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农家女 - xp1024.com
《悠然农家女》


第1章穿越

雨停了?

安木缓缓睁开双眼,静静地听了一会,确定外面的雨已经停歇。

往窗外看去,只见对面屋脊上生出几根嫩黄的野草,高高挑起的滴水檐在濛濛水气中湿透,滴滴哒哒的向下掉落着积水,一滴一滴,犹如落到人的心里头。

让人忍不住叹气。

这幢气派的宅院原本住着一家四口,父亲中了举,母亲美貌温柔,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可是现在却只剩下她和弟弟两个,再没有第三个人存zài

。父母同一天去世,家中仆妇狼奔豕突卷款逃窜,吓坏了一对小儿女。

女儿惶惶无依,被人摆布着治丧,在灵前守夜时被夜里的穿堂风吓到了,送葬时又受了风寒,回到家里便一命呜呼。

安木再次叹了口气,她本来是在学校图书馆看书,只不过是将水杯碰倒在键盘上,去擦键盘时莫名其妙的被电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就在这张榻上躺着。

把水倒在键盘上都能把自己电死?这样不科学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谁还见过比她死得更离奇的人?好歹别人穿越不是被车撞就是飞机失事,怎么轮到自己就死成了一个笑话?

只是唯一庆幸的是,她从一个成年人变成了六岁的小丫头,等于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

还赚大了不是?她这样安慰自己!反正回不去了。除了她在发疯似的想父亲,想母亲,想学生,还有那个自己曾经暗恋过的学长,以后再也见不到他那张帅气的脸。不过一想到自己前世那长相普通的脸带着一副厚厚的高度近视镜,又觉得无比庆幸,好歹现在变成了一个小美女。

安木抚着自己的脸,嘿嘿傻笑了起来。

突然,对面的屋脊‘扑楞楞’的飞来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听到了她的傻笑声,冲着窗口啁啾的鸣叫起来,似乎在嘲笑她这个傻丫头。

安木微微一笑,将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到脑后,翻身坐起。隔着窗户冲那鸟儿挥了挥手臂,又做了个鬼脸,鸟儿被吓了一跳,飞到了半空中,冲着安木撒了一泡屎尿以做报复。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湿漉漉的,像一颗散发着香甜气味的糖果,树叶、泥土、还有那一缕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花香……

朝阳慢慢的从东方升起来了,映照着对面屋脊青黛色的瓦檐。远处,阡陌纵横,鸡犬之声相闻,如同一副柔和而又精致的田园诗画。

她的心,被这初春的早晨撩动了起来,被这香甜的空气包围了起来,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

黑夜总会过去,清晨每天都会按时来到。反正来都来了,想必是上天看到原来的小丫头实在太悲惨了,让她过来替着再活过一场。

除了每天要穿开档裤,其实也没有太糟蹋是不是?

当然,除了半空中飘浮着的那一台庞大的电脑显示器,这才是最大的麻烦。安木的目光从窗户收回,烦躁的看着这台电脑。

这是学校图书馆的电脑,怎么跟着一起来到这里?难道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这台电脑引起的?正在胡思乱想中,却见到显示器里图书馆系统开始滚动消息,各类书籍的更新信息不停的上翻,只是今天和往常不同的是,管理系统最上面公告区不是今天新增了什么书籍,而是出现了她的名字。

“安木老师昨夜由于操作不当,在使用电脑过程被电流击中不幸过世!希望各位同学以后操作电脑时请遵守使用规则,千万不要随意将水倒在键盘上。生命可贵,且行且珍惜!”

不幸过世……

安木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可以想象今年校园网论坛上的风云人物一定不会少了安木老师这个人物。自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传说,流传于校园网中,直到流芳百世,被人议论一万年,一万年……

“阿姊,饿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安木旁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扭过头去,那个俊美幼童将手指放在嘴里,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安木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才三岁的奶娃就没有了父母,甚至连亲姐姐都失去了,安木不由得怜惜起他来。叹息一声,将幼童揽入了自己怀里。

“大姐醒了没?”大门楼外传来一个年老妇人的说话声和拍打门环的声音,安家的院子较大,门房处早已经没有了门子,老妇人敲了半天也没有人答yīng

,就推开宅门进了院。

安木扭过头询问大郎,大郎低声说道:“是王妈妈,来送晨食的。”再问他就只摇头说不知dào



正准bèi

起床出去迎迎,便听得有人进了正院,随着木屐的踏踏声逐渐临近,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年妇人进了屋,头上戴着青色碎花头巾,身穿灰色窄袖褙子,腰间束着的布带里面露出一抹鹅黄。

安木看到她脑子里便浮出小丫头留下的记忆,这位是沙湾村户长的浑家王氏,是这村子里仅有的二等户,平时和安家关系极好。

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她身上的装束吸引了,腰上黄?褙子?头上的碎花包头巾?为什么这套装束看起来这么眼熟?还有浑家和二等户……

她怔怔的看着老妇人,这是宋朝的装束……

浑家也是宋朝专有的称呼。

她又瞄到自己屋里那个黑色如意花腿柜子上面去,花腿?这是典型的宋朝家具标志。

对面的梳妆台也是非常简洁明快的流线条,那个大大的圆形铜镜,还有那八角菱花玻璃镜,梳妆台下那个罩着花布的藤环墩……

无一不在说明这是在宋朝,在宋朝……

“哎哟,我的大姐大郎哟!可心疼死老身了。”王氏看到安木正在发呆,似乎快要从榻上掉下来,连忙上前将安木扶住,把她摁到了隐囊上半躺半坐。

第2章王氏

大郎将身子缩到了安木身后似乎有些怕老妇人,露出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老妇人手里的篮子,吞咽了一下口水。

王氏看到他的目光在篮子上面打转,就笑了笑,将篮子上面的麻布掀开,露出了几个圆圆的炊饼,还有一小碟子豆歧沾酱。

大郎饿的急了,却不敢伸手去拿,只是用目光询问安木。

王氏好笑着把篮子里的饼递到了大郎手中,大郎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接过就咬了一口,连酱也不沾,直到咽到肚子里后才晓得没有征得安木的同意,急忙又将饼放到了篮子里,规规矩矩的跪坐好,低垂下头等着安木训斥他。

安木看的两眼泛酸,苦笑了一下。

“大郎真是好体统,不愧是安举人的儿子。”王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将幼童咬了一口的饼递给了他,拿出一个小罐子,里面盛着半罐米汤。

大郎直到安木示意了一下才敢接过饼,跪坐在榻上向王氏行了个礼,小口小口的吃起饼来。

“大姐呀,你先吃些晨食,老身有些话要和你说。”王氏替安木也盛了一碗米汤端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什么安举人命不好怎么早夭,举人娘子承shòu不住也随着去了,现如今只剩下一儿一女,以后这个家可怎么办?

安木一边听她絮叨一边吃晨食,又趁机打量来送饭的年老妇人。将她的一身装束看了又看,似乎是宋朝前期的装扮,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北宋初期?如果是这样那可太好了,北宋初期没有战乱,百姓生活也较为安定,不用担心生命受到什么威胁。怕就怕穿越到了北宋开期,金兵南下占领中原,到那时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正胡思乱想着,王氏却已经把闲话说完,正在犹犹豫豫的看着安木,欲言又止。

“妈妈,您要和儿说些什么?”安木打点起了精神应付她。

昨天接收了一些安大姐的凌乱回忆,弄明白了一些基本的称呼,这个妈妈的称呼并不是指母亲,而是指奶奶或者外婆又或者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年妇女的统称,儿是未成年男女的自称或者谦称。

王氏颇有些难以启齿,将碗筷都收拾起来之后,嗫嚅道:“大姐呀!按理说,这事不该和你说,可是谁让你现在是这家里最年长的了……那个,老身就是想问问,你家里的田和房子你准bèi

怎么处理?”

安木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事,便茫然的看着王氏。王氏不疑有他,只当她是年少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便细心的为她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安家并不是这沙湾村的原住户,是几年前大旱时从外乡逃来的。安举人是个读书人,娘子又恭顺贤慧,因这村子里没有识字的人,便请他留了下来教子弟们读书,几年过去,倒得了全村人的尊重。

安举人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人,颇懂得一些经济学问,在沙湾村住了几年,置办起了一百六十多亩的田产,进府学读书后盖了这座符合他身份的庭院,在村子里过得日子也是数一数二的。

去年八月参加了解试,高中榜首,这可喜欢坏了安举人,从秀才升级成举子,再通过礼部的省试那就是堂堂的进士,若是能通过殿试就可以考进三甲被授官了。没想到乐极生悲,在发解去京城参加省试的时候生了一场急病,上午生病下午就去了。

家里的顶梁柱完了,举人娘子也懵了。她只会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做几首小诗管管家务,平日家里的大小事情一概交给安举人去管。眼见得自己的夫君去了,一时无了主张,生起了那殉死的心思,也顾不得去想一双儿女若是没有了父母该怎么样,竟然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在了夫君的病榻前。

可怜安家短短两日,一家四口变成了两口,一个年仅六岁的小丫头承担起了治丧的重任。

安木听得嘴角一阵抽搐,安家的两个孩子太可怜了,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亲娘呢,你好歹也要把家里的事情理顺一下再自尽啊。现在家里有多少田产多少房子,多少积蓄我可是一概不知。而且家里这么大的院子,居然连一个仆妇都没有留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直到经过王氏一番解释才明白,她问的田就是那一百六十亩田,房子就是安木现在所住的房子。

她突然警惕了起来,假装迷茫的说道:“依妈妈的意思,该怎样?”她别扭极了,在她二十九岁的生涯中,妈妈这个词一直是母亲的意思,喊一个陌生的妇人做妈妈,实在是违合感太重。

“你们安家,早晚都是大郎当家,自然家里的一切都是大郎的。只是……”王氏咽了一下口水,贪婪地看了眼屋子里的摆设,“只是,你们现在还小,哪里懂得什么种田和经营!依老身看,不如就把这地交给村子里,让村子里的长辈们帮你们耕种,等到你家大郎长大了,再归还到你们手里。至于院子嘛……”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就闭上嘴不再说了。

安木听到这里哪里还会有不懂的地方?挑了挑眉毛就想要反驳,看到王氏面带贪婪之色,心里咯噔一下,低下头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妈妈,田和房子是大事,儿怎能做得主?”

这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千万条念头,她想起以前经常看的传记和白话小说里,那些死了父母的人,到最后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掌握,被族人卖到那见不到人的地方。自己和弟弟孤苦无依,在沙湾村里连个亲人都没有,如果村民们起了歹意,只怕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的。

如果自己拒绝了她,会不会再来个强取豪夺的人?只需yào

将自己和弟弟困在这个屋子里饿上十天半个月的,只怕再打开门时就是两具尸体了。房子和田不还是归了别人所有?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一个天大的麻烦需yào

处理,那台电脑还正飘浮在她视线的左上角,只要眼睛一抬就可以看到。可是看这个王氏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的模样,就连一旁的大郎也不往电脑的方向瞅。

第3章巧取

(改状态了!为了庆祝,今天和明天都是双更。)

王氏不知dào

安木的神思早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见她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落忍,可是再一想到安家那一百六十亩地,又热切了起来。不停的劝自己,安家就只有两个小娃娃,别说种田了,怕是连银钱都不懂是什么。自己帮着她们姊弟种田,一年给她们足够的嚼用,这可是做了天大的善事。

如果这姊弟俩个落到了其他人手里,还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呢!安家这俩个,女的美貌,男的俊俏,能会有什么好的出路?

想到这里,她长出一口气,换了一副欢快的口吻,“大姐,老身是这样想的。你和大郎年纪还小,不懂那种田的事情。不如你家的田就让老身家来帮你管着,一年老身给够你们姊弟吃的嚼用。你们姊弟就两个人,这么大的院子也实在是住不了,老身家倒是有一间小些的院子,不如咱们两家换着住。若是你们姊弟以后有了什么用得着我家的地方,只管说一声,管保随叫随到。”

“不知妈妈一年给我们多少嚼用?那院子又有多大?”安木抬起头,语调冰冷,有些明白这个王氏的意思了。

“这……”王氏快速的盘算起来,这俩姊弟人少单薄,一年也吃不了多少谷米,纵是全给大米也花不了几个钱,“一年给你们两石大米或者麦子,你看如何?老身家院子有两间土泥屋,倒够你们姊弟住的,才盖了七八年,还新着呢。”

“妈妈,您莫非是在和儿说玩笑话?”安木万分愤nù



她是历史系的助教,上学时选修的是中文,毕业论文便是《论古代各朝代的粮食生产力》,当然知dào

在后世一个成年人每天在有油水的情况下需yào

一斤主食,在没有油水的古代,米面下的极快。等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十几岁时,别说两石了,就是四石也不够吃的。

一百六十亩地,就换了一年两石大米?一套三进前后院的庭院就换了两间土泥屋?七八年的土泥屋,怕是早已经不能住人了!这是把安家的两个孩子往死里逼!安木觉得实在是太可笑了,亏得她刚才还以为这位王氏慈眉善目是个好人,原来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王氏看出了安木眼中所代表的意思,不由得忸怩起来,“那……那依大姐的意思是准bèi

怎么换?”

安木今天第一天穿越,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便闭了闭眼强压下怒意,道:“先严初中举人既亡,先慈又守贞而去,儿和大郎需守斩衰(cuī)服。儿不懂什么经济田产,可否容儿考lǜ

一两日,待儿身子好了再给妈妈回话?”她的话里,特意点出了先父是举人,自己身体不好,还正生着病的事情。

王氏听到安木这么说,拍了拍额头,笑道:“大姐说的极是,却是老身的不是。大姐只管安心休息,一日两餐自然有老身送来,至于延请医士的花销,大姐也不必担心……”

安木听到请医士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终于低下头去,闷声闷气的道:“谢妈妈照顾。”心里却想着,请医士的钱自然还是安家出的,你们趁着这个原身生病昏迷的时候,怕是不少来家里打秋风吧。

“老身回家去给你熬药……”王氏说着就站起身来,目光贪婪的屋子里巡视了一圈。

安木支起身子,道:“妈妈您慢些!”

王氏回过头看着安木那明亮的双眼,突然觉得心中跳了一下,忙避开眼,讪笑道:“大姐躺在榻上只管休息,老身将药熬好了再给你端来。”

安木等到王氏出屋后,强忍着眩晕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出院才折返回屋,低声和大郎说话:“大郎,我问你个事,你可千万不能告sù

任何人,谁也不能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懂吗!”

大郎听到姊姊和他共享秘密,急忙点了点头,保证绝不泄露出去。

“咱家平日里和谁家亲近一些?”安木问道。

大郎茫然的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知dào

的。安木哑然失笑,心想一个三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便换了一个口吻问道,“你可知dào

,咱们爸……咱们爹爹在世的时候,哪个叔叔经常来家里窜门?”

“候世伯,我最喜欢他了……”大郎的眼中露出欢喜之意,显见得真喜欢这位候世伯。

“那大郎可知dào

这位候世伯家住哪里?是做何营生的?”安木再问的时候,大郎又是摇了一阵头,看样子他是真不知dào



安木又问,“那爹爹在时,曾和你说这村子里哪个人最可信赖吗?”

听到她这样问,大郎想了想回答,“李进叔,他以前是住在咱们家,吕婶婶也是住在咱们家,可是搬走了……还有几个叔叔婶婶,也都走了。”安木侧过头想了想,这两个名字倒是挺熟悉,只是她的记忆实在是有些凌乱不堪,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这个李进和吕婶婶是谁,便有些气馁。又问了大郎几个问题,可是大郎不是摇头就是茫然,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安木长叹一声倒在了榻上,倚着床榻盯着空中的电脑发呆。

大郎什么都不知dào

,自己问了半天也只知dào

家里以前倒是有许多人经常来,可是安举人去世后,只是来吊唁了一下就再没有人来了。由此可见,也不过是一些利益之交的朋友,又或者是酒肉朋友。那个唯一得了大郎喜爱的候世伯,安举人去世的时候没有见过他,想必人不在本地,又或者知dào

了消息却故yì

不来。

一想到安举人的故友,又想到了礼金。在原身的记忆里,没有找到吊唁礼金那一项,估计原主根本就没有见过礼金,也不知被谁给吞没了。想想就头痛,这些礼金将来可是要她还的啊。

“唉,要是有电话就好了,随便打个电话问几个人,也比这样呆在屋子里什么都不知dào

要强啊。”安木摸了摸大郎的茶壶盖,郁闷了起来。转而去研究面前的电脑,她将头来回转了转,发xiàn

电脑的屏幕一直随着她的视线永远停在左上角。

正研究着,王氏去而复返,将一罐熬好的药带了过来。

第4章豪夺

安木愕然,这才多久,就把药给熬好了?她实在是不敢喝,便推托怕苦等一会再喝。王氏的心思都在田产上面,哪里会管她的病情,连让都不带让的。

“大姐啊……”王氏笑道,“老身回去和家里人商量过了,那个……一年给两石也确实少,不如就给大姐涨点,一年给五石粮食你看怎么样呢?那个院子的事情,老身回家去一说,户长就将我说了一通,这院子不换,不换了。”

户长听她现在就想换宅子便骂了她一顿,觉得她头发长见识短,做事只顾眼前。明明说好等过几年使个计策让两个孩子卖宅子,到时咱们用极少的钱买来,为什么你今天又去提宅子的事情?何必这时落一个强夺人产的坏名声?小儿子更是声称,他可不愿意住在刚死过人的宅院里,就是住也得等几年散了晦气才可以,这才熄了换宅子的心思。

安木当然不知dào

李家的心思,见她主动给涨了几石院子也不换了,感觉她家虽然贪了一些,却不算是恶户。不如就舍了那一百多亩,留下十几亩地以换取自己和大郎的安全。想到这里便问道:“妈妈,不知这一石粮食是多少斤?”

王氏听到安木这样问,一时有些怔忡,“啊?老身哪知dào

?这一石不就是一石,还多少斤?买粮食也不是论斤买啊?”

“是儿问差了,”安木虚弱的笑笑,又换了一种方式问,“这一石是几斗,妈妈知dào

吗?”

王氏瞬间便明白,敢情这个女娃是想算帐呢。不由得佩服起来,秀才家的孩子就是不简单,小小年纪就懂得算帐的事情了。却又喜的想拍大腿,看样子安家的小娘子八成是同意五石粮食的事情了。

想了想,认真的说道:“这若是去外面买粮食,一般就是一斗一升的买,十升是一斗,十斗就是一石,一石麦子是百文,大米要贵些……大姐听懂了吗?”

安木便点点头,心想既然是十进制那就好算帐了,有此可见这一石约等于一百斤左右,一年五百斤粮食,勉强够自己和弟弟嚼用了。再加上她对安家的田地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便想答yīng

下来。

又问道:“儿和大郎尚年幼,以后不知如何安排?若是被人欺负当如何?”她和大郎一个六岁一个三岁,如果真的有人起了歹意将她们套了麻袋随便往拐子手里一送,到时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王氏张大了嘴巴,她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便讪讪道:“这事,我还真不知,不如我回家问了再给你答话?”

安木便‘笑’道:“妈妈不急,反正儿身体未好,这事晚几天再问也行。”一颗心却如同冰块一般沉了下去。

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人家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和大郎的未来,连句最起码的口头承诺都不肯给她!他们将田产和房产骗到手后,再将自己剩下的东西全部骗走,到时自己和大郎的死活可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不急,不急!”王氏恢复了慈祥的神色,爱怜的看着安木,“唉,安举人在的时候,我家多受恩惠,以后你和大郎有了甚事,只管来我家寻我,老身定要将你们当做自己亲生的孙子来看待。”言语之中,似乎对安举人早亡有着颇多遗憾。

安木却瞧的脊梁骨发寒,低下头去,恨不得咬这个王氏几口。

王氏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无非是安举人若真的中了进士,沙湾村以后可就是有了盼头,说不定都能沾上安举人的光,怎么就突然去了呢……

可怜了剩下的一对小儿女孤苦无依,她的心里一想到安木和大郎别提多难受了。言语之间,情真意切,让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真以为她心里有多悲痛。可是这些话却让安木听得浑身发冷,一阵一阵的打冷颤。

安木一边听王氏絮叨,一边想着心事,王氏见她不说话,便只管自言自语的说下去,恨不得把自己家说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人。让她听的头晕脑胀,便借口头晕想睡觉,将王氏请出屋子。等到王氏走后,她和大郎说了几句便开始操作电脑,大郎虽不知dào

她在做什么,却不敢打扰,只是可怜兮兮的呆在她身边。

通过电脑上的几本书籍和王氏的服装进行交叉对比,大致弄清楚了自己的朝代。过了一会头昏沉沉的想要睡觉,嘱咐了大郎几句让他不要跑远,只能在院子里玩就闭上了眼睛,闭眼前发xiàn

电脑闪烁了一下就此消失在空中,嘀咕了句莫非这个东西是和我的精神力有关,却抵抗不住困意,瞬间便睡着了。

这一睡,直睡到申时(下午3-5点)才醒来。醒来后就觉得神清气爽,感冒去了大半,再一看电脑依旧完好无损的飘浮在眼睛的左上角,叹了口气。

在屋子里找大郎却没有找到,吓得一激灵立kè

坐了过来。跑到前院才放下心来,大郎和一个幼童蹲在槐树下不知在玩些什么。

“大郎在玩什么?”安木走到了大郎身边,也蹲下身子,尽量的控zhì

着自己的目光不往电脑的方向瞅。

大郎看到姊姊起床了,兴奋地拉着她的袖子,“阿姊,你醒了,我和顺喜在玩蚂蚁过河。”

安木见到大郎和那幼童的前面被用树枝划了几道,几只蚂蚁正焦急的转来转去。见他玩的开心,便摸了摸他的茶壶盖。和旁边蹲着的顺喜打了声招呼,便四处走走仔细的打量这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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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失窃

整安宅房屋的外墙壁是用砖石砌成,上半部是白灰下半部露着灰砖,是非常典型的宋代民居。

宅门里是一个小院井,东面靠南墙有一个小胡同直通向粮仓。粮仓是两层垫得高高的砖石建筑,院里有一大一小两个石磨。胡同旁边有一个不显眼的小角门,应该是平时车马进出院门时所用。

小院井往北穿过影壁,便是前院,西面建有一排房是招待不重yào

客人的客厅也叫外客厅,最北面又是一个小院,里面是伙房和柴草房。

在前院面向东方的墙壁,便看到一面影壁,影壁后有一条穿堂,顺着穿堂往东走,路北是一进青黛色屋顶的正院,路南则是粮仓的墙壁,穿堂往东走到头就到了后花园,所谓的花园非常小,只是种了一丛青竹,在料峭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竹林旁边盖了一间小小的亭子,倒是雅致的紧,想是主人平时在这里吟诗做对。

正院分为一间正房两间侧房,正房是卧室,西边的耳房是主人的书房,东边的当做库房使用,穿过东耳房后有一个后罩间现在只住了安木和大郎。

几间房子整体离地大约有一尺多高,房门口有一个宽宽的檐廊,下雨的时候可以顺着檐廊直接走到二门不怕被雨淋湿,颇有些象四合院的建筑。檐廊的柱子上面都捆着几个草帘子,想必是下雨的时候用来挡雨的。只是家中没了大人,没有人想起夜雨时将草帘子升起来。

正房和东西侧房都被锁住,没能进去,便回到前院问大郎,“大郎,我出道题,看你能不能答上来,你知dào

咱家的钥匙在哪吗?”

大郎听到姊姊问话,摸脑袋想了半天,喜道:“好象就在你枕头下面!”说完了一脸得yì

的看着安木。

“大郎真厉害!那你和顺喜慢慢玩,我进正房里看看。”安木揉了揉他的茶壶盖,夸奖了他一番,就要回正院取钥匙。

大郎的脸色却变了,一把拉住她,惊惶的说道:“阿姊,不要进去,里面有鬼。”

“鬼?”安木诧异了。

大郎脸上的表情越发惶恐起来,“我昨天夜里想起床嘘嘘,推了你半天你也不醒……听到正房里传来说话声,还有翻东西的声音。”说到这里,打了个冷颤。

安木瞬间便明白了正房肯定是有贼光顾,笑着安慰他:“你定是听差了,这世上没有鬼。应该是隔壁的邻居在说话,你却听成是从正房里传出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心里却万分的愤nù



顺喜抬头看了看安木,想要说什么,可是咬了咬嘴唇又低下头去,瓮声瓮气的和大郎打声招呼就往院子外走去。

“顺喜是谁?”安木见到顺喜出去了将宅门仔细的插好,问道。

大郎茫然了,“阿姊,你怎么记不得顺喜,他是户长家的孙子,以前爹爹娘娘在的时候曾跟着爹爹读书呢。”

“哦,就是今天给咱们送饭的那个妈妈的孙子?”安木明白了过来。

见到大郎点头便回了正院的后罩房去找钥匙,将正房的房门打开。

正房中间是用来待通家之好的客人,西边是卧室东边有一个博古架,架子上原先应该摆放着古玩和玉器,现在空无一物。她进了内室,发xiàn

里面好几个箱子都被打开了,衣裳布料被扔的满地都是,小偷连床榻底下都没有放过,扫出了许多灰尘出来。

又走到博古架后面,看到有一张铁力四弯腿雕花床,上面摆了一张榉木霸王枨小方几。几上用来插花的铜觚被人随手扔在地上,干枯的花朵扔得满屋都是,地上散落着几本书籍,被踩了几个足印。床对面的鸡翅木官帽椅上挂着一张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画轴,上面的松鹤童子正冷冷的注视着屋里的俩姊弟。

安木在正房里随意看了看,便知dào

屋子里的现钱应该已经被人偷走了。

苦笑着安慰自己,心想财去人安乐,幸好那些人只是在正房里翻找,没有进后罩房,如果进去了,自己和弟弟肯定要惊叫,那到时说不定入室抢劫就变成入室杀人了。

又在正房来回转了几圈,找了几处印象中放金银财宝的壁柜,最后才在一个放衣裳的柜子里找到了几个散碎银锭也不知有几两,钻到了床榻底下去找举人娘子藏的那个匣子却没找到,心里便凉了半截,知dào

房契和田契应该已经被偷走了。当做库房的耳房也是同样的命运,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丢了不少。

看到大郎战战兢兢的,便用手指了指那扇虚掩着的木窗,劝慰他,“你瞧,根本没有鬼,应该是窗户没有关严实,被野猫给跳进屋了。”

大郎听到姊姊这样说话,抚着胸口放下心来,可是随即又哭丧着脸说道:“阿姊,我的衣裳都被野猫从箱子里扒出来了。”

安木笑道:“不过是几件衣裳罢了,回头阿姊替你再买几件好kàn

的!”

大郎‘哦’了一声,从地上拾起一件属于他的衣裳,看着上面的脚印撅起了嘴。

安木心中的愤nù

快要达到了顶端,父母刚刚去世,村民们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来偷盗了,真当自己是泥捏的,可以任人宰割吗?

她必须保护自己和大郎!上午的时候还心存幻想,以为户长和村民们会顾念着安举人的好处不敢对她下手,可是家里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她还逆来顺受的话,将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dào

,安家不好惹,让他们掂量一下惹了安家的后果。

先将几个银锭藏到了后罩房里,然后低声嘱咐了大郎几句,走到前院打开宅门,搂着大郎坐在门槛上痛哭起来。

姊弟二人的哭声很快就引来了邻居们的注意力。

安木是研究古代历史的人,她当然知dào

,如果家中父母去世后没有族亲照顾,那么极有可能被人啃啮的连骨头都不剩下。有族亲照顾的,虽然财产多少也会被族亲们取走,可是好歹还有条活路。这些人和安家的姊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才不会顾虑安木的死活。

她这么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dào

田契和房契被偷走了,免得将来有人拿着契约来说这是安举人生前送给他的。现在必须想办法去官府把田契和房契重新造册,改到大郎的名下。

安木觉得自己非常倒霉,明明在后世过得有滋有味的,却糊里糊涂的穿越了。穿越就穿越吧,带了一个硕大的电脑,以为是幸福,没想到却是悲剧的开始。

所以,她很卖力的在哭泣,不仅她在哭,大郎也在用尽全力的哭。

邻居和村民们很快赶到,看到姊弟俩人坐在门槛上痛哭不已,不知dào

怎么回事,断断续续的听着安木一边哭一边诉说,渐渐有人明白了怎么回事。村民们立kè

义愤填膺了起来,尤其当村民听到了安家的正房被人偷了,极有可能田契和房契都不见了之后,更是气愤。

村民们站在安家院外议论纷纷,几个妇人抹着眼泪说安家姊弟多可怜,低声骂那个偷东西的贼。

安木冷笑数声,你们有什么可气愤,说不定贼人就在你们中间呢,这时装出一副慈悲的模样给谁看?

“户长来了,都快让开!”人群喧哗了起来,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面色阴沉的越过坐在门槛上安家姊弟的身子进院,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正院看了看,发xiàn

正房和耳房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所有的柜子门都散开着,几个看起来象是放首饰和贵重物品的匣子敞开着口,似乎在嘲笑他来晚了一步。

第6章户长

“出了甚事?”李户长回到了宅门前沉声问道。

安木装出一副害pà

的样子,搂着大郎只是哭泣不说话,李户长问的急了,她才说道:“户长,儿和大郎昨夜听到有贼进了院子,他们在爹娘的屋子里翻找了半夜……儿和大郎害pà

,不敢出门。”

李户长将声音尽量放的和缓,“贼偷走了甚东西你可知吗?听到他们说了甚?”

安木摇了摇头,继xù

搂着大郎哭,反反复复的只说一句话:“他们说要把儿和大郎卖了。”

“胡闹,某在此,何人敢卖你?且来问你,田契和房契呢?”李户长听到安木只字不提田契和房契,着了急。

安木听到户长果然不关心她和大郎,心里凉了半截,便大哭道:“户长,这是儿的家,儿不要离开这里。户长,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把儿卖了,求求你……”大郎不知卖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到姊姊在哭心里难受,扑到她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村民们听到安木这样说,低声议论了起来,在他们的心中,户长觊觎安举人的田是很正常的,毕竟两个孩子也守不住还不如便宜了本村人,可是卖孩子这事对村民们来讲还是比较难接受。

李户长见她反复只说不要卖自己,急的抓耳挠腮,“田契地契呢?在哪里?”

安木恨他根本不关心自己姊弟,装做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不回答他的话,最后被李户长逼问的急了,才提醒他,“爹爹去世的时候,和我娘娘说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官府和府学。户长,我要去找官府,求求你带我去找官府。”说完了又问李户长,官府是什么,府学是什么。

李户长被安木这句话说的眼前一亮,是啊,贼人偷了田契和房契,但是世人都知dào

那田和房子是安举人的。如果去官府报了案,再重新做一个新的契文,那偷走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到时,自己再好言哄这两个娃子,说怕他们再把红契弄丢,放在自己家里保存,几年后,田和房岂不是都落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李户长的脸上绽开了一朵菊花。

安木见到李户长上钩,嘴角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时,人群再一次骚动了起来,两个老者走到了院前,旁边的人低声向他们说了一番安家的情况。一个身穿黑灰色汗衫的老者皱紧了眉头,不悦的看了看户长,另一个褐色短打装扮的老者则是摇摇头。

“安家遭窃,耆(qí)长有何话讲?”李户长目光如电,和皱眉的老者对视了一眼,老者哼了一声不言语,和旁边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交换了下眼神。

短打装扮的老者乃是耆长,道:“我身为耆长,自然要严查!”

“严查就好!安举人刚刚过世他家便遭了贼,不知dào

的还以为是我们村治下不靖呢,万一抓不到贼人,这三十荆条可不是好捱的。”李户长闲闲的说道。

李耆长微微有些发怒,这还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呢,你就先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什么治下不靖?若不是你欺负安家的小儿女,咱们村子百年来也没有出过欺男霸女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怔了下,莫非这安家失窃的事情和户长有关?他虽然对户长不满,可是断不敢得罪户长,只要户长歪歪嘴,说不定哪一天押送犯人的差事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想到这里,他赔笑道:“户长说的极是,我一会就去村子里挨家挨户打听打听,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做的缺德事。”

李户长听到他这样说,才淡淡的点了下头,回头过看着坐在门槛上的安木和大郎,盘算着怎么处置他们。如果秀才娘子还活在世上,户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打他家田地的主意,可是现在只剩下安木和大郎,一个六岁和三岁的小娃娃守着一百六十亩地,怎么能不惹人眼红呢!

安木正搂着大郎低声啜泣,不知怎么回事,脖子后面突然发了一阵寒。她激灵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户长,两目相对各自移开了眼神。

户长有着衙前行走的差事,自然是知dào

,安举人是中了解试之后死去,在大郎成年之前可以少交一半田税。同时朝廷对孤儿家庭是有救济,每年安家可以领一石粮食。救济粮户长没放在眼里,可是那一百六十亩的田地却如同一个绝世美女般吸引着他的目光。

一亩地有两季产出,可以有三四石。一百六十亩每年有六百石的粮食,这就是百来贯的收入,除去交税还能剩下几十贯,怎么能不眼红呢?不明不白的被人偷走了红契,这怎不叫人生气?若是贼人拿着红契过来,说安举人生前把田和房委托给了别人照管,自己岂不是鸡飞蛋打吗?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上涌,大声道,“真是岂有此理!安举人新丧,居然就有人打起了他儿女的主意?孰可忍孰不可忍。咱们沙湾村祖辈在此地居住几百年了,也从来没有出过败类。昨夜的事情,如果真是村子里的人干得,今天夜里把首饰和田契房契扔到某家院子里,某只当没这回事!若是不交,明日一早某便带着这两个孩子去县尉老爷那里告状,到时吃官司坐牢挨棒子可就由不得尔等。”

李户长眯着眼睛,环顾了一下院里院外的村民,看到他们虽然听到告状两个字害pà

,却没有一个人慌乱,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这事竟是外村人干的?

这时,身穿黑灰色汗衫的老者捅了捅身边的人,那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会意,也大声道:“户长说得端地有理,安举人生前待咱沙湾村多有仁义。我等岂能趁他新丧之际欺侮他家的小儿女?若是还记得安举人好处的,夜里就偷偷将东西送回到安家的院子吧!到时,咱们就只当此事没有发生。”

“李进说的极是!”李户长不满的瞪了李进一眼,有心想骂他,可是李进平时是跟着安举人进出,他浑家又管着安举人家的内务,父亲更是安家的门房,说出这话在情在理。

安木急忙抬起头,去看这个被人称做李进的男子,将他的相貌记在了心里,随即又低下头继xù

哭泣。

李户长在安家院外呆了半个时辰,见到实在是问不出来什么话了,就气恼的指了几个人进院去替安木把正房给收拾干净。

只见那几个被李户长点到的人面上一喜,忙不迭的答yīng

,等到他们将安家胡乱收拾了一番再出来之时,腰部都是鼓的。李进见状往前走了几步就要开口说话,却被身后的一个妇人死死的拉住,叹了口气又站回原地。

安木表情木然的抬起头,心想你们今日拿走的,过几日我定要让你们加倍还回来。

第7章李进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安家院外的人群也三三两两的散了。

李进等到人都走完了,来到安木的身前,低声道:“若是有难,只管去村东找我……”犹豫了一番,脸上明显在挣扎,“安举人平常待我家多有恩惠,此番……我……唉……”我我我的说了好几次却说不下去,懊恼的往额头捶了几下。

安木见到他确实是心向安家,便请他进院子来说话,想向他打听事情,见到刚刚示意李进说话的老者也跟着进来了。安木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出来一条信息,这个老者名唤李大是李进的父亲,小时候生病伤了喉咙能听见却不能说话,村民爱称其老李头,负责门房上的事情。

李进一家三口在安家生活好几年了,安家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紧,进院里看到一地狼籍,都长叹了口气。又想到自家畏惧户长,明知他贪图安家的田产却不敢和他做对,抛弃了安家姊弟俩人,觉得有些无颜以对。

“李进叔,儿想向叔打听一个人!”安木心想他们肯定是不敢反抗李户长,以前的事情就当过去了,不如既往不究。

李进从来没有被安木称呼为叔,乍一听她以叔相称,顿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轻了几两。这可是举人家的大姐,不是普通人。能被她叫了一声叔,那以后在村子里也能提起头的。可是,转念一想,安举人都已经去了,这姊弟俩人以后的生计也不知dào

着落在哪里。村民又如狼似虎,若不是看在安举人留下的一百六十多亩地的份上,说不定真的能将这姊弟俩人赶出村去。

“大姐想问何人?”李进恭敬的垂下袖子。他身后的浑家一脸忧虑的看着李进,听到他的话长叹了口气,老者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后面。

“先父平时多有来往的候世伯,因何一直没在先父灵前出现,李进叔可知dào

缘由?”安木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的口吻更贴近一个六岁的女童。

李进听到她问的是这个人,立kè

答道:“大姐却是不知,那候举人和安举人是这一期同榜的,只是候举人在京城中可能是有故旧或是产业,所以去年解试过后就直接进了京。原本……原本安举人进京时,还说要带上我和我家小子帮他挑行李呢。谁承想……”李进又叹了口气,将自己知dào

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安木通过李进明白了几件事情,第一,候世伯应该是不知dào

父亲的死讯;第二,李进一家是比较亲近安家的;第三,父亲新丧官府还没有抚恤;第四,自己和大郎每年都可以领救济粮;第五,安家的财产还未过户,大郎还不是户主;第六,来吊唁的人都送了礼金,可是礼金现在却全在户长手里;第七,平时家里的杂事是李进在打理,家务是他浑家在做,只是因为家中有了丧事,户长过来料理,他们就搬回家住……

这几件事情一想明白,安木心中立kè

有了主意

“儿想再麻烦李进叔一件事情,请李进叔去找县里的文学或者助教,把儿和大郎的事情告sù

他们,请他们为儿做主。”安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道,“我家现在家徒四壁,若是李进叔能帮儿联系上这些人,到时财产追回之际,儿和大郎自有重谢。”说完了这句话以手加额,匍匐着整个身子趴伏下去。

李进的浑家听到这句话,立kè

将李进拉的远离了安木,小声道:“丈夫,这可是和户长做对的事情,你可要想清楚。”老李头不知在想什么,面带忧虑之色看着大郎。

李进冷笑,“户长口口声声说当初受过安举人照顾,可是却将吊唁的礼金全都昧了下来,又想要贪没安家的田产,逼得咱们一家搬出了安家。我李进做错了一件,可不能再错第二件!安举人当年是如何待咱们家的,你都忘了?大不了我去投军,他能奈我何?”李进的浑家听到他这样说,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老李头站在一旁听到儿子的话,急忙点头,嘴里嗯啊有声。

“大姐吩咐的我记下了,只是不知何时上路?”李进和浑家商量好之后,又和安木说话。

安木低声道:“事不宜迟,李进叔最好今夜就动身……只要您能帮儿找到府学中的文学和助教,让他们派人来,我安家定会转危为安!”

李进听到她这样肯定,不由得疑惑,“此话怎讲?我不过是一介农夫,他们岂肯随我前来?”

安木笑道:“李进叔你平时也是曾跟着先严去过府学的,他们必都认识你,不会拦着你。你找到府学中的官人们时只说安家小儿郎之父解前身亡,其母守贞自缢,剩下一对小儿女年幼无亲,只能任人宰割。锄强扶弱乃君子本质,身为庙堂之人岂能放任士人之子被农夫欺凌至此?若是让仕林中人知dào

安家之事,置你等脸面于何地?他们听了此话定会明白此中的厉害关系,必是肯来的。”

“啊?你家的事情,怎么就和府里的几位大老爷名声扯上了关系?”李进有些迷糊了。

“待儿写一封书信请李进叔转交。”安木看到李进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知dào

和他说不清楚,便去写信。虽然自己不懂繁体字,可是简体字的毛笔字还是能写出来的,让那些读书人看到也只会说自己刚刚才开始读书,错别字一大堆。

在书房中找了一张干净些的白纸,仔细的砚了墨,待毛笔吸满了墨汁,略一思忖,提笔写了一首《诗经·桧风·素冠》“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劳心慱慱兮。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庶见素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兮。”最后,又找出安举人的小印,使劲的盖了上去,在后面签上了安大郎泣血跪拜这几个字。

安木的字迹非常幼稚,在古人眼里是根本入不得台面的,可是妙就妙在落款是大郎的名字。安木敢断言,只要文学和助教看到这首《素冠》,必定会心生恻隐和爱才之心。

素冠是一首谈论同情心的诗歌,描写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贤臣遭受迫害斥逐之时,诗人的同情心和愿与贤臣同归的态度,这种精神只有贞良之士才会拥有。而开篇所写的庶见素冠兮,又巧妙的将自己家的情况借喻了一下。

安家的一双小儿女不正是头戴素冠身着麻衣,服着重孝的人吗!这样的人,你们身为仕林大儒,为什么不来帮zhù

我们,不来同情我们呢?

如果没有李进,安木原本是打算今天晚上将这首诗写好,揣在怀里,等到户长带她到了衙门,她就立kè

跪在县衙门前将这首诗呈到县令的面前。

有了李进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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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询问

李进吃惊的看着安木唰唰写了几行字,又盖了小印,嘴张的几乎合不住了。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六岁的小娘子能写出这么多的字,更没有想过安木能够这么镇定自若的去安排一个成年人做事。

果然是安举人的大女啊!李进将头深深的埋进肩膀里,做了一个最卑微最恭敬的动作,伸出双手将安木写的诗接到了手里。

“往常,别人都说安举人是文曲星下凡,我还不信,没有想到就连安举人的大女小小年纪就可以写字。”李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真心的夸赞,就连在他身后的浑家也是一脸的敬佩和吃惊,更别老李头了。

“若先严尚在,岂用儿来操心?李进叔,先严故去之前,曾数次在儿和大郎面前说过叔叔是忠厚之人,又颇有侠士之心,今日满院村民竟无一人替儿和大郎说话,只有李进叔……”安木说完了这句话,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大郎轻轻揽进怀里,“大郎,你随姊姊一起跪下,日后李进叔便如同我们姊弟二人长辈一般,要孝敬他尊重他,你可知?”

大郎抬起头,看着姊姊严肃的面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随着安木一起跪下,以手加额行了一个大礼。

李进急忙避开,“使不得,使不得,我哪里受得起?”

安木将身子扭转,面对着李进,“李进叔受得!我安家能不能保住这份家业就全在李进叔身上了。”安木和李进说了几句话,脑子里的记忆便清楚了许多,知dào

这个李进以前经常跟着安举人出去,倒是真受了自家不少的恩惠。虽是个憨人,可是安举人就是看中了他的忠厚和老实。

李进听到安木这样说,咧开嘴笑笑,又问道:“大姐把方才那几句和我再说一遍,我是一句也没有记得。”

安木哑然失笑,又将刚才那番话重新说了几遍,李进跟着一遍遍的念,直到自己牢牢记住为止。

“李进叔!儿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儿听那户长所言,咱们县里是县尉,没有县令吗?”安木小心翼翼的向他打听着县里的事情,她才好判断到底该怎么做。

李进顿了一下,显然不知dào

该如何解释,想了半响才说道:“咱们沙湾是归沈丘管,沈丘没有县令,只有一个县尉老爷,只有淮阳才有县令。”

“李进叔,你能不能和儿讲讲这个县是怎么个回事?”安木听的有些晕,怎么有的县有县令,有的县却没有县令呢?

“咱们沈丘小呗,所以就没有县令,淮阳大那就有县令啊!咱陈州最大的官就是知州。”李进也懵了。

安木却是有些听明白了,她想起宋朝将县按百姓的户口分为好几级,如果县里的人口少,那么就是下县,下县没有县令,职位最高的就是县尉和主簿,又或者直接由其他的官员担任。

“那李进叔知dào

府学在哪里吗?”弄明白了县治之后,又问起了府学的事情。

李进挠了挠脑袋,觉得安木的问题都非常刁钻,需yào

想好久才可以想明白,“这府学就是弦歌书院,在陈州,哦,就是淮阳的弦歌大街上。县学就在县衙的东边。”

“那先严是在弦歌书院里读书的吗?”安木有些晕了,怎么还有府学和县学。想了半天才明白,府学相当于高中,县学相当于小学。

李进点头,“安举人是县学举荐到弦歌书院里读书的,读了三年,去年才有资料参加的解试,我听安举人说了一句,好象不在府学里读够三年就没有资料参加那什么解试。”

安木松了一口气,“这便好,这便好!李进叔只需去县学请文学和助教既可,不必去府学了。”

“为啥不去?安举人可是在府学读书的……府学可比县学的官老爷大……”李进急了。

安木道:“先严虽是府学的生员,却在家中身亡,此事定是要上报知州的,时间这么短,也不知县尉有没有往上报。如果我们去了府学请,万一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报那可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的惹了县尉和文学吗?所以李进叔只去县学请既可。”

李进‘啊’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低头想了半天才算把思想理顺,“既然大姐这样说了,那我明早就去县学里请人。”

“李进叔,这人极是好请,只要您将我教您的几句话说给文学听,他自然会出手。”安木非常笃定。原因就是,她说自己的母亲是为了守贞自缢。

宋朝虽然风俗和唐朝接近,大多数人都不重视贞节。可是朝廷也会嘉奖那些贞节烈妇们,只可惜有宋一朝,烈妇们实在是太少了,倒是跳脚和老公闹离婚或者夫死改嫁的有很多。安举人的娘子为了夫君自缢,有宋三百一十九年,这样的‘烈妇’少之又少。

这是一个绝好的政绩,只要不是蠢蛋就肯定会利用安木母亲的事情来大做文章吹嘘自己的教化之功。有了教化之功,自然就有了升官的机会,官员绝对不会放qì

的。

李进听了这一番解释,迷迷糊糊的点了下头,倒是他身边的浑家听明白了,暗暗的竖起大拇指称赞安木想的周到。

安木又和李进在院子里说了会话,问起了家里以前的仆妇们,李进听到之后就面露不屑之色,说那些人卷了家里的钱财早就跑了。她听得啼笑皆非,这安家都请的是什么人啊?主家一死就卷财跑路,有此可见安举人和娘子绝没有识人之能。

再谈了一会话,就送他们出门,老李头坚决不走,嗯嗯啊啊的打手势说夜里要过来帮两个孩子看门。安木正发愁这么大的院子夜里没有人守夜可怎么办,看到老李头这样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

“安家的大姐不简单!”李进和他浑家出了院子,他浑家吕氏就附在他耳边低声称赞安木。

“那是自然!”李进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安大姐可是安举人的大女,那是泡在书里长大的,你没瞧见她刚刚提笔的架式,和安举人没啥区别……”

吕氏啐了他一口:“你个浑人,你懂得甚?大姐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娘,可怎么斗得过户长哟?”

李进被浑家啐了一口也没有生气,呵呵地笑,“头发长见识短,说的就是你这种老娘们!大姐斗不过户长,可是还有候举人呢。等到候举人回来,户长还能蹦哒的起来?吓不死他!”

吕氏回望了安家的院子,叹息一声,“丈夫,咱们可是和户长撕破脸了啊……那候举人会帮大姐大郎,能帮咱们吗?”

“只要尽了心就行!你忘了当年安举人是咋提携咋家的了?要不是他,咱爹这条命早就交待了。你想这些不着道的事情做啥?我可告sù

你,错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李进有些不悦。

吕氏‘嗯’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跟着李进一前一后的往家里走去,不时偷眼去看在他们身后一步三回头的老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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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伙房

“阿姊,我饿了!”大郎看到安木自从送走李进一家后就怔怔地坐在书房的窗边一动不动,不由得着了急,中午他就没有吃上饭,又哭了一下午,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啊?”安木听到大郎这样说,急忙跳起来,“户长家的妈妈中午没有来送吃的?”

大郎摇摇头,颇有些不解,中午还需yào

吃饭吗?不都是早上和晚上一顿吗?

安木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往西斜去,也快到了晚饭的时候,便将正房和书房的门窗都关好,拉着大郎的手在正院的小伙房里看了看,发xiàn

里面没有吃的东西,就又去了前院。前院最北面的院子里有一间伙房旁边有两间房可以用来住人,房间早就空了,在伙房旁边的一间小棚子里是一堆高高的柴薪和黑色的……

安木愣了一下神,这是煤吗?她想起了《宋会要·食货》里所说“其石炭,自于怀州九鼎渡,武德县收市。”怀州和武德县就是后世的河南省焦作市和沁阳县,是有名的煤炭集散地。

难道宋朝的民间真象是史书中所说整个华北地区全部都在烧石炭吗?

大郎看到她在发愣,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木这才醒悟,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又犯学术研究的毛病了。和大郎到了伙房之后,看着大开的房门差点没气个半死。

要说整个家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无非就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可是这些东西都是富贵人家的,穷苦人家哪里会有钱买这些?所以在普通的百姓之家,贵重物品就是厨房和粮仓里的东西,象铁锅,灶具,盐,调料,米面之类。

在宋代一口铁锅的价格从一贯到五贯不等,一个非常普通的灶台,需yào

花费三贯到四贯。漆侠先生曾在他的著作《宋代经济史》的下册着重介shào

了北宋铁价和盐价,太宗太平兴国年间,盐产地的出盐价是每斤4-6文,可是卖到了老百姓手中时,中原一带的盐价是44-50文每斤。

在伙房,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所有的锅都消失了,地上碎碗碎盘子散落一地,还有几根被折断的筷子,一对精致的榉木瓜棱腿圆角橱柜孤零零的立在墙角,柜门上的纱窗破破烂烂的挂在上面,抽屉有的挂在橱柜上,有的已经被扔到了地上,而橱柜里空无一物。

安木的心,无比愤nù



这些村民,这些口口声声说受过安举人恩惠的村民,干出来的事情却根本就不象是受过安举人恩惠,倒象是被安举人挖过祖坟似的。先是把厨房洗劫一空,然后又趁着夜里没人的时候去正房偷东西,难道这就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善良的古代人吗?

安木痛苦的抱着头,觉得深深的无力,如果自己有前世的那个年龄,谁还敢乱动安家的财产?如果安举人不死,如果举人娘子不自缢?哪里就轮到自己痛苦?说不定自己正心心念着怎么逃离这个世道呢。

她回过头,看看站在伙房外面手足无措的大郎,咬了咬嘴唇。就为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她也得坚强起来,绝不能让任何人把自己打倒。哪怕就是打倒了,也要站起来,勇敢的战斗。

“大郎,你到院子里玩,阿姊把伙房收拾一下,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好不好?”安木温言细语的安慰大郎。

大郎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浑身直哆嗦,“阿姊,你不要离开我,爹爹走了,娘娘也走了,我……我不要离开你,阿姊,你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乖……”

安木听的心里难受,将大郎揽在怀里,哽咽道:“阿姊不离开你,阿姊只是要收拾伙房,让你到院子里玩一会罢了,绝不离开你。”

大郎被她劝慰了半天才停止了哭泣,可是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

安木叹口气,只好让大郎站在门口处,她弯下脚拿起簸箕和扫帚清扫着地面。足足忙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勉强将地面给清扫干净,看着伙房外面一堆的垃圾不由得皱起眉头。被摔碎的碗盘一看就是很精致的工艺品,几个被坳断的筷子是实木不是竹子,随便哪一件拿到后世去都是难得一见的文物,就这样被人摔碎了,实在可惜。

由此可见,以前安家的生活应该是比较富足。

正想着事情,却感觉到肚子里咕咕叫了几声,又看到大郎焦急的眼神,哑然失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必须给自己和大郎弄点吃的。可是,伙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散落在灶台上的花椒和调味料。

突然,安木象是想起来什么,转身出了伙房往粮仓院子里走去。等到安木到了粮仓院门时,却失望极了。

两层的粮仓大门敞开着,里面不论是有多少东西怕是早就被人偷干净了。

安木拉着大郎的手在空空如也的粮仓里转了一圈,只找到了几把散落在地上的米粒。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恨恨地道:“你们不让我们活,我也不让你们活!”

将粮仓的门掩好,找到了挂在门鼻上完好无损的锁,心想这些村民倒真是明白人,知dào

没有钥匙开不了锁,直接将门鼻给撬开了。将锁用钥匙打开后拿在手里,转身拉着大郎又回到了伙房。

家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水没有粮食,甚至连做饭的锅都被人偷走了,拿什么做饭呢?

早上的时候,老妇人虽然来送了一次汤饼,可是直到中午也没有见她再出现。是不是知dào

家中遭了贼,田契和房契被人偷走,觉得没有必要再管自己的死活了。她却不知dào

现在只吃早晚两餐饭,只有住在开封府的城市居民们才吃三餐。而且现在李户长家里正在吵闹,哪里有空给他们送饭吃。

“咱们去将粮仓的地面清扫一下,说不定还能熬点粥吃。”安木记得在正院里有几口小锅,应该能熬些粥喝,便找到了一块麻布准bèi

用来兜米。

姊弟俩人拿着扫帚回到了粮仓,将地面上残存的几把米小心的捧到了麻布上。安木看到麻布上的米直呼庆幸,幸好是舂过的,不用她再舂一次了。

回到正院小伙房时,却又犯了难,因为她不知dào

怎么生火,家里又没有能吃的水。外面的水缸里倒是满满一缸,可是上面的盖子不知被谁给拿走了,上面落满了东西,缸里甚至还掉着几块石头或者泥巴,看的安木恶心不已。

她在后世连气都不肯烧,觉得太危险,一直用的电磁炉,家里所有的厨具都是电。一个从来没有生过火的后世人,根本不知dào

如何使用火折子和打火石。

一个水,一个火,这可难为死了她。

“阿姊,怎么了?”大郎戳了戳安木,他实在搞不懂,明明有了米为什么阿姊不肯做饭呢。

安木吞咽了一下口水,道:“那个,那个,我不会生火啊。”偷偷的往左上角瞅去,希望能在电脑找到一本教会她生火的书,可惜这种技是不需yào

学习只需yào

熟就能生巧的,哪里会有人专门写一本如何生火的书呢?她翻得手指都疼了也没有找到一本,倒是发xiàn

了几本描写原始人燧木取火的书籍。

看到一本书上写着原始人拿着一根木条使劲的钻另一个木条,唬了一跳,难道真的要让她去做这种高难度的事情吗?旁边的大郎疑惑地看着她的手势,不知她在做什么。

姊弟俩人一个在瞪电脑一个在瞪人,却听到宅门外传来李进浑家吕氏的敲门声,“家里有人吗?大姐,我是李进家的。”

第10章吕氏

安木走到前院打开了宅门,看到吕氏挎着一个篮子站在院外。

“大姐,家里这会没东西吃吧?我烙了几张饼,还有一罐小米汤,你和大郎先随意垫垫。”吕氏笑道。

“太谢谢婶婶了,儿和大郎正在为难呢……”安木将吕氏让进院,站在门楼下面将伙房和库房的情形讲了一遍。

吕氏的眉毛高高挑起,露出愤慨之色,“这些遭天瘟的,安举人还没满一七呢,就这么欺负人?家里都丢啥东西了?还有粮食没有?”

“库房都干净了,儿和大郎扫了许久才扫出几捧带土的大米……家里没水……儿又不会生火。”安木说着说着就难过了起来,咬着嘴唇将脸扭到了一边,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吕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往常安家这两个小儿女那可是在福窝里长大的。安举人又喜欢女儿,待这大姐骄惯的紧。一个从没有吃过苦的孩子,眨眼间失去了爹娘,这怎么能不叫人心疼呢?更何况又遇到了如狼似虎的村民?

她将篮子放在了地上,气呼呼的出了宅门。

“我呸!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现世穷鬼,老娘就瞧不惯你们的嘴脸,有种你们去落草抢别人去啊,欺负俩个没爹娘的孩子算狗屁本领?”吕氏扬高了声音叫骂,“老娘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象你们这样不要脸的,人家爹娘刚刚亡故,就急不可待的把他们粮仓搬空了?你们还是不是人啊?当年安举人是怎么对待你们?你们拍拍胸口,哪个没受过安举人的恩惠?”

“不要脸的穷鬼,活该你们一辈子受穷!将来等大郎考了状元,娶了公主,当了大相公,到时再来治你们的死罪!让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穷鬼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吕氏的声音洪亮,在寂静的村庄中传出去好远。几家正在外面看热闹的人,被骂的脸上发臊,急勿勿的回了自家院子。

“敢做不敢当的孬种!有脸去偷安举人家的粮仓,怎么没胆子出来了?你们让大郎怎么活?是不是要活活把人逼死?”吕氏看到村民们都回了院子,叫骂声更高了。

离安举人家不远的一间茅草屋顶里,一个老妇人正在低声咒骂,“我早就说过,安家的两个孩子怪可怜的,你们别逼的太过份了。现如今一粒粮食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你们让他们姊弟俩人吃啥?”

一个年轻男子蹲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娘,你别骂了!儿子这不是见到别人都拿了,也跟着去拿!哪里能想到一粒粮食也没给他们剩下啊。”

“那别人让你去死,你咋不去啊?”老年妇人瞪了他一眼,“夜里趁着没人,你把一半的粮食还回去。”

“一半啊?”男子诧异的抬起头,有些不舍。

老年妇人更是生气,“你个不孝子,我咋就生了你这个不孝子?偷东西你都学会了?啊?还不听话,你是不是纯心想要气死我啊?你爹死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我咋就恁命苦啊……”

一顿哭骂,训的那个年轻男子抬不起头,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娘,你别这样,别这样,都是儿子的错,儿子这就把粮食全还回去!”

“呸你个憨货,我刚刚说的啥,你全没听见?我说让你全还了吗?”老妇人越说越来气,拎起旁边的扫帚没头没脑的向他头上打去,“别人说啥你就是啥,咋就我说的话一句也不听?你是娘老子,还是我是娘老子?”

院子里一顿鸡飞狗跳,年轻男子被打得抱头鼠窜,还得不停的回过身劝他娘,让她不要再气了,小心伤着身子。

相同的情景,不停的在村子里上演。

吕氏叫骂了一阵,直到骂累了才又进了宅门,见到大郎蹬蹬的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手里的篮子,叹口气将篮子从地上拿起来递给安木。

安木道了声谢,将篮子接过来,低声道:“婶婶,儿,儿想在婶婶家里买点粮食,要不然儿和大郎就没吃的了。”

“你这娃忒实诚,买啥粮食?”吕氏往宅门外看了一眼,低声道,“管保到了夜里会有人来给你送粮食,你就别担心了!他们要是不还,以后我天天在村子里骂,骂到他们肯还为止!明天我再给你拿点油盐过来。等你李进叔回来后,我就搬回来住。这几天,你和大郎小心着点,没事不要出去。”安木听的连连点头。

“你李进叔准bèi

丑时末(凌晨3点)动身!”吕氏看到安木用期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知dào

她是在担心李进何时去找人。

“以后大郎有了出息,断不会忘记叔叔和婶婶的大恩大德!”安木郑重的说道。

“不用你们孝敬,只要你和大郎过的好就行。”吕氏虽然这样说,可是嘴角依旧咧到了耳根,“快回去吧,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安木欢快的点了点头,拉着大郎行了个礼,转身回了正院,把篮子里的吃食放下,又把篮子和罐子还给了吕氏。

吕氏接过篮子,一路高声叫骂着回了家门,所过之处门窗紧闭,无人敢应声。

等到吃完了东西,安木才算轻松了下来。

今天这一天可以说是分外的紧张,先是糊里糊涂的穿了越,又被逼夺田产,紧跟着家里的田契房契失窃,到最后伙房和库房也被人洗劫一空。幸好遇到了李进一家,要不然的话自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过了一会,宅门又被人拍响,安木跑过去开了门,看到是老李头抱着铺盖卷乐呵呵的站在门楼外,急忙把人让进来。

老李头嗯嗯啊啊了一通,又比划了一阵,安木大约看个明白,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害pà

只管安心睡,夜里有他呢。便甜甜的笑笑,冲着老李头施了个礼。老李头打个手势让她回院子,他将宅门关紧却将小角门敞开,抱着铺盖卷就进了门房。

安木陪大郎说了会话,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便将溲器拿到了屋里,出去将院门关紧用扛门条顶上,回来之后再仔细的将屋门也顶上。

过了一会,院子外面开始嘈杂了起来。

第11章夜晚

“阿姊,你以后会离开我吗?”大郎虽然困了,可是依旧强撑着和安木说话。

安木爱惜地摸摸他的茶壶盖,笑道:“阿姊不会离开你!”

“可是,爹爹和娘娘就不见了。”大郎的眼睛忽闪忽闪,象是两颗黑色的宝石。

“那是……”安木想了半天,也不知dào

如何和大郎解释父母消失的原因,便安慰他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大郎听到她这样说,才安心的躺下来,只几个呼吸便陷入了睡眠中。

安木叹了口气,将被子小心的替大郎掖好,才开始静下心来想心事。

明天户长肯定会拉着自己和大郎到衙门里过户,到时田契和房契极有可能便会被他拿走,被他拿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拿走之后他会怎么对待自己。所以必须联系县学的人,只有他们才可以保护自己和大郎。

安木想到李户长就觉得气愤,一个小小的户长就敢视律法为无物,吃人不肯吐骨头。连安家这样有举人身份的也敢欺负,有此可见平时的村民被他欺压的有多狠了,这样的人是怎么有资格做户长的?

她这里正在埋怨户长,却不知户长家里,正闹成一锅粥。

“王仁,你个腌臜鸟货,你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李户长怒气冲冲的拎着一根鸡毛掸子,要敲前面的青年男子。他浑家抱着他的胳膊大呼小叫的让王仁赶紧跑,李户长的两个儿子躲在屋外窗下看好戏。

“我老王家就这一根独苗,你打坏了,我可怎么向他爹娘交待?”户长娘子王氏苦苦的哀求。

李户长骂道:“你就做吧,做到我死做到家破人亡你就不做了。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贼?你娘家侄儿今天偷了田契,明天我就得和耆(qí)长去抓贼,抓了他,他就得挨五十板子,不抓他我要和耆长各领三十荆条,你说,我是抓他还是不抓?”王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姑娘救命啊。

王氏听到王仁的喊声,心中立kè

软了,掏出块手帕来蒙在脸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兄弟啊,你们就这一条老来根,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不活了。”

李户长看到浑家哭成这样,‘唉’了一声,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扔到了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我祖上不知做了甚错事,带挈着我娶了你个护短的蠢妇。每日为了你的娘家兄弟,多少银子都把与你丢在水里,等把我做死了,让我两个儿子嗑西北风去?”

他这样一骂,王氏哭的声音更大了些。屋外的两个儿子撇撇嘴,恨恨的骂了一声‘做死的’也不知是在骂谁。

等过了好半晌,李户长的气才算顺了过来,王仁见机就涎着脸上前,说道:“姑父!这田契房契如今都在咱们手里,咱们只需yào

伪造一份安举人借贷的文书不就行了吗,只说安举人借了我家的钱,愿意用田产和房子来偿还!”

李户长心里腻歪坏了,这小子整日游手好闲,骑马插花儿横着走不带转弯的,只会斗鸡遛狗、赌博蹴鞠,从来就没有干过一件正事,自己不知为他擦了多少屁股。还借贷?那一百六十亩田只要换换名字就得交税。我要不是为了免税的田,我能会替安举人操持丧事吗?累得辛辛苦苦才落了八十多贯的吊唁金,我容易吗?

‘啪’的一口啐在他脸上,骂道:“呸!你算个甚东西?安举人是何等样人,会向一个胡走游飞小眼薄皮的腌臜穷货借贷?你也不看看你肚子里几两油水?把你论斤拆骨卖了能有几两银钱?你借给安举人钱?快快撒泡尿去照照自己的怂样,莫要白天照,省得薰坏了天上的日头。”

王仁被这一通骂,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没有老子在前面替你抗着兜着,你能过几天舒心日子?还癞虾蟆想吃起天鹅肉起来,要从老子手里抢食吃了?”骂完了王仁又恨恨的瞪了王氏一眼,王氏瑟缩了下别过脸去。

“可是,我现在都把田契和房契弄到手了,这咋办?”王仁小心翼翼的将脸抹净,低声道。

“咋办?凉拌!”李户长冷笑,“把东西拿来!”

王仁赔笑道:“姑父,那东西现在不在我身上。”

李户长见他不肯交田契和房契,冷冷一笑,“明天我就带着安家小儿女往衙门里去,把户给过了。你交不交,都没啥。”

“姑父,可不能啊。你要是一过户,那我手里的东西不就是废纸了吗?”王仁焦急的说道。

李户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东西,只有在我手里才有用,换个人,它就是一张废纸。现在所有的人都知dào

安家失了窃,田契和房契被人偷走了,我就是不去补办,你拿出来也没有任何用处。”

“那我咋弄啊?姑父,你可不能抓我啊……”王仁听到这话是真急了。

李户长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懂个鸡毛!你去偷东西时,咋就没想想我咋弄?要么是你挨五十板子,要么是我挨三十荆条,你自己选吧?”

王仁看到李户长真生气了就笑嘻嘻的弯下腰讨好着他,陪了半天的不是才算把他给安抚住。过了一会又讨好的说道:“姑父,我把田契给您,您把安家的宅子给我怎么样?”

“放屁!”李户长一巴掌抽过去,打得王仁眼冒金星,“你个不三不四的腌臜货有资格住安举人的庭院里吗?趁早收了这心!我今天把话放这了,安家的宅子谁敢动我就整治谁。你也别打两个孩子的主意,让我知dào

了,就先扒了你的皮。”

安家的宅子他早已视为囊中物,早晚必要取来,岂能送给一个外姓人?哪怕他就是浑家的亲娘家侄儿也不行。

明天将新的田契和房契过户后,红契肯定要落到自己手里。两人孩子坐吃山空,以后只能卖宅子,自己只需yào

用极少的钱就可以把宅子买回了,既不用招惹读书人,还落一个体恤孤苦的好名声。更何况安家的孩子在村子里住一天,他就有理由不用承担衙前的差事,这才是他现在不下手夺安家宅子的真zhèng

原因。

王氏看到丈夫确实气极了,便紧跟着劝王仁:“仁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坏了你姑父的事啊,到时我可保不了你。”王仁这才悻悻的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两张红契递到了李户长手上。

李户长一家吵吵闹闹的没个完,安木家里也是热闹非凡。

敞开的宅门不时有人扛着粮食包偷偷摸摸的进门,将粮食扛到了粮仓里,随手扔到粮垛上面。等到前面的人出了家门,就不知从哪里又出来一个人,同样扛着粮包,所有的人都是无声无息,哪怕就是不小心碰了面也装做不认识,低下头绝不打招呼。

这些,安木都不知dào

,她一心一意的在研究着电脑。

第12章丧服

试验了几次她才知dào

,原来电脑可以联接到后世的学校图书馆,她可以既时看到图书馆里今天又进了什么新书,只是她只能查询却不能在上面发布任何东西。却有一个后遗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年纪小还是精神力或者体力太弱,电脑不能频繁使用,次数太多就会头晕眼花,超过十次查询后她的头就晕得特别厉害。

查询了几次后,她就昏沉沉的打了个哈欠,怕大郎夜里会起床要水喝,就把榻边的一个汤瓶放在了温盘上保温。

趁着月色忙完了这一切,便隐隐听见前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院门不停的开合,似乎有许多人在进出。突然想到了吕婶婶说过的话,她说晚上自然会有人归还粮食。莫非是吕婶婶一顿骂,让某些村民醒悟了,偷偷的来归还粮食?

