，你不会忘了吧？只是耳朵发炎。你小心点！我这还没好呢！”

其实也冲的差不多，她还是没停，他有意无意碰了一下她的手。

“你干嘛呀！冲好了，自己擦擦吧！”随手拿了一条毛巾给他。

“又不是没摸过，几岁了还装纯情！”

“一边去，弄的到处都是水！”

他拿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头发，看见她蹲在地上用抹布擦地上的水。长发披在身后，偶尔落下几缕随手别在耳后。她喜欢学日本小媳妇的样子擦地，说这样子比拿着拖布有趣。韩笑愚几乎是看痴了。国度起身不小心撞到他大腿，他才还魂，将毛巾挂在脖子上迅速走出去。

神经！国度撇嘴，整理好卫生间才推门出去，见他还坐在沙发里，“你还不回家？着急忙慌跑出来关门了么？”

“关了，大概是风给带上了，没钥匙进不去。”他打开电视，“你家有吹风机吗？”

“有。干嘛？”

“帮我吹下头发。”

“你……头发那么短，自己晾一会儿就干了！”

“我是你老板！”

“少来啊！我又不是你们家保姆！”

幼稚！是说男人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国度以为，不是像，完全就是！可她还是乖乖的拿出吹风机帮他吹头发。其实也没有长的很长，吹几下基本就干的差不多，她开最小的风挡，慢慢吹，有点发呆。

“伺候人什么感觉？”他笑着看电视。

“韩笑愚你很无聊你知道吗！感觉很好！”

她用力抓了一把他的头发，他居然忍住没出声。电视里放着恶俗的爱情片，国度越来越不喜欢看电视剧，也许是没耐心，“你能不能换个台！我要看娱乐节目，搞笑的那种。”

“我不爱看，你能不能不那么以自我为中心？”

“韩笑愚！这是我家！你不爱看你回自己家看去！有病没病！”她关掉吹风机，不小心磕到他的头。

他回头瞪住她，起身就要走，国度咬咬嘴唇，弱弱的说：“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去哪儿？”

他摸摸后脑勺，没回头，“我找开锁匠！回家！”

听见门关上，国度还拿着吹风机发呆。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就是犯贱，那么，就让她犯贱吧！

25-28

part【25】

——1

去银行查账户，户头多了很大一笔钱。国度下班回家给妈妈打电话。

“妈，你给我汇款了？那么多！”

“是啊，你不是说买房子被骗了？你爸让我给你汇钱先买个小户型的单身公寓，你老租房子住我们都不放心！”

“哎呀，不用。现在租房子住在国内是一种趋势，万一我到时候想回家了这房子还得处理多麻烦！”

“麻烦什么啊！我和你爸早就商量让你先买个房子住，顶天了也就几十万，咱不差那几个钱！”

“不是钱的问题啦！”国度搅着电话线，“总之现在挺好的，那钱先放我这存着吧！留着你们养老。”

“我们不用你操心，你今年过年回来吧。你姥姥姥爷都快想死你了，你姥爷才做了手术。”

“什么手术？！”国度一下绷紧了神经。

“没事，小手术就没告诉你。”

又聊了一会儿，国度斟酌一下还是问出口：“妈，书玟姐结婚了？”

“早就结了！把你叶爷爷乐够呛，我说你……”

赶紧插入下一话题，“跟谁？”

“跟韩家老大，笑轼！你不是还在人家公司上过班！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给道个喜，没礼貌！”

哦，那位，也是韩先生。只是，有点想不通，那期间，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无关。

国度再没了兴趣，“不就小时候一起玩过，长大了我跟他们早生分了。再说，也没人通知我啊！”

“我要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一个电话都没有！这年头你不主动没人会主动找你！感情是要联络的！你别老跟我打哈哈，几岁了还不知道着急？”

“我知道啊，正着急呢！妈，你不是说我想干嘛就干嘛，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说话不算数！”

郭美玲被她气住，“行！是我说的，你嫁给要饭的我都不管你，你起码也的嫁一个给我看看啊！”

“好嘞！回头我就去找一街头卖艺的，您别吓着啊！”爱贫嘴，是他们那地儿人的特点，国度张着嘴巴乐。

“少跟我贫了啊！我听说……笑愚他也去成都了？”

这事一定要绝口不提，不然就没清净日子，国度赶紧收尾，“是吗？不知道啊！您别瞎想了，我饿了吃饭了，回头再给您打电话！”

挂了电话一阵唏嘘，打小就不太会撒谎的人，看看时间，是该吃饭了。开门看见对面的门牌号，看了一会儿，去敲门。

“干嘛？”他微微邹眉，像没睡好。

过得美国时间？还没到晚饭。她指指他的脸，“你……在睡觉？”

他揉揉眼，“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我不止投资这一家公司，最近股市下跌，伤脑筋。”

“恩……上回答应你的，请你吃饭！”

他侧身给她让出一条道，“好，你先进来吧，坐着等我一会儿。”

房间格局和她那边差不多，有点凌乱，报告数据散在茶几上，笔记本半开着，居然还有半杯牛奶。

她低头闻了闻，还是新鲜的，见他出来，指着杯子，“你……什么时候喝这个了？”

在你离开以后。他心里这样想，动了动喉结，“哦，也没很久，就是忽然发现还不错。应酬太多胃受不了，这个比较养人。我现在连咖啡都不爱喝了，不健康。”

“我倒是很久没喝牛奶了。”抿嘴想了想，“吃什么？西餐？”

“别介啊，吃腻了。我打电话问问小宝。”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一键拨过去，“小宝！有人请吃饭！吃什么听你意见！”

国度听见那头人“咯咯”笑，说，“大叔，你别这么酸我行不行！年纪也不小了……”

偷瞄见她的表情，韩笑愚躲到阳台去继续讲电话。似乎聊的很开心，国度如坐针毡，站起来四处走动。

他走出来，笑颜依旧，“走吧！选好了。”

“吃什么？”

“玉林串串香！”很期待的口气，低头仔细扣衬衫扣子。

“你不是……”督见领口袖口什么都没有，连这个习惯也改了。

“小宝说这是这里的招牌，来成都不吃辣像话吗？人是会变的，我现在，稍微能吃一点点，走吧。”

人，为什么都是善变的？还善变的让人这么难受。

【25】——2

原本，她以为伍宝是个很做作的姑娘，没想到完全不是。看起来那样文静淑女，可说话做事都是个典型的神经大条女。和韩笑愚岁数几乎差了一个轮回，说话聊天却一点代沟都没有，“大叔大叔”叫的亲热。韩笑愚也很喜欢她似的，俩人聊得无比开心，弄得国度在一旁插不上什么嘴。

“啊！”伍宝夹了一块年糕不小心掉在桌子上，嘴里吃的太多，快要冒出来，她赶紧用手捂住。

韩笑愚笑着说她：“你那吃饭手抖，下巴漏的毛病还真愁人。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伍宝把嘴里的食物硬吞下去，“没办法，就这么点优点了，我知道你就是赤/裸/裸的妒忌！妒忌我胃口好！”伸筷子去夹桌上掉落的那块年糕，“不能浪费，怪可惜的。”

这个举动不光把韩笑愚逗笑了，把国度也逗得直笑。多么可爱的一个姑娘。

“又不是不够，想吃什么你随便点！瞧把你苦的，跟没吃过似的！”韩笑愚直说她，这顿饭，他对她的宠溺，国度都看在眼里。

“我想死老家的辣椒了！”伍宝扁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再说，又不是你请客！”

弯起眉毛，笑的很甜，对国度说：“姐姐，我吧太能吃，不是大叔请客总得含蓄点。怕吃多了你心里会想‘这人怎么这样，别人请客就往死里吃’，第一次一起吃饭就留下坏印象，多不好！”

率真直爽，让国度一点都讨厌不起来，反而是喜欢，笑着说：“不会！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欠你大叔一个人情，你帮他都吃回去吧。”

“哦！这样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伍宝举起手，大声叫：“服务员！给我们这里拿一盘火锅粉！二十串牛肉！快点啊！”

韩笑愚和国度又是不约而同一阵好笑，伍宝知道自己被笑也不介意，“不趁着年轻多吃点等老了牙齿都掉光了会后悔的！”

韩笑愚放下筷子，“那你吃吧，这一锅都归你！”

“我才不会假客气！”伍宝埋头苦吃。

问大家意见，点的是鸳鸯锅，伍宝自然知道韩笑愚不能吃辣，还帮他叫了豆奶。吃饭时偶尔透露出对他的关心。也帮国度夹菜。懂事，热心，又很会照顾别人感受。

国度一开始就没什么胃口，她是能吃一点辣，也很喜欢吃，但像这样地道的辛辣食物她不敢吃太多，怕自己胃受不了。尤其还是在晚上，吃多了一定会睡不着。清汤的又觉没什么味道。总之就是胃口不好。

见韩笑愚也没怎么吃，清汤的大概也不喜欢。说是能吃一点辣，才试着吃了几口就冒汗，本来，就根本不能吃辣的人，可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愿意做。从前，也是这样对待她的。不过，只是从前罢了。

吃过饭，韩笑愚去取车，走出去很远，伍宝才想起什么，说：“刚才付钱大叔车钥匙掉了，我捡起来忘了给他了！”

刚才结账，是韩笑愚给的钱，也不说为什么，就是不许国度和他争，她想以后有机会再还他也一样。

国度冲着他背后大喊：“韩笑愚！车钥匙没拿！韩笑愚！”

伍宝拉住她，垂头，“算了别喊了，这么远他听不见的。”

“也不是很远啊？怎么会听不见？”国度很困惑。

“他右耳失聪，左耳还发炎，这么远肯定听不见了。”伍宝攥着钥匙，意识到什么，问：“他没告诉你？”

“没有啊。怎么会……失聪了？”

国度站在原地，脑子“嗡嗡”响，总觉得他是哪里不对劲，说话声音小了老是让她重复着说，还以为他是故意的，不想，竟是这样，竟是，一只耳朵失聪了。

“他没说啊？那你还是假装不知道吧！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伍宝盯着她的眼，“总之，如果他没告诉你，你就装作不知道，拜托！”

“好。”

最后还是伍宝跑过去送钥匙，她没有半点犹豫给韩笑愚打电话说自己还有事，让他先送伍宝回家。

一个人在街上不停的走，夜晚的盐市口依然热闹非凡，国度也不清楚自己是走了多久。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看见街边小吃，有点嘴馋，走过去买了很多，坐在长椅上挨个吃。

仰头看天，这里的天空，无论是晚上还是白天，总雾蒙蒙的，像被什么东西给罩住，让人透不过气。

看见年轻的姑娘大笑，笑的无比开怀，国度想起今晚那个叫伍宝的姑娘。真的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很适合他，那样年轻就懂得照顾人。

在路上走散了的两个人，选择不同的路继续走，有幸再次相遇，却似乎再也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走散以后那段路上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权利去探究，虽然，想知道的要命，但，早就失去了关于他的任何权利。

就好像当年她对李伟泽说的那番话一样，她也早在离开的那天，就失去了关于韩笑愚的任何权利。

机会不是没给，是她不肯要。血淋淋的一颗真心，被她踩着践踏过去，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忽然发现她和当年的李伟泽根本没什么本质上的分别，甚至更狠，更没有脸说，“多年后的现在，我依然爱你。”

【25】——3

深夜，国度迷迷糊糊感觉肚子疼，忍着不翻身，疼的实在受不了，翻身下床找胃药。跪在抽屉前几乎是翻了个底朝天，没有。走到客厅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出来，挨个翻，还是没有。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上次带到公司忘了拿回来。