安木打着哈欠替大郎掖紧被子,摸了摸他的身下发xiàn

干燥的很,便放下了心,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还不到卯时(5-7点),便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给惊醒,只听得吕婶婶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大姐,大郎,醒了吗?要起床去衙门了,快点起来吧。”

伸了个懒腰后快速的穿好衣裳,安抚了一下被惊醒的大郎,安木就下了榻,顺着檐廊走到了院门那里,将杠门条取下来。

吕婶婶看到安木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好笑又好气,以前举人娘子还在时,大姐哪天不是清清爽爽的?急忙将院门掩好,拉着安木就回了后罩房。

吕氏将装着吃食的篮子放在了榻旁的小几上,在花梨木四件柜里翻找出一件干净的麻布孝服放在几上,说道:“常言道丑孝丑孝,越丑越孝顺,你的脸可千万不能洗,白白净净的可不合规矩。”

安木听了她的话点点头,拿着吕氏带来的柳枝沾着水咀嚼清洁牙齿。吕氏很细心,柳枝在水里泡了一夜非常松软。

吕氏看到安木在洁齿就先替大郎穿孝服,见他没有尿床就夸了几句,夸得大郎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安木和大郎所服的是斩衰(cuī)服,是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不缝边露着布纹,用以表示哀痛之深,贴身可以穿柔软一些的白布孝衣。有些人为了表达自己对父母的哀思,会将这些粗麻布衣贴身穿着。因为今天安木和大郎是要去衙门,所以吕氏替他们从里到外都穿的是生麻孝服,虽然不舒服,可是为了礼仪着想,安木和大郎必须忍受着。

他们一会出门的时候手中持着竹苴杖,腰间缠着生麻苴绖(jūdié),大郎头上要戴麻绳为缨的丧冠,用一条粗麻布带子围在头上固定,带子垂下绳缨。脚上穿着一双用菅草编织的草鞋。而安木不用戴丧冠,她要用一寸宽的麻布条从额上交叉绕过,再束发成髻,髻上要插一尺长的小竹为笄,名箭笄,这种丧髻叫做髽(zhuā)。另外还要用粗布包住头发,叫做布总。

吕氏替两个孩子都穿好了孝服,就随便帮安木梳了一个双丫髻,髻上绑了箭笄和麻布。

“婶婶,儿和大郎天天都得穿麻衣吗?”安木有些不懂古代的丧服礼仪,怕自己闹笑话,就向吕氏询问。

吕氏点点头,道:“大姐和大郎还小着呢,有许多礼仪都不懂,这些以后我会慢慢的教你们……”她一边服侍着安木和大郎吃粥吃饼一边慢慢的向安木解释如何居丧。

斩衰服,在三年丧期中的饮食起居日常行为是有制度规范的,首先要绝食三天,到既殡以后才可以喝少量的粥;百日卒哭以后,吃粗茶淡饭;一年小祥以后,可以食菜果;二年大祥以后,可以用酱醋调味;丧满服阕,禫祭以后,才能饮酒食肉。而且要思忆则哭,不得婚娶,不得赴宴,不得听乐,不得游戏笑谑,三月不能洗澡等。要做到形毁骨立,稽颡泣血,匍匐苫次,总之就是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看到安木被她说的话吓到了,她就道:“大姐,有些话我只在屋里和你说,出去我就不承认。你只需yào

人前时表现出哀思之情别人一提到你的父母你就只管哭。至于菜肉嘛,咱们偷偷的吃不让别人看到。家里可以穿柔软的一些绸缎衣裳在里面,只要不穿带颜色的就行。你隔几天穿着麻服孝衣拉着大郎到安举人墓前哭上一哭,懂了吗?”

安木用力的点点头,将她说的话记在心里。

要说难过,她是一点也没有,不仅没有难过反而对安举人有愤nù

。你说你好不容易考上举人了,怎么就不知dào

保重身体?放着这么大的家业撒手西去了。举人娘子更不是个东西,根本就不顾自己两个孩子的死活,为了一份夫妻情爱居然殉情自缢。

遇到这样的父母,安木要是能悲伤得起来才出鬼了。

安木看到大郎吃完了,低声嘱咐他,“要是有人提到咱们爹娘,你就只管哭,知……”还没等安木说完话,就见到大郎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哽咽着扑到了安木的怀里大声喊着我要爹爹我要娘娘。

正巧这时候听到了有人使劲拍门的声音,安木便也跟着大郎哭了起来。吕氏也听到了院外的声音,看到这俩个孩子听懂了她的话,便松了口气,整了整衣襟去开院门。

李户长看着安家的大门楼,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用不了几年,这宅子这院子就归我所有了。正做着美梦,却看到了老李头伸着懒腰将宅门打开。

“老李头?你咋会在这里?”李户长吃惊的问道。

第13章县城

老李头嗯嗯啊啊的做了几个手势,大意在说自己在这里睡觉。

李户长面色阴沉的看着他,道:“你家是要和我做对吗?”

老李头两手摊开,做了个不明白的手势,疑惑地看着李户长,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李户长眼睛一瞪想要说什么,却看到耆长笼着袖子走过来,恨恨的住了嘴。

“户长,这么早啊?”耆长打了个哈哈,又向老李头点头示意。

李户长强挤出一脸笑容和耆长打了个招呼,又不耐烦的和老李头说道:“这都几时了?为何安家的小儿女还未出门?”

老李头摇了摇头,做出听不明白他说了什么话的态度,将李户长恨的牙根直痒,可是还不能呵斥他。整个沙湾谁不知dào

老李头是个‘聋哑人’,哑是肯定的,至于聋不聋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dào

了,反正他想什么时候聋就什么聋,你还不能指责他,人家本来就是一个废物。

正等的烦躁,却看到吕氏领着安家的小儿女出了宅门。

李户长上下打量了安家姊弟一眼,看到他们从里到外戴着重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都多晚了?日头升起老高,怎么磨蹭到现在?”

吕氏呵呵地笑,“户长,您瞧瞧您这话说的多戳心窝。什么叫磨蹭?我家大姐和大郎那可是早就起身了,只是要先去正堂中拜祭过祖宗这才可以出门。”

“行了,哪来这么多酸词?”李户长拂拂袖子,让吕氏带着安木和大郎先上车。

吕氏看到这辆明明属于安家的驴车却已换了主人,心头有些酸楚。安举人刚刚去世,家里的仆妇和小厮一哄而散,房子和田地被人惦记,不都是因为安家没有一个大人吗?

李户长见到吕氏站着不动,有些不耐烦,“吕氏,你做甚?因何不上车?”

吕氏这才收了满腹的愁肠,带着安木和大郎上车,安木头上一尺高的箭笄比较碍事,只能斜侧着身子才可以钻进驴车的车帘里。吕氏等到他们两个钻进了驴车,跟防盗似的立kè

将车门关上,从车窗里探出头和老李头吩咐了几声,让他在家里守好门户,老李头嗯嗯啊啊的应了。

李户长和耆长一人坐了一侧的车辕,中间坐着赶车的人。

驴车渐渐的开动起来,在初春的清晨,迎着料峭的寒风慢慢的往沈丘方向赶去。

安木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驴车,颠的头晕脑胀,手里拿着的从安举人书房里翻找到的《宋建隆重详定刑统》几乎看下不去。可是再一看吕氏,只见她坐在旁边岿然不动,犹如老僧坐定,暗暗佩服。

吕氏不识字,不知dào

安木在看什么,发xiàn

安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柔声道:“大姐,可是在害pà

去县上的事情?”安木点点头。

她往安木的身边靠了靠,低语道,“大姐莫怕,整村的人都知dào

咱们是去县上,量他们也没有那等害人的心思。更何况,大姐和大郎可是举人之后,天生高人一等,你何须怕他?”安木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亮敞了许多,低下头继xù

看《宋刑统》。

这时,沈丘县尉魏清承正愁眉苦脸的坐在签押房中,看着一份空白的公文纸发呆。

沈丘县不满四百户,只设了主簿和县尉,可是主簿的位置一直空缺着无人肯来,由魏县尉以尉代簿行使政令。虽然名义上他是沈丘最高的官员,可是只要来了一个主簿,他就得乖乖的把位子让出来。谁让县尉这个职务在整个官场中的地位是最低呢?

正因为地位低下,所以他非常着急往上爬,最起码也得让他由魏县尉变成魏主簿吧。

终于被他等来了一个机会,本县居然有两位学子中了解试,这可喜欢坏了他,文教之功那可是跑不了了。可是还没有高兴几天,安举人莫名其妙的突发急病身亡。

听到消息后魏县尉大惊失色,立kè

派了仵作前去查看,查了半天没查出中毒也没查出有半点他杀的痕迹,仵作说要不然把尸体给解剖了成不成?魏县尉听到这话一脚将他踹出老远。

举子发解前无故身亡,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必须要上达天听。就为了怎么上报安举人的死讯,他费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到能够推脱责任的办法。按说举子死了和他这个县尉有什么关系,可惜我大宋朝对待学子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厚待,一旦发xiàn

有举子身亡,县内官员必须查清死因,如果举人是被害死的,那么县令等官员轻者丢官,重则流放。如果举子生病死了,县内官员就要受到申斥。

无缘无故的死了,这是什么病?魏县尉急的直挠头,难道要上报一个蹊跷而亡吗?估计这个带有玄幻色彩的公文报上去官路就走到头了。

所以,一听到安家的小儿女来办理田房的过户红契时,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他们直接去找户监。

安木和大郎身披重孝不方便进衙门,静静的等在县衙的正门影壁外,看着李户长和耆长从便门进了县衙。

“小娘和小郎是来告状还是来求助?”一个上年纪的老者,身穿灰黑色短打,手持一盏黑乎乎的铫子(茶壶)不时的呷上几口,笑咪咪的走到了安木他们的身边。

吕氏急忙走到安木身前将她藏到身后,笑道:“奴家给曲行首行礼!”

“李进家的?”曲行首看到这位身穿青色素服的妇人居然一眼把自己认出来,眯着眼看了她好久才恍然大悟,“莫非是安举人家中的小儿女?”

“正是,昨日安举人家中遭贼,田契和房契被人偷走。这不,李户长就领着大姐和大郎来县衙过户……”吕氏说着就把大郎推到身前,好让曲行首看到他从里到外一身孝服。

“可怜见的……”曲行首听到安举人家中被窃,眉头挑了挑,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又看到这一双小儿女从里到外一身重孝,低低的叹息一声。

随便点了点头就准bèi

进县衙,吕氏急忙喊住他,“曲行首且留步,奴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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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宋代四百户以下,只设主簿和县尉;四百到一千户设县令和县尉,不设主簿,县令兼主簿事;一千户以上县令、主簿、县尉设置齐全,看实jì

情况增加县丞。

一县之内的佐官顺序是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监务,比如收酒税的就叫监利县酒税官,收茶税的就叫监利县茶税官,办户口买卖田地的就叫监利县户税,一般都是简称为某监,比如户监,酒监。这些都是官,可以代县令行政。

来源是,彭龟年在《乞复湖北主簿省罢税官疏》里所说,有一个叫姚师的监利县酒税在摄县之时,夜里私自行刑用杖打死了一个坊户,要求罢了姚师。

人吏分为:押司、手分、贴司、里正、手力。役人(公人)分为:斗子、库子掏子、秤子、拦头、所由、杂职。

当县令升堂时,这个就是站班顺序,吏中地位最高的就是押司,役是地位最低的。大家注意一点,这些全是兼职不给钱白使唤的,这些吏役们主职还是农夫。

县尉地位非常低下,虽然宋仁宗时期的名臣司马光之父司马池也是由县尉代主簿行政令,可是县尉的地位从来都没有提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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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过户

“何事?”曲行首转过身不悦的看着吕氏,似乎是在责怪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喊住。

吕氏走到曲行首身边,从身上挂着的钱褡中摸出一个铁袋,拿出了半吊钱悄悄塞到曲行首的袖子里。“奴家大姐和大郎因身带重孝,不能进衙门,所以想托曲行首帮着看看,李户长和耆长有没有帮大郎把红契办好。”

曲行首看到吕氏向他提的要求并不过份,而且又舍了半吊钱给他,便面露愉快之色,笑道:“有何难处?待我进去打听打听,若是办好我差人来传话给你。”

吕氏急忙道谢,低身福了福。

待这个曲行首进了衙门,安木才问道:“吕婶婶,这个曲行首是做何勾当的?”

吕氏看了看左右无人注意他们,便低声道:“这个曲行首是开拆司的行首,为人虽然贪鄙了些,可是倒还有一些义气。”

安木点点头,她知dào

开拆司的职务范围,主要负责接收上下官员的文书,如果百姓递交诉讼的状子也是必须交到开拆司那里才可以。想必是曲行首见到她们一身重孝,还以为是来告状的,告状的油水那可大了去,曲行首当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大姐,你给我那些银子根本就不能使用,若是拿去银楼换成铜钱也不知要折了几成。”早上的时候安木塞给吕氏一个小包,吕氏看到小包就苦笑着摇头。

安木一想到钱的问题也是万分头痛,她忘了当世购买任何东西都是只要铜钱,直到明朝白银才变成了流通货币,现在只是富贵人家用来压箱底的,怪不得那些贼将钱偷走了却不偷银子。

低声说道:“这次劳烦婶婶拿出自家的钱来贴补儿,儿日后定会加倍报答。”

吕氏急忙摆手,“哪里就用得着你们的报答,这些钱也是当初举人赏给我们的,如今用在你们身上,也是正理。更何况等到田契房契要回,将打的粮食卖了那不就是钱吗?咱家也就是苦几个月罢了,等过了夏收就有好日子。”

她们在衙门外面低声议论着,户科院子中李户长笑吟吟的和户监说话,耆长笼着袖子站在旁边,表情木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小儿女,家里连个看守门户的人都没有。我刚刚帮他们办完了丧事,就把田契和房契给弄丢了。这以后可怎生得了哇?”李户长叹息道。

户监正在契约上将安家的田产重新填写田亩数和贫瘠膏腴,听到他这样说,便抬头笑道:“今日若不是你在这里,我是断不肯这么快帮他们补办,怎么样也得撑他们一两个月不可。两个小娃子懂得甚?这个情还不得你来承?今日你帮他们补办了红契,万一再丢了怎么办?难道要你一次一次的来补办吗?”

李户长露出一脸难色连连摇头,嘴里不停的叹息,若是安举人还在那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他来操这份心。

户监不置可否的笑笑,低头继xù

写红契。听到李户长咳嗽几声后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依我之见,不如你替他们将田契房契收着,等到安家小郎成年之后再将红契交给他。也省得他们看顾不好,白白地便宜了拾走的人。”

“使不得,使不得……”李户长立kè

做正气凛然状,连连摆手,“我与安家无亲无故,我怎能替他们看守如此贵重之物?我看不如还是暗暗的寻访安家长辈,到时交与他们才是正经的道理。”

户监哈哈大笑,赞扬道:“世间人若是都象李户长这般诚意待人,那我们这些官员可就清闲的多喽。”

“过奖,过奖……”李户长脸上露出忸怩之色。

“行了!”户监将监利县户税的印信盖在署名为安大郎的红契上,笑道。

“多谢,多谢!”李户长弯下腰伸出手欲接红契,可是等了半晌也没有见户监伸手递给他。抬起头却见户监端坐在交椅中拿手轻敲桌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户长恍然大悟,急忙从铁褡里拿了两贯钱恭敬的放到桌案上,看到户监一动不动,咬咬牙又添了两贯。

户监这才打着哈哈,将红契递到他的手中,“县里对举人之后多有优待,此次过户便不收你们契税了!”将手在桌案上一拂,四贯钱哗啦啦地落到了他的抽屉里。

李户长听到这句话,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你收了四贯钱才说不用交契税,我就是替安家交了契税也不过就是百之二罢了!太黑了吧!

却说安木这时正在县衙门外等的心急,见到一个小杂役勿勿的从便门处跑出,到她们面前说了一番话,喜的吕氏赏了他两文钱。

“无量天尊,道祖保佑,终于办好了!”吕氏庄重的合掌向东方拜了拜。

安木抚了抚藏在孝衣里的《宋刑统》,嘴里却露出一丝冷笑,说道:“婶婶,只怕契约办是办好了,却落不到儿和大郎手里。”

吕氏不相信的看了眼安木,道:“刚刚的小杂役也说过,上面写得是大郎的名字,怎么会落不到大郎手里?”

“婶婶若不信,只管拭目以待!”安木道。

吕氏这才害pà

,着急道:“若是落不到大郎手里,这可怎生是好?”

安木安慰她:“婶婶不必着急,您忘了李进叔是做什么去了?”吕氏听了这话方才转忧为喜。

安木牵着大郎的手,低声问他,“阿姊让你背的那首诗可记得了?”大郎嗯了一声,用力的点点头。

“好,一会若是阿姊抬起右手揉眼睛,你就开始大声的背诵,懂了吗?”安木做了一个揉眼睛的手势让大郎记着。

吕氏则是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背一首诗就能让天下所有人同情我们?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哦……”

安木低声道:“婶婶莫要小瞧这首诗的威力,只要是读书人听到,皆会同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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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据理

“你们家的田契和房契已经过好户了,小娘和小郎识字吗?”李户长和耆长从县衙便门出来后,将红契拿出让安木和大郎观看。

安木就着李户长的手仔细看了看,看到上面如实的将安家的一百六十亩田和一套三进宅院过户到了大郎的名下,松了口气,指着上面安大郎三个字道:“多谢李户长,儿识得几个字。”说着便伸手接红契。

李户长一把将红契搂回,笑道:“既是红契已经过户了,咱们这便回村吧!”

安木仰头看着李户长,强忍了怒气说道:“红契上是大郎的花押,那自然是属于安家所有,还请户长将红契交到儿的手中。”

李户长将红契放入自己的荷包中,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真是小孩子啊,若不是有我帮你们办理,哪里就能这么快办好,不知dào

感恩便罢,居然还伸手来抢?若不是你家看不好红契,能会丢吗?你以为我愿意帮你家保管红契?若不是安举人生前将你家托付给我,我能会操这份心?”

“户长在说什么?”安木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视李户长,“先严急病身亡,几时将我和大郎托付给你照看了?白纸黑字可有契约在手?怎么我家的红契我家却不能保管?若是没有那天杀的贼人来偷,我家的红契怎会丢呢?”安木气急,连自称都直接改成了我。

这话一出,吓的李户长立kè

就去捂安木的嘴,斥责道:“什么贼不贼?明明是你疏于保管,将红契丢失,怎么就扯到贼身上去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惯会胡扯。”

安木一把闪开大声嚷道:“户长才是惯会胡说,明明是我家里夜间遭了贼,贼人将田契和房契偷走,连同娘娘的金银首饰还有家里的铜钱一起偷走,怎么就变成我家疏于保管了?”

“胡说甚?”李户长恼羞成怒,压低声音喝骂,“我说没贼就是没贼,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将你丢在这里,让你一路自己走回去。”

安木听到这话气的直咬牙,拿眼往耆长的方向看去,看到他躲躲闪闪的不敢和自己视线相接,瞬间便明白了!他们怕挨那三十荆条,所以才谎称是安木疏于保管将红契丢失了,这样沙湾村便从来没有遭过贼,户长和耆长便不用受罚。

可是安家损失了这么多的东西,还有安木不知dào

的金银细软,那些都是大郎对他亲生母亲的怀念,怎么就可以这样隐瞒下来。

“原来……原来那贼就是户长?要不然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说自己家被人偷盗呢?”安木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这话一说,旁边那些围观的人群立kè

对李户长指指点点起来。

吕氏这时已傻了,看着安木和户长吵架,呆呆的站着不敢往前凑,听到安木指责户长为贼时激灵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立kè

拍着大腿往地上一坐,嚎啕道:“我可怜的举人娘子啊,你就这么去了,留下两个孩子可咋办呢?满村的人偷粮食的,偷首饰的,偷红契的,家里的田产房产没一处能保住……我的举人娘子,你咋就这么心狠?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先掐死这两个孩子,也省得他们在世上受这些苦啊……被人欺负的活不成啊……啊……啊……我的举人娘子啊……”

李户长被她这么一哭气个半死,骂道:“李进家的,你胡扯个甚?你家能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既是不惦记,户长为何不将我家的红契还给我?”安木直视着李户长的眼睛,反正已经翻脸了,不如翻的彻底。

“我是怕你保管不周,将来再丢了!”李户长恶狠狠的瞪着安木,恨不得咬死她!

安木能和他吵,可是他却不能和安木吵,就是吵赢了又怎么样?谁会赞扬一个和六岁孩子吵赢架的人?只怕今天一过,他就要在十里八乡成为笑谈了。堂堂的李户长居然站在衙门口和一个六岁的小娘子拉开阵势吵大架,丢人啊……

“要是没你领着贼往我家来偷,我家能会丢甚东西?”安木大声斥责,伸出右手去揉眼睛,大哭了起来。

大郎看到阿姊发了信号,立kè

往县衙大门处跑,扑通一声跪在了县衙的大门前。

用尽全身力qì

高声大喊:“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劳心慱慱兮。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庶见素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兮。”

听到大郎这糯糯的童音喊出这么悲哀的诗句,守门的门子脸上露出动容之色。耆长见势不妙,‘哎呀’一声溜之大吉。

这时,一辆油壁车正缓缓的驶出县衙便门,听到大郎的声音后车帘被人掀开,有人‘咦’了声。车里的妇人伸出手,将车窗旁边的总角幼童拉了回去,斥责了几句后又将车帘轻轻的放下。

安木跪到大郎身边大声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若是夫子尚在,看到他的子弟被人如此欺凌,夫子何忍?天下士人何忍?”说完这句话便回过头看着李户长目眦欲裂,李户长被她眼中的狠凌之色吓到,蹬蹬后退了两步

油壁车里隐隐传来一声女子的赞赏声,只可惜声音极低没有人听到。

“你这丫头,惯会胡扯……胡扯……”李户长难以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六岁的丫头给吓到了,“沙湾村待你和大郎如何?你怎生颠倒黑白?你父母去世后是何人帮你料丧?是何人一天两顿的替你熬饭?这些你都忘了吗?”

安木知dào

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辩解得清楚,纵是让世人知dào

李户长贪了自家的吊唁礼金又如何,难道别人就白白的来帮安家治丧吗?世人只会说李户长不过是贪婪了一些罢了,只要还了礼金就绝不会指责他。

想到这里,便伏到地上放声大哭。

守门的几个门子抬起袖子抹着眼泪,悄悄议论。

油壁车里的总角幼童依偎在一个美妇身边,低声问,“娘娘,他们在哭甚?”

“他们在哭,吏猛于虎!”美妇伸出手将儿子揽在怀中,低声叹息。

“那爹爹是县尉,就不能处置他们吗?”幼童又问。美妇这次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李户长真急了,他根本就没想到一个六岁的丫头居然这么难缠,看到坐在地上被吵架吓呆了忘记哭的吕氏,阴恻恻的说道,“你就眼看着他们姊弟二人在此丢人现眼吗?还不将他们拉起来,速速送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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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力争

吕氏的脑筋这会也糊涂了,便顺着李户长的话哦了一声,站起来往前走去。瞬间,她激灵了下!不对啊,自己可是安家的人,怎么能听户长话呢?

眼珠转了转,揪着胸口‘扑通’坐到地上,捶着大腿抑扬顿挫的哭唱:“我那可怜的举人娘子啊!你怎么好生生的就跟着安举人去了呀,留下这一双儿女可怎么活哟……”

哭天抢地的抹起眼泪来,一边哭一边数落。安木听到吕氏这样说,暗暗赞了下,更加卖力的哭了起来。

李户长被吕氏这通搅和给气得脑门直冒虚汗,回头去找耆长,却发xiàn

他早已经跑的不知去向了。

一个门子挤眉弄眼的和李户长说话:“李户长,你咋欺负孩子呢?看这俩孩子哭得怪可怜的!”

李户长一口老血往外涌硬生生的咽回,“老张你胡扯甚!谁欺负他们了?我辛辛苦苦的替他们来过户,反倒弄了一身不是,我这满腹的委屈向谁诉?”

张门子揶揄他,“我咋就看到你刚刚把红契装荷包里了?哈哈,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哭的?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逗孩子,快把孩子的东西还给人家吧。”

剩下的几个门子看好戏的看着李户长,纷纷劝他把红契还给孩子。

李户长气得一跳三尺高,捋着袖子和他们吵架,围观的百姓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的起哄架秧子,嘘声四起。

县衙门口正热闹着,突然一行人簇拥着三个中年人走了过来。看到他们过来,正和李户长吵架的门子中有一人立kè

往县衙里跑去

当中的中年男子一袭月白本布澜衫,头戴翘脚幞头,手持折扇,双目朗如日月,美髯飘飘,风姿清雅俊逸。身后的俩人满身书卷气,爽朗清举又温文儒雅。三人站在一起,岩岩若孤松遗世,自有名士风流。

中年男子‘唰’的一下将折扇打开,走到了安木和大郎身前,仔细的打量他们。

“敢问,可是安家的小儿女?”中年男子肃容道。

安木听到有人问话急忙抬起头,眼角瞅到了正挤眉弄眼向她做小动作的李进,立kè

福至心灵拉着大郎伏在地上,道:“回大人的话,儿正是安家大女,这是我家大郎。”

中年男子听到安木称呼他为大人,面露赞许之色,柔声道:“既是安家儿女,某也受得起你一句大人。你和小郎有何冤屈,非要跪在这县衙门前?”

安木抬起头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dào

该怎么说。李进见了连忙插嘴介shào

,“大姐,这位是张文学,这位是洪助教,这位是马山长,知dào

咱家的事情特意从县学赶过来的。”

“见过几位大人!”安木以手加额恭恭敬敬的趴伏在地。

李户长撇了撇嘴,笼着袖子站在旁边,刚刚他小跑着去迎接这三个人,却被他们身边的仆从瞪了几眼,讪笑着后退。看到安木喊他们大人时,不屑的撇了撇嘴。

自言自语道:“真是可笑至极,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看到逢人就喊大人的人呢……”还想多说几句,却发xiàn

几道锐利的目光瞪了过来,讪讪的住了嘴。

张文学三人仿佛没有听见李户长的话,坦然受了礼,又还了孝子礼节才和安木说话,“既是称呼我们为大人,那便是自家人。小娘和小郎因何事清早跪在这县衙门前?”

安木跪在地上,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番,最后说道:“先严刚过世,儿家中的仆妇便卷着家中财产逃逸,又有贼夜半闯入正房中行窃。现在……儿连先考妣留下的田地都无法保住。儿有何面目再立在这人世间?”说完之后连连磕头落泪不止。

张文学三人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安举人停灵之时他们也是吊唁过的,当时便觉得安家只剩下一对小儿女以后的生计定是艰难,只是想着终究是会有人管安家的事情自己就不用出头了,没有想到现在他们却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李户长听到安木告他的状着了急,插嘴道:“张文学,您莫听他们胡扯,绝没有偷窃的事情!是他们把红契给弄丢了,今天小人来帮他们过户。若是早知dào

他们这般颠倒黑白错认好人为歹人,小人断断不肯出手相帮……”

“汝乃何人?”马山长眯着眼睛,不屑的问道。

李户长恭敬的垂下袖子道:“小人是沙湾的户长,当初安家的丧事便是小人主持的,您和文学去沙湾时还是小人接待的呢……”

还没有等他说完,马山长嗤笑道:“原来是个吏……怪不得这般的没规矩,张文学在和自家子弟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李户长被这一通嘲笑,臊的脸色通红,抬起袖子遮住额头。

三位文士身边的仆从见到马山长生气,立kè

将李户长连拉带扯的轰到旁边,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快夹了你的鸟嘴,你算个甚东西?也配和咱们文学说话?”

“山长何必与吏一般见识?”洪助教笑着劝道,“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马山长听到这话急忙施了一礼,连称惭愧。

这世上唯一敢不把胥吏放在眼中的官员就是他们这些清流,清流没有农税商税的压力,又没有刑事治安的困扰,只需yào

将生员们教导成材既可。所以对待胥吏的态度一向恶劣,只有这样才能显现出他们高贵的与众不同的出身,一旦清流当上了地方官员,就又会对胥吏们采取截然不同的态度。

“……小郎多大年纪,可曾看过书?”张文学对洪助教和马山长的行为视而不见,气度优雅的令安木和大郎站起来回话。

安木听到他问大郎的事情心中一喜,答道:“大郎刚满三岁,先严在世时曾督着他读了《百家姓》,挑着《诗经》里的好文章让他背了几篇,只是不怎么会写字。”

张文学听的连连点头,刚满三岁的幼童正是启蒙之时,安举人学问卓绝,对自己的儿子定是会亲自启蒙的。

“《素冠》是小郎所写?”张文学又问道。

“这……”安木的心里转过了千万个念头,有心想承认是大郎所写,可是又怕拆穿了之后别人会瞧不起大郎,便咬咬牙道,“实不敢欺瞒大人,素冠是儿所写……”

张文学面色一变,不等她说完就将话打断,“某未曾想到小郎这般年纪便会写字了?小郎可知素冠的意思为何?”

洪助教和马山长向左右看了看,发xiàn

似乎无人听到安木的话,立kè

大声称赞起大郎的笔迹来,将安木弄得张口结舌。

大郎却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的将姊姊教给他的话讲了出来,“讲的是贤臣被奸臣所害,另一个贤臣极为同意他的行为,愿意和贤臣一起接受处罚……讲的,讲的是君子之道。”

张文学听到大郎的回话心中一松,心想他虽然不会写字,可是却能将道理给解释清楚,将来纵是有人问起来那也是能糊弄过去的,便又问道:“那小郎可知何为君子之道?”

问完之后方觉得问的有些深,正想换一个话题,却见到大郎侃侃而谈,“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便是君子之道!”

“说的好!”一声喝彩声从县衙门口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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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断决

安木听到这声喝彩,偷眼往县衙方向看了看,见到是一名身穿青色曲领大袖,头戴幞头,腰束七銙鍮石革带,脚登乌皮靴的年轻人走出县衙大门,立kè

便知dào

这是一位从九品的官员。

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县尉终于出来了。

魏县尉走下县衙的台阶,满脸热情的迎着张文学三人走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晚辈礼。

张文学三人还礼后,问道:“今日此来,非为别事,而是为了克明丧事,不知县宰可曾上报?”

魏县尉听到是这件事情,立kè

长叹一声,“在下闻听得安兄驾鹤西去,心生恍惚,思及此犹觉得其言在耳其神在眼,实不敢相信安兄西去……”说到此处以袖掩面,很是哀伤的哭了几声,只字不提为何还不上报。

张文学听到魏县尉的话便知dào

他还未上报,和后面俩人对视一眼,均是长出了口气。既是没有上报,这件事情还不是随他们揉来搓去吗?

“唉!”张文学满脸惋惜之色,“想当初,克明弱冠之年考入县学,某便觉此人穆如清风,学识匪浅。果不其然,年纪轻轻便能得中解试。只是未曾想到,天不遂人愿,如此大才,竟……”他说着话不经意的向洪助教使了一个眼色。

洪助教上前一步,说道:“克明之殁,令人扼腕。更可怜其娘子,如仙露明珠,芳兰竟体,自愿追随丈夫而去。此等贞烈之女,实乃我沈丘众妇人之标榜。”

魏县尉原本还糊涂着,心想举人娘子人傻胆小,丈夫死了她居然也上吊了,要不是在安举人身上没有检查出来任何下毒的痕迹,我差点就怀疑她是凶手。可是等到洪助教念了一篇张衡的《思玄赋》说到其中的“伊中情之信修兮,慕古人之贞节”时,突然明白了洪助教的意思。

立kè

紧跟着说道:“正是,如此贞节烈妇,实乃天下妇人之楷模,某定当上表为其求个嘉奖。”

张文学看到魏县尉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二指轻轻拂动美髯微微颌首。意味深长的说道:“克明的丧事,县宰主持的极好,吾等亦要将此事上达天听,为县宰美名。”

魏县尉哪里会不明白,这是花花轿子大家抬,张文学替魏县尉往礼部递折子,他自然也得替张文学三人扬扬美名,立kè

说道:“不敢,不敢!此乃份内之事。哪里及得上张文学、洪助教、马山长的教化之功?若不是有几位,本县岂会出一位节妇?”

张文学三人听到魏县尉这句话,哈哈大笑,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

又寒喧了一会,魏县尉才想起来安木和大郎,阴沉着脸问道:“小娘和小郎有何冤屈要跪在县衙门前哭泣?”心中暗自恼怒,你们家中失窃却不来报官,披麻戴孝的跪在县衙门口,知dào

的人只当你们是孩子不懂事,不知dào

的还当我是昏馈之官呢。

安木看到魏县尉的神色有些不善,低下头道:“并无冤屈!奴奴是陪李户长来办理田契和房契过户的。”

魏县尉听到她没有说偷窃的事情,脸上的表情舒展了开来,安抚道:“汝父新丧,念尔等不易,今年和明年的救济粮便领双份吧,小娘还有何要求,只管说来听听?”

“奴奴家前天夜里遭了贼……”

李户长在一旁大喊道:“县宰莫听她胡扯,她家里并未遭窃,明明是她自己疏于保管,将红契遗失,县宰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沙湾村查看,若是村民们都承认了她家失窃,县宰只管拿去小人这颗头颅。”

安木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沙湾村的人全部被收买了吗,“县宰请明断!难道先慈的金银首饰和家中的铜钱也都是我自己扔到外面的吗?”

“扔不扔的谁知dào

?”李户长嗤笑道,“只怕是你家出了内贼,相互勾结的吧!”

“户长既是说出了内贼,想必也是承认我家失窃的事情了吧?”安木揪着李户长话里的漏洞,寸步不让。

“谁说你家失窃了?”李户长将脸一抹,死不认帐,“谁不知dào

你从你安举人入土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前天才病好醒来。说不定是大郎随手扔掉的呢!你怎么不去问大郎,追问我做甚?”

魏县尉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气的浑身发抖,“都住口!县衙门前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李户长哭喊道:“县宰,小人好心好意的来帮安家过户红契,可是却被他们冤枉啊……”

魏县尉被他喊的心烦,叫过两个杂役去搜他的身,杂役上下摸索了一番将荷包从他腰间扯下,交给了魏县尉。

魏县尉指着荷包里的红契呵斥道:“你冤枉?这红契因何在你手中?”

“那是刚刚替安家过户的新红契啊!”李户长不停的挣扎,两个杂役还摁不住他,“县宰,小人还没来得及交给安家小儿女,小人冤枉啊!县宰明鉴,请县宰一定要还小人的清白啊!”

安木看着李户长如此这般表演,心中一阵阵的恶心。张文学则是唰的一下展开了折扇,露出了好笑的神色。

“你住口!”魏县尉看到了张文学面上的表情,羞的面色通红,恨不得叫过左右杂役,将李户长摁在地上打几十大板。“左右来人,先将这贱吏押下,待明日查明安举人家失窃一事后,荆三十!”

刚刚和李户长斗嘴的张门子听到魏县尉说出‘贱吏’两个字时,表情变了变,低声道:“县宰,要春耕了啊!”

这么一说,魏县尉的火气立kè

象泄掉的牛皮球一般熄了下来。是啊,要春耕了,拿了李户长春耕怎么办?安举人毕竟已经去世了,为了一个去世的人值不值得法办李户长?

想到此处便向身边的张门子使了个眼色,张门子走到李户长面前呵斥了几句,随即低下头快速的说了一番话。李户长听了他的话不再闹腾,恶狠狠的看着安木,呸了她一口。

魏县尉高声宣bù

:“安家失窃一事,某明日自会派人前去查看,若是真的失窃,再行立案追捕!定不会教坏人逍遥,好人蒙冤。”

吕氏和李进听到县尉这样说,激动的高呼:“县宰青天高义!救生民于水火。”那些旁听的老百姓纷纷附和,称赞魏县尉是百姓的父母官。

魏县尉满面春风,连连向围观的百姓作揖,就连张文学三人也称赞他为官清正,处事公道。

一时之间,县衙门前到处都是赞扬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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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结果

魏县尉享shòu

了一会众人瞩目的幸福,不再理会被人押着的李户长,转过头和大郎说话:“小郎今年几岁了?”

大郎回过头看了一眼姊姊,回过头答道:“小子今年三岁了。”

“哦,可看了书不曾?”魏县尉随口问道。

张文学不等大郎说话,上前一步道:“安家小郎聪颖得紧,以前跟着克明读了《百家姓》又会背几首《诗经》,喏……你来瞧瞧他写的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安木所写的素冠。

魏县尉将纸接过后有些吃惊,莫非上天真的要让我魏清承发迹了?先是送了一个节妇,再送来一个神童?心情舒畅之下,被李户长顶撞所带来的怒气立kè

烟消云散。

“智能优赡,溢才命世,不肯碌碌如平居……”魏县尉引用西晋司马彪的话感慨了一遍,隐隐将三岁的大郎和孔融相提并论。

“世人三岁只能言,安大郎三岁能诗,实乃县内盛事!”张文学颇有些嫌弃他没有文人风骨,只是拱手道贺。

魏县尉得yì

之情溢于言表,手舞足蹈一番后才将纸交还给张文学。

张文学小心的将纸叠好揣进了怀里,笑道:“某想待小郎孝满之后,将其收为弟子!”他这话一出,羡慕嫉妒的目光齐唰唰落在大郎身上。

只有魏县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安小郎孝满要六年以后,你能在这里呆多少年?你走了之后,他是死是活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口头收了一个弟子,却带来怜悯孤苦的美名,怎么自己就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呢?

安木却不管他们在这里打什么机锋,急忙让大郎跪在张文学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先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事实再讲。

张文学三人又和魏县尉寒喧了一阵后,带着安木等人往县学走去。

魏县尉笑语晏晏的将人送走,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李户长一眼。李户长接触到县尉的目光,心虚的低垂下脑袋,腿肚子打起了哆嗦。

李户长其实不怕县尉,县尉最多也就在沈丘呆上两年。常言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只要胥吏们抱成一团,官员就是再厉害还是得接受胥吏们的摆布。

魏县尉哼了一声,向着那辆停在旁边的油壁车旁走去。车门被从里往外推开,一个美妇扶着魏县尉的手,低声道:“丈夫!这李户长心思歹毒,你因何不处置了他?”

“是啊,爹爹为何不处置他?那李户长太可恨了。”总角幼童也将头探出,看了一眼李户长嫌恶的皱了皱鼻子。

“行奇莫要胡闹!”魏县尉笑呵呵的点了点总角幼童的额头,“你都九岁了,还看不出这中间的蹊跷吗?我若是处置了李户长,其他的里正户长和乡书手们还不视为我仇寇?以后沈丘的农税何人肯收?不如趁此机会收伏他,我还能多个帮手。”

说完了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少妇的胳膊,“你有孕在身,何必理会这些闲事,休伤了身子。不是说去华佗冢拜祭的吗?怎么停在路边了?”

“妾若不是停在路边,哪里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你就由得他欺负安家小儿女?刚刚的情形妾可是看在眼中,那李户长明明是巧取豪夺安家的家产。”少妇不满的噘起嘴,露出小儿女姿态。

“你只需看顾好自己的身子就好,外面的事情何用你操心?”魏县尉柔声劝她。

“可是,安家好可怜呀……”少妇看到丈夫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就乖乖的放下了车帘,魏县尉又嘱咐了儿子几句,这才目送着车子驶远。

等到车子走远,魏县尉脸上露出阴霾之色,冷冷的对着李户长说道:“随某进衙,有事问你。”说完之后甩袖进了县衙。

李户长答yīng

了一声,灰溜溜的跟着魏县尉进了县衙。

衙门口,张门子瞧着所有人都进去后,大踏步的穿过便门去了押司院子中。

这边,安木一家跟着张文学三人,走到了县学的大门口。

“今日,你和大郎确实过于鲁莽了,若是你们等到我们来了之后再……唉……”张文学感慨道。

安木听到他这么说,急忙拉着大郎行礼,泣道:“三位大人恩情,小女与大郎绝不敢忘,今生今世必要报答。”

张文学见到安木虽然年纪小倒是真机灵,微微颌首,将大郎拉了起来,“某与洪助教和马山长岂是图你们报答之人?当年克明在县学中时,克已复礼,尊师重教,你们身为他的儿女,便是我等的后辈,后辈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正是,快快起来吧!”洪助教和马山长一起劝安木,又让吕氏将她扶起来。

安木站起来后深深一揖,再次表示了感谢。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导大郎,她就不信,自己有了领先这个世界一千年的思想和知识,又有了一个超大的图书馆,还不能把大郎培养出来吗?

以后,再慢慢的经营与张文学等人的关系。只要大郎真得了他们喜爱,还怕没有情分吗?情分这种东西,不就是慢慢维系出来的吗?

又问了安木几句话后,张文学用自家的驴车送他们回沙湾。

洪助教看到车子载着安木一家远走,说道:“这安家的小儿女倒是着实可怜。”

张文学慷慨陈词:“幼童怀抱金银,怎不引人觊觎?我等既为人师表,理当正人视听,此事定要写进奏折之中,为安家仗义执言。”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论说完,引来洪助教和马山长拍手称是。只可惜他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句是如何帮zhù

安家的。

洪助教和马山长拱手笑道,“文学的春秋高义若是流传开来,定会在仕林之中引为美谈!在下就在这里提前恭祝文学鹏程万里!”

张文学急忙还礼,道:“我与两位兄台当共进退,同富贵。”

三人相视一笑,结伴进了县学,回了自己院子写公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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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回村

平时安静的沙湾村路口,这时挤满了人,等到大家看到安木一家被人用驴车送了回来之后,纷纷涌上前,七嘴八舌的询问县里的事情。

“我就说啊,这好人必有好报!”吕氏站在人群中得yì

非凡,将县里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安举人那是积了多少的德才能考上举人,如今他突然去了,那福必然是要留给大郎姊弟俩人的。如今这红契上已经改了我家小郎的名字了,以后再有哪个不开眼的拿着老契来,老娘可不认得你是谁,一律扭送到官府治你一个偷窃的罪名。”

“哎呀娘啊,这李户长不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李户长隔壁的沈大娘子脱口而出。

吕氏似笑非笑的撇撇嘴,“李户长偷谁家的鸡了?”听到她的问话,失言的沈大娘子急忙捂住嘴往人群里挤。

“县尉大老爷已经说过了,明天会派人来查看我家失窃的事情。谁拿了安家的东西,趁着今天夜里没人知dào

的时候赶紧还回去,咱们就只当没发生这回事。哼哼,若是明天县里的人到你家去取的时候,那可是偷窃之罪。这五十大板,摸摸你们自己的腚,看哪个能捱得起?”

大家或多或少都拿了安家的东西,只是想着法不责众,看到别人拿了自家也跟着拿。又见到安木一家是乘了张文学家的驴车回来的,李户长没有跟着。没还东西的村民都沉默了下来,而那些已经将安家的粮食还回去的则是一脸轻松。

“户长和耆长咋没回来?”耆长浑家挤进人群问道。

吕氏大声道:“耆长没和我们一起,怕是一会就回来了。只是户长嘛……”拖长了声音却不往下说。

王氏这时挤了过来,面上带着笑,“李进家的,你看,咱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要是你叔有啥不周到的地方,你们可得担待着点啊。你和我说说,你叔他到底咋了?”说着,就往驴车上面瞅了过去,只是车窗被蒙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李户长有没有在里面。

吕氏看到王氏的目光一直在车子上面打转,挑了挑嘴角,“婶婶不用看了,李户长没在车里,他被县尉大老爷扣押在县衙了。你呀,现在赶紧去县衙打点吧!”

“你胡扯啥?”王氏蹭的一下蹦到了吕氏面前,就像是只炸了毛的猫,“我家户长那是在衙门里领得有差使的,他咋会被衙门给扣押?”

吕氏撇撇嘴,将安木从车窗里递出来的红契在手里抖了抖,“那你说我手里的红契是咋得来的?难道是我们抢回来的?”又指了指驴车上赶车的车夫,“这可是张文学家的车夫,你可认得?哎哟,我忘了,你家都是不识字的,哪里有资格进县学见张文学呀。”

“李进家的,你会不会说话?”王氏梗着脖子不承认这红契是真的,“你欺负我不识字咋地?随便拿一张白纸就冒充官府的红契啊?”说着就往吕氏身上扑去,要把红契抢到手中。

吕氏眼疾手快一把将红契扔进车窗里,恰着腰道:“你再敢抢?我就去衙门告你一个善毁公家之物的罪名。这张文学家的车夫可是一直看着的!”

王氏看到车夫满脸不屑,这才悻悻地停住脚步,虚张声势的大吼:“你等着,你等着,等到户长回来,看我治不死你!”

“等就等!”吕氏的声音比她还高,“我就怕户长以后就呆在牢里吃牢饭了,你还是乖乖的回家去拿了钱打点狱里的牢头去吧!”

“我把你个小娼妇……”王氏气晕了,将头发一扯就往吕氏怀里撞去,几个站在她后面的村民连忙将她拉住,连声劝慰。

正闹哄哄间,众人都没有看到耆长悄悄的从一辆驴车上下来,趁着众人不注意抬腿往自己家走去。

李进不耐烦的看着坐在驴车前撒泼的王氏,“婶婶,张文学还等着让这位车夫兄弟回去交差呢!有啥事以后再说成不?先让车夫兄弟回县里。”

王氏听到李进说话,顺势从地上站起来,骂道,“你个王八作的,就只会把头缩到肚子里,姓吕的骂我你就没句话?你就任凭我被你浑家欺负?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长辈!”

李进上下左右将王氏仔细的瞅了瞅,笑道:“婶婶,我浑家都骂你啥了?你倒说来听听?我咋就听见她好心好意的让你赶紧去县里打点,省得户长吃亏。这可是好话!婶婶怎么好赖话分不清呢?”

“你咋说话的?”王氏忿忿的骂道,准bèi

再骂几句时村民七嘴八舌的劝她尽快去县里打听事情,省得李户长真被衙门给扣了,王氏这才恨恨的啐了一口,细细思考要去找谁出头。

安家以前的佃户何老三在人群外抓耳挠腮的听了半天,听到红契到手后大喜过望,挤进人群,拱手道:“李进兄弟,我就想问问,那田还让我家佃吗?”

“何老三,你算个屁?一个小小的佃户,有你说话的地方没有?”王氏正拢着头发,听到何老三问田地的事情,一口唾沫喷到他脸上。

何老三连忙作揖,“王大娘子,你是知dào

我家的情况,若是不让我佃安举人的田,我一家十几口可就没了活路啊。”抬手打了自己两巴掌,苦着脸赔好话,“你瞧我就是一个做田扒粪的,你……你就把我当成个屁给放了吧…”

“这可是我安家的田,就不劳婶婶操心了吧?”李进对何老三的行为非常赞赏,嗤笑道,“婶婶不去县里打听消息,还在这里呆着做甚?敢情,婶婶不关心户长的生死哇……”王氏被这一句噎得面色涨红,嘴唇直哆嗦,恨恨的分开人群往家里走去,嘴里一迭声的喊她儿子套车去县里。

安木算是见识到了王氏的真面目,和印象中的完全是两个人。以前安举人在时,她哪次见到安丫头不是挑着好听的来说,连声音和语气都是慢声细语的。

大郎见到安木不说话,便靠紧了她,低声道:“阿姊,她是坏人……”

安木将红契仔细的放进了荷包里,然后揽紧了大郎,耳语道:“阿姊知dào

,以后你见到她绕着走,不要再被她骗了。”

见到大郎点头后,将声音稍稍抬高,对着车子外面说道:“李进叔,今日刚从县上回来,累得紧了,一会还要去向先严禀告今日的事情,您让何老三过一会来家商议吧。”

“喛,喛!”何老三头点的如同鸡啄米,“要是家里有啥跑腿的大姐只管招呼一声,旁的本事不会,干粗活的人我家还是不缺的。一会我就到家里来听使唤。”

安木在车里答yīng

了一声,低声吩咐吕氏往家里走去。

到了家门口,赏了送他们回来的车夫五个铜钱和一斗新麦,吕氏拿鸡毛掸子将车子里里外外都给清扫了一番,李进把在路上折的桃木枝点着放到车厢里薰了薰,祛除晦气,这才好言好语的将车夫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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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祭祀

“大姐啊,你就是好脾气,还想租给那何老三怎地?咱家出事的时候,可没见他往前凑过。”吕氏见到宅门关上了,立kè

埋怨安木。

安木知她一番好意,笑道:“以前大家都害pà

李户长不敢反抗,今天他敢出头问咱家田,那就是心里向着咱们的。不如咱们再看看他的为人如,再说田的事情。”

李进在旁接话,“是啊,大姐说的有理!我看那何老三也不是坏人。”吕氏横了他一眼,撇撇嘴没有说话。老李头在嗯嗯啊啊的打手势,也不知是同意儿子还是儿媳妇的话。

“这一次,户长可是栽了!”李进嘿嘿的笑,一想起县里发生的事情,他的笑就没有停止过。

“但愿吧!”不知为何安木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先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咱们去上坟。”

李进见到安木的脸上露出疲惫之色,知dào

她身体还没有好,将他们送到了正院,嘱咐吕氏好生照顾他们,就和老李头退了出去。

坐在后罩房里,看着吕氏仔细的替大郎洗脸,安木陷入了沉思中。

在县学前,张文学问了她几句有关如何行孝的话,她居然一句也答不上来,张文学的脸色立kè

就变得有些难堪起来。后来还是吕氏替她解释,说她守灵的时候跪了几天几夜差点病死,今天还是带着病体来的县里,张文学才又变得亲切了起来。

结庐而居、思及哭、日哭两次,第一年要住在漏风的庐居中,不能住在家中。连睡觉的枕头和床都是必须要用土捏成的,这样的日子怎么忍受下去?如果她是成年人,这样过两三年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她只有六岁,大郎只有三岁,真的按制守孝,这不是活活折磨死人吗?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什么头绪,便向吕氏问计。

吕氏听到安木问这件事情,一拍大腿,道:“哎哟,大姐!这是我的错。我没和你讲清楚这里面的道道!这守制的事情,只有十岁以上的生丁才按制守呢。象你和大郎一个六岁一个三岁,只需yào

思及哭,日哭两次就行。结庐而居,寝苫枕块的事情,那和你们没多大关系。”

“可是,张文学方才听到我不懂这些事情,脸色变得非常难堪。”安木担忧的问道。

吕氏不屑的撇撇嘴,“听得那些官老爷瞎咧咧,他们自己爹娘去世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按制守。”

“我怕这件事情会对大郎有影响,将来别人若是拿这件事情嘲笑大郎没有为爹娘守过孝怎么办?”安木看了看倒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的大郎,怜惜的说道。

“这……”吕氏听到这话,也犯了难,想了一会,突然有了主意,“这结庐而居是靠着门外东墙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屋。不如咱们下午就在正院的东墙那里搭一个棚屋,把面子活做好,将来若是有客来你们就在那呆着,若是没客你们就依旧回正院睡觉。有人问起来咱们也有理,你们都是小娃娃,若是睡在大门外夜里被人拐走怎么办?”

“这样能行吗?”安木眨了眨眼睛。

吕氏抿嘴笑道:“家里都是自己人,谁也不会说出去的!”安木便用力的点点头。

等到休息半个时辰后,安木将大郎唤醒,替他穿衣服。吕氏出去和李进把这件事情说说,李进非常赞同,说一会就找些木板和秫秸把棚屋给搭好。

一家人准bèi

停当后,就去上坟。

安举人和举人娘子的坟苑就在村子外面,占了将近三分地,修得倒是气派,想必李户长怕有官员过来拜祭,用料上面倒是颇为讲究。

坟前一块石碑上写着“安公讳伍字克明,原河北人,因荒逃至沙湾……年二十二,入府学……二十六,中解试……显德四年卒,妻高氏号泣,相与併命而终……于巳时仝葬兹土,每念人生离合悲欢之迹,能不为之伤感哉!沈丘县尉魏清承铭。”

拜祭了一番父母高堂,安木领着大郎跪在坟前哭的肝肠寸断,吕氏过来拉了三次都不肯起来,直到拉到了第五次才收了泪水依依不舍的从父母坟前离开。

安木和大郎这一番作派,引来了那些围观的村民们赞许,纷纷称赞安家姊弟对父母仁孝。

回到家门口,便看到何老三和三个年轻男子蹲在墙角,老李头用手指着何老三,嘴里啊啊的吼个不停,何老三抱着头在唉声叹气。

何老三看到他们上完坟回来,立kè

跳了起来,三步窜到了安木身边,赔笑道:“大姐回来了?”

吕氏哼一声挡在了安木身前,道:“何老三,有甚话你就和我家李进去说,站在大姐面前做甚?”

“我,我这不是看到大姐回来欢喜的吗?”何老三缩着头答话,向后退了几步。

“婶婶,让他到外客厅回话吧。”安木说道。

吕氏这才悻悻的瞪了何老三一眼,随着安木进了宅门,让何老三在外客厅台阶下等回话,她则是领了安木回正院换衣服。

外客厅虽然桌椅残败,经过李进的一番收拾,倒也似模似样,客厅里摆着六把鸡翅木交椅,南边的窗下,有一张铁力四弯腿雕花床。跪坐这种姿势,随着交椅的发明,已经开始淡出百姓的生活。现在高门大户里都流行起了交椅和胡坐,只有在那些买不起家具的贫苦人家,才会像前朝那样随便铺一张席子,席子前摆着一张小几。

安木换好了一身家常孝服之后,和大郎回到外客厅胡坐在雕花床上,大郎很安静也很顺从,简直就不像三岁的小孩子。安木冲他笑笑,握紧了他的小手。

吕氏给他们倒了两碗水之后,挑起帘子走到了门外。

“何老三,我来问你,田里一季能打多少粮食?平时是种的哪种五谷?”安木沉稳的声音从外客厅传出。

“回大姐,一亩上等肥田能打两石半粮食,二等的好田能打两石,三等的下田便依着安举人的吩咐种了一些秫秸和菜蔬,每季都有好收成。家里又造的有粪池,一年可以往外卖两次粪……”何老三站在台阶下认认真真的回话。

“哦,菜蔬?粪池?且说来听听!”安木立kè

有了兴趣。

“每天都有车子从沈丘和其他几个村子往这里送粪,收来之后捂上几个月,春天卖一次,秋天卖一次,只是这一段因为家里办丧事无人管理他们都不来了。家里的菜蔬就是种些市面上短缺的青菜,每年都是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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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青菜

“家里种了多少菜地?”安木的声音从窗内传出。

“一共二十亩,我家三个小子在看着,妇人们负责摘菜,沈丘县城有固定几个集市许我家卖菜。”何老三说着,就从身上背的钱褡里拿出了十贯钱,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台阶上,“这是前几天我家小子卖菜挣来的钱。”

安木听着何老三的回话,突然想起以前看的《东京梦华录》书里的青菜价格高得吓人,随后便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户长要占自家的田,原来收入竟然这么高。

吕氏看到何老三主动交钱,脸上的表情才变得和缓一些,蹲下身子清点了铜钱,不满的说道:“往年初春时一天就能卖好几贯,怎么就十贯?”

“李进家的,你又不是不知dào

,这几天菜地没少被人祸害,我这还是拼了老命才留下了这么点……”何老三叹了口气,“县里集市上的栏头(收商税的吏)知dào

安举人去世后,立kè

就将税钱给涨了。”

“税涨了多少?”吕氏吃惊的问道。

“一斤征一文!”何老三露出肉疼之色。

“天呢,这还要不要人活了?盐税才不过征这么多,菜税几时这么重了?”吕氏气愤的骂道,“往年四季花红一季未少,都派了专人送到他们宅中,怎么一转眼就变得翻脸不认了?”

“还不是欺负咱家只剩下两个不会出声的小娃娃!”安木冷冷的说道。

“要不,咱去找张文学?让他给咱家出气。”吕氏将钱拿起来进了屋,低声问道。

安木闻听此言摇摇头,“咱家与张文学并无半点情分,冒然去求,只会势得其反。”想了想后,又扬声问,“……何老三,我且来问你,菜地还剩下多少可以食用的青菜?”

何老三听到安木问话,急忙答道:“回大姐的话,地里刚长出来一些,倒是还能再卖几天。几天后,等别家青菜都长成了就卖不上价钱,再加上收这么重的税,还不如烂在地里呢。”

“不要卖了!”安木长叹一声,“将地里的青菜能割的都割了,取一些品相好的明日让李进叔以大郎的名义送到县里。”

“大姐,这可不能啊!”吕氏急忙劝阻,“咱家正是缺钱的时候,不卖菜就得卖粮食,家里的粪池虽然也能卖个十几贯钱,可那要等到半月后春耕才有收入。”

“婶婶不要着急,这些事儿一会和婶婶说。”安木笑着安抚住了吕氏。

“何老三,我和大郎准bèi

在正院东墙旁边搭一个棚屋,你先到李进叔那里向他领差事吧。若是做的好,田还让你家租,若是还像以前那般三心二意,不如趁早去寻了别家的差事。”安木说道。

“喛,喛!”何老三在台阶下听的心中泛喜,立kè

点头哈腰的发誓,一定会帮大郎把棚屋给搭起来。

安木又随意问了他几句,便让他去找李进了。回过头,看到吕氏气鼓鼓的坐在小圆桌旁数铜钱,不由得笑出声来。

“婶婶,您生儿的气了?”安木倚在吕氏的身边,轻轻推着她的肩膀。

吕氏驾不住安木这样撒娇,长叹了一下说道:“我哪里生气,我是见不得你被别人这样哄骗。什么涨税,什么少卖钱,不过是哄你不知dào

人间疾苦罢了。你若是轻信了何老三的话,指不定要被他哄走多少钱去。”

“可是,婶婶,儿若是不用何老三,儿用谁?”安木替大郎添了点水,仔细的喂他喝下。

吕氏听到安木这样说,怔了一下,似乎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安家的田地一直是何老三在租,哪块田肥哪块田贫他都了如指掌。虽然人贪了些,可是却是一把种地的好手。只是家里孩子太多养不活,所以才一直被评定为五等户。安举人在时,何老三很老实,每天卖多少菜都是有数的,从来也没有欺瞒过。

怎么安举人一去世,家里的人都变了个样子呢?想到强逼着和大郎解约的管家,想到了快速变脸的李户长,又想到了自己家。深深觉得害pà

,大郎这么小,等到他成年要十几年,这十几年怎么过呢?

吕氏想到这里一把搂住了正在喝水的大郎,哽咽道:“你得答yīng

我,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和大郎,你一定得和我说,我让你李进叔去教xùn

他们。”安木用力的点点头。

“儿明天想请李进叔再跑一趟县里,以大郎的名义往县学里给三位官人送青菜。”俩人说了一会话后又说起了青菜。

“你给他们送菜,还不如把菜卖掉,好歹能换几个钱!”吕氏原本就不怎么气了,听到安木这样说,又哼了一声。

“好婶婶,您听儿说完!”安木赔着笑脸,“咱们家的青菜就算是能卖钱,可是能卖多久?爹爹不在了,家里没有了撑腰的人,别人肯定是往死里欺负咱们。如果家里把青菜给张文学他们送过去,慢慢的传出去大郎将被张文学收为弟子的事情,以后县里乡里自然还是不敢欺负我们。再说了,张文学和咱家也没有什么情分,若不仔细维护,将来就是陌生人,等到大郎需yào

用到他们的时候,怕是人家连头都不愿意露呢。”

吕氏听到安木分析县里的事情,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听她讲话。

“您当儿不愿意把菜卖掉换钱吗?”安木叹息了下,“可是怎么卖?县里的栏头拼命往上涨税收,就是看到咱们家好欺负。若是让他知dào

咱们大郎是张文学的弟子,他还敢这么狠吗?”

“可是,那也不能全送吧?”吕氏别扭撇撇嘴,“好歹也得留一些换钱。”

安木笑道:“婶婶,咱们家把青菜都给县学的文学送过去,人家自然会问怎么送来这么青菜,您和李进叔说,千万别把栏头涨税收的事情说给文学听,只说是大郎孝敬几位文学的。送个一次两次的,文学自然就明白怎么回事,只要有心,就会派人去打听事情。若是没心,咱们纵是求到他们头上那也是无用。”

“咱们要的,就是文学的过问,哪怕是派了家中仆从出去打听事情,咱们就能借着虎皮唱戏,好和栏头去说这降税的事情。”

“哎哟!”吕氏听到安木这样说,猛的一拍额头,“是我糊涂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事情?果然还是读书人想的周到,你瞧瞧,你才多大的人儿想事情就这么周全?”

安木听到吕氏的夸奖,抿嘴笑笑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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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闲谈

大郎极有眼色,看到她们谈完事情,便笑嘻嘻地爬上吕氏的腿,问她铭哥在哪。

吕氏抚了抚大郎的茶壶盖,笑道:“铭哥在家里侍候他大母呢,你要是想铭哥了,改天我就让他过来陪你玩。”大郎听到吕氏同意铭哥过来玩,高兴的眉眼弯弯,用力的在吕氏怀里拱了拱,逗得吕氏哈哈大笑。

“婶婶,让铭哥来家里吧,家里就儿和大郎两个,怪寂寞的。”安木顺着大郎的话说道。

“哎哟,怪皮的,跟个野猴子似的。”吕氏说起儿子就是一脸的喜爱,“在家就没有一刻消停的,不是爬树就是穷捣蛋,快把他大母折腾坏了。”

安木笑道,“过几天儿要督促着大郎开始识字了,正好让铭哥过来一起学,这样大郎有伴了学东西也快。”

“这能行吗?”吕氏怦然心动,可是一想到安木才六岁,又有些灰心,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教人识字?

“儿已经识得几百个字了,先严留下的书大部分能看懂。婶婶您说儿教得教不得?”安木故yì

做出一副得yì

的表情。

“行,行,行!”吕氏爱惜的搂着安木,“明儿我就让铭哥过来陪着咱家大郎一起读书。”

“把大母也一起接来,这样家里多了人气,才叫热闹!”安木趁机说道。

“行,都听大姐的。”吕氏哈哈大笑,伸手将桌子上的十贯铜钱推到安木面前,“大姐再数数,我清点过了,都是满贯的,里面没掺铁钱。”

安木分出两贯又推回到吕氏的面前,“婶婶拿着这两贯,其中有还婶婶在县里的花销,剩下的拿去家用,若是不够儿再添。您也知dào

咱家不比往昔,等到粮食打下来了儿再给婶婶算钱。”

“啥钱不钱的?”吕氏虽然嘴里这样说,可到底还是把那两贯接了下来。

安木见她收了钱,又和她谈论起了其他的事情,“婶婶,家里以前的管家是谁?”

听到她提起管家,吕氏不屑的撇撇嘴,“什么管家?不过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罢了。当初安举人待他多信任,可是等到安举人去世,他立kè

就投了李户长,当着众人的面与李户长签了和咱家的解约文书。若不是他李户长哪里就能替安举人主持丧事?我曾听举人娘子说过,咱们家在淮阳似乎有两间铺面,一直租给别人,一年少说也得有几十贯收入,可是时到今日也没见这两间铺面的红契在哪里。”

“那婶婶可知这红契上写得是谁的名字?”安木听到家中还有铺面立kè

紧张了起来,后世那些房东靠着门面房出租不知活的有多滋润呢。

“这……”吕氏这可犯了难,她虽然以前是跟着举人娘子的,可是由于她不识字性子又暴躁,举人娘子不大待见她,家里的事情从不和她说,“想必,是写的安举人名字。”

安木听到吕氏这番话,心里留了一个心眼,有此可见家中还有她不知dào

的财产在外,将来若是有机会还是要看看官府的存档,这样便可以知dào

安举人名下到底有多少财产了。

家里男人多了办事就是迅速,不到一个时辰,正院东墙外的简陋棚屋便被搭了起来,四壁是木板,顶棚是秫秸和稻草,开启的门户是用整束的秫秸扎制而成。棚屋四处漏风漏雨,地上用泥垒起来的床榻上铺了一张破旧的草席,正符合了丧制‘居倚庐寝苫(shān)枕块’的要求。

被吕氏带到了棚屋参观后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样守丧孝顺不孝顺倒在其次,可是身体虚弱的人怎么办,在严寒的冬天怎么受得了?为长辈守孝时丢了性命,纵是得了孝子的名声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要像孔融那样悲痛过度,需yào

人扶才能站起来才叫真孝顺?自己又不是安举人的亲生女儿,哪里会有什么悲伤?再说了后世已经不像这样拜祭了,难道后世的人就都不孝顺了吗?

一想到后世安木就觉得难过,后世自己无忧无虑,每日只需yào

按时给学生上课就行,剩下的时间可以做做研究,甚至有时还会跟着身为考古教授的父亲到全国各地考考古,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为了家产为了生存,和人不停的战斗。

她叹了口气,禁止再想太多。按着孝子礼节向帮着盖棚屋的人依次磕了头。

何老三局促的看着安木和大郎向他们行礼,慌不迭的还了礼,“不值当,不值当甚……”

安木微微颌首向何老三打个招呼,却没有同他说话,带着大郎和吕氏回了正院。李进见到他们走了,便拉着何老三商量如何租种田地的事情。

“大姐,”吕氏进了正院后和安木说话,“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差不多了,马上就要春耕,你看看要怎么安排?”

“春耕是怎么个说法?”安木不懂得古代的一些风俗,便向吕氏询问,吕氏便把春耕的一些注意要领说了一说。原来春耕是在雨水和惊蛰之间开始,需yào

由各里各乡的乡老们主持试犁仪式。

“李户长不是被押在了县衙吗?那咱们村是不是就要换了耆长主持呢?”安木听完之后,说道,“家里没有当家的男人,这春耕怕是要劳动李进叔过去了。”

“啥劳动不劳动的?”吕氏听到安木这样客气,笑得嘴咧到了耳朵处,“他就是一个吃苦受累的命,有啥重活累活只管交给他干。”

“明天县里派来的人就要到了,咱们应该怎么迎接,明天要怎么配合着他们,儿都是一头雾水啊……”安木一提到家中失窃的东西,就觉得满脑门浆糊。

“对啊,丢了甚东西,这都是需yào

和差役们说的,咱们要先把丢的东西给整理出大概来。”听到安木这样说,吕氏也觉得头痛万分。她不是正房的贴身女使,根本就不知dào

举人娘子到底有哪些金银细软。

“替先母管理细软的那个人,现在哪里婶婶知dào

吗?”安木想了一会没有头绪,就又问道。

“那个姓冯的贱……”吕氏刚想说贱妇,随即想到在安木面前不能这样口无遮掩,便住口不说,“……她跟着举人娘子快十年了,听说是逃荒路上救的,抬举她管着娘子的首饰。可是安举人一去世,她立kè

要回自己老家。也不知dào

李户长收了她甚好处,直接就同意了。我只知dào

她也是河北路的人,却不知dào

是哪个县的。”

安木叹了口气,心想李户长既然是想贪安家的家产,当然是不会允许安家有成年人存zài

,肯定会使尽办法驱赶走安家的仆妇,不管姓冯的是真心要走还是被逼的,肯定现在找不到她了。

“那婶婶再想想,先母的首饰上面可有什么表记不曾!”安木这么一说吕氏才想起来,说举人娘子所有的首饰上面都有一朵梅花,梅花里有一个小小的高字。

“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明天我让李进去沈丘的庆昌号银楼那里问问,娘子的首饰有一多半是在那里打的。”吕氏说道。

“只好如此了。”安木点点头。

俩人正在谈话,突听得李进和何老三似乎在院外和什么人吵架,吕氏闻声出去后,定睛瞧了瞧,大吃一惊。

“李户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安木的声音突兀的在吕氏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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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押司

“我如何不能在这里?”李户长嘴角逸过一丝冷笑,其势汹汹。

安木挑起眉毛,做瞿然而悟状,“原来如此,我却明白了!原来这宅子不是姓安,是姓李的!姓李的想几时来便几时来,几时想进便几时进?”

“夫子曰,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明年儿就七岁,李进叔也须得避讳一些才好。这女眷居住之所,可不能让人随便进。若是传出不好的话,可叫儿以后怎活?”说完之后,就静静的站在台阶之上,双目紧盯着李户长,虽只是六岁的小娘子,可是通身却透出威严之气。

“你?”李户长不妨她拿男女大妨来说话,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绞尽脑汁想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得干巴巴的说了句,“胡扯,只会胡扯!”

李进大乐,刚刚他和何老三在门房说田租的事情,突然看到李户长带了人强闯安家的小角门,正欲阻拦,李户长却说他是奉了县尉的命令,趁他不注意强行闯了进来。

“大姐,这却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一定会守好门户,再不敢随便放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李进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李户长听到李进说不三不四这四字,气歪了鼻子。

“正是!”安木微微颌首,“前几日家中便来了外贼,以后李进叔要守好门户,万不敢再如今日这般……”

她和李进二人,一唱一和的足足说了有半盏茶时间,愣是将李户长晒在一旁。

“既是说到了规矩,我且来问你,你因何还呆在正院中,不为父母守孝?”李户长瞅了一个机会问道。

安木听到他提到了父母,先哀哀的哭了一阵才开口说话,“李户长莫非不知dào

,儿自先考妣去世后因思念而一病不起,险些病死了。今日才好些,你又拉着儿去县衙过户,刚刚到家便搭了一间棚屋,准bèi

在正院东墙外守孝。”

说完了这句话突觉得身后的衣襟被人扯住,原来大郎睡醒了发xiàn

屋里没人,循着声音找到了院门口,正一脸厌恶的看着李户长。

李户长哈哈大笑,极为不屑,“这却是奇了,谁见过守孝是在自己家院子里守的?”

吕氏正要说话,安木一把拦住她,赫然而怒,“不知李户长认为儿和大郎应该在何处守孝?”

她这么一问,李户长突然想到了他们的岁数,恨恨的扭过头。

安木却不打算放过他,目光灼灼的问道:“儿夜读孝经和礼记,只见上面写着居倚庐,寝苫枕块,寝不脱绖带。如果圣贤们说得都是错的,那李户长来说何是真孝顺?似李户长这般强闯女子居所的行为,不知外人会如何评论?”

“我几时说圣贤们错了?我几时闯你居所了?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只会胡扯!”李户长气急败坏的大声指责。

“那李户长脚下是何家的地面?你面前的不正是我与大郎的居所吗?莫非你认为我与大郎无亲无友,便可任你宰割了吗?你来了我家东挑西挑,指责我和大郎不孝顺,敢问我和大郎哪里不孝顺了?满村人皆知我因思念双亲差点病故,如果这样还是不孝顺,那么是不是要我随了先考妣身亡这才叫真孝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请李户长明言,我现在就愿一根白绫吊死,以全了李户长的心思!”安木咄咄逼人,一句紧似一句,竟把李户长骂的哑口无言。

“我不和你吵!不和你吵……”李户长气得语无伦次直跳脚,真想把自己的鞋脱下来去堵住安木的嘴。

大郎看到姊姊和李户长吵架,撇了撇嘴,“坏人……你是坏人!”

李户长听到大郎的话,眼睛一瞪做势要上前,却被身后的人拉住。安木见状急忙将大郎扯到身后,用身体护住他。

“李户长,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和孩子逗甚嘴?”一个老者从李户长身后闪出。

“我?……”李户长被这句话气的内伤,一口浊气闷在胸口,使劲的捶了两下才舒展开来。

“小老儿姓候,忝为本县押司,今日奉了县宰之令来安家办理失窃一案。”老者不理李户长,和安木说话。

“候?”安木听到这个姓,突然打起了精神,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今日劳烦了,”候押司态度非常和气,“李户长劳累了一天,先回去歇息歇息吧,我在安家随意转转,就不用陪我了。”

李户长原意是想陪着候押司一起,想看看安家都丢了甚么东西。可是看到候押司态度非常坚决,只得拱手告辞。

待李户长走后,候押司要求先去坟苑拜祭,才回到家里说话。

在外客厅坐定后,吕氏上了茶水,候押司叹道:“我昨日才从洛阳押纲回来,到县衙去交纲事听他们说安举人之事,心中……唉……闻听县尉要派人往沙湾来办理你家失窃一事,便毛遂自荐而来。”说完后抹了抹眼泪,将大郎搂在怀里,“可怜的孩子,受苦了!”

安木自来了大宋朝,第一次在外人那里感受到了善意,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看到她哭,大郎立kè

挣脱了候押司的怀抱,替她擦泪水。

姊弟俩人抱头痛哭后,候押司才又说话,“今日李户长的事情,我要和你说说。常言道,打蛇打七寸,你这样与他言语间交锋,纵是得了势又如何?只会让他更加恨你,日后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你和大郎小小年纪如何对抗得了?”

“押司教xùn

的是!”安木低下头,“儿只是一时不忿,才脱口而出……”

“罢了,此事先不说,你以后莫要再无故招惹他,我来是和你说要紧的事情,”候押司仔细斟酌着话语,“春耕劝农之时已到,魏县尉要开始主持农耕,所以……”

“可是因为春耕一事,所以县尉不愿意处置李户长?”安木愤愤不平。

候押司点点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能看出这其中的蹊跷!劝农滋事体大,魏县尉断不敢在此时此际处置李户长,所以他今日将李户长放回以安其心。待得日后,寻了他的错处,再为你伸张正义。”

“可是,我家失窃一事怎么处置?”安木又问道。

“魏县尉之意,不如此事悄悄查办。县里派人替你家寻找失物,寻到之后送还你家。此事,便不要声张了可好?”候押司又说道。

安木艴然不悦,道:“这样一来,我姊弟二人岂不是成了说谎之人?大郎日后定是要循着先严的路子走科举的,若是让别人知dào

他三岁之时就会‘污陷他人’大郎还有何面目去参加科举?”

候押司听到安木这样说,不由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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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过户

候押司沉吟了半刻之后又问道:“那依大姐之意如何?”

“若是我家执意要告失窃,当如何?”安木抬头问道。

候押司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安木瞬间便明白了候押司的意思,“押司,儿有一事不明,为何魏县尉宁愿委屈我们,也不愿治李户长的罪?仅仅只因为他要主持沙湾的春耕吗?”

“这……”候押司斟酌着语句答道,“大姐怕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让人知dào

安举人刚过世家中便被人偷窃,怕县尉脸面上不大好kàn

。所以……县尉之意,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再从其他的地方多加补偿……譬如,等大郎满孝之时,可以上表为他求一个孝子的名头……”

“押司,您来说说,魏县尉能在沈丘呆上六年吗?他走后,儿和大郎找谁要补偿?”安木反问道。

候押司听到安木的话后哈哈大笑,“问的好,不愧是安举人大女。小小年纪竟有了如此见识!也不枉我为你们讨的公道。”

“魏县尉此人年轻气盛,倒是想做出一番功绩。此次事情,我断定他想借机收伏李户长,用他来对抗咱县里的这些吏。所以,他不仅不会处置李户长,反而会暗地里给他一些好处。”说到这里候押司冷哼了数声,“可是他也不想想,咱沈丘的吏向来是抱成一团,怎能由他揉搓。我便向县尉献言,不如就说那偷窃之人是为了奉养家中八十老母,逼不得已才去偷窃。经过魏县尉一番说教之后,贼人痛改前非,愿意将安家的财物全部交回。大姐意下如何?”安木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古怪之色。

候押司笑了笑又说道:“我知dào

这样对你和大郎不公,只是你若是现在真的与李户长拼个你死我活,那便是明着和魏县尉做对,不如先暂且答yīng

下来,待春闱后三郎回来,咱们再想个主意将这祸害除去。”

安木心想,魏县尉只是将李户长叫到县衙里问话,眨眼间便得罪了整个沈丘的吏,候押司等人便将他视为敌寇,也不知李户长自己知dào

不知dào

。若是早知如此,何苦在县衙前和他争执?一时福至心灵,开口要起了好处,“不知此事与我安家有何好处?”

候押司见到安木开口要好处,便笑道:“此事我也为你家谋划好了,魏县尉愿意将户主之名改为大郎,不知大姐意下如何?”

安木奇道:“我家的田契和房契已经改为了大郎,难道大郎不是户主吗?怎么还要改?”

候押司看到安木不懂这里面的事情,便细心的解释道:“大姐,过户只是证明这田和房归大郎所有,然而你家的户主却依旧是安举人名字,若是遇到有歹意的人,只需yào

找人冒充你家的亲戚,将你和大郎送到居养院里去,那时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说甚?”安木没听明白,不由得愕然。

“这居养院是朝廷用来救恤孤贫养老幼废疾之所在,里面有孤绝之户,也有刚出生被人遗弃的弃婴。你和大郎无父无母,若是你家的亲戚不愿收养你们,那么你们就是孤儿,孤儿按道理是要去居养院中。如果有了户主,那么你们自己就可以当家做主,没有任何人能做得了安家的主!”

这话一出,惊得安木出了一身白毛汗,她居然忘了宋朝是真有这么一项‘近乎人情’的法律。李户长只说田契房契的过户,却不提户主名字,是不是就存了这份心思?

“多谢押司替我姊弟考lǜ

周全,若不是押司,只怕我姊弟被人卖了还不知dào

。请押司去正院勘查现场,统计失物!”安木以手加额大礼参拜,邀请候押司去正院。

“好!好一个明理聪颖的安大姐!”候押司见到安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微微颌首。

安木垂首道:“还请押司以后多多提点,儿与大郎在这里拜谢了。”

候押司愉快地笑:“说甚谢不谢?咱们两家原本就是通家之好。我族里三郎与你父既是同窗又是至交好友,我儿子死的早又没孙子,当大郎自己亲孙子一般,这么客气做甚?”

说到这里安木才明白,原来这位候押司果然和候世伯是一家人,立kè

改口称其为大父。“大父宅心仁厚,儿与大郎定要记在心中,永不敢忘。”说着就领候押司往正院走。

候押司哈哈大笑,抚了抚大郎的茶壶盖,又招手唤过在前院等着的捕役和快手。

进了正院后,捕役和快手将正房和库房丢失之物登记了一番,又询问了吕氏都少了些什么东西,如此一番后才算勘查完毕。

看到差吏们勘查完毕,安木向吕氏使了个眼色,吕氏取来了一贯钱递给了候押司。

候押司哪里肯收,连连摆手,安木便道:“这些是给几位捕役和快手的辛苦钱。他们从县里一路劳累过来,这些钱拿去买些茶水歇歇脚力。”

听到安木这样说,候押司才将钱接过,扔到了马捕头手中,笑道:“兄弟们拿去买口茶水吃吧!安家的事情,你们多留些心,以后在乡间也照应着些。等到我家三郎回来,再有重谢。”捕头听了这话,忙拱手道谢。

安木看到捕头收了钱,说道:“捕头,但不知我家的案子,比限是几日?”

捕头显得胸有成竹,答道:“比限是五日,不过依小的愚见,不出一日这案子便要破了。安大姐家丢的东西都是有表记的,想必这贼,也无处花用……”说到这里,嘴角微微挑起,似乎已经断定了谁是下手之人。

安木微微点头,又拉了候押司到旁边说话,“大父,儿却不知,若是追回了失物,儿还需yào

再另付钱吗?”

候押司见到安木问这件事情,笑道:“按道理,捕役和手快是可以得到三成失物作为脚鞋钱。我知大姐家里肯定是缺钱花,已经嘱咐过他们不许留私货。”

“并非如此,”安木急忙摇头,指着大郎说道,“贼人盗去的金银首饰皆是亡母的旧物,儿想留下,日后思慕父母时也有个念想。想请大父与他们商量一下,首饰类的全部给我们留下,银钱宁可多付些……”

“这却使得!”候押司连连点头,叫过了捕头吩咐了一番。

捕头自然答yīng

,说完了事情便领着捕役和快手们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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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贼脏

等到捕役和快手们都走了,重新回到外客厅说话。

安木先给候押司奉了茶,然后细细的将自己家中这几日的情况说了一番。“……儿家中的管家仆妇,趁着儿生病之际,纷纷写了解契之书离去,儿依稀记得,家中在淮阳曾有两间铺面,只是现在却未曾找到铺面的红契,可否请大父回到县衙后帮儿查一查先严的财产?”

“大郎既是要做户主,自然要继承安举人全部财产。待我回去便看户科的存档,若是真有那背主强占的货色,哼哼,我老候也不是吃素的人。”

得了候押司的保证,安木自然欢喜,又说了一番家里青菜被人涨税的事情,得了候押司的保证。眼看着日已西斜,便留他在家里吃夕食。

“有这份心就行!”候押司哈哈大笑,“我去户长家里看看,省得他再起什么妖心。”

安木忙叫了李进,让他送人出去。

候押司走了几步又折回,从怀里掏出一个柳枝做的小哨递给大郎,摸了摸他的茶壶盖嘱咐道:“平时多长点心眼,发xiàn

不对劲的人,你们就派李进去县里找我,若是我不在,就找门上的张门子,他是我过世浑家的亲兄弟。若有大事,等三郎从京里回来再说。以后切莫再去县衙闹了,小娘子的名节要紧,可懂?”

安木矮身福了福,恭敬的目送候押司出了宅门。

“大姐……”吕氏等到候押司出了门,用手摩挲着衣角不安的扭动身体,“我是真不知dào

还要改户主。我若是知dào

了,肯定要和你说趁着今天去县衙的时候,就把户主给过了。”

安木看到吕氏自责,忙安慰她:“婶婶,这衙门里的道道谁能懂得?若是大父不来谁会想到户主的事情?世人都知大郎肯定是安家的户主,却不知这户主还是需yào

去官府过档才算数的。您和李进叔日夜为儿和大郎操劳,儿已经感激不尽了。”

吕氏见到安木没有责备她,暗自松了口气。

随便吃了一些夕食,安木便拉着大郎的手在正院的小院子里走动消食。

此时晚霞未落,苍穹红透,西方的天幕中流淌着橙红色彩。

安木和大郎坐在一个八角鱼缸旁边,并排看天上落日。

从她来到大宋朝,不过是短短的两天,可是这两天却发生了许多事情,肩膀上莫名便扛上了许多责任。她扭过头看着大郎俊美的侧脸,若是这个孩子知dào

这天底下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再也没一个亲人活着,该怎么办?

“阿姊!”大郎感觉到安木在看她,冲着安木甜甜地笑,“我们晚上要睡在棚屋里吗?”

“等到天气暖和一些,阿姊再带你过去睡好不好?”安木轻声说道,看到大郎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

“我就说我和阿姊一直是睡在棚屋里的。”大郎不等她说完就接道。

安木愣了一愣,没想到大郎居然能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随即心中难受,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亲姐姐昏迷不醒,所有人对他都是恶意,想必他是心里明白,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遂轻叹一声,将大郎揽在怀中,“姊姊就知dào

,大郎是最聪明了。”

吕氏收拾好了床榻过来,看到姊弟俩人依偎在一起,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丝笑容。

“我就睡在你们旁边,外面有我阿翁和李进,家里的门户只管放心。”吕氏笑着说道。

安木想到吕氏的儿子,问道:“可是铭哥一个人在家里定然会想婶婶的,要不然婶婶把铭哥接来,和李进叔一起睡,顺便把大母也一起接来。”

“那皮小子,没事。”吕氏提到儿子嘴就合不拢,“家里有他小叔叔在,哪里舍得让你大母过来?明天我再回去把铭哥接来,今天也晚了,你和大郎就早些安睡吧。”

吕氏将安木和大郎安顿好了之后,又将正院的大门扛紧,这才回到旁边的屋子睡下。

安木哄着大郎睡下后,倚着隐囊翻看电脑里的书籍。翻找了半天,找到了《铁围山丛谈》津津有味的读了下去。

看了一半后,怅然若失。自己若是个男人,那该多好……

这是一个对官员十分优容,对士大夫万分纵容的时代。读书人在拼命的读书写著作,官员们在拼命的当正人君子。如果自己是男人,随便吟些诗句,剽窃一些后世的文章是不是就能一鸣惊人?

她用力的甩了甩头,目光落在了熟睡的大郎身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主意。

此时新月中出,四周一片静谧,几条小巷中隐约传来打更的梆子声,随即又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喝“天干勿燥……小心火烛……”。

安木叹口气,亲了亲大郎的脸蛋,随即翻身躺下,也进入了梦乡。

清晨,她和大郎又是被吕氏喊醒的,吕氏替他们穿戴好了衣裳,拉着他们进了棚屋中,让他们先哭上一阵才使眼色让李进打开了小角门。

候押司背着双手脸色有些阴沉,领着马捕头几人走了进来,先去拜祭过了安举人,才坐到外客厅里说话。

“大姐,这是你家丢失的东西,你清点一下,看看可有遗漏!”马捕头满脸带笑的将一个包袱放到了小圆桌上。

候押司端起茶碗,不可觉察的哼了一声,随即又露出平静之色。

吕氏得了安木的示意,上前一步道:“哎呀,几位差大哥这可真是神人神速啊,居然一夜之间就破了案子。”说着就打开了包袱里,认真的清点起了首饰,她也不知到底都少了什么,只是看到上面确实都有一个高字的标记,便冲着安木点了点头。

李进在一旁,则是忙着给几位差人倒水倒茶。

马捕头看到首饰清点完毕,便又递过一个大些的包袱,“这些是你家丢失的铜钱,好生清点一下。”

安木看了眼候押司,见他点了点头,便示意吕氏去清点。

“不知我家的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安木问了一句。

马捕头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说来偷窃的人,你家倒是认识。竟是你家的佃户,何老三!”

第26章是他

“什么?”安木大惊失色,不仅是她,就连李进和吕氏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怎么会是他?”安木喃喃的道。

李进挠着头,道:“押司,会不会是弄错了?何老三那人我是知dào

的,他哪里有那胆子?再说了前几天卖的菜钱他都如数交给我们了,要是他有这心思能会上交菜钱吗?”吕氏听到李进这样说,连忙在旁边点头。

吕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安木的眼色,按捺下对何老三的担忧,低下头清点铜钱。

安木看到他们在看吕氏点钱,便让李进添了茶水,单独叫了候押司到屋外说话。

“大父,何老三委实不像是偷窃之人。我家受难之时,他也是暗中相助的。会不会是被冤枉了?”安木小声说道。

候押司言道:“大姐,这和你又有何相干?又不是你们安家人,何必管这么多闲事?这案子既是有人做下了,那自然就得找到偷窃之人。这何老三嘛……东西既然是在他家后墙根发xiàn

的,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安木看到候押司根本不在乎何老三的死活,便婉转的换了一个说法,“儿家里的佃户居然是个贼,这话传出去,岂不是对大郎的声誉有影响……以后还会有何人敢投?家里的田何人敢租?”

李进添罢水也凑过来说话:“押司,前天我看到李户长的娘家侄儿来沙湾走动,到了夜里安家就失窃了。你看,是不是他……”

“慎言!”候押司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这事,你们不要往里掺和,马捕头已经将这案子给定死了……哼哼……”冷笑了数声不再说下去。

“大父?难道……”安木吃了一惊,明显从候押司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意思。

候押司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直紧跟安木寸步不离的大郎,沉吟了下,“我此时不宜和马捕头翻脸,他们既然不顾规矩往咱家扣屎盆子,那就休怪我不仁不义下狠手……真以为大郎的钱是好拿的?那是要拿命来还的。”

安木不妨他说出如此重话,怔了怔。

却见到候押司继xù

说道:“此事你不要声张,我来设法。你只须在家中安抚好何老三家人,让他们不要去县衙闹事即可,免得惹了县尉晦气,要拿他们做标榜。这罪名他虽是落定了,我却能保证人在衙门里不会受委屈。等到三郎回来,甚天大的委屈不能洗清?”

见到安木和李进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回屋和马捕头说话,“既是清点完毕了,咱们拿了人也该回县里报喜了。李进家的,你留下五十贯,余下的给几位兄弟做脚鞋钱。”吕氏听到这话怔了怔,却见到安木冲她示意,便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哎呀,值不当,值不当!”马捕头急忙摆手,脸上却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十贯就足!”

候押司呵呵地笑,“弟兄们辛苦了!这都是该得的,该得的。”

马捕头这才将钱收下,豪气的摆手,“没得说,以后安家若是有任何事情,只管去县里寻我,火里来水里去,要是皱皱眉头我就不姓马。”

“瞧你说的甚?”候押司拍了拍马捕头的肩膀,亲切的说道,“两个孩子都是读书人家的种子,哪里会让你火里水里趟去?”马捕头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他手下的几个差役看到了安家如此大方,均是喜笑颜开。

马捕头将钱收好后看了一眼安木,状若无意的说道:“押司,这何家光是儿子就七八个,若是去抓人,兄弟们怕是要受皮肉之苦了,您老人家看,咱们应该怎么行事?”

候押司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咱们就是吃衙门这碗饭的,合该吃苦受累!你嘱咐兄弟们小心些即可。”马捕头听完他的话,便嘿嘿直笑,领着几个手下去抓人。

候押司看到马捕头准bèi

出门,说道:“大姐,前来吊唁的人你可曾记了册子?你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这些礼都是需yào

还的,如果没记册子千万要记得派人过去再问一次,免得三七之后无法谢孝。”

安木怔了下,心想这件事情不是昨天就说过了吗怎么还问,便说了一句册子的事情不清楚,全是李户长操持的。

候押司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年纪太小,这么重yào

的事情怎么不早说?怪不得昨日在李户长家里休息时,看到他极为憔悴,想必就是前一段操持丧事累的。人家既是替你操持了父母丧事,你理应等三七后第一家就去他家谢孝。”紧跟着自言自语:“这李户长哪里都好,就是性子要强,最爱要个面子。我听说他的岳家侄儿,整日胡吃胡混没个正形,这样的孩子不好好教养,就知dào

宠着惯着,唉……都是面子害的啊。”

马捕头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摸着下巴想了想,露出几分狠毒之色。

众人离去后,候押司的脸色剧变,眯着眼哼了一声,“喂不饱的白眼狼……”

“押司,那治丧得来的礼金少说得百来贯,大郎都没见着啊!咱家拿啥还啊?”吕氏听到要还礼金,心疼的直喘粗气。

“妇道人家懂个屁!押司自有道理。”李进害pà

吕氏惹了候押司不高兴,立kè

骂道。

候押司笑呵呵的将大郎搂在怀里,道:“他吃进去多少,马捕头就会让他吐出来多少,只会多绝不会少……”说着又将大郎举到半空中颠了几颠,“就是为了我的乖大郎,我也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大郎被他颠的咯咯直笑,在半空中手舞足蹈,欢快的声音传出了老远,安家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幸福。

一个时辰后,候押司和马捕头刚刚出村,何老三的浑家锁嫂就拉着几个儿子‘扑通’跪在了李户长家门口,连连磕头。

“李户长,我求求你,求求你!”锁嫂的头磕得血肉模糊,“我家以后再也不敢和户长做对了,求求你。”

户长娘子王氏站在院子里,冲着安家的方向高声叫骂:“我呸!把爹娘克死还有脸活在世上?还想站到我老李家头上拉屎拉尿?你生受得起吗?也不看看自己是甚货色,要是没我家一天两顿的给你送饭,你能活到今天吗?还翻脸不认人了。当初就该不管你,让你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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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真相

“干啥呢?”王氏骂的正痛快,李户长背着手从院外走来,阴沉着脸呵斥她,“嫌麻烦不够咋的?赶紧把院外的人赶走,看着心烦。”

等到王氏将锁嫂一家赶走后,李户长啜了一口茶水后问她,“你娘家侄儿呢?”

“回,回家去了。”王氏低着头,声如蚊蚋。

“混帐!”李户长‘啪’的一下将手中的茶碗摔个粉碎,“你属木头的?连气都不会喘吗?还不打发人去传话,让他去外地躲躲,是准bèi

带契着咱们家怎么的?除了给我招灾惹祸,你娘家侄儿还会做甚?那钱原本是给我小儿子娶亲用的!现在可好,全便宜了……从此后,你娘家亲戚要是再敢登我家门,小心我翻脸无情乱棒打出……还杵着做甚?滚!”

“喛,喛……”王氏被骂得抬不起来头,听到李户长让她滚,忙一溜小跑着去找她儿子了。

李户长唉声叹气的从怀里摸出两张红契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打着了火石,烧个干净。

眼光又落到往日藏钱的雕花匣子上,怔怔的瞅了好久。半晌后,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哀嚎声。

李户长的邻居沈大娘子出去倒垃圾沫子,听到了他家传出的声响,撇了撇嘴从鼻孔中轻蔑的哼了声。回到家里关紧了家门。

“大嫂,你干啥不让我说实话?”李方无奈的躲在屋里,隔着窗棂和浑家说话,“昨夜明明是王仁抱了包袱往何老三家后墙根栽脏的。”

沈大娘子往李户长家方向啐了一口,掀起帘子进屋,骂道:“你个老杀才声音就不会低点?你有几条命敢得罪户长?你就不怕将来把徭役单指给咱家?何老三倒霉总强过咱家倒霉,你就给我老实呆在家里,不许出去胡说。”

此时,安家外客厅中。

“大姐,大姐,我可咋活啊!你救救我家吧。”何老三浑家锁嫂被从李户长门前赶走之后就跑到了安家,跪在安木面前泣不成声,“我家何老三是个烂忠厚没用的,断不是那种会偷钱偷财的人。安举人待我家有泼天的恩,让我佃田,又把卖菜的差事交给我家,我家就是黑了心烂了肺也不敢偷安举人的钱啊。”

安木侧身避了过去,示意吕氏拉她,“锁婶,快莫如此,先坐下,有甚事咱们商量着来。”

吕氏伸手拉她,“何老三是哪种人,大姐心里能不清楚吗?你快起来,你这样跪着大姐如何生受得起?”

大郎似是受了惊吓,躲到了姊姊身后。安木拍了拍大郎的手让他安心,方问道:“锁婶,候押司在我家时说过那钱是从你家后墙根发xiàn

的,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我……”锁嫂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名堂,“我不知dào

啊,正睡得香甜,差哥们来砸门说是在我家找到了脏物。天地良心啊,如果我真偷了安举人的东西,就叫我全家不得好死。”锁嫂说了这句话,双腿一软又往地上跪去。

吕氏急忙拉住,急道:“快莫如此,此事我家大姐已知,已然设法走动了候押司的路子,你再这样哭闹我家可就不管你了。”吕氏这么一说,锁嫂才彻底止住了哭泣。

安木又问了锁嫂几句,见到她只是来来回回那么几句,问的急了就往地上跪,心知问不出什么,便叫了李进去问何老三几个儿子。

过了一会李进拐过来回道:“回大姐,怕是真有蹊跷呢,何家大儿子何小一说寅时(3-5点)他出去小解,恍惚间看到院墙外闪过个人影,喊了几嗓子见没人回话就回屋去了。到了寅末时,差哥们就来砸门了。”

锁嫂听了这话来了精神,抬起头道:“我就说,我就说,我家是清白的。”

“清不清白,咱自家说了不算,此事须得找到主谋之人方可。”安木沉吟了一会又和李进说话,“李进叔再去打听打听,看看夜里有没有人看到何家墙外有什么人经过!”

李进出去后,她和吕氏一左一右的劝慰锁嫂,“锁婶,您快莫这样了。何老三被提到县上,也不知受了委屈没有,我这里有一贯钱,你拿去给你儿子,让他明日去县里找候押司,好歹先问清楚县上的事情再说。”锁嫂被她们好言相劝,慢慢的止住了哭泣。

李进一个时辰后去而复返,言道:“大姐,何家的邻居都问过了,说夜里都睡的死。不过咱家邻居李小乙说他夜里睡不着跑到自家地里看青,发xiàn

咱家的菜地旁站了两个人在说话,依稀像是李户长的娘家侄儿王仁另一个不认识。他以为是贼就悄悄的躲了起来,没敢惊到他们。”

“可曾听到说了甚?”安木立kè

紧张了起来。

李进摇了摇头,“他害pà

躲得远,没听太清,有一句却是听清了,说是不给老子钱就弄死你……是那不认识的人向王仁说的。”

“不给钱就弄死你!”安木喃喃的念叨了好几遍,眼中一亮,“是不是他们分脏不均起内斗了?能查清那说话的人是何身份吗?”

李进苦笑了一下,“李小乙离的远,根本看不清那人长甚样。只是看着身形不熟悉,应该是外村人。这人海里捞针,可上哪里寻去?”

他这么一说,锁嫂原本充满希望的目光立kè

黯淡了,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这时,何家几个儿子从外面回来,也说一无所获。

“这可怎生是好?我可怎么活啊……”锁嫂听到连她儿子都没有打听出来任何事情,哭得瘫倒在地。

“大姐,”吕氏趁着锁嫂不注意附耳道,“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为啥在他家发xiàn

了首饰,别人家却没发xiàn

呢?说不定他还真是贼呢!这事不关咱家的事,咱给了一贯钱又替他家跑了腿,就足够了。”

安木哭笑不得的看着吕氏,“婶婶,别人家的事情不关已事,所以咱不用管。可是如果都这样想,那等到哪一天咱家再遇到事,何人肯来管咱们?同在桑梓,理应互帮互助。”一席话说的吕氏低下头去。

他们这里正在说话,到了晚间却有话传来,原来候押司刚刚带着何老三到了县里,魏县尉便迫不及待的升了堂,要打何老三板子。何老三吃痛不住,招认了自己行窃之事,这个消息传来,顿时惊呆了安家上下几口。

“我三哥不是那样的人!”锁嫂话没说完便昏了过去。

这边闹哄哄的递水递巾子在照顾锁嫂,角门处却有人用力敲门。

李户长趾高气昂的走进安家前院,看到人们都围成一团,笑道:“倒是巧了,也省得某多跑几趟!……安大姐,明日春耕开镰试犁,吉地便选在你家田垅边,卯时为吉时,你家今夜把祭棚搭好,否则到时治你个不敬农耕之罪。”

“我与大郎都不算丁,祭棚如何就要放在我家田垅上?”安木抬起头问道。

李户长勾勾单侧嘴角,冷笑道:“春耕乃是大事,你纵是有不满,也要等春耕后再讲。某只是来通知你,若是不搭祭棚,某就将你带到县上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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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争执

“行啊,那就麻烦李户长将我和大郎带到县上治罪去吧。”安木轻蔑的笑,伸出双手做出自缚之势,“倒要让魏县宰看看,原来咱们沙湾的春耕大事,居然是托付到一个三岁幼童身上的。只是不知dào

县宰看到之后,是会高兴呢,还是会生气?不知dào

县宰会如何奖励李户长。”

古代人一听到进衙门就吓的不得了,多少里正和户长就是用带到衙门这一招来吓唬治下村民,百试百灵,只可惜今天遇到了穿越的安木,根本不怕进衙门。

“你?……”李户长犹如吃了一记重拳,气得直咬牙,恶狠狠的说道,“某告sù

你,那春耕搭祭棚的事情就交给你家了,明日耽误了沙湾的祭祀耽误了春耕,信不信某家带了村民来折你家的院子。”

“李户长,枉你还自称为沙湾户长,难道你不知我大宋有律,不成丁者不担赋税,我和大郎一个六岁一个三岁,离成丁还十几年呢。你强行将祭棚的责任压到我家,你难道不知你已犯了不义之罪?”安木说着从袖子拿出《宋刑统》摇了摇,背道,“礼之所尊,尊其义也。此条元非血属,本止以义相从,背义乖仁,故曰不义……我与大郎理应在家中为先考妣守孝,你却不让我们守孝,这便是不义!”

“让热孝之人去搭祭棚,也亏得李户长想得出?你不怕惹了皇天厚土降罪于沙湾?”安木笑了笑,上下将李户长打量了几眼,“又或者李户长别有用心,故yì

让我安家去搭祭棚,好断绝沙湾今年的收成?”

停顿了一下,看到李户长气得铁青的脸,又揶揄道:“既然李户长开口了,那我和大郎岂有不从之理。明日寅时(3-5时)我便和大郎披麻戴孝去搭祭棚,绝不误了李户长的春耕大计。”

李户长心里那个气啊,真想伸出手将面前的安大姐活活掐死,他活了五十几年,还没有人这样阴阳怪气的顶撞他。

怒道:“安大姐,莫要惹了某家,某怕你安家……”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便传来耆长的哈哈声。

“哎呀,户长!我找你老半天了,可算找着你了,”耆长满脸带笑的踏进安家前院,“我家大哥和二哥正在搭祭棚,也不知dào

合不合规矩,我又不敢做主,便四处找你问计,哪里想到你在安家闲唠?”说着就伸手去拉李户长,“我的户长老哥,快点随我过去,这马上天都黑了,再晚些就得点上火把干活了。”

李户长被他推推掇掇的往院外走,一边走一边埋怨,“你家搭祭棚怎么也不和某说一声?某还正找人搭呢?”

耆长乐呵呵的答道:“户长整日忙碌,些许小事俺这些人替你想着就是。快去指点指点,若是不合规矩再重头来过。”

李户长被耆长奉承的心中烦躁稍少了些,也正好借机从安家抽身离开,便假意笑道:“有你出马,哪里会不合适?还用得着某看?”

“走,家里浑家新烫了酒,看完祭棚咱们哥俩吃几口。”耆长说着,飞快的向安木眨了下眼,拉着李户长如飞般跑了。

吕氏冲着大门‘呸’了口,骂道:“遭天瘟的,不得好死!以前安举人在时,年年过来装孙子问祭棚怎么搭。”

安木没有接吕氏的话,她觉得浑身虚软,站也站不稳。她不想和李户长争执,更不想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可是刚刚的情势如果不争执那么自己就要和大郎连夜去搭祭棚。就是李进肯帮她去搭,户长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一计,直到把她们姊弟算计死。

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李户长和她已经不死不休了。不是她和大郎死,就是李户长死。若是她软弱,只怕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她捏了捏手里的《宋刑统》第一次觉得法律并不能保护安家,她需yào

那些游离于法律之外却拥有真zhèng

生杀大权者的保护。

“李进叔,”她叫过了在一旁安慰何老三儿子的李进,“您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去往县里,将青菜给张文学送去,顺便不要忘了候押司家,去时问他一声,何老三的事情要如何处置?”

李进慌不迭的答yīng

了,何老三的大儿子听到他们进县里是为了何老三的事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大姐,爹爹的事情您费心了。明日我和李进大哥一起上县里,若是有跑腿需yào

出力的只管使唤我。”

安木急忙闪身避开,嗔道:“跪来跪去的成甚样子?快收了眼泪早些休息,明日随着我李进叔一起上县。”

何小一听到安木这样说,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深深施了一礼。

一夜无话,早上安木和大郎起身后,吕氏已经拉着铭哥等在屋外,先领着他们去棚屋中哭上一阵后才服侍他们吃了晨食。

“大姐,今日是春耕之时,咱家不去能合适吗?”吕氏看到铭哥和大郎玩到一处后,低声问道。

“不妨事,”安木微微抬头,指了指手中正在看的《宋刑统》,“不成丁者不担赋税,父母丧者不入乡射之礼。儿和大郎正占了这两条,祭祀一事我和大郎是不能出面的。”

吕氏听到安木这样说,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担忧了起来,“若是户长故yì

找岔怎办?”

“候押司虽说过,让儿不要故yì

和李户长起冲突,可是他这样死死相逼。若是咱们不加以反抗,只会让他觉得咱们软弱可欺。”安木说道,“这乡里的事情多了,咱们能逃过一件,却逃不过第二件第三件去。是得想个法子让李户长害pà

和咱们做对……”

“可是,咱们现在一无功名,二无亲友可以投靠。能想甚法子呢?”吕氏皱了皱眉头。

安木微微一笑,“读书人,自然要用读书人的法子。”

叫过正在院中和铭哥玩耍的大郎,沉声道:“从现在起,姊姊要教你声律启蒙,你须得用心铭记。”

大郎看到安木一脸的严肃,用力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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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雅祭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安木在书桌前正襟危坐,大郎和铭哥并排坐在她的对面,一字一句跟着读。

大郎异常用功也非常聪明,不论安木教他什么,他都强迫自己记住,如果今天背不完那么就不许自己吃饭,有时让安木看的直心痛。他一夕之间失去了父母,姊姊又昏迷了两三天,由万般宠爱的独生子变成无人关心的孤儿,当面对户长那贪婪的目光时除了害pà

还有绝望,直到姊姊‘醒了’,才觉得有了依靠,让他瞬间就长大学会了懂事。

当安木告sù

他这是爹爹唯一留下的东西,我现在传给你了。大郎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学会这些东西,保护姊姊,保护安家,保护爹爹留下的东西。

《声律启蒙》一书原名为《声律发蒙》为元代的祝明所编共两卷,只收有平声三十个韵部的字,在康熙年间被湖南车万育重新编撰成熟,后改为启蒙。在清朝是和四书五经一样属于必备书籍,流传甚为广泛,是必不可缺的私塾读物。

北宋的启蒙读物也就是这么几本,无非就是《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罢了,像《弟子规》和《增广贤文》等都是后世发明的,在一个缺少幼童启蒙的时代里,如果有一个新的启蒙书籍出现,那是多么震撼世人。当那些不会做诗的读书人看到这本书时,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安木有一个信息量很庞大的图书馆,只要是学校里有的书籍,都可以在图书馆系统里找到。想了很久,决定让安举人‘写’出一本《声律启蒙》,反正安举人已经去世了,谁也不能找他对质,更何况自己是一个六岁的小丫头,也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本书实jì

是她弄出来。如果有人问为什么没有留下一纸半字的作为凭证,自己可以说只是形成腹稿所还未成书。

为了能够摆脱现在的生活局面,剽窃就剽窃吧,安木的心中没有负罪感。

所以,在每天下午,村民们总会看到姊弟俩人身穿孝服,捧着几页纸,跪坐在安举人的坟茔前不知在读着什么,读完了之后就将纸在安举人坟前焚化。

现在的人们和后世不一样,后世大学生太多了,而且由于后世的道德水准大幅度降低,以至于人们产生了不需yào

上学也能混个人上人的思想。再加上那些叫兽时不时蹦出来秀个下限,所以后世的人们根本就不尊重读书人。

现在,布衣毕升的父亲还在歙县的匠铺中刻着雕版,没有生出发明活字印刷的好儿子,再加上江浙一带的竹纸技术未完善纸质易折易碎,现在使用的藤纸和麻纸价格又极高,所以书籍和唐末时的价格没多少区别,直到七十年后仁宗庆历年间发明活字印刷术后才开始大幅度降价。

北宋初期的书籍都是论卷卖的,发行量广的书籍每卷最低五十文,比如士人必备的《前汉书》有一百卷,要卖五贯。而一些发行量小的书籍或者佛经那价格则是高的吓人,在千年名刹宝林禅院中收藏的一套《大藏经》则是稀世之宝,价值数千贯。当一本书的价值超过普通农户一年收入时,读书这个职业被视为是富贵人家才玩得起的高雅艺术。普通老百姓的家中若是能有一个识字的孩子,那他家的地位就可以立kè

在这个地区上升一个档次。

安木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她每次和大郎读过《声律启蒙》后就当着村民的面烧掉。当村民们看到那些整洁的白纸写满了字迹,然后被姊弟俩人烧给安举人时,都心痛不已。一文钱只能买两张写字的纸,这安家姊弟每天就要烧掉好几张,那就是每天几文,普通百姓哪里烧得起?村民们在讨论他们败家的同时也在羡慕,这就是读书人的祭祀啊,怪不得与我们不一样,咱们最多也就是烧点草纸,怎会有安家姊弟这般的大气。

不出两日,安家姊弟这种怪涎行为就随着村民们的议论和李进和候押司的有心传播下,如飞般的在沈丘几县中流传。当读书人知dào

后称其为雅祭,对安家姊弟的行为大加赞赏,甚至引发了一股焚诗祭祀先人的潮流。

安木和大郎跪在坟前读《声律启蒙》,吕氏则是牵着铭哥站在一旁等候,并督促着铭哥随着姊弟俩一起背。见到有人来向她打听姊弟俩人读的是什么诗时,满脸的喜气洋洋,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高了几分,“我家大姐和大郎读得是安举人生前写的诗,是单独写给大姐和大郎的,我家小子也沾了光,跟着学了几句……”

村民们见她得yì

非凡,心生羡慕,想到安举人在时曾教孩子们读过书,倒是教出来好几个识字的人。现在安举人去了,再没有读书人肯来坐馆。天下的学子们读书是为了科举为了做官,只有那些穷苦潦倒考了一辈子科举也没有考中的措大们才肯屈尊去教书,像安举人这样为了被沙湾收留而愿意教农夫子弟的书生们少之又少。

现在没有人教书,以后孩子们也就只能和自己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辈子。如果识了字,也许就能被县里的哪个铺子看中做学徒,虽然做学徒异常辛苦,却也强过在田里刨食儿吃。

有些人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后,不免就思念起安举人的好处来,自此以后待安家格外亲切。

在这些人中,耆长就是比较特殊的一位。他对安家表面上若即若离,可是一到夜里,便会让自己的儿子给安家送给吃食或是在李户长找安家麻烦时巧妙的拦一下。

安木猜不透他为了什么原因,见他不说透,便也装做不知dào

的样子。每日清晨,和大郎去棚屋里哭一阵,然后便领着大郎和铭哥坐在书房里读书,到了下午又和大郎披麻戴孝的去安举人坟前痛哭和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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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苦涯

过了几日,候押司派来的人带来了县里的消息,安木忙将锁嫂一家请到了外客厅中说话。候押司自从离开安家后,每隔一日都会来安家看大郎,若是他来不了就会派人过来。因他真心待安家,安木对他另眼相看了起来,每日都要派李进和何小一送青菜顺便探视何老三,就是候押司派来的人走时也会大包小包的送些粮食什么的。一来二去,两家的关系越发亲切,连带着张门子也和安家的关系好了起来。

见到锁嫂一家来了,安木便请候押司派来的张门子将县里的事情讲了讲,当听到何老三在县里没有受什么委屈,过几日就能回来,众人才放下了一颗心。锁嫂千恩万谢的拜谢过安木和张门子,领着儿子回了家。

刚刚进了家门,大儿子何小一往李户长家的方向瞪了眼,压低声音道:“娘,我听张门子话里的意思,竟是做死了我爹是贼。那天若不是小二和李进拉着我,我定要去敲闻冤鼓,为我爹喊冤?”

锁嫂‘啪’的往大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怒道:“你个混帐东西,你还没弄明白?这明明就是李户长在和安家打架,咱们不过是旁边遭灾的小鬼罢了。大老爷明里暗里向着李户长,你敲了闻冤鼓,大老爷能会放过你?定要先打你五十杀威棒杀杀你敲鼓的威风。若是你捱不过去怎办?纵是捱了过去,咱家可买不起讼状纸!民告官,能有甚好下场?打赢了官司又能怎样?以后咱家还能呆在沙湾吗?大老爷和李户长还不得把咱们往死里逼?我的儿,娘这一辈子不求甚,只求你们兄弟几人能平平安安啊!”

“大老爷已经判下来了,这案子根本就翻不过去。只要你爹能回来,就是担了罪名又怎样?你是不是想把你爹害死在牢里啊?安大姐这些日子花钱如流水似的往牢里送,你怎就不明白这是甚意思?这是在保你爹在牢里不受苦。这天大的恩情你咋就没记住?就只会闯祸?我怎就生了你个糊涂的逆子啊……”

何小一听完锁嫂的话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扑通’跪在地上,他的七个弟弟喊了一声‘娘’也跟着跪了下来,围着锁嫂哭成一团。

何老三确实没有受什么罪,多亏了候押司四处替他打点。

一番努力后,何老三在传说中变成一个为奉养八十老母而偷盗的罪人,被魏县尉的仁政所感动自愿自首,魏县尉原本想将他投入狱中,可是又想到他的老母无人奉养,几番犹豫之后将此事上报给了知州。知州看完卷宗之后双目含泪,连呼‘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欲报之德,何以为报?’认为罪人既是为了奉养高堂行窃,更何况又还了脏物,只需教育一番即可。

再向下看,写到已故安举人其女其子感念贼人乃是孝顺之人,竟是自愿拿出钱来替罪人打点。不由得感慨这才是人间至孝至情!遂大笔一挥,免了何老三的惩罚,让他回去继xù

侍奉老母。又对安举人子女多加抚恤,从自己的职田中拿出了两石粮食来,每年拨给安家一次,以奖励安家的仁义之举。

此事传到各县,令魏县尉的名声大上了一个台阶,县令主簿县尉们纷纷派人送来了贺仪和土产。顺带着,安大郎的仁孝之名也第一次出现在乡绅们的口中。

候押司见状便趁热打铁,买通了一个说书人,让他每日讲安举人的家事,博取世人的同情。又借茶博士之口宣扬安举人生前曾写了一篇声律启蒙的巨著,可惜走的匆忙世人竟无缘以见,万幸他的大女曾随他读书倒把全书给记下来了。

一时之间,安举人成为了陈州热议的话题,不知有多少读书人只为一睹这本《声律启蒙》真假来到沙湾,来了之后立kè

被强烈的吸引住久久不肯离去,如饮琼浆,如醍醐灌顶,以前做诗时不太明白的地方,立kè

茅塞顿开。有些人甚至带了笔墨纸砚坐在旁边逐字记录,回去后试着做诗,竟是中规中矩,拿去给大人看后,都得了夸奖。从那以后,来安举人坟茔听背书的增加了一倍。

只可惜,流传出去的声律启蒙仅仅只是短短几段,若是能够看到全书那可就是再好不过了。于是,这些人便开始接触安木和大郎,只为求能够多听几句。

又过得三五日,便到了丁未年癸卯月甲午日(景德4年2月27日),这一天,恰好是春分,也是安举人的三七。安木领着大郎去坟上痛哭之后,便披麻戴孝的去曾帮着治丧的村民家里谢孝。

到了下午,张文学和洪助教马山长三人不期而至,正准bèi

听背书的书生们见到他们来了,便尾随着他们进了安宅。

“妙哉!”张文学坐在外客厅里,听着大朗背诵启蒙中诗句时,不由自主的发出赞叹之声。洪助教和马山长频频颌首,不时的点头称是。

书生们聚集在前院中,虽然没资格进外客厅,却个个神情紧张,随着大郎的背诵嘴角微动,显见得是在跟着学。

“能写出此鸿篇巨著,足可见克明有大材!”张文学听大郎背诵了几段后,抬手让他退到一旁休息,引来了院中书生们的不满,直到张文学呵斥了几句,才恢复了安静。

洪助教和马山长走到院中将书生们斥责了一番才回到外客厅中和张文学说话,俩人一个说克明在县学中悬梁刺骨,乃是县学里一等一的辛苦人。另一个说只可惜英年早逝,否则仅凭他的文章,定是能得个状元的。最后二人异口同声的认为这都是张文学教育有方,否则的话仅凭安克明的努力那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如此的高度。

“余岂敢居功?若是克明不好学余纵是再能教也教不出啊!”张文学哈哈大笑,连连摆手,“今日能看到他所留下的这篇巨著,这便是他对吾等的教导所做出的最大报答。”

此话一出,不仅洪助教和马山长喝彩,院中的书生们更是齐声叫好,纷纷称赞张文学。

安木抬眼看了看院中的情形,扯了扯嘴角,扭过头看到大郎木然的站在旁边,悄悄的往他身边走去,拉住了他的小手。

用嘴型说道:“……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大郎原本木然的脸,立kè

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有没有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书生们迅速的安静下来,让出一条通道。

“珊瑚对玳瑁,锦绣对珠玑。桃灼灼,柳依依,绿暗对红稀。好,对得好……好,好,好……”一个身穿澜衫,头戴幞头,脚登粉底皂靴的老者分开众人走了出来。走动间澜衫下露出一抹麻服,竟是不知在给谁服着孝。

院中所有的书生叉手而立,齐声喊了声‘苦涯先生’。

见到此人进来,张文学三人立kè

站了起来,向厅外迎去。

第31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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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涯先生,”张文学满脸热情,抢步上前扶住了老者,“先生也不和学生说一声,学生也好备车去接。怎好劳动先生亲来?”

等到洪助教和马山长都见过礼后,众人劝苦涯先生坐在了上首,几个人就叉手立在他面前,诚惶诚恐。

张文学趁着施礼的机会,眼角往苦涯先生的袍底看去,待看明了里面确实是一层麻衣,偷偷的往大郎方向看了看,头垂的更低些了。

苦涯先生捻须笑道:“老朽刚刚从克明坟上回来,顺路来家中看看孩子。文学倒是好记性,还记得今日是三七。”这话一出,张文学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尴尬,他哪里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因为听到了声律启蒙一书的事情,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沾光的。

苦涯先生如同没有看到他脸上表情似的,连声称赞张文学爱hù

子弟。直到吕氏端来了茶水,张文学恭恭敬敬的端了上去,才算堵上了苦涯先生的嘴。

苦涯先生乐呵呵的啜了口茶水,眉头皱了下,随后不动声色的将茶碗放下,问道:“张文学来多久了?”

张文学听到苦涯先生一直称呼他的官职,悚然一惊,答道:“在先生面前哪里当得起文学的称呼,先生直呼学生名字既可!学生是今日下午到的。”

苦涯先生点点头又问了洪助教和马山长几句话,随后便把目光落在了大郎身上,见他通身孝服面容消瘦,站在那里颇为老成持重,没有同龄幼童的活泼和明朗,眼眶瞬间红了。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学识,了不得!老朽曾教过你父三年,原以为他能蟾宫折桂,却未曾想转眼间就……”说到这里,苦涯先生的声音逐渐低沉,怔忡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如今,他虽早逝,见到你们颇为聪颖懂事,想必也会欣慰的多。”

看到苦涯先生如此悲痛,张文学三人慌了神,端茶的端茶,捶背的捶背,劝慰的劝慰,闹了一个鸡飞狗跳,把安木和大郎挤出圈外。

安木没想到这位苦涯先生竟是动了真情,心中微有一些感动,抬首看了他几眼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握住了大郎的手,姊弟俩人依偎在一起如同风中浮萍孤苦无依。

苦涯先生抬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道:“今日老朽只是为克明三七而来,不免伤了情,还望几位莫怪我失礼之过。”

张文学是个聪明人,听到苦涯先生这句话,便知dào

他们有话要说,找了个借口三人退了出去,将院子里的书生们也一起带走。

“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敢欺负到我的门上……”苦涯先生等到张文学三人出去后抚着大郎的肩膀,柔声道,“傻孩子,怎不早些派人去找我?若不是今日来,我还不知呢……家里的那些人都是混帐东西,说什么怕我受不住,连克明的丧事都不敢和我说,由着这些腌臜货色欺负你们……若是我早知dào

,岂会让你们受这些委屈?”

安木听了他的话,心中一股暖流涌上,激动的叫了声苦涯先生。

“叫我甚?”苦涯先生唬着脸,怪道。

“大父!”安木福至心灵,立kè

福身叫了声大父。

听到安木这个称呼,苦涯先生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我教了你父五年,论理你和大郎是我的孙辈,叫我一声大父也不算过份。”

安木听了这话,立kè

拉着大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苦涯先生坐在上首,端端正正的受了大礼,然后又说了一番安木才明白,原来这位苦涯先生姓郑,是陈州有名的文学大家,安举人正儿八经的授业恩师。

苦涯先生道:“高氏虽是一个糊涂人做了糊涂事,到底是你们的娘亲,万不可恨她。我有几个学生在京中为官,待我写了信让他们设法为你娘亲谋一个诰命。有了这个诰命,你们姊弟将来也生活的容易些。”

安木听了这话,多日来在眉头凝聚的乌云如同被风吹散,第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多谢大父!”领着大郎以手加额恭敬的行了一礼。

苦涯先生看着聪颖伶俐的安家姊弟,想到早逝的安克明,不由得长叹。扭过头看着那碗沏的乱七八糟的茶,心中百感交集,安克明饮茶极其挑剔,吃茶只用红泥小炉烧煮,所饮之水必是隔年的雪水埋在树根下消尽了轻浮之气才肯入口。没想到他一去,家中竟成了这个样子。

待听到安木说家中的粮仓曾被村民搬空时,急忙叫安木和大郎扶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粮仓已满了才点点头。又去看了前院的棚屋,当看到棚屋四面漏风不能挡雨遮风之时,脸上抽搐了一下。

对李进说道:“大郎和他姊姊尚年幼,待五月时再搬到棚屋中守庐吧。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我的意思。总不好叫他们姊弟为了守孝,却连命都不顾了吧。”

李进听了这话喜上眉梢,急忙拱手道谢,又说了一番安木和大郎的好话,说他们整日吃粥没一点油水,到了夜里就睡在棚屋,天天到安举人坟前读书,一心一意给父母守孝。只听得苦涯先生满脸带泪,搂着大郎一迭声的叫痴孩儿痴孩儿。

到了日头西斜时,才依依不舍的将苦涯先生送上牛车。

苦涯先生拉着大郎的手说道:“痴孩儿,在家里听你姊姊的话。你姊姊虽年幼,倒是一等一的明白人。今日大父来的匆忙,明日派人来给你家送些油粮来。”

安木急忙说道:“大父身子不好,不要过于劳累,家里不缺粮食吃。”

苦涯先生摇摇头没接这话,看着聚集在他牛车旁的书生们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问道:“克明早夭,可给大郎留了名?”此话一出,牛车旁的书生们立kè

屏住了呼吸,羡慕的看着大郎。

安木对这件事情没有印象,往大郎那里望去,见到他摇头,便叉手道:“禀大父,先严去的急,未曾给大郎起名。”

苦涯先生唔了一声,沉吟半晌后方道:“大郎少有贤名,赐你名文卿!可惜父母早逝,便字天瑞,好借上天的瑞气压压晦气。”

“多谢大父!”安木知dào

古代人起名是非常重yào

的事情,非尊长者不可取。苦涯先生替大郎起了名和字,那便是将他列入到了门墙下,急忙拉着大郎当着众人的面磕了三个响头。

苦涯先生又当着众人的面勉励了大郎几句,才让牛车缓缓开动往村口而去。随着他的牛车开动,张文学三人和一众书生们紧跟着也坐上各自的车子,渐渐的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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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谢先

看到车子一辆一辆的出了村口,李户长偷偷喊住准bèi

进宅子的李进,“叔有个事想问你……这个老先生是谁?怎么县里的张文学如此敬重?”

李进撇撇嘴,满脸讶然之色,“户长怎地不知苦涯先生?当年官家欲请他为大学士,连下了三道诏书,苦涯先生要为母守十年孝,就给拒绝了。这都没几年的事情,怎地户长不知?”

“你说啥?苦涯先生?”李户长听了李进的话呆若木鸡,半晌没有言语。悔不该看到安家没有了父母就想占便宜,若是早知dào

苦涯先生会为安家撑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伸手的。郑家是陈州大族,家中势力盘根错节,学生又多在朝为官,一呼百应,弄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如果郑家知dào

自己的娘家侄儿偷了安家,那会怎么做?想到这里打了一个冷颤,拨腿就往家跑去。

李进见到他失魂落魄的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往家跑,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遭瘟的杀才,我怎么会和这畜生般的人是一个族?”

第二日,苦涯先生来安家过三七,并且替安大郎起了名和字的事情如同旋风般在陈州传开。学子们沸腾了,众人纷纷猜测苦涯先生是不是动了收弟子的心思。至于以前张文学曾经说过要收安天瑞做弟子的话,早就被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些聪明的人,敏感的发xiàn

了隐藏的那一层含义,那就是苦涯先生对魏县尉的所做所为非常不满。大家最恨的就是过河折桥人走茶凉的事情,安举人刚刚去世家中便被盗个干干净净,孩子又被户长欺凌,魏县尉不仅不替孩子们出气,反而将李户长给放回去了。这么搞,显然魏县尉没把苦涯先生看在眼中。

让学子们出面去弹劾魏县尉,那自然是不干的,可是让他们在一旁摇旗呐喊,跑的比谁都快。

从苦涯先生走后,书生们跟疯了似的涌入沙湾,一些自认为和安举人有同窗之谊的,则是会以祭祀安举人之名,顺便到安宅看望一番,说几句话留下几吊钱便飘然而去。于是安木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以备日后报答。

然后等到第二天,便会大声的在坟前说这位学子的义举,好让旁边的人听见。

如此之般,来坟前祭祀安举人的学子们就更多了起来。

于是,安木每天要念的名字也渐渐多了起来……

书生们无事可做,聚在一起时便不免有些非常奇怪的想法,有几个书生上过坟后路过李户长的门前,正巧遇到他出门,便拦住他质询一番,问他为何要欺凌读书人的后代,是不是没把陈州的读书人放在眼中。将李户长骂得如芒在背惶惶不安,却不敢还一句嘴。

骂完之后,这几个书生神采飞扬的走了,身后留下一地的赞美之声。

于是第二日,便有另一拨书生跑到李户长门前谩骂。连续几日如此,吓得李户长不敢出门。

读书人倒还文雅,只是拦住他家人质询罢了,最多喷他一脸口水。可是村中的幼童却是毫无顾忌,有一日,李户长领着家中的大黄狗在外面消食,却不知从哪里飞出了几个土块,正中他门面,顿时眼冒金星,鼻孔流血。身边的大黄狗不知被砸中了哪里,嗷地惨叫了声,丢下李户长一个人,夹着尾巴就往家里逃窜。

几个在田间除草的村民看到后立kè

扭转过身子,若无其事的继xù

除草,居然没有一个人过去扶他。李户长悲愤莫名,跳脚大骂了几句,天亮后就去县里找魏县尉,却被张门子拦住了,笑着说魏县尉今日忙,要不老哥等一会再进县衙。

从早上等到了日头西斜也没有见到魏县尉,李户长的心突然凉了下来。他知dào

,自己被人算计了。于是往平日里处得好的几个老伙计家里求教,没想到不是已经出门了便是在外面还没有回来。

在沈丘县城里吃了几次闭门羹后的李户长,站在清冷无人的街道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成了长条,感觉到无比的孤寂和荒凉……

这一天,当安木和大郎读完了今天的对子准bèi

回家时,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给拦了下来。

“小娘小郎且慢行,小生这厢有礼了。”书生年方弱冠,高约八尺,身穿青色澜衫,头戴四脚幞[fú]头,面庞微黑,眉似卧蚕,双目炯炯,唇方口正,两颌留有短髭[zī]须,若是放在后世端地是一副好样貌。

安木看的微微失神,旋即低下头福了一福,大郎也紧跟着拱了下手,站在了姊姊的身侧。

“小生太康谢先,因仰慕安举人特来拜访。”谢先说着话,侧着身子又还了一礼。

安木听到他说太康谢家,微微一惊,立kè

问道:“可是陈郡阳夏(太康,宋属开封府)谢氏之后?”

谢先不妨安木一口道出自己的名望,不由得另眼相见,肃容道:“小娘子端地好眼力,不愧为安举人之女。小生先祖上安下石(谢安)。”说到了先祖的名字,谢先急忙叉起了手往太康的方向施了一礼。

“原先竟是先贤之后,奴奴失礼了。”安木敛容又行了一礼。

谢先见到安举人坟前聚得人多,说话多有不便,便低声道:“小娘子,小生此来是为了安举人的新书,不知可愿与小生私下谈谈?”原来他家开的有书肆,专营印刷各类书籍,并有书店若干。

书肆?这不是印刷书籍的作坊吗?安木突然明白过来这个谢先要做什么,忙请他回家商议。

回到家中,在外客厅中坐定后。谢先开口道:“余少读书籍曾看到师旷曰,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志而好学,如炳烛之光……天地轧,万物茁,是以圣人出……”

说了半天,让大学毕业以优异成绩留校任教的安木听得如堕云雾之中,一句也没听懂。现在的读书人说话你不能直着听,你得弯着听,他说十句其中有九句是在引经据典,剩下的那句有一半是在嗟叹。

直到谢先看到安木的表情后换成白话才弄明白,原来他想出版安举人的声律启蒙。

安木腹诽,明明一句话能说清的事情,你扯到师旷身上干什么?还万物茁,我智商也不捉急啊,可我听了你的话感觉你智商很捉急。

哥们,药不能停……

可是一想到能出版就来了精神,现在的书这么贵肯定能赚不少钱!一想到钱,双眼立kè

弯成了月牙状,笑眯眯的问道:“不知能刻几版?营利几何?我家能有几多钱?”

谢先和人谈了无数的生意,却从来没有遇到如此直接的,怔了一下,道:“声律一书共分上下两卷,一卷九十页,我家愿印五十本,一本先付你五十文。”

现在印书是非常昂贵的,光是去官府交纳纸墨钱(印书税)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且有的雕版属于国家限售的不许士子们私下雕刻,必须要到国子监、公使库、榷货务这三个部门去购买雕版和印刷。比如民间销量最大的大历书就禁止百姓私刻只能官刻,只卖一两文的小历书在1071年也被朝廷禁止,从此后市面上只有大历无小历,大历每本数百文,官府尽谋其利。百姓不买不行啊,没有历书日子都没法过,就连春耕秋耕是哪一天都不知dào



寺庙和道观也有权利印书,只是他们印的全部都是佛经和道经。虽然对本地的士人开放,替他们印刷一些销路不广的书籍或者偷印历书,但是下来的花费比官府更贵,因为你少不得最后要添一些香油钱。

谢先还未印刷却愿意先付钱,这样的好事情可是从未有过先例的,大部分书肆都不愿意按销量付款,只愿意买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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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印书

安木却不知dào

谢先是一番好意,更不知dào

自己占了便宜,表情怪异的看着他。

“五十部?这么低?”

这部声律启蒙在清朝时销路是非常好,几乎人手一部。五十部哪里够分的?她却忘了现在是北宋,一本刚刚出现的书籍,有人肯替她印就已经烧香拜佛了。

看到安木的表情,知dào

她在质疑自家不肯替她父亲多印,谢先红着脸道:“小娘子莫误会,书籍卖得广的都是四书五经或是说文解字,买的人多才可以印得广……”话虽没有说下去,安木却听明白了。

谢先担心销量,她却是丝毫不担心,声律启蒙从元朝时出现后就成了儿童启蒙的必备书籍。若是一个人想要吟诗做对,那是必须要将声律从头背到尾,否则的话等你做诗词时却用错了字,那才叫笑话呢。现在人们还醉心于太学体的生僻字词中,非奇典奇辞不用,直到欧阳修创造了通达平易的文风后,北宋的诗词文化才算真zhèng

的兴盛起来。

而且这本书由于出现在诗词文化的前面,极有可能会受到那些成年人的青睐,现在毕竟没有专门搜集这种对子的书籍。

于是笑道:“谢郎不用多虑,先严的这本书,以我之见必是能卖得广。若是郎君愿意多印些,想必日后的利润必是可观。”

谢先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钱不离口的小娘子,而且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一下子愣住了!

安木却好像并没有发觉似的,口若悬河的说起声律这本书的好处来。当说到将全书背完之后便可以随便的写诗,谢先的目光突然热切了起来。

“这话,可是克明兄生前所说?”谢先焦急的问道。整个陈州都知dào

,安举人的学问算是拨尖的,不仅因为他是苦涯先生的亲传弟子。更是因为他所做的明经花团锦簇,知州和通判便曾点名说过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自然是先严所说!”安木表情非常的严肃。既然已经准bèi

让安举人登上神坛,那就不如让他直接登顶。自己手里还有科举必备书籍,据传说明朝后期东林党人有一大半都是依靠着这本小册子才考中的科举,虽然和宋朝的大环境有一些差异,可是拿出来倒也能震慑世人。

“哎呀,妙哉妙哉!”谢先将身子前倾,目光灼灼的望向安木,“明日我可否派人过来抄录书籍否?”

“其实先严以前倒是写了一些书稿,若是你早些来,只管拿去书稿既可。可惜遭了贼,全被盗了去……”安木以袖掩面,痛哭了起来。

果然,谢先听到留下的有书稿,却被人盗走了后,勃然大怒,“那何贼着实该死……小生听闻安举人生前厚待于他,他却如此忘恩负义,竟做出偷盗主家之事?小娘子莫哭,小生定要将此事传于天下还你一个公道!”

安木听到他这样说吓了一跳,劝阻道:“谢郎万不可如此!先严的书稿并非何老三所盗。”

谢先讶然,道:“坊间传闻乃是你家佃户所盗,怎么……还有蹊跷吗?”

安木为难的低下头,嗫嚅了半天方道:“此间道理不足为外人道也,何老三绝没有偷窃我家书稿……谢郎莫要再问,否则奴奴和大郎就无处容身了……”

谢先见她如此说,眉头挑了挑便不再追问了。

“小生愿出钱加五十本,明日我们写了文书后,一百本的钱先付给小娘子,至于纸墨钱等一概由小生承担!若是再版我们再签订文书,然则我家印刷之时小娘子不可将书稿交于其他书肆,若是违约当受责罚。”

安木见到谢先没有买断她的版权,立kè

高兴起来,问道:“即是托付给了你家自然是不会再给第二人,谢郎就放心好了。只是不知dào

若是开印,由何人做序?”

若说安木来了宋朝谁对她最好,当先数李进一家,其次便是苦涯先生和候押司。候押司是一个吏人,当然不能写序,可是苦涯先生是文学大家,又是安举人的老师,由他来做序那是最合适不过了,这也是安木想报答他的一种方式。

谢先笑而不语,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来,递到了安木的面前。

安木怔了一下,只见到上面是一番写好的序,而落款处则是苦涯山人。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谢先就是苦涯先生请来的,极有可能那五十本就是苦涯先生出钱印的。怪不得谢先不买断她的版权,原来是苦涯先生站在前面呢。

“小生亦在弦歌书院读书,与克明乃是同窗……”谢先提到了安举人的名字,声音微有一些嘶哑。

安木将纸放回到桌面上,垂下头默然不语。

又坐了一会,谈妥了合zuò

的细节后,谢先便提出告辞。

“大姐,这一百本书咱就能挣五贯呢!”吕氏等人走后,喜气洋洋的算帐,“要是多印些,就能多买些纸墨给你们写字了。”

“婶婶,这谢郎君是苦涯先生请来的!”安木苦笑道。

吕氏听到安木这句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苦涯先生请来的?那……那……”安木便点点头。

虽然被盗的东西找回来了,苦涯先生又送过来十贯钱,再加上这些日子那些学子们过来送的,钱应该也不少。可是安木花钱大手大脚,根本就没有节约的观念。保何老三出来时前后就足足花掉五贯,到现在钱箱里也就只剩不到六十贯。照这个速度下去,如果夏收时田地产出不多,她就得卖地卖宅子了。

安木买得是最便宜的印刷用纸,买来是一整幅回来要自己裁开,写上去字就会晕开,可是这样最便宜的纸,一幅是二十文,裁成之后就合两张一文。写字得用墨吧,一笏最下等的墨条要十文,颜色不深不说而且还只能写上千字,一两天就用完了。羊毛笔乃笔之最下者,一枝要五文,写几百字就会秃掉。

哪怕这样全部买最便宜的节省着写字,一年下来还要花费十五贯左右。别说普通家庭了,就是小康之家也承担不起。所以许多开始练字的幼童都是拿着大人削好的树枝在沙盘上练习,就是富贵人家也是如此。

听说大文豪范仲淹幼年时很穷,他是怎么练出字来的呢?

“这写字读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安木算完了这几日的花销,愁眉苦脸的坐在书房中苦思冥想到底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对面,大郎和铭哥相互吐了吐舌头,继xù

低下头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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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养殖

吕氏见到安木三人在书房里读书,便沏了三碗茶送过去。

安木指着茶碗问道:“婶婶,家里团茶不多了吧?”

吕氏笑道:“前日苦涯先生派人送了七八銙来,还够吃的呢。”

安木点点头,端起茶碗刚要吃,想了想又道:“婶婶,以后就只早上吃茶,晚上就不要给我们送茶吃了,能省点就省点!”