缩在沙发里直冒冷汗，手里攥着手机，许久，还是按下去。

“韩笑愚，你那里有胃药吗？”

那头人一个激灵坐起来，“你怎么了？”

国度拧着眉，疼的奄奄一息，“没什么，胃疼没有药了，问你有没有。不打扰你吧？”

“等着！”

喂她吃了药，韩笑愚帮她盖好被子，没好气的嘟囔，“就知道你不是好折腾！”

“什么？”她疼的意识模糊，没听清楚。

他拍了拍被子，“没什么，你睡觉吧！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就喊我。”

看着她睡熟，韩笑愚才轻轻走出去，坐到沙发上，茶几上东西乱七八糟摆了一桌子，感觉踩到什么，弯腰捡起来看，是钱包。

慢慢打开，昏暗的台灯下，一眼就看出照片上的人是自己。他记得，因为这张照片还说过她手怎么就那么不老实，问她要就是不给，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原来，竟是在这里。

心里的喜悦不大，反而像某一处被人狠狠掐了一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盯着照片发呆。

吃饭的时候就看出她不高兴，故意和伍宝聊得热乎，故意气她，他也知道自己很幼稚。她打电话说不让他送，他让伍宝先回家，跟在她后面，看见她一个人垂头丧气的走走停停，胡乱买东西吃，看着别人笑的开心那种羡慕的要命的神情，偏着头想什么眼神透露绝望哀伤。

有多么不舍得不忍心见到她那样，多么想冲过去将她纳入怀里。可是他告诉自己不能，要控制住自己。想要让她明白这世界有些东西不是伸手就可得的，得到了就该加倍珍惜。想要她长大不再任性妄为，就必须得忍耐。

翻身起来，国度揉揉眼，瞅见床头柜上放着的药和水杯，想起昨晚的事，开始出神。

房间门没有关，胃似乎是好了，胃里空空的没什么感觉，发了一会儿呆，走到客厅，没有人。茶几还是乱糟糟的一片，钱包也还是落在地毯上。仿佛没人来过。

走了也好，省得她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他。走进厨房，发现她常常用来煮方便面的小锅放在餐桌上，碗筷也都摆放整齐，像等着她享用什么美食一样。

看看周围，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厨房的窗子开着，有微风吹进来。国度走过去，打开锅盖，是热气腾腾的白米粥，煮的很粘稠，香气四溢。

没有留字条，什么都没有，但国度知道是谁。拿着锅盖的手抖了一下，竟有些惶惑。仿佛回到多年前的某一个清晨，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强烈充斥她的泪泉。

有多少次生病病倒在床上起不来，她希望有这样一个人来照顾自己。可是，没有。她一个人挺着病痛去医院打针，坐在医院里看别人都有家属陪伴缩在角落里不出声，打完针一个人回家煮方便面。看着很香，吃着想吐。

无论装的多么坚强，内心始终盼望某一天有个人可以依赖，这个人，在她天马行空的想象里最终总是会定格成他的样子。他，终于出现，却为时已晚。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国度努力吸鼻子，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吃，鼻子依旧酸的要命，大颗大颗的水珠涌出来，砸在她手上，砸在碗里、桌子上，不小心呛到自己，放下碗，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

快走到大门，看见韩笑愚在和保安说话，从他旁边走过，还是打声招呼，“嗨。早。”

没走出去多远，韩笑愚的车沿着马路边开到她后面，叫她：“上车。”

她停下脚步，看了他一小会儿，大步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你……好了吧？没好的话可以跟我请假。”他握着方向盘，悠然自得。

“好了，我又不是纸糊的！我好的很！”想了想，小声说了一句：“昨天，谢谢你。”

“什么？”他没听见。

“谢谢。”她大声重复。

是听见了，但假装没听清，“什么？再说一遍。”

以为是他耳朵不好，国度贴过去，几乎快贴到他耳朵上，说“谢谢你照顾我！”

莫名的燥热，一个踉跄，路口的红灯韩笑愚差点没刹住车，稳住自己，掩饰窘迫，“没什么，你不麻烦我麻烦谁，从前，总把我当男佣似的使唤，现在，起码还知道说句‘谢谢’有点进步。”

勾起很深的内疚，国度垂眸，“我从前……是不是很可恶？”

“简直可恶至极。”他口下不留情。

沉默，长久的沉默让车里气氛很怪异，他怕自己说的太过火刚想改口，国度忽而抬头侧过脸看他，“如果，我能改，还有机会吗？”

“什么机会？”他装傻充愣。

她理直气壮，也不想要脸了，在爱的人面前还要什么脸啊，鼓足勇气说：“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不是说宁愿高傲的发霉！”

怎么这么小心眼儿，什么话都记得清楚！国度翻翻眼皮，没脸没皮的说：“我这人一向能屈能伸！好歹算是你的前度，给个机会吧！”

保持镇定，跟她拿乔，得意的小下巴翘起来，“我考虑看看。”

她低下头不说话，没一会儿，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韩笑愚，你别咸鱼翻身了就跟我得意。”说完，又不笑了，很认真的说：“我只是，怎么都忘不了你。挥之不去。早上喝你做的粥一直在想，如果我以后嫁的人没你这么好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心里害怕的要命。我后悔了。很后悔。从来没有这样想要得到一个人，想到连脸都不想要了。连当小三儿这样不耻的事情都想做，想把你抢回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脸没皮？”

“不是。”听到这样的话，他也没心情闹下去，“谁跟你说追我就要当小三儿？”

“伍宝，怎么办？她……是个好女孩。我不忍心，可是……我想……把你抢回来。很想很想！”说着，国度心里很难受，什么时候自己也要沦为这样叫人不耻的角色？

进度似乎有点过快，韩笑愚心里矛盾，还是对她解释说：“我说她是我女朋友没错，但是，不能只看字面上的意思。女朋友分两种，一种，是女朋友，解释为情侣中女性的一方。还有一种，是女性朋友。小宝，是我的女性朋友，简称，女朋友。懂？”

像坐云霄飞车，从地狱一下飞到天堂。情绪大起大落变换太快，国度有点适应不过来，捂着嘴巴说不出话。

更多是惊吓，被他惊的下巴快掉下来，这样也行！转念一想是被他耍了，“你！”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和她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是朋友？”

“忘年交！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韩笑愚停好车，对她暧昧一笑，“到了！不想被人看见就等我下车了再走，钥匙下班给我。还有，我很期待你的表现。虽然我目前单身，但是追我的人可是一把一把的，你不加把劲儿我怕你追不上，我可不是从前了，不会等你太久。”

看着他身影走进公司，过了很久，国度还拿着钥匙发呆，尊严和爱情必须从中选一样，绝不可能同时拥有。那就先把尊严扔了吧，回头有空再捡回来。

还没进电梯就来电话了，阿布在那头像做贼一样小声说，“国度，我偷偷帮你打卡了，赶紧来啊！被发现咱俩都得扣双倍工资，我扣不起啊！身家性命全靠你了，赶紧呐！”

国度振奋精神，“好！马上就到！”

part【26】

——1

“康国度，老板叫你去办公室。”

“是，马上来。”

“康国度，老板叫你泡茶，他最喜欢的那种。”

“是，马上去。”

“康国度，老板叫你陪他接客户。”

“是，马上到。”

“国度，帮我买去超市买点牛奶送过来。”

“好。”

“国度，快下雨了，帮我收一下衣服。”

“好的。”

“国度，小时工请假，帮我打扫下房间。”

“ok。”

“国度……”

“ok，ok，没问题！”

国度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像24孝女仆一样伺候一个人。可一辈子那么长，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主要是，她心甘情愿为这个人。是真的心甘情愿，真心真意想要挽回。

蹲在卫生间擦地，门开着通风，听见客厅有动静，大概是他回来了。国度也没起来继续擦。听见有人对话，似乎还有别人，以为是他在看电视。

听见他说：“我不想戴，很难看。”

“不行啊，你左耳还没好，这样听不清声音过马路什么的很危险你知道不！刚才要不是我你差点被撞倒！”

是伍宝，声音很大声，想不听清楚都难，她凑到门口侧耳仔细听。

“我真的不想戴，我不想让她知道。”

“早晚还不是得知道！而且……我都说漏嘴了！大叔，你就听话吧！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让人不省心！”

“她知道了？”似乎有些紧张，有衣服摩擦的声音。

“是——”伍宝无奈拖长音，“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所以啊，她都知道了你就戴上助听器吧！除非你以后都不上街不过马路，不然我就告诉她你这样很危险！非常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帮我把药配好，每天的都分好，我自己分不清。”

脚步声，翻东西声，电视声。

伍宝抱怨，“跟你说过多少次，粉红色的不能放这里！会有排斥现象。我要是不来你早晚被药死！大叔，你这样真不行啊！得赶紧嫁人！”

韩笑愚大笑，“你这丫头配完药赶紧走！”

过了很长时间，没什么动静，客厅里电视一直在播放新闻。国度蹲在卫生间脚都酸的发胀，一时站不起来，扶着门框，轻轻跺脚，像有电流似的，脚僵硬的无法伸直。转身，和韩笑愚撞了个满怀。

“你……你一直在这里？”他有点不自然，不敢看她的眼。

“是。”国度盯着他的脸，“你的耳朵，怎么听不见了？”

不想解释，走到水池洗手，随口敷衍，“听不见就听不见喽。我倒霉。”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必须说。”

她有多固执，他怎么会忘，擦擦手，拉着她出去，“我倒霉！微波炉爆炸，意外。伤心事不能总提。”

“那你为什么不戴助听器？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韩笑愚坐在沙发里继续看电视，“偷听人家讲话不太好。”

“说不说！”她眉心拧成“川”字，挡在电视机前。

看出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陪着笑脸，“不想戴，你知道我这人要面子，要是让员工知道我是聋子多难堪。我可不想让人知道传来传去。而且带上那个也没多大作用。”

“戴总比不戴强吧。助听器呢？藏哪里了？”她走到他身边。

“锁起来了，干嘛？”

“拿出来戴上。”

“不戴！”

“戴上！”

她态度强硬，又开始对他行驶管束的权利，本来就很介意这件事情，韩笑愚烦躁的脱口而出，“不想戴！你是我什么人，管东管西。”

气氛一下更僵，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过分，韩笑愚万分后悔，又不知怎样挽回。

国度瘪了瘪嘴唇，“什么也不是，我回家了。”

说完提着自己的包转身离去，没有撒气的甩门，轻轻将门带上，走的悄无声息。这样的她，让韩笑愚心里更加害怕。

屋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她大概一下班饭都没吃就来打扫了。这段日子，她的表现她的努力挽回她对自己的心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大概是从未得到过她这样的待遇，过于贪恋而忘乎所以的享受着她的好，忽略了她所有感受。

想到这里赶紧追出去，用力敲她家的门，没人应。回家找手机打电话，没人接。靠在门口等。等到终于失去所有耐心，冲到电梯前，电梯门一打开，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来。

看见他焦急的样子，国度问：“你干嘛？”

“找你。我……刚才，对不起。”

他总是这样，做错一点点事都会主动道歉，而她，却总嘴硬从不肯轻易低头。

她笑，“干嘛道歉，说的也没错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不想戴就不戴。”

“国度……我……我现在回去戴。”这下他更紧张。

国度看出他的不安，没提东西的手挽住他胳膊，“戴什么戴啊，不想戴就不要勉强，从前是我太强势，总勉强你做这做那都把你训练的奴性了！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没人可以要求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我还没有追到你，更没有权利！”