“哎呀,那可不行!”吕氏睁大了眼睛,焦急的摆手,“安举人可是一天吃三回茶,每日如此,这才中了解试。家里虽然钱不多,可是也不能委屈你们呢?大姐,你就听婶婶一句,这家里的用度哪里都能减,就是看书和吃茶不能减。”

得,又是一个不会过日子的,这家里的花销,大头就是笔墨纸砚,其次便是建茶。

安举人饮茶极重口感非建茶不用,建茶其实就是把茶芽蒸后碾成膏状再压成茶饼,饼中间有小孔,焙干后十饼串为一串,这种团茶又称腊茶和蜡面茶,又唯以建州王家的雀舌水芽为最上品,他家的茶仁宗时可卖一贯,而且限量销售。几十年后,在宋孝宗时的卖价已经高达一銙四十贯了。

安木现在饮用的自然只是普通雀舌水芽,可是这样的下品一銙也能卖到半贯,一銙就跟火柴盒大小,只能沏七八碗。安木也是喝过雀舌水芽的,感觉味道完全不一样,后世的雀舌水芽是一根根的芽叶,而现在全是茶沫,酸酸的就没有茶的香味。

一端起茶碗,里面就是满碗的茶叶白沫,用打茶的工具慢慢的搅拌,技术高超的人可以打出各种山水图案,甚至就连升腾起的烟雾都能变幻出如梦似幻的景象来。可是这茶的味道太酸,哪怕图案再美,她也忍受不了。

和吕氏商量了好几次,死活不答yīng

,吕氏认为读书和吃茶是划上等号的,读书的时候必须得吃茶,不吃茶影响了读书的心情怎么办?

安木听了这个解释只能闭嘴,她在后世那么爱喝茶的一个人,来宋朝后愣是改了习惯,看到茶碗就发怵。这根本不是吃茶,是在吃药,还是酸的那种。

她想念雀舌水芽,想念龙井,想念毛尖,想念铁观音,想念正山小种,想念普洱……想念后世一年四季要喝七八种茶来养生的感觉。

怔忡了半晌后才唏嘘道:“现在家中只出不进,等到夏收之时才会有收入。而且今年我看是一个丰年,想必粮食的价格不会高,估计今年卖不上好价格。”

吕氏闻言便道:“明日候押司会过来,不如请他去打听打听今年的粮价。”

还用打听吗?《宋史》和《续资治通鉴》上已经写明了,今年陈州小麦一石一百文,明年只卖到八十文,这个价格还是市场上的卖价,若是卖给粮商们还不知dào

是多少呢。

也幸好安举人这一百六十亩不用交两季赋税,否则的话就不剩多少钱了。

“往年咱家的菜地能卖不少钱呢,可惜今年税收抬高了,再加上何老三出了事……”吕氏一提起以前的幸福光景就无限的感慨,连叹了好几口。

安木听到吕氏说菜地,脑子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欢喜的说道:“婶婶,快到抱小鸡的时候了,咱们家买点鸡鸭鹅养着呗,长成后卖蛋也是不小的收入呢。三枚鸡蛋能得一文,一枚鸭蛋可得十文,鹅蛋可得二十文。”

吕氏听到安木说这些事情,只觉得两眼发酸,别过脸去偷偷擦了擦泪水,言道:“大姐,这些事情何须你来操心,回头我便去别家抱些小鸡小鸭来……”

安木却没有发觉吕氏的异状,继xù

说着她的想法,“婶婶,家里再买几只羊和猪,牛也要买几头,家里院子大,随便隔一隔就能做牛棚猪圈。”

吕氏听得又是心酸又是想哭,这些事情哪里是安木这种小娘子管的?她就应该坐在书房里端端正正的看书,九岁之后家里为她请来算帐、管家、女红、厨艺、礼仪等各种女夫子教她各种礼仪规矩,等到十三岁后由家里为她订一门极好的亲事。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跟个小大人似的和她商量猪牛羊的买卖。

遂强压心头的难过点点头,“行,行,我一会出去就在村子里转转,看看谁家的鸡开始抱窝,和他们说说让给咱家留几只。只是这牛羊猪须得你李进叔过几日去集市上买。”

安木叹了口气,将头歪到了吕氏的胳膊上,“婶婶,儿也不想管这些,可是若是不管,以后咱家该怎样?眼看着家里只有出去的钱没有进来的。纵是候押司和苦涯先生能帮咱们一时,可不能帮咱们一世。若是咱们自己不知上进,怕是过个几年等到爹爹的情份用光后,咱们就只有哭的份了。”

吕氏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哽咽道:“我的好大姐……可怜你小小年纪,正是该躲在娘亲怀里撒娇的时候,怎么就轮到你来操心这些事情?天杀的举人娘子,你咋就这么无情啊……”吕氏轻易不肯说高氏的坏话,可是看到安木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操劳时,实在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数落高氏不知人间疾苦,不知疼爱儿女,只知dào

悲风秋月,遇花落泪。

“尤其是那个候举人来咱家之后,娘子她……”说到这里,吕氏自觉失言,急忙停住不说了。

安木有心想再引着吕氏说一说,她也想知dào

高氏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可是吕氏却再也不肯提这件事。

“一只两年的牛要卖三贯,若是牛犊须得两贯。买只小羊一贯,若是成羊两贯半。猪价倒是便宜,一只公猪为一贯,若是猪仔只须五百文。只是,这猪是要吃粮食的,而且做出来不好吃,母猪又老生虫子,往年间倒是吃死不少人。依我之见,猪还是不要买了吧!咱们只需买点牛羊既可。”吕氏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和安木算帐。

安木听到她算起了帐,便在心里暗暗的思忖。宋朝的猪肉为什么不好吃,和他们的养殖方式有关系,农户中的猪是圈养,由于猪吃排泄物,一般都将自家的粪便倒到猪圈里,所以猪肉才会骚臭。来了宋朝之后才知dào

以前听说的因为宋朝人不会骟猪的说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劁猪这一个行当自汉朝就有了,当时人们就是为了让公猪不发情光长肉故此才有了劁猪。

明朝朱元璋曾为一个劁猪人专门写了门联“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由此可见,宋朝是肯定懂得劁猪这个道理的。

虽然猪肉不好吃,但是能产生大量的肥料,她便坚持要买几只。

吕氏又劝了几句,安木便陪笑道:“婶婶,儿自有法子能让猪肉不骚臭,是在书里看到的烹饪法子!您就让儿买几只吧……”

吕氏听了这话才不再追问,悻悻的住了嘴。心想就只当让安木买个乐子,大不了请个猪倌来养,反正也不用花钱,只用日供两餐,一年两匹布罢了。

想到这里便轻笑道:“行,都依大姐的!你说要买啥,咱就买啥。幸好咱家还免着税,就省得交这家业钱了。要不然这些牛羊鸡鸭折合在一起,光交这役钱就不老少。”

俩人又说了一会话讨论这个家业钱,便看到李进在正院门口喊她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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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物价为宋太宗淳化年间和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的物价(994年-1010年之间),来源《宋会要辑稿》和《续资治通鉴》以及程民生先生。

家业钱,家中所有的活物、宅院田亩、农具、桑树等都折算在一起,每贯要交十文钱的役钱。这个家业钱就是说明,在古代农村,牛羊猪是不能随便养的,只要养了就得交钱。来源《宋史》

第35章农肥

出了正院一看,原来是何老三来问田地的事,现在土松过,草也除过了,是不是到了该上肥料的时候。

安木听到问的是这件事,不由得头痛。自己在后世学得是历史和文学,哪里懂庄稼上肥料一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应该怎么做,便问何老三往年家里的情况。

何老三便讲了一遍,言辞之间对安举人多加推崇,当听到安举人不仅懂农耕更懂得沤肥时,安木愕然,不是说读书人都不懂稼穑之事,怎么这个安举人却是与众不同呢?

可是父亲懂,并不代表身为女儿的也应该懂。

便支支吾吾的说了一通要回去查查爹爹留下的书籍中有没有农书,让何老三明日再来听回话,其实是想等没人时在图书馆查询一下宋明两朝的几本农书。

到了晚上,将大郎哄睡着之后,就在图书馆系统里查找。中国的农耕技术在南宋开始大规模的发展,直到明朝为极致,各种耕种技术和书籍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各种农耕技术都有人总结并成书。万幸学校里和某个农科所有互帮互助活动,农书倒是收集的比较齐全,没一会就找到了几本明朝的,到书房点着油灯抄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天边鱼肚现红日初升,雄鸡初啼。等到清早时,书案上多了二十多张写满字的纸。安木揉了揉有些肿涨的手腕,满yì

的点点头。字体嘛肯定是差强人意的,然而这些纸上所记载的都是前人知识的结晶,当然现在只能称为后人了。

到了前院后,将纸上的东西念了几遍让何老三记住,说完了今年春耕需yào

注意的几点事项之后,又问起了粪池的事情。

不妨安木居然关心起粪池,何老三诧异的抬起头,怔了半晌方道:“就在咱家田里不远的地方,那里原是一片荒地,安举人几年前买了两亩特意用来沤肥的。”

“带我去看看。”安木说道。

何老三挠了挠头连忙劝阻,安木却固执已见,非去不可。李进和吕氏劝了几句也没有劝她打消念头,只得随着她一起出门。

春分已过,正是仲春时节!只是一天没有出来,便发xiàn

春容满野,村庄被大片的绿色掩盖。

农家土墙低矮,遮挡不住满院的春色,经常有几朵桃花伸展出墙外,怒放着粉瓣香蕊。田间小径两旁,红杏与梨花争奇斗艳,满眼望去白的白,红的红,夹杂在粉墙细柳之间。幼童骑在树杈上使劲的往上爬,目标就是头顶的鸟窝,便见到几朵花絮随着幼童的爬动坠落到芳草丛中。头顶,不知是杜鹃还是黄鹂在轻轻啁啾,似在嘲笑幼童这荒唐的举动……

不一会,便听到一声哀嚎,梨花如雪般坠落,树梢头一个幼童指着空中的鸟儿大骂,为什么现在还不下蛋,信不信我把你的窝掀了……

那一丛丛的油菜花,金黄灿烂,在微风中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吸引着蜂蝶飞舞。又似乎引来了几只春燕,斜斜地穿过千条万条的垂柳,带起一树的鹅黄。

安木闻着泥土的清香,顺着乡间小径慢慢地向前走去。铭哥欢快的在路边跑前跑后,路过几棵柳树时高高的蹦起,摘下几枝柳条,小手上下翻飞就编出了一个圆圈,笑嘻嘻地戴到了大郎的头上。

“阿姊,好kàn

不?”大郎跑到安木身边欢喜的问道。看到她点头,小脸立kè

变得通红,蹦蹦跳跳地大声尖叫。

安木笑眯眯地看着大郎和铭哥,胸口仿佛被温水漫过了似的,暖暖地,湿湿地,嘱咐了一下让他们不要跑远,转过身去看自家的田地。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田地,以前虽然来过几次,都是在给安举人上坟的路上经过,倒没有仔细的停下来看过。这一百六十亩麦田在何老三一家的照料下长势良好,深绿色的麦叶挺拨着身躯,生机蓬勃,几乎看不到几棵杂草。

顺着深绿色的麦浪往远处看,只见有几个人正在弯腰锄地,不时往后背的竹篓里扔杂草。

“这田耕的很是用心啊!”安木夸奖道。

何老三得了夸奖,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双手互搓不想说些什么,可是嘿嘿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边是甚?”安木指着田垅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问道。

“那就是咱家的粪池!”何老三骄傲的回答。村中也就只有安举人一家自己建得有粪池,其他人家都是随用随捡,根本不懂得沤肥。就因为安家上的全是熟货,产量是村子里最高的。

安木又往前走了走,便闻到了一股骚味和热度,知dào

这是肥料正在发酵中产生的热量和味道。

“这些肥料一年能卖几个钱?”安木仔细研究了小丘的高度后问道。

“一季能得十几贯,一年下来怕不得三十来贯。这个粪池倒是比种粮食划算多了,两亩地也出不了这么多产出。咱家的池子那是用的密法,一般人轻易学不会的,我家每次来翻时都是夜里,不敢让人学去。”庄稼人的天性就是喜欢粮食,连带着对能给粮食增产的肥料也是喜爱。一提起这个粪池,何老三就挺起了脊梁骨。

安木笑了笑问道:“这些天,县城里的倾脚头还往家里送货吗?”

“咱们家是固定的两家来送,隔五日来一次。因前一段家中的变故,这两天才又来送!一桶是五十文,往往他们一车就送十几桶过来,到下月初结帐!咱们一桶能造出十几担来,一担可卖十文。”

“这个东西的利润也不少啊!”安木心想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个生意倒还真是一个赚钱的行当,就是说出来不雅观罢了。

“我想沿着这个粪池盖两个小院,里面多要几间房,再把外面的这条小路清扫一下,好方便人过来。”

“盖房子做甚?粪池我家小子在看着,到天冷时多盖床被子便足。”何老三听到安木要盖房子,还以为是她担心看粪池的人受冻,连忙声明自己的儿子不怕冻。

安木笑了笑,“不是盖来让人住的,是准bèi

盖好之后让人如厕的。”

“啊……”听到安木的这句话,几个人统统愣了。

第36章新坑

安木见到几个人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便将自己的设想说了一番。

原来她是准bèi

盖两排房,一排为男,一排为女。里面用白灰细细的粉刷,墙上挂些在集上来趸买来的便宜字画。然后再放进两个大水缸和水盆若干,以备如厕完毕冲洗。至于擦洗的东西她可不管,总不能让她去削竹片吧。更何况现在草纸那么贵,她可没钱往这里面扔。

“你不收钱,还倒贴水?这买卖可不划算啊。”李进一听就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反对。

“怎会不划算?”安木笑吟吟的说道,“倾脚头的来送脚头,一桶要五十文钱。咱们盖两排房,下来也不过是三四贯钱,盖成之后,虽然是免费给乡邻们使用,可是却能省下买脚头的钱,一年下来你们算算到底是哪个划算?”

听到安木这样一说,几个人才转过来弯来。两下里一算帐,果然盖个‘厕所’却比在县城里收脚头要划算的多了。

“可是,要是没人来咋办?”吕氏担忧道。她可是知dào

,粪便是家家户户都需yào

的东西,有些人在走路的时候遇到都会捡起来,好扔到家里的粪堆上积肥。

“所以,咱们把这两排房盖得整洁些,里外都粉上白灰,看着雪白雪白的。里面再挂上好kàn

的画像,常备上清水,只要干净还怕没有人来吗?”安木笑道。

“这却使得!若是真如大姐所说,倒真强似作别样生意。”三人低声议论了一番后,觉得这是个好生意。

商议好了后就分工合zuò

,李进去联系烧窑的工匠,何老三去买沙子、白灰和黄泥,吕氏就留在家里安排人清扫地面,准bèi

打地基。

由于不是盖宅子,倒不用讲什么黄道吉日。所以下午李进就领着人过来送了几车灰砖,讲好了用不完还可以退回最后结帐,而沙子之类的也在稍晚一会就运了过来。

至于盖房子的人手更是好说,安木原本的意思想在村子里找几个闲人帮着盖房子,一天两顿饭再给几个大钱就行。何老三直接大手一挥说自己几个儿子在家里闲的发慌,不如使唤他们。就连李进也说自家的田已经除过草了,兄弟李多也闲着,就让他过来帮忙。

至于钱的事情,连提都没有提,好像一天管两顿饭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够了。

安木想到自己快半个月没闻肉味了,便和吕氏商量,“婶婶,您明天早上到集市上割几斤肉吧,咱们包些角子和肉馒头,再趸买些大骨头熬了浓浓的肉汤,好让做活的吃得饱。”

“都是吃苦受穷的命,哪里用得着吃肉?熬个骨头汤尝尝味就行。”吕氏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到底还是把明天要买肉的钱给留了出来。

又压低声音贴着安木的耳边说道:“明儿包了角子,你和大郎偷偷地吃就好,可千万别让人看见,吃完了记得漱漱口!”

安木眨眨眼睛,做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惹得吕氏哈哈大笑。

大郎过来凑趣,问她们在笑什么,安木便一连说了好几声你猜你猜,气的大郎挥起小拳头往安木身上敲。安木一边躲一边逗他,还不时用手划自己的脸羞大郎,气得大郎围着桌子转,非要撵上安木不可。

大郎追着要打安木,铭哥在一旁叫好加油,嗷嗷直叫,三个人的欢笑声差点把房顶给掀翻了。

到了第二日,一家人早早的起床,到了粪池边先用白灰划了线,然后就开始打地基。等到地基打完后,吕氏也把羊肉和猪肉都买了过来。安木看到肉买回来了便再也坐不住了,领着同样坐不住的大郎和铭哥跑到伙房美其名曰的说要帮着吕氏做饭,实jì

上则是去偷肉吃。

到了伙房一看,吕氏倒是个利索人,已经将肉给清洗好了扔到锅里,正在剁肉馅。看到韭菜和小葱都还没有清洗,便要了洗菜的任务,端着菜筐走出伙房,不一会就听见吕氏大喊大叫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的老天爷,铭哥你可不能碰那个,那是刀……”“天呢,那锅上全是油,大郎仔细沾你身上,快放下。”“你还没锅沉呢,拎那个锅做甚?”“别动,你脚下是石炭,仔细别摔着了!”“小祖宗,那是猪油罐子,你抱着不撒手做甚……”“哎哟,我的祖宗喛!活不了了!大郎,铭哥,赶紧的给老娘滚蛋……还嫌不乱吗?”

一会就看到大郎和铭哥被她挥舞着菜刀撵的跑头鼠窜,铭哥怀里抱着猪油罐子嘻嘻哈哈的拉着大郎躲到水槽旁边的树后,一会露出两张油汪汪的小脸,挤眉弄眼的冲着吕氏做鬼脸。

吕氏站在伙房门口杀气腾腾地将袖子捋得老高,扬言要将俩小跺巴跺巴做成人肉馅,最终却只是干打雷不下雨,骂了两句后就扭身回了伙房。

大郎笑嘻嘻的走到安木身边,在油罐子里沾一下,将手伸到安木的嘴边,“阿姊,吃,可香了!”眼神殷切的看着安木。

安木轻轻的在大郎手指上吮了一下,点点头道:“嗯,就是香!大郎喜欢吃吗?”

大郎见到姊姊也喜欢吃油,便欣喜的蹲到安木的身边从铭哥怀里将猪油罐子抢过来,要送给安木吃。

安木欣慰的眼眶微微一红,觉得自己倒没真白疼这个小家伙,甩掉手上的水珠,揩了揩大郎脸上的油渍,柔声道:“这是要做菜用的,阿姊不吃,大郎也别吃太多,一会还要吃角子喝骨头汤呢。”

大郎见状便拍拍自己的肚皮,豪气万丈的说道:“阿姊,我能吃着呢……”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又说,“……我能吃掉一头牛!”

安木听到这句话,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比划了一头牛的大小,又指了指大郎的肚子,用手戳了一下。大郎惊呼一声,不依不饶的扑到安木怀里把自己的油脸往她脸上蹭去,吓的安木急忙往旁边躲。铭哥大叫一声‘小心油’将猪油罐子抢过来用手往嘴里沾油吃,吃一口油就嗷嗷的乱叫几声。

大郎听到铭哥在学狼叫,从安木的怀里爬起来,站直了身子也跟着学叫。兄弟俩人在院子里一声赛似一声高,引得院外不知谁家的狗也跟着汪汪直叫,把安木逗的再也直不起来腰。

吕氏听到笑闹声,拎着菜刀又从伙房里杀出来,看到姊弟三人笑成一团,骂了句‘仔细我的油’后就转回身接着剁肉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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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角子

姊弟仨人正在一处打闹,大呼小叫的好不快活,却见到李多的浑家聂氏和锁嫂俩人搀着李进的母亲宁氏进了院子。

宁氏看着过来行礼的安木三人油腻腻的一身,笑道:“这脸上都跟大花猫似的,是吃啥好东西了?”

铭哥听了这话飞快的冲着大郎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立kè

低下头。

“行了,别装啦。”宁氏伸出手拧住铭哥的耳朵,笑骂道,“皮小子,错眼不见你就知dào

给我闯祸了?还当我不知dào

,大郎才几岁,这偷油吃的主意定是你想出来的。”自家的孙子自家清楚,宁氏一进院就知dào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铭哥上辈子属老鼠,爱吃油那是出了名。

铭哥苦着脸啮牙咧嘴的往上拈脚尖,哎哟哎哟直叫痛,“大母,疼!疼!疼死我了!”嘴里虽然在喊着疼,却暗地里冲大郎做猪鼻朝天的鬼脸。

大郎见状没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笑了几声后却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的咬着食指,看看铭哥又看看安木……

宁氏是个心明眼亮的人,看到大郎的表情便知dào

他肯定是想爹娘了。呸了铭哥一口,“老娘都没有使劲,你小子叫唤甚?杀猪都没你嚎得响。”走到大郎的身边一把将他抱到了怀里,笑道:“乖大郎,今天有没有听话?”

小孩子就是喜欢被人注意,大郎见到宁氏的心思全转到自己心上,立kè

欢喜的点点头。

李多浑家聂氏看看大郎又看看安木,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和心疼。旋即笑吟吟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柳笛来,嗫着唇吹了几声又塞到大郎手中。

大郎高兴的接过柳笛就往地上蹦,挽了铭哥的手,又一处吹笛子去了。

宁氏见到铭哥哄着大郎玩的高兴,便拉着安木的手往伙房走,一边走一边问安木,“大姐喜欢吃韭菜馅的还是豆腐馅的?”

“儿要吃荠菜!一年也就是吃这一回,再吃要等到明年呢。”安木笑嘻嘻的回答,前世一到春天超市里便会卖荠菜,贵得简直不敢想像,所以一听到宁氏问,不加思索的说要吃荠菜。

“我的儿,那是我们吃的东西!大母怎舍得让你吃野菜……”宁氏听到安木的话后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在净盆里净了手,接替了吕氏剁肉的工作。

角子馅共分了两盆,一份猪油多些里面准bèi

放荠菜,另一份猪油少肥肉多准bèi

放韭菜。锁嫂和聂氏和的面也是分成两样,锁嫂盆里是高梁面里面只掺了两把白面,聂氏盆里全是白面。安木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荠菜不放,想着要用什么办法能将荠菜吃到嘴里。前世因为太贵吃不起,好不容易到这里了,却因为这东西是穷人吃的,自己却又不能吃了,难道自己两世都和荠菜无缘?

聂氏看到安木站着发呆,便笑着劝她出去玩,“大姐去外面和大郎玩去吧,伙房里乱糟糟的哪里是你能呆的?那些家伙若是知dào

大姐帮他们洗了菜,不知该有多感恩呢。”

锁嫂紧跟着附和,“可不是,十里八乡的,谁见过盖房子还请人吃角子的?不都是骨头熬汤吃几口烙饼就算了!这么好的肉尽给那几个没能耐的小子吃了,我都怕他们折了寿去。”

几人好说歹说的终于将安木劝了出去。

安木到院外没多久,便闻到伙房里飘出骨头汤的香味。

一会便看到吕氏走出伙房将盛满骨头汤的罐子里用绳子吊到井下冰着,等到冰凉之后从井中取出,再将凝结在一起肉冻挖出来,做成肉馅,里面再放入猪油和调味料,准bèi

用来包肉馅蒸饼。

肉馅蒸饼更近似于后世的小笼包,擀上薄薄的一层皮将方才的肉馅放入,灵巧些的主妇能将蒸饼皮给捏成一朵花的形状,等到在蒸笼里蒸好之后,上面便犹如盛开了一朵娇艳的牡丹。

吃的时候,用筷子将蒸饼轻轻夹起沾一下酱油和醋,用嘴咬开一条小缝,然后慢慢的吸咂肉汁。吸的时候,是必须‘叭叭叭’出声的,否则的话便会视为你对做饭之人的不尊重。等到肉汁吃完,便只剩下一张皮,再将皮大口的吃掉。

几个女人因为安家在守孝的原因,又特意蒸了素脑子蒸饼。素脑子便是指的豆腐,打碎成腐糜状,加入花椒、酱油、酒、葱、姜。由于宋朝的豆腐非常细嫩,更接近脑髓状,像后世的“日本豆腐”。

所以,做素脑子蒸饼时,味道更加鲜嫩。

等到角子在锅里翻滚,另一个灶上的肉馅蒸饼传出香味时,安木和大郎铭哥三人的口水滴哒滴哒地往下流……

好不容易听到吕氏说开饭的声音,大郎和铭哥嗷嗷叫着冲到了伙房,找准了目标就往饼筐那里扑去。

“去将手脸洗干净!”吕氏哭笑不得地将俩小的黑爪子拍开,命令他们去门边的水盆里净手净面。

将蒸饼里的白面饼和白面角子盛出放进一个大盘子中,又在旁边放上了醋、蒜的小沾碟和两碗骨头汤,仔细的放在了一个食盒中,便招呼安木和大郎回正院去吃饭。

“铭哥也一起来吃吧!”安木看到吕氏没有喊铭哥,又见到锅里的白面角子全部都捞了上来,便知dào

今天的饭菜又如同往常那般分成了两份。

吕氏看到儿子居然对安木的话跃跃欲试,一点一点的往这里蹭,勃然大怒:“他哪里就有吃白面的命?有高梁面吃就不错了,大姐你莫看他可怜就心软,一会我塞他几个高梁肉饼就行了……铭哥?嗯?……”嗯了一声后,杀气腾腾地瞪着儿子,吓得铭哥往后退了两步,小手使劲的拧着衣襟,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

宁氏和聂氏听到吕氏在骂铭哥,就跟没听到似的,转过身往另一个饼筐里放高粱面蒸饼。

安木见状便挡在铭哥的前面,讨好似的冲着吕氏笑,“婶婶,这么多儿和大郎也吃不完,扔了怪可惜的,不如就让铭哥来替我们吃些吧。”吕氏这才勉强同意。

进了正院后,将角子和蒸饼摆好,安木怕吕氏在这里铭哥不敢吃东西,便说要自己吃。

等吕氏一走,屋子里立kè

就快活了许多。

铭哥怪叫了声站了起来,夹了一个角子放到大郎面前的小碟中,仔细的用筷子弄碎,一点一点的挑起喂给大郎吃。

好不容易等大郎将一个角子吃完,铭哥便迅速夹个角子往嘴里塞,呜呜惨叫了声,捂着嘴在地上乱蹦乱跳……

大郎大为稀奇,还以为这是一个吃角子的新方式,连忙跳下椅子学着铭哥的样子捂嘴乱跳。

安木忍俊不禁,差点将嘴里的角子给喷了出去,急忙捂住嘴。

屋里,一顿角子吃得欢声雷动,大笑不止。屋外,躲在窗下的吕氏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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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抄写

他们在这里吃得欢快,外面那些盖房子的人更是异常开心。乡下人吃的多,所以从不敢放开肚皮吃。今天每人一碗高梁面角子,五个肉馅蒸饼,再加上一碗飘着油花的骨头汤,怎不令人羡慕呢?何老三和几个儿子更是喜气洋洋,端着碗手拿着蒸饼,特意选了人多的地方,稀里哗啦的往嘴里塞。

馋得身后的人直流口水……

“看到没有?何老三不是偷了安家吗?咋安家还肯雇他?还给这么好的吃食?”一个妇人倒抽了一口气后不解的问道。

她旁边站着李户长的邻居沈大娘子,手里拿了个鞋底在纳,闻言之后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却并不接话。

另一个妇人却忍不住了,神神mì

秘的说道:“哪呀,你却不知。我听了别人讲,何老三根本就没有偷安举人家……”

“你这消息哪来的?真吗?”几个妇人精神一振,立kè

觉得不馋了也不饿了,往这个妇人身边挤去,要听小道消息。

“这事啊,还是我娘家兄弟浑家的弟媳妇她的一个表亲那里传过来的。说偷安家的另有其人……”那妇人神神mì

秘的将声音压低。

“那是谁偷的?”几个妇人顿时来了精神,异口同声的问道。

说话的那妇人眼睛往李户长家的方向瞟了一眼,捅了捅低头纳鞋的沈大娘子,“喛,你说说呗,这安举人家到底是谁偷的啊?”

沈大娘子抬起头,冷笑了数声,“你捅我做甚?我怎会知dào

是谁偷的?官府说是何老三偷的,那就是何老三……”

那妇人脸上讪讪的,“我这,我这不是问问你吗?你哪来这么大的气性?”

沈大娘子将她仔细打量几眼,言道:“嘴巴恁大,小心祸出口出!”说完之后将线绳往鞋上一缠,甩手就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这?……”那妇人立kè

闹了一个没趣,嘀咕了几句也不敢再往下说了。其他的几个妇人见问不到什么小道消息了,便散开各自回家。

沈大娘子到家后,看到丈夫正坐在院中编竹篓,便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帮他递蔑好的竹条,过了一会问道:“安家在盖房子,你咋不过去?”

“人家又没请咱,干嘛要去?”李方头也不抬,认真的编着竹篓,“原本想去看,可是想着家里还有活计,不如在家编竹篓好歹能卖几个钱哩。”

“嗯!”沈大娘子听了这话,便站起来往伙房走去,走了一半又忍不住说道:“安家这是又有了主心骨了……”

“那可不咋地,衙门里的候押司可是一门心思的帮着安家……”李方又抽了一根竹条,随意的说道。

沈大娘子扶了下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憨货,我是在说郑家的苦涯先生,那可是陈州大族……”看到李方一脸的不解,叹了口气,“算了,和你也说不清!快清明了,又到了淘井的时候,你过几天去找找李进,问问安家的井几时淘……”

李方听到这话,诧异的抬起头,看了浑家良久才瓫声瓫气的说道:“淘一次井可得三十文,安家两口井,可得少挣六十文哩!”

“我把你个蠢货,”沈大娘子被这话气得肝痛,一脚将李方手中的竹篓踹飞,恰起腰低声骂,“你比猪还蠢啊?你没见今天安家盖房子李户长都不敢出头,要是换到以前,这砸地基的事情不都是李户长安排的?你咋就看不明白?这李户长呀,以后八成要栽到安家手里了。”

“你这娘们儿好没道理,拿我活计出甚气?”李方被浑家一顿臭骂也没生气,站起来将竹篓拾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看到没有损坏后才松了口气。

安木并不知dào

,因为她家这一顿饭,居然让村子里的人生出别样的心思。她依旧和以前一样吃过午食后便小睡,起身后领着大郎和铭哥到书房读书。

未时,李进突然过来禀告,说是谢先领着四人来了家里。

迎了出去才看到,原来是谢先领着中人和他妹妹到了。他妹妹要留在安家抄写声律启蒙,另外两名女子则是服侍的女使和婆子。

宾客见礼之后,将他们让到了外客厅,谢先便把写好的文书递了过来。

安木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的条款非常清楚,甚至还将出现意wài

事故后怎么处理都给写了上去,赔偿和追索写的尤其清楚,并不比后世那些合同书差,便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份文书。

当下两方没有异议,便在中人的见证下互签了文书,一份留在安家,一份谢先带走。

因家中没有长辈,谢先如同以前那样不敢多说话,事情办完了就留下五贯分红后起身离开,将自己的妹妹谢灵留了下来。

“小娘子可有名?长的这般标致,就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宁氏笑眯眯的看着谢灵,只见她上身着浅青色斜襟短襦袄,下身月白色山茶花暗纱罗纹裙,头上只有一根珍珠银钗除此外别无首饰,便知她是因为安家的丧事特意穿的,不由得点点头。

谢灵矮身福了一福道:“奴家中排行十二,若是妈妈不嫌弃,唤奴一声十二娘既可。”

“如此美貌的娘子老身哪里会嫌弃,爱惜还来不及哟。”宁氏呵呵的笑,见到这谢灵品貌皆美,年纪又只比安木大上几岁,心中生出了爱惜之情。

谢灵听到宁氏的夸奖,腼腆的低下了头,脸上飞出两朵红云。

虽然是只在安家住两天,可是谢灵带的婆子还是把她的衣裳被褥、吃的用的、玩的戴的全部一古脑的都给带了来。当安木看到院子里那两辆牛车上全部是谢灵的行李之后,吃惊的张大了嘴。

怪不得古人轻易不出门,行李多成这样,怎么出门?

由宁氏做主,就将谢灵安排到后罩房中,和安木住隔壁。

“妹妹可有名字?今年几岁了?这是大郎吧?长的可真俊俏!乖乖地,叫我一声姊姊……”谢灵等到宁氏几个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她和安木大郎时,立kè

原形毕露,欢快了起来,举着一个梅红色的食盒逗大郎。

大郎中午吃的饱,现在根本不为美食所动,撅着嘴把头往一边扭,惹得谢灵嘻嘻的笑,将手中的梅红匣子递到他的身边又弯着腰说了半天的好话,才勉强接了过来。等到打开一看,立kè

欢喜的睁大眼睛。

“阿姊,果子……”美滋滋的向安木炫耀。

安木看了看,见是满匣子的香糖果子,便笑着让大郎带出去和铭哥一起吃。

等到大郎出去之后,谢灵拉起了安木的手。谢家的女孩子虽然多,可都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方向去教育,个个端庄稳重,跟七八十的老婆子一样,难得遇到了对她脾气的安木,便欢喜的聊了起来。

当听到安木已经会读书写字时,吃惊地说道:“妹妹真厉害,想我六岁的时候还只会在家里闯祸呢!如今我十三岁了,字还是写得不好。”

安木闻听此言立kè

羞红了脸,她哪里是真的六岁,而且自己的毛笔字就跟鸡爪子一样,根本拿不出手。

谢灵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谁也不能天生就写字好kàn

,我刚刚学写字的时候,气得我爹爹要拿鞭子抽我……嘻嘻嘻……”

安木爱这谢灵脾气爽朗,没有大家闺秀的那种造作,便有心交往,俩人一直聊到斜阳西沉玉兔初升,吕氏过来摆饭催了三次才罢休。

第二日起身后,谢灵便和安木一起到书房中抄写声律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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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醒悟

谢灵将自己带来的一套笔墨纸砚摆在桌上,然后她身边的女使就开始端着水滴砚墨,等到她下笔之后,安木看到那一行行娟秀的飞白不由得差红了脸。

时下宋人喜欢颜真卿,不论是从皇帝到士人都爱这个字体,颜真卿的飞白体酣畅纯厚,丰润饱满,似流星划过苍穹,又如快艇急驰水面,或若女子秀发随风飘动……

随着谢灵笔下的字越写越多,气势也慢慢的显露出来。恰如山涧一泓清泉,气韵优良,清丽秀逸,媚然多姿。

安木只顾得看她写字,看到妙极之处竟是忘了背书,便用手指顺着谢灵的笔划一字一划的学习起来。谢灵扭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轻轻说道:“飞白者,后汉左中郎将蔡邕所作。一般可用于竖、提、横画中,忌首字使用,否则,便立意锐减,更不能造势……我七岁时随着小姑娘习字,临的便是她的字,十岁时又开始临颜体。先帝最爱飞白体,万机之暇,学书至于夜分。自古飞白罕有传者,惟先帝(指宋太宗)臻入神境地。”几句话,将这写字的技巧娓娓道来,安木听得如醉如痴,手下不停的跟着临摹。

谢灵见到安木虚心好学,却因家中没有长辈教习以至字体如此粗鄙,心中无限唏嘘,便将自己所知尽数的讲了出来。安木如同得了一个良师益友,发疯似的在吸收着写字的知识。

俩人一个不厌其烦地讲,一个屏心静心地学,到了正午声律启蒙才只抄了一段。直到吕氏过来请了她们三次,才想起吃午食。

谢家乃千年名门,贤才众多,冠盖簪缨,为六朝巨室。至唐时,则皆衰落不知其处!诗人刘禹锡去寻访华宅高第的乌衣巷,见往日繁华无处探寻,深感世事沧桑,遂写下“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千古名篇。

后世戏曲作家田汉在《关汉卿》第三场中曾言道,“晚生是白璧黄金都不羡,只要谢家堂上燕。”

家族虽然衰败了,然而在太康剩下的族人却坚信只要谢氏的姓氏还在,那么名望便在。他们修缮祖坟,祭祀祖先,四处寻找失散在战火中的书籍和子弟。实在找不到便自己背诵,一字一句的刻在竹简中。几十年的背诵和抄写,太康谢家的书楼在宋初又慢慢的兴旺起来。

直到金兵入中原,国破家亡之时!谢家的族长为避免书籍落入鞑子手中,一把大火将自家的书楼点燃,吟诗一首后纵身跳入,他身后的子侄号哭悲恸,踏着族长的脚印冲进了火海之中……

太康县志中连族长的名字都看不到了,仅只留下一句,“……金兵破城,谢口举族而抗,败,不愿降,遂焚书楼,长歌而入,子侄叩首,併命而终……”

谢先的这一支由族长安排随着皇室渡江,几百年后出了一名赫赫有名的大臣,乃是明嘉靖朝‘余姚三阁老’中的谢迁。

这几日,每到进食之时,吕氏总是会来请好几次,可是书房里不是热火朝天的讨论,便是在静静的写字。吕氏数次到了书房门口又退了回去,默默的将饭菜再热一次,直到书房里的几人饿得受不住时,才会将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上来。

可是,学习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哪怕谢灵和安木再不舍,五天后,声律启蒙还是抄写完了。因为谢灵的抄写速度非常缓慢,家里来人催了好几次。谢灵总是东推西挡,找尽了借口。最后只能是抄写了一段后就派人快马送回家,免得家里父兄来催。

这五日,谢灵和安木白日一同在书房里读书写字,夜晚抵足而眠,形影不离,倒象是亲生的姊妹一般。安木有一座巨大的图书馆,古籍基本上后世有的,都可以在上面找到。谢灵心思灵透,悟性超群,和安木日夜讲经解义,竟是不舍得离去。

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谢灵,安木便认真的思考。这个世界在这几日,向她开启了一扇多姿多彩的窗户,令她目不暇接,浮想连翩。

宋朝是一个异常开放的朝代,这里不仅有伟大的苏轼,还有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这样的女词人。自己为什么不能象她们一样,象谢道辒一样,成为历史中一抹绚丽的光芒呢?

难道就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将来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和等到年老色衰后和那些美貌的妾室争宠吗?

凭什么女人不可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凭什么男人可以建功立业,女人却要躲在家绣花生子?为什么不趁着这个好时代做出一番功绩来?

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悬浮在空中的电脑,上面显示着颜真卿的字体。怔怔的看了许久,脑海中却浮现出谢灵的音容笑貌。

她言道,谢家的小姑子个个都是才学兼备之人,随便哪一个拉出来也比在外面做官的父兄强,却只能呆在家中任自己的才学被淹没在深宅大院。如果朝廷允许女子做官,谢家怕不得出几个惊才绝艳的女相公。

说到了自己的亲姑娘,二十三岁依旧不肯嫁人,只因她寻不到才学可以匹配自己的郎君。

不!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安木在心中低低的呐喊。我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我为什么非要依附在别人的身上,为什么非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大郎身上?

想到这里,便走到书房中,将清水倒在竹雕梅花笔洗中。在手腕下垫了竹夫人,执着一枝毛笔,沾了竹雕梅花笔洗中的清水,摆了一个要写字的姿势。

我不要做后宅的女人……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要让天下为我喝彩,为女子喝彩……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呐喊着!一股浊气积淤于胸口,刺激着双耳嗡嗡做响,翻江倒海如同爆zhà

了一般。

手指攫紧了羊毫,浑身颤抖,笔下的水迹也随着她的颤抖不停地变幻形状。眼看着笔锋上的清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书案上,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汪洋。

她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将笔锋在水迹上沾了一下,快速的书写。

“秋居颖水渊,柿叶醉空舷。何处风光好,此夕月最凉。飘忽山枕客,兴寄酒中仙。千古一轮月,照伊双鬃间。”

写完之后,长吐一口气,字虽写得不好,但现在还小,以后勤奋一点,慢慢练习就是。眼前的电脑中有着大量的知识,各种历史书籍,各种资料可以随时打开观看。拥有了这么多别人所没有的东西,只要肯静下心来学习,还怕学不到吗?自己拥有的是别人所无法拥有的东西,为什么要局限在一个小小的村落之中呢?为什么要局限在自己的性别之上呢?

然后,她认认真真的在纸上抄写了一遍,最后写了诗名《秋月,赠谢家姊姊》。

谢灵,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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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文中安木所写的诗词,均为我本人创作。有些以‘寒烟翠’的笔名发布在红袖,有些是现作的。由于安木现在还是孩子,自认为我写的诗词还可以胜任。

好吧,大家喷我吧……我就是古代六岁孩子的水平啊……

第40章谋划

两天后,安木所写的秋月便被李进分别送到了苦涯先生府上和谢先处。

苦涯先生一句话没有说,只是拿了几本字帖让李进捎回去给安木。等到李进走后,捏着手里那薄薄的纸片怅然若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谢灵倒是欢喜的很,拿着安木写着的秋月恨不得让家中所有的姊妹们看看有人给自己写诗了。又觉得只是安木给她写诗,她不回敬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写了一首小令给安木寄了过去。落款时,却饶有意味的写了两个字:芝麻……

安木接到谢灵的信后,微微一笑,提笔写了甘蔗两个字,又写了一首小诗随信寄回。

谢灵收到信后倒在母亲秦氏怀里笑得喘不过气来。她母亲秦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家中有父兄在朝为官,看了安木的回信后,哑然失笑。

用手轻点谢灵的额头,笑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倒是感情好,一个祝对方芝麻开花节节高,一个祝对方出土甘蔗寸寸甜……这安大姐才思虽隽秀,福泽却浅,唉,若是安举人尚在……”

安木和大郎小小年纪便没有了父母,可不就是无福之人吗?原本还倚着母亲嘻笑的谢灵听到这话也跟着叹息一声……

秦氏叹息了一会又笑道:“日后,你也须得与她亲近些为好。我观此女以后必有大造化……说不定,这安家的造化都在她一人身上?”

谢灵听了这话点点头,笑道:“娘娘,你却不知,儿观其慧心不仅在诗文,更在经义之上,儿曾拿了五哥(谢先)所做的‘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人者,未之有也’的经义和她讲,没想到她竟然解的头头是道,你说怪哉不怪哉?”

秦氏微微讶然,“她今年可刚刚六岁,怎就能看懂如此深奥的大学?莫非竟是生而知之?”

“娘娘,儿很喜欢她嘛,”谢灵见到母亲喜欢安木,不由得欢喜,倚着她撒娇,“过些时候让儿再去陪陪她呗……你和族长说说,就说可怜安家的姐儿家中无人陪,让我过去……”

秦氏被她几句话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糊里糊涂地答yīng

了愿意去和族长讲,谢灵见状便一头拱到了秦氏的怀里,抱着母亲的腰大叫我的好娘娘,我就知dào

你最好最疼我了。

逗得秦氏忍俊不禁,往她身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嗔道:“我真是前世欠你的了,磨人精……”

此时,安家的新坑在经过一番粉刷后,彻底面世,为宁静的沙湾带来了别样的景观。

两个雪白的小院并排出现在安家的粪池前面,为了增加隐蔽性,将院墙建得特别高,还特别种了几丛竹子和花草在里面。一个小院前挂着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女字,旁边画着两个穿褙子正在行礼的妇女。另一个院子的木牌上则是写着男,画得是身穿澜衫正在看书的男子,让人看一眼就能分出男女,以免闹出笑话来。

何老三和李进站在院前卖力的介shào

着,安家的新坑都有什么好处,男性村民们都聚在他们身前。而那些妇人们则是等不及了,根本不听锁嫂说话,推推掇掇的就挤到了写着女字的院子中。进屋一看,只见不管是墙上也好隔断也好,全是雪白雪白的,象进了雪洞。又随便打开一个隔断的门,里面是一个长坑,正面放着张胖娃抱鱼的雕版画,其他的几个坑不是挂着喜鹊登梅便是子鱼卧莲,竟是比乡间人的卧室还要好kàn

些。而男院中则尽是一些梅兰竹菊或是前朝名人字画的拓印,虽是在集市上挑得便宜货,却胜在画工精致。

一时之间,这些妇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待打听得这坑确实是不要钱的,便暗暗的嘲笑起安家来,果然是家中没有了大人小孩子翻精做怪,花大把的钱却去便宜别人。而有那会算帐,则是后悔不已,怎么自家就没有想起建这么一个坑呢?若是建了坑,每年就省得买倾脚头送的货了,不仅能省还能赚不少呢。

却原来,在宋代有一个别样的行业,就是收粪,有一个雅号叫做‘倾脚头’。每日他们挨家挨户的去固定人家收取隔夜的粪便,攒满一车后便拉往乡下卖给农夫们。这个行业莫看脏,利润却不小。往往城里的粪主们为了争一桶粪大打出手,最后要将官司打到官府里去。而官府为这件纠纷还要认认真真的断决,赢了的人可以继xù

收,而输了的人则只能放qì

这一家。

自从中国发xiàn

了粪便可以肥田后,粪便就变得金贵许多。许多幼童都会被大人嘱咐,千万不要拉到别家去,要憋着回自家田里,这就是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来历。《笑林广记》里有个笑话就是说某道观卖粪,和收粪的人为价格争执不下,说修行者的排泄物都很敦实,用水泡开了一担可以抵两担用,所以价格必须得高。

不提这些人嘲笑也罢,羡慕也罢,安家的新坑算是开业了。

为了招揽各位书生,特意找了一位穿着比较破旧的读书人,请他写了百来张报条,也不过奉上了两盒果子并二十文润笔费罢了。报条不大,是普通书籍的一半。上面书写“安家喷香新坑,奉求远近君子下顾,本宅愿备清水。”二十个字。

让李进提着糨糊在村子里四处张贴,遇到有书生便过去招揽,讲解一下自家新坑的好处。

第二日果然就有书生前来光顾,看到院子果真分成男女,院墙极好又隐蔽,只需自带竹片既可。完毕之后还有清水冲洗和净手,院子里又另盖一个小屋子,里面可以更衣,极是方便。如厕时还能对前人的字画品评一番,虽然知dào

这不过是贱卖的拓片,倒也勉强称得上雅致。

来了一个书生后,后面便跟来了一大群,毕竟大家谁也不希望在方便的时候被别人瞧见,到时可真称得上遗臭十里了。

自从新坑盖好后,每日四更何老三便起身,先将几个大水缸接满水,屋里院外清扫的干干净净,不闻一丝臭味,他浑家锁嫂则是去管女厕里面。到了晚上,便将院门落锁,儿子直接睡在男厕的更衣室,顺便看守着粪便免得别人来偷。

一来二去,因这安家新坑干净,又没异味。生意倒还真火爆起来,前来随喜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村民起身后,便拨腿往新坑跑只为抢个头筹,好叫别人都落在自己后面,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时间久了,倒为了这个头筹有几户人家生出许多笑话来。

没几天,便有农夫闻讯过来挑着担子趸买,更有拿柴米面油来换的。一担依旧卖以前的十文,只是比别家份量足一些,回家去兑些水能多浇几块地,传开后引得更多人前来。

安木算了一下帐,这两亩地的新坑,光这几天卖出去的就得了二三贯,竟是把盖房子用的六贯快赚回了一半。便又买了砖石,将这两亩地尽数给围了起来,前面的小路用碎渣垫了垫,路上的杂草拨个干净。如果照这个速度赚下去,等半年后她就有足够的钱请个好一些的乡先生来家中坐馆,以她的能力替大郎和铭哥启蒙那是绝对没问题,但是想教他们高深的学问那就不行了。毕竟古今教育思路不一样,她教的东西在宋代未必有用。

李进在外面打听过了,沈丘有个考了二十多年却屡次不进的王先生,息了考试的心思在家里教人读书。因他曾中过几次的举人,要价比别人高些,普通的秀才来教启蒙也不过是每年两贯到五贯,他是一年二十贯,还要包四季衣裳。虽然价格高些,不过沈丘除了他就再也没有举人肯教书,安木便打定主意等赚到钱后去请他。

正在她热火朝天的谋划赚钱大计之时,候押司带着张门子来到了家里。

第41章纸墨

候押司一来就先找到了大郎,将他抱在怀里亲个不停,又往天上扔了好几次,直到累得气喘吁吁了才松开了手。安木便借奉茶水之际,问他怎么许久也没来安家,才知dào

原来候押司往河北路押纲,昨日才回来,今天一大早便来安家了。

安木知dào

,宋代的吏都是要领衙门的差事,尤其这种押纲的差事,最是可怕。万一遇到劫纲的贼子,那么押纲的人便要用身家性命来赔偿,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候押司却不以为然的大笑,说他也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纵是有那不开眼的来抢纲,也要问问他手下的兄弟们答yīng

不答yīng



闲扯了一通后,候押司便问大郎都识几个字,当听到大郎又会背了一段声律启蒙后,高兴的哈哈大笑,将包袱里带来的糖果玩具一古脑的都塞到了大郎怀里。大郎从包袱里摸出了一个风车,兴奋的大声尖叫,扭身就往屋外跑。

“你这臭小子,有了玩意儿就忘了大父!”候押司装做气恼的模样在大郎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嘱咐他慢些跑莫要摔着。

然后又打开了两个精巧的竹篾书笼,里面却尽是一些笔墨和纸。

“大父,这太破费了吧!”安木看到候押司跟变魔术似的,一件一件往外掏时,颇有些过意不去,这个时代的纸墨有多贵她是深有体会了,这两笼的纸少说也值个十几贯。

“破费啥啊?”候押司呵呵地笑,然后压低了声音,“我押纲时路上遇到了一个行脚,贩些纸墨往淮阳,不想路上被人劫了。我正好与那劫道有些旧,便略费了些银钱将他和货赎了回来,这却是他谢我的。”

候押司绘声绘色的讲绿林之事,当听到他单人单骑提刀去山寨赎人时,安木心驰神往,恨不得以身相代。见她听得入了迷,候押司不由得心中得yì

,更加卖力的胡吹了起来,直听得随他一起来的张门子捂嘴偷笑。

“大父,您太厉害了!”安木听完之后拍手叫好。

这声叫好直挠到了候押司的痒处,得yì

的头都快仰到天上去了。拍着竹篾书笼道:“这个送给大郎,等到他进京赶考时正巧能用上。这书笼滴水不漏还防虫蛀,还可上铜锁,居家旅行最是合适不过。”

“这个,也是行脚商送的?”安木对书笼的编工赞叹不已,体积不小却非常轻便,她一个人就可以提起这两个书笼来。只需将上面的盖子合紧,扔到河里第二天捞出来时里面的书一滴水都不会沾上。

“这却是我买的!现在学子们都去东京了,因买的人少现在都在处理,便宜的很。我只花了一贯半钱便买了下来,若是平时一个也得卖八百到一贯呢。”又拿出书笼里几根捆纸的细绳子抖了抖,“这绳子也是过油浸了,若是晒衣裳啥的,都能用。家中过日子能省则省,要仔细着些。”

安木笑嘻嘻地听着候押司唠叨,时不时的点头,附合他的话。吕氏过来续茶水时,看到这一老一少聊的正欢,看得微微一笑。

“听说你家盖了个新坑?”候押司胡吹完一通后,觉得有些口渴,刚端起茶碗后想起件事,便问安木。

“是啊,家里有沤肥的绝技,每日里往脚头们那里收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儿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大父您看好不好?能省不少钱呢!”安木笑嘻嘻的回道。

候押司一拍大腿,赞道:“我的儿,好的很,好的很!一年又给大郎省十几贯钱!”又问安木这一段集市上档头还收她家的菜税钱不收,听安木说现在不收了,才悻悻地哼了声,说若是再让他知dào

有谁敢乱加税就打断腿。

安木见他口口声声替安家着想,心中也欢喜,便刻意的更加讨好,直逗得候押司老怀大慰。

当候押司听到安木想将这些读书人留在沙湾的时候,候押司摇了摇头,道:“我的儿,这读书人的事情我是不敢掺与。往日这安家倒也经常有读书人过来拜访,只可惜安举人现在不在了……”

听了他的话,安木低叹了声,目光落到了两个书笼上,眼前突然一亮,这不就是一条生财的路子吗。欢欢喜喜的向候押司道了声谢,搞得他如堕五里雾中,莫明其妙。

又谈了一会话后,候押司还要去别处找一个里正,便提出要告辞。安木让候押司带走半石麦面和大豆,充做这月的口粮,才和大郎一起恭恭敬敬的将他和张门子送到门外。

刚刚走出了村口,张门子看着坐在驴车上不停往安家张望的候押司,咧嘴笑道:“姐夫,你若是喜欢大郎,不如以后搬到安家来住。安家也没个大人,你正好坐镇。以后大郎生个一男半女,也好继承你的香火。”

候押司闻言竖起两道浓眉,冷哼道:“赶你的车吧,少管这些事情。”

又往安家张望了半天,直到再也看不到,才喃喃道:“也不知三郎几时回来,能不能考中。若是他考中了……大郎……”

张门子嗤笑了一下,言道:“姐夫,不是我泼你的晦气,依我之见你家那三郎必是不中的。他若是有安举人一半的才学,也不会连考四年都不中,去年还是在安举人的襄助下才勉强挂了解试的尾巴。”

“你他娘的胡扯个屁?我老候家的事你再敢多嘴我就让你滚去收两税。”候押司听到这话勃然大怒,‘啪’地一巴掌就往前面赶车的张门子后脑勺抽去。吓得张门子再也不敢说话,安心赶车。

“大姐到底是安举人的亲生女,是个好样的……”良久后,候押司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听得张门子莫名其妙却又不敢开口接话。

候押司走后没多久,安木便将李进请到了外客厅。先请他把候押司带来的两书笼白纸搬到书房,然后才说要托他出去办事。

“大姐,这书价可不便宜啊。笔墨这么贵,怎地还要买这么多?”李进听到安木托他在集市上买些便宜书籍和笔墨时,疑惑了半天。

“儿是这么想的。”安木便把自己刚刚的想法说了一番。

原来她担心等到声律启蒙印刷出来之后,这些书生们就会回到自己家里,到时沙湾这种盛况就会平息了下来。自家的新坑没有了这些外来人,肯定量就会少。

所以,想办一个书屋!将外客厅旁边的三间屋子往外打通里面封死,变成读书的场所。现在信息滞后,笔墨纸张又奇贵无比,许多穷书生一辈子也只能看几本书,想要看书那是必须要自己抄写。安举人留下的大量书籍闲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贡献出来让别人免费观看,这样在博取好名声的同时,也能挣到一些钱。

看书虽然不要钱,可是笔墨和纸却是要钱的,可以从县里的书店里大量批来,然后按县里的价来卖。

笔墨的钱,再加上新坑的钱,一年下来应该也不少挣了。而且宁氏聂氏婆媳在家闲着没有事情做,可以做些小菜、吃食和热茶摆在旁边,书生们饿了渴了自然会拿钱去买。

李进听得瞠目结舌,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把书借给别人,居然还能挣钱?

“我明天就去县里跑跑,看看哪家的笔墨纸便宜,定能把这事办成!”李进不是一个笨人,想明白这件事情之后热情劲就上来了。

“顺便再请个工匠过来,家里是要扒墙重造门窗,而且还要打几个书架子和桌椅,这些活计咱们干不了。”安木见到李进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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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突变,各位朋友注意春捂秋冻,宁可多穿些捂着

第42章淘井

人一旦有了目标,那么不论做任何事情都会干劲十足,李进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安举人在时,他在村子里是受尊敬的人。走在哪里,都会有人亲热的喊他一声进哥。安举人去了,李户长就直接欺负到了他的头上。他想反抗,最终却无奈的咽下了这口气。

眼看着李户长人欺负安家,他着急的团团转,却无计可施。直到安木奋起反击时,他才找到了主心骨。

如果让安木来分析,她肯定会说,李进这种人就是属于弱民心理,只要他前面有一个人,那么他可以变成一条龙。如果让他冲在前面,他就是一条虫。

只是短短的一天,李进就去谈好了纸张笔墨的进价和来源,又请了个工匠过来看怎么扒墙,就连用谁家木料做门窗桌椅都给弄好了,他甚至还来得及去支会了候押司和苦涯先生一声。速度快得让安木都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用两条腿把这几个地方一天之内跑完的……

第二天,匠人便领着手下的小徒弟们过来,先将外墙给砸了,然后又留了两个大大的窗户,免得看书时光线太暗。看到安家又开始破土动工,不知在倒腾什么,村子里又热闹了起来。当听到安家准bèi

将安举人的书籍放到这三间屋子里,然后免费给别人看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安家因为安举人去世的原因,全家得了失心疯?竟然把这么金贵的东西让出来白给别人看。就跟那个新坑一样……众人一想到新坑,突然觉得安家又不那么傻了,似乎安家自从安举人去世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最后都得利了……

安木却没空理会村民们在想什么,乐呵呵地看着图书馆里的《照世杯》和《笑林广记》这两本书,觉得宋明两朝的人就是聪明,自己不过是按照上面所写的例子建了一个新坑,果然赚到钱了。至于这个书屋更是参照了明朝一个举人的发家史,他便是靠着书屋发家,不仅得了财更是得了好名声。

现在新坑每日早早的就有农夫挑着担子来趸买,生怕来晚了被别人买走。

何老三也不嫌臭,挨个往担子里舀,若是听到别人嫌少还会瞪起眼睛吹起胡须骂那人不知好歹,正是春耕时节,你能买到就不算了,有种你就别来。骂得那个嫌少的农夫连连陪礼,说自己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村民们经常会看到何老三手里挥舞着一个葫芦瓢和人大声争执,身上被溅的花花绿绿,农夫们不仅不嫌臭反而围在他身边赔笑。

随着农忙时节的到来,由原来的每担十文涨到十五文,新坑每日能卖七八担,下雨时虽然量少可是也能攒两担出来。而那两亩地熟货抢的人更多,何老三只卖给顺眼的人,每日只出十担轻轻松松的。

何小一天天去沈丘县城卖菜,一日也能得个一二百文。这样算下来,安家每月也能得十贯左右的收入。

安木一算帐,发xiàn

自己的钱居然达到了七十贯。虽然改造书屋又会花掉她全部的积蓄,可是想到书屋能带来的经济回报,眼睛又弯了月牙状。

为了拉笼那些村民来新坑随喜,又想了一个新点子,她知dào

谢先家的书肆每天刀切下来的边角料都有不少。便派了何老三的儿子何七去谢家找谢先,想从他家把边角料买来用做手纸。

这些边角料,一般情况下都是可以退回纸商们回炉重造纸,然而大部分纸商都不愿意收,因为纸商们往来运货都是租船的,如果回收边角料还得租船拉回,这来回的路费倒也不少。所以谢家都是和人讲明,我在你家买纸,你必须给我处理边角料。

安木派何七过去一问,谢家立kè

同意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安木,甚至愿意送货上门,反正运费也不是他们出,可以向纸商索要。

如此一来,安家的新坑可算出了名,他家愿意免费搭手纸。这一下子,那些还不想‘肥水落了外人田’的人立kè

动了心思。因为这些碎纸料是可以塞进冬衣里充做御寒材料的,富人当然不会穿,可是贫苦人家能买得起‘纸衣’的也是少数。许多人就为了能给孩子做一件冬天穿的纸衣,特意跑到新坑,当然他们使用的依旧还是竹片,反正可以多次利用……

安木听到了这个笑话,没有像吕氏那般大笑,而是心酸的垂下了头,提笔写了首打油诗:“一生辛苦为谁忙,半辈筋疲白发翁。天凉雨落知亲苦,高矣若天父母恩。”

写完后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也不知他们过的好不好,现在怎么样。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承shòu得了。

吕氏原本过来是想逗安木笑的,可是看到她不仅没有笑,反而流下了泪水。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和大郎铭哥使了个眼色,偷偷的溜出了书房。

出去之后被李进骂的抬不起头来,李进说你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纸衣的事情。安举人和娘子才刚刚去世没多久,你现在提那些父母为了孩子辛苦的事情,这让没有了爹娘的大姐怎么想?

转眼间,便到了清明,家家户户开始请人淘井。水井在家庭中占有非常重yào

的地位,人畜的吃喝都是依赖它。井水用的时间长,便会容易淤塞,水量变少或者混浊,必须要人下去淘井。苏轼在《饭茶诗》里曾说过: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梦中问:火固新矣,泉何故新?答曰:俗以清明淘井。

安木还没有去找人时,李方便主动登上了安家的大门,要替她家淘井。

先拜了井神娘娘之后,李方让浑家在他腰间和两肩系上绳索,在旁边的树上将绳子固定,沈大娘子便慢慢的将李方和一个竹篓往井里送。

淘井是一个技术活,在井下挖出来淤泥后要往井上送,送的过程中还不能污染井水,一般二般的人还真没有这个本事。他给别人家淘井,那是不许别人在井边观望的。若是有人过去,沈大娘子便冲着井底喊上一嗓子,李方就立kè

停止动作。

经他手淘出来的井水半盏茶后就可以饮用,没有一点泥渣,而且水量比以前更大了。帮别人淘一个井三十文钱,年年光淘井就能挣几贯。就是靠着这个祖上传下的手艺,他家在村子里日子过得极好。

安木家里一共两个水井,都是新打没几年,不怎么脏。不过是用了三个时辰,便将井给淘的干干净净。又将淘出来的淤泥仔细的铲到了一个竹篓里,这都是宝贝,扔到新坑可以沤成上等的肥料。

井淘完了,安木却犯了难。李方死活不要钱,塞了几次都被他扔了。

李方口口声声称安家没个大人,自己是帮忙不是来挣钱的。到最后还是吕氏机灵,说李方家里养的有鸡也有鸭,不如等抱出来后卖些给安家,这才算两下欢喜。

李方得知安家要买牛羊后,更是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安家信得过他,后天就能把牛羊猪牵来,根本就不用李进到集上看。他年年替别人淘井,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一般村子里若是买牲口都是愿意找他。

安木听的欢喜,立kè

让吕氏拿了一贯的定钱给李方,让他帮着去集市踅摸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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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啦,打雷啦,亲们注意身体,小心不要感冒

第43章开业

李进请来扒墙做门的工匠没几天就把门窗重新上好,以前朝院里开的那几扇门按照工匠的提议全部锁死,建了一座影壁,用来阻拦视线但不影响阳光的射入。

三间屋子里共建了七八个书架,又做了六张高腿的书案,配着十二对高椅。这椅子的形状,安木也是花了心思的。她在图书馆里找到了《宋高宗书孝经马和之绘图》中高椅图片,用木炭仔细描绘而成。

虽然现在官员家庭和部分士子家中已经开始流行椅子,但是许多书生们还是习惯于跪坐的形式,象安木家这样处处都使用高椅的实在不多见。安举人置办的家具中虽然都是高桌高椅,可是形式简单。而安木让工匠们做的则是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赵构时出现的四出头式交椅,看起来更加端庄和大气,因为椅背象极了官员所戴的长翅帽,在民间被戏称为官帽椅。

当做木匠活的工匠听到李进转达的解释后,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我可不敢造这样的椅子摆到家里坐。万幸这里来的都是读书人,想必大老爷也不会怪罪我的。

书屋建好了之后,安木便让何老三的几个儿子把安举人的藏书全部搬到了外面,又将里面再次清扫了下,桌椅都抹干净,便派人去请苦涯先生。

明星效应嘛,在整个陈州还有哪个人的明星效应能超过苦涯先生的呢?

果然,当得知苦涯先生要到沙湾去看看安家新建的书屋时,陈州所有的书生们都震动了。有些人头天晚上就跑到了沙湾,就为了能占一个好位置。而有些人,则是闻风而动,将生意经打到了苦涯先生头上。

谢先就是这种人。

他先跑到苦涯先生家里,好说歹说的劝说苦涯先生同意当天在安家出售《声律启蒙》一书,然后又跑到安家让安木同意他在安家打广告。安木本来就为谢先不肯多印《声律启蒙》而郁闷呢,见到他居然如此卖力的推销这本书,自然欢喜,当下就同意。

没有想到,这一下子却让她后悔不已,她算是领教了宋代人的另类,哪怕就是后世所谓的非主流也比不上宋朝人这种标新立异和惊艳。杀马特什么的,完全比不上。

景德四年三月十日,清明后第三天。

清晨,安木起身后先领着大郎去安举人坟前拜祭,因为今日要书屋要开业,所以只是拜祭了一下便回到了家里。换好了衣裳便又走到村口,准bèi

迎接苦涯先生。

在村口前等了没一会,便看到油壁车一辆一辆的驰来,车上棱户珠帘,新声巧笑不断。偶尔车内有人探出头来,只见罗绮飘香,满头金翠耀目,珠光宝气,高冠巍峨,若不是那脸上粉拍的足有一尺厚,安木只觉得她们全是画中仙子。

不一会,又有人骑驴而来,头戴卷脚帽子耳边簪朵大花,穿红衫绿裤,脚登粉皂靴,脸上粉扑得城墙也似的厚。这人后面一箭之地跟着一头驴,驴上的那书生许是专爱喜庆之气的,幞头上一边插孔雀尾,一边簪大花,手里执着白扇,意态洋洋,斜坐在驴身上由小厮牵着往沙湾而来。一会也不知小厮和他说了甚,只见他笑的花枝乱颤,脸上白/粉乱掉,伸手往那小厮胯下摸了一把,然后将手放在鼻端嗅嗅,一脸陶醉之色。

安木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一手捂住了大郎的眼睛,一手捂住铭哥。再一看吕氏和李进,俩人正目不转睛的瞅那位少年,竟是一脸的羡慕。不仅他俩这样,就连站在后面的宁氏和聂氏也在低声议论,说这个少年公子生得好相貌,极为俊俏。

俊俏?安木象只炸了毛的猫,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舒服的。这叫俊俏?天呢,这叫俊俏?这叫变/态好不好……

两个书生走到村口,看到前面有几辆油壁车停在路旁,车帘掀起,隐隐传来欢笑声。惊喜的叫了声“莺莺小姐”,便催动胯下俊驴往油壁车处驶去,连累着替他们牵驴的小厮跟着跑,一边跑一边喊“郎君,慢些,奴家跑不动了……”声音缭绕悠扬,如黄鹂出谷,啾啾啁啁。

“我这辈子绝不会自称奴家!”安木脸色铁青,看着前面那两个追着驴屁/股跑的小厮,恨得直咬牙。

这些变/态的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刚那个后面的书生好像见过,前几天他还问过声律启蒙下半段是什么,那时看起来很正常啊,怎么今天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正在东想西想之时,面前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一张油头粉面的脸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小娘子,在这里等苦涯先生的吗?”

“哎,妈呀!”安木吓得足足往后跳了有两尺开外,躲到了李进的身后,随时准bèi

把李进推出去顶死。

谢先颇觉受伤,今日特意装扮了一番,就为了凑趣,怎么这安小娘子却一幅见了鬼似的表情。难道是今日粉扑的太少?头上的牡丹花和身上的绿衫不相配?又或者是自己穿了一双赤靴,其实应该是粉靴的。

他摸了摸头上的卷脚幞头,又整了整绿衫的襟,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腰上的革带,上面的珍珠一颗不少,就连靴子上面的那颗大珠也好端端的立在上面。

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错?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从马车暗格的匣子里取出一个圆圆的粉盒来,将粉扑沾满之后在全身上下抖了一番。

“原来我是忘记是在衣衫上面扑粉了!幸好安小娘子机灵,提醒我了!否则的话今日要出丑了……”谢先一边嘀咕一边往衣裳上面扑粉。

当一身香喷喷,走一步就掉一地粉渣的谢先下了马车往安木这里走来时,安木觉得瞬间自己生病了,患了一种叫做帅哥恐惧症的病!这种病,据说是无可救药的……

我再也不相信宋朝有帅哥了!安木有气无力的呻/吟。

过了一会,路上络绎不绝的有书生往村口而来,见到谢先盛装站在路边,便下车下驴和谢先打招呼,当听到他是站在这里迎接苦涯先生时,书生们立kè

自觉的站在他的身后。

安木的神经和审美一次一次被这些扑粉簪花穿红绿衫的书生们冲击。

所以,当苦涯先生顶着满脸的白/粉和一头牡丹花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见怪不怪,处变不惊了。

“这是风俗!”她喃喃自语,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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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歌舞

安木苦着脸和大郎被苦涯先生一左一右拉着走在人群的最前端,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少年和华服女子,间中还有几位花白着胡须,却犹自强撑着认为自己还是少年的‘少年’。

女子们腰肢纤袅,娉婷款款,妆束华丽,各披花朵肩,头戴五尺多高的白角冠,冠上珠翠环绕,金银点缀其中,在初升的旭日下光华耀眼。在她们身后,又有一群女童,有手执琴瑟的,有怀抱琵琶的,有手擎花篮的,有执精巧香笼的。

人群最后,则是一群穿黑灰色衣裳的小厮们,手里各挑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有几个包袱,最顶端则是一盏用来照明的华灯。

这群人,一路上收尽村民的赞美之声,浩浩荡荡的走到了安家书屋前面。在书屋前站定后,苦涯先生便将自己题好的“惜学书屋”四个大字当场送给了安木和大郎。然后便端坐在安木特意准bèi

好的一张高椅上讲经,脚下是将近两尺高的榻,坐在上面比周围所有人都高出了一大截去。

“……古人云:神于天,圣于地。仰望苍穹,以神为镜;立足大地,以圣为镜。身为少年郎,当发奋读书,上不负皇天,下不负厚土,中不负父母养育之恩。今日安天瑞禀其先父遗志,将家中藏书献出,以供寒门子弟观看。此德,当留名;此情,当为之兴!”