本来还在思量以她的脾气想要怎么哄才好，这番话一说出口，让他很惊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国度拖着他往前走，“愣着干嘛！到我家去。”

看她忙活又不许他插手，韩笑愚坐在客厅里等，看电视，没心情，百感交集的，就觉得很不安。是很希望有变化，可是这样突飞猛进的变化，像吃了一颗迷魂丹，整个人都是晕的。

国度端着盘子出来，放在他面前，说：“我做的，巴尔的摩小姐，你尝尝吧！我学了很久，很久。学的时候就想，如果有一天可以做给你吃就好了没想到还能有这个荣幸。就算不好吃，你也别说啊！”

味道是没那么好，还有点咸，可哪怕是毒药，他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全部吃下去。如此煞费苦心的表白和心意。韩笑愚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蛋糕，而是一颗真心，还是他非常非常想要再次拥有的那一颗。

“恩，还不错。”他努力保持冷静，表情淡然。

国度没好气笑，“撒谎！明明就不对味儿，我都试过了！每次都调不准。永远都做不成你那样的。”

“不是你说不许说的么，又不讲理。”他吃的满嘴都是，舔了舔唇边的奶油，“你想吃我做的？”

“不是。”国度坐到他身边，安静的说：“其实，刚才出门的一刹那我真的很生气，我只是想关心你，怕你不戴助听器会有危险，可是你却那样说。后来，我走进电梯，一个人静静的想。我从前，对你做了那么多那么多过分的事，你从来没有怪过我，还哄我，让着我，宠着我。怕我不开心怕我生气。我从来不知道委曲求全是那么的难受。一瞬间我就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可恶。简直十恶不赦，坏透了！”

说着说着，两行泪情不自禁的落下，落在韩笑愚的胳膊上，让他顿觉心痛，“国度……”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国度并不是伤心，反而觉得放松，擦擦泪珠，“你知道吗，我真的就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你为了我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就算你以后不要我，我也不会怪你，真的，我只会怪我自己。是我没有珍惜，这样好的一个人，我居然都没有珍惜。”

韩笑愚将她搂在怀里，“别说了，也别哭，好不好？”

“不好，我还没说完呢。我想了很久很久，几乎是每天晚上都在想，你来这里，除了工作，还有，就是想给我一个机会，给我这样的坏人一个救赎的机会？是不是？不管你成不承认，我都会这样认为。”

不知为什么，明明心里是开心的，眼泪却止不住的不停往下流，她揉揉鼻子，抱紧他，闷声闷气继续说：“我给我大哥打电话，他说，你原本是想投资建筑公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也许是你觉得这个行业有潜力，但一定不排除我在这里的可能。所以，我想说，谢谢你，谢谢你肯给我这样的机会。不然，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只要有这个机会，哪怕最后追不到你，我都会死而无憾。”

“胡说什么！别哭了，听话。”他用力搂住她的后颈，想要搂进心窝里，“我会放慢脚步让你追上，不然，我也会后悔的。”

“好！我要加倍努力的追！”国度的脸贴在他胸口，能清晰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好快。而自己，也和他一样。如今抱在一起还有这样为情所动心跳的两个人，让她很庆幸，庆幸老天爷如此眷顾自己。

送他出门，国度站在门口对他说，“我会努力追，你不要等我，我要靠实力追上你！”

“我在心里等你。”他咬着嘴巴笑。

看着他开门，还未走进去，国度对着他背影说：“韩小五，谢谢你！”

他回头，与她相视而笑，“不谢。加油！”

国度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就算还没追到还是有种幸福的快要死掉的感觉。

【26】——2

日子过的很快乐，暧昧不清的关系也没有让他们彼此不安，反而都很轻松，有自己的空间，偶尔约会，偶尔一起聊天，看电视，在同一个房间不交谈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没有多余的不安，因为明了，心存彼此就不怕被打扰。国度在努力寻找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然后将他一举拿下。

周末，国度实在无聊，跑到他的书房找书看。平时她只爱看漫画，鲜少有耐心看长篇的书，偶尔翻一本也总是看不完，放在床头小半年也翻不到最后。

站在书柜前看什么都新鲜。他看的书也不都是很男性化的，也有散文小说传记之类。很多都是新书，只有一本旧旧的，所以比较显眼，国度抽出来看，居然是张爱玲。

《半生缘》，总觉得应该不是他的书，根本就不是他风格。

里面还夹着一个信封，封面上什么都没写，崭新的。国度拿在手里，摇摇，捏捏，猜想里面大概是书信，隐私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动了，把书放回去。上下扫视了一遍，都没什么兴趣。

忽然看见一个纸袋，很厚，翻开口看，是照片。抽出一张，是韩笑轼和叶书玟的结婚照片，再看，都是他们结婚时的各种照片。

一张一张排在地板上，像拼图一样，看见叶书玟那张精致的脸，也没那么讨厌。摆了满满四小排，正正方方的，还真像个拼图。

国度偏着头欣赏，韩笑愚从她背后走进来，看见地上的东西，“你又干什么呢！在这里作妖。”

“叶书玟怎么就嫁给你大哥了呢？很离奇，她一直虎视眈眈的人，明明就是你。”摸着下巴，国度怎么都想不出来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戏剧性的故事。

他蹲下收照片，“这中间，还有我的功劳。等你追到我我就告诉你。”

“稀罕，我对她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国度把纸袋丢给他，坐到椅子上摇晃，“那时候，你明明知道她那样还不离她远点，说实话，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不能全怪我。”

“我想过。”他把纸袋放在桌子上，坐到休息用的长沙发上，“我想了很多事情，我们彼此都有错。我在那段感情里因为太渴求某些东西而迷失了自己。而你，是太爱逃避。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没有书玟，感情太脆弱，不堪一击，想要一辈子在一起是根本不可能的，遇见问题就逃避，长久下去会痛苦，彼此怨恨到分离。谁都不想看到一段很美好的感情因为某些误会到最后弄得两个人仇视对方，彼此看不顺眼，分手了事。一段感情若演变成那样多可惜，伤人伤己。我后来想了很多，我们分开，是因为我们还不够信任彼此，感情还不够坚固。所以分开一段时间未必是坏事，人就算到了七老八十也不见得就不会做错任何事，还是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并且及时的去改正。我们现在，应该算是都在努力改正自己。”

认真思考他的话，国度低下头。没错，谁没有犯过错，重要的不是这个错误本身，而是犯了错的人该怎么做。同样的错若是不及时改正会犯两次三次，无休止的犯下去，就好比偷窃这样的恶习，重点是要学会审视自己，改正错误的源头。她就在努力改正自己，希望还来得及。

“过来。”见她不说话，韩笑愚低声唤她。

“干嘛？”

“过来让我抱一抱。”撒娇的语气。

国度看看踱步过去，被他一把揽在怀里，摸摸她头发，“最近没有犯错，很乖。”

“有没有奖励？”她转着眼珠看他。

“想要什么？”

“我要去看演唱会。咱俩一起！”小小激动了一下。

“谁的？”淡淡的没兴趣。

“你那首《明年今日》的原唱！”

“你几岁了？”

“我就是一百岁我也有权利看演唱会！”

见他半天没反应，只好有点失望的说，“你要是真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买票，自己去。”

“真的那么想去？”

“真的！歌神啊！萌萌啊！他是我的医生，能治愈我的伤！”

“有没有那么夸张，你以前不是很少听粤语歌？”

“就是忽然有一天发现，真的，很好听！唱的我铭心刻骨！”

“那……我也要奖励！”

“什么？”

“这里。”韩笑愚指着自己的嘴唇，“你懂的。”

国度一把拍掉他的手，“什么啊！还没追到想占我便宜啊！”

其实这之前都亲过好几次，只是有点难为情，起身要走，被韩笑愚一把拉会怀里，准确无误对上她那张嘟成一团的唇。

谁说暧昧让人受尽委屈，这样的暧昧，让人无尽欢喜。

【26】——3

比万众期待让国度还多了几分期待的演唱会，韩笑愚因为工作关系没能来。国度一个人进场，挤在人堆里受气氛感染，也忍不住兴奋的拼命挥手。

终于等到最期待的那一首，“……在有生的瞬间遇得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到这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再一次用心斟酌，惊叹中国文字如此美丽，更惊叹作者能把这份揪心的感情描述成歌。想想这首歌的歌词，还真是能折腾，折腾的人铭刻于心。

出来时才真正体会到人究竟有多少，几个门都走不完，人山人海，大家都意犹未尽的讨论。

电话里约好了，国度走到酒店门口等他。坐上车也没有怎么不开心，反而是还沉浸在演唱会的气氛里，兴奋的说：“你没来真可惜，太好听了！真的很值得看！我这么讨厌吵闹的人都跟着一直喊‘encore’，可惜了萌萌还是没有唱那首歌。”

工作一结束他就马上赶过来，可惜都开场很久，票又都在她手里，不想打扰她兴致就一直在门口等。

他有些疲累的问：“哪一首？”

“红玫瑰啊！好可惜。”

“我唱给你听？”

“好啊好啊！你会？”

“当然。”

他的声音在静谧的车里响起，虽是清唱，声线依旧完美，像被音符围绕，国度听得有些痴了。

尤其是那一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简直和原唱一模一样。她很庆幸，真的庆幸，自己爱的人，如此美好。

他没有问唱的怎么样，专心开车。国度坐在副驾驶心里小鹿乱撞，“你唱的我心跳加速啊，好像被你亲吻的时候。”

“真的？”

“恩！你说，我从前是不是就特别有恃无恐？”

“有点。”

“什么有点！我就是！”国度自己都不好意思委婉，“不过，我现在不是了。你会不会像歌词里写的那样得到一个人以后就对她没以前那么好了？”

韩笑愚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她，“林夕曾经说过‘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但我不这么认为，真正的情爱中走过一遭的人都会明白，但凡是得到，都该珍惜，不然，没有太多机会让你后悔。都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人，哪还有力气再失去，伤筋动骨的事谁敢经历许多次？反正，我是不敢。”

国度挑眉，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让你伤筋动骨了你还敢再来一次？”

“你不算，你是个例外。”

这答案，真动听，像被推倒悬崖边，眼看着掉下去，一个急刹车又被人拉回安全地带。

“那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能答应我的追求？”

“你不是有作品参赛了，等你得了奖，得了大奖站到领奖台上那一刻，我就正式答应你。”

又被推回悬崖边，不能前进没有退路的无望感，国度泄气，“若是没得奖，我还算候补，总之，不能把我踢出局。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是想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我一定会证明我可以追赶上你！”

“我说了，我的心一直在等你。”

“谢谢。”国度无比认真。

“不客气。”他挑眉。

她知道这不是客套话，是他给予万分的尊重与期待。是他让国度懂得，如若深爱对方，就更加要毫不吝啬的说“谢谢你”“对不起”这样看似简单平常的话，越是爱的深越要以同样的深度尊重彼此。

有他同行的路，她坚信自己不会走错。似乎总是在给她指引方向，带着她领悟很多很多从前忽略掉的东西，发现人生的意义。

一个能指引你，带领你，使你变得更加优秀的恋人，才是好恋人。

无论路途多么艰难，她都一定要追逐他的脚步，与他并肩通行。内心的信念从未如此坚定，他身旁的人，只能是她，唯有她。

part【27】

——1

阿布的婚礼，新郎并不是她的那个发小，异地恋，都很难长久，这是许许多多有此经验的人验证过的事情。

结婚前阿布还和国度聊天说“不见得一定要嫁给自己最爱的，选一个比较喜欢的，慢慢去爱，若是真爱不上就继续喜欢。”

新郎国度也认识，合作公司的高层，人有点冷冷清清，但看得出来很欣赏阿布。是谁说婚姻里有欣赏就够了？国度有时候也很矛盾，到底婚姻里需要的是什么？要有爱，但不能太多，没有爱又很难维系。也许，欣赏多一点真的是最好的。

国度对阿布说，“陪在身边的时间久了应该会爱上。不爱，在一起会很辛苦吧？”

阿布笑起来有些苦涩，明明年纪比她小，却像个姐姐一样，说起话来很沧桑，“世界这么大，每一天每个人都在无形中有所变化，谁都无能为力，变了就是变了，所以，想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太难了。爱不爱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多一点喜欢，就够了。”

她说，“国度，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没有几个人会像他那样为你，你，一定要珍惜。”

一定要珍惜，国度也是这么想。

开席前韩笑愚才匆匆赶来，去和一对新人打了招呼，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国度旁边，坐下轻轻喘息。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国度把自己的茶水递给他。

他拿起来喝了一口，动作停滞住，微微邹眉。

她瞧见赶忙说，“我没有喝过。”

怕她多想，立刻解释，“不是，怎么这新婚连茶都是甜的，味道有点怪。”

“哦。泡茶的时候我也在，阿布婆婆说加了蜂蜜寓意甜甜蜜蜜嘛。”

“这么讲究。”

两人一起看着台上，主婚人穿的像个神父在上面致辞，婚礼是按照中西方合并仪式流程办的，新郎新娘笑的一脸幸福。

国度也跟着笑，心里满满都是祝福，碰了碰他手臂，问：“你送的什么？”

他也微笑着，随口答，“一辆车啊，步布赢不是整天吵着要换车？”

“你可真大方啊，也不嫌肉疼！”

他侧了侧头，压低身体，在她耳边呢喃低语，“你的朋友，我总要大方点，你还不是比我送的还狠。”

公众场合过于暧昧的举动，让她耳赤心悸，闪躲了一下，“你看见了？”

“金元宝，纯金的，跟暴发户似的！”

新郎新娘不可避免的被人追问恋爱史，一阵喧闹。

国度看着台上的阿布，小小不满，“什么暴发户！我和阿布大学就约好了，谁先结婚就送金元宝。”

“那你结婚呢？”他好奇，怎么会有这样的约定。

“金猪头！”说完自己先笑。

他在桌下抓住她的手，把握力道，亲昵的捏了一下，紧紧握在手里，“上大学就不学好，几岁啊就想结婚的事儿了！”

她没反抗，就这么被牵着，“那时候‘卧谈会’没事干竟聊那些了。有的人连孩子名字都取好了，是不是很搞笑？”

“什么东西？开会？”十指交缠，感觉很好。

国度假意掐他手背，“哎呀，你土不土啊，卧谈会都不知道，就是晚上关灯了宿舍里的人一起躺在床上聊天。不过你在国外都一个人住吧？一定很孤独。”

从前的某些回忆，他都在慢慢忘记，“大概吧，记不清了。”

席间韩笑愚也没吃什么，大概是不对口，或者之前吃过了，偶尔喝点酒。

一桌子人一大半都是新郎那边的人，各个都是不好对付的人物，商界精英，不动筷子先喝酒。国度一看就是小辈的，只有点头哈腰一杯接一杯喝的份，心里很懊悔，自己一定是坐错位置了。

韩笑愚也不肯帮她，还加入他们之间的话题，聊的津津有味。资本家的无聊话题，国度连听的兴趣都没有。

有啤酒肚一脸腐败像的某老总，又发起一轮新的拼酒攻势，连喝三杯啊！国度在桌子下面用力踢韩笑愚的脚。眼神偷偷瞄住他，拼命求救。他不禁莞尔一笑，没什么回应。

酒杯就在国度眼前，她硬着头皮去接，被他拦下来，“马总，这三杯，就让我代劳吧。”

“怎么？这位小姐是……韩总，你不厚道啊，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我说呢一桌子男人怎么就独独多了这位小姐，原来是你的人啊。”这位马总有点喝高，舌头都不好使了。

韩笑愚依旧谦和有礼，“这是我们公司的特别员工，不太能喝，我这个当老板的总要出来英雄救美。”

“好一个英雄救美，不过，也太晚了点吧？”

一桌子人起哄，韩笑愚面不改色，极爽快道，“要不这样，我再自罚三杯！”

散席后，韩笑愚明显有些醉了，脸微微泛红，不能开车。国度的驾照悲催的还是没考到，拥着他站在路边打的，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空车。

也没有很醉，他没耐心，“我能开车，你在这里等我。”

“不行，这个我可不能答应！醉酒驾车很危险，你不考虑自己不考虑我，也要考虑无辜的路人！”国度死活不答应，“把车停在这里有保安看管，明天再来取！”

他没争执，拉着她往前走，国度脑子有点蒙，“你干嘛？走回去？！”

“搭公交！”

这一趟公交人出奇的少，零零散散，四五个人，国度和他坐在左后一排，大概头晕，他依靠在她肩膀上。

国度摸摸他额头，很烫，心疼的数落他，“不能喝还逞能！那些人明显就是欺负你！你傻啊！”

“我还不是为了你，他们欺负我总比欺负你强吧。”他有气无力，还有心思笑。

心里很温暖，被什么打动似的，国度歪头与他依偎在一起，“当我欠你的，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这辈子都还不完！我会慢慢还的。”

他声音微弱，“还得完啊……你嫁给我就还得完拉……”

不知道是真心还是玩笑话，依偎在一起，许久许久，国度推他，转头，发现他闭着眼睡着了。

【27】——2

为了方便，国度将他带回自己家，细心照料了一整晚。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忙活了一会儿，心血来潮到厨房煮粥。

研究了一早上，怎么都煮不出粘稠的感觉，稀稀拉拉的像米汤。端到餐桌上，摆好碗筷，到卧室叫他起床。一进门，人不在。

寻到卫生间，他已经穿戴整齐，在整理衬衫领子。国度调皮的跳到他背后，从后面伸手圈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贪婪的吸取他的味道。

他被抱的不自在，扭了一下，“大清早的，你干嘛。”

她闭眼，“你香，你的味道，跟别人都不一样，我记得。”

“什么味道？”

“你的味道。韩小五，自己的味道。”

韩笑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拉住她手臂，带到前面，与她面对面，慢慢的，慢慢的靠近她的唇，她以为会是甜蜜的吻落下，紧张的眯起眼。

忽然，他伸手在她背后的架子上取下一样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坏笑，“是这个味道吧？你也用和我同款的香水，这是男用香水啊，要是别的男人也用，也是这个味道，你岂不是要和别人跑了？”

他是故意取笑她，一定是。国度一把抓住香水瓶，放回去，“我才没那么滥情！而且就算别人也用在我心里也是不同的，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说了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语调上扬，暧昧的口吻。

国度只觉心里悸动，推他一把，“出去吃饭啦！”

看着他一勺一勺吃的津津有味，国度嘴唇微微厥起一点，“没你做的好喝，怎么我煮了那么久都煮不成你那样？一点都不稠。”

“因为我有秘方。”这还是当初国度生病时他特意回家跟妈妈学的。

“什么？告诉我吧。我下次就可以煮好一点。”

“恩……我想想看。”他故意卖关子。

“说吧，求你。”

看她着急的样子，很好笑，他停顿了一下，才揭晓答案，“小苏打。你以后再煮，适量加一点小苏打。”

沉默了片刻，她沮丧的拖着下巴，“为什么你明明是个男人，却什么都比我做的好。我怎么办啊，这样下去，真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八十岁才能追到你。”

“怎么？这么快就想放弃了？”

“谁放弃！我小小抱怨一下不可以！这么难追还不让人抗议啊！”

“准！”他也拄着下巴，“以你的进度，我快沦陷了。”

“真的？！”国度兴奋的站起来，凑到他身边，加强进攻，“要不，我搬到你那里住吧？”

“同居？”

“是啊，多省钱。我房子快到期了，你房子自己买的又不用交房租。”

“我考虑看看。”

“你干嘛老学我！我这样的人主动提出这种要求你还跟我拿乔，就那么有意思！”

“有意思啊。”他抿嘴，精致的脸上洋溢着无比愉悦的笑容，“我反而比较喜欢脸皮厚的你。”

“变态！”

国度收拾碗筷，气鼓鼓的钻进厨房。收拾好一切走出来，瞧见他歪在沙发里翻书，她这里应该没什么他会感兴趣的书吧？慢慢走过去，在他背后瞟一眼。

突然听见他问，“你这本书画的是我们的故事吧？”

“啊？”还以为他没注意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国度站在原地楞楞看了一会儿，“哦，是啊，你怎么会看？还以为，你不会看这种书。”

眼底有些许柔和，他目光还落在书上，简单叙述，“我住院的时候，伍宝是我的看护，有一次她把书落在病房里，我就拿起来翻了几页，发现这故事很熟悉，非常熟悉，看作者才知道是你。你不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她因为吃惊眼神轻微闪动，“这么神奇？也许，真的有什么安排吧。你看，咱俩注定的要在一起，你就从了我吧。”说着绕过去钻到他怀里。

“又立场不坚定想耍赖，还信誓旦旦说要证明给我看，骗我啊！”

“我是那种人么！好吧好吧，我努力。”想钻空子，果然难逃法眼。

他把书翻到前面几页，举到她眼前，“偷亲我的事情，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画面简洁清新，树下藤椅上闭眼而睡的男子，弯腰小心翼翼偷偷亲吻男子的女孩，微风拂过的几缕发丝，一轮偷窥着夜间世人秘密的明月。

这作品国度始终保留着当初创作时的感觉，没怎么变动，只是技术上有所提升。

“我当然记得……”想了想，从他表情里发现什么，“难道……你当时没睡着！骗子！”

“谁骗你，我当时有说我睡着了吗？”

是自己没理，国度没了底气，“是没有，我还以为，没人知道呢。”

盯着画面研究，他眉目间一片安静的专注，“不过，你还少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这个故事，我应该比你记得清楚吧……”嘴上这样说，她在心里琢磨是不是真的漏了什么。

“你走的时候，落下一本书。”

“是吗？什么书？”

“张爱玲。”

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国度开始拼命回忆，但可惜，什么都想不出来。

“真的假的？不会吧，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不信？你可以去我的书柜里翻翻，我还把它带来了。”是一直带在身边。

“我上次看见了，还翻了几页，可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曾经，还爱看那种书？好煽情。”

人是不是都有选择性失忆症？忘记了就误以为风平浪静。却不想同样拥有这段回忆的人记忆太过汹涌，他的好心提醒，像风雨来袭一般，震撼她的心。

国度继续说，“这么久的事你居然还记得，还留着那本书，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我的深情？”

“可以。如果你想起来了更好，我大概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什么？”

“你说搬到我那边住的事。”

“好，我努力想想。”

【27】——3

真的像失去记忆，无论怎么想就是没什么印象。国度郁闷的坐在沙发里不自觉啃指甲。韩笑愚打电话过来约她吃饭，只好收拾东西出门，抽空再继续想。

吃过饭一起到锦里闲逛，这里国度来过很多次，有个外国人每天在这里帮人画卡通画。虽是同行，因为喜欢，国度还叫人家帮她也画过一张。回家还在自己身旁加了一个人，后来家里乱的实在不像样，大扫除以后画就不见了。

一边走一边找，可惜，那个画画的外国人似乎是回家了。国度有点遗憾的叹口气。要是还在就可以让他帮忙画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样，该多好。