“老朽做了几十年的文学,竟是想不起这样的事情,深感惭愧。”苦涯先生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张文学和洪助教马山长三人站在人群最前端诚惶诚恐状,微微一笑,继xù

说道,“今日,老朽愿捐十本以助盛事,有前朝孤本,有老朽毕生所得,亦有圣贤书籍,只愿我沈丘自此之后文章昌盛,贤人备出。”

这话一出,下面的学子们立kè

振臂叫好,更有寒门学子们呜咽出声,张文学三人苦笑了下,说道自己三人不敢越过先生面前,愿一人捐八本。苦涯先生得了他们的话,微微颌首。

安木更是大喜过望,她根本没有想到苦涯先生来了这一出,这是将安家书屋和官府绑在一起了,以后有了这一层保护就不怕别人觊觎,连忙领着大郎跪在苦涯先生面前叩谢,又到张文学三人面前行礼叩首。

这时,旁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爆竹的销烟还未散尽之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丝竹靡靡之声,一队彩衣女子从销烟弥漫中轻移莲步款款而出。

女子们边舞边唱“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之。彤弓弨兮,受言载之。我有嘉宾,中心喜之。钟鼓既设,一朝右之。彤弓弨兮,受言櫜之。我有嘉宾,中心好之。钟鼓既设,一朝酬之。”

舞姿曼妙,若仙若灵,时而抬腕甩袖,时而轻舒腰身。透过氤氲烟雾望去,如数朵绽开的桃花,几疑身在梦中。待烟雾散去,方才看到原来是一群身着桃红色紧身小袄,下身绿烟散花纱罗裙伎子。腰肢袅娜,青丝墨染,身后绿竹青青,芳草茵茵,美人如画,言笑晏晏,令观者如醉如痴,手舞足蹈。

一曲舞罢,鞭炮再次响起,待松开捂耳的手后,方才舞蹈的美人们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满地的炮竹纸屑。众人正在遗憾时,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丝笛声,清清冽冽地在耳畔徘徊,似一/夜月光潋滟的湖光,远处绿野苍茫,山色空濛。

笛声又轻盈飘逸,像那春日微风中的朵朵柳絮,浮于碧空白云之上。引来了几只鸟儿,循着笛声而至,静悄悄落在树枝,低下头认真看着那个吹笛的少女。

突然,高空中似乎有一只凤凰在清冽的鸣叫,声音既富丽又清亮。树枝上的鸟儿忍不住了,喧啾着引颈唱和……

笛声,又渐渐的低沉下去,就象热恋的青年男女在一起昵昵私语,倾吐对自己的爱意。

恋爱的人儿走远了,只剩下山谷中一株幽兰,独自芬芳着……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它可以飘到天庭,使天帝紫黄也受到感动!安木闭着眼睛,深深的陶醉了,耳边回荡着袅袅不尽的余音,只觉得心底的某处被这笛声轻轻挑动,如同小鱼一条,在深谷幽涧中尽情的嬉戏……

不知不知觉间,笛声停了,众人还沉浸在那如画的梦境中不愿醉来。

“是莺莺小姐……”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不知是哪家的少年情绪激动,将吹笛人的身份一语道破,却引来了全场的怒目。他自知不妙,连忙缩头缩肩,躲到了别人身后。

“听莺莺小姐笛声绵长有力,中气充沛,倒不像是个病人。茂先,你常入其帐中,不知她身体可否好转?”苦涯先生也被那声惊呼给打断了神思心中微有一丝不快,和站在他身边的谢先说话。

入幕之宾?安木听到这句话,突然来了精神,目光炯炯的看着谢先,不知他要说出什么话来。在后世,某小姐的入幕之宾那可不是什么好话。

却见谢先丝毫不因为苦涯先生那句话而生气,而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莺莺只是小有微恙罢了,经沈医士调理后已是无碍……”环顾了场中的诸人,高声笑道,“待其玉体康复后,还要请诸兄前去听曲观舞,诸兄可莫要以囊中羞涩为借口来做推辞!”

这话一出,底下的诸人高声叫好,纷纷说定要前去,却将站在旁边的安木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今日给她的冲击力度太过巨大,先是一群比后世非主流还要难以接受的少年们,再是一群她错认为是大家闺秀的小姐们。而更令她难以接受的则是听了谢先的话之后,不仅不嘲笑他替自己的女人拉生意,反而叫好声不断,还有人大声喊着让莺莺小姐注意到自己,千万别把心思只放在谢茂先一个人身上。

她觉得自己快晕了……

如果她能想起百年后有一个叫周邦彦的才子敢和皇帝抢女人,就不会这般的惊讶。在宋代和普通伎女们厮混那是掉面子的,可是和伎女们中的翘楚--小姐们厮混那却是极长面子。

这些小姐们自幼年起就接受各种残酷的教育,从文学到音乐,从舞蹈到礼仪。若是她们中间有些人学得不好,便会直接扔出去,以后只能做普通的伎女。而经过淘汰留下来的便成了小姐,这些小姐中又会选出大家和行首来。

大家和行首不仅能吟诗作对,弹琴作曲,有些更擅长做经义。在东京汴梁城中流行这样的事情,在省试、殿试当天将题目送到各家阁院中,令其做明经和诗词歌赋,有些人的才华甚至超过当朝的状元郎,在北宋这么多年能令大家们低头的就是欧阳修、司马光、冯京、苏轼等几人,剩下的人到阁院中也是被调笑戏弄的份。

她们的地位不亚于后世的明星,甚至许多大家闺秀在幼年时,会请大家和行首来家中教习音乐诗词和礼仪。到了南宋时,小姐的地位再次上升,结婚时会请她们做阴阳人执斗和做司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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伎女:是借用的字,前面的那个字被和谐掉了,大家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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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户籍

沙湾村的村民今日很幸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来那么多美貌的伎女,这下子算是开了眼界,不少原本就不喜欢凑热闹的人也闻讯走出家门,赶到书屋门口看热闹。

沈大娘子看了一眼安家高高的门楼,幽幽的叹了口气。

听到她叹气,旁边一个正在和人低声议论的妇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大嫂,你说这安家图的是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把自家的书搬出来让别人看哩。家里没大人了,李进又是一个心肠软的,怕是这安家过不了几年就败落了……”

沈大娘子撇了弟妹一眼,摇了摇头,“你也不看看,那上面坐得是谁,安家咋就可能败落?”

弟妹不以为然,压低声音说道:“大嫂却不知dào

,今日曲行首去了户长家哩。户长到底是在县尉大老爷面前得了体面的,连曲行首都过来亲自拜见哩。”

“开拆司的行首几时来的?我咋就没看到?”沈大娘子疑惑的看着弟妹。

“就刚才,我去安家新坑小解时看到的,偷偷摸摸的被李户长家的大儿子李怀东从村口小道上引走了。”弟妹俯在沈大娘子耳边神神mì

秘地压低声音,“李户长是有大能耐的,我看呀大哥和大嫂以后还是精明着点,不要和安家走太近,免得被李户长惦记哩。”

沈大娘子闻听此言差点笑出声来,就连陈州的知州也不敢招惹苦涯先生,他开拆司的行首在苦涯先生面前又算个甚,有什么可需yào

避讳的?

想到这里直呼庆幸,幸好以前经常跟着李方到县城去淘井,听人说过郑家的事情,知dào

苦涯先生早年间出外游学时和寇相公曾有过半师之谊。否则的话,她也绝不会劝着李方和安家亲近。

有心想和弟妹仔细说道说道,随即又想,我不是你的爹娘干嘛要教你聪明,便住了嘴不再说话专心看伎女们跳舞。

此时,李户长家那一进独门小院和安家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户长面色阴沉的坐在堂屋中,看着曲行首悠哉悠哉的吃着茶。手掌几次握成拳,又松了开来。

“……这么说,县宰是准bèi

今年让我家去往河北路押纲粮了?”

曲行首抬头笑了笑,“兄弟们这两年为了这押纲的差事,破家的破家,死人的死人,你李老兄天天躲在沙湾倒是太平的很,咱们好歹都是一个县的,你总得替兄弟们想想,不能让我们把苦全给吃完了!李老兄,你说是不是?夫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啊……莫让兄弟们心寒!”说完了话,嘴角微微扯起,又端起他那只从不离身的小茶壶,滋溜溜的吸了起来。

李户长闻言大怒,猛得站了起来,言道:“朝廷有明令,凡有中举者,其族人可免丁役一人,安举人在沙湾是落在我家名下的,按朝廷法令,我家不用服丁役,曲行首却是忘了?”

“安举人?”曲行首如同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了起来,“安举人现在何处?”

“安举人纵是不在了,可是他家的一双小儿女还在,他们可是落在我户头上的,好歹这十几年中我也是不用服丁役,”听到他说这句话,曲行首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李户长看到曲行首的笑容,心中咯噔一下,顿时低矮了气焰,苦苦哀求,“曲老哥,和我说说今年这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咱们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又咬了咬牙,一脸不舍的转到里屋,取出了两贯钱摆在桌案上,说道:“老哥您可怜可怜我一家老小吧!”说着便将钱往前推。

曲行首摇了摇头,心想你早知dào

背叛没有什么好下场,却一意孤行地投到了魏县尉那一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也不接他的钱,只是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一本户籍展开,推到了李户长面前。

“咋会这样?”李户长多少是识得几个字,看到户籍上面安家户主一项写着安文祥字天瑞,其保人却是苦涯先生,顿时慌了手脚,“这做不得数,做不得数。安家的户籍一直是挂在我家名下的。咋就不经过我的同意乱改户籍?”

“这可是县宰亲自划的押,你瞧瞧,这一手飞白写得神采飞扬,颇有几分先帝的风采,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就能当上县尉……”曲行首慢悠悠的将户籍对折,重新塞到自己怀里,呵呵地笑,“李户长是觉得这押划错了?要不然,李户长去找找县宰?现在谁不知dào

你在县宰面前那是极有面子的,我们这些人那是拍马不及!呵呵呵……”

“县宰?……”李户长闻听是魏县尉亲手划的押,胸口顿时堵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投靠你,我得罪了所有沈丘的吏。你不仅不保护我,反而任由人将安家的户籍私自修改。你糊涂啊糊涂!我怎么就会想起投靠这种无能的官员啊?想到此次,李户长只觉得胸口翻腾,一阵阵咸味往上涌。

不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光灼灼的看着曲行首,“曲老哥,县宰并不知dào

今年的纲粮是交给我押运的吧?”

曲行首微微颌首,笑道:“李户长却是忘了?押运纲粮的事情县宰通常是不管的,例来是交由押司处置。”听了这话,李户长哪里还会不明白,噔噔噔向后退了几步,瘫在了地上两眼发直。

“说起来,候押司也不容易啊,今年他一个人就跑了两趟。这衙门里的兄弟提起这押纲的事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称赞?咱们沈丘托着候押司,才免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旁的不说,就说前年吧,圣人过寿时我领了往京城送生辰纲的差事,没想到刚过了老涡河便被一群劫道的给拦住了。当时兄弟押的可是生辰纲啊,若是丢了连县宰的乌纱都保不住,更别提兄弟九族的性命了。当时兄弟我是苦苦哀求,甚至连下跪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哎,可是那些贼子们非要劫纲不可,还动手打伤了几个人。”一说起这件事情,曲行首的脸上便露出唏嘘之色,显见得是后怕极了。

“正在这时,我身后闪出一个人来,大喊几声,说这是沈丘候押司的货,不想死的只管往前冲。你猜,那些贼子们怎么说?”曲行首弯下腰,注视着在地上瘫成一团的李户长。

李户长茫然的抬起头,心惊胆颤的看着曲行首,从牙齿缝里露出了一句,“我,我不知dào

……”

“哈哈哈,为首的贼人一听是沈丘候押司的纲差,立kè

往自己脸上啪啪的打了几巴掌,说不知dào

这是候哥哥的货,若是知dào

了,纵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劫。最后你猜怎样?……”曲行首得yì

的看着李户长,放缓了自己的声音,“贼人不仅没有劫道,反而好吃好喝的送我们离去。这一路上,凡是听到候押司名字的贼人无不让道。”

“李户长啊李户长,你莫要以为候押司家无片瓦身无寸财,到现在还住在衙门里提供的租舍中就可以小瞧他。你莫非忘了候押司少年时的外号?”曲行首继xù

说道,“这十几年有多少犯了事的人躲到他家,他散尽家财为其脱罪,临走时又赠金赠银,要不然他那万贯家财是如何花光的?”

“江湖小孟尝……”李户长喃喃自语,随即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何苦来哉?你要人家的钱,人家要你的命啊!”曲行首唤了几声也没有将人唤醒,便招呼站在院里的李家两兄弟让他们将李户长扶到榻上休息。

嘱咐了几句让他们不要忘了夏收后往河北路押纲粮一事,便施施然的走出了院子。

此时,安家的书屋外,不知是哪个倒霉家伙放了一个冲天的炮仗,却不小心放歪了,直往人群里冲去。人群立kè

慌乱了起来四处躲避,响起了男人阵阵的哄笑和幼童们兴奋的大叫声,还夹杂着有女人大喊不知是哪个混帐玩意儿占了她便宜。

曲行首乐呵呵的站在人群外围,笼着袖子看村民们狼奔豕突,笑骂声不断。

候押司站在上风处,气急败坏地将那个放炮仗的倒霉家伙一脚踹出丈外。转过身,看到站在人群正中搂着大郎安慰他的安木,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远处,隐隐传来喝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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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今天光顾着码字,居然忘记更新了。真是罪该万死!大家批斗我吧!我对不起D,对不起RM,对不起CCAV,对不起联合G,对不起地球,对不起太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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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县尉

沙湾村的村口前隐约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仪仗队伍!最前面有引路的差役喝令行人让路,中间仪仗士卒举着回避、肃静、官衔牌,最后面的差役则是执着铁链、木棍、乌鞘鞭等跟在一辆马车后面,沿途百姓行人看到之后无不回避。

魏县尉自从上了马车后就一路沉默,表情严肃。最近有些不对劲,县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刮起了一股歪风,而这股歪风的风暴中心便是县尉魏清承。不知从哪里传出了消息,说李户长之所以如此对待安家一双儿女,便是被魏县尉指使。

在传闻中自己居然变成了官吏勾结迫害孤儿的昏官,这怎么能让魏县尉忍受?

县里谣言汹汹,人心不稳,衙门里更是令他难以忍受,以前那些书吏和胥吏们多少还保持着体面和对他的尊重,做起事情来也较为顾忌他。可是现在这些人却不将他看在眼里,就比如今日,他居然不知dào

苦涯先生到沙湾去参加一个书屋的开业庆典,还是看到衙役们都不在了,去问门子才知dào

的这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惊出了一身白毛汗,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人来知会他一声,让沈丘的那些读书人知dào

了会产生什么想法……

吓得他立kè

换了衣裳,又怕自己孤身前去不体面,特意唤了差役们组成仪仗,浩浩荡荡的往沙湾而来。

他想起了前几日,因为县里的歪风心神不宁,在在衙门里急得团团转,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接受家里人的建议,请一个老成持重的长辈跟着自己一起来外任,也强过自己在这里胡猜乱想,还是县尉娘子劝他不如去请候押司来。

哪里知dào

候押司来了后一问三不知,顾左右而言他。追问得急了他便说,自己今年已经押了两趟纲,年老体衰不能再胜任第三次了,所以想请求将往河北路押纲粮的差使交给其他人。

魏县尉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懵了,候押司不愿意押纲那县里上哪再找出第二个人来?沈丘是陈州几县中唯一没有出过纲运差错的县,历任的主簿和县尉都因为纲粮的事情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如果在自己手里出了差错,那朝廷会怎么看?

好说歹说了半天,候押司也坚决不同意去押纲。无奈何,魏县尉又传户监过来说话。户监拿出一份半月前候押司申请的将安家重立户主的文书交给他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退下了。

这份文书他早就知dào

,可是一直押着没有处理。李户长是他当了县尉后唯一笼络到的户吏,向他说了不少沈丘吏员之间的秘密,他不想为了安家失去这个‘贴心人’。

难道,候押司是为了这个在和自己生气?魏县尉笑笑,颇觉得候押司有些小孩子脾气。便又传了他过来,称安家只剩下一双小儿女,李户长虽然人粗鄙些,倒还是一个可用之人,不如就让他就近照顾安家小儿女的日常起居,也免得安举人的后代最后落得一个片瓦皆无的地步。他暗示可以在其他方面对候押司进行补偿,比如每年一次的清量土地,今年候押司可以做一半的主。比如你看哪家不顺眼,可以多量一些,哪家顺眼就可以少量些。

魏县尉说的口干舌燥,数次露出招览的意思,候押司却笑而不语既不解释也不申辩,只是恭恭敬敬地将苦涯先生写的希望安家重新立户主的甘结递到了书案上。

魏县尉一下子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安举人生前是苦涯先生的得yì

弟子,苦涯先生又是弦歌书院的文学,论品级比他高出一个头去。他的弟子去世,自己理应照顾安举人遗留下来的一双儿女,甚至还要去郑府中看望,安抚一下痛失爱徒的苦涯先生。可是他没有,不仅没去探望,却任由着李户长欺凌安家,这岂不是在说自己根本就没将苦涯先生看在眼中!

原以为安家没有了安举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鱼虾,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只剩下一对孤儿的安家,身后站着苦涯先生。

他记不得后来是怎样和候押司说话的,只记得自己恍恍惚惚的签了一份新户籍后,就坐在退思堂中直到日影西斜。

“我糊涂啊!”良久后,一声惨嗥从退思堂中传来,吓得来请丈夫吃夕食的县尉娘子失手打翻了茶碗。

思绪转过来之后,魏县尉发xiàn

自己的仪仗队伍已经到了沙湾村的村口。他不敢托大,急忙从车子里下来步行往安家书屋那里而去。

这时,安家书屋家热闹已近尾声,安木和谢先等人已经陪着苦涯先生和张文学几人进到书屋参观。书屋外面,谢先带来的几个书博士立起了书案,兜售他们带来的书籍和纸墨,这些书籍并不单单只是声律启蒙,还有四书五经和各类经义,以及前朝王李杜白等人的诗集。

而另一些人则是带来了几幅书画拓片或是自己写的书法互做交yì

,一时之间,书屋前还价声此起彼伏,如同集市。

所以,魏县尉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发觉,直到魏县尉身边的差役唱了一声喏,众人才纷纷施礼。可是许多人却皱着眉头,紧盯着魏县尉身上那一身官袍。等他进屋拜见苦涯先生时,窃窃私语。

苦涯先生端坐在书屋里的高椅上,正在听大郎在背诵声律启蒙。看到魏县尉进来后,瞥了一眼书屋外的仪仗,又看了看身穿青色曲领大袖,头戴幞头,腰束七銙鍮石革带,脚登乌皮靴的魏县尉,再看了看满屋簪花扑粉的少年郎们,眼角抽搐了一下。

扶着安木和大郎的手从高椅上下来,抚了抚身上的绿衫常服,施了个全礼,“敢问县宰可是来沙湾公干?”

魏县尉被这一礼施得脸色尴尬,悔恨不迭,实在不该穿着官服动用仪仗前来,好像是故yì

来耍威风似的。急忙回了全礼,又和张文学三人见礼。脑子里在快速的想着该如何把今日的失礼给圆回去。

突然,看到了屋外笼着袖子正挨个沿着书摊观看的候押司,面上一喜。

“学生今日是来给安家送过户文书的!”魏县尉笑吟吟的把目光落到大郎身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前天,候押司向学生提起安家直到今日还未曾将户籍过到天瑞贤侄身上。学生就想呀,这候押司着实不会办事!安举人乃是我沈丘大才,况且又作了声律启蒙一书,这安家的事情是一等一的大事。学生便立kè

将户主过到了天瑞坚侄的身上,想着能尽快将文学送到天瑞坚侄手中,便动了县衙的仪仗……哎呀,着实不知先生和几位仁兄在此处聚会呀……真是罪过、罪过!”说着,便使了个眼色给站在门外的长随,长随心领神会,急忙跑到候押司面前向他要过户文书。

“呵呵呵,难为县宰有心了!”苦涯先生抚掌而笑,“正巧,今日安家的书屋开业,县宰来的正是时候!且来看看老朽这一笔如何?”说着便把魏县尉往自己送来的‘惜学书屋’的匾前领,只字不提安家的过户文书。

旁边,张文学和洪助教马山长对视一眼,俩人悄悄在袖子里拱了拱手,微微低下了头!张文学一脸喜色的扭过身去,亦步亦趋的跟在苦涯先生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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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结:给官府的一种画押字据,多为保证某事,如果不能履行诺言,甘愿接受处罚。类似于连保之类的东西!

第47章牛事

“我方才听闻,你那县衙门口枷了几个教民,但不知是怎么回事?”苦涯先生领着魏县尉在书屋里转了一圈后,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魏县尉不以为然的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听学生一一道来。”

“昨日学生查到有几个教民,杀了两头耕牛,便派捕役过去抓人。他们却请出一位老师父来求学生,说是没得饭吃,杀几头牛充充饥。”说到这里,魏县尉略顿了顿,等待旁人过来接话。

果不其然,张文学便将话接了起来,“国朝有令,禁止宰杀壮年耕牛,这些回子们离了牛羊又活不了,每月偷宰的不知凡几。因着他们私宰耕牛一事,也不知我们这些人为他们担了多少干系。”

“正是,静斋兄言之有理!”魏县尉抚掌,“那老师父涕泪横流,说什么断顿了没有饭吃,求我略略松宽些,说瞒上不瞒下,这事只需瞒着圣人一人既可,又给抬来了五十斤牛肉摆在大堂中。”

苦涯先生听到这里,也不接话,只是呵呵地笑。倒是张文学几人适时露出紧张的神色,旁边那些书生们神色怪异地看着魏县尉,然后低下头鱼贯的往外走。有些事情可以听,有些事情不能听,不仅不能听还得躲得远远,免得将来惹祸上身。

等到出了书屋,书生和书博士们默契的收拾了书案上的东西,把书案往远处挪了挪,到了安全地带后,才开始窃窃私语。县里人人都知dào

魏县尉拿大枷枷了几个回子,不许吃饭睡觉,日夜派人在旁边看守。有老成持重的就私下讲,若是此事处理不好,八成是要出大乱子的……

只是这话,却没有一个人和魏县尉讲过,县里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倒像是齐心协力的要看魏县尉出一次大丑不可。

书屋里的魏县尉年轻气盛,见到屋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大为得yì

,将声音略略抬高,言道:“现今奉旨禁宰耕牛,各地官员自然上行下效,令行禁止!学生是断断不敢违反。所以听了这事之后,气得浑身发抖,将那刁钻的老师父赶出大堂。又将抓来的几个私宰耕牛的教民先打了三十大板,再取大枷枷了,把牛肉堆在枷上,让他们站在县衙外,几时想明白了几时再松枷。又写了一张告示,写明他们所犯何事,以儆效尤。”

一席话说完,安木听得目瞪口呆,她虽然知dào

古代不轮哪个朝代对耕牛都是严禁宰杀的,可是这位魏县尉因为别人杀了几头耕牛,就把人枷在了县衙门外,这也实在是太过份了吧。

然而,张文学几人却是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交口称赞。只有苦涯先生几不可见的摇摇头,再细看时却发xiàn

他是一脸赞同的神色,令安木只觉得是看花了眼。

魏县尉得了夸奖,更是得yì

非凡,接着往下讲,“学生身负皇恩,岂能为了那五十斤牛肉忘了节气?定要一丝不苟,替圣人好好治理沈丘。”

张文学赞道:“县宰厚道,此事若换了别人来做,定是要将杀牛的回子们判上几年刑!哪里像县宰这样仁厚,只叫人枷上几天了事。此事若叫上司访知,升迁就在指日!”说着便一躬到地,恭喜魏县尉。

洪助教和马山长也紧跟着躬身施礼,奉承的魏县尉红光满面,好不得yì

。苦涯先生微微笑了笑,扭过头只管和大郎说话,并不掺合。

须臾,张文学使了一个眼色,洪助教和马山长会意,要请魏县尉留下墨宝,魏县尉推辞不过,便兴致勃勃的跟着二人往屋外走,寻了一个笔墨摊子去写字。

“先生,学生只怕过不得几日,那回子们会闹将起来!到时可做何法?”张文学恭恭敬敬的叉手施礼。

苦涯先生面无表情,抬眼看了看身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张文学,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张文学却如同得了纶音一般喜形于色,几乎要手舞足蹈,看得安木怔了半晌,不知他们在暗地里打甚么哑迷。

张文学看了看被苦涯先生牵在手中的大郎,笑道:“我这侄儿今年才三岁,没想到竟是能出口成诵,令人相爱的紧。就是缺个启蒙的人,不知先生心中可有人选?”

苦涯先生听到是这件事,脸上露出笑容,道:“怎么,静斋可有推荐吗?”

“推荐二字不敢当,学生给先生提一个人,是我家五哥,名诚。”张文学听到苦涯先生唤自己的字,只觉得浑身的毛孔无比舒坦,态度更加恭敬了,“学生在家排行老二,五哥和学生一母同胞,原本是在应天书院里进学,考了六年没考中便想出外游学涨涨见识。因学生在这里为官,前几日来投。人耿直了些,学问也是一般,只是胜在有个衡心,诗词经赋倒是记得全。”

“张诚?”苦涯先生思索了一番后恍然道,“莫非是景德元年解试时咏出雨落天娇句的汝南张致和?”

“先生好记性,正是其人。”

“学问是有的就是人还年少些,如此少年理应进学,岂可屈尊做我家大郎的蒙师?不成,不成!”苦涯先生叹息了一声后,连连摇头。

张文学听到‘我家大郎’这句,心中暗喜,觉得今日投的宝全应验了。叉手道:“致和不过是胡乱上了几年学罢,学生幼年贫困,家父便是给人坐馆供我们兄弟几人读书,学生也是坐过馆的!他就哪里不行了?更何况若是让致和知dào

是写出声律启蒙的克明兄之子,怕是要立kè

住到安家非教我贤侄不可呢。”

一番话说得苦涯先生哈哈大笑,一连说了三声好,笑毕后言道:“既是这样,就算他来弦歌书院游学吧!但不知他可带来了户籍文书不曾?若是带了,你明日只管领了人去陈州,老朽将他落在弦歌书院里。”

张文学大喜,推金山倒玉柱拜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他虽然是在县学做文学的,可是若想将自己的亲兄弟落到府学里还需yào

运作一番,花钱倒是小事,最主要是没有这个门路。苦苦思索几日,不得其法,今日看到大郎天天跟着姊姊读书,一时间福至心灵提了句,没想到竟然将兄弟给直接送到弦歌书院里了。莫要小看这个弦歌书院,弦歌书院可是四大书院之首。出来的学子,不论在哪里游学都会被视为上宾。

更何况陈州乃大州,每年录取解试名额比其他的州都要多三四人,如果兄弟能在弦歌书院读书,三年后就可以直接在陈州参加解试了,这样一来,录取的机率更加大了。

张文学又奉承了几句后,便见到洪助教和马山长簇拥着魏县尉大笑着走进书屋来。到得屋内,洪助教取出一幅大字请苦涯先生观看,安木也跟着伸过头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修身齐家治国’六个大字。

笔力端正,雄厚有劲,竟是端端方方的楷书。张文学微怔了怔,拿眼往洪助教俩人身上看去,却见二人低眉肃目,正在认真的品读魏县尉的书法,他随即偷偷看了苦涯先生一眼。

苦涯先生不置可否,淡淡的夸奖几句,倒是又将魏县尉夸的面红耳赤起来。

又停了小半个时辰,魏县尉便提出告辞,紧跟着张文学三人也随着一起走了。书屋里只剩下苦涯先生和安木姊弟。

安木喜孜孜地指着魏县尉的楷书,问道:“大父,这个要裱起来挂在书屋里吗?”后世来的她,对楷书再熟悉不过,最喜欢这种方方正正的字体,见到魏县尉的书法便生出了十分的喜爱。

苦涯先生看着欢喜的安木,莫名的怔忡了下,最后才笑道:“你既是喜欢,便拿去裱糊吧……”说完,又捻着颌下一缕髭须停顿了下,方又开口,“魏县尉的字嘛,极好!极好!如此好的字,不可草率,必是要寻一个大匠,细细的裱将起来。万不可让人随意糟蹋了。大父认识一个专会裱字画的鬼手,不如交给大父吧。等过一两个月将这字细细的裱好,大父再给你送来。”

安木听了这话,心中的一根弦被拨动了下,猛的抬起头来。刚想要说话,却见到谢先满头大汗的从书屋外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道:“老师,卖光了,克明兄的书全卖光了。一百本,一本也不剩……”走到放有魏县尉书法的书案前,突的停住脚步,一脸的嫌弃。

“这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混帐写得?”谢先怒火中烧,一把将纸抓到手中揉成一团,“老师生平最不喜欢楷书,几年前曾当众说过,习楷书者外方内圆,多出奸佞小人,世间书法唯以飞白为尊。今日是哪个混帐如此没眼力?”

安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先将魏县尉的字揉成一团,犹自觉得不解恨,又扔到脚下,狠狠地踩了几脚。

回过头,看到苦涯先生冲她眨了几下眼睛,将手摊开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你瞧,原本大父还想着帮你裱好再送来,可惜却被这个混帐小子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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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了,天呢!上帝一定是在惩罚我早上买早点时穿的太薄了!

第48章下雨

就这样,惜学书屋热热闹闹地开业了。

安家的书籍非常多,藏书分为官刻、私刻、坊刻三种,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书架中。据李进所说,安举人但凡手中有了钱就要去收集市面上的书籍,不论好坏,不管是否出名,更不管是何人所写,哪怕就是不出名举子和乡先生所写的诗集他都愿收藏。

安举人曾说过,吾不慕黄金不慕银,只愿藏尽天下书。

只可惜,这些被安举人视若珍宝的书籍被安木一股脑的搬出了书房,全部放进了惜学书屋中。

安木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撇了下嘴,家中纵是藏书百万又如何?纵是粮米满仓又如何?没有权力来保护,那便是招灾惹祸的引子。还不如拿出来换个好名声,也好让别人再想对安家下手的时候,顾忌一下书屋中书生们一张利嘴。

书屋开业后须找一个看守书屋的人,便找了以前帮着自家写过报条的董姓书生帮着看书屋,董生大喜,宁愿不要钱,只求每日吃住书屋里随他翻看书籍既可。

如今,家中一切已经步入正轨,新坑和菜地每日都可以挣些钱,托李方买得牛羊猪也陆续的运了回来。又买了五头素有快牛之称的南阳黄牛,两头一岁的,三头两岁半的,到了夏收时就满了三岁役期能戴上挽具下地。

这可喜欢坏了何老三,天天忙完了新坑和地里的活计,便来牛棚照料,他的几个儿子连碰都不许碰,一碰就瞪眼。每日将草料细细地切碎,每顿五个鸡蛋,就连喝的水也是烧开再放凉,生怕牛犊出了什么意wài

。到了下午和几个儿子小心的将牛牵到了沙河岸边绿草坡上,让牛在那里吃草休息,坡上有几十棵合抱的垂杨柳,人可以困觉。黄昏时,便给几头牛犊套上比较轻的挽具,慢慢的训liàn

他们适应挽具。

按照后世的习惯,安木觉得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发点钱,吕氏便说每天管他们两餐小菜饭,一头牛每天五文辛苦钱,一年一身衣裳既可!又说让何老三的大儿媳过来给他们做饭,安木一一同意了。

又过得几日,买得十头羊和十只猪到家后找了三个幼童做羊倌,安木说不如也按放牛的算吧。吕氏得到消息后掰着手指一算着了急,好家伙这每日就要出去一百文,五日的钱就够买只猪仔了,这是养猪羊啊还是养人?

急火火的来找安木,抹着眼泪说道:历来只见过给放牛的牛倌工钱,可从来没见过给放羊和放猪的工钱。这群猪羊其实一个人就够了,现在咱家请了三个已经被村里人笑话了,可不能给钱给衣裳啊!说完了后,眼巴巴的看着安木。

安木算了下帐,一张脸变得通红……

谢先在书屋开业第二日再次带着中人来到,和安木签订了续印五百本的协议,留下了二十五贯后又带着中人离去,回书肆加急印书去了。谢先走后,沈丘那几家书肆便各自派了不同的人前来,要求替安家广印声律启蒙,将每本的价格给涨到了六十文,却都被安木以各种借口推掉了。

当初安家需yào

你们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出现,只有谢先一个人为了老师的面子说服了家里,冒着赔钱的危险来印书籍。如今看到书籍利润大,你们又都冒出头来,这天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安木宁肯印谢先的五十文一本,也不愿意印六十文一本的。

这一日,安木正坐在书房中指导大郎和铭哥读书。

天空中浓云密布,乱云翻滚。须臾,雨丝便挟着一阵凉意洒落了下来。

吕氏正在檐廊下和聂氏锁嫂边说话边做针线,见状急忙丢了手里的针线跑到书房外,将草席支了起来。忙了一阵后,偷偷往书房看去,看到安木三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读书声朗朗。抬起头,只见天空中青一块,墨一块。树上的枝叶在细雨中摇来晃去,满树的鹅黄,尤其绿得可爱。

“好雨啊!”吕氏喜孜孜地走回了她们身边,看着院子里被雨洗过的地面,笑道。

聂氏和锁嫂点点头,“就盼着这场雨呢,这下子田里的苗就不旱了。”

“我家大姐早上就说了,今日是定要下雨,果真就下了!”吕氏拿眼睨了一下弟妹和锁嫂,想到了坐在书房里跟着安木读书的儿子,头仰的只剩下一双鼻孔。

“不会吧!”聂氏和锁嫂异口同声的表示了怀疑。

吕氏从鼻孔中‘嗤’了一下,“这书里都写得有,清早宝塔云,下午雨倾盆。水缸出汗蛤蟆叫,不久将有大雨到。今儿早上天上可是真有宝塔云的,我也摸了一把水缸,确实有出汗。看看,这会可不就是下雨了吗?”

“这书上还管老天爷的事?”聂氏和锁嫂往吕氏身边凑了凑,“你会看书了?都和我们讲讲,这老天他是咋回事……”

“这老天爷……”吕氏得yì

洋洋地说了四个字,突地住嘴不说了,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起三句,遂清了清嗓子,“你们可听好了,可别说我没有教你们,早晨地罩雾,尽管晒稻谷;早上朵朵云,下午晒死人;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怎么样?厉害吧!”

“哎哟,可不是……”聂氏一拍大腿,“哪年咱们晒场的时候,早上如果有雾,那肯定晴天的。”锁嫂也紧跟着同意。

“这是哪本书啊?这么厉害?嫂嫂你和我们说道说道。”聂氏崇拜的看着吕氏,殷勤的替吕氏倒了一碗白开水。

吕氏模仿着以前高氏吃茶的样子,似模似样的端起茶碗吃了两口后,才叹了口气,“我一个大老粗,大字不识半个,我哪知dào

?这是今儿早上大姐说要下雨的时候,顺口说的几句。”

“吕大嫂,这可是好东西啊!”锁嫂沉吟了半晌,说道,“你想想,咱们都是看天吃饭的种田人,若是知dào

了这些东西以后种地的时候便会少了多少麻烦?”

“可不是,”吕氏听了这话,深以为然,“只是家里的书太多了,我也不知dào

是哪本,回头问问大姐,再找个识字的人读上几遍……”

正说着话,却看到正院二门处露出一角衣衫,李进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往这里不停地招手。

“这不是大哥吗?”聂氏站了起来,“早上不是和二哥一起去了苦涯先生家里,怎么就回来了?我家二哥呢?”

第49章先生

“二哥留在苦涯先生家里侍候张先生,我先回来报个信儿!”李进看到吕氏和聂氏都出来了之后抖了抖头上的雨水,笑道,“你们也别闲着,赶紧把客房和私塾院子收拾出来,等后日张先生就要来家里坐馆了。”

“张先生?他是谁?坐的啥馆?”吕氏迷迷糊糊的看着李进,不知dào

他在说些甚。

李进哼了一声,斥责道:“你一个老娘们家家的,打听这些事做甚?这是苦涯先生安排下来的,你只管安心收拾客房就好……还有,弟妹你在村子里打听打听,有哪个手脚干净的婆子愿意过来侍候张先生起居的,一个月给五斗米面,半两菜油,日管两餐,两身衣裳。”

“大哥,你看我能行不?”聂氏听到五斗米面,心算了一下,这一个月可就值五十文了,更别提管饭和衣裳了,便上前讨好李进。

李进拿眼瞄了瞄聂氏的肚子,咳嗽了一声,向吕氏使了个眼色。吕氏急忙劝她在家里安心休息,给李家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的道理。

“二哥以后就跟在张先生身边侍候了!张先生在府学挂了名,是那里正经的学生。眼睛别只看那米面和油,还怕你家没出息咋地?你不知dào

多少人抢着做张先生的长随?要不是因为苦涯先生发了话,能轮到咱家?以后你和二哥说道说道,让他侍候张先生精心着点!”

李进又神神mì

秘地压低声音,“张先生年轻着呢,才二十八!苦涯先生答yīng

他只教咱家三年,三年后能回到弦歌书院上学。我看那话里的意思,是保他一个陈州的解试名额……将来张先生得个一官半职,那一个不敬二哥?以后咱家的体面还得着落在二哥身上……”

“那张先生叫个啥?咱以后咋称呼呢?”吕氏听到李进这样讲,便轻轻拍了拍聂氏让她安心。

李进想了想道:“听苦涯先生说了一下,叫诚,字致和。咱们就只管称呼他为先生既可!你可不敢随着大姐大郎一起叫老师,传出去那可会被人笑话的。以后家里多了外男,大姐出入要小心些,莫要让人嚼了闲话。”

“那张先生来坐馆,咱家给多少钱?要不要写个甘结递到衙门里。”吕氏掌管着家里的进出钱帐,便多嘴问了一句。

谁曾想李进瞪起了眼睛,骂道:“你这死娘们,钻钱眼里死不出来了?这是苦涯先生介shào

的,莫说要钱,就是要我的命又咋地?还写甘结?你见过哪家来坐馆的要写甘结了?”吕氏被骂得脸上讪讪的,心里却想这是举人来坐馆,也不知dào

要几多钱去,指不定家里的钱箱子又要遭窃了。

又想到张先生一日三餐不与他们相同,必是要吃肉吃酒吃茶,日日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由得愁上了眉头。

“以前曾听大姐说过,咱家现在的钱还请不起先生,说是等秋收后去请那位王举人……”话还没有说完,却看到李进瞪起了眼睛做势要揍她,连忙咽了回去。

“怪不得以前大娘子不喜欢用你,瞧瞧你这张嘴?你不乱说话会死啊?”李进呸了吕氏一下,“以后张先生来了殷勤着点,莫要再胡言乱语,惹了张先生不痛快,看我怎么打杀你!”

吕氏被骂的晕头转向,唯唯喏喏的应了。

不一会,吕氏和锁嫂撑着伞服侍着安木到了外客厅,让聂氏留在书房外。到了外客厅后,听李进将这话又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既是大父给请的先生,必是要好好的招待。”安木听到苦涯先生为自己家请了先生,喜上眉梢,嘱咐了李进后又问道,“但不知除此之外大父可有甚话交待没有?”

“苦涯先生就问了问你和大郎最近在读什么书,吃的怎样,睡的好不好,家里有没有甚不周到的地方。又让我带回了十几銙团茶来,旁的就没说啥……”李进小心的解开一个包袱,将匣子里的茶叶递到了安木身前。“苦涯先生说,这茶叶不是甚值钱的玩意儿,让大姐和大郎莫要省着吃,没有了只管让我去陈州取,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安木听了这话,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到了心里,用力的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李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一件稀罕大事。”

“何事?”安木笑吟吟的问道。

“咱县里出事了!”虽然是在家里,李进还是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前几日,县里不是枷了几个杀牛的回子吗?却是枷了六个,死了四个,剩下两个半死不活的。现下县里闹的不可开交……”

“你说甚?死人了?”安木蹭的一下站起来,这事前几天书屋开业的时候她曾听苦涯先生特意问过魏县尉,当时她就觉得刑罚过重,不过是杀几头牛罢了,哪里就用得着上大枷了?虽然按宋朝的律法杀牛者要处死,可是纵观宋朝三百二十年,因为杀牛而杀人者廖廖无几,大多是让人向官府赔钱了事。

李进撇了撇嘴,“这些回子们,最是不爱惜牛羊,专为了一饱口腹之欲随意宰杀耕牛。依我看,死几个倒还真是好事,倒是治治那些回子们歪气……”说到这里,话题一转,又说道,“说起来,回子们虽然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大老爷处置这件事也着实冒进了。先是令人打了三十大板,然后又上了大枷,放在衙门外专人看着,不许吃喝。夜里回子们过来送吃食的,被打伤了好几个。说起来倒是可怜的很呐,又不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怎么就不许人吃喝呢?”

“枷到第三日,有两个就受不住了,回子又请了老师父过去求大老爷,也不知怎地,被大老爷乱棍打出。枷到了第四日,就死了一个……大老爷这才着了急,派人将回子们放下,谁知不过半日又死了三个,剩下的两个不过是灌了参汤在吊命罢了!”

“众回子心里不服,鸣锣罢市,聚集了数百人闹到县衙前,叫嚣着要大老爷出来偿命!”听到这里,安木只觉得心惊肉跳。她想起张文学曾问了苦涯先生,若是有人闹事当如何,苦涯先生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莫非?安木悚然一惊!这可是四条人命啊?这不是猫狗不是牛羊,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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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舌尖上的中国2,从头哭到尾!呜呜,这么多的美食我一口也吃不到,没法活了,人生毫无意义啊。

第50章知州

可是,自己纵是知dào

了事情的真相又如何?自己难道还能往外说吗?难道就不顾苦涯先生对自家的一份爱hù

之意,去袒护别人吗?

安木想到这里,低下了头来。

半晌后,又问李进,“李进叔,那县里是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的?”

李进嗤笑道:“还能怎么处置?无非是派人安抚,说了许多好话,那些回子们还是不肯散去,已经聚在县衙门前闹两日了。回子们口口声声的非要大老爷出来偿命不可!”

“胡扯百咧!大老爷那是何等尊贵的人,怎能为几个回子抵命?”吕氏哼了一声。

李进难得夸吕氏一句,这次却极为赞同她的话,“说的极是,大老爷是何等人,回子们又是何等人?这些人若是放在前朝,哼哼,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没人敢闹!”

“那是,”吕氏见到丈夫附合自己的话,顿觉得神清气爽,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敢冲击衙门,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两双!杀得他们尸骨无存,片甲不留!”

‘噗嗤’一声,安木被吕氏逗得笑出声来,“婶婶,你可要笑死儿了,是来两个杀一双不是两双,这又不是阵前打仗?不带杀人的……”

李进原本想斥责吕氏几句,见到安木被她逗笑,便只瞪了吕氏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臭娘们,当着大姐胡扯甚?还杀人?你有能耐是不是?一边去,我和大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吕氏被他骂了也不生气,哼哼了两声就不再说话了。

“李进叔,你咋和我婶婶说话的?”安木不满的撅起嘴,埋怨李进。

“就是,咋说话呢你?”吕氏听到安木替自己抱打不平立kè

来了劲,挺着胸脯看着李进,被他扫了一眼刀后又蔫了下去。

李进嘿嘿地笑,“这不是人前教子,背后教妻吗?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啥可避讳的……”

“那我还听说过人前教夫呢,是不是以后婶婶也可以人前教xùn

你呢?”安木反问道。

“这……”李进挠着头发,嘿嘿的干笑。看到吕氏躲在安木的身后,得yì

的用口型和他说‘回家就让你跪搓板’气得冲着吕氏晃了晃拳头。

安木回过头,看到吕氏正在无声的挑衅李进,不由得摇摇头,这夫妻二人莫看当着她的面又吵又闹,却从来没有红过脸,感情极好,李进也从来没有动过吕氏一根指头,这在夫为妻纲的古代是非常难得的。

吕氏看起来精明内里却有些浑,李进是表面老实内里精明,俩人在一起正好互补。

又吵闹了一会后,安木才继xù

问李进县里的情况,李进也不过是听苦涯先生家里的下人们在闲聊时提起,自己并不知dào

真实情况,安木见问不出来什么来,便只得作罢。

安木只知dào

,县里这会肯定很乱,却不知dào

魏县尉魏清承这会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国朝自开国以来,便下了律令,凡是有需死刑者,必要报到朝廷,由皇帝本人裁决之后才可以处以极刑。而皇帝为了显示自己的宽怀和仁厚,许多情况下都是不用死刑,只用流放或者羁押的办法来惩戒犯人。

一下子死了四个人,剩下两个也是快不行了,这可怎么得了?这是必须要报到朝廷中的。安举人意wài

死亡已经让他受了一次知州的斥责,这次又要报上去被枷死的,他是真不知dào

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处罚了。

左思右想不得其法,他只得无奈的给知州写禀帖,将这件事情的前恩后果细细的写了一番。又着重写下官并未说过不许那些回子们吃饭,可是夜里他们来送吃食时,不问情由先把县衙的衙役们打个重伤,现在还在修养中,下官一时震怒,便下了不许他们送饭的命令,并未想到会真的出人命。

第二日,知州便在陈州接到了这份加急的禀帖,立kè

下文书檄了魏县尉,当天下午,魏县尉不顾细雨绵绵,快马扬鞭到了陈州。进了州府,去了头上的双翅帽,便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知州坐在上首处,令他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待听他说完,脸上露出古怪之色。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宰一县之境,教诲子民乃份内之事!回子们杀牛,打几杖罚些铜钱便是,枷责倒也无过……只是你何必将牛肉堆在枷上?这是何刑法?何苦如此羞侮他们?如今回子们吵闹不休,衙门的体统何在?”

魏县尉不敢说话,只是一个把腰往下弯。

知州看他一副可怜相儿,叹息了几声,言道:“化外之民,不与教也。此事,你且记住教xùn

吧!至于如何处置你,我却做不得主,须得上报天听。你先回县去办事吧,凡事须要斟酌些,不可任性。”

等到魏县尉走后,知州将禀贴重新拿了起来,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良久后吐出一口长气,惋惜的摇头,“到底是年轻啊!豪强胥吏相互勾结,竟看不透。”又唤了自己的亲近长随,派他去沈丘打听事情。这里却挂了牌子,派录事参军领着捕役和马快到沈丘以冲击衙门之罪抓为首的人。

录事参军和差役们到了沈丘先从后门进县衙,交了牌子和魏县尉打了个招呼。便出了衙门,拿刀背和马鞭将人驱散,又抓了为首的二十几人,也不问情由将人直接摁倒在大街上便要铡人,惊得那些回子们神魂俱失,连闹事都忘了,只顾得大声喊不要铡人。

录事参军趁机劝说回子们莫要再闹事,若是他们保证不再闹事,便可以放回这二十几人,并且一人给二十贯的烧埋费。若是要闹事,便要先铡了这些人再问其他人的死罪。他们这边大喊着要铡人,却早有人跑到了教众聚集之地,去找受过杖刑的老师父,言明官府愿一人给十贯的烧埋费,要老师父亲自出面去劝说大街上的教民……

老师父刚刚受了魏县尉的乱棍走不得路,巍颤颤地被人用门板给抬到了衙门前的大街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教民不要再闹事。教民见到老师父跪在地上求他们,哪里生受得起,呼拉拉的跟着跪了一地。

录事参军看到老师父如约前来,暗地里点点头,大声道:“既是你们老师父来求情,官府怎么也得给老师父一个面子。此事便算罢了!知州大老爷对你等有保全之意,乃天地父母之恩,你等也当知过必改,再不可冲击衙门。可能办得到?”

老师父听到这话,急忙站起来说能办到,以后再也不会冲击衙门。录事参军悄悄的将四十贯烧埋费派人送到了老师父家中,又当众另送了十贯的汤药钱给那两个受重伤的教民,在县衙里略坐了坐便回淮阳复命了。

录事参军见了知州后大礼拜见,将沈丘的事情说了一番后就交了牌子,言道:“下官依郡君所言,只给了老师父四十贯烧埋费,当着众人的只说将钱全部给了。”

知州点了点,接了牌子后又插回牌筒中,又问,“可留了人在沈丘?”

“留了几个得力的头役,换了平民的装束散到茶馆中,想必两三日后谣言就有效果了。”录事参军恭敬的拱拱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

知州笑了,“这些刁民竟敢冲击一县之衙,叫嚣着让县尉去给他们偿命?此风断不可涨!待他们内乱死些人后,你再派人前去,将刁民依律枷责,该判刑的判刑,该流放的流放。为首的老师父若是死了,只管厚葬,若是不死便要判他一个聚众闹事的罪责!”

“喏!”录事参军卑微的弯下腰,如同一只大虾米。

知州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魏县尉的禀贴上面,无意识的敲了几下,眼睛似乎穿越了层层的墙壁,往弦歌书院的方向望去。

子时,派出去的长随回到了州衙中。知州立kè

在书房召见了他,待听完长随的话后令他退出。摇曳的油灯下,禀贴上那一行行端正的楷书似乎刺痛了他的双眼。

“圣人独爱飞白,你却犹爱楷书!标新立异,无容人之量。怪不得沈丘满县竟无人替你说话……”知州长叹了一声,自己砚了墨,轻轻的在禀贴最后一折上写了‘已查属实’四个字。

潇洒飘逸的飞白体,在端正的楷书下面尤为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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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君:一郡之君,原来是指王候这里指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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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吃茶

此时的安家,欢声笑语不断,安木和大郎铭哥三人坐在私塾中听着张致和妙语连珠地讲解百家姓。

“《百家姓》以“赵”姓打头,是因赵姓为帝王姓氏,是以尊其为第一。五代时吴越国的国王姓钱,后裔居浙江,是以,钱塘老儒编写百家姓时钱姓便排列第二,钱的妃子姓孙,借钱氏之威势,孙又排在第三。李是南唐李后主的姓,排在第四。这就是《百家姓》赵钱孙李次序的由来……你等莫要以为这天下大姓便真是按此顺序来排的。”

“你等读书,当读活书!书中有的要记,书外的亦要记。否则别人问时,这书里讲的何意,瞠目结舌的答不上来,到时休说是我于你们启蒙!”

安木听得连连点头,她读书的时候也曾听过老师讲过一些百家姓的趣味,不过毕竟隔得年代久远,许多事情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今日听张致和细讲才知dào

,原来这部小小的百家姓居然藏着这么多的学问。

吕氏坐在私塾院子里,盯着家里新请来的马婆子学煮茶,不耐烦的教她,“你说你咋就这么笨?连水都不会煮?先煮一道然后将铜水铫取下来等一后再放炉子上,煮上三滚才能将茶叶放进去。这炉子里的火要用炭,不能用石炭,石炭烟火重,煮出来的一股子烟薰味……”

说到炭,又觉得一阵肉疼,抚着胸口深吸了口气,咬着牙道:“家里又不缺那几个炭钱,你别拿你家里带来的小气样儿,赶紧的,拿钳子往里加炭,也不看看里面的火都熄了。”一边说,一边心里在滴血,这一炉子炭烧完二十文没有了。这还仅仅只是煮一道茶呢,别提一日三餐了。

什么叫打肿脸充胖子,她今天算是充分理解了。又安慰自己,好歹今天也学了一个新词,日后可以在别人面前炫耀一番了。

马婆子不敢乱说话,只是嘿嘿的憨笑,一边笑一边按吕氏的吩咐往红泥炉子里加炭,“俺这不是想着炉子里还有火哩,想省俩炭钱吗?嘿嘿……吕大嫂,恁的话俺记下哩,以后绝不敢再犯。”

说着又往吕氏身边凑,“吕大嫂,你家的地除草了吗?要是没空的话只管吩咐一声,家里的小子都闲着,管保给你家除的干干净净。”

“行了,别扯这有的没的,”吕氏翻了个白眼,“你只管用心的侍候张先生,先生高兴了大郎就高兴,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喛!”马婆子摸摸怀里藏着的蒸饼,笑眯眯地点点头。一天两个饼,自己只吃一个就半饱,再配点从家里带来的野菜饼,天天能省出一个饼带回家。家里也就是过年时能吃得起高梁面掺白面的蒸饼,孩子们天天盼着自己回家,孩子们吃的高兴,老人也开心。一定要好好地在安家做事,若是被辞了,孩子们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呢。

过了一会,私塾里的读书声慢慢的停了下来,吕氏急忙用掸子将自己和马婆子身上清扫干净,整了整衣襟,端着茶盘进了屋。

张致和侧着身子让吕氏往书案上端茶,鼻尖闻着团茶的清香微微颌首。吃了一口后,满口生津,讶道:“是明前的水芽?”

吕氏将茶盘斜挡在自己和书案之间,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福,“回先生的话,是今年的水芽,苦涯先生刚刚得了几斤,特意给家里送来的。”

“好,”张致和一连说了三声好,随即又端起茶碗放在鼻端嗅了一嗅,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安木看了奇怪,也学着先生的模样将茶碗放在鼻端,可惜却只闻到一股微微的酸味,却没闻出后世那股清香来。怔了怔,眼睛又往大郎和铭哥脸上望去,却见这二人也是一脸的陶醉,好像手中端的是百花蜜一般。

“这吃茶,一要观汤色,色纯白则茶质鲜嫩,颜色青、黄、灰、红,均不足取。二要汤花匀细,紧咬盏沿,倘若咬不住,粘不牢,汤花飘零,便稍逊风/骚。若是将龙脑珍菜、菊花之类与茶在一道,茶香吃进花香,花香吃进茶香,这才是上等的茶。你看这碗茶,无色无泽,仅有其味,算不得上好的茶汤……”张致和看到安木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往嘴里灌,放下茶碗后微微一笑。

“老师,这吃茶也有这许多学问?”安木本就不想吃茶,闻听得张致和说起了茶艺,趁势将手中的茶碗放下。

“若说茶艺一道,当先论分茶,分茶者全靠手腕的力度使汤纹水脉成**虫鱼花草山水,此才是茶艺!”说到兴起之处,张致和将吕氏和马婆子赶出屋外,让她们将红泥小炉拎到室内,他则是亲自下手,为三个弟子演示了一番如何分茶。

先是搅茶,再是点茶,所谓点茶就是注茶,即用单手提水铫,将沸水注入盛有茶末的茶盏内,边冲点边以竹制的茶筅或银制的茶匙在盏中回环搅动,使其形成变幻无穷的物象。安木坐在张致和的面前,只见随着他手势高低,一缕细长的水流便注入了茶碗中。再细一看,那蒸腾而起的雾气中隐隐出现了一幅山水图案。

“我天性鲁钝,自幼年起只能分出山水云雾,不能分出花鸟虫鱼!”说到这里,张致和微微而笑,看着面前的安木轻声说道,“自今日起,大姐午时后便学分茶一事吧。若有不懂的只管来寻我!勿必月余之内学会搅茶。”

“啊?”安木不妨这把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忙抬起头,还来不及说话,却听到张致和又道:“吾昨日观你之词,词中言‘闲歌闲酒闲诗,粗衣却也趣多。一舟飘然钓烟波。管他去来路,且听竹里歌。小院深处去躲。’小小年纪,怎生出如此弃世之语?夫子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今日起将这句抄写一百遍,后日给我。”

“我?……”安木结结巴巴的说不成话,大感懊悔,这词是她仿着苏东坡的《定风波》所做,现在苏老泉说不定刚刚出生,她又怎么能说自己其实就是仿着前人的作品随便写写。

又听到先生说要抄写一百遍,哀嚎道:“老师,一百遍?可否少些?百十文省下来好叫学生做个家用。”

张致和眯起了眼睛,看着安木一言不发,半晌,才冷冷地说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今日起,再临《广韵》正文一遍!”

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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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炭:是煤炭!炭是指的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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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学习

南宋诗人陆放翁曾写了一首诗,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名字叫《冬夜读书示子律》,作于宁宗庄元五年。诗里通篇都在说说了古人做学问用功程度必须要‘无遗力’。在年轻时抓紧大好时光努力学习,莫让年华付水流,只有重视了“少壮功夫”,将来才会有所成就。

从那一日起,安木三人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每日卯时开始半个时辰的晨读。这段时间内,张致和会挨个检查昨日留下的日课簿有没有完成。功课检查完毕,才会开始一天的课程。

每日上午讲授百字姓、声律启蒙、广韵、经史子集等。午休后,便是开始临摹抄字,张致和会当堂点评课业,最终给出‘甲到丁’之间的评价,用红笔录在小册子上隔几日便送给苦涯先生观看。晚饭前放学并布置课业,吃完饭后挑灯夜读。每日如此,从不间断。

张致和认为,不通文字、声韵、训诂、天文、历法、数术,不善读古书者,皆是蠢材!凡是有成就的大学问家,无一不精通音韵学和训诂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武善舞剑,能上马,能杀得人;文能吟诗,能做对,可操琴,善棋,喜烹茶,如此全才方称得上大家……

他初见到安木和大郎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他们,虽然惋惜安木是一个女子,却下定决心要将她培养成一个大家,一个神童!有朝一日,定要一鸣天下,叫人喝彩。

宋朝与程朱礼教盛行的明清不同,这个朝代无比的推崇天才儿童,对于女子读书也没有什么偏见,多少女词人正是生在这样一个宽容的朝代中做出了一番成就。

自太宗时起,便为神童们设立童子科。‘凡童子十五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州升诸朝,而天子亲试之。’大中祥符八年,福建的蔡伯希三四岁诵诗百馀篇,真宗皇帝召入禁中,应对得体周详,欣然赐诗一首:‘七闽山水多才俊,三岁奇童出盛时!’后赐其秘书省正字。

经过观察,张致和发xiàn

安木三人的大学知识较好,尤其是安木对一些微言大义的解释与阐发远超同龄人,分析问题比较全面,角度更加新颖。但是小学方面的知识却一塌糊涂,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大学便是经义,小学则是要求学生对字词辨形体、通音韵、明训诂。首先是辨形体,安木虽认识大多数文字,可一笔字写得实在太丑,令人不忍目睹。其次便是‘通音韵’和‘明训诂’完全一窍不通。

何谓音韵?就是文字的读音,所谓训诂,就是对字词的解释。前者是后者的基础,不通音韵,就无法真zhèng

训诂。

一个人要读书识字,押韵做对,就必须掌握声韵调。除了掌握当代的声韵外,还得掌握古人的!每个朝代由于南北的差异,语言也是不同的,就比如唐人说的就是关中腔,有唐人的音韵;宋朝人是说中原话,有宋人的音韵,孔子是说雅言的,有雅言的音韵。这么多不同地域的语言都必须要掌握,否则的话你根本就无法理解唐人一句诗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也无法读出来。

总不能读一首诗去用普通话去读吧!宋朝人也听不懂啊。

当初穿越的时候,如果不是安木接受了以前小丫头遗留下来的一些信息,她根本就不会说宋朝话。

于是,张致和便命令安木去临《广韵》。

《广韵》这本书是官方编篡,对打基础大有裨益。以上平、下平、上、去、入五声分卷,临摹的过程中,也是对声韵的学习。同时,也可以借着临摹的时机打消掉安木身上的那份傲气。

是的,傲气!安木自己并没有查觉到,她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当世人所有的傲气,这股傲气独独属于后世接受过网络信息爆zhà

的那一类人。虽然她从未承认过,但是她就是从骨子里有些瞧不起当代人。更何况在她所处的时代,孔夫子是刚刚被打倒没多久后又重新回归到了世人眼中。

她不尊敬读书人,也不尊敬孔庙中的那位。在她认为,读书人可以为自己所用时,那便用,不能为自己所用时那便不用。这份傲气,现在还不明显,可是随着她以后和读书人接触多了以后就会显现出来。

张致和感觉出来了,却只是认为这是小女孩在盲目地崇拜自己父亲,毕竟不是任何一个父亲都可以写出声律启蒙这本书的。

他认为是对安木好,可是安木却快要疯了。《广韵》她根本看不懂!她从后世而来,后世说的是普通话,普通话是满族人说汉语的变种,根本没有入声。而入声乃是平仄中的三个仄调之一,失去了入声,便不再符合古汉语的韵律,所以用汉语拼音,念不出古诗词中的韵律。

可是,让习惯了使用汉语拼音的安木再去重头学这《广韵》不是一般的困难!

幸好,张致和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人,和他的亲二哥张文学不象是一个娘生的。他每日不厌其烦的指正安木声韵中的错误,纵是错了也不生气,而是细细的指正出来。

每日清晨,安木和大郎去给安举人上过坟后,便回到了私塾之中开始临摹《广韵》。三个小人,坐的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地将自己稚嫩的笔迹留在纸上,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卫夫人茂漪曰执笔有七种:有心急而执笔缓者,有心缓而执笔急者;若执笔近而不能紧者,心手不齐。心手不齐,意后笔前者败;若执笔远而急,意前笔后者胜。”看到安木三人执笔的手势不对后,张致和站在他们身后挨个的校正,“书,心画也。必先乎心,而应乎手。若心手参差,执笔不紧,何以成文?”

张致和手里执着一杆毛笔,一边讲解一边做笔画示范,“用笔在乎虚掌而实指,缓衄而急送,意在笔前,字居笔后,其势如舞凤翔鸾,则其妙也。王右军《笔法诀》中曾言,为点必收,贵紧而重!为画必勒,贵涩而迟!为撇必掠,贵险而劲!为竖必努,贵战而雄!为戈必润,贵迟疑而右顾!为环必郁,贵蹙锋而总转!为波必磔,贵三折而遣毫!”

蘸了下墨,又言道:“侧不得平其笔,勒不得卧其笔,须笔锋先行。努不宜直,直则失力。挑须存其笔锋,得势而出。策须仰策而收。掠须笔锋左出而利,啄须卧笔而疾掩。捺须战笔发外,得yì

徐乃出之……”

“凝神绝虑,不可烦躁。”

将一番写字要诀讲述完毕后,将笔轻轻的放到笔枕上,“凡初学者,不外乎临摹二字。你等少年心性,先从颜体的颜勤礼碑开始吧!临完此帖之后可以临多宝塔碑……”

安木赶紧追问了一句:“老师,那学生的《广韵》还要不要临?”

张致和眯起了眼睛,反问道:“你说呢?”

“学生知dào

了……”安木垂下了头。旁边大郎和铭哥见状便捂着嘴偷偷发笑,当安木听到笑声扭过头去,却看到这俩个幸灾乐祸的货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

气得恨恨的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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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案椅

(是大家不喜欢这样的文,还是我写的不好,为什么我在强推榜上点击好少?点进来又放qì

了的朋友请浪费一分钟,在书评区告sù

我一下,为什么不喜欢这本书,我也好加以改正。谢谢了!)

张致和对他们的教育主要是以讲论经籍为主,同时亦粗浅地教授医术、画艺、算术等学科。不力求他们精通,只是让他们在幼年时便开始学习,这样等到进入以应试举业为主的小学(县学)之后能很轻易地接受正规和系统的教育,而不会感到有压力。

痛苦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缓慢,安木只觉得如同坐牢一般,幸好身边有大郎和铭哥一起陪着她,一日一日的捱着过。

安家宅院前,种了几棵槐树,树上结了满树的槐花,在仲春的微风下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槐花树旁,老李头敞着个怀露出里衣,坐在摇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椅旁小几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小碟子,一碟子毛豆,一碟子茴香豆都是用盐浸过滚过油。几个幼童眼巴巴的守在他身边,只等他有个什么事让他们办,说不定能赏几口毛豆吃。

再往北走几步,便是安家的惜学书屋,书屋外面被用砖石平铺出一块空地。并排摆了几套高案高椅,书生们坐在书案前低声讨论自己读书的心得。屋里,董生和几个书生正执着一杆毛笔卖力地往纸上抄写书籍。安家许诺,只要是惜学书屋中没有的书籍有人愿意抄写,纸墨算安家的,抄三遍之后就可以再留一份带回家。

因为这个允诺,许多家里贫穷的书生都愿意来抄新书,就为了抄上三遍后自己可以带走一份。反正书籍借回家也是需yào

抄写,既然安家提供纸墨,那还不如来安家来,多抄几遍还能烂熟于心,增加自己的记忆力。

抄写书籍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一本书需yào

日夜不休的抄写半个月才可以抄完,抄完之后再拿到谢家的书肆去装订成册。

这么辛苦,安木也从来没考lǜ

过将活字印刷弄出来。新坑和书屋都是她借着安举人的名义去做的,没有人觉得这里面会有她的功劳,更不会想到这些东西是她想出来的。活字印刷可不是新坑和书屋,这是一项利国利民要写进史书里的东西。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印刷业的人,是怎么想出来活字印刷?

生而知之,也许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赞美,可是对一个生长在宋代的女性来说,绝对不是赞美。

所以,安家的书屋里总是有人坐在油灯下趁着夜色一笔一划的认真抄写书籍。

迎着未时(下午1-3点)的阳光,陈木匠和浑家提着两斤时鲜蜜饯果子,一篮子樱桃,满脸带笑地走到老李头的身旁。

“老叔,晒暖呢?”陈木匠点头哈腰的问好。

老李头睁开眼,先看到了陈木匠那张黑黝黝的大饼脸,再然后才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樱桃篮子。

陈木匠笑成了一朵花,将果子和樱桃往小几上放去,“我和浑家来看看老叔,不是啥好东西,这是给铭哥打打牙祭。”陈木匠知dào

老李头不能说话,说了几句客套后,直接了当的道明来意,“不知dào

李进大兄弟在不在,我找他有些事想问问。”

老李头啊啊了几声,抓了把茴香豆塞给了一个幼童,让他去寻人。不一会,便从新坑那里将李进给找了过来。

陈木匠将李进拉到一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他是想买官帽椅的设计图纸。自从安家这个书屋开始营业后,虽然没有赚到一分钱,又贴进去不少的笔墨钱,可是却把安家与人为善的招牌给打了出去,经常有书生过来借阅书籍。借的人多了,便有人喜欢上了安家书屋里的几套高案高椅。要知dào

,现在虽然已经有了高椅的出现,但是样式比较普通,也比较笨拙,根本不像安家的这套案椅一般既灵巧又美观,最重yào

的是它有一个好彩头。

读书人谁不想当官?安家设计出来的这套案椅便叫做官帽椅,形状像极了官员的鸡翅帽,便注定了它一定会让读书人喜欢和疯狂的。

所以,凡是来过安家书屋的人都在打听是哪个木匠给安家打造的案椅,待打听到是陈木匠所造之后,立kè

提着订钱往陈木匠的铺子里请他也照原样打造几套,好摆在家中的客厅中借借这个好彩头。

可是,陈木匠哪里敢随意打造?没有经过主家的许可,他要是敢打造出来,只要安家一告他就得赔钱。更何况,宋朝人将名誉视为生命,偷偷绕过发明人去偷别人设计这种事情,忠厚的宋朝人是绝不会干的。

放着钱挣不到,陈木匠急的抓耳挠腮,想了几天后才下定决心来问问安家到底有没有兴趣把这个图纸转到他的手里。

李进听说是为这件事情,怔了一怔,“这事?我却不知了,这是我家举人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女郎在收着。要不然,我去问问?”