想要达成的愿望无法实现，国度拉着他说：“我们去宽窄巷子喝小酒吧！”

小酒吧让人感觉很小资，安静怡人，他们坐在门口的椅子里悠闲的喝百威。

国度抬头看不远处的一栋老宅子，眼神里透着向往，“要是可以住在这里多么幸福，在这里开一间小店，心情好就早点开张，人懒惰就晚点开张，生活多清净悠闲。”

想想又指着远处继续说，“最最好是在这里拥有一栋那样的宅子，店铺请人打理，我在宅子里有自己的工作室，每天画画，画累了就到店里喝点东西，偶尔假装店员招呼一下游客。哦！那样就太幸福了！”

“那样就叫幸福？”

他表情平淡的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看的倒也清楚，清末民初风格的宅院式建筑，看门庭和旧时王公贵族住的府邸差不多，想来，应该是不便宜。

“那当然，住在这里还不幸福想上天啊！我第一次来就梦想着能在这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宅子。过去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是住在这种地方吧，深闺秘院的，多安逸多幸福！”

国度还在扭着脖子看，从韩笑愚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的锁骨从脖子根部向两边斜斜飞起，成蝴蝶振翅之状，凹凸玲珑，他忍不住伸手过去帮她理了理领口。

“你对幸福的定义，还真不算高。”他淡笑，“这么容易满足。”

“你知道这里的房价有多高么，基本都是国内外著名商家进驻，我还幻想等有了钱一定要来买一栋，不知我是不是要画到七老八十才能攒够钱，就像追求你一样难！甚至你追你还难几百倍，难上加难！”

“哦？”他饶有兴趣，故弄玄虚的语气，“你若是追上我，说不定就没那么难。”

国度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笑了笑，“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靠自己！”

一起散步到街边，韩笑愚要去取车，国度拉住他，盯着路边黑暗角落看。

“怎么了？”他问。

她紧紧拉住他手臂，“你看，那里有个流浪汉吧。”

看过去角落里似乎是有个人影，蜷缩成一团，像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知道某人又要同情心泛滥，拿出钱包塞给她。

他无奈道，“你看着办吧，慈善家。”

等她坐上车，坐稳，车开出去一会儿，瞧见她两手空空，他才问出口，“我钱包呢？”

“捐了。”她笑的古灵精怪。

他受到惊吓，“你把我钱包都给他了？你疯了！我很多重要的银行卡都在里面！”

听见她无法抑制似的笑个不停，才知道是上当了，“我要是真被你追上，早晚有一天得被你弄破产。”

车内的香薰很有催眠效果，国度打了个哈欠，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行人，“不至于，只是看见了，总不能冷眼旁观。我到现在在街上遇到年纪特别大的老人都不敢多看，心里有yīn影似的，害怕他们突然跌倒或是怎么，都会冲到前面走或者躲得远远的。我其实挺懦弱胆小外加小自卑。”

小小的沉默，削薄的唇微动，他说，“那件事，不全怪你。”

“那你还不跟我说那句话，让我以后安心。”

“什么话？”

“原谅我的话。”

“恩，好。”颇有些正式，他严肃的说，“我原谅你。”

“谢谢。”她仰起头，欢喜的傻笑。

29-930完结

part【29】

——1

关于那本书，国度还是没能想起，房子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她又不想搬过去了。把他重新追到手，是该捡回自尊保持彼此平等的时候了。

又是忙得昏天暗地的赶稿日，满桌子的画稿，她一张一张按顺序整理。

他的信息：国度，帮我收拾一下房间吧。

她的回复：忙。

他再发：又涨脾气了？果然追到手的人就是容易被忽视，你要居安思危才行啊。

她拿起手机，咬着自动铅笔，看着屏幕笑，半天，迅速打了两个字：真忙。

手机再没了动静，国度翻翻自己编好的漫画剧本，偶尔她会先写个小故事然后再开始起稿。新的故事，依旧坚持温暖牌。

肚子饿的“咕咕”叫，翻翻冰箱，什么都没有，吃的几乎都被扫荡一空，只有水喝饮料。卧室柜子里除了几包棉花糖也什么可以果腹的零食都不剩。这日子过的，怎么这么凄惨。叉腰站在客厅看种，早就过了晚饭时间，她基本上是生活毫无规律的，内心挣扎到底要不要下楼去吃个饭。无奈两条腿就是不想动，太懒。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听见手机在书房响起，跑进去接。

“到我这边来。”韩笑愚声音里带着些笑意。

“干嘛，我忙。”

“知道你忙，忙的连饭都不吃？我刚回来买了吃的，不过来可就算了，这么多扔了真可惜。”

“别！马上！”揣上钥匙就跑。

满桌子都是国度爱吃的东西，看着她狼吞虎咽韩笑愚拄着下巴笑，国度嘴巴塞得满满，手上还拿着半个披萨，口齿不清的说，“你干嘛？笑什么笑！”

“没什么，以前总是想教育要按时吃饭，现在忽然改变想法了，觉得只要你能吃，随时吃，吃什么，我都没意见。”

“为什么？”

“因为了解了你这职业的辛苦，不是不按时吃饭，是偶尔忙起来没有办法按时吃饭，而且对对方太多管束并不是好事，以后我会尽量让你按时吃饭，而不是命令你。”

“这么好……跟老人家在一起就是安逸，善解人意啊。”

“什么老人家！男人越老越是宝！要不怎么会那么多人喜欢宋思明而不要小贝！”

“胡说！”忽然发现什么，她惊讶，“你怎么也爱看电视剧？！我记得你连碟片都懒得看了。”

“我妈爱看，我姐也爱看，我在家里无聊就跟着看了几集，看的时候都演到最后了，不过不用看前面我也能猜个大概。”他撇了一下嘴。

国度对这个话题来了聊下去的兴致，“那你觉得，谁比较可怜？是小三儿还是老婆？”

“结发之妻总是最惨的。”想都没有想似的脱口而出，他摸摸下巴，“反正我是这样想的，大概我这个人比较执着而且精神上有洁癖，认准了就不想变。从前，我伤害过很多人，在一起，却不爱。在你离开那段日子也反省了很多。我猜想，是不是老天用你来惩罚我。”说着又拿出打火机摆弄。

“也许，我们是彼此的劫数。”国度盯着打火机看了一会儿，还是她送的那个，但是居然能打出火，问：“你又抽烟了？”

“啊？”他被问的愣了一下，也不掩饰，“正在戒。”

她想了想，说，“戒不了，就别戒了。我知道戒烟是件挺痛苦的事，我爸，戒了几十年了，从我上小学就说要戒烟，到现在还是一天要抽半包，到后来我妈都烦了不想管了。有些事，还是别勉强自己。”

见他笑也不说什么，国度又加一句：“不过，我不希望你死在我前头，我想做被人想念的那一个。”

“我知道，我若是想戒掉的东西，一定可以做到。除了……”顿了顿，意味深长，“你以外。”

眼神深邃下去，淡水色的唇在国度眼里异常迷人，心跳，又是抑制不住的心跳，国度埋首继续吃，半晌，抬起头，“你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老是被你的甜言蜜语打动，太不应该了！难道我还是少女怀春？我明显是老黄花了呀。”

“会心动是好事，我希望你对我一辈子都保有这份心动。”抓住她油腻腻的手，“我若是看你最美，你在我心里就永远最美。”

他笑起来真的很迷人，国度伸出另一手捏他的脸，“韩小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真是越老越风骚！说话这么肉麻，不怕腻死我啊！”

“肉麻吗？我不觉得啊。甜言蜜语要常常说，要时常对爱人表示自己的心意才行，感情太浓或太淡都不好，就好比盐一样，太少了会觉淡而无味，太多，难以下咽，所以要适量添加适量减少。最近你太忙，要加点料。”

她笑，“你的歪理可真多啊，可以出本书了，就叫《韩氏歪理》，一准儿大卖！”

他却不再笑，“不是歪理，我对你，什么都是认真的。”

【29】——2

谁也没有提结婚之类的事，日子就这样安稳平淡小幸福的过着。

努力，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去，就会有回报。国度始终是坚信这点的，所以，她的名气越来越响，约稿的杂志都是国内顶级漫画杂志。偶尔在韩笑愚面前小得意一下，但知道自己想要紧紧追随他就必须不断进步，一点都不能怠慢。

无意间听小t说她在孤儿院做义工，国度也想去体验一下，就和她买了些东西一同到孤儿院看望孩子。

陪着一大帮孩子玩老鹰捉小**，国度觉得自己一下子都年轻了几岁，跟个孩子似的不停乱跑，休息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蛋糕。国度不小心把茶水弄到衣服上，到卫生间清理，路过孩子们的休息室，发现有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

国度好奇，走进去，蹲在孩子面前，“小朋友，你怎么不出去吃蛋糕啊？”

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手里拿的是一个口琴，旧旧的，看看国度，撇着下嘴唇，小声说：“不……不……想……想……去。”

孩子有点结巴，声音沙哑，像不常说话发音也不太准。

国度更加好奇，“为什么？”

小男孩不再说话，手紧紧攥着口琴。国度在他旁边的地板上坐下，就这样安静陪着他，孩子缩在小板凳上，低头看口琴，不发出任何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没反应。

“几岁啦？”

依旧没反应。

“你会吹口琴？给阿姨吹一个吧。”

孩子偏头看看她，将口琴拿到嘴边，吹的是《世上只有妈妈好》，调子出奇的准，国度一下就听出来了。

“谁教你的？”

“妈……妈。”

孩子看她的眼神很哀怨，小小的一个孩子，居然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国度心里忽然有点难过。

“那……妈妈去哪里了？”

“死了。”这两字说的清清楚楚。

国度起身，弯腰将他抱在怀里，孩子身体很轻，瘦瘦小小，有点营养不良似的。头搭在她肩膀上，手搂住她脖子，没什么生气，一点儿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泼。

孤儿院的看护见国度抱着他出来都表情怪怪的，国度很不理解，把他放在小t身边，给他拿蛋糕吃。

走到另一边问其中一个看护，“怎么都没人管他？”

“这孩子才来没多久，不合群，恶习也多，在一块就要和小朋友打架。所以就……”

国度不高兴，“那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一边？”

看护尴尬，另一个解释，“你不知道，看他那么小，脾气可大了，而且送来的时候说是看着他父亲把他妈妈给杀了，内心大概有yīn影，很极端的，不好惹。”

“没请心理医生辅导？”

“我们这条件还请什么心理医生啊，能无常供他吃喝就不错了。”

也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平白无故就可以得到的，不过是被可怜罢了，哪有权利要求更多。

没一会儿，果然是和小朋友打起来，大概是吃的多了还是怎么，拿着口琴就打别人的头，下手也不轻。看护都护着别的孩子没人理睬他，他还不依不饶的撕扯，小t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凶狠的孩子，被吓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儿往后躲。

小男孩被看护从后面抓住手，疼得直咧嘴还在奋力挣扎，国度看不下去，赶紧过去，让看护松手，把他护在身后。再错，也只是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谁也想不到，这孩子居然会在她背后狠狠咬住她的手，像找到可以报复的东西，狠狠的咬住不松口。

国度拧着眉，把他拖到前面，目光紧紧盯住他的眼，孩子像带着某种攻击性的小兽，也看着国度，在她眼睛里感觉不到任何不安全信息，慢慢退去敌意，松口，小手还抓着她手臂。

手上牙印很深，咬的出了血，真挺疼的，国度也没推开他，一直观察他的反应，发现他眼神里，有一丝愧意。

看护一把推开孩子，拿了纸巾给国度，一边说：“我就跟你说了这孩子不能惹，分不清好坏，我们院长都说要把他送走，没人会收养这样的孩子。”

小男孩听得懂，眼神里又开始充满杀气。国度笑了，多么聪明的孩子，这么小，就已经能够清楚的分辨这世间种种不公，怀恨在心，带有攻击性是想要更好的保护自己吧。

临走前，国度像院长了解了孩子的具体情况，孩子没户口，没名字，有个不太好听的乳名。跟着农民工父母到处流离失所。孩子母亲忍受不了生活的困苦勾引工地上的工头被他父亲发现，本来是老实人，结果一时冲动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连带工头，两条人命。孩子亲眼所见，大概留下了yīn影，所以性格上有些缺陷。不是不想收留，是想送到条件更好的孤儿院，在这里也怕影响了别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小t还在感慨，“怪可怜的，说实话，那孩子长的挺招人喜欢，就是性格……太吓人了，吓我一跳。”说着拍了国度一把，“我说国度姐！你要不去再医院看看吧！他们那小医务室看着不大正轨似的，万一那孩子有什么病呢！”

“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病啊！”国度没好气笑她，手伤被包扎的很好，医务室的小护士也跟她说那孩子经常惹祸。

“没准啊！父母都不是好人，生个孩子还这么造孽。”

“好人坏人的谁又说的准呢！别乱说了，孩子是无辜的。”用另一只手盖住纱布，“我倒是很喜欢那孩子，长的挺乖的。”

“喜欢就和大老板生一个呗！我说你们怎么还不谈婚论嫁，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国度敷衍的笑，“哎……大老板和我摆谱啊！这事总不能我先说吧。”

后来，一路也没多说什么。国度心里却想了很多，结婚，生儿育女，孩子生下来不是应该被疼爱的吗？让孩子沦落到那样的境地，当父母的不负责人还很残忍，对孩子很不公平。

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只能是，做自己能做到的。

【29】——3

回家后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问韩笑愚意见，他不同意，满口否定，“你自己都没时间照顾自己，领养那么一个孩子，还不够添麻烦的！再说，等结婚了我们自己生一个不就完了！”

国度据理力争的摇晃他胳膊，“可是，那孩子真的很可怜的！我们可以送幼儿园啊，下班就接回家，有个孩子多好。”

“不行。我不同意。”他抓起她的手，“你看看你这手，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那样的孩子你负担不了，回头哪天犯病了再拿刀砍人怎么办？”

国度一把甩开，“胡说什么呀！那孩子很乖的，总之我决定了，明天就去孤儿院商量一下。”

他当然了解她的脾气，只好放软态度，“国度，你就算是想发善心你也别这样，这样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你可以定期去看他，带他玩，给他买东西。总之，不要领回家来。”

“不听你意见了，反正我也没嫁给你，不会拖累你的。”国度不理他，甩手就走。

后来韩笑愚主动找她，苦口婆心说了很多，国度仔细一想，发现是有那么一些不便。偶尔抽空她会去孤儿院看看，就随自己意管他叫“口琴”，带他看心理医生，四处游玩。

口琴并不是结巴，是因为不怎么爱说话，还故意学孤儿院结巴的孩子。跟她在一起会常常笑，但话也不多。心理医生说孩子心理的yīn影很深，辅导了一段时间是好了很多，至少生气不会再攻击别人。

觉得是时候，国度带回家给韩笑愚见见。知道口琴底细，开始韩笑愚还是持怀疑态度站在一旁观察，口琴坐在电视机前也不说话。

买的肯德基全家桶，国度切了些水果，放到茶几上叫口琴吃。孩子看看一脸严肃的韩笑愚，没敢伸手。

国度没好气瞪他，拽着韩笑愚袖子皮笑肉不笑的低声说，“拉着个脸干嘛呀！都吓着我们家口琴了。医生说他性格好转多了，要给他温暖和爱，再看几次就没事儿了，你笑一个会死啊！”

“吃吧，看着我干什么呀，叔叔没不让你吃啊。”韩笑愚也是皮笑肉不笑，对口琴摆摆手，他不是没爱心，是对这么小的孩子完全没辙。

口琴看着两人表情，也笑了，打开盖子开始吃。

“乖吧！我就说他真的很乖！”国度见他在吃东西拿起遥控器换台，电视里放什么家庭情景剧。

韩笑愚握紧她的手，故意使劲儿，咬牙切齿的，“乖！圣母，你一天不圣母你就难受。”

见他别扭的表情，国度更开心，摆着头气他，“等医生说口琴好了我就领养他。”

“你！”见孩子在盯着他看，后面的话韩笑愚硬生生吞了回去。

吃完东西，国度叫韩笑愚帮忙收拾桌子。口琴没有换台，一直看着电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就是很认真的看，电视里演的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

厨房里她在韩笑愚耳边不停吹风说养孩子的好处，说的他还真有点动心。正一起洗手，听见口琴在外面大哭，国度赶紧跑出去，四处找，见他站在卫生间门口举着手，大概是夹到手了。

翻过一看，小手背上一道青色的痕迹，夹的不轻，国度蹲在他面前拍打着门玻璃，“哦，不哭了啊，我打它，我打的它也疼！让它欺负我们口琴。乖，不哭了啊。”

韩笑愚站在一旁好笑，还从未见过这样充满母爱又幼稚的她。国度抬眼没好脸瞪他，很不满他的幸灾乐祸。

口琴还是哭个没完，忽的开口念“妈妈……妈妈……妈妈……”搂住国度的脖子不撒手。

你看，终归是个孩子，只是个需要人疼爱的孩子而已。国度鼻子酸酸，“哦，不哭了，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俩人一起哄，口琴终于是不哭了，给他买了很多新玩具，韩笑愚帮忙拆开，组装小火车，没一会儿就开心的玩了起来。

睡觉前，国度想把孩子抱回自己房子里，韩笑愚说别折腾了就在他这边睡吧。洗了澡三个人一起上床睡觉，口琴夹在中间，还真像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国度拍他睡觉，口琴一直睁着眼，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韩笑愚，眼珠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国度摸摸他的小脸，“听话，闭上眼睛睡觉。”

口琴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抓住她的手，满眼的恳求，“你当我妈妈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就是这么一句，让国度忽然很想哭很想哭，她把口琴的手放回被子里，“好，你乖乖睡觉，我就当你妈妈，还不好。”

孩子立刻闭上眼，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没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两人就这么躺着谁也不说话，听见墙上挂钟滴滴答答，是她先开口，“你……”

他打断，“我不反对了。但是手续我来办，我查过了，这孩子，上户口有点难。你放心吧，交给我办。”

“谢谢。”她闭着眼，心跳的很浅，“真的。”

“不客气，以后我就有儿子了，多好。”

part【30】

——1

这里的冬天并不冷，几乎是不会下雪。街道两边的植物都还是绿油油的，和北方一到冬天就冰天雪地的景象完全不同，可以随便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不用天天羽绒服。这也是国度喜欢这里的另一个原因。

年假前大家相约去宝光寺祈福，一行人包车到了寺庙门口。看见很多人在门口摸“福”字。国度好奇，牵着韩笑愚的手不肯走，要看完再走。

在很远的地方，闭着眼向前方的写着大大福字的一面墙走，如果能不走歪一下摸到就代表很有福气。

等着比的游客都摸完，国度跑过去，认准位置，闭着眼向前走。什么都看不见，真的很没安全感，总感觉自己是走偏了。

听见他的声音，“想左一点，再向左，一直走，对！走，走，对！稍微向右，摸到了！”

睁开眼，正对着大大的福字，国度开心的跟什么似的，跳起来。有他指引的路，总是充满幸福。

门口进去，是很驰名的“东方斜塔”，据称是西南四大珈蓝之首。国度站直身子瞧，觉得那小宝塔还真的歪歪地，斜立着，像产生了某种错觉。随行的本地同事说里面有供奉着释迦摩尼的4颗舍利子，很神通广大似的。

这里的确香火鼎盛，往里走，是佛堂，门口的两个菩萨，看着有点凶神恶煞的。有的人说看着吓人，国度倒不觉得怕。过了佛堂，里面就是穿阁，然后又是大殿堂，二殿堂，三殿堂不一而尽。

在大殿堂和二殿堂间的穿堂往右的走廊，柱子上横挂着一条大木鱼，国度的个子一伸手就拍到了，笑嘻嘻叫韩笑愚也摸一下，他应付的摸了一下，被国度抓拍下来。样子很可爱。

烧香，拜佛，许愿。国度跟着大家，一边学一边做。小时候太奶奶就喜欢这些，那时她还会被大悲咒，不过早就忘记了。来到这样的地方心里总会充满敬畏，走到哪里都要认真的拜一下。

韩笑愚也双手合十，很虔诚的跪在观音像前，俯首膜拜。国度倒是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走出佛堂，问他，“你许的什么愿？你也信这个？”

“秘密。”故意吊她胃口，“据说这里很灵验的，等我愿望实现了再告诉你。还有，心里虔诚一点，信则灵，懂？”

“哦。”国度认真的点点头。

寺里的斋菜非常好吃，国度还问师傅是怎么做的，师傅只是笑不肯回答。找了个悠闲的地方，大家喝了一下午茶。这样的地方总让人变得清心寡欲，大家谁也不谈公事聊些有趣的事。

真心话大冒险，小t问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国度看看韩笑愚，说：“我想结婚，生孩子，还有把口琴领养回家。”

一说完大家就开始起哄，完全不把他当成老板，阿布直问韩笑愚是什么态度，他神神秘秘就是不表态。

晚上在寺里留宿，韩笑愚在卫生间洗澡，国度坐在床上看电视，又是相亲节目。电视里黄头发，下垂眼，说话犀利酷酷的姑娘被男嘉宾损来损去，气得国度想骂人。

韩笑愚裸着上身，站在床边擦头发，看见电视下方显示的资料，“和你同岁啊，还没嫁出去，真悲哀。”

“你是不是成心的你！”国度跳起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我叫你不娶我！我咬死你！”

他吃痛，闪到一边，笑，“还在生气？怎么跟口琴似的，一来气就咬人，都什么毛病！”

说起咬人这毛病，国度也控制不住笑起来。口琴不爱喝牛奶，好几回被韩笑愚逼着喝，喝了转身就故意吐出来，弄的满身都是。韩笑愚假装生气瞪眼说他，说急眼了他就咬人。后来韩笑愚再骂他，只要瞧见他张嘴就拿吃的给堵上。爷俩在家作翻天，回来还是她给收拾。

肩膀牙印紫红紫红的，国度伸腿要踢人的架势，“我乐意！都没咬出血，轻的了！”

“我没说不娶你，只是还没到时候。”

“什么时候？等你看上别人的时候？你就是成心的！我知道！”开始蛮不讲理。

想要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在恋爱中的女人讲理，太难了，韩笑愚看着电视，不理她的问题，“这女人肯定没人会牵走，说话带刺！”

“那是那些男人没品！自己都没把自己收拾好还舔着脸批评别人！”明显的对他不满连累别人。

他按掉电视，“那咱不看了，睡觉。”说完把她扑倒在床上。

国度一脚踹开他，翻身，又转回来，搂住他腰，“要不，咱趁着过年赶紧把婚结了吧。”

“我考虑看看。”

摆谱？拿乔？国度狠狠掐了他一把，“还考虑看什么看啊！你几岁了！我是为你好，你再考虑下去我怕你连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你怕我没有？”他“咯咯”笑，“没孩子没关系啊，咱不是还有口琴么！”