“怎么不卖?卖!”安木斩钉截铁的说道。自从家里开了这一个书屋,还以为能挣钱,可是没有想到倒是往里面赔了不少。虽然藏书一本本的多起来,然而消耗掉的笔墨却令人肉疼。如果不是苦涯先生知dào

了之后经常派人往这里送纸墨的话,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如今有人愿意出钱买官帽椅的图纸,怎么可能不卖呢?

安木也在后悔,怎么就没有想到用这个赚钱呢?官帽椅现在可是天下独一份,绝对比新坑要赚钱多了。

“当今世面上,一案两椅,价格在四贯左右。我家这一套样式简洁,明快大方,若是用上好木料怕是十几贯也卖得。我也不要你出钱买,只要你六成的利润分红。这分红逐年递减,第二年只要四成,第三年只要两成,到第四年你就不需yào

再向我家交钱。”安木坐在外客厅里,和刚刚进来的陈木匠谈论利益分配的事情。

陈木匠被六成的利润吓了一大跳,再听到三年之后就不再收钱,这才略略地放下心。

“六成多了些,女郎再降降,”陈木匠面有难色,“我得卖好多案椅才行哩。”

“我这可是成套的图纸,世上罕有。”安木笑眯眯地,“全大宋仅你一家,你一年能卖多少套案椅?这个帐你却不用我来算了吧?而且我这里另有一种圈背高椅的图纸可以一并让你生产,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太师椅。”

陈木匠听到还有另一种圈椅的图纸,连忙要求观看,安木便推说这些图纸是先父所画,放在书房里要回去重新临摹之后才可以拿给他。

安木又道:“我听说最近找你订做官帽椅的人多的不得了,可以说只要能开工就一定可以卖出。更何况三年之后,这个专利就归你所有了,你还怕以后赚不到钱吗?”

陈木匠被这一番话诱/惑的心痒难耐,激动地说道:“好,俺家干了!女郎这里全是读书人,求你给立个文书,咱们现下就画押。”

安木微微一笑,请董生写了一份转让专利的文书,又盖上了安举人的小印,让李进和陈木匠去县里找候押司把专利和商标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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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案两椅价格:黄庭坚载,崇宁四年,有人寄卖崇宁倚卓,钱四千。《宜州乙酉家乘》

书案:案和桌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东西,案是两腿书房里用的,桌是四腿客厅和饭厅里用的。建议大家度娘一下这两个词的区别。

专利商标:在官府过档后就被官府承认,如果有人冒充是要吃板子坐牢的。宋朝的专利法比现在还要完善。如果有人仿制可以告他,告状准赢。除了你打官司要花不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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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认孙

“大姐,这做官帽椅很挣钱吧?怎么把专利转给陈木匠,还不如咱自家立个铺子,请个木匠自己做呢。”吕氏看着安木将转让文书收到匣子里放好,疑惑的问道。

安木摇摇头,“家里哪有闲人有工夫去做生意?更何况家具这个行当仿制的厉害,现在市面上为什么没有出现这些东西,无非就是因为没有人得到这个专利,怕生产出来被咱们家告了。一旦陈木匠开始生产,必定就有人在后面跟风。婶婶想想,咱们家是读书人家,能和那些木匠们去打官司吗?”

吕氏听了这话,出了一身冷汗,“那以后陈木匠可要咋办才好?”

“这很简单,”安木微微一笑,“陈木匠得了咱家的授权,那就是唯一正宗的官帽椅商家,而且又在官府买了商标。只要他的用料和做工在同行中最好的,就不用怕这些人竞争。世人都有一个先来后到的心理,第一家生产就总是有优势。”

“再说了,陈木匠未必就没有想到这些,你看他志得yì

满,非要拿下官帽椅的生产权不可,便知他是经过周全的考lǜ

。”安木来了几个月,明白了一个道理,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更不可小看他们,否则的话你就会吃亏。后世人玩得都是古人玩剩下的!古人就吃在信息不通达,交通不便利的亏上了。

否则的话,将后世的交通和信息完全搬到大宋朝,后世的人不论是权术还是发明又或者文化,从上到下没一个能玩得过古人,除了那一个人例外。

吕氏重重点头,又顺着安木的话说了几句,话题便转到了县里的两间铺子上面,“候押司说是替咱家找那铺子的案底,怎么找了许久还不见有回信?莫不是这铺子被以前的秦管家悄悄换了名字?”

“若是被换了名字,大父能不和咱们说吗?想必是有事情耽误了吧!”安木不以为然的笑笑,沈丘那几间铺子一年也就是十几贯的租金罢了,如果真的找不回来倒也没有什么可惜。

“那两间铺子不是不帮你们找,而是被你家以前的秦管家以六十贯的价格卖给了王举人老父,他则是圈钱跑了。官府发了海捕文书抓拿他,现在正僵在这里。”候押司过来看望安木和大郎时,被问到这话后气呼呼地说道,“若是其他人,大父怕他个鸟,直接领了人就过去抢文书了,可是却是卖给王举人了,这王举人被人尊称为乡先生,德高望重的,大父没处下手啊!”

安木笑吟吟地奉上一杯茶,劝道:“既是一时半会儿的找不见人,那就不急。不必为此事动了肝火,小心身体才是真的。”

“你这丫头,说话就是熨贴!”候押司接过茶碗后哈哈大笑,“大父今儿不是为了别事,知dào

你们最近被先生约束的紧了,想带你们出去踏踏青。”

安木和大郎听了这话,喜的直拍手,撺掇着候押司赶紧去和先生讲。

得了张致和的许可,候押司便带着安木大郎和李进等人提着食盒和毡条往村东走去,张致和则是径自去往惜学书屋里看书。

穿过一片田埂,便走到了沙河岸边,两岸栽满了榆树、桑树和垂杨柳。李进将毡条铺了,食盒打开,邀请候押司和安木大郎三人坐下,他则是领着其他人坐在了另一张毡条上。

“铭哥跟着先生读书,也算上大郎的师兄弟,一起过来坐吧。”候押司笑道。李进连称不敢,直到候押司佯装要发怒才千恩万谢的让铭哥过来坐。

安木见到候押司虽然表面上高兴,可却是一杯一杯的饮茶,时不时叹口气,便问道:“大父,您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如说出来,也好排解排解。”

候押司闻言叹了口气,又往嘴里灌了一口茶,竟是以茶代酒,喝出一分愁索的滋味来,“你这孩子,倒是乖巧,竟看出大父有心事。不瞒你讲,大父啊……还真是有一门心事。现今县里乱成一锅粥,且宰一已之力无法弹压,时时要往州府里行公文请人。几天下来,州里录事参军已经下来三次了。”

“还是为了杀牛一案?”安木吃了一荚盐浸毛豆后问道。

候押司点点头,赞许的看着安木,“就是为此案,依大父之见,魏县尉怕是在县里呆不了多久。八成就在这一两月间,就有令牌来檄他往别处任职。”

“那魏县尉走了,不是对咱家有好处吗?大父为何又愁?”安木想了想后觉得对自家没有任何损失,便又问道。

“你呀,终是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候押司往左右看了一看,见到四野没什么人出现,“魏县尉一走,县里必定要有人代政主事,这人应是张文学。张文学此人奸滑俱全,又久在沈丘为官,懂得这官吏里头相争的门道,大父只怕斗不过他,将来不免要吃亏。”

安木前世毕竟是助教,不懂这政治上的你来我往,闻听此言便怔怔的看着候押司发呆。

候押司微微一笑,抚了抚安木被风吹乱的双丫髻,“你这丫头,愁甚愁?万事有大父在,纵是大父抗不住了,还有苦涯先生。大父身无片瓦,何惧他哉?”

说到苦涯先生,安木劝慰候押司道:“大父何必忧愁?老师是张文学的亲兄弟,他是儿和大郎的蒙师,不论怎样,张文学必是会给大父留几分面子的。”

“唉……”候押司长叹一声,“你这丫头,我担忧的就是这个啊。张致和是你们的蒙师,我又在县里做押司,别人就将我和张文学视为一体。到时,胥吏们排挤我,我就只有倒向张文学那一方,与沈丘胥吏们为敌可不会有甚好下场的……张文学能为官多久?最多不过三年耳,将来大父如何?”

说到这里,又感慨道:“我和你说这些做甚?来,好好的陪大父看看这景,看看这春/色!左右不过是十来年光景,大父便满了六十岁,到时不用服役了。”说完了这句话,看着欢快地吃着盐浸毛豆的大郎,莫名地叹了口气。

安木笑吟吟地接着道:“大父满了役期就来家住呗!好歹家里就这几个人,怪冷清的。”

候押司听到这话只觉得熨贴到了心里,顾不得大郎还在吃毛豆,一把将他抱起来在空中甩了一个圈,吓得大郎哇哇大叫。

“以后儿和大郎给大父养老送终,披麻戴孝。”安木又紧跟着说道。

候押司听到这话,猛的一怔。将大郎放到了地上,脸色严肃的问道:“大姐说话是当真还是消遣大父?”

“言出随行,永不反悔!”安木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在她心里,根本就不象现在的人那般重视宗族传承,并不知dào

她所说的这句话在古人看来有多重。她只知dào

候押司待大郎如亲生的孙子,待自己如亲生的孙女。他又无儿无女,定是晚景凄凉,还不如由自家给他养老送终,也算报答他对安家的一番情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候押司待安家真心真意,如果不报答,安木只觉得过意不去。

候押司怔怔地看着安木,又回过头看看倚偎在他身边的大郎,只觉得从心口涌出一股热流,一直冲到了眼睛里,双眼一红,几乎就要哭出来。

“老子就是拼了命不要,也得护得你姊弟俩人周全。”

去他娘的候家,去他娘的承嗣,老子有了大郎,还怕你们这些人不成?这些年为怕自家的财产白白落入别人手中,宁愿散尽家财便宜江湖上那些朋友,也不愿意等死了后便宜了那些旁支的龟孙子。老子儿子是早死,又怎样?

老子有了大郎,老子有了后,老子百年后有人给老子上坟……

候押司想到这里,泪流满面,紧紧搂住大郎和安木,痛哭了起来。

自从安木和候押司说了一番以后养老送终的话后,候押司便单独找了李进,嘱咐他日夜照看安木和大郎不得松懈这才恋恋不舍的回了沈丘。回沈丘后,暗骂自己愚蠢,怎么就把万贯家财给败光了,全给了江湖上的朋友?如今想买些东西送给大郎竟是没钱。

少不得和几个关系好的胥吏们将此事说道说道,借了他们几十贯钱,给大郎和安木各买了一套上好的端砚和湖笔,连带着铭哥也得了一套汝阳刘的毛笔。

过了几日,便请了衙门里几个平时关系好的人过来做见证人,到了安家认了安木和大郎为义孙义孙女。因顾忌着安家的丧事,并没有摆酒,只是几个人坐着说了会话,回到了县城之后再开始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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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鱼鲙

候押司收了义孙这是一件大喜事,便请了沙湾村德高望重的人去县城吃酒。被请去吃酒的人没看到李户长的身影,不由得浮想联翩。

“阿爹,候押司认义孙,不通知咱家,以后咱家还怎么在村子里混下去?”李户长大儿子李怀东一脸苦相的说道。

李户长横了大儿子一眼却没有说话。

“阿爹,不是我说您老,要不是当初您和我娘非得打安家的主意,咱家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二儿子李怀北气哼哼地在一旁接话,“还有那王仁表弟,干那缺德冒烟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他,咱家能会和候押司结怨?”刚说到这里却被户长娘子王氏一巴掌敲到了头上,悻悻地住了嘴。

“都住嘴!一个一个只会架火添乱,没一个能出正主意的?现在说这些话有甚用?”李户长烦躁的摆了摆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求得候押司的金面,请他抬抬手,放咱家一条生路。”

“也不知dào

这安家的两个小东西是走了哪门子的运,怎么错眼不见他们就和苦涯先生搭上了关系?”王氏撇了撇嘴,往安家方向狠狠的剜了一眼。

“你还有脸说话?”李户长现在不能听到他浑家的声音,一听就全身冒火,“要不是你那宝贝娘家侄儿干出来的腌臜事,我能会想着把他们往县里领?要不是他们出了风头,苦涯先生能会想起他们来?”

“关我啥事?”户长娘子王氏嘀嘀咕咕的低下头去。

“阿爹,要不然就以孝期吃酒的名义去衙门里告候押司和安家?”李怀东想了想迸出一句话。

“滚!”李户长悲愤莫名,看了看儿子又想起了那个现在不知躲在哪里的王仁,一时之间只觉得万念俱灰,“家门不幸啊!怪不得古人常说妻贤夫祸少,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因候押司在县里待客,便让老李头和李进带着铭哥过去代表大郎安木敬杯酒,张致和做了陪客。家里只剩下几个女人在家,嘱咐了在书屋里抄书的董生让他将几个书案挪到了宅门前看守门户,便将宅门紧闭。

难得清闲了一天,安木和大郎如同放羊一般,玩了会跳绳后就跑到伙房里看她们做饭。

“别动,”吕氏啪的一下将安木的手拍开,“那是菜刀,你那手哪是舞菜刀的?快站一旁仔细弄脏了新衣裳。”所谓的新衣裳,也不过是一件刚刚裁好的粗麻孝衣,只不过因为今天是候押司认义孙的好日子,所以在安木和大郎的头上都簪了一朵粉色的杏花。

安木嘻嘻地笑,将手从砧板上抽回,一下子找回了当年刚上高中时学做饭却将老娘气得跳脚的感觉,“婶婶,儿也会切菜呢。”

“还没菜刀高呢……”吕氏看了一眼菜刀,再看了看安木的小身板,摇了摇头,死活不让安木接近砧板。

安木拍了拍大郎的小身板,又抬了抬他的下巴,用行动证明大郎都比菜刀高,逗得在做饭的宁氏和聂氏哈哈大笑。

李进的母亲宁氏早年间曾在临安府一个大富人家帮过厨,学了一手鲙鱼的好本事,只见她拿出一个长形的刀具,先将鲤鱼在尾部划上一刀,然后将刀伸进去抖了几抖,一整条鱼骨便被完整的剔了出来。鱼骨剔完之后,便将鱼一分为二,执着一把切肉的刀就开始斜着斫[zhuó]了起来,随着一刀一刀下去,只见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慢慢的在刀下出现。

“这叫生鱼鲙!”宁氏看到安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手,便笑着解释,“凡是读书人没有不喜欢的,现在也到了吃鱼的时节,以后我经常给你们斫。”

中国古代人对生鱼片是非常热爱的,有文字记录的历史便可以追溯到周宣王五年,当时为了庆祝周师击败了入侵的猃狁部落,大将尹吉甫私宴张仲及其它友人,主菜便是“炰鳖脍鲤”。到宋朝时,文人墨客们无鱼不欢,苏东坡、欧阳修、梅尧臣、范仲淹、黄庭坚……这些家伙都是生鱼片的忠实粉丝。

生鱼片不仅文人墨客们喜爱,老百姓更是喜爱。每年阳春三月,东京城西郊的金明池会开放几天,以供人钓鱼,这时候百姓们拎着鱼竿、扛着砧板、揣着刀具来到金明池畔,把鱼钓上来以后,直接就在岸边刮鳞去鳃,切成薄片,蘸着调料大吃起来。

这种叫做“临水斫鲙”,是东京汴梁一大胜景。

所以,从三月开始,整个大宋朝便进入了疯狂的吃鱼季节。一直到入冬,鱼儿们潜入深水肉质不再鲜美为止。

鱼片经常使用的就是生鲤鱼片,虽然鲤鱼曾被唐明皇两次下明令禁止捕捞,可是满朝文武百官和全国百姓没一个给他面子的,就在他第一次发布禁令没一年,十六岁的诗人王维在《洛阳女儿行》诗中写道:“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将唐明皇的脸抽得啪啪响。

而名气最大的鱼脍材料是鲈鱼。晋惠帝时一个叫张翰的人看到满天飞舞的黄叶,忽然想起现在家乡到了捕捞鲈鱼的季节,脑子里回忆出来的生鲈鱼片搭配莼菜羹下茭米饭的味道让他泪流满面,禁不住高歌一曲: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歸,恨难禁兮仰天悲。

唱罢,随即辞官回乡吃鲈脍解恨去了。

“从此之后,鲈脍这个词便成了乡愁的典故!写诗词时若写乡愁便可以用鲈脍两个字代替。比如,故乡鲈鲙牵归思,近砌蛩声搅夜眠。”安木将这些话说给了站在一旁直流口水的大郎听,听得大郎一愣一愣的。

大郎只顾得点头,丝毫没觉得这句诗有什么不同之处。倒是斫鱼的宁氏听出了不同之处,将这句咏了又咏,声调抑扬顿挫如同在唱歌。

吕氏不识字,只觉得这句诗听着极顺耳,便也跟着问:“真是好听呐,就是不知dào

还有没有下句?”

安木急忙摆手,“没有下句,没有下句!这个是儿胡乱想出来的,千万别往外面传。”

“大姐,你怕何来哉?也叫那些穷酸措大们听听,我家大姐才六岁做出来的诗都要比他们强过万千倍!”宁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天天在书屋外面卖饭食,听得那些措大念什么‘水流东去尘滚滚’只觉得耳朵都听出屎来了,我看都没有大姐做得好听。亏得那些措大们还有脸说自己看了多少书!要我说,个个不学无术,只会装腔作势。”

吕氏和聂氏向来唯婆母命是从,闻言立kè

点头表示同意。

“别传出去,千万别,”安木着了急,这可是剽窃啊,明明不是自己做的诗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去呢。她只觉得双腮泛红,脸上滚烫。

“阿姑说的对!也叫那些穷酸措大们听听,什么叫真zhèng

的诗,他们做的那些酸不溜秋的哪里能叫诗?”吕氏笑吟吟的,“就比如前一段,大姐教我念的那些看云识晴雨的,我就觉得比那些穷酸们高出一大截去。”

“啥看云识晴雨?”宁氏将鱼斫好之后,仔细的码到一个白瓷盘里,又往旁边点缀了几朵大红的海棠花,看起来红白/粉相间,煞是好kàn



吕氏便将前一段谷雨时,安木教她念的几句谚语给背了出来。

“大姐,这可是好东西,你在哪里学会的?也教我几句。”宁氏听大儿媳讲完后,立kè

转过身和安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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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生事

“这是前一段儿在书房一个暗格里找到的,是先严留下来的几篇不成文的稿件之一,里面有几篇是天气谚语,有几篇是新作。儿准bèi

整理一下,让人刻成雕版出个十几部,留在家里让子孙后代做个纪念。”安木语调微微有些低沉,言语里颇为可惜。

安举人确实是一个全才,不仅经义做得好,诗词曲赋也是极为出色。更重yào

的,他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人,懂经济、懂农事,除了有些识人不明,可以算得上一个完美的人了。

吕氏和宁氏看到她的脸色不好,便知她为安举人难过,不敢再多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手上的吃食。

一会,吃食做好。便在正院客厅里摆了一席,先上了四个看盘,分别是环饼、油饼、枣塔、兔形饼。又上了盐浸毛豆、凉拌豆腐、咸豉、黄瓜等素菜,然后上了炙子骨头、索粉、素馅角子,最后才将生鱼鲙摆到了桌子的正中间,如众星拱月般花团锦簇。

这时,吕氏领着安木和大郎过去向祖先焚香禀告,今日认了候押司做义大父,以后愿听从他的教诲,为其养老送终,禀告完毕后才又回到客厅。

一顿午食,吃得安木和大郎心满yì

足。这一段,他们只是吃些肉汤补身子和筋骨,还没有如今日这般大口大口的吃过肉。今日也是因着候押司收义孙的缘故,才一人吃了半盘的生鱼鲙。

“要是能日日这样吃就好了。”大郎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无限的惋惜。

“咱们在守孝,偶尔吃一次就行了。纵是让别人知dào

,因为不满九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要是日日吃,那可就不行了。”安木帮大郎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柔声说道。

“说得是啊,”宁氏惋惜的叹口气,看着两个儿媳收拾八仙桌,将安木和大郎领到了一旁,“这守孝的规矩是从九岁后开始的,论理来讲,你们守不守都不会有人说嘴的……”

“阿姑,咋会没有?”吕氏将眼往李户长家的方向瞟了一眼,恨恨地诅咒了几声,“他家是恨不得咱们安家出点什么事,好赶紧的把咱们家产给霸占过去。我呸,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读书人家的东西他还敢贪图?也不看看他配不配住这门前带书箱的大宅院。”

吕氏说得门前带书箱,是古往今来的一个传统,如果是官员,那么有权利盖高高的粉墙黛瓦,双扇黑漆大门,可立异兽护宅,宅门有三层以上的台阶,以示我家是有门第的;如果是读书人,可在门旁边的石门墩上刻着书箱,若中了举便可以立一级台阶加盖门楼,以未你家与众不同,若中了进士当了官就要重新砸掉门楼换成符合本人品阶的门楼。

如果是平民老百姓,墙不可高过五尺,门只许单扇不许有门楼;如果是商家,门前设高高的木门槛,以阻财运外泄。

所以,在宋朝,只需yào

往他家的宅门看一眼,便可以知dào

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要用什么态度去对待这家的主人。

“提他家做啥?”宁氏一脸的不屑,“不过是秋后的蚱蜢,蹦哒不了几天。”

“大母,是何事?”安木不知dào

李户长家出了什么事情,自从张致和到了家里之后,她每日不是临摹便是在背书中,已经好久没有听过村子里的新闻了。

“大姐,这些腌臜事,你何用知dào

?”宁氏一脸的慈祥,“些许事情,自有候押司为你们处置好了,你和大郎只管安心的读书既好。”

安木听到这里,虽然心里有疑惑,却依旧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李进和李多带着铭哥回到了家里。

“大姐,县里打听过了,怕是候押司说得是真的,魏县尉怕是真的干不长了。”李进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常服后来和安木汇报县里的事情。

“是怎么个事情?快说来给儿听听。”安木催促道。

原来,县里这一段确实不太平。录事参军走之前抖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当着众人的面说给了老师父八十贯钱,可是实jì

上却只给了四十贯。等到录事参军走后,死者的家属便去老师父家里讨要烧埋费。老师父哪里拿得起,便说录事参军只给送来了一家十贯,你们如果要的话我就将钱给你们,一文不少。死者家属将信将疑,又对老师父有敬爱之心,便违着心的拿了十贯回去。

过不了几天,那两个受枷刑的回子们先后死去,录事参军又从淮阳过来,亲自送了一人二十贯烧埋费到死者家里。这一下子算是炸了锅,以前得了十贯烧埋费的家属当然不依,就找到录事参军问他为什么一家只给十贯。

录事参军讶然道:“本官前次来时自州库中领了八十贯,一贯不少的全部交到了老师父手中,你们怎么说我只给了十贯?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家属们听了这话,就转回头去找老师父,老师父死活不承认给了八十贯,只说给了四十贯,又诅咒发誓说如果欺骗了教民,那么就让真神惩罚他。老师父跪在神像前里这么一发誓,又把众回子们给唬住了,商量了一番后又跑去找录事参军。

录事参军勃然大怒,拿出知州亲笔所写的令牌和公文,只见公文上确实是从州库中提出了八十贯,已经交付到老师父手中,还有老师父亲笔签字画押。这个押可不是别人能随便伪造的,因为每个人的押都不一样,有的人也许是画几笔画,有的人会签自己的名字,有的会胡乱画个圈,所以众人看到了老师父画的押,确实是提走了八十贯……

就在这时,老师父家里又闹了一出大事。原来老师父的儿子嗜赌如命,最喜欢扑买和博彩,遇到街上有扑买水果吃食和斗茶斗鸡斗鸟的便围着不肯走,非赌个昏天黑地不可。

有一天,他遇到一个打双陆的高手,在街上立了摊,一局一吊钱,只要赢了他就可以拿走双倍的钱。眼看着别人都赢不了那双陆高手而离开,他便试着打了一局,先是输,到第三局便开始赢,使劲的赢,最后赢了十五贯钱。他一高兴,就和双陆高手讲,要加价码,一局改成一贯。双陆高手眼见得赢不过他,便说只打十局,十局分出胜负,不轮输赢今天都不再打了。

没有想到,从第一局开始,他就开始惨输,玩了十局只赢了两局。到第十局时,双陆高手就说不玩了,今日输赢皆有,勉强够吃晚饭的。可是他死活不肯,非拉着双陆高手再赌几局不可,双陆高手看样子是一个外地人,不敢招惹回子,就无可奈何的继xù

和他赌。没有想到,背运竟然是降临到他的头上不走了。又打了七局,把把赌。

就这样,双陆高手大喊着不玩了不玩了,他咬牙切齿的不许别人走,拉着别人的衣角非要接着玩不可。等到他身边的人拽他的衣角,他才发xiàn

,居然输了九十多贯。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这可是他家几年的积蓄啊!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把钱给输了出去?

老师父儿子吓坏了,脑子里便浮现出了父亲挥着鞭子活活打死他的情景。他浑身一激灵,便央求那双陆高手能否就此作废,咱们谁也不欠谁的钱,一拍两散呢。

双陆高手怒了,骂他没有赌品,“洒家好几次说不想玩了,不能玩了,你非拉着我的衣袖不让洒家走,你瞧瞧,袖子都被你扯坏了。现在倒干出翻脸不认帐的事情?你们回子就只会干些腌臜事,我呸……”

这一声骂,却是将他心头积蓄的火气给骂上来了。这几日,因为那八十贯的事情,他的父亲天天被那些教民的家属骚扰,日日陪笑脸和不是。若是他家真的拿了那八十贯还好说,可是家里明明就只接了四十贯。每日那些死者家属们来家里讨要烧埋费,不知要费去多少口舌。如今闹的里外不是人,威信扫地。老师父心里不痛快,自然也没有好脸色给他,再加上受过杖刑,后背都烂了,儿子侍候的又不周到,少不得天天拿儿子出气。……

在家里受了气没处撒,那是自己的父亲,纵是他打死自己也得受着。可是在外面一个打双陆的都用手指着大骂自己,这口气怎么忍受得了!

再加上旁边站着的几个人言语间挑拨,他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搬起打双陆的棋盘就往双陆高手身上砸去。那双陆棋盘可不轻,足足有十几斤,立kè

就将双陆高手的额头给开了花,血流了一地。

那双陆高手用手指着他,‘你你你’叫了三声,晃了三晃便倒在了地上……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尖叫了起来,“回子杀人啦,回子杀人啦!官兵来了……”

老师父儿子这会子慌了神,推倒了几个要来抓他的人,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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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迷团(求首订和粉票)

到家之后,不敢和父亲说,慌里慌张的收拾细软,准bèi

跑出城去躲一阵,还没有收拾好,便听到门外传来拍门声,“兀那老师父,将门开开,你家儿子犯了事,要捉去给大老爷处置。”

听到这句话,三魂吓的少了两魄,胡乱收拾了几件衣裳往腰里塞了几片金叶子,顾不得和卧榻不起的老父亲说一声,直接跳了后院的墙头,逃之夭夭。

衙役破门而入,只看到了躺在病榻上的老师父,马捕头嘿嘿地笑,“老师父,你儿子犯了事,今日杀了人!快点把人交出来吧……兄弟捉了人也好回去交差。”

听衙役说了头尾后,老师父气的吐血不止,当天晚上便病情加重。

第二日,官府下了牌票要抓拿伤人的凶手。因人已逃走,便将老师父给押到衙门里顶罪。

“所谓父债子偿,子债父还。你既是凶犯亲父,你儿子逃了,此事理应你来承担。”魏县尉说完这句话,便扔下了牌子,按律法要责打凶犯三十,而后罚铜三斤。

“念你年老体弱,先头又受了杖刑,先记上板子,等身体好了再行刑……”说完这句话,魏县尉下了牌子派捕役和步快去老师父家里搜查。

没想到,衙役们去了没多久,就在老师父卧榻之下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不是金子便是玉器,价值一千多贯。

“这些钱和玉器,是我们这些教民献给真神准bèi

修建神殿的。”几个在门外看热闹的教民大声说道。

旁边有人接着道:“那个玉佛是当年说要修神殿的时候我献出来的,这都快十年过去了。官府也没有同意让我们修神殿……”

“还能咋个样?”旁边一个头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妇人看样子是一个虔诚的女教民,“兄弟姊妹们捐了钱。这钱明明说好是拿去给官府求他们许我们建立神殿庙宇,可我看老师父根本就没有将真神放在眼中。只顾得享乐了吧?”

这话若是平常说。只怕这位妇人要被用石块活活打死,可是今日情况特殊,旁边居然还有人附和妇人的话。

“说的对,怕是这钱全拿出去赌了吧?我家一年要上交三成的收入给真神,也不知dào

是交给真神了还是交给人赌去了?”

随着捕役们在老师父家里搜查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些教民们的脸色越来越黑。回子们信仰虔诚,越是虔诚的人对真神越大方,多要将自己的财产的三分之一奉献给真神做为自己每年的祭祀。所以,越是虔诚的教民家里越是贫穷。

直到从老师父的库房里搜查出来一尊十几斤重的真神金像和库房里那霉变的粮食。整个教区的教民们如同被一个巨大的爆竹般,轰然炸裂。

有人忍不住开口:“我家昨日穷的没有夕食吃了,喝了口水勉强算是吃过了……这粮食咋就发了霉?”

“真神为什么不降罪给他?糟蹋粮食等于在糟蹋我们对神的信仰!”一个人颤抖的举着双手放在自己胸前,跪在地上哽咽。

激愤的教民们跪在地上祷告,询问真神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人做老师父,为什么老师父吞没了这么多的祭祀神器,神灵却没有降下惩罚?难道真神抛弃我们了吗……

等到老师父被从衙门里放回之后,家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值钱的东西丢的丢少的少。

“我的钱!我的金子!”老师父胸口如遭重击。生生吐出一口老血,然后仰面朝天的倒下去。

李进说到这里,无限惋惜的叹口气,“老师父怕是不行了。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怕就是攒着一口气等看他儿子最后一眼。”

安木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便没有接话。

“那他儿子抓到了没有?就是再逃,现在老父亲成了这个样子。好歹回家看一眼啊。”吕氏在旁边听到眼花缭乱,心神摇荡。忍不住开口问道。

“抓啥抓啊?”李进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屑,“逃的不知去向,死活不照面。你说说,这样不孝顺的儿子养来有甚用?就是养条狗还知dào

朝着主人摇摇尾巴呢。”

“知州说道,眼见老师父伤成这样,实在心中不忍心,再加上那双陆高手只是脑袋受了伤,将养个一年半载的就没事。便下了命令,只要人犯回来认罪,便可以无罪释fàng

,让他回家照料老父亲去。可是这公文贴在城门几天,也让各里正和乡书手户长们在乡里说过了,却是一直没有找到人犯的下落。”

“哎哟,怕是逃的远了吧?”吕氏抚着胸口直嚷嚷气的心口痛。

“谁说不是呢。”李进附和了一句。

旁边,李多咳嗽了一声,然后又抹了把脸。李进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

“大姐,这劳累了一天也该歇息了吧。要不然,你先去歇息,我们去看看张先生,他在县里也喝了不少的酒,是被我们抬着回来的。”李进笑吟吟地说道。

安木点点头,心想李进和李多定是累的极了,便也不留他们说话,让他们下去歇息了。

等到出了外客厅,李多将大哥拉到了一棵树后,低声道:“大哥,为啥不说酒楼的事?”

“噤声!”李进嘘了一下,将身探出树后,左右看了看,发xiàn

没有人才松了口气,往李多头上拍了一巴掌,骂道:“混帐东西,在路上是咋和你说的?酒楼的事一句也不许提,你还听不听话?”

“大哥,你打我做啥?”李多委委屈屈地摸摸头,“人家好歹也是快当爹的人了。”

“我告sù

你,今儿的事对谁也不许提。哪怕就是咱娘也不能提!”说到这里不放心,李进又嘱咐了一句。“你浑家更不能和她说半句!总之,今儿的事。就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不许说出来,你以后也不要和我说,若是我再听见你议论一句,你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先大耳括子的招呼你。”

“可是,我不提,候家过几天说要过来人,那时……”刚说到这里,啪的一声轻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

李进哼了一声。“这是第一次!再让我听见一次,就不是一巴掌了。”说完了这句话,看也不看兄弟一眼,扭头走了。只留下李多一个人傻怔怔的捂着脸站在树后。

李进脸色阴沉的往院外走,刚走到门房处,却看到父亲老李头一脸关切的站在门楼下,便堆起满脸的笑容,“阿爹,咋在这里站着……有事吗?”

老李头点点头。拉着他便往院外走,走到空阔无人处,焦急的比划了起来。

李进看了半天,才看明白。连忙安慰他,“阿爹,没有说。酒楼里的事没有说。”老李头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随即又比划了起来。

李进叹了口气。“阿爹,这事怕是瞒不住。过几天。候家必是要来人闹。你说咱家能抗得住吗?”

老李头啊啊了几句,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切西瓜的动作,李进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事万一知dào

的人多呢?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干掉吧?”

老李头恨恨的跺了下脚,又扭过头往安家的宅院方向望去,痛苦的往胸口拍了几下。

“唉,”李进也跟着叹了口气,“阿爹,我这心里也难过的要紧!当初,咱们眼看着户长将家里的仆妇们遣散走,不发一言。存的就是将此事永久压下来,不让任何人知dào

的心思。要不然,为什么那秦管家跑了这么久,候押司都不敢派人去追。可是,哪里想到他居然跑到候家去了!”

“啊……”老李头听到这句话状若疯狂,痛苦的大叫几声。

“阿爹,您别难受!”李进柔声道,“明儿,候押司就会过来,想必这事总是会有一个解决办法。儿就不信了,这天下还真就是给坏人张目的?候押司早就派了人去找秦管家的儿子和浑家,只要找着了不信他不听话。”

老李头听到这话,重重的点点头。随即又往县城方向望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儿知dào

,儿也不是那鲁莽少年,定会多长几个心眼。”李进紧紧闭了双眼,等到睁开后迸出两团火热,“当年安举人待咱们家有活命之恩,若不是他请了阿爹看护院子,只怕这一家老小便要饿死了。儿就是拼死也要护着安家的周全,不能让人欺负了大姐分毫去。”

老李头叹了口气,用力的将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拥到了怀里。

这时,正是夕食刚过,人们出外消食散步的时间。可是,在候家庄里一座气派的三进小院却是寂静的紧,人人龟缩在自己房门里,不敢迈出院子一步。

候押司双眼血红,紧紧盯着在上首正襟危坐的老者,一侧嘴角高高挑起。

“你想咋弄?”随后满不在乎的撩起下摆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因长久跪坐而失去知觉的腿,然后一屁/股坐在自己前面的方几上,足足比那老者高出半个头。

“你莫无礼,我可是以族长身份在和你说话!还不坐好?”老者淡淡地说道。

“行了,老东西!别他娘说这些有的没的……”候押司撇了撇嘴,嗤笑了一下,“我的亲大哥,你兄弟我不是当年那听话的傻小子了。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不怎样,认祖归宗既可!”老者面无表情,

“放狗屁,你试试?”候押司冷冷地盯着候族长,“你信不信我让你没儿孙送终?哦,三郎……呵呵,三郎远在京城呢……大哥,你不怕那小子路上出点什么差错?我可听说最近路上不太平呢!”

“三郎可是你亲侄子!”候族长依旧面无表情。

“亲侄子又怎样?”候押司满不在乎的翘起了二郎腿,“谁他娘的敢打我宝贝孙子的主意,我就让谁没儿子送终!不相信的话,只管试试……”

“老子他娘的不是没杀过人……”

“把姓秦的交给我,咱们依旧兄友弟恭!若不然……哼哼哼!你就眼瞅着我将老候家往死里折腾吧!反正我是有孙子送终的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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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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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你莫忘了,你也姓候……”候族长盯着候押司看了半晌,才悠然道。

“老子姓候又如何?”候押司坏坏的笑,“敢情,你还想咬我一口?”

“还能怎地?”候族长面色坦然,拿手拂了拂袖子上不存zài

的灰尘,“没得我的许可,你认了义孙族里也不会承认,何苦来哉?你我好歹是亲兄弟,一母同胞,正是该齐心协力,你怎地老是和我作对?”

“齐心协力?”候押司古怪的笑笑,问道,“但不知如何个齐心协力法?”

“拿着秦管家的押去告官,告高氏杀夫后自尽,安大郎原为我候家子弟,令其认祖归宗,至于他名下财产依旧归他本人所有,我不取分毫。”候族长呷了一口茶水后微微的眯上了眼睛,似乎陶醉于团茶浓郁的香气,良久后方言道,“你莫要以为我不知晓,那仵作是被你收买了。安举人死时你就在沈丘,却避而不出,直到将其后事处理完毕后才露头。”

“那苦涯先生是何人通知的?难道不是你派的人吗?”

候押司拍手大笑,“大兄好手段,竟是拷问出来了,想必那秦管家受了不少的罪吧!”候族长也不言语,拂着胡髭笑了笑,显然是默认了。

“一个小小的候家。富不过三代,居然就敢私设公堂。私刑人犯。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至王法于不顾……”候押司肩膀耸了耸。揶揄道,“当然了,咱老候家就是响马起家,跟着太宗打过天下的,什么私刑人犯……呵呵,小菜一碟!”

“只不过,你这么干?咱大父和爹爹知dào

吗?你也不怕他们半夜从地下跳出来指着你的鼻子大骂!”

“够了!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大吼小叫?莫要忘了,我是你大兄,我是族长!”候族长拍案而起。看到候押司那满不在乎的表情威胁道,“若是让苦涯先生知dào

大郎并非安克明亲子,你认为他还会帮你吗?”

候押司听到这话,先是放声大笑,而后面露讥讽之色,“咱大父和爹爹的脑子是多灵光,怎么传到你这里就只剩下一团糨糊?……”

“你是咋说话的?”候族长怒道。

“我说的是人话,你听不懂咋地?”候押司哼了一声,“当年大父在太宗身边做百骑。那是何等荣耀!年纪大了就把位置传给了爹爹,爹爹一心一意服侍太宗,有了从龙之功,才挣下了这诺大的家业。你看看你做了族长这许多年来。家产败了有多少?你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吗?”

“哼,”候族长不屑的撇撇嘴,“要说败家业哪个能比上你?爹爹留给你万贯家财。你败个净光,还有脸说我?”

“我儿子被你们害死了。我干嘛要留下万贯家财给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呸……”候押司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胡扯甚?哪个害你儿子了,明明是他去押纲。路上遇到了劫匪。”候族长听到他说这件事情,不由得有些慌乱,双眼乱转,一时之间失了风度。

“你怕甚?”候押司冷冷地笑,只是笑容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狠毒之色,“你是我亲大兄,一族之长。我是断断不会告你的!以下犯上,弟告兄,杖二十,流同州。我是一县押司,断不会做被人指着脊梁骨大骂的事情。你比我年龄大,我还等着你死后替你扛幡呢……”

“说一千道一万,我大侄子不是我们害死的,你不要胡搅蛮缠,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提这事干啥?”候族长听到候押司不准bèi

追究,又恢复了气定神闲,“再说了,这些年也没有亏待过你。哪年祭祀祖先不是让你主祭?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噗哈哈哈……”候押司前仰后合的大笑了起来,直到将自己的眼泪都笑了出来才堪堪停止,“当年我年幼不懂事,你说甚就是甚!当年说好了,我顶了你去做吏,我儿子由族里延请名师,以备科举。你们是如何做的?”

“我家三郎这不是先生都夸他学的好,说他科举有望吗?”候族长大言不惭的哈哈大笑。

“放屁!我儿的学问能会抵不过你那只知寻花眠柳的三郎?”候押司呸了一口,“没有安克明这几年的提携之恩,你家三郎这辈子也通不过解试,可是你和你家三郎是如何回报的?”

“安克明管不住自家的浑家,与我儿有何相干?”候族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些年来,因着那高氏勾引我儿,令我儿魂不守舍,连续几年都没有解试成功。我还没有找安克明算帐呢,你在这里打报的什么不平?”

“呸,我见过不要脸的,倒还没见过像你家这般不要脸的,还是真开了眼界!我也懒得和你这混人争辩,我只警告你,三郎不许踏入陈州一步,若是让我知dào

他出现在陈州任何一处,小心他的双腿!我能打断他第三条腿,自然也能打断剩下的两条腿。”候押司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玩味的看着自家亲兄长。

“老五!”候族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气道,“咱们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如此狠毒,打断我儿的命根子……罢!我也不与你争辩这些,你只须把大郎让给我,令其认三郎为父,我只当没这回事发生。”

“晚喽,咱们老候家到你我这一辈算是要绝后喽!我儿子死了,你儿子变大官了。”候押司唏嘘了几下,歪着头笑道,“你瞧瞧。这都是你当年作的孽,要不是你贪图我的家业。能会引出今天这许多事情吗?”

“所以说啊,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就到。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说完了这句话,候押司哈哈大笑,便欲甩袖而去。

“我告sù

你,大郎是我的!我的!”候族长咬牙切齿的大声嚷。“我和大郎血脉相连,只要我告sù

他我是他的亲大父。他自然会到我身边来。你算甚?不过是堂爷爷罢了!”

“今日认义孙的酒席,苦涯先生派了次子过来庆贺,”候押司听到这话扭转了身子,悠悠地笑,“苦涯先生已经承认了大郎是我的义孙,大姐是我的义孙女。你说说,若是让他老人家知dào

你污蔑大郎非安克明亲生,他会怎么做?”

“哼哼,什么大姐。与我有何相干,你喜欢只管认去,左右不过是一个赔钱货罢了!我告sù

你,大姐别想拿走我候家的一分钱。那个宅子所有的东西全是我老候家的!”候族长态度傲然,“只要大郎还淌着我的血!不论你承认不承认,他永远是我的孙子!是属于我的。谁也抢不走……我已经给三郎去了信,把这事说清楚了。等他省试完毕后就会回来与大郎相认。”

“敢情,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候押司抚掌而笑。“我再说一遍,候三郎他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东京城一辈子,哪里都不许去。将来大郎去东京城,他就给我从东京城滚出去,若是让我知dào

他敢偷偷见大郎一面,他这辈子就别想再走路了。”

“哦,还有!今儿,你去酒楼和我闹,幸好你只是阻止我收义孙,没喊出大郎的身世来。我今日饶了你,如果你胆敢去安家闹或者拿着秦管家的供词去官府,我就直接令人宰了三郎。”候押司堆起满脸的笑容,语调无比的轻松,“你要不信的话,只管试试!我贱命一条没儿没女,就是替三郎抵了命又如何?反正我死了以后坟头上有人上坟。可是呀,你就真绝后了!呵呵呵……”

“老五?你口口声声的死呀死,是执意要和我做对是吗?我说过当年的事情不要计较了,谁对谁错都没法说清楚。”候族长阴沉下脸,“可是大郎是我亲孙子,天地祖宗在上,苍天可鉴!我与他血缘相连,你何苦要和我抢?我就这一个孙子,将来就靠他承继香火了。”

候押司一脸的嫌弃,“说的多好听!你唯一的孙子,人家姓安,是安克明的亲生儿子,和你有个屁的关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配得上大郎喊你大父吗?大郎可是得了苦涯先生夸奖的神童!已经准bèi

将他和大姐做为祥瑞报给圣人了。怎么?你是准bèi

和圣人做对吗?”

“大兄,虽然咱们这十几年就跟仇人似的互相憎恨,可是好歹还是亲兄弟。我今天看在你是我大兄的份上最后送你一句,这事,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提起。你以为打了苦涯先生的脸很好玩吗?若是让他知dào

大郎和安克明毫无关系,你看他怎么整治你。反正我不怕,是死是活我就这一条贱命。你若真想要个孙子,就像你当年和我说的那样:从旁支里挑个孩子过继吧!哈哈哈……”

候押司说完这几句话后仰天大笑,掸了掸衣袖大踏步的往外走,理也不理狂吼乱喊的候族长。

刚走到院门口看到有人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迎面撞了一个满怀。那少年怔了一怔,急忙施礼。

“小十二,怎么这么慌?出了甚事?”候押司一把抓住他,问道。

“五爷爷!是大爷爷让打听县里的事情,刚刚有了眉目,过来禀告呢。”小十二头都不敢抬,拱着手说道。

“县里?甚事?”候押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是……”小十二支吾着不敢说话,身子跟泥鳅似的往院子里钻,候押司冷哼一声,扯起他的衣领就往大门处走。

小十二吓的哇哇大叫,“五爷爷,你别打我,别打我。我刚换的新衣裳,要是扯坏了我娘娘该揍我了!”

候押司没理会他,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臭小子,聒噪甚?随爷爷出去……”

等到了无人处,候押司才将他放开,替他整了整衣襟,问道:“说,县里出啥事了?不说实话就揍你个乖孙子。”

小十二哆哆嗦嗦的往候家看了一眼,“五,五爷爷!我要是说了,大爷爷会揍死我的。”

“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揍死你!”候押司作势扬起了巴掌。

小十二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就往地上蹲,一边喊一边说道:“五爷爷,你别打我,我说!是大爷爷让我打听安家有没有啥事,我刚刚听到衙门里说安家的封诰下来了,说要封……封……好像是什么牌坊……”

候押司听了这话先是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和善的拍了拍小十二的肩膀,“说,这话是听谁说的?”

小十二瑟缩了一下,却没敢躲开,苦着脸道,“我听大老爷的长随说得,好像是什么封赏下来了,单单给安家的……五爷爷,我是花了钱的……呜呜……大爷爷会揍死我的,一定会的……”

候押司放声大笑,从怀里摸出十几文钱扔到了小十二的面前,“拿去买饴糖吃,这是爷爷赏你的。”

“喛!”小十二将钱一把塞到袖子里,趁他不注意撒腿就往候家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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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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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门房内,李进和老李头一个站一个坐,无言的看着桌子上那盏油灯。

“阿爹,儿以后不能常在阿爹身边服侍,请阿爹爱惜身体!”李进一脸的肃穆,恭恭敬敬地向着老李头磕了三个头,“儿生了铭哥,替李家留了后,也算没愧对列祖列宗。儿走后,吕氏若想嫁人就只管让她嫁,儿子屋里的东西随她带走。”

老李头哆嗦着嘴唇,伸出一双手想要扶起长子,刚刚伸出手去,泪珠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潸然而下。擦干了眼泪,将手握成拳在胸口处使劲的敲了敲,从身边的匣子里取出一把带鞘长刀递到了李进的面前。

“若是让人知dào

大郎的身世,大郎怎么长大怎么娶妻?谁又会来娶大姐!”李进又磕了一个头,才将长刀接到手里,“那候家为了一脉的香火,根本不顾大郎的死活。他们不顾,咱们不能不顾!”

“阿爹,儿子再给您磕个头吧,这个头是给阿娘的!阿娘,儿子不孝啊!”李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使劲抱着老李头的双腿。

老李头的手,紧紧握住儿子的肩膀,老泪纵横。

此时月光皎洁,群星黯淡,夜里的微风吹过,拂动着柳丝,打碎了水中的月光,一阵又一阵的微风吹拂着,让沙湾村陷入了昏昏沉睡中。

村口小路上空荡荡的。白天被扬起的灰尘此时都坠落到了土地上。几滴露珠映照着月光,散发着氤氲的光芒。路边草丛中传来几声虫子的唧唧声,向着月光唱和着。

突然。路边草丛中跳出一个人来。

李多在路口站了会,又爬到地上听了听,然后站起来,顾不得清理身上的灰尘撒腿往安家跑去。

正院的后罩房里,吕氏不知为什么心神总是不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颗心猛跳。后来干脆不睡了,直接披衣起身,打开了房门走到檐廊下。痴痴的看着空中一轮皎月发呆。

隐隐的,宅门处似乎传来了几声呵斥,吕氏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清。便扭转过身子,隔着纱窗看了看在屋中沉睡的安木姊弟俩。随即又好像听到了什么,不由得侧着耳朵谛听。

候押司站在门房内,脸色阴沉的看着桌子上面那把带鞘的长刀,“这是做甚?是不是我不来,你就准bèi

去杀人?”

“押司,当初我要杀了秦管家。你不同意,非要撺掇着他去偷那县里的两间铺子,现在他将铺子卖给王举人,跑又没跑掉。被你本家抓住。如果当初你让我动手,哪里会遇到现在的事情?”李进随便拱了拱手后,便坐在了桌子旁自己生闷气。

“胡闹!”候押司将刀抓起来一把抽出。只见上面寒光闪闪,一缕刀光映照到了他的脸上。

“我做押司做了十几年。事情看的多了,我就没有见过杀了人能一辈子安心的人。你杀了人。将来你儿子如何?你浑家如何?你老父还如何在村子里混下去?这些你都想过了没有?脑子一热就想做杀人的勾当,将来铭哥一辈子怎办?”候押司将刀随手扔到了老李头身边,站到了李进的对面。

李进哼了一声侧过身子,“你们姓候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家举人对你家侄子有大恩。可是你那侄子心思歹毒,置读书人的脸面于不顾。当年高氏怀了身孕,苦苦哀求安举人。安举人是如何做的?视大郎为亲子!你侄子后来又是如何做的?撺掇着高氏杀夫谋财!我们安家哪里有一点对不起你们候家?”

候押司叹了口气,一揖到地,“大侄子,是我老候家对不起安举人,对不起安家。”

“你不用拜我,我受不起!”李进挪了挪身子,避开了候押司,“我算是看明白了,千万不能做善人,做了善人就只等着被人欺凌吧。若是当年安举人休了高氏,任她去和候三郎去鬼混,哪里会有后来这么多的腌臜事?”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李进说到这里,激动了起来,“你巧言令色,骗我说大姐的名声要紧,若是让人知dào

她亲生母亲做了这事,以后一辈子抬不起头。害得大姐在灵堂上受了穿堂风,差点一命呜呼,我每天夜里潜到院子里给她灌药才慢慢治好了她,若是她……我就杀了你。”

“你想收大郎为义孙,我也装聋做哑,甚至暗地里向苦涯先生提建议,请他同意此事。为的不就是能让你光明正大的来看大郎?可是你是如何回报的?若是这件事情泄露出来,大姐怎么办?她以后怎么嫁人?谁敢娶她?你想过没有?”

“我知dào

,你们图得是安家的财产。可是我告sù

你,我早就藏好了。等到大姐出嫁时,全部是她的陪嫁,你们一个个谁他娘的也别想得到。”

“我不图安家的钱!”候押司听到这里也怒了起来。

“是啊,你图的是大郎,这可是你亲侄孙!亲着呐!”李进冷冷一笑。

“大郎是安家的孩子,永远都是!你别他娘的和我胡搅蛮缠!”候押司双目喷火,怒视着李进,“我早就说过,我不会认大郎,我也不许任何人认他。我只图他平安的长大,将来继承安举人的遗志,中个状元,娶个美娇娘,平平安安过一生。”

“呸……”李进别过头去。

老李头看着候押司和大儿子吵架,一声不吭的坐在榻上,连头都不带抬的,只是将手有意无意的放在长刀旁边。门房外的李多却听得腿肚子直打转,浑身颤抖,后悔自己为什么鬼迷了心窍非要来安家侍候张先生。如果不来,自己现在还在家里安安生生的种地,哪里会知dào

这些秘密?

“我来是和你说一件事情……”候押司平息了一下心情,快速的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番。

“你说啥?”李进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候押司,“官家真的打算表彰高氏?”

候押司点点头,“是的,我听家里的小子说过后,还不相信,骑着快马跑到了县里,在签押房里看到了旨意。确实是有旨意要表彰高氏,说要县里为高氏在村口立碑刻传,上书高氏的贞节之举。”

“这是开啥玩笑?”李进有些懵了,“以后那些死了男人的还不得恨死高氏?苦涯先生咋会想出这个主意?这不是把安家架到火上烤吗?”

候押司苦笑一下,“这事,实不相瞒,我当初给县宰出主意。让他拿高氏的死做文章,把高氏宣扬成一个贞节烈女!暗地里却是想借这个好名声来保护他们姊弟俩。谁能想到苦涯先生居然把这件事情给捅到官家那里去……”随即话题一转,“可是,这是好事啊!以后谁还敢拿大郎的身世做文章?这不是在打官家的脸吗?”

“滚你娘的蛋!”李进怒吼,“你就记着大郎,这对大姐没有半点好处!丧母长女本来就不好嫁人,谁又愿意娶一个家中有碑文受了官家奖励的儿媳妇?这不是请个祖宗回家吗?你说,是不是你撺掇苦涯先生的?”

候押司嘿嘿笑了一笑,“我这不是,不是为了安家着想吗?”

“你个王八蛋,半掩门子养大的……老子宰了你!”骂了这句话后,猛扑上去一拳打到了候押司鼻子上……

候押司‘哎哟’一声捂住了脸,眼泪鼻涕一起流。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暖风薰蒸。吕氏帮安木和大郎减了一层衣裳,吃过晨食后将他们送到了私塾去读书。

安木牵着大郎刚刚出了正院,就看到候押司在前院里走来走去不停的活动身体。

“大父,你几时来的?”安木欢快的迎上去,看到候押司鼻子上的两团破布眼眶周围也乌青乌青的,不由得停住脚步,“大父脸上怎么了?”

“我天不亮时来的,”候押司捂着脸笑,“夜里骑着驴,那畜生也不好好走道,不知怎地就把我撅地上了。哎哟,浑身上下痛死了。大父回头就宰了那头蠢驴去下酒……孙女,别心痛大父,大父没事……呵呵,真没事……”说着这话,得yì

的瞥了李进一眼。

李进站一旁若无其事的咳嗽几声,也不理候押司,径直和安木说话,“大姐,张先生昨日吃多了酒,今日起的晚了。让你们先在私塾里临摹一下颜体,他等到午时过去检查课业。”

安木胡乱点点头,拉着大郎就往私塾院子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眼李进和候押司,只觉得他们俩个今日说不出的古怪。

“老东西,你骂谁呢?”李进眯着眼骂道,“走,去后花园,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顿?”

“你还反了天?老子比你大几十岁,你以幼袭老,不得好死……”

“你个为老不尊的货!打你还嫌脏了老子的手。”

“你是谁老子?你爹就在旁边站着呢,你老子不离口,是想当你爹的老子?你问问你娘乐不乐意……”

“……我宰了你!”

“……”

“娘的,别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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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表彰

私塾院子里,安木和大郎铭哥刚刚写了几行字,李进便进来让快点换衣服,去县里听旨意。候押司站在门楼处,看到安木一行人坐上马车消失在村口,便跨上了李多早就准bèi

好的毛驴,转眼也消失在了村口。

“唉!这都啥事,造孽啊!”李多摇了摇头,关紧了大门,刚转过身却看到老李头站在自己身后,吓的差点惊呼出声。

老李头阴沉着脸,比划了两下示意儿子跟上,转身就往门房走。谁知dào

,刚进了门房,一个窝心脚便往李多身上踹了过去。

李多身手灵活,噌的一下躲了过去,不解的问道:“阿爹,你干啥踹我?”老李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门房的窗户,看到李多脸上的表情哪里会不明白,操起一根扫帚就没头没脑的打了过去。

李多被打的吱哇乱叫,绕着门房里的桌子抱头转圈。“我昨夜,啥都没听到,没听到……别打了,真没听到……”

“我真没听见你和我大哥说的是啥……哎哟……呜呜……你偏心眼,从小到大就光打我,偏心眼……”

到了县里,和苦涯先生说了几句话后,便进了县衙去听旨意。幸好安木是曾经研究过宋朝的,知dào

宋朝的旨意不是由专人送达,更不是由内侍们来念,而是随着公文下达到地方官员手中,由当地的最高官员来宣读。

所以,当她看到由张文学来读这份这份旨意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偷眼往魏县尉那里看去。只见他垂袖站在旁边,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

“敕高氏:汝安氏之冢妇。夫亡。茕然无归,而能誓死相随。使有嘉名留于世,彰女诫,克尽本分。高氏者,其改赐汤沐,表异其所居,以风晓郡国,使寡情者有所愧焉。可。”圣旨不长也是几句,表彰高氏情深,追寻亡夫而去。所以官家特封高氏为沈丘县君,封表门闾,特立碑石以记其德。

宣读完了这份旨意,张文学便将圣旨递到了安木和大郎身前,让他们观看。

安木只装做不懂的样子,问道:“奴奴有一事不明,这份旨意下达之后,奴奴和大郎有没有什么需yào

避讳的地方?”

张文学则是哈哈一笑,柔声道:“无有需yào

避讳之处。你们平时怎做,以后怎做既可。官家知dào

你们幼年失估,甚为怜悯。特在宫中取了锦帛十匹赐于你等,以做表彰。”

说完了这话。又口头夸奖了安木和大郎一番。便回过头问苦涯先生和魏县尉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话。苦涯先生摇了摇头,魏县尉见到苦涯先生不说话,哪里还敢多说话。现在他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只恨不得自己变成隐形人才好。

待到人都散了之后。安木向苦涯先生请教,苦涯先生微微一笑。“你这丫头,难为你小小年纪便能想这么多。京里确实是有行文下来了,檄了魏县尉去广南西路昭州平乐郡恭城县做主簿。”

安木第一个印象,这魏县尉变成了魏主簿,那是升官了。可是等听到苦涯先生细细的解释了恭城县在哪里之后,开始同情起了魏清承同志。

宋朝时的陈州隶属于京西路,下辖宛丘、西华、商水、南顿、项城五县,距离开封府路途不过两天。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自古能人俊才备出再加上地处中原,气候温和,非常合适人文居住。而广南西路则是后世的广西省,由于开发较晚森林植被众多,地处南方雨季绵长,树木和动物腐烂之后就变成了瘴气,再加上那里瑶族民风彪悍,所以没有官员愿意过去任职。

幸好宋朝有一个刑不上大夫的律法,如果魏清承不愿意担任这个职务,那么他就可以请辞归家,去做闲职。反正不管是主簿也好县令也罢,都是派遣的职务,他不想干就可以请辞,不过要是请辞了,以后就不会再有职务安排给他,他就彻底的消失于宋朝庞大的官员体系中。

在北宋官与职是两回事,官是虚名,宋朝称为寄禄官,用以表示一定级别与领薪俸,职才是管理具体事务的,宋朝称为职事官,后来因官员越来越多,许多职事官也不管具体事务了。只有特别差派负责某事时的官员才有事做和有实jì

职务,其他的都闲着。

例如包拯,他是“吏部郎中、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这一官号,吏部郎中是官,龙图阁学士是职,知开封府才是实jì

职务,前两项为空头衔,是用来拿俸禄的,这样的高官充斥中央和地方政权机构。

安木听完之后直咂舌,这就是相当于将魏清承给流放了。

苦涯先生呵呵一笑,亲昵地说道:“你这丫头,将来又做不了官治不了民,何必理会这些官场上的闲事?”

“女子怎么就不能做官?”安木歪着头,“汉时有班昭修汉书,而后参予机要。前唐时又有上官婉儿,掌管宫中制诰。她们哪一个不是女儿身?哪一个没做出一番功绩?”

苦涯先生不以为然的笑道:“哦,难道我的大姐也要学班昭不成?你可知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谓也。夫顺非它,宽裕之谓也。”

安木反驳道:“且乃彼汉非宋矣,当时淫风泛滥成灾,男女不思进取,专事淫乐。外戚的擅权跋扈掌握朝政,可随意废黜太子,所以班大家(读姑音)才写了女诫。她原意是反对女性干预朝政,若是皇后和诸嫔妃读了此书能读懂里面的内涵,学会柔顺二字,便不会有外戚擅权之事发生,汉室也就不会倾覆。仅仅用来阅读既可,若真让女子按书中所写,即教成女子倚赖幼稚、卑屈于男子。对幼稚之人而更自屈于幼稚。对卑屈之人而更自守其卑屈,则中国女子之人格甚可想见矣。”

苦涯先生只是开个玩笑。不妨安木竟说了这么多,一时之间怔住了。静静的观察起了安木。

只见她双颊鼓涨,脸泛桃红,双目流光异彩,加之穿了一身麻布孝服头包布总,更衬得她眉目如画,朱唇一点。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艳容,将来长大之后可怎一个倾国倾城了得?

宋朝可没有早慧为不祥这个说法,更没有学生不许反驳老师的规定,若是遇到一个学生能将老师说的哑口无言。老师只会开怀大笑。所以苦涯先生只是笑了笑,赞赏的看着安木,“大姐这几日在家中也看了许多书?这一张利嘴,竟是连大父也说不过了。”

“不过是随着张老师看了几本经义罢了,儿刚才胡言乱语,儿错了。”安木刚才心情有些激荡,这时才反映过来,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苦涯先生说话,愧疚的低下了头。

“怎会是胡言乱语?”苦涯先生哈哈大笑。“你以为大父是那食古不化的老古板?大父是欣慰,你小小年纪有了如此见识,比起你父不遑多让矣。只可惜……你若是男子那该有多好!”说完这句话后无限惋惜,轻轻地拍了拍安木的肩头。

“大父那一年遇到你父。当时你父刚刚逃来陈州,在分茶铺子中与人争执天下大势。口惹悬河,滔滔不绝。将那向背之人辨的哑口无言,忿而离去。赢得满堂喝彩。大父站在茶铺外,更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彩……从那以后。才和你父结识,又收下他为弟子。”说到这里,苦涯先生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久久没有言语。

“大父,儿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安木怕苦涯先生过于忧伤,便引导他说起了其他事情,“儿自大病一场后,昏昏沉沉的,感觉有许多事情都忘记了。只记得父亲长相,却不记得父亲的为人了。大父能和儿说说吗?”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苦涯先生悠悠的叹了口气。

这短短几句,却让安木听得心驰神摇,向往不已。安举人生前定是风光月霁,风流倜傥。能做个仁人君子,是这个时代许多读书人心中向往,没有想到自己那去世的父亲却得了一个君子的称呼。

身为他的儿女,理应为他骄傲和自豪。想到这里,安木顿时觉得快活了起来。

“君子如玉,吾辈皆向之……”苦涯先生哈哈大笑,一手挽着安木,一手挽着大郎,慢慢的往马车方向走。不经意间回头,看到站在一旁恭敬肃立的李进,微微颌首。

“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李进低着头在想心思,没有看到苦涯先生向他示意。

“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安举人就是一个君子,所以才会任由着人欺凌,不知反击。我绝不会让大姐变成君子,绝不……所以大姐要盖新坑,我立kè

同意,大姐要建书屋,我二话不说。我只是想让她知dào

,人世艰难,宁做斤斤计较的小人,也不要做君子。”

马车里,安木掀起了车窗,看着站在原地不动似在发呆的李进,只觉得诧异莫名。今日怎么了?两个大父都怪怪的,李进也怪怪的,莫非是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李进,心中有不平啊!”苦涯先生靠着马车里的隐囊,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安木回过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苦涯先生,又看了一眼车外的李进,更加迷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父,家里出事了吗?”

“这李进,是在为你打抱不平!”苦涯先生睁开双眼,淡淡地说道。

听了这句话,安木更觉得如坠云雾里,自己何时受委屈了,怎么自己不知dào

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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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未来侯爷公公可是她前世爱女如宝的老爸,有老爸护着,看她如何斩五关过六将,为已造一世福运绵长。这拼爹的时代,宅斗也悠闲啊。

第61章迷雾

安木听到苦涯先生说,李进是为她报打不平,不由得疑惑起来,自己是何时受了委屈?

“你这孩子,与学问一途上一点就通,与人际关系上则是颇为糊涂。此事,确实是委屈你了,只是……”说到这里,轻叹一声,“大父还能再活几年,眼看着已是快七十的人了。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大父走后,自然不担忧家中,只担心你和大郎,无父无母又无人护佑。那候押司虽对你家有情有谊,然则我观他却是有所图。这世上,除了亲生父母,无人会待你全心全意的好,纵是大父我待你和大郎也是有私心的,总是会不自觉的替大郎多想些。”

“现在高氏有了沈丘县君的封号,你和大郎便是有了倚靠。将来我走后,别人想欺负你家,不看我郑家的面子也得掂量掂量那块石碑是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这一席话说的安木唏嘘不已,红着双眼低下头去。

“你这孩子啊,到底是年幼,没有看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你母亲封县君,对大郎有百利而无一害,对你则是有害有利。你终究是一个女子,将来要嫁入婆家……”说到这里,苦涯先生停顿了下来,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明,“你无父无母,难免将来疏于管教。再加上有了官家这块石碑,谁家若是娶你,便会连同这块碑文一道娶走。齐大非偶,将来你翁姑怕是没有资格教xùn

你,所以。我只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你和大郎要守孝六年,六年后你便十二岁了。正该是寻婆家的好时候……”

“原来是为这事,”安木吸着鼻子嘻嘻地笑。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落,“大父定能长命百岁,儿还想着等到长大了后孝敬大父呢。儿不嫁人,以后天天陪着大父,给大父读书解闷。”

苦涯先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用手摸了摸安木头上的双丫髻,“你这孩子,和你父亲一样,是个孝顺孩子。这件事情,大父做的不地道。心里只想着大郎。你不要怪大父……”

“儿怎会怪大父?大父是为了儿和大郎好。”安木看着已经花白了头发的苦涯先生,只觉得一种异样的苦涩在心头漫延。

苦涯先生拍了拍安木的手,放缓了声音,“你且听我说,大父这身子也不知dào

能撑个几年。好歹也要先替你将此事谋划谋划,万不能糊里糊涂的随便许给别人。”

安木听到这里,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被苦涯先生打断,“放眼这陈州。哪个不是我的学生后辈们,我说要与谁家结亲,谁家不得高高兴兴的换庚贴。”

这话说得非常自信,他毕竟在这陈州呆了几十年,声望无以伦比。只怕他吐口说要嫁女,真的是会有人屁滚尿流的过来求着他。

“可是我在时,与我不在后。完全是两样。大父若想为你定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想了许久,也没敢轻易向几个老友吐这个口。”苦涯先生看到安木和大郎都认真的听着自己说话。笑着揉了揉大郎的脑袋。

“大父不想用自己的身份压着别人,将来等我去世后,将你视为敝履随意丢弃。大父只愿你得一心人,白首不离,一世相伴。莫要像你父亲……”说到这里,苦涯先生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听不见,只听见车轮辗压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咯吱声。“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良久后,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车厢里响起。

“你们父亲,是有大才之人。余三生有幸,才得为其师,又三生有幸,才得其为徒!”苦涯先生认真的说道。

安木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捏了下荷包里那枚父亲的小印,压下了满腹的疑惑。

李进坐在车辕上,不知在想着什么,目光毫无焦距,直到马车到了郑府门口,才像是清醒了过来。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澜衫老者,焦急的站在台阶之上,看到自家的马车回转,急忙撩起下摆走到马车前。

“阿爹,您慢点!”老者先在地上放了一个小凳子,恭恭敬敬的将苦涯先生扶下了马车。

苦涯先生笑着介shào

,“这是你大伯,字仪直,别号节庵。”

安木急忙和大郎行礼,口称大伯。安仪直似是有心事,只是胡乱说了几句话便搀扶着苦涯先生进府。

“大姐,咱走吧!再不走,到家就天黑了。”李进看到安木怔怔的看着郑府大门发呆,劝道。

安木‘哦’了一声,便拉着大郎又跳到马车上,看着李进仔细的帮他们放下车帘,忍不住问道:“李进叔,你有心事?”