“哼！你以为你还能能耐多久！口琴是我的！”

她要推来他，他不肯，紧紧拥住她，坏坏的说：“起码……我现在就能！”

【30】——2

房子到期，国度万分荣幸的住到了他家里，成为有名无份的女主人。

领养口琴的手续差不多快办好了，国度已经把他带回家，年假在家刚好有时间照顾。韩笑愚把另一间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住，孩子还小，每晚要哄很久才肯睡觉，一开始不习惯，早上一醒就哭着喊：“妈妈救我，妈妈快来救救我……”

像要被什么怪兽吃掉似的，哭的撕心裂肺的，弄得她和韩笑愚哭笑不得，没睡醒也纷纷爬起来哄。医生说是心理还是没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时间长了倒是有点好转，只是依旧折磨人。

这天天还没亮就听见口琴来拍门，“爸爸妈妈，起床啦！太阳出来啦！”

碎碎念啊碎碎念，拍门不行改抓门，声音刺耳，弄的人**皮疙瘩都快出来了，国度闭着眼碰了韩笑愚一下，有气无力的，“你儿子叫你。”

韩笑愚眯眼，看看窗帘，“天没亮之前，他是你儿子，你起。”

“你起。”

“你！”

“……”

两人互相托退了一会儿，国度实在受不了，起身下床，开门，抱起他，“幸福，妈妈陪你去你房间睡好不好？”

对，因为上户口，国度给他改了名字，叫韩幸福。

“不要，都很早了，要起床了，要去跑步。”韩幸福无比清醒，一脸认真。

国度双眼朦胧，“谁跟你说早上要跑步啊？大清早的不睡觉，竟瞎说！”

“电视里说的，锻炼，身体好。”

“你爸不锻炼，他身体也挺好，电视里都骗人的，以后别看那些。咱这地儿跟他们时差不一样，晚好几个小时呢！起码也得等天亮透了再起。”

刚说完，听见韩笑愚趴在床上“哈哈”大笑，笑够了，坐起来，面朝他们，说：“过来让爸爸抱抱！”说完还看着国度笑个没完。

“给你！”国度把幸福塞他怀里，倒头想继续睡，却没了什么睡意，翻身看着父子俩在那里闹。

折腾到天亮，国度起床给他们做早餐，韩笑愚说带他出去玩一会，回来再吃。准备好一切，看着桌上摆好的碗筷，国度顿时心生一种感觉——幸福，无与伦比的幸福。如果结婚，再生个孩子，就更幸福了，她连名字都想好了。

打电话叫他们回来吃饭，一进门，国度帮幸福摘帽子，还是她那顶西瓜红的帽子，戴在他头上有点大。

餐桌上韩笑愚吃着饭忽然笑起来，“你儿子，长大了不得了！”

“怎么了？”

“我开车带他去公园，看见人家漂亮小姑娘就不走了，说什么不回家，要跟人家走。”笑着搂住幸福的脖子，摸摸他后脑勺，“这要是跟人家走了不白养了！”

国度一下想起上回在卖场，几个漂亮姐姐说他长得很正太，给他拍照，他也是跑着人家大腿不走。

伸手捏他小脸，“不得了！你个小祸害！跟人家走了妈妈怎么办！”

“我骗她的！我……我不会真走的。”韩幸福这么小就知道口是心非。

韩笑愚看看国度，笑着调侃，“你把他整天打扮的跟太子爷似的，等着他跑了你就伤心吧！”

“他才不舍得我呢！是吧！幸福，你可不能丢下妈妈跟别人跑啊！”

韩幸福拍着胸脯保证，“不会的，放心吧。”

“听见没有！”国度扬起下巴，“幸福最爱谁？”

“最爱妈妈，爸爸，和汉库克。”

韩笑愚没听懂，“谁？”

“动漫里的美女！”国度真的无奈了，“谁给他看的？”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物，但一想起她那些漫画，韩笑愚赶紧说：“还不都是你那些碟子！以后放好！教坏小孩！”

“谁教坏小孩了！早点学学是好事！是吧，幸福？”

韩幸福什么也不懂，低头搅和碗里的稀饭，弄得满桌子米汤，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30】——3

本来国度是打算回家过年的，两边父母也都催，可韩笑愚坚持要年后再回去，也不知道坚持什么。

喜欢孩子是一回事，养活孩子是另一回事，国度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孩子，等于麻烦精。没事就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她前脚收拾出来，后脚又乱成一团。最近他们有了对付韩幸福这个喜欢早上捣乱烦人精加麻烦精的最好办法，就是买了个卡通闹钟，放在他小床边，告诉他这个响了才可以去敲爸爸妈妈的房门，他难得听话，每天等闹钟响才开始闹人。

晚上洗澡时间，听见韩笑愚在浴室里喊，国度跑进去，瞅见满满一浴缸，全部都是玩具，还有她的书，等等等等，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你儿子未来想当收藏家吧？”韩笑愚抱着肩膀，靠在池子边，“前两天还修理工呢，变得够快的啊！”

她真没心思开玩笑，推他，“愣着干嘛呀！赶紧收拾吧！”

真没力气再帮“麻烦精”洗澡，她叫韩笑愚带着他洗。门外打扫，听见韩笑愚像个好爸爸似的耐心教育他。这一天是很累，不过国度还是幸福的笑了。

过年这天，虽然亲戚都不在身边，但好在有朋友，也很热闹。一帮人聚在一起玩闹。韩幸福最近又缠上了小t。最爱的人又多了一个。

晚上吃过年夜饭，等待新年的钟声响起。

韩笑愚忽然很神秘的对她说：“有个惊喜给你。”

“什么？”

“跟我走就知道了。”

宽窄巷子的入口，她记得，还是不知道他究竟要搞什么鬼，“大过年的，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啊？”

他牵着她的手，一直走，路过那间小酒吧，来到她曾经说想要买下的那栋宅子前。

他郑重其事，“从今晚开始，它就是你的了！”

“什么？”

“我说，这栋宅子，我买下来了，送给你。”

她依旧云里雾里，愣在原地不说话。他打来大门，带领她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庭院，拍手，瞬间满院子彩灯亮起，连院子里的大树上也都缠绕着一闪一闪的彩灯。

“它是你的了！”韩笑愚扶住她肩膀，“前面的门面你可以开店，宅子很大，我翻新了一遍，你要的工作室在二楼，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过你想过的生活。”

国度捂住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惊喜，确实有点太过突然，“为什么？”

“国度，你不是问过我，我的理想和梦想是什么，还记得吗？”

“那都是，很久以前了……”

韩笑愚看看手表，坚定不移的望着她的眼，等了一下，说：“我的理想是帮你完成你的理想。我梦想……就是帮你实现梦想。国度，我们结婚吧。”

天空中放起烟花，新年的钟声响起，鞭炮齐鸣，国度只觉得被鞭炮那刺耳的爆炸声弄的耳鸣的厉害。

等了很久，让韩笑愚感觉几分钟像几个世纪那么长，才听见国度傻傻的回答：“好啊，结婚吧。”

很短暂的甜蜜时光，一群人跑进来，有人冒失的问：“韩总，成功没有？”

韩笑愚像个孩子似的眨眼，“成功了，但是……我忘了拿戒指。”牵着国度的手抓紧，另一只手掏出小盒子，“太紧张了，重来一遍。”

“啊？！”一群人几乎是同事惊呼一声，随即哄然大笑。

国度也跟着笑，韩笑愚面对她打开盒子，一下没看清，再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紧张的问：“啊？戒指呢？”

“在你手上。”

国度伸出双手，果然，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惊呼，“怎么会！什么时候戴上的？！”

“秘密，这是魔术。”其实是为了掩饰他这次求婚某些程序上的失败，虽然有点小小的误差，但还算及时弥补。

拉着国度到树下，他贴在她耳边说：“我在菩萨那里许的愿成功了，我的愿望，就是娶你回家。”

感动的快要哭出来，国度努力克制自己，这种场合，不该哭的，“谢谢，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我还以为……我这个人还有很多缺点没改掉，我还以为，你要等我达到标准才可以结婚，我……”

“相爱不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人，而是因为学会了完美地看待一个不完美的人。”

深情长吻，掌声一片。随进，一群人带着韩幸福在院子里玩闹。国度和韩笑愚坐在树下手牵手。

“我爱你。”国度看着星空，又看看韩幸福，觉得非常幸福。

“恩。”

“你就这反映？”

“是啊，不然呢？”

国度小小抗议，“你也应该说。”

“这三个字我可不能随便说，你也不能随便相信。”

“为什么？”

他认真看着她的眼，“因为，往后的日子里，你要看我怎样做。说的太随便可做的不好，那不一点用都没有。重点是得看我表现。这三个字，可不像‘对不起、谢谢’这类词汇那么简单轻易就能说出口。太轻易说出来，显得多不珍贵。”

“那我收回。”

“你对我说不一样。女人，总是比男人长情。所以，你可要用这三个字套牢我。”

“歪理一大堆。”

“还不是跟你学的。”

两人手牵着手在夜色里，摇啊摇。听见他几乎悄然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人，一辈子会喜欢很多人，有好感，接近，互生情愫，在一起；会说很多“我爱你”，在动情时，被逼无奈下，亦或是口是心非，有多少是真的，到后来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一瞬间的爱，是爱，永恒的爱，是情。

“韩小五，其实……我也有惊喜给你。”

“什么？”

“我怀孕了，咱们家美满，是个女孩。”国度笑的很甜很甜，快要腻死韩笑愚的甜，大叫：“韩幸福的妹妹，韩美满！”

高兴的想蹦起来，韩笑愚抱起国度在树下转圈，天旋地转之间，国度听见他的声音温润，“我们要互相追逐，如果你比我快我就追你，如果我比你快你就追上我，无论沿途的风景多么诱人，我们都不能被吸引，我们彼此才是彼此的最终目标。”

“好！我们要一辈子，幸福美满！”

番外

【1】伍宝

第一次见到韩笑愚，伍宝想起一个词，鬼见愁。没错，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就像个鬼见愁似的，眉眼间凶神恶煞的。她只和一同送药的护士偷偷看了几眼。

听护士姐姐们八卦说他是有名的高干子弟，以前很多风流史，后来不知怎么就突然低调了。

那样的一个人耳聋了是有点可惜，脾气暴躁，难以接受现实，也可以理解。

刚送来的时候，没几个人真正清楚他耳聋的具体原因，保密的很好，伍宝是一次手术无意中听主治医师偷偷讨论才算知道一点点。

被微波炉炸伤不奇怪，伍宝只是很不明白，一个人，还是个成年的成熟男人，怎么会把手机放在微波炉里？是有多失魂落魄、魂不附体才干出这种事情？不过再好奇，都不关她什么事情。

本来她只是个刚毕业快要转正的小护士，只想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留在这里，一点麻烦都不敢惹。谁知护士长跟她说，那个人实在难伺候，所有的护士都怕了，想让她去试试，要是干得好就可以直接转正。

伍宝自然清楚，这种没人肯干的差事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为了可以早日稳定工作，她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

第一天接受工作她还忐忑不安的问护士长，“要是伺候不好怎么办？”

护士长也很无奈，“你尽量吧，伺候走这祖宗你就有好日子过了，听话。”

伍宝心一横，反正是要别的没有要命一条，拼了！

第一天，一进去，他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瞟了一眼就不再看她，伍宝帮他换药，打针，心里直念叨：对，就是这样，祖宗你老实点，弄好我立马就走，咱互相谁也别找谁麻烦。

他偏头看窗外，这一天，一切都很顺利。后来，也没发生什么大麻烦，偶尔他不吃药会摔杯子，伍宝也不敢还嘴，一个人默默的收拾。同一个脾气大，总是一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一定不能动气，越惹他越来劲儿。

奇怪的是他发脾气却不像对待别的护士一样对待她，从来没有拿东西砸过她。伍宝心里小小的雀跃，难道他对自己有意思？长这么大头一回得到如此赏识，还在办公室小得意了一把。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大错特错。

某一天，术后后遗症发作，主治医生来检查。“噼里啪啦”又是一顿摔，伍宝躲在门外不敢进去。

后天性耳聋对人的打击本来就很大，再加上他是爆震性耳聋，鼓膜损伤非常严重，再手术也是没多大几率恢复听觉，可以说就等于宣告他一只耳朵失聪。

他坚持要求医院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恢复听力，专家组开会，得出的结果依旧是无能为力。主治医师是他家人的朋友，在此领域声望也不小，说就算出国治疗，也是无力回天。

那一天，病房被他折腾的完全没办法看，他母亲站在门外哭，又来了几个人，大概是他兄弟姐妹之类的进去劝他。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家人走了，医院也派人收拾好房间，伍宝才敢进去送餐。

餐盘还没放下就听见他暴怒的说，“滚！滚出去！”

伍宝实在看不下去，又不敢靠过去，见他旁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砸，才开口，“我说大叔，您别老这么折腾行吗！好歹这么大人了，我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你的家人也不容易，您就消停消停，病好了就出院，人生不能因为这么一点打击就倒下，人家国外那个没手没脚的尼克不比你残多了，照样活的比谁都精彩，一看你们这种人就是从小没受过什么打击，长大了心理承受能力弱。”

“滚！我叫你滚你听不见是不是！”

他吼，国度比他吼的更大声，“你有完没完！动不动就叫人滚！你吃了饭我再滚。我是你看护，要对你负责任的！你以为谁都愿意当你看护啊！这个医院里除了我已经没别人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鬼见愁！真够呛！”

他气的按紧急呼叫，叫来了护士长，在护士长面前把她对待病人的态度问题非常仔细的研究了一遍。

出门伍宝就被护士长数落了一通，虽然是挨骂，可护士长其实对她很看好，也理解，数落完了还开玩笑，说：“让你当看护不是让你教育人家，祖宗是能你给教育好的吗？伺候走了就万事大吉。懂不懂啊，你这孩子脾气得改改啊！”

伍宝大笑，她在这医院里每天要照顾很多病人，管很多病人，很多顽固不肯听话的病人都让她给制服了，她就不信这个祖宗就对付不了！

再后来相处突然变得相安无事，他不再闹脾气，伍宝以为是自己的话启发了她，又在心灵上治愈了一个人，她都替自己骄傲啊。

那天她以为他是睡着了，给花瓶里换好花，发现发夹松了就站在床边整理头发，他忽然睁开眼，说“别动”然后看了她很久很久，不让她把头发绑起来，就那样看着她不说话。

看的伍宝心慌，以为是怎么了，听见门外有声音，赶紧扎头发，医院规定护士必须注意形象，绝对不可以披头散发，这种护士头型她每次都梳不好，所以常常要偷偷整理，心里懊悔，慌乱中听见他的声音说：“你真的，和一个人很像，尤其是披着头发。”

所以，第一天才没有赶走她？所以，后来也没有敢走她？

伍宝不知道怎么回答，人有点大条，还敢问“那个人是谁？”

他愣住，随即笑了，指指心脏的位置，居然会对她微笑，“很重要的人，一直，在这里。”

也许，就在那一瞬间，伍宝有点意乱情迷，这样的男人，多让人心动。

其实在那件事之后的相处中断断续续听过一些他的故事，当然，都是她死皮赖脸的问人家。他还是有些避讳吧，有的怎么问都不肯说。

最奇怪是听说她家乡在哪里后他人变得更加愿意与她交流。他比她要大很多岁，所以伍宝一直“大叔大叔”的叫他。从小看护变成私人看护，有时还像个长者似的开导他，对人生要充满朝气和希望。

他总说，“你就像我的忘年交似的，明明小丫头一个，还总要充大人。”末了还说了一句，“也和她很像。”

以为伍宝没听见，其实她听得很清楚。是产生的某种情愫，但她明了，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不过，感情，应该是可以培养的吧。

伍宝喜欢看书，上学的时候什么书都看，不喜欢的课就看找本闲书在桌子底下翻，看的最多的就是漫画书。护校毕业这个爱好还是始终没变。

不小心把书落在他病房，回去找，见他竟然坐在床上很认真的看，伍宝惊呼，“你不会吧？也看这种书？”

他没理会她的惊讶，只是问：“这本书哪来的？”

“我买的呀。”

“帮我也买一套。”

当时的伍宝差点被他惊的掉下巴，不过还是帮他买了。还和他交流书里的故事说很温馨很感人。当时还没有完结，还说不知道结局是不是大团圆。

他很肯定的回答，“一定是。”

伍宝是在见到康国度以后才明白，那三个字为何那般坚定不移，也知道，原来这个故事的作者，竟然就是他指着心口说的那个重要的人。

这世间感人的故事那么多，却总发生在别人身上。

出院后，伍宝还常常去给他送药。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她在他家里喝了一杯花茶，很香甜。

他说，“想回家乡工作吗？我可以帮你调回去，把你安排在最好的医院里。”

伍宝转正的事还没正式得到通知，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回家，想留在这繁华喧嚣的大都市。爸爸常和她说，年轻时最好是靠自己在外打拼打拼，回家投靠亲人是混不下去时的下下策。她也那么想，虽不是什么大事业，可家乡是休闲城市，回去一辈子是可以过的很安稳，但总有点不甘心。

犹豫着，心里也奇怪，问，“为什么？”

“你不想回家吗？我以为，你会想回家，我真的可以给你安排到最好的医院工作，你以后升职加薪都会很顺利。”

伍宝不是不聪明，只是有点爱装糊涂，这次，她没有装，“是因为……有个人在那里？那你就去啊，带上我干什么？”

他当然知她聪明伶俐，“大叔想请你帮个忙，真的不会亏待你。”

喜欢一个人，就肯不求回报的为他做任何事，就像他也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犯傻一样。何况，还是有回报的。

考虑几天，她答应了，但她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而且很想知道，飞机上问他：“为什么会把手机放在微波炉里？你当时，在想什么？”

他沉默，许久，说，“在想一个人，那天，她走了，我在家里做蛋糕，做了很多很多，做的自己头昏脑胀。手机里有一段她的录音，说只要我做那种蛋糕给她吃，她就跟我在一起，永不反悔。可是她反悔了。我也不记得怎么就把手机当成蛋糕放进去了，大概是真的昏了头了吧……”

他轻笑，伍宝却忽然很想哭，掐着手背，说，“你真好……”

他闭目养神，“好什么，本来我想等耳朵好了再去找她，可惜……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他想，只要自己不说她也不说，掩饰的好一点，就隐瞒那个人一辈子，可是伍宝还是怀着一点点怨恨心理告诉了康国度。

按照计划，伍宝是要扮演他的小女朋友一段时间气气那位康小姐，可是那天晚上第一次照面后，他反悔了，推翻了原来的所有计划。

伍宝问：“为什么？”

他答：“不忍心，她那样的眼神，离开前我在地铁里见过一次，那样绝望。刚才在超市门口见到她那样，我真的不忍心。太幼稚了，我这么大的人居然会这么幼稚。”

果然除了她，任谁都全无胜算。

伍宝帮他配好药，说，“那就换个方式吧，女生比较容易感动的方式。以前我有个朋友说，在一起绝对不是为了互相伤害，是为了一起享福。这样斗气下去早晚两败俱伤，还是你让一步吧。换一个好一点的方法。”

伍宝发誓，窥见她蹲在楼梯间哭的撕心裂肺，她绝对是无意的。伍宝有个毛病，不开心就喜欢耗费体力，拼命跑步让大脑玄空之类的，可是在大楼里没那个条件，就想走楼梯下去。

才走了一小段，听见有人哭，她好奇，趴在扶手上往下看，看见那位康小姐蹲在楼地上埋首哭的很大声，几乎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歇斯底里。

伍宝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她，因为记得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他也有一个，始终戴在无名指上。伍宝还问过，他们是离婚才分开的吗？戒指都有了。

他说，差一点，就结婚了，是他做的不好。

记得准备离开的前几天，他忽然打电话叫伍宝陪他去一个地方，她以为是要买什么东西，去了才知道是要在一间很有名的首饰店改装戒指，听说里面还有一些国外知名珠宝设计师。

他很认真的问伍宝，把戒指改成什么好？

她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想被一下发现心思，又舍不得定情信物。电影里恋人间都会把这种东西变成项链之类的，有点俗套了，在伍宝心里，他是不一样的。

想了想，说：“改成耳钉吧，戴在耳朵上，一辈子不摘下来。”

他很高兴似的，满口答应，说她的主意好。后来，就真的戴在耳朵上再没摘下来过，连耳朵发炎都说什么不肯摘。

伍宝站在楼梯上发呆，听见有脚步声才回过神，赶紧跑，进了电梯关上门，心还在“突突”猛跳。

原来，互相都没有忘记彼此，如此相爱，真好。是有多么爱一个人才会哭成那般模样？伍宝这辈子还不曾体会过。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永远抵不上人家刻骨铭心的爱。

回家路上，伍宝一直跑，一直跑，跑的头皮发麻，两遍脸颊的血液像在燃烧。

当好朋友吧，当好朋友最好，什么话都可以聊，爱人间不可以说的话也能够言不讳。是好朋友，就要祝福自己的好朋友幸福，一辈子。

【2】 don

在西班牙托莱多古城一座16世纪文艺复兴风格建筑的宫殿里，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被誉为西班牙最有魅力的钻石王老五之一的don公爵，迎娶欧洲著名女装品牌的创意总监贝西。

晚宴结束，贝西在整理新婚礼物时发现一样很特别的礼物，问don，“怎么会有人只送了一张唱片？你的朋友？”

“是啊，一位东方国家的小朋友。”

“好有趣。放来听听。”

don将黑碟片放在唱片机上，歌声慢慢响起，怀着那个年代的感情，邓丽君的声音甜美自然，发自内心的倾诉，情真意切。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

贝西只懂一点点中文，大部分是听不懂的，却也还是被这柔美的声音吸引，陶醉，抱住don，用西班牙语呢喃，“真好听，像假的，怎么会有人声音如此美丽。”

母语总让don感到莫名的亲切，他吻了吻贝西，拿起唱片，看了看封面，“天！这是1979年宝丽金公司为邓丽君发行的首张唱片，是珍藏版，价值非凡。”

“你这位朋友，真有心。”

don笑着点头，没有说再什么。

睡前，他叫贝西先回房间去，一个人在书房整理。叶送的唱片，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再碰过。走到架子，前想抽出来，动作停滞，又放了回去，塞在最里面，几乎看不见，没放好，不小心掉了下去，重重叠叠的唱片，不容易捡到，他试图想取出来，想想，笑起来，算了，反正，也不会再听。

又走到唱片机前将刚才放的那张收起来，才发现包装戴后面有字，很娟秀的中文，只四个字：幸福美满。

don忍不住微笑，用钥匙打开抽屉，从书里抽出两张照片，也一同放在袋子里，然后将唱片锁在书房的某个柜子里。

回到房间，贝西穿着蕾丝睡衣坐在床上，见他站在门口，张开双臂，用西班牙语说：“我爱你。”

他走过去，抱住她，“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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