“没心事,”李进呵呵地笑,面上看不出一点端倪,“叔只是想着,若是安举人还在,看到举人娘子得了封号,不知该多高兴呢。”说到高兴二字时,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难道自己做错了?不该让高氏得这个封号?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苦涯先生和李进都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安木看着李进那瞬间变色的脸,紧紧皱起了眉头,“还有,李进待大郎明显不如自己亲近。不是说在古代男丁是绝对超过女子吗?为什么他待大郎这么冷淡?自己说了好几次让铭哥过来陪大郎,他拖延了好久才应允……”

马车渐渐的开动了,只留下了一地的问号随着仲春的微风在郑府门前盘旋。

“阿爹,医士在花厅中等着呢,儿先侍候您换身衣裳再去诊病。”安仪直小心翼翼的搀着父亲坐在了一张小厮们搬来的步榻上,命令小厮们往正院走去。

苦涯先生接过儿子手中的帕子抹了一把脸,顺着手指的移动,逐渐露出一层蜡黄暗淡的皮肤,他看了一眼帕子上的粉痕,微微叹了口气,“老喽!”便倚在步榻的靠背上,疲惫的闭上眼睛。

“阿爹,今日的事情儿子去就可以,您又何必非撑着病体前去?还不让儿子陪着?”进了正院,安仪直便令小厮仆妇端来了净面的水盆,仔细地替父亲擦洗脸上的厚粉,看到手巾上那厚厚的粉末,几乎要哭出声来。

苦涯先生咳嗽了几下,挥手令小厮仆妇都下去,往自己脑袋上绑了一根细长的布带,往紧里勒一下,脸上的表情才变得轻松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你乃白身秀才,去了算个什么事?我的病,我自己知dào

。早晚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我就是不放心这一大家子,我走之后你们可怎么办?为父这几年,将心思全放在克明身上,却亏待了你们,只盼着他能高中状元。哪里想到,克明他……”

“阿爹,您就是心思太重了。”郑仪直流着泪替父亲揉着太阳穴,“小师弟不在了,还有我们兄弟几人在您身边,您怎么能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四郎远在京中为官,若是知dào

阿爹的病情加重,指不定多难过呢。”

“为父待他如亲子,他怎能如此待为父?说走就走,连句话都没留下……白疼他了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心……痛啊!痛入骨髓!我就想把他从坟里揪出来问问,他是怎么忍心撇下师长爱子一个人去黄泉的?”苦涯先生捶胸顿足,泪如雨下。

“阿爹!”听到父亲的哭泣声,郑仪直翻身倒地,跪倒在父亲的身前,“都是儿子私下做主,让人不许将小师弟的死讯告sù

您。阿爹,您打我一顿出出气,也好过这样心里难受。”

“我儿,你一片孝心,为父怎能怪你?”苦涯先生收了眼泪,将长子从地上扶起,“为父只想好好的再多活个十几年,替你小师弟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以后,安家有事你莫要瞒我,免得他们被人欺凌了我还不知……”

郑仪直听到这句话,深深的低下头去。

“克明生前浮财千万,怎他去后,家中竟清贫如此?此事,你可查清楚吗?”苦涯先生又闭目养神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儿子只查到克明去世前,将财产全部托给了一个临安贾姓行商做本钱,儿子顺着贾行商的户籍追查下去,竟是甚么线索也没有找到,天地之间竟然是找不到这个人。”

“他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知dào

自己要死,所以才早早的做好了安排?”苦涯先生喃喃地说道。

“小师弟心思重,儿子看他似有满腹的心事,可是从来不肯对任何人说。儿子也问过几次,他却是顾左右而言他。阿爹也莫要多想,保重身体要紧,安家的财产儿子早晚会找出来交还给大郎。”郑仪直没有听清父亲说的是什么,便低声劝慰道。

“好了,也歇息够了,你去花厅将医士请过来诊脉吧。”苦涯先生不想再谈论下去,便拍了拍长子的手。

等到儿子出了房门,他的脸立kè

阴沉了下来,“高氏?高氏?一介匹妇矣,汝何德何能获此美誉?若不是为了大姐,为了大郎,老朽定将你从坟中扒出鞭尸,以泄我心头之恨!”(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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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缺钱

(停电了,用手机发的,错别字明天再改。)

安木轻轻挑起了车帘,只见夕阳赖洋洋的挂在天边,堆砌出霞光万道,更衬得路旁杏雨梨云,桃红柳绿,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郎往窗外瞅了一眼,便无聊的将身子缩回,叫了一声阿姊。

“怎么了?”安木柔声问道。

“饿了!”大郎噘着嘴,委屈的看着安木。

安木笑笑,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霜糖果子,递到了他手中。大郎这才转忧为喜,抱着霜糖果子闻了一下,然后叭叽往安木脸上亲了一口。

安木笑嘻嘻地揉了揉他的茶壶盖,喂他喝了几口水,看着他吃完果子。这才斜倚着隐囊,认真的研究起了安举人的小印。

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今日才发觉,原来这竟是一块极品的昌化石。小印微微透明,举到阳光下,一抹黄色便映入眼中,只觉得娇美醒目,如同金子般灿烂。握在手中,玉质温嫩细润,如同婴儿的肌肤。

“芸阁?”安木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没找到有关这个印章的记忆,便甩了甩头,将印章又放回了荷包中。看到大郎无聊的样子,便掀起了车帘,和他讨论道路两旁树木的名字。

大郎看到姊姊将注意力又转到自己身上,立kè

活泼了起来,奶声奶气的指点着车窗外的风景,逗得安木哈哈大笑,就连在外面赶车的李进也是微笑不已。

马蹄得得。鸾铃轻响,伴随着姊弟俩欢快的笑声洒遍了归途……

沙湾村。

往常。村民们吃完了夕食,便会扛着农具继xù

回到田里做农活。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去,才会踏着一地月光回到家里,再痛痛快快的冲个凉,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然而,今日的沙湾村却显得如此焦急,村民们聚集在村口,看到安家的马车回来之后,人群欢呼了起来。

“李进,李进!听说官家给安家赏赐了。是啥赏赐,让俺们开开眼界?”几个和李进要好的人拥到了马车旁,眼巴巴的瞅着李进。

李进憨憨的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马鞭,“也没啥赏赐,就是赏给了大姐十匹绢帛。”

“一匹帛四百文,钱虽不多,重yào

的则是官家这份爱惜之情,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体面。你们别围着了。先让他们回家,咱们到家里去看。”李耆长笑眯眯的站在人群正中,挥动胳膊让村民们让道,好让马车先回家。

到了家之后。安木便嘱咐李进将村民们请进前院,院子里点了火把,将官员赏赐的十匹绢帛一字摊开。任人观赏。

“这是内造的东西?官家穿得就是这样的衣裳?这咋是白色的?”一个老者揉了揉眼睛,认真的瞅着绢帛上的纹路。

李耆长哈哈大笑。“这不是穿的衣裳,这是绢帛。平时用来写字的,又或者当钱使,要不然你下手摸摸,这比平常的布料要硬一些。”

老者摇摇头,一脸的严肃:“俺可不敢摸,俺这粗手粗脚,再给摸坏了。要是让官家知dào

了,还不得难过半天?”

听到他的话,院子里的人轰然大笑了起来。

安木拉着大郎的手,站在外客厅的檐廊下看着众人观赏绢帛,眼光却越过人群,看着影壁前那条孤独的身影。

李户长似有所觉,蓦地抬起头,在空中和安木的眼神交汇了一下,随后又深深的低下……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李户长垂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宅门外走去。

第二日,随着村民们之间的谈话和走亲访友,安家得了官家赏赐的消息飞快地向十里八乡扩散,普通百姓在意的不是这个赏赐是为了什么而赏的,在意的是安家居然得到了官家的青睐,在意的是平静生活中又有了一个可以谈论的话题,这才百姓们关心的东西。

豪门大户对这个赏赐则是不以为然,而那些家里有女儿改嫁的人甚至对这个赏赐嗤之以鼻。难道我家的姑爷去世了或者和姑娘过不下去了,我家姑娘就得死守着夫家不成?我家可是陪送了大笔嫁妆的,岂能平白便宜了亲家?《女诫》又怎么了?那就是一个屁。

姑爷怎么就算天了?敢不听老婆话就得打,打到听话为止……

什么?天天打架过不下去?过不下去就离了呗,赶紧的把嫁妆拉回来,咱们再找个粉嫩少年郎去。更何况,如果儿子去世了儿媳妇不改嫁,说不定就会有人背地里说你闲话哩!就好像那位可怜的欧阳修,因为儿媳妇在他家呆了一年,就被人传出了公公扒灰的笑话。

自由的恋爱,自由的婚姻,自由的离婚,这样的自由造成了北宋的女人地位非常高。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这首诗是苏轼在一次宴会上取笑好友陈季常怕老婆而做的,陈季常的老婆名叫柳月娥,是河东望族柳氏之后,人虽长的美貌,却因为自幼习武,造成她性情火爆。而陈季常是一个喜欢狎妓的风流才子,每次招待朋友都要以歌舞宴客。每次陈季常宴客时,柳月娥都要拿着木杖大喊大叫,用力椎打墙壁,弄得陈季常很是尴尬。

柳月娥毕竟还是望族,好歹还受了儒家的教育,知dào

不能拿棍子打丈夫否则要被休。而那些普通老百姓则是没有什么顾忌,该打架就打架,该吵架就吵架,甚至有人拎着擀面杖将自己的丈夫撵得满街乱钻。

丈夫打不过老婆,就跑到县太爷那里去告状。所以,在很多北宋的笔记里都可以看到某个七尺男儿声泪俱下的在公堂里控诉老婆家暴。

至于那什么夫死不改嫁,夫死从子的。根本就没有这么一说。很多家族都是丈夫死了之后妻子直接带着孩子改嫁,然后孩子就姓了继父的姓。变成了别人家的种,北宋名臣范仲淹就是在十几岁时知dào

了自己的身世。从而出外求学。

所以很多豪门大户,知dào

了这个赏赐内容之后都是一笑了之,没有看在眼里也没有放在心中,只是派了家里的管家过去送贺礼。

唯一将这个赏赐放在心中的,就只有候家庄的候族长。

候族长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得进去任何东西了,每日长吁短叹,一会哭,一会笑。弄得家里的人不知dào

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敢随意接近他的。

安木也没有将这个赏赐放在心上。每日上午读书临摹,下午听张致和讲解经义。每隔几日和谢灵通一封信,小姊妹们互诉一下思念之情,又或者对现在学的知识进行一下总结和交流。日子过得既紧张又有序,充实无比。

这天下午,安木刚刚放了学,吕氏一脸愁容的过来接她。

“婶婶,这是怎么了?”安木诧异的问道。

吕氏叹了口气,“家里的牛也不怎么回事。这几天不吃不喝的,何老三快急坏了,刚刚和我说要去请人给牛看病。”

在中国古代,牛是一个家庭中非常重yào

的成员。甚至有的时候还要超过人。一听到牛生病了,安木立kè

着了急,“怎么不去请人看?”

吕氏支支吾吾的嗫嚅了半天。安木才弄明白,原来是家里没有钱了。

安木顾不得和吕氏说话。赶紧回到书房将家里的开支帐册拿了出来。翻了几页后,大吃一惊。“婶婶,怎么家里每日的饭食要花这么多钱?”

“现在不同以前,以前家里就咱们几个,随便对付着就过去了。”吕氏这么一说,安木才想起来,现在家里多了一个张致和,他每日吃得饭食是另做,每日有酒有肉,三菜一汤,光这一项开销就不小。

“还有,书屋只出不进,还把新坑赚来的钱都给搭进去了。”吕氏不敢说安木的决策失误,只是旁敲侧击的说书屋这一段笔墨用的太多,油灯每夜点到天明,是不是让董生夜里不要再抄写了。最好,以后就别抄写了。

安木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前世是做助教的,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只是在书里看到南宋做这个书屋很是赚钱,怎么轮到自己却要赔钱呢?她却忘记了,南宋开书屋赚钱那是托了印刷业昌盛的福。现在不论是雕版还是纸张都是非常昂贵,照她这样消耗下去,只怕依现在安家的经济水平,早晚是要破产。

就在俩人愁眉苦脸相对之时,陈木匠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了安家。

安木到了外客厅,眼前就是一亮,这不是一尊明晃晃的金元宝吗?

“陈木匠订出去多少套案椅了?”

“托女郎的洪福,这几天就订出去二十来套,家里的小子和徒弟们都在加紧赶制,又是要打磨又要上漆,紧赶慢赶已经出货了。”陈木匠一提起铺子里的生意便是满脸笑容,显见得生意极好。

一套官帽椅和太师椅的图纸,让陈木匠接订单接到手软,这小半个月他光收订钱就收了几十贯,将那二十来套刚刚给人送走,后腿就有人过来要求订货,所以得了一个空就提了大包的礼物来谢安木。

安木见他生意好,心里也极为高兴,嘱咐他道:“用料需好点实在些,让人一看便知dào

是你老陈家出去的货,知dào

你陈木匠是厚道人。”

陈木匠急忙弯腰,“女郎说得极是,咱家的木料那没得说,全是一水的榆木,都是放了好几年的老木料,任谁买了去也只会说陈家的案椅是实在货。再加上咱又在官府买了商标,现在别人就认准了陈氏官帽椅了。”说到陈氏官帽椅,陈木匠偷偷抬起头,仔细观察安木的表情,见到她没有因为冠了陈氏的名字而生气,暗暗吁了一口气。

往前走了两步,将身边的一个木箱子放到了小圆桌上,然后打开。笑道:“这是五十贯钱,女郎您点点。”

吕氏现在正愁家里没钱呢,看到陈木匠打开了钱箱子,不等安木说话就扑到了圆桌旁,恨不得将箱子抱到怀里。直到安木咳嗽了一句,吕氏才红着脸站直了身子。

“这次来,是想请女郎给写一个文书,证明将这个案椅的生产专利转给了我。”陈木匠讨好的说道。

“怎么回事,上次不是写过了转让专利的文书了吗?怎么还要写?”安木奇怪的问道。(未完待续……)

PS:书名:官妞奋斗史

作者:清风天使

书号:3027216

简介

:穿越异世成农村土妞,于是,在奔向官妞的奋斗路上!

第63章劁猪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另外一更可能会很晚。大家不用等,明天再看也一样)

“上次那个签订的文书是图纸专利的转让,不是生产专利。”陈木匠笑吟吟的解释。

原来,宋朝专利法非常完善,像他们这种图纸转让专利后还有一个生产专利转让,当初陈木匠只是获得了图纸专利。如果别人开始仿冒这套案椅,他没有权利去阻止别人。所以,需yào

安木再签署一份转让生产权的文书。

安木听到是为了这个,几乎惊呼出声,这不是和后世的专利法没有什么两样吗?甚至比后世的还要完善呢。让李进去请张先生,替安家写了一份转让文书。

签完了文书,陈木匠也把心给放到了肚子里,和安木说起了铺子里这一段的生意。

“现在一套案椅若是榆木的,就卖十二贯一套;若是柳木和杨木的,就卖七八贯一套;还有几家指名要花梨木的,这个就贵,一套下来需得十七八贯。现在世面上,一套普通的案椅没有咱家的花型和样式,也能卖到四五贯,若不是听了女郎说的薄利多销,我是绝对不肯卖这么低。”

“女郎给设计的太师椅那套的书案,下面镂空的非常好kàn

。许多读书人家指定要做那样的,只可惜雕刻太费工,只敢用到花梨木上面去。”

安木听到这话只是笑,能不好kàn

吗?太师椅那套我是照着故宫的书案画得,不论是雕花还是寓意都是既吉利又有彩头的,哪里是现在市面上可比的?

又说了一会话。陈木匠见她高兴,便鼓起了勇气问她要书房里配套的博古架图纸。

“博古架确实我有更好kàn

的。但你还是不要先分心了,先把这两套案椅给做好。琢磨一下如何让椅子坐起来更舒适,更大气。若是你一味的只追求新图纸,而不注重你现在手里的东西,岂不是本末倒置?到时两头你都落不好,还不如你现在先紧着案椅做出来名堂,将你陈氏官帽椅的名头传遍大江南北,再想着做其他的。”听到安木这样说,陈木匠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在旁边陪坐的张致和也点点头,“你家女郎说的极是。你只需保证每套案椅的质量都是上乘,还怕没有生意?”

陈木匠害敬畏读书人,听到张致和说话,连坐都不敢坐忙站了起来,直到他说完了才敢坐下,连声附和:“官人说的极是!是小人鲁莽了。”

又胡乱说了几句,陈木匠见到安木露出了乏意,便提出来告辞。

等到人走后,吕氏喜孜孜地数着箱子里的铜钱。刚数了一会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大姐,这是今年的红利吗?”

“自然不是,如果陈木匠一年只能挣一二百贯。那他就没资格再做官帽椅。婶婶且等着吧,等到年底还会有红利送来的。”安木笑吟吟的回答。

吕氏这才放下心,继xù

笑着数钱。

“瞧你高兴的。不就是五十贯,至于吗?”晚上。去给李进整理床榻时,李进看着吕氏那张合不拢的嘴。没好气的说道。

“咋能不高兴?”吕氏伸开手指,在李进鼻子前晃晃,“这可是咱家到现在为止最大一笔收入了,有了这笔钱,基本上这一年就不用愁了。”

李进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却没有打击浑家,只是含笑看着浑家的背影,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一番温存后,吕氏红着脸回了正院。

第二日,何老三过来领了钱,去外村找了一个会给牛羊看病的劁猪匠。张致和特意停了课业,让安木和大郎到牛棚里去陪着牛。

劁猪匠在牛棚里挨着将牛摸了摸,又掰开了牛嘴。一番诊断下来,却让所有人笑弯了腰。原来是何老三待这几头牛太好了,每日喂得过于精细,又不舍得让牛运动,这几头牛是吃撑着了。

劁猪匠乐呵呵的说道:“俺在这十里八乡看了不知多少牲口,就数你家这牛喂的精细。这草料剁得细细的,还打了鸡蛋,又放了黄豆。这牛就跟人差不多,你喂的太过精细,它就长了脾气,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也不喜欢动。这是在养牛,你不能照着猪来养啊!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以前有个老农家里喂了一头牛,每日割了青草就放在屋檐上,让这牛自己去吃。有人见了就问这老农,为啥要把草放到屋檐上去?老农笑着说,这草的草质不好,我要是放在地上它就不屑一顾……但我放在屋檐上它勉强够得着,它就会努力去吃,直到把草料吃个精光。”

“我看你家的牛也快到了三岁,每天牵到地里先上上套让他熟悉熟悉,也省得将来你训时麻烦。”

一番话说的何老三连连点头,说总想着让牛现在少受些罪,到了地里也不敢多使唤,以后再也不敢惯着这几头牛了。

劁猪匠和何老三又低声商量了一番,便决定趁着今天来了干脆将猪全部给劁了。

这些事情吕氏不敢让安木观看,急忙哄着安木和大郎让他们回私塾院子去看书。安木温言细语求了吕氏半天,才算答yīng

让他们呆在这里,如果觉得害pà

就得立kè

跟着吕氏走。

只见劁猪匠让何老三拿了一个小炉过来,座上了水,然后从身边带来的竹蔑箱里取出一把劁刀,大约五寸长,外形像红缨枪枪尖,刀尖是菱形的,两边开刃。另外就是一根针,给母猪作缝合用,若是公猪则不需yào

。再往竹蔑箱里看了看,只见里面都是瓶瓶罐罐的,想必全是药材。

等到水烧开后,就将工具一古脑的扔到水里煮上几滚,只当消毒了,然后再将几块干净的软布放到干净水里重新煮开。

如此一番,工具都准bèi

停当之后。再回过头,前院里已经站满了人。都是来看劁猪的!

虽然劁猪匠与屠夫被人称作是“伤天害理、有损阴德”的行当,但劁猪匠这门手艺,在乡下是倍受尊重的。大凡做劁猪匠的人不仅有一手好刀法,还有一手好医术。在这个行当中,有两个称呼,如果一个人只会劁猪,不会医术,那么就只能称呼他为劁猪的。如果一个人既会劁猪又会医术,才是一个合格的劁猪匠。

何老三请来的这位劁猪匠,就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大凡谁家里的牲口有了病都是要去请他的。

将工具和案板全部消完了毒,何老三便让几个儿子从猪圈里将小猪挨个捉出来,扔到案板上。

劁猪是不用绑的,只须要一两个人揌着猪不让乱动就行,剩下的就全凭劁猪匠手艺。只见劁猪匠先焚了香,拜了天地四方和土地,又拜了祖师爷华佗。等到香全部烧完了之后才慢悠悠的走到案板前。

他一走近,那小猪也不知怎么回事,何小一摁着它时就哼哼了几句,蹬了几下腿,可是劁猪匠一走近就开始狂叫起来。院子里立kè

热闹了起来,叫好声吹口哨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还有人大喊‘老倌,劁完了安家的去劁俺家的猪啊。别忘了,一会俺在门口等你。’

说来好笑,村民们判断这个劁猪匠是不是合格,就是凭着猪叫声。一个好的劁猪匠,只要走近一头猪,不论这头猪是不是他劁的,都会狂叫不已,撒腿就跑。而判断一个屠户是不是合格,也很简单。就看这个屠户去别人家时,户主家的狗敢不敢咬他。若是敢咬他,以后这个屠户估计就没有几户愿意请,若是全村的狗看到这个屠户就夹着尾巴溜走,那么他就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屠户。

劁猪匠站在案板前,紧了紧腰间的腰带,从水盆里捞出被消过毒的劁猪刀,在手里挽了一个刀花,又赢得了一阵叫好声。只见他右手握刀,左手在小猪下腹量了量,叫何小一捉紧四条猪腿,“嗖”地一声,刀还没有到位,那小猪便用更高更嘹亮的声音‘杀猪也似的嚎叫起来’,吓得旁边的几头猪浑身抖了一下,在猪圈里也跟着痛苦的哼哼了起来。

安木被这一声嚎吓得差点捂着耳朵,搭眼一看,却看到大郎睁圆了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劁猪匠的手。再回过头去,只见在这惊天叫声中劁猪匠将刀刃对准腰子的外皮,轻轻地划两下皮便破了。用食指鼓捣几下,一对猪腰就被挤了出来,然后随手扔到旁边的大碗里。碗里的东西,可是上等的美味……

留下的切口不用缝合,只需yào

将刚才燃的香灰撒上去,几天工夫就长好了。何小一何小二将手一松,那猪便满地打个滚,无限哀怨的看了劁猪匠一眼,哀嚎着窜回了猪圈。

安木看了一眼空中的电脑,只见一头猪从上案板到下地,时间绝不超过五分钟,不由得佩服这个劁猪匠有一手好绝技。

就这样一连折腾了十次,就将家里的小猪全部给劁了个干净。

“一只猪二十文,这是二十文的看病钱,一共是二百二十文,老倌您收好。”何老三将钱递到了劁猪匠手中。

劁猪匠笑眯眯的将钱放进了钱褡里,工具收拾干净,那些早就等着他的村民立kè

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请他到自己家去接着劁猪、劁鸡、劁狗。(未完待续……)

第64章来客

劁猪匠的手艺在十里八乡是没得说的,刚刚做完了安家的活计,便被众人簇拥着请到了自己家里。

人群散开没多久,李进和何老三还在前院打扫,就看到老李头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向李进比划了几下,李进怔了怔,急忙跑到宅门外。却见到宅门外停着一辆没棚子的平板驴车,一个布衣荆钗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怯生生的站在车旁。车上坐着一个女童,睁着一双大眼睛往外看。赶车的人正不耐烦的坐在车辕上,骂骂咧咧的说自己八辈子倒了霉,拉了一家付不起车钱的人。

李进拱了拱手,问了几句话后,颇为无语。自己又做不得主,就回到院子里找了李多将安木请到了外客厅。又嘱咐那赶车的人将车驶进了小角门,让老李头和李多陪着他,安排好了之后才将那三个人领了过去。

妇人拉着两个孩子被李进引着往里走,只见安家气派是气派,就是少了人气,院子里到处挂着白色的灯笼,显见是丧事第一年。拉着儿子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想到家中被贼人给烧了,只剩下母子三人活在世上,自己千万里来投,没想到表妹和表妹夫却天人永隔,自己又要再投到哪里?

正暗自哀叹中,便走到了外客厅。一个身穿蓝色碎花裙的精明妇人站在外客厅前迎她,曲膝福了一福。

吕氏笑着还了一礼,顺势将那妇人仔细打量,只见妇人身穿青灰色麻布衣裙。头上一根木钗插在包头布巾上,面容憔悴。满身尘土之色。身后跟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童,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童。两个孩子眉眼间与这妇人十分相似,倒像是亲母子。

笑着说了一句辛苦了,便挑着帘子请他们一家进了屋。

妇人进了外客厅四下打量,见到一个陌生男子坐在上首,身边陪着一个女童和男童,没有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向着那男子行了一礼,说了几句话后知dào

他是这家的私塾先生姓张,高氏和安克明确实已经身故两月了。虽然刚刚已经在门外听到这个消息了,身体还是摇了一摇。捂着脸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身后的两个孩子惶恐的往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靠在她身边瑟瑟发抖。

安木被哭的无语,和坐在上首做陪客的张致和对视了一眼,不知要说些什么。

吕氏在旁边看不过眼了,咳嗽了一下说道:“这位古娘子,你别只顾着哭,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家大姐说的吗?”那古娘子听到吕氏说这话,才算勉强止住了抽泣,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经沾满灰尘的薄绢手帕。揩了揩脸上的泪痕。

安木见她终于不哭了,不由得松了口气,问道:“这位大娘子,你说你乃先母表姊。不知可有甚么凭证?”

古娘子听到安木这么说,眼泪就跟掉线的珠子一般,哭哭泣泣地说道:“甚么凭证不凭证的。这是不是亲戚,只需将冯娘子请出一问便知。”

“冯娘子?”李进突然插了一句话,“冯娘子几月前便回了真定府。我们却上哪里寻去?古娘子莫不是来开顽笑的?”

“啊?”古娘子惊呼一声,“她几时走的?她是我妹子的陪嫁婆子,怎会走?”

李进冷冷一笑,“我怎会知dào

?我家举人一过世,她便慌慌张张的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做了甚勾当。大娘子若是想找她做证,却是实在找不着人了。”

古娘子无端端被李进抢白,心中有些不忿,看了一眼安木又忍了下来。想了想后,在身边的包袱里翻找了一下,将户籍拿了出来。

“这份户籍你们拿去观看,上面有我姓氏和夫家姓氏还有祖籍,我与妹妹乃是姨表亲,我的母亲是她的亲姨……”

安木将这户籍接到手中,只见这古娘子母亲的姓确实和高氏母亲的姓相同,祖籍也相同,心里大约有了一两成信服。然而,看了一眼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大郎,又叹了口气。纵是这古娘子真的和高氏是亲戚又如何?自己和高氏都没有什么关系,更不想和任何人攀亲带故。大郎现在还小,等到他长大也不知他稀罕不稀罕这门亲戚,便有些不想留下他们。

对吕氏说道:“婶婶,去钱箱里取几贯钱来,送给这位大娘子。”

吕氏听到这话知dào

安木不准bèi

留人,便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准bèi

回正院去取钱,却看到那古娘子嘤嘤的又哭了起来。

“你们,你们把我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了?”古娘子悲愤莫名,扭过头对着两个孩子说道,“走,我们走!”

“且慢!”张致和原本是做个陪客不准bèi

说话,见到安木如此处理,不由得着了急,“大姐可否与我到外面说话?吕大嫂且先给这位娘子上杯茶,让他们一家三口先歇歇脚。”

“你这样做不行!”到了院子里,张致和立kè

指责安木做的不对。

安木往外客厅看了一眼,“怎么不行?她是不是我家亲戚还两说呢!若真是我家亲戚,家中现在没有长辈在,我如何能留得起人?更何况家中还服丧怎能留亲友居住?”

张致和道:“难道你要将他们赶走?”

“怎么会是我将他们赶走?”安木奇怪的看了看老师,只觉得他今日甚是奇怪,往常他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纵是请他做陪客也从来不说话。突然,脑子里似是划过一道亮光,那古娘子容貌不差,和记忆中的高氏相比虽是略有不足,却胜在柔弱娇嫩,莫非是张老师二十多年光棍生涯准bèi

结束了,动了春心?

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变得精彩了起来。

张致和咳嗽了几声,解释道:“老师的意思是。你这样将古娘子娘仨赶走,将来与你们名声上不好kàn

。你想想。你家现在刚刚得了官家的赏赐,若是让别人知dào

有远亲来投。却将亲戚赶走,这岂不是与名声上有亏?其实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将他们先安顿在县城里,细细的替他们寻访亲友,若是找到了亲友,再送些盘缠给他们,何必留一个骂名呢?”

“更何况,若他们不是你家的亲戚,你却收留了他们。别人只会说你仁义待人,留个美名不比留个恶名要强?”

“我明白了!”安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敢情就是让我当一个糖心馅的大包子,这样才符合宋朝人的善良和美德!管他呢,只要不花我的钱就好,我就不信那古娘子能心安理得的花一个六岁幼童的钱,想到这里便笑眯眯的,“那依老师的!我让李进叔明儿去帮他们寻间客栈,只是我却没钱付给客栈的。”

“这却是了……”张致和刚想夸赞安木两句。却听到没钱两个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个,这个。君子言义,小人言利!你又何必处处将钱挂在嘴边?所谓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凡事再三思考,这个行为会不会伤害到他人。这件事情会不会对别人不利。想清楚了,才会有所行动。这才符合夫子所言的君子之美。”

见到安木颇有些不以为然。不由得苦笑起来。

安木年纪还小,看不懂这件事情对她和大郎产生的影响。若是真的将这母子仨人赶出去。虽然安家是因为自家服着丧不能留客,再加上无法判断这人是不是亲戚才赶走的。可是更多的人会说安家无情无义,连一个远来投靠的亲戚都不能容。

现在看不出事情的危害,可是等到大郎长大了之后,别人就会说,在他年幼之时,连一个亲戚都容不得,现在能容得下谁?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古人都曾说过,人生惟有说话是第一难事!

当下,便把这件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的讲给安木听。

安木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是宋朝人的思想观念和她完全不一样。后世的家庭都是以个体为单位,而宋朝是以家族为单位。后世很少出现这种拖家带口去投奔某某亲戚的行为,更不会因为亲戚不收留而有人说闲话。在当代的宋朝,如果你不收留一个穷亲戚,不供这个亲戚吃不供他玩那你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老师,学生只有六岁,大郎只有三岁,难道学生不供养古娘子一家三口,就会被人说闲话?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学生供养他一家三口,谁来供养学生和大郎?老师又不是不知dào

,学生家里的财产还差点被人给抢走呢!那时,怎么就没见一个亲戚出面帮学生夺回家产呢?如果不是陈木匠打造官帽椅,只怕学生家里现在就只能靠卖粮食卖地卖房子过活了……怎么就没有人帮学生一把呢?”安木忍不住反驳。

“这……”张致和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一时之间被问的有些词穷。安木经常会有一些奇怪的言论冒出来,令他无法回答。就象今天这件事情,不论收留还是不收留这位古娘子,其实安木都没有做错。唯一错的就是那个古娘子不该来投奔一对无儿无母的孤儿,可是人家既是已经来了,给她几贯钱让她离开,别人会说安木薄情。若是将那古娘子留下,安木又拿什么供养?

“老师也不知dào

如何办才好了!”张致和倒也光棍,干脆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懂。

“算了,”安木思前想后,觉得张致和说的颇有道理,“就先在家里收拾一间房子,让他们先住下。等明日在沈丘寻一间客栈让他们搬走。家里服着丧,实在不合适留客。”

张致和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却又住嘴,摇着头往大门处走去,准bèi

去惜学书屋里找董生说话去了。

安木又在院子里呆了会,嘱咐了大郎让他进去叫吕氏出来,和吕氏商量了一会才又进了外客厅。

“古娘子,”安木刚一这么叫,古娘子便垂泫欲滴的说我是你的亲姨娘,吓的安木急忙趁着她哭泣的空档将话快速的说了一遍,不给她哭泣的机会。

“你说啥?”古娘子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看着安木,“你让我和你表姊姊表兄住客栈?”

安木点点头,随即又快速的摇头,“古娘子,你先莫说表姊表兄的,说实话这个亲戚我还真是不知dào

真假,先母向背之前并未说过她有什么姊妹兄弟,也没有说过家里的情况……”见到古娘子又要哭,急忙将声音抬高,“古娘子,你快莫哭了!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知dào

这样安排妥当不妥当,你若是有不同的意见只管说出来,哭来哭去的我也不知dào

你要怎么样啊?”说完了这句话便摆出一副‘你不告sù

我,我怎么会知dào

你心里想什么’的表情。(未完待续……)

PS:各位亲,昨天停电,今天来电比较晚,笔记本昨天夜里也用光电了。所以今天码的非常慢。这一章刚刚码完放上来了。我赶着去码下一章,如果有错别字的大家先将就着看。我码完下一章再来改错别字!唉,停电的孩纸伤不起啊!

第65章古氏

安木见到古娘子又要哭,急忙将声音抬高说道:“古娘子,你快莫哭了!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知dào

这样安排妥当不妥当,你若是有不同的意见只管说出来,哭来哭去的我也不知dào

你要怎么样啊?”

说完了这句话便摆出一副‘你不告sù

我,我怎么会知dào

你心里想什么’的表情。

古娘子期期艾艾的收了泪水,说道:“你说不知dào

我是不是你家表亲,现今户籍拿出来了,足可以证明我不是在撒谎。”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不妥当,又转了口气,“但不知你家可还有长辈在这里,若是有长辈请出来我和长辈说几句?”

安木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家里倒真有几个长辈在,只不过都是先严在这里交的朋友或者师长,全是陈州全地人,没有一个是河北路过来的!更何况这事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不如你先在我家住上一夜。等明日去沈丘为你们寻了客栈,你们搬出去后慢慢寻找其他的亲友,你看这样可行?”

在她心里,认为这样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毕竟不认识你,仅凭着你说几句话就留你住一夜,又帮你找客栈,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看在有可能跟高氏是亲表姊妹的关系,帮你付一个月客栈住宿费,除此之外我没办法再做更多了。

“这个,这个……”古娘子吭吭哧哧的低下头,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甚么。良久后抬起头,红着脸道,“敢问一句。我们在客栈的开销怎生算?你也知dào

……来的路上不太平,值钱的东西全部没有了……这个。车钱……”

安木听完了这话,差点一个趔趄。敢情你连租车的钱都没有了,还敢从官府的驿站租邮差车过来,你们那双腿就不能走路吗?那要是我不付车钱又怎样?

忍住了一口气嘱咐李进道:“李进叔,麻烦您出去一趟,问问驿卒大哥车钱是多少,先将钱给结了。”又吩咐吕氏去收拾客房。

李进答yīng

了一声,从古娘子身边经过时,不屑的哼了声。古娘子的脸立kè

涨得通红,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低下头去。

“家里也不宽裕,先考妣去世时将家里的钱花了一大半。后来又遭了贼,偷去了不少……”安木见到吕氏和李进都出去了,便将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道,“古娘子,我说句话你莫怪,实在是我从来没有听过先考先妣说过家里的情况,所以……若是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多担待些。”

“这样吧,我给古娘子五贯钱,你们在沈丘先住着,若是想在这里长久的住下来。我家再帮你找找租住的地方。其实你若是想挣钱养家还是很容易的,在陈州弦歌书院里有许多书生的衣裳没有人洗,一天下来洗些衣裳什么的。倒也能顾得上吃喝。若是你有一门做饭或是倒酒的好手艺,我可以让候家大父介shào

你去各个分茶铺子里做厨娘或浚槽娘子。这都能养活你和两个孩子。”

“若是你不愿做这些想回河北路,我再拿两三贯充做盘缠!不知你看这样可行否?家里现在情况特殊。也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若是再多,只怕我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古娘子听到安木话里话外是不想留他们在这里,不由得低下头去,咬着嘴唇道:“我也知dào

,你家过的艰难。按理说,我不该和你这个孩子说这些事。可是谁叫你看起来竟像是一个能理家持事的。就只管实话对你讲吧……我现在,手里一文钱也没有。真定府前一段闹了乱民,那些人冲进家里就乱砍乱杀,抢了不少的金银珠宝。我家……我家老老小小几十口人,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我们娘仨儿!可怜我的小儿子才两岁,却没有救出来。你却叫我往哪个家去回?若不是没了活路,我能会领着孩子一路乞讨到了陈州?难道这天下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吗?”

说到这里,古娘子嘤嘤的哭了起来,她一哭,一双小儿女也紧跟着哭了起来。

安木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又看到大郎痴痴的,眼里渐渐泛起了泪水,轻轻地将他搂在了怀里,叹息道:“活路不是老天给的,是自己走出来的!”

古娘子没有接话,只是搂着两个孩子哭泣。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听闻轻轻的啜泣声。

过了一会,吕氏将客房给清理出来,请古娘子先过去休息。古娘子看着安木欲言又止,想了想后急忙将身后的女儿拉了出来,“这是芸娘,今年十二岁。这是庆哥,今年七岁。你们以后可以多亲近些!”

安木笑了笑,曲腰福了一福,算是打了招呼,并没有以表姊表兄来称呼,古娘子失望的叹了口气,拉着两个孩子跟着吕氏离开了。

客房就在前院,主要是用来招待一些普通客人,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一进门放着两张直搭脑扶手椅,中间一张高几,右面是卧室,左面则是用来待客。古娘子进了客厅见到里面的摆设非常简陋,微微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随即又带着笑向吕氏道谢。

吕氏笑笑,“娘子不用谢我,我去帮你们烧开水,”又指着伙房院子说,“喏,那边是伙房,一会到饭点了我过来叫你们,家时人手少,要劳烦你们自己端回来吃了。家里现在没有侍候的人,平时大姐若是有个什么需yào

都是自己动手。娘子也别嫌弃,好歹不过就是对付一天罢了。”

说完了这句话,便准bèi

扭身出去烧开水,古娘子忙将她喊住。小心翼翼地打开身边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根铜钗,递到了吕氏的手中,“大嫂别嫌弃!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若是家里以前的光景,什么金的银的都是能拿出来的。一路上花销不少。倒是花得干干净净。唉……”

吕氏不肯接,让了几次没让掉。古娘子最后硬是强行塞到了吕氏的袖子里,这才算勉强接下。

“你有这么一对聪明伶俐的儿女,还怕以后没出息咋地?以后你只等着你儿子孝顺你吧。且放宽心,谁家都有遇到坎的时候,迈过去就是了。”吕氏乐呵呵地说道。

古娘子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也是一路上往好的地方想,可是真没想到你家也遇到了难过。我妹夫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就突然去了?”

吕氏听到这话,微微有些尴尬,当时安举人去世那天。整个正院就只有安举人和娘子还有管细软的冯娘子在,后来李进被叫了进去,再然后就传出了安举人突发疾病而亡的消息。她也曾问过李进,安举人到底是什么病?李进只是让她以后管好自己的臭嘴,不该问的就别问,吓的她以后再也不敢问了。

“这个,说起来也怪可惜的。唉……”吕氏便将官方的解释给说了出来,“是安举人没福!刚刚中了解试,正是高兴的时候。谁曾想高兴过头了,一下子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哎哟,这可是心痹之症。听人说不能动怒不能高兴,更不能和人吵架。平时不犯病时根本看不出来。若是一旦犯病那可是要命的。”古娘子倒像是懂得不少似的,听了吕氏说几句便推断出来安举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病。

“娘子就是厉害!”吕氏由衷的夸奖,“我曾听我丈夫说了几回。就是没记住这是什么病。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间没有了呢?”

“是呀。是呀!”古娘子连连点头,眼水就跟止不住的雨水一般往下落。“我那苦命的表妹,在家里就是爹娘宠着惯着,嫁给了妹夫,又被捧到手掌心里。她和克明情深似海,打小又没吃过什么苦,妹夫走了,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只是,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啊?家里两个孩子可怎么舍得放手?这糊涂丫头啊,叫我怎么说才好呢。若是我……若是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孩子们受一点委屈。”

吕氏想到这几个月安木所受的苦,先是家产被李户长强夺,然后家里又遭了贼。虽然一一被安木划解掉了,可是一想到她小小年纪肩膀上便承shòu着别人所没有承shòu的重担,心疼的流下眼泪,“我家大姐,这才刚刚六岁,正是啥都不懂合该在娘怀里撒娇的时候。娘子她……”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直说了有小半个时辰,直到芸娘和庆哥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吕氏才恍若所觉,“瞧我这张嘴,一说起来就没个把门的。我去伙房找点吃的东西,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啊!”说完了之后就急急火火的往伙房方向去了。

“娘,”芸娘依偎到了古娘子怀里,“咱们一路下来就只剩下这一根铜钗了,你怎么就给了她?这根钗子好歹能换十几文钱呢。”

“这傻孩子,你还没看出来,这家里现在就是她和她男人当家。若是换到别人家,家里父母双亡,遇到有亲戚来投,只怕恨不得将亲戚请到正堂里当做亲生母亲对待。哪里会像安大姐这般将我们请到外客厅里不冷不热的说话?只怕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不少的坏话。要不然,一个六岁的丫头她能懂得甚?”古娘子拍了拍女儿的小手,怜惜道,“我可怜的孩子,受大苦了,这只捏针织绣花的手看看春成了什么样?只怪娘没出息,不是男儿身,不能保护你弟弟,娘对不起你爹。”

说到这里,泪水忍不住的又流了出来。

“娘,咋能怪你?”芸娘扑到母亲的怀里号啕大哭了起来,“若不是娘拼死反抗,只怕咱们一家三口都要死在那里。”

古娘子伸出手将儿子也拉到了自己怀里,“娘没出息,流民太多就给吓坏了,没有救出你弟弟也不敢去抢包袱,拉着你们就跑了,娘对不起你弟弟啊!可是娘不能再对不起你们,不能再让你们受委屈了。这一路上若不是因为你和庆哥,娘早死几百回了,可娘不能死啊,娘得看着庆哥长大成亲生子!到那时,娘就自尽,娘不配活在世上了。”

“娘?以后不许你这么说话,我不许!”芸娘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愤nù

的目光,“我记下那驿卒长相了,也知dào

他家住在哪!娘,您等着,等女儿长大,女儿要亲手剥了他的皮,替娘雪耻报仇!”

“我的芸娘啊!”古娘子将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未完待续……)

第66章商议

“你要怎样?”李进冷冷地看着驿卒,“咋地,车钱结清了,还想赖在我家?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村子里的人都姓啥,惹毛了老子,小心你那双狗腿保不住。”

“这位大哥,”驿卒嬉皮笑脸的向着李进拱手,“我就想劳烦大哥帮我捎句话给古娘子,就一句话就行,问完了这句话我就走。”

“滚!”李进也不问要传什么话,直接把驿卒往宅门外推。

驿卒不依不饶的大喊大叫,“我的车,我的车还在你家呢,你是想抢我车咋地?”

“李多,把车给他赶出去。”李进反手一扭,将驿卒的双手反剪,就往外宅门外推,“告sù

你,马上离开这里,若是让我在这村里再看到你,我就把你腿打断。”

“呸,”那驿卒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甚玩意儿?我告sù

你,我可是朝廷的驿卒,你敢打我,你……”说到这里,却见李进反手抄起门边的扛门条就往这里抡来,吓得驿卒惨叫一声跳到车上,头也不回的驾车跑了。

“混帐!”李进看着驿卒的背影破口大骂,“给了你两贯车钱还嫌不够,还想多要?你也不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长的值不值两贯钱?”

“大哥,”李多挠挠头,疑惑的问道,“他没嫌车钱不够啊,咱家还多给他了呢。”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李进没好气的看了兄弟一眼,扛着扛门条就往家里走。

李多嘿嘿地笑,跟在李进后面问东问西。“大哥,你说那古娘子是不是咱家娘子的表姊。我看她俩长的还挺像呢。你说那驿卒为啥非要见她不可?……”

李进气哼哼的走在前面,也不和他说话。被问的急了就往他身上踹一脚。等到快走到正院,才好整以暇的说道:“你都问完了?也该我说一句了吧!”

李多心知自己又要挨训,便叹了口气,“咱爹老拿我当小孩子,你也是这样,老拿我当小孩子。你当我啥都看不出来吗?”

“那你看出来啥了?”李进拢着袖子问道。

李多嘿嘿一笑,“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身上又没有钱。你说她是咋敢租个车到这里的?你别当我是孩子,其实我啥都懂。”

李进笑了笑,“还说你不是孩子,你若是真懂就不该说出来。你也马上是该当爹的人了,收收你那顽皮的性子。有些事情知dào

了没必要说出来,你自己偷着乐这才是真有意思。我让你跟着张先生,就是想让你学学他那一份沉稳,你瞧瞧你沉稳没学着,倒把张先生那副书生气给学来了。好了。我要去给大姐回话,你有啥事就去办吧。”说完了这句话,也不管兄弟是什么表情,就站在正院的二门处敲起了门。

不一会。吕氏就过来将他引入了正院。

“两贯钱?才这么多?”从真定府到这里可不近,这可不像后世那样,坐上动车几个小时就到另一个省会了。从河北要走到陈州。最起码也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路上人吃马嚼。所以两贯钱是绝对不多的。

“是啊,”李进点了点头。“他们是从真定府请的人,说好先付三贯,到地方再付两贯。谁曾想半路上遇到了一群流民,将他们打劫个干干净净。”

“怎么没跟着商队走?”安木知dào

这个时代的人一旦出远门总是会事先联系好商队,跟着他们走,一来是图个安全,二来是图个路上有人照应。

李进耸了耸肩,“问了驿卒,说是一开始是跟着官府的几辆邮差车走的,可是走着走着古娘子生了病,路上耽误了两天。”

安木点点头,那古娘子看着就是娇娇弱弱,想必以前也是风吹不着雨晒不着,是富贵人家。也难为她从真定府那么远过来投亲。只可惜亲人都死光了,纵是来投自己也没有办法收留她。

“明儿帮她寻客栈的时候,多留些心,找一个安全可靠些的。”

“阿姊,咱为什么不能将他们留下来啊?”大郎看见安木一直不同意留下他们,忍不住问道。

安木笑道:“怎么,大郎喜欢他们吗?”

大郎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低下头道:“她长的像阿娘!”

安木若有所思的看着大郎,想了想后说道:“那大郎是想阿娘了吗?”

大郎听到阿娘这两个字,早已经忍不住泪水,扑到安木的怀里哽咽:“阿姊,我想阿娘,想阿娘,好想好想……阿姊,阿娘去哪了为什么总是不回来?婶婶说阿娘出门买东西去了,要去好几年?阿娘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我不听话?”

安木和吕氏交换了一下眼神,拍了拍大郎的肩膀,柔声道:“阿娘确实是出门买东西了,只是离的太远,所以回不来。等过几年大郎长大了,到时咱们一起去接阿娘回来好不好?”

吕氏也在一旁跟着劝大郎,哄了许久才算哄得不哭。

到了晚上,请古娘子到正院里来吃夕食。

古娘子一身粗布麻衣,头上依旧是那根木钗,两个孩子也是穿着破旧的麻服。到了正院后,相互行了礼,然后便默默的开饭。

吃完饭后又端了茶,便将古娘子请到了旁边的客厅里说话,吕氏便按着安木的意思,旁敲侧听的打听。古娘子心知他们是想借机证明自己是不是他们真zhèng

的亲戚,便将以前高氏和安克明刚刚成亲时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原来,安克明和高氏都是真定府的人。当初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恩爱非凡。成亲一年之后就生了长子,谁想到刚刚三个月孩子便出了痘子过世了。安克明悲伤莫名,便不想再居住在真定府,卖变了家中的财产,四处游学。路上遇到了一股流民,又被流民裹挟着到了陈州。

安木和吕氏听得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古娘子,你这次也说是遇上了流民,先严出真定府也是遇上流民,那里是不是不安全?”

“倒不是不安全,而是河北常年打仗,所以流民就多一些。”古娘子怯怯的解释。

芸娘看着母亲和安木谈话,完全将她看成了一个大人,便忍不住认真的打量她。只见安木穿着一身粗布孝服,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是麻鞋。可是坐在花屏床上时,通身却透出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这种味道是她所没有见过的,这位小表妹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自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只属于男人的优越感,就好像一道耀眼的光芒般,直射到她的心头,让她不由自由的膜拜。

这种感觉,令她羡慕,令她嫉妒,令她心生向往。

如果,自己也和这位小表妹一样那该多好?

她不知dào

,在后世有一个词是专门描写安木这种人的。那就是气质和气场,一个有气场的女人不论她在哪里,不论她长的好kàn

与否,众人的目光总会停留在她的身上,眼睛看不到别人。

安木看到芸娘在打量自己,便友善的回了一个笑容。

古娘子连忙笑道:“你们姊妹从来没见过面,以后要多亲近亲近……”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安木还不一定认自己呢,便又改口,“以后我们就住在沈丘了,还得托你们多加照顾,若是家里有要做针织活的只管打个招呼。我们娘俩没别的本事,就是会绣个花做件衣裳。”

安木微微颌首,“自然是要照顾的,只要是肯出力,这天下哪里挣不到钱来?”

古娘子听到安木这样说,苦涩的笑笑,又往前挪了挪,“有件事情却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什么事情?”

“却是和这租房子有关!”古娘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和芸娘商量了一下,家里人都死光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回真定府。不如以后就在这里安家,既是要安家,自然是要照着安家的章程走。那是断断不能去住客栈了!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就想在你们村租个院子,你看怎么样?我们平时可以做些缝缝补补的营生,我和芸娘也能绣些花拿到县城里卖。断不会拖累你们太久的!”

安木听到这话笑了笑,心想古娘子终于想通了,知dào

万事求人却不如万事求已。便笑道:“这事却是好办。下午我说好了,给你们五贯钱,这钱正好可以拿去租个院子,还能有些剩余。明天我就让李进叔到村子里帮你们问问,看看谁家的院子空着要租给你们。回头锅碗瓢勺椅榻之类的你们也不用买,我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出一套给你们送过去。”

古娘子千恩万谢的道了声谢,又拉着安木说了一会子话,才领着儿女们回了客房。

“大姐,他们住在村子里连块地也没有,将来可靠什么生活啊?”吕氏对古娘子颇有好感,忍不住开口说道。

“咱们能帮得了一时,怎么能帮他们一世?这路要怎么走,还得靠自己。当初,不就是没人帮咱们,咱们也走过来了吗?”安木啜了一口茶水,气定神闲的说道。(未完待续……)

PS:这本书,严重的点收比失调,收藏一千多,可是每天却只有八十个人左右订我的书。是不是写的不好?还是你们不喜欢看这本书?我这两天想了好久。决定开新书了,新书是乡土文,和我上本风格相似。大家说一说,你们喜欢乡土种田文吗?

这样的历史种田文,是不是真的没人喜欢?

第67章唱曲

第二日,李进便放出了消息要替古娘子一家寻找住处。将村子里家中有闲房的选了又选,才定了李方家的闲房。

李方家中兄弟不多,就两个,早已经分出来单过,虽然大宋朝是不许百姓分家。但是儿子多了住在一起,总是会有摩擦,所以许多长辈都是在宗族的见证下,先将家产给分清了。如果遇到有征兵的年头,就要靠撅草棍儿抽长短来判定谁家去承担兵役。如果是普通的徭役,那就按年轮流。

所以,只要不是遇到那种不讲理的家庭,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扯皮事。

李方家的这套宅院里一共三间房子,屋后是伙房。古娘子被李进引着过去看了看,也颇为满yì

,虽然地方非常小,不过倒胜在干净,而且和李方就隔了一道墙,如果有个什么事情喊一声李方就能听到,沈娘子又是一个痛快人,当即同意古娘子若是租了院子,可以天天到她家里打水。

就冲着可以打水的原因,李进一下子付了一年的租金给李方。李方原是不想要,可是被李进说了几句,说什么亲兄弟明算帐,咱们虽然是同族的兄弟,不过我到底是给安家做事的,你若是不收房钱,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解决,这才算勉强收下了八百文一年的房钱。

安木请了两个村民过去先把院子从里到外的给收拾了一番,等到收拾干净后将一间客房里面的桌椅和床榻都给搬了过去。又让李进到铁匠那里帮着打了一套的锅,算是帮着他们将家给安了下来。

古娘子心里虽然有着不乐意,可是到底还是搬了出去。

等到他们走后。安木松了一口气。要是放在后世,哪里会有人肯这么尽心尽lì

的帮人啊?最多也就是借你点钱罢了。可是现在不仅要借钱还要照顾他们。如果他们在村子里被人欺负了,还得自家出头。

只觉得古代的宗族制。真是一个折磨人的制度。

因为不怎么相信古娘子所说的话,安木让李进暗地里去找一家经常跑河北路的商号,请他们去打听打听古娘子的家事。李进还没有去找商号,候押司就过来看大郎,听李进说了这事后,候押司笑道:“打听消息的事情,差役们再胜任不过了,让商号们去打听,还不如我遣了人去。”安木听他这样讲。便要给候押司五贯钱,请他派个人去。

候押司怎么可能会收她的钱,说过几天陈州就要往河北路运盔甲和兵器,他托个人打听一下就行了,不需yào

几个钱,不过就是请吃一顿饭的事情罢了。

往河北路,一来一回需yào

两三个月时间,所以这事就暂时的先放下。

就这样,古娘子就成了安家的亲戚。

用句吕氏的话来讲。古娘子倒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知dào

安家不可能收留他们,便搬了出去。没有赖到安家不走,如果他们真的赖着不走。安家是不能真的将他们赶走。这话一说,把安木气个仰倒,好吧。别人来了自己家,自己不喜欢的话还不能赶跑。这是哪国的道理。

古娘子说自己和女儿都是会针线活,安木便让李进领着古娘子去了几趟县里。找到了几家大点的绣坊,在那里收了些针织活回来,好歹也能补贴些家用。

隔了几天后,古娘子提了东西来安家,想做户籍的归档。安木不懂这个是什么,便请李进去请候押司。候押司道:“这妇人,倒是想一出是一出,你只管说现在衙门里正在交接,不能做这个甘结。”

候押司怕安木冒然答yīng

了什么不该答yīng

的事情,特意在第二天亲自来了安家,当着安木的面和古娘子把话说清楚。古娘子讪讪地笑:“我这不是想着,将来庆哥如果参加科举的时候可以算做陈州的人吗?哪里想到会有这许多麻烦,既是现在衙门里在交接,那这事就隔一段再办吧!”

候押司脸上淡淡的,“我年纪大了,今日倒要倚老卖个老。安家现在只剩下两个孩子。我又天天在衙门里公干,没时间照料家里。所以孩子们难免就有些想的不周到。娘子如果真是疼爱两个孩子,就不该对孩子说这些事?庆哥的事情,我自然会有安排。以后娘子若是有了事只管去找我,孩子们懂得什么?”

这番话说得古娘子脸上一片泛红,倒是安木看不下去了,说起了其实话题才算让古娘子下了台。

等到古娘子走后,候押司肃容道:“万幸大姐没答yīng

帮他们归档,你不知dào

,这归档是需yào

你家出具甘结,将来庆哥虽然是落户陈州了。可是你就能保证他一是个好孩子吗?万一将来他做了什么事情,抓不到庆哥可是要来抓你和大郎的。”

听到这话,把安木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晃眼,古娘子一家在沙湾村已经住了快十天了,大郎很喜欢古娘子,一来是因为她长的高氏相似,二来是因为她脾气温和,对大郎非常体贴。安木见她没有伤害大郎的意思,便任着她。每天大郎读完了书之后,都会去古家去找他的姨母。

若是古娘子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也会让自己的儿子送到安家去。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好的吃食,两家都守着孝,不过是将面食和素食换着花样做罢了。

这一日,安木三人下了学写完了课业,听吕氏说今天李户长请了唱曲的来家唱,便领着大郎和铭哥出去转转。

到了村子里的晒谷场,只见得那里早已经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大郎在外面急得直跳,就连稳重的铭哥也是伸长着脖子往人群里看。

“几位小官人好!”看到安木几人,人群外面那些卖小吃水果和摆茶水摊的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女官人拿去尝尝!这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香甜着呢。”一个卖樱桃的同村人。从盖着新鲜树叶的筐子里抓了一大把红鲜鲜的樱桃往安木三人手里送。

安木笑吟吟的捏了几个,送到了大郎的手里。再多就不肯要了,“我们家里也不缺这个。尝尝鲜味就行了。你们做生意的也怪不容易,不要了,不要了……”

“不是托着你家的福,哪里有我们现在的光景?”卖樱桃的说什么也不同意,一个劲的往大郎手里塞,“我家这樱桃,往常是要卖到县城里,一个摊子一天就得交几文钱。现在在家门口就能卖出去了,不仅不用交摊子钱。还不用再给栏头交税钱了。这一年到头下来,家里就能多了一两贯的收入。如果不是你家开了这个书屋,哪里会有我们的好日子。”

这话一说,旁边立kè

有人符合,纷纷开口夸奖安家这个书屋给村子里带来了不少的收入。

安木见到挡不住卖樱桃的热情,便用眼神示意吕氏给那小贩钱,卖樱桃的死活不肯收钱,两下正在相让着,却突然听到乐声响起。

“……我只见黑黯黯天涯云布。更那堪湿淋淋倾盆骤雨。早是那窄窄狭狭沟沟堑堑路崎岖,知奔向何方所?犹喜的消消洒洒断断续续出出律律忽忽噜噜阴云开处,我只见霍霍闪闪电光星炷……”

只听得锣鼓喧天,两个丑角一起出场。正在上面唱着开场曲。

“哎呀,来的晚了!”安木大急,这可是她第一次在古代听戏。没有想到却是错过了开场曲。正在外面转的焦急,却看到李户长大儿子李怀东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大姐和大郎是来听曲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早就给你们留好位置了。”

随着李怀东挤到了人群,却只见里面第一排全是有座的。村子里几个老者都坐在里面,见到安木几人过来了,纷纷点头示意。

台上,丑角依旧在唱,“怎禁那萧萧瑟瑟风,点点滴滴雨?送的来高高下下凹凹凸凸一搭模糊,早做了扑扑簌簌湿湿渌渌疏林人物,倒与他妆就了一幅昏昏惨惨潇湘水墨图……哎呀,天晴了……”

丑角的唱腔十分的俏皮,唱词轻快,再配上滑稽的动作,活脱脱的演绎出来两个人正走在路上却偏遇了一场倾盆大雨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等到他们谢幕下场时,赢得了众人的一致叫好。

“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安木正巧被安排到了李户长旁边,听得入了迷,却不知dào

唱得是什么戏,低声问道。

李户长巴不得安木和他说话呢,闻言立kè

说道:“今日唱的是风雨货郎旦,讲的是一个货郎的故事。写一个书生纳了个妓女为妾,最终妾将妻子害死,又将书生推到河里,以图他的产业。后来书生被说唱货郎儿所救,跟随说唱货郎儿艺人,学唱谋生。”

李户长所说的说唱货郎儿,并不是指走街串巷挑着货卖的货郎,而是以说唱为生,四处流浪的说书人,颇像国外中古世纪那种浪迹天涯的吟游诗人。

李户长这里低声和安木解说戏文,却只见上面上来了一个旦角,唱道:“妾身长安京兆府人氏,唤做张玉娥,是个上厅行首……”

旦角身着一身淡粉色深衣,绣着星星点点的梅花花瓣,外面披着镶银丝轻纱衫,腰间系一根鹅黄垂带。随着她莲步轻移,却只见水袖招招,媚眼动人,神态勾人魂魄,一时之间安木竟是看得呆住了。

李户长微微一笑,心想你喜欢看戏就好,若是喜欢看,隔几日我还请。只要讨了你们欢心,还怕候押司不给我好脸色看?

旦角还未唱完,一位书生样子的净角出了场,赞道:“四肢八节刚是俏,五脏六腑却无才。村在骨中挑不出,俏从胎里带将来。……”只见书生眉目流转,唇红齿白。与那旦角站在一起,珠联壁合,相得益彰。令台下观看的众人如醉如痴,如饮美酒琼浆。

“好!”一曲唱完后,安木激动的站了起来,随着别人一起使劲的拍巴掌。

“大姐喜欢吗?”李户长看着安木那激动的样子,笑道。

安木点点头,“我只觉得他们唱的好,却又说不出哪里的好,只能说一句,真好!”

李户长哈哈大笑,指着那正在收拾幕具的几个人道:“大姐却是不知,这可是陈州有名的南云楼,专以唱曲为业。他家的小姐虽然容貌比不得馆阁之中的那些行首,然而唱曲的工夫却是陈州一流。我也是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请得她们唱上一场。大姐若是喜欢,以后我经常请人来唱,可否?”

说完了这句话,目光炯炯地看着安木。(未完待续……)

PS:不好意思,这几天我这里检修线路,经常停电,今天上午在码新文大纲,刚刚码完家里停电了了,下午睡了一下午,到晚上才来电,今天只有一更了,明天三更。请各位体谅!

第68章处罚

(今日三更,补昨天的一更。求推荐票和正版订阅啊!谢谢各位!)

现在整个沙湾的人都知dào

,安家就是这个六岁的小娘子当家。虽然她年纪小,理家却是一把好手。李户长原本想谋她家的家产,却被她轻飘飘的化解。现在苦涯先生一心一意的帮着她家,认了候押司做义大父,安家又恢复了往日在村子里的威严。虽然她家因为没有大人,从不参加这一段村中的主事。可是村中的人大凡遇到任何事情,首先想着的都是要往安家问问,连带着李进的身份也在村子里提高了起来。

李耆[qí]长看到李户长小心翼翼的巴结安大姐,颇有些好笑,你何苦来哉,当初你费尽心机想要谋人家的家业,现在你又费尽心机的想要巴结……你当初怎么就不想想安家虽然没有了大人,可是安举人的授业恩师还活在世上,只要他在,谁又敢欺负安家?

然而,好笑归好笑,看到李户长这么大年纪的人,躬身弯腰去讨一个六岁女童的欢心,李耆长心里还是颇有一些不是滋味。只是,今日的事情却有一些怪怪的,李耆长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怪在哪里。

安木搭眼一扫,只见这满场中的人,竟都把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心中大恨李户长,你若是有什么事情,私下里和我说,就是我吃些亏也是可以的。可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这不是明摆着将我架在火上烤我吗?若是我答yīng

,我家中以前被你侵占的事情就会一笔勾消。若是我不答yīng

倒像是我不近人情似的。更何况来看戏的还有许多书生,如果经他们的口传出去我是一个不尊重长者的人。那我以后还有什么好名声?

想了一想,便顾左右而言他。“李户长你瞧,这小姐的身段就是好,还有那头上的花钿,身上的深衣,这都是汉时的装束吗?”说完了之后就扭过身嘱咐吕氏上台去送两吊钱给两位主角,拉着大郎和铭哥做了一个罗圈礼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哎……大姐……”李户长跟在安木身后哎哎的叫了几声。

安木扭头做个了鬼脸,眉眼弯弯,眼神清澈无比,嘴角勾起了一抹月牙。肉嘟嘟的双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窝,笑容天真烂漫,单纯无邪。众人不由被她逗得开怀大笑!是啊,这是一个六岁的女童,她能懂得什么?

就在这开怀笑声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喝:“逆子,跪下!”张致和怒形于色,站在安木的身前。看到她怔怔的不明所以脸上还带着一丝来不及消褪的笑容,眉头皱成了一团。

“先生。这是咋了?有啥话好好说,怎么能这样?”吕氏看到张致和一向温和的脸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急忙上前劝解,却不妨张致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无知妇人。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三岁,正是不懂事只知dào

玩耍的年龄。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你也年纪小?尚在孝中。居然就敢堂而皇之的听曲?今日的事情,一切责任全在你。我并非你的长辈。也无权斥责你,待我回了你的翁姑。让他们来处置你。”张致和忿然作色,斥责了吕氏几句后就转向安木和大郎,“跪下!向着你们爹娘的坟茔跪下!让他们好好地看看你们这一双儿女,看看你们是如何让他们伤心的……”

从背后拿出一根细细的柳条,冷冷地瞧着安木,“我只道你六岁了,也该到了懂事的年龄,没想到你脑子里居然是一盆浆糊!”

听了这句句,安木浑身打了个哆嗦明白过来,急忙拉着大郎面向安举人坟茔跪下,痛苦的闭上眼睛。不过是一时不察,竟是着了道,竟然还天真的以为李户长只是为了巴结自己。今日孝期听曲的名头已经传了出去,也不知dào

别人明日会如何议论自己。

大郎却是不知怎么回事,只知dào

刚刚还好好的在看戏,老师却为什么一脸要吃人的表情,被吓的不知所措,张开大嘴哇哇地哭将起来。铭哥看了看周围,迷茫了一下,听到老师又说了一遍跪下,便也跟着安木和大郎跪了下去。

张致和冷哼一声,走到安木和大郎身后用力地抽打。

“哇……我没淘气……我字写完了……”大郎只觉得满肚子委屈,平白无故挨了打,辩解了两句却又多挨了几下,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木急忙扑到大郎的身上,替他承shòu。

村民们倒抽了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张致和,没想到他是竟是真的当众打,全都看傻了。李耆长是最早反应过来的,急忙上前抓住张致和的手:“张先生,打几下就行了,何必下死手呢?”

“耆长,我敬你是长者,对你尊重些,你莫要自找不尊重!”张致和手从李耆长手中抽出快速说了一句,然后又将声音抬高,“你等愿听曲只管听,却为何要引诱我的学生听曲?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三岁,能懂得甚?只知dào

曲子好听,却不知dào

这是他们不能做的事情。你们是他们的长者,孩子若是有不懂的,你们还能不懂?为何他们在场中听曲,却没有一个人阻止?”

“这?”李耆长怔了一怔,“张先生说话好没道理,这却与我等何干?这南云楼又不是我……”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张大了嘴巴看向李户长。

李户长心知跑不掉了,直接将脸皮扯破,双手一摊笑道:“张先生,这话怎讲?谁引诱你的学生了?我家请了南云楼来唱曲,却并未通知安家。安家的人愿意来听曲,这却与我有何干?总不能他安家办丧事,我们全村的人就不活了吧?”

这话一讲,村民们纷纷点头。只有几个书生,用愤慨的眼光瞪着李户长。

张致和将手中的柳条扔到一边。向着四周拱了拱手,面向李户长道:“今日之事。我倒要好好的与你辨上一辨。这村中的晒谷场就在安家宅院前面,出院不过二十步既到。安家既是在服丧。你为何要将唱曲的安排在这里?你且来看……”他抬起手,指着大门楼上那对糊着白纸被高高挑起的白灯笼,“你可看到那灯笼上写的是甚字?我常年看书,眼力不好,然而我倒是能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安字。你今日若是不说个明白,明日我便递了片子给县衙,让县宰来断个是非明白。”

张致和一边说一边向李户长走去,言语锋利如同宝剑出鞘,逼得李户长连连倒退。慌乱的说道:“村中只有这一处地方宽敞,我怎就不能在这里摆下戏台唱曲了?”

“何人不让你唱曲?”张致和停住脚步,指着李户长道,“我只问你,为何要将唱曲的安排在安家宅院前面?这是何意?”

看到李户长嗫嚅着不敢说话,哼了一声后再也不理他,转过身面向村民大声道:“安家小女儿孝期听曲,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理应严惩。今日我便罚他们在克明坟前跪上三天三夜,还请诸位乡民们监督。”

轰的一声,村民们议论了起来,几个和安家关系好的人。纷纷扬声说这处罚过重了,孩子们哪里受得了。

几个来听曲的书生也议论了一番,托了王姓书生上前说话:“小张兄。安家小女儿毕竟年龄幼小,这么小的人哪里懂得哀思?他们每日早晚两遍必到坟前哭泣。本是一双孝顺的孩子,不过是无意中听了一次曲罢了。跪上三天三夜。着实太重。不如看我等薄面,让他们跪上几个时辰便罢。”话音落第,身后的几个书生纷纷大声赞同,均是求张致和抬一抬手。

张致和暗自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几位兄台说的有理,在下也知他们定是无意的。只是这为父母守孝,不能因为你年龄小便可以减少哀思,更不能别人一引诱你就跑去听曲。如果天下的人都说我孝期听曲是被人所惑,吃肉吃酒是被美食所惑,观看舞蹈是被美色所惑,那我们为父母三年守孝又有什么意义?依我来说,本应罚他们跪在坟前七天七夜,就是看在他们年纪小的份上,才减成了三天三夜。”

听到张致和这样讲,几位书生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再也不说什么了。

“将孝经大声背诵,背到嗓子嘶哑再也说不出话为止。”张致和押着安木和大郎,到了安举人坟前,令他们跪下,大声说道。

“是,”安木向着安举人坟茔磕了三个头,便和大郎一起流着泪,大声背诵起来。

听着他们甜甜糯糯的童音,一遍一遍背诵,直到最后嗓子嘶哑再也说不出来话,几个围观的妇人纷纷抹起了眼泪。

“这张先生处罚的太重了,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个啥?”李方的浑家沈大娘子站在一旁扬声说道。

“是哩,是哩!”几个妇人深以为然,此时恨不得走过去将安木和大郎抱在怀里好好地疼上一番。

“家里没个大人,又没个长辈。那李进浑家又是一个糊涂货,可不就是没有人拿主意了吗,就是处罚也该罚李进浑家啊。”

“凭啥要处罚两个孩子?”沈大娘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就是罚,也得罚那个在别人家门口请人唱曲的。这算个什么事?人家服着丧你跑到人家门口唱曲,这不是欺负别人家里没大人吗?要我说啊,安家人就是脾气太好,这要是谁敢在我家门口这么闹,我早就和他拼老命了。”

沈大娘子这么一说,立kè

引来了几个妇人的赞同声。

安木跪在安举人坟前,将脸埋进肩膀,深深的后悔。这一段过的太顺风顺水了,吕氏宠着她,李进护着她,候押司在外面将所有的事情都给打理了,苦涯先生时不时的派人过来问候送东西。便以为这天下绥靖,却不知别人只是小小的一个手段便可以将自己击打的体无完肤。

自己,还是太得yì

忘形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69章知错

“知dào

错在哪了吗?”夜深人静之时,张致和挑着一盏灯笼走到了安木身前。

安木点点头,嗓子嘶哑,“我太过得yì

忘形了,不该忘了父母的丧事……”

张致和摇摇头,缓缓的蹲到了安木身边,从自己挎的篮子里拿出一张席和一张毡毯,慢慢地铺平。“你还是不懂!老师在家乡坐馆多年,又四处游历,见过的腌臜事情不知有多少。那些人表面上为父母守孝,暗地里召妓淫乱,孝期生子者不知凡几。然而,别人都懂得遮掩二字。唯独你不懂!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到谷场之中听曲,你不是得yì

忘形,而是在你心中根本就没有孝字。”

张致和抬起阻止安木说话,“孝与不孝这是深藏在心中,并不是年龄小就可以不孝顺。你看看平日,大郎一提起父母便面露哀容,而你却是无动于衷,我不知你出了何事,为何对父母没有半点感恩之情。当然了,这是你的家事,我身为外人不能评判。我想说的是,若是我今日不处罚你和大郎一番,只怕明日这事便会传遍乡里。一个不孝顺的人,还有必要活在世间吗?”

张致和说了这话,将熟睡的大郎从地上抱起,看着大郎脸上的两道泪痕轻轻叹了口气。大郎似乎惊了一下,睁开眼无声的喊了声老师,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老师……”安木抬起头想要说话,却发xiàn

自己的力qì

似乎用光了,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也怪我。平日只顾得教你们学问,却忘了教你们做人的道理。”张致和低声自责。“今日的事情你好好想想。父母之恩,高于天地。养你哺你。你才能立与世间。若是没有父母哪会有你?我知你可能是怨恨父母早早的离世,留下你和大郎孤苦无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苦涯先生为何如此帮你?不就是因为你父亲生前是他的学生?村民为何帮你,不是因为看你可怜,而是看在去世的安举人份上。若是你父不曾在前面为你们踏出这一条道路,你们又怎能荫得他的阴惠,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我又怎可能来做你们的老师?”

张致和说到这里,低声叹了口气。“纵是你才华满腹,能写出锦绣文章。没有了名声将来又能怎样?纵是你天纵之才,有帮扶国策之计,别人却认定了你是一个不孝之人,你也只能空有一身文武艺,却无处投奔。你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不怪你。可是经此一事后,若是还再犯,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离你而去。我可不愿教一个不孝之人。以后你也莫说是被我启蒙的。”

“老师,”安木听了这话,失声痛哭。

“好好想想,人的一生没有不犯错的。有些错可以犯,有些错却不能犯。有些错是可以改正,有些一旦犯了就是一辈子。”张致和说了这话。将大郎轻轻的放在毡毯上面。

“老师也有错,就陪着你坐上一夜吧!”

天空中。弯月似乎听懂了张致和的话,羞涩的躲到了云层之后。过了一会露出了半张脸静静地看着安木。稀稀落落的星光,洒在了安木的肩头,如同在无声的控诉。

我错了吗?安木无声的问自己。

是的,我真错了。我对安举和举人娘子根本没有父母之间的情谊,我想的父母是我前世的父母。他们的音容笑貌一直萦绕在心中挥之不去,哪怕是午夜梦回时,梦到他们也会醒来。安举人和举人娘子对我来讲就是一个陌生人。我怎能对一个陌生人日日痛哭和思念呢?我装不出来,纵是装也装不像。

没有爱,何来思?没有养,何来恩?

我怎能装出一副孝顺的模样?我的孝,多想留给我自己的父母!安木痛苦的闭上眼睛,泪下如雨。

张致和叹了口气,微微的阖上眼,唱道:“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归来!往恐危身些……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一曲《招魂》被张致和唱的荡气回肠,却又黯然神伤。

安木怔怔地听着,忘了流泪忘了思考,脑子里追随着诗人的一生,看着他年幼时秉赋清廉的德行,献身于道义。最终却愁懑山泽,魂魄放佚,最后无可奈何的投身汩罗。这难道不是在说安举人吗?他空有一身学问,就连苦涯先生也说自愧不如,可是最终什么下场?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这样的人物,自己为什么不尊敬他呢?

“老师,我错了!”安木匍匐到地,嘶哑着声音说道。

张致和微微颌首,却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唱起了《九歌》。安木静静地听着,渐渐觉得精神恍惚,睡意袭上心头,就这样跪坐着睡着了。良久后,张致和停下吟唱,将安木接到了怀里,怔怔的瞧了许久。

月色迷离,照在他的脸上,隐隐泛起了一串亮光。

“我可怜的孩子!但愿你不要像我……”张致和将脸紧紧的贴在安木脸上。

“爸!妈!”安木嘴里轻轻的嘟囔着,将身子往张致和怀里拱了拱。张致和的身子一震,随即又搂紧了安木。

天还未亮,安木和大郎便被张致和拍醒。他大约是一夜没睡,脸色憔悴,眼窝深陷,看到俩人醒了,说道:“去跪好,莫要让人看到,一会吕氏会来给你们送饭。吃完了之后若是有力qì

。继xù

背孝经。可懂?”

安木和大郎低声说了声是。

过了一会,便看到远处亮起了一盏灯笼。吕氏提着食盒。挑着灯笼,慢慢的走了过来。

“吃些东西吧!”吕氏遮遮掩掩的低下头。快速的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到了毡毯上,便拿盒盖挡住了脸。

张致和冷哼一声,听到他的哼声,吕氏显得更慌乱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却不小心被身后的土坷拉绊了一脚,在昏黄的灯笼光芒下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婶婶?你的脸?”安木直起身子,往吕氏那里看去。

吕氏慌的直摆手,又拿食盒盖遮住脸,嘴里快速的说道:“天太黑。走的快磕着了,你们吃,你们吃,我去旁边等着,一会过来拿。”说完了这话也不等安木回话就迅速的跑到一旁躲了起来。

张致和一语双关,哂笑道:“早知有今日之祸,何必昨日如此糊涂?”

安木低下头咳嗽了几声,先盛了汤端给了张致和,又给大郎盛了一碗。然后才端端正正的跪坐着端起了自己的碗。

吕氏躲在一棵树后,萎萎缩缩的望这里探头望,看到安木三人都端起了饭碗,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骂了句叫你没长心眼,随即哎哟了一声。

安木动了动,刚想站起来。张致和却咳嗽了一下,只好再规规矩矩的坐好。

“食不言。寝不语!进食……”

一连三日,安木和大郎都是在坟前渡过的。白天背诵孝经,直到嗓子嘶哑,到了晚上张致和便来陪。李进有时会远远的看着他们,然后再阴沉着脸回到家里逮着吕氏痛打一顿。

三日后,几个书生来到坟前,请安木和大郎回家去休息。安木和大郎得了张致和嘱咐,死活不肯离开父母坟前,直说自己有罪。几位书生极力劝说,安木依旧不肯离开,最后足足跪了四天四夜晕倒在坟前才被几个早上来找他们的书生抬回了家去。

安木和大郎昏迷了两天一夜才醒来,醒来时看到了张致和、苦涯先生、候押司还有家里的李进吕氏等人,就连那个时不时来打秋风的古娘子也出现在她的眼帘中。

“大父!”安木的手伸向了苦涯先生。

苦涯先生原本坐在榻前,闻言紧紧的握住,柔声道:“你醒了?这几天担心死我了。”

安木低泣道:“儿错了……”

“你这孩子,心思太重了,”苦涯先生笑了笑,脸上的粉扑欶欶的往下掉,声音既温柔又坚定,“原本就和你没多大关系。你一个六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是致和太过小心了。”

“是儿错了,儿不该心中没有父母忘了行孝道。”安木感激的看着张致和,“若不是老师教,儿以后就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了。”

“知dào

错了就好,”苦涯先生欣慰的笑道,“这世上岂有不犯错的人?你小小年纪就知dào

了自己的错处,以后再不犯就是。不必记在心上,谁不是从鲁莽少年过来的?”

安木费劲的点点头,看着满屋子关切自己的人,第一次感觉离这个朝代如此贴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愿意溶入到这里;第一次感觉到这里是自己的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这里有了依恋……

过了一会,苦涯先生让众人退下,让他们再多休息休息。

芸娘站在正院,看到母亲从后罩房里出来,迎了上去。扶着母亲的胳膊低声问道:“娘,她好了没有?”

古娘子点点头,扭了扭脖子,“这几天可累坏我了,天天在榻边侍候她。就是你病了我也没有如此下工夫侍候过你呢。”

“她待我们无情无义,娘干嘛对她这么好?这两天我和庆哥自己呆在家里睡觉,夜里怕死了。”芸娘撒娇似的摇着古娘子的胳膊。

古娘子往四周看了看,万幸安家没有仆人,没人听见女儿说的话,忍不住松了口气,点了点芸娘的额头,“以后不许再胡说,你在外面只许说安家的好话,懂了不?”

“知dào

啦!”芸娘皱了皱鼻头。(未完待续……)

第70章能改

安木身体好了之后,就沉寂了许久,再也不敢象以前那样忘形。每日早晚去安举人坟前哭泣,有时中午也会过去一趟。张致和说的对,世间人做事要懂得遮掩二字。若是你不懂得遮掩,那最终受伤的只能是你自己。

所以,安木在歇尽全力的遮掩自己。她每日在家中认真读书,除了上坟外就不出门,根本不知dào

李户长被人打的奄奄一息,下不了床榻。

几天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人,将李户长围在家里,乒乒乓乓的打了一顿,家里的东西能砸的砸了,能拿走的拿走了。李户长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捶打,当即一病不起。

李怀东去官府中报官,拖了三四天县里才来了一群捕役和步快,围着现场转了一圈,说了句待查就要走。李怀东便塞了两吊钱,马捕头笑眯眯的将钱塞进了怀里,然后招了招手说声多谢就领着手下的人扬长而去,将他直接闪在那里。

走不了多远,就到了安家。马捕头领着手下直接进门,进去之后和李进谈了许久才离开。走之前,将那两吊钱以看病人的名义送给了李进。

回去的路上,有捕役问道:“头儿,怎么今天转性了?往外面出钱了?”

马捕头呸了那人一口,“怪不得你当不了头儿,你那眼只会出气?你就没看看安家现在如日中天,他家的先生是张主簿的亲兄弟。他们又是候押司认的义孙,以后安家怕是要抖起来喽。”

“头儿,”另一个捕役也跟着插嘴。“那张文学变成了张主簿,和安家交情匪浅。咱们是得敬着安家。可万一因为安家的关系,候押司倒到了主簿那一头。那以后咱们兄弟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要甚好日子?”马捕头哂笑,往那捕役肩膀上捶了一拳,“神仙们打架,咱们这些小鬼离的远些就好。咱们给朝廷白白地服役,一年到头连一文钱也不给发。不管是谁得势,都得让咱吃饭。不让咱吃饭,哼哼!不管他是谁,也说不过这个理去。”

“那依头儿说,候押司将来是向着咱们还是向着张主簿?”

“管他向着谁?”马捕头嘿然一笑。“重yào

的是,得让兄弟们有一口饭吃。”

“头儿说的对!”几个捕役嘻嘻哈哈地奉承马捕头。

安木下了学,听到李进说了马捕头来的事情,想了想后道:“想必是魏县尉就要动身走了吧?”

“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像是这两天的事情。”李进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次和上次来咱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原来是张文学要正式上任了啊?”

“是啊,”安木的目光往私塾院子里看了看。“好不容易安静几日,又要起风波了。”

“和咱家没关系吧!”李进挠了挠头,“他们折腾他们的,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纵是候押司顶不住了。大不了装病回家养病就好,何必想这么多?再说了,张文学……呃。张主簿,他纵是再折腾也不能把手往咱们这里伸。他也不想想这个主簿是怎么得来的?若是没有苦涯先生?哼哼!”

安木听了这话。哑然失笑,“李进叔说的对。咱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马上就要进入盛夏了,又到了收获的季节,你看看家里的几亩地有没有需yào

安排的?”又说了一会话后,李进就将话题转到了田税上面。

“咱们家只需yào

交一半的税收,往年一亩地收一石,现在是两亩地收半石,今年只需yào

交八十石既可。剩下的桑税可以用圣人赐下来的绢帛顶上去。这样下来多少能省些钱。”安木考lǜ

了一下后说道。

“拿圣人赐的绢帛去顶税,这合适吗?”李进担忧的问道。

安木笑道:“有什么不合适?家里开销这么大,好不容易有了五十贯收入,结果还不到一个月就花的只剩三十多贯。”说着她往古娘子住的方向呶了呶嘴,“个个都是不省心的,只知dào

出不知dào

进。前一段说是要在绣坊里接绣活……唉……”

“别提接绣活,”李进提起这事就是一脑门官司,“好不容易带着他们去沈丘找了几个绣坊,结果送过去的绣品简直不能入眼。还说什么在刺绣一道上精通?帮着他们送绣品时,那绣坊掌柜的说得话快把我臊死了。从那以后,再找其他地方问,都是直摇头。你说说,这不是坑我吗?”

“算了,算了,”安木微微叹口气,“以后再有其他的活计,再想着他们好了。”

“怎么想?”李进越说越生气,声音微微抬高,“咱们家也艰难啊!不还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这世上没有谁欠着谁。怎么他们来投奔咱们,倒弄的他们跟主人我们跟客人似的。三个人也不知dào

怎么花的,居然就花出去两三贯!两三贯够咱们一家人吃好几个月呢。”

“他们钱花光了,怎么办?就涎着脸过来蹭吃蹭喝的!我们能将他们赶跑?”

“要不然,就在村子里给他们买几亩地,请个人帮他们租住。这样的话,也省得事事来烦我们?”安木考lǜ

了一下后说道。

“这倒可行!”李进快速的算了一下,“现在一亩地二百来文,两贯能买十亩地。如果把花的钱拿去买地,好歹等到秋收时也能有个收入。”

安木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地价这么便宜?要不然咱们也趁着机会买点?”现在买了地,过个几十年后就会涨价,等到仁宗初期,地价已经涨到了五百至七百文,再往后几年,两三贯也是卖得。除去每年需yào

交的税外,打下一些粮食还可以换成钱。说来说去,买地做投资倒真是稳赚不赔。

李进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死死的忍住了。过了一会笑道:“买啥地啊,咱家又不缺这个,一百多亩足够你和大郎嚼用了。再说了买地的钱从哪里来?你和大郎一年年的慢慢长大,总得开始存钱吧?过个几年,你们就要出服,到那时衣裳首饰里里外外都需yào

换新的,这没有个几百上千贯根本就不行,我看啊,这钱还是别花,存下来吧。”

安木奇怪的看了眼李进,忍不住说了句话,“李进叔,这钱有出才有进,存起来不花就变成死的了。”

“怎么可能?”李进鼓圆了眼睛,“这铜钱一年比一年值钱,怎么可能变成死的?前几年,一贯铜钱值一贯零一吊铁钱。到了今年,就值了一贯零两吊,再过个几年,怕是七八百文就能换一贯铁钱了。这把铜钱在家里存起来,不比买地涨的更快吗?又何必花铜钱?”

安木哂笑一下,心想又不准bèi

搞货币改革,何必和李进争执这些东西。又说了几句,便说自己乏了,让李进先退下去。

李进出了院子,正迎面碰上吕氏,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后又喊住吕氏,“大姐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买地了?”

吕氏迷迷糊糊的问道:“啥时要买地了?这买地不是好事?”

“你懂个屁……”李进说着就将吕氏拉到一旁,“我告sù

你,你在大姐身边可当心着点,我觉得有些人不怀好意。现在买什么地?大姐还小呢,现在买了地就算是安家的产业,将来她成亲时能拿走多少?不全都是大郎的吗?我告sù

你,把钱看紧点,别让人唬了去。安家的一切都是大姐的!”

吕氏听了这话唬了一大跳,赶紧捂住了李进的嘴,往四周看了看,“你才胡扯呢!这大姐和大郎亲姊弟俩,那钱自然是一分两半。你以后可别再这样说了,万一让人听见还以为你挑拨他们姊弟失和呢。”

李进一把将吕氏的手拨开,呸呸吐了几口,骂道:“你懂个屁!你要真懂事,就不该听了别人的挑唆,拉着大姐去听曲。”

一说到这件事情,吕氏立kè

闹了一个大红脸。(未完待续……)

PS:在此就一个错误向大家道歉,前文中我将安家设置成了举人不交税,可是实jì

上,在宋朝,五品官以下还是需yào

交税的,只是不服徭役罢了。前面的错误都改过了,如果偶尔有疏漏,大家看到了可以告sù

我,我再回去改。实jì

上,举人还是需yào

交税,然而孤儿是可以免一半税收的。

第71章夏收

春长,夏收,冬藏。中国的几千年,就是这么一年年的走过来了。

五月的骄阳似火,火辣辣的烤着男人们黝黑的脊梁,手中镰刀不停的快速割动,将金黄的麦田在他们手中变成一丛丛倒伏的麦杆。妇人们跟在男人们身后,熟练的将麦杆搓成了绳子,然后将地上麦子紧紧的摁在一起。一眼望去,麦地里成捆成捆的麦子排着队伍,等着人们将它们搬到车上。

孩子们跟在母亲身后,大点的就一捆一捆的将麦子码在车上,小点的就跟在兄长的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捡掉落的麦子,小心翼翼的拿手一搓,饱满的麦子就出现在手掌里。将喷香的麦粒塞进嘴里,使劲的嚼着,不一会麦子的香味就会充塞了整个口鼻。

通常,会玩的孩子总是会将麦子使劲嚼,嚼出劲道,然后就美滋滋的站在一起比谁口里的麦筋能够吹出更大的泡泡。虽然吹出的气泡只有小手指大小也仅仅只停留了不到一息,可也不是谁都能将麦筋吹出泡泡的。往往,能够吹出气泡的孩子就会获得同伴们羡慕的认可。

安木坐在晒谷场旁边的草棚里,满怀喜悦的望着远处如同金黄色海洋的麦浪。

她想起斯嘉丽对红土地那种狂热的热爱,想起当她一无所有时说过的话:不要怕!至少我还有自己的天空,至少我的天空还是那么湛蓝;至少我还有自己的土地,至少我的土地上还有收获……是的,收获!

只有收获才会让人这么喜悦。只有收获才会让人觉得这么欣慰,也只有收获才能让农夫们一年的辛勤获得肯定。

每到盛夏和秋收时。麦子被农夫收割,码成了麦垛放到车上。然后运到晒谷场,再用木锨叉子耙子变成一粒粒金黄的粮食。等到冬天,粮满仓财满屋,就是农民一生最大的追求,这就是国家安全的保证。

就是这样的土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不论国运如何,不论皇帝是哪位。土地永远在这里,默默的奉献。

“每亩均两石半。秤高高的!”李进和何老三拿着大秤将十亩上中下田的麦子全部称过之后,报出了一个平均数。

“哎哟,真不少!”几个被安家请来打场做短工的老农羡慕不已。

这是一个靠天吃饭的年代,平均每亩二石,如果是贫地,那么就只有一石甚至半石的收入。安家秤出了均产两石半的产量,着实羡煞了不少人。

这么低的产量,交了每亩一石的税后所剩无几。在丰年里,每到春天和夏天。必须要挖野菜才可以勉强过活。到了灾年,如果官府不救济,那么就只有等死或者逃荒。

想吃饱,想吃白面。是每个孩子心里对这个世界最初的梦想。所以,能吃上白面的安家,就是村子里孩子们最羡慕的对象了。

何老三哈哈大笑。每到收获的季节,都是他最自豪的时候。“我家的地当然产量高。俺家沤肥的技术那是顶杠杠的,捂出来的老肥既肥又能增产。哪里是别人家新肥可比?都和你们说啦,让你们别买新坑的新肥买老肥,就为了省那几个钱,看看……现在后悔了吧?”

说完了这句话,得yì

的睨视四周。

“一担新肥渗点水能浇半亩地,一担老肥可浇不了这么多,要不然你家把老肥的价格往下落落,管保我们只买老肥不买新的。”一个大婶直着脖子和何老三侃价,旁边的人轰然叫好,七嘴八舌的要求安家把老肥价格再降点。

“那可不成,沤肥可是体力活,三天两头的就得看看还得翻肥,这光搭进去的工就不少,便宜卖不亏了啊?”何老三乐呵呵的逐一反驳,坚决不同意降价。

大婶气道:“何老三,你也别能耐!惹毛我们,我们就不去你家新坑了。说起来你还承惠着我们呢。”这话一出,何老三立kè

哑巴了,嘿嘿笑着就是不接话。

锁嫂看到丈夫吃鳖,立kè

披挂上阵,“是哪个看到那手纸就走不动,天天憋了一泡就为了能到俺家新坑里换一把手纸,临走时还非说不够又要往筐子捞?”

“咋啦?”那大嫂立kè

不干了,恰起了腰,“要没俺们去,你那新坑沤的哪门子肥?承惠你一把手纸又怎地了?”

锁嫂听了这话,得yì

的抿了抿嘴,将耳边的乱发别到了耳朵后面。

“要不然,你俩打一架,谁打赢了何老三归谁?”众人嘻嘻哈哈的提议。

气得大婶扬起手里的耙子就在场中抡圆了一圈,“你们这群不得好死的,老娘宰了你们!”

晒谷场中的人轰的一下四散逃开,有几个跑得慢的,被大嫂一耙子摁到了地下,吃了满嘴的麦糠。

何老三张着嘴嘿嘿地笑,气得锁嫂用手使劲的拧了一把。

“哎哟!”何老三啮牙咧嘴的雪雪呼痛。

安木将目光从麦田那里收回来,看着晒谷场的人笑着打打闹闹,不由得笑了起来。吕氏原本看他们开的玩笑不象话,正想去阻止,看到安木的表情,便牢牢的站在她的身后。

远处,古娘子牵着大郎的手,慢吞吞的往这里走来。

古娘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嘀咕了一句这贼老天想要热死人啊,就施施然的坐在了安木的身边,“今年的产量出来了吗?”

安木点点头,“中田两石半,上等田三石多些,下等田只有两石!产量还行。”虽然和后世动不动一千斤相比确实是少了,然而比起同村的人家来讲,产量还是极高的。

古娘子茫然的点点头,她是死活弄不清两石半和三石有什么区别,更是弄不清,安木一个好好的小娘子。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不在家里呆着,却偏偏跑到晒谷场来看别人称重?这漫天飞舞的麦糠只要粘在人身上就会刺痒刺痒。回家去要洗上好几遍才可以洗净,刚刚做好的发型又得拆掉了。

可是。桂花油很难买到,肥皂也贵的要死,往常这些东西从来没有觉得有多重yào

,家里都是扔着不知dào

多少瓶瓶罐罐。现在却连肥皂都用不起了,这可怎么活啊?

想到这里,古娘子叹了口气,往安木那里看过去。只见安木依旧是一身孝服,头上包着一条布总,脚登麻鞋。下面是木屐,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装饰,然而她看起来却好像握有天下所有的财宝一般自信的神采飞扬。

古娘子只觉得微微刺眼,又扭头看向了晒谷场。

一阵微风吹过,晒谷场中的人立kè

扬起了手中的木铲和耙子,借着风劲,将麦子高高的抛起,然后重重的落下,麦糠便被吹一旁。古娘子嗔怪一声。举起手臂掩住脸,然后嫌弃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裳。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头油的香气顺着风向飘进了鼻中。

安木微微皱了皱眉。

“这会风大了,娘子不如先回去吧。”安木笑着说道。

古娘子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将麦糠全部荡落,又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漱漱口,才开口说道:“不怕。不怕,好歹也就是这几天。你都受得我如何受不得?”

安木没有说话。低下头笑笑,倒是吕氏在旁边轻轻地哼了一声。

“对了。大姐。”古娘子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前一段,说是替我家买几亩地,不知可选好了吗?”

安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古娘子,现在正在是农忙季节,家家户户都是忙着收获,没有谁会卖地,纵是有卖地的也是要等到夏收后。”

古娘子讪讪地笑,“我这不是想着如果买了地,就能立kè

收获了吗?眼见着家里一日一日的没有进帐,我这里心里急的呀……”说了这句话后叹了一口气。

“不是前几日才给了古娘子两贯钱吗?”安木的嘴角跳了跳,端起茶碗来啜了一口。

“哎呀,你不知dào

,现在陈州城里的桂花油卖得有多贵,我只是买了一瓶,就花了快两贯钱。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古娘子一提起桂花油就觉得痛彻心肺。

听到这话,安木一口茶水没喝完,差点喷了出去。

吕氏忍不住开口了,“我家从二月办完丧事到现在,家用还没超过五贯呢,你家怎么快就快十贯了?”

古娘子听了这话勃然变色,随即又忍了下来,面向安木道:“大姐你是不掌家不知柴米贵,现在连买根柴都是需yào

花钱。这十贯钱怎禁得了花?我就不信这一月只花一贯是怎么花的?以前我们家的仆妇们一个月还是一两贯的工钱呢。”

吕氏斜睨了她一眼,掰着手指头和她算帐,“家里的菜是不需yào

花钱的,米面也不花钱,油也是自家种的油菜榨得油,唯一需yào

花钱的便是盐调料和肉食。我家守着孝,一年四季不见荤腥,纵是家里买了肉也是单独给张先生一个人吃的。家里老老小小,都有十口人了。我和李进又是不要工钱的,家里也就是李多和侍候张先生的马婆子发工钱。就这样,家里养着几个人,这钱花得也是了了的。”

“你们家有苦涯先生和候押司月月往家里送东西,当然开销少了。”古娘子不忿,顶了吕氏一句。

“瞧你说的,就好像我家从来没有往你家送东西似的?”吕氏恰起了腰,单手指着古娘子。

“婶婶,好了!”安木好笑又好气的将吕氏拉到一旁,低声道,“你少说两句话,这两天我耳朵都快听出来茧子了。好歹你们有一日不吵,我就阿弥托佛了。”

吕氏气哼哼的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未完待续……)

第72章悯农

(好吧,又到了无耻求推荐票求粉红票的时候了。大吼一声:粉红票票哪里走?)

安木好说歹说劝说了一番,终于将吕氏劝出了棚子。心想这俩人不在一起了,总不能再吵了吧。刚刚坐下端起了茶碗却听到古娘子说了一句,你家的仆妇也该教教了,差点把茶碗给扔出去。

能不能省点心啊?一个个都二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没有我这个小孩子懂事?安木摇了摇头。

“娘子,婶婶不是我家的仆妇,我拿她和李进叔当做长辈对待。婶婶到现在都没有领过我一分的工钱,我也不准bèi

给她工钱。”

古娘子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正在这时,又起了一阵大风,将麦糠刮着往这里飘。古娘子受不住,便说要走。

安木刚刚同意眼角却看到大郎也想跟着古娘子往外走,一把拉住弟弟,笑道:“娘子也怪忙的,大郎还是留在我这里,今日就不劳烦娘子带了。”

古娘子怔了怔,随即点点头,嘱咐了大郎让他听话,便裹着一阵香风离开了。

“大郎喜欢古娘子?”安木喂大郎吃了半碗茶水,柔声问道。

大郎笑眯眯的,“姨姨可好啦,给我玩绞绳,还喂我吃了糖!”

安木哑然失笑,伸出手点了点大郎的鼻子。你这个拎不清的小家伙,那糖可是咱们家送到他家的,原本是为了感激她这几天帮着带你。可是和大郎又解释不清楚,估计在他的心里谁跟他好他就喜欢谁,哪里会懂得那么多。

想了想后。便决定拿出对付小孩子的方法:哄骗加引导。

装做委屈的样子和他说话,“你喜欢古娘子。是不是就不喜欢阿姊了,刚刚你要跟着古娘子走。阿姊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好伤心的……”

大郎急忙安慰阿姊,“没有,没有,我最喜欢的是阿姊。”见到安木还是苦着脸,而且连嘴都噘了起来,又急忙保证,“我以后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阿姊。是我最喜欢的人了。我肯定要阿姊的……”看到安木转忧为喜才松了口气,又装做大人的模样,在安木的手上拍了拍。

“喜欢阿姊就好,要不然阿姊该多伤心啊……对了,婶婶也和你玩过绞绳啊,怎么大郎就不喜欢和婶婶呆在一起?”安木见到大郎有所松动,急忙引导他。

大郎低下头考lǜ

了半天,又往外面看了看,看到吕氏离的挺远。才俯在安木的耳边低低的说:“婶婶身上好臭啊,姨姨身上好香。”

安木差点笑喷,小孩子果然是颜党加香香党,就因为别人身上香香的你就喜欢别人。估计要是遇到一个大美女,说不定你还跟着跑了呢!

“可是吕婶婶也是天天洗澡呀,只是因为天天做事。身上才有了汗臭味。古娘子不用做事,所以身上香喷喷的。但是呢。阿姊也是天天在做事,阿姊的身上也有汗臭味。你是不是就不和我好了?”安木低下了头,一脸的委屈。

“我和阿姊好……”大郎急忙安慰安木。然后用力吸了吸鼻子,果然阿姊的身上也有吕婶婶身上的那股味,只是非常轻几乎闻不到。突然觉得非常尴尬,难道我因为阿姊身上有味就不喜欢阿姊了吗?不能!绝对不能。

想到这里羞愧的低下头玩弄手指,为自己居然差点开始嫌弃阿姊而烦躁,“我以后只喜欢阿姊一个人!”

安木趁机说道:“阿姊也喜欢吕婶婶!你喜欢阿姊,能不能为了阿姊试着接受吕婶婶呢?”看到大郎还在犹豫,又加了一句,“这可是阿姊第一次拜托你的事情哦,你不是说以后要保护阿姊吗?怎么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就不肯为阿姊去做呢?阿姊好伤心啊……呜呜呜……心好痛……”捂住脸假意哭了起来。

果然,小孩子最是经不得人激,大郎立kè

挺起小胸脯,拍的啪啪做响,“阿姊,你放心,我一定办到!”安木这才放下手,不再‘难受’。

安木一边哄着大郎,一边和大郎说着一些孩子们才会说的话,慢慢的引导他让他以后不要再和古娘子亲近。

安木更愿意大郎和农夫亲近一些,这样长大了以后知dào

农民的艰难,知dào

体恤他们。将来不论大郎是做官也好,做农夫也好,经商也好,不苛刻自家的佃户,知dào

为他们着想。这样的人,才会有人愿意下力qì

帮着安家种田。

就像何老三那样,因为安家将他从牢狱里捞了出来,处处以安家马首是瞻,安家虽然不求他做什么回报。然而他却一心一意的想要报答安家,他的报答方式,就是为安家种好每一亩地。

安木想将大郎培养成一个善良、正直、有正义感,却不会被人蒙蔽欺凌的人。

而古娘子,很明显并不属于这种人。倒不是说古娘子不好,而是安木认为,大郎应该分清楚什么是家人,什么是亲戚,不能因为亲戚就把家人冷落。

姊弟俩人正说着话,却听到吕氏的抱怨声由远至近,“大姐你说说,咱家哪里亏待她了?怎么这好心都没有好报?说要钱,二话不说的就送过去几贯,说没饭吃,立kè

送米送面,怎么就处处针对咱们?”

安木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大郎还在这里,吕氏这才讪讪地住了嘴。

过了一会,铭哥举了一个别人送给他的鸣蝉跑了过来,立kè

吸引了大郎的目光,安木便让俩人拿着鸣蝉到树荫下面去玩。

大郎刚刚出了棚子,安木笑道:“婶婶这一段是不是忙着家里的事情,没有多少空闲?”

吕氏闻言立kè

大诉苦水,“可不是,家里一大摊子事。忙完了这里那里又起来了。你也知dào

,我脑子笨。有些事情要想好半天才可以理清。”

“儿想招个仆妇侍候大郎,只管着大郎的穿衣和吃饭。婶婶看看村子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婶婶也确实太忙了,光是家里的家务都要占去你不少的时间。最近大郎一直跟着古娘子,她到底是个外人,不好总是这么麻烦她。”

吕氏听了安木的话,先是一怔,觉得安木是不是开始嫌弃起她来,然后等听到古娘子是外人时,立kè

便觉得精气神都回到身体里,就连胸脯也不自觉的挺了起来。“可不是,我就说她管不好大郎,咱们要不是因为进入农忙的季节哪里会用着她来照顾大郎。你瞧瞧,大郎这可怜介的,脸都瘦了一圈,那小胳膊小腿哟,看着心疼个人……”

安木极力忍住笑,大郎明明是吃胖了好吧,他哪里瘦下来了?只是吕氏这样说。便不好打击她,只当做没听见。

“若说村子里的人,倒是真有几个合适的,”吕氏将平时关系和自己好的人默默的过了一遍。“李方家的沈娘子倒是挺不错,就是他家的小子正是顽皮的时候,怕是分不出来身……”

见到吕氏提了几个名字都是中年妇人。安木忍不住建议道:“其实没必要找几位大娘子,不如婶婶想想哪家的小娘子在家里闲着。年纪大约十岁到十五岁之间,长的标致些端正些。手脚要干净的。在咱们家呆上几年,回头咱们置办一份象样的嫁妆给她。”

“这个可行!”吕氏立kè

深表同意,又看了看安木孤零零的,便道,“不如也顺便替你找个侍候的人吧。你现在连穿衣吃饭都是自己动手。以前举人娘子在的时候,你哪里受过这份罪。想当初啊,你也是两个一等女使,两个二等女使侍候着的。”

安木听了这话,差点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她可不想要人整天跟在后面,吃饭有人喂,衣服有人穿,睡觉有人陪。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就连拿个扇子还怕累着了。

这样的日子一想起来就觉得可怕,简直就是失去了自我的价值,活得跟个米虫似的有什么好?安木才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不,不要。天天有个人跟在后面,就跟个尾巴似的。婶婶还是饶了儿吧!”安木连连摆手。

“那我想想,到底是谁家的闺女正好合适。”吕氏郑重其事的思考起来。

这事也不急,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好的,安木看到吕氏不说话了,便端着茶碗走到树荫下,看着铭哥和大郎玩鸣蝉。

“你说它不会叫,是翅膀在叫,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大郎正在用十万个为什么来折磨铭哥。

“我听张先生说的,张先生说蝉不会叫就靠摩擦翅膀发出声音。”铭哥脾气很好,慢慢的解释。

“蝉不能叫,那为啥我能说话?”大郎的问题一个紧接一个,幸好铭哥好脾气,不管大郎问什么都是认认真真的回答,若是遇到有不懂的,还和大郎郑重的讨论,往往小哥俩说着这个话题,等到再过几句后就不知dào

要绕到哪里了。

安木看到他们谈的正开心,便将茶碗放到了他们身边,摸了摸大郎的头就往晒谷场那里走去。

“女郎,你瞧瞧,今年的麦粒真大。”何老三的嘴今天就没有合上过,自从今年是用了安木提供的方子来种地,每亩产量都比往年要高了几十斤,几十斤不显眼,然而一百六十亩每亩都多几十斤那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是何老三你侍弄的好!”安木笑吟吟的说道。

何老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要谦虚几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将胸脯拍的山响,保证等夏收之后,就将土地深翻,再种上养地的大豆。

“若想庄稼长的好,还是须得深翻,将麦秸全部都翻到土里,这样等到地里再播种时,它们就变成了肥料……”安木是做足了功课的,眼睛上方飘着那台巨大的显示器,里面全是各类农业书籍。将何老三这个积年老农说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吸引了那些在旁边扬麦的农夫们。

“到底是安举人的大女,把安举人的能耐学了个十成十,这话和以前安举人教给咱们的差不哩……”几个曾受过安举人农业指点的老农,听到安木的话后纷纷点头,认为她每句都说到点子上。

安木抿嘴直笑!(未完待续……)

第73章故事

农忙时节易过,转眼间麦子晒好,已装进粮仓之中。只等一个月后朝廷派了税官下来催税,然后将税粮和钱帛交到各乡里正和乡书手户长手里,便算完成了一年的税收。

晒谷场中的麦子刚刚收起没多久,天空中便扑扑簌簌的下起一场倾盆骤雨,夹杂着闪电雷鸣。直如几月前听的货郎担儿里所唱,“消消洒洒断断续续出出律律忽忽噜噜阴云开处,我只见霍霍闪闪电光星炷……”

这几日因到了农忙时节,张致和知dào

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和安木商量着回了沈丘去找他兄长,顺便写了几篇经济文章拿去给苦涯先生过目。所以,现在家中也就只剩下几个家人在。

安木坐在书房的窗户下,看着天空黑云翻滚,那雨下得如瓢泼也似,打得水缸中的荷叶抬不起头来。看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在图书馆里随便找了一篇名著看,正看得入神,却见到李进带着一身蓑衣的候押司跑进了二门处。俩人沿着檐廊一路疾行,便到了书房。

安木急忙站起来,看候押司甩掉了一身的水珠,笑道:“下这么大的雨,大父怎么还来看我们?”

候押司拍了拍头上的水雾,哈哈一笑,“本是不来的,只是路过你们这里,想着这么大雨若是回县城不知要淋成甚样,就直接过来的,在这里住一晚,等明日雨停了再回去。”

“怎么农忙时节还要出去?”不论是后世还是现在,到了农忙的时节,不论是做什么工作的。只要是家里还种的有地都要请假回家。这个时节,城里的建筑工地大半都会停工。只因为工人们成群结队的坐火车回老家去了。

候押司拿着手巾擦了擦,笑道:“你当我愿意出来?这不是抓着我的差了吗?按规矩这半个月衙门是全体放了假。结果突然有人往上报案子,张主簿又找不到人,只能把我顶上了。”

“什么案子?”安木替候押司端了一碗茶后,好奇地问道。

候押司呷了一口茶,嘿嘿地笑,“你这小丫,就是喜欢打听一些稀奇的东西,也罢,我就说与你听听。也好叫你知dào

这人世善恶皆有报。”

“却说,在离沙湾四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庄子叫做施家庄,没有大户人家,全是小门小户,过的倒也太平!庄子里有一户人家叫做黄超人……”

“什么?叫超人?”安木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候押司也是哈哈大笑,“不知dào

爹娘是怎么想的?还想超人一等?我当初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笑了半天。”接着就又往下说。

那黄超人兄弟两个,弟弟突然病逝,浑家治了丧之后不想再嫁。愿在家里守着黄超人兄弟的坟和孩子过一辈子。黄超人嫌弃这弟媳妇每日吃饭多,后来又吵了几架,逼着弟媳妇再醮,然而他弟媳妇却是死活不肯嫁。和他闹了数次。

黄超人就想了一个招数,把弟媳妇偷偷做了二十贯钱卖给了离他们村子百来里远的一户王姓人。

听到这里,安木忍不住问道:“大父。这弟媳妇家里就没有娘家人?这娘家人怎么容许卖自家的姑娘?”

候押司笑了笑,“你且别急。听我慢慢往下讲,这弟媳妇家里是绝户。嫁过来之后家中父母就先后病亡。财产全部给了这弟媳妇,弟媳妇又拿着这些财产重新盖了房子……”

安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的话,弟媳妇再醮之后,这房子和家里的东西可就全归那兄长所有了。”

“我家大女就是聪明,说到点子上了!”候押司拍了拍大腿。

黄超人卖了弟媳妇后,那买家就来接人。媒人说,我又不认识你家弟媳妇我怎么哪个人是她?黄超人就说,我弟媳妇甚是勤快,每日早天不亮就起身然后就开火造饭,吃完饭后就去田里劳作。你们只管埋伏在我家屋后柴堆旁,看到出来抱柴的只管抢走,那定是我弟媳妇无疑了。

于是,媒人就领着买家埋伏在了黄家屋外。

不曾想,黄超人弟媳妇那一天恰好身子不舒服见了红,夜里就委托了嫂嫂,让她去造饭。结果第二日天还未亮,黄超人浑家就出来抱柴……

结果,买家就把黄超人浑家当做弟媳妇给抢了去。他弟媳妇又因不舒服在家里睡了一日都没有出屋,所以黄超人根本就不知dào

弟媳妇还在家里。

黄超人见不到自己浑家还以为她不知上哪里唠嗑去了,就没有在意。等到夜里还是不见浑家回来,就起了疑心。过了一会家里的伙房飘起了炊烟,再一看原来是弟媳妇在造晚饭。

黄超人当即就傻眼了。

连夜跑到了王家,可是等到他跑到时天已经大亮了。人家早已经睡过一夜了!黄超人就要浑家回去,结果那王家的人说你卖的是弟媳妇,又拿出卖人的文书来给黄超人看。黄超人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一怒之下就跑到县衙把王家人以强抢民妇的名义给告了。

安木只听得额头连爆青筋,又好气又好笑。

候押司抚掌大笑,“我刚刚去了王家,见了黄超人的浑家。那浑家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不愿意再和黄超人过下去了,求大老爷判和离。说这样的人连自己的亲弟媳妇都能卖,想必将来没钱了也必定会卖我。”

安木听得瞪目结舌,“这可不就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吗?赔了老婆还折兵?”

“可不正是吗?”候押司乐呵呵地,“原本这事不该我管的,只是遇着农忙时节大家都回去割麦子去了。留了我一个人在衙门里,合该让我看一场好戏。”

说完了这些话,又问安木和大郎这一段怎么样。安木便一一的回了。候押司又逗了一会大郎,说道:“我听闻你们前一段要买地。怎么现在没说这事了?”

李进连忙上前,“家里正是艰难的时候。哪里有那个钱去买?还不如再等几年,反正这一百多亩也够他们姊弟嚼用的。”

候押司乐反驳道:“自古以来置地就是正经事,纵是没钱也得挤出钱来。家里不是弄了那个新官帽椅吗?前一段不是听说给你们送来了五十贯?”

安木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李进又将话头接了过去,“别提那五十贯,提起就是一脑子官司。刚刚到手没几天,便来了那打秋风的古娘子,这钱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扔。眼看着家里就快养活不起他们了!对了,你不是说派人去河北路打探一下他家是不是高娘子的亲戚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信儿?”

候押司深深地看了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古娘子的户籍不假,从河北路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人也对得上。再加上人长得也有些相像,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高家的真亲戚。”

“哎哟俺的娘,”吕氏忍不住开口,“那这可得养他们到什么时候啊?他们来了这一个月就花了十贯,以后可怎么得了?”

“养他们做甚?支走不就行了吗?”候押司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们说个事,就是和这个黄超人有关。”

“这么说吧。黄超人家里有八十亩。这次他私卖人妻已经是犯了朝廷律法,据我估计早晚就是流放和充家产。官府必然会将他的家产发一半给他浑家和孩子,剩下的便会拿出来拍卖,卖得的钱充做罚金。我想在中间活动一下。家里人拿些钱过去买。”

“一亩不就是二百来文,就是四十亩也没有多少钱啊?”安木算了算帐,只觉得离沙湾这么远。派个佃户过去种地根本就是不划算,所以就有些不想买。

“你这丫头。不懂!”候押司压低了声音,“若是官府拍卖。一亩也就是几十文罢了,你想想四十亩才是三四贯,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事情,再说了,官府扣地必然扣的是上等肥田,到时卖的却是按下等贫田卖。”

“可是,几十年后被人咬出来怎么办?何必贪那个便宜?”安木一听就大摇其头。

“不会出事的,放心好了!过户手续齐全,不过是四十亩罢了,哪个吏手里没有百来亩的隐地?”候押司看了眼李进,挑衅的一笑,又向面安木道,“那里离沙湾四十里,一来一回若是走路需yào

一天的时间……”

安木听了这句话后,颇为意动。一来一回一天的时间,那岂不是古娘子就没有多大的机会来打秋风了?更何况替他们买了地,以后再来打秋风就有了说辞,心里这么想,脸上便表露了出来。

吕氏看到安木似有所松动,哼哼地撇了下嘴,“咱家凭啥给他家买地啊?就是买,也得离咱这二三百里远才好。最好一杆子捅回河北去!”

“那田上别写咱家的名字!”安木考lǜ

了一会说道。

“成!”候押司笑吟吟的答yīng

了。

又说了一会话,李进请候押司去他那里坐坐。

刚刚出了正院,李进一把抓住候押司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他娘到底想干啥?我告sù

你,衙门里的门道我是不懂,可是我家却有懂的人。你信不信我直接告sù

苦涯先生去?让他老人家来看看你的心到底是黑还是红?”

“我是为了大姐和大郎好,大姐不是讨厌古娘子吗?我将她弄到别乡去,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告sù

你,这天下我谁能下手害,可我却不会对安家任何一个人伸手,你信不信只在你!”候押司挣脱了李进的手,整了整蓑衣下的衣领。

李进将信将疑的将手松开,想了想后又道:“这事等张先生回来了再说!”(未完待续……)

第74章庸才

“这不合适!”张致和从县城里回来听到李进向他讲这件事情,立kè

表示了反对。

“为什么不合适?”安木面对张致和的反对颇有一些底气不足。

张致和道:“就因为这块地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弄到手的!你若是不知dào

买了还有情可原,可是明明知dào

,为何还要往里面伸手?我知dào

,你是因为这地是候押司提议,而且他又保证将来不会出任何事情,你才动了心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失地的那一家会多么痛苦?纵是他们做错事了,受到惩罚。可是这些惩罚原本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又何必将业果落到自己头上?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意思便是不要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地步。”

“这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除了你的父母!当别人对你好,问问自己,他为什么要如此对你!多问几次,你就会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张致和用这一句话结束了这件事情。

难道,候押司对自己有不轨之心?安木听了张致和的话后,好几天都没有缓过劲,脑子里总时不时浮现出候押司的样子。总觉得他若说对安家不好,可是他对自己和大郎又是全心全意,知dào

自己不喜欢古娘子便想着办法帮着往外赶。

后来,吕氏无意中说了一句话:“大姐,我觉得候押司好像很讨厌古娘子一家似的。”

“有吗?”安木后知后觉的问道。

吕氏点点头,“古娘子知dào

你不喜欢她,所以极少在你面前出现。可是有几次她同时和候押司在一起时。候押司那眼光似乎恨不得撕了她。好像他们倒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然而,最终还是张致和替她解了迷团:“古娘子待大郎很好。视若亲子。”

看到她还不明白,便又说了一句。“大郎近来不怎么亲近候押司了!”

安木终于闹明白了,敢情就是候押司吃醋了啊?自己的义孙亲近别人不亲近他,换谁也会吃醋啊。想到这里又觉得一身轻松,既是因为吃醋那便没有什么,还是证明候押司心里是有大郎的。

张致和看到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这丫头平时精明,当初对付起李户长手段倒也麻利。怎么一处理起家里的人事关系时,就糊涂的要命?

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己又能怎样?若是自己落到她这种局面说不定还不如她呢?自己才是将家里处理的一团糟。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正思考间,却看到安木拿出一枚小印举到他的面前,“老师,你说这小印上面刻着芸阁二字是什么意思?”

张致和瞄了一眼,随意地说道:“有诗曰,芸阁校雠非苟禄,每回高论助经纶。”说完这句话后脸色突的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搪塞道。“芸阁可能是指藏书,是你父亲的藏书印号吧……”

安木注意力一直在印章上面,没有看到老师的脸色,“老师。那你说学生要不要也刻个章?家里还有几枚鸡血石呢。”

张致和柔声问道:“怎么,你想过给自己的起个什么号吗?老师会刻章,若是你想了名字只管和老师讲。”

“没有!回头想好了。学生和老师说,”安木笑嘻嘻地将印章又放回了自己的小荷包中。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会,“老师。你刚刚说的那句芸阁校雠非苟禄,每回高论助经纶。似乎是一首应制诗,但不知是何人所做?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过呢?”

张致和哈哈一笑,“这个,倒是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要不然我去书房中找找,想必是能找到的。”安木便耸耸肩说不必找了。

等到安木离开之后,张致和长长吁出一口气,在自己的箱笼里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小匣子。打开后,里面静悄悄的卧着一枚黑色的印章。

印章是一块通体黑色的玉石,在手中散发着黑黝黝的光芒。拿着印章在纸上摁了一下,出现了四个隐约的篆体,依稀是‘罗霄山人’四个字。

张致和叹了口气,将毛笔沾满墨汁,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九十韶光如梦里。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不知他被什么触动,写到这一句时,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手指颤抖着却似拿不稳毛笔,重重的坐回太师椅中。

良久后,才站了起来,点了一盏油灯,将所写的几张纸全部烧毁在笔洗里。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声长叹。

却说候押司回了沈丘,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听到安家的信儿,便派了张门子过来讨回话,这才知dào

,安家不愿意买那四十亩地。又知dào

是张先生搅的场子,只得无可奈何的骂了几句措大,把这个便宜让给别人了。隔了几天再去安家,大郎欢欢喜喜的迎接他,喜得他在大郎脸上连亲了几口。

见到大郎又和他好了,便去套吕氏话。原来安家给大郎请了一个叫槐花的小女使,说是女使其实就是玩伴。大郎新得了玩伴,又喜欢她长的俊俏,便不再围着古娘子转悠了。候押司见那槐花生的白白净净,手脚也麻利,见人就笑,一高兴就赏了那女使二十文钱。

“老师你说这人上了年纪是不是就跟老小孩似的?大父就因为大郎这一段冷落他就生气了?”安木看到候押司又恢复了以前的神采,忍不住跑到张致和那里抱怨。

张致和摸了摸安木的双丫髻哈哈大笑,“人老了就希望得到家人更多的关爱,候押司也不例外。不管他对外人如何。待你们姊弟俩倒还是一番真情。”

安木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有一天学生出去到书屋里看书。听到别人议论大父,说他心狠手毒。最是惹不得。可是看他待学生和大郎的神情,又不像是那种人。”

“人总有两面,一面是给亲人看,一面是给外人看。等你长大之后,自然也会多了几个面孔。”张致和微微一笑。

“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大父啊?”安木看到张致和谈兴不浓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每次大父在的时候,你总是找借口离开。又或者不理睬他。”

“有吗?”张致和面露愕然之色,随即解释道,“我与他有什么可谈的?他是个吏,我却是一个读书人,难道你要我与他谈孔孟之道,圣人之言吗?又或者和他谈论如何鱼肉百姓?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

安木听了这话心知这俩人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不再说什么了。

隔了几天,谢先来访。连忙将他请到正院客厅,让张致和作陪。三人见面后先寒喧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原来谢先将安举人遗留下来的著作整理之后刻了几个版,今日却是特意送来让安木过目的。

谢先一本一本的将书籍从随身带来的竹蔑箱子里取出。著作共分三册,分别他写的诗集、天气谚语还有几篇经济治世的文章。一共刻了三个版,每本书共印了二十册。

“我代先严多谢郎君!”安木整了整发型和身上的衣裳。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将下去,生生的磕了一个头。

“万万使不得!”谢先急忙扭身避了过去。“此事也不全是我一个人,主要是老师在校对。老师不顾病体沉苛,日夜不舍得休息,半月前才将这些文章全部校对完。”

“老师怎么了?”张致和听到苦涯先生生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万分的紧张。将正准bèi

说话的安木晒到一旁,安木张了张嘴,只好把自己要问候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谢先微微皱了下眉,心想你还没有进弦歌书院呢,怎么就敢随意称呼我老师为老师?可是再一想到老师已经将此人的名字划到了弦歌书院,勉强算是列入门墙了。便拱了拱手道:“老师得了消渴之症,已经年余,四处延请名医都不见好。唉……”

安木正准bèi

接话,却听见张致和目齿欲裂,红着眼睛吼道:“你说甚?”被吓得激灵了一下。却只见张致和如同疯了似的,扑上去抓住了谢先的衣领。

“你这人好没道理!”谢先挣了几次没挣开,又不会骂人,气得连连跺脚。

张致和却是急了,吼道:“消渴症是何人诊的脉?可有表症?”

谢先被喷了满脸的口水,气懵了,道:“找了医士证过,说老师多食易饥,形体消瘦,加之大便干结。舌苔黄干,脉滑数。乃是胃热炽盛的中消之症见。”

“用得什么药?”张致和又追问了一句,谢先将药方说了一遍。

“糊涂!”张致和松了一口气,将谢先松开,连声喊马婆子和李多,让他们马上取笔墨纸砚来。

等到李多取来了笔墨纸砚,张致和不等墨砚好,便沾了墨汁,唰唰唰的写了几行字,写完之后洒了一抓细砂,等到字迹干透后一把拍到谢先的胸口,“先把这药方拿去给医士看。明日我会亲自拜访老师!常言道庸医杀人,你们请的是什么医士?连个中消之症也治不好。”

安木见到张致和不复往日的君子风度,却如同疯狂了一般,忍不住担忧的叫了声老师。却被暴怒的张致和呵斥了几句,再也不敢说话了。

“麦冬、生地黄、玄参各三钱,石膏、天花粉各六钱,黄连、栀子、知母各两钱,牛膝两钱半。水煎服。”谢先将这个药方念了一病,不由得抬起头,“这是什么方子,怎么从未见过?”

张致和冷笑一声,“你等庸才请的乃是庸医,自然未曾见过。”

“你……”谢先如同一只斗鸡般怒视着张致和。(未完待续……)

第75章踢斛

谢先拿着药方气呼呼的从安家走了。

张致和命令李多准bèi

了马车,连夜赶往陈州,安木原本想跟着,却因为身上有孝不合适去看生病的人,被张致和劝阻。

消渴症,就是后世所说的糖尿病,这种病哪怕就是在后世都没有办法根除,只能靠每日打胰岛素来降低身体内的血糖。在医疗水平极度不发达的宋朝,苦涯先生得了这种病,那只能是宣bù

着他一步步迈向了死亡。

安木很着急,可是着急也没有用。她既不是医生又没有学过医术,在图书馆里翻找了半天,没找到任何有用的资料。毕竟她就职的学校不是医学院校,几乎没有医术方面的书籍。

几天后,张致和从陈州回来后说苦涯先生的病情比较稳定,安木才松了一口气。

“是中消之症,这个病症倒不好治,只能慢慢的调养。”张致和看到安木一脸的焦急,柔声安慰她,“老师知dào

你要过去,不知多欢喜,说你是个孝顺孩子!”

看到安木还是忧心如焚,又说道:“傻孩子,你好好的过日子,就是对你大父最好的安慰。郑家请的有医士,日夜看护着,你纵是再担心以你的年纪能做些什么?不如安安心心的……”

安木听了这话,才算放宽了心。

一转眼,便到了交夏税的时候。宋朝的夏税是从五月十五日起征,六月开始收一直收到六月底。若是南方则是六月起征,收到七月底。

安家一共是一百六十亩。按中、下两等均定田赋,中田一亩夏税钱四文四分。秋米八升。下田一亩夏税钱三文三分,秋米七升四合。这个税收乍一听上去。确实是不多,然而除了田税之外,还有宅税、地税、丁身钱米,这些加在一起,每亩下来税收就不少了。

还有桑税,便是要求每家每户都要养桑养蚕。如果你家没有养怎么办?那就用布帛和钱抵。桑税交完了,不要以为税就收完了。还有牛革税,山林税、麻草等等。总之,宋朝的一个普通百姓是需yào

交六种税赋。缺一不可。

六种税全部收齐了,税收总该结束了?没有!你需yào

再把这些折变,比如京城中现在不缺少木柴,那么官府就不再收山林税了,改收现钱和布帛。总之,税收名目繁杂,普通老百姓哪里能算得明白?往往是只需yào

交一匹帛便可以完税的,算到最后你需yào

交两匹。多出来的去了哪里?自然进了下来收税的大甲头和各乡里正手中。

不仅别人晕,安木也晕。她耳朵里听着大甲头和她一项项算赋税,脑子里却如同一盆浆糊。

“我家没有林子啊?怎么收山林税?”听到大甲头说完了税收的内容,安木急忙反驳道。

大甲头笑了笑,“安女郎是候押司的义孙女。我怎么可能会多收你家的?我和你说白了吧,这山林税收的就是你院子里和院外的那几棵树。”

“啊?”安木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大甲头。又把目光转到了李户长身上。

李户长自从挨了一顿打后,近来变得非常老实。看到安木和大甲头说话,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发xiàn

安木看他。头垂的更低了。

好不容易算清了赋税,安木终于长吐了一口气。算了算要交的税,再看了看粮仓里留下的粮食,只觉得一年辛辛苦苦最终自己能留下的还不到一半。自己家收的半税,真是不知dào

那些交全税的人他们是怎么过下去的?

“人人都说宋朝好,宋朝是天堂!可是这个天堂只属于士大夫,根本不属于老百姓!老百姓不论是在哪个朝代,总是活得最委屈最无奈。”安木站在粮仓里摸着那些即将不再属于自己的粮食,忍不住连连叹息。

不仅安家要交税,李进家和何老三家也要交税。他俩家要交的不仅有田税,还有身丁之税。幸好候押司在衙门里活动了一下,将他俩家落到了安家的户籍之上,这样名义上是安家的家仆,便可以和安家一样,只交半税。就为了这个事情,候押司不知dào

在李进面前得yì

了多久,非要让李进感谢他不可。

李进懒得理他,哼哼了几声就算是感谢了。

算完了赋税便要交税。六月初一,由各州的录事参军带领,每三县派了一个点检督查完税情况。各县令主簿派了户科的衙役由大甲头领着下乡,在各乡里正和乡书手们配合下完税。

沙湾依旧是那位大甲头领着。只是这次他不仅带着衙役,更是带了几个满身横肉的人,他们是来踢斛淋尖的。

安家虽然田不多,因为安举人生前曾中过举的缘故,所以交税时是排了第一位。李进和李多挑着官家赏赐的绢帛和几贯铜钱就到了村中了晒谷场中,身后跟着何老三和几个儿子,推着几辆大车,车上全是麻袋装好的粮食。

二甲头翻了翻帐簿,唱道:“沈丘下县沙湾四甲首户,二等,户主安文祥,年三岁无身丁之税。每亩三文三分,米八升。钱税若干……”

李进便答yīng

一声,将担子里的铜钱递了过去,二甲头拿出一贯铜钱数了数目,唱道:“今收铁钱一贯,折合铜钱八百文。再收铁钱一贯,合铜钱八百文。”

安木听得火冒三丈,我家挑来的明明全是铜钱好不好,怎么在你嘴里全变成了铁钱?上前一步想要争辩,却被身后的吕氏一把拉住,小声道:“都是这样收的,铜钱当成铁钱,要折的。”

是睁着眼说瞎话!安木忿忿的瞪了那二甲头几眼。

过了一会,李进将绢帛递过去,只听二甲头拿起一匹绢帛唱道:“破帛,不合四十二尺,算九折,实收四十尺。”

李进赔着笑,“再称称,这可是官家赏赐给我家的内造绢帛……”说着这话,李进往那二甲头袖子里塞了一个锦囊。

二甲头收了锦囊之后脸上的表情立kè

变得和缓,笑道:“你家可真是胡闹,官家赏赐的东西也拿来完税。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李进挠着脑袋憨笑,“今年我家的事情你们也知dào

。这不是穷的没饭吃了吗?如果有一口吃的,能会把官家赏赐的绢帛拿出来抵税吗?”

“行了,别哭穷了!”二甲头斜了李进一眼,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知dào

你家还有几匹,开个价,我全要了。”

李进伸出了两个手指,意思便是两贯一匹,那二甲头思忖了会,便点了点头。买回了绢帛,再往陈州那几个大户家里去送,一匹少说也能给三四贯,这可是宫里流传出来的东西,就带着一股子稀罕劲。

宋朝和宋朝以前的皇帝都喜欢赏人绢帛,一来因为绢帛不是铜钱,重量轻运输方便。二来绢帛也是可以当做货币使用。一般情况下,内造的绢帛价格比铜钱要坚挺。普通的一匹帛也就是几百文罢了,而内造出来的最少就是两贯,在进行大宗交yì

的时候可以替代铜钱,这样的话就减少了铜钱运输的麻烦。毕竟一船帛和一般铜钱相比,那肯定是帛的重量轻。

所以,宋朝的皇帝如果赏赐给了别人绢帛,都可以拿出来用做交yì

。只有到了清朝,皇帝的赏赐才会供起来不允许人使用。

两下里达成了协议,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将钱税这一块收完之后,就只剩下田税,二甲头唱了名,何老三便和几个儿子将粮食倒进了二甲头旁边的大斛中。斛是官府用来量粮的标准容器,一斛为十斗。你需yào

交多少税,便往这个斛里倒多少。

这个斛比买粮食的那个斛要大许多,说是十斗,实jì

上最少也有十二斗。如果遇到非常黑心的吏,一斛有十五斗甚至十七八斗都是正常的。

所以,收税有一个俚语,叫做大斗入小斗出。

几个人忙乎了一阵,将斛里堆得高高得冒了尖,却见旁边那满脸横肉的人走到了斛边。围着斛转了圈,再退了两步,将眼一瞪气沉丹田,大喝了声,猛地一踹……只见那斛上冒尖的麦粒哗啦啦地掉落到地下!

二甲头唱道:“一斛不满,再倒!”

几个人只好再把斛倒满……

“岂有此理!”安木只看得两眼要喷火,却被吕氏死死的摁住。

吕氏低声哀求,“我的好大姐,可不能上前,这是踢斛淋尖。每年收税都是要踢一脚,若是不让他们踢咱们的税就交不了。”

“这一斛哪里是一石,明明超过了,再这么一脚踢下去,说是交一石,实jì

上却要快交两石了……”安木忿忿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高了起来。

吕氏急忙一把捂住,“天老爷,可不敢胡说!咱们惹不起,惹不起!”

安木恨恨地掰掉吕氏的手,“我一定要让大郎考上状元,一定要让他当官。不当官根本没有活路!任谁来个人都可以欺负咱们……”

吕氏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当初安举人在的时候,他们哪里敢这样?这还是瞧着候押司的面子,若是不瞧着他的面子,不知要怎么祸害咱们家。”(未完待续……)

第76章进城

收完了税,安木去向张致和抱怨,张致和却笑着劝她,让她不要想这么多。田地的税收不过是小事,看着多,可是一想想那些多的粮食能换多少铜钱?在其他的方向把这些钱找回来就是。

安木听了张致和的话心里才好受一些,想了想自家的官帽椅一年下来的收入定然是能超过田地的,又何必在乎这一点。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是因为那些前来收税的人那种恶劣的态度。一想到他们将村民呼来喝去不当成人看,就觉得咬牙切齿。

安木一直落落寡欢,张致和便提议不如去陈州转转,一来往郑府送些礼物给苦涯先生,二来也可以趁此机会散散心。当下便备了一些农家常见的瓜果蔬菜还有些今年的新麦,装到了马车上,便直往陈州而去。

陈州自古名城,太昊伏曦氏便葬在这里。不论历朝历代,都是皇帝要祭拜的地方。再加上这里临近沙河,水运便利。商业更是发达。

进了西关,便只见东西大街上商铺林立,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安木坐在马车内,好奇的挑起车帘往外望去,大郎见状也紧贴着她的身子,却只见一个卖果子的小贩扯开喉咙唱道:“查梨条卖也!查梨条卖也!假若是怨女旷夫,买吃了成双作对。纵然他毒郎狠妓,但尝着助喜添欢。细嚼堪平胃。嘉庆子家风,制度实奇美。这查梨条消痰化气,醒酒和中,买了后管保帝城日日会王孙。查梨条卖也!查梨条卖也!”

小贩卖浑厚。加之说的俏皮,竟是逗得安木和大郎坐在马车里笑了起来。张致和坐在马车外。听到姊弟俩人的笑声,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弧度。

到了苦涯先生家门外。将安木和大郎安置在一家分茶铺子里让吕氏照看着,张致和便同李进一起进了郑府。

“阿姊,为啥咱们不能去看大父呢?”大郎见到别人都去了,却把安木和他留在这里,疑惑的问道。

安木笑了笑,“咱们身上有孝,让老师和李进代表咱们进去就行了。万一咱们进去冲撞了别人家的门神,或者给别人带来不好的运气,那可就是倒霉了。”

大郎听了这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谓的分茶铺子,其实就是后世所说的各类小饭店,铺子里主业是卖茶,间或有一些吃食,适合普通人请客时招待朋友。若是高档一些的就叫做酒楼,主要是适合做各种活动。比如馆阁之中的小姐若是陪着客人出来游玩,那是不能请到分茶铺子里,必须要去酒楼里吃饭的。

安木来到大宋朝之后就没怎么出过沙湾,还是第一次来到分茶铺子里。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四处观看。

这个铺子倒也雅致,四壁上粉得雪白雪白,上面挂着几张名人字画,旁边还留有书生们看过字画之后留的诗词。大多是以前从没有听过的,依安木这种水平也能看出诗词水平极为普通,不过是一般人水平罢了。

看到安木站在墙壁之前认真的观看。铺子老板忍不住问道:“小娘子识字?”

铺子老板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满脸的风霜。然而安木是知dào

现在人的岁数是看不准的,你看着这个人象是四十岁。其实说不定他才刚刚三十,毕竟现在的生活条件没有办法和后世相比。

“老丈请了,奴奴以前曾跟着先考读了两年书,倒是识得几个字。”安木福了一福后道。

这年代,读书人是异常受到尊敬的,尤其还是一个女子,这铺子老板看到安木的目光立kè

觉得不一样了。刚刚还觉得一个在守孝的人居然到自家铺子里,是晦气,现在则是满脸的笑容。

又听到安木说是来看望苦涯先生的,更是生心敬意,拱了拱手道:“既是苦涯先生的小辈,想必是也是学富五车。刚刚听你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姓安?可是安克明之女?”

见到安木点点头,铺子老板面露惊喜之色,突然之间一躬到地,吓得安木后退几步。

“这如何使得?”安木急忙避开。

铺子老板哈哈大笑,“小娘子受得,受得。我家小子今年十三岁,一向是不成才,在学里学的不成样子。前一段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了一本声律启蒙,竟是学着做起诗来。拿去给先生看,得了先生的夸奖。你说小娘子如何受不得?若是没有小娘子在家里整理安克明遗物,岂不是让这么好的书给埋没到了土里吗?”

现在的科举和明清的科举不同,明清是以八股为主。而现在虽然考的也是明经科,却是以诗词曲赋为主,然后再加两篇时文既可。所以安木的这一篇声律启蒙若是放在明清也不过就是得一个好名声罢了,放在宋朝则是算得上科举必读的书籍,谁让现在主要是考做诗呢?

铺子老板说完了这句话,一脸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喜悦感,又跑到柜台后面,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安木,“你随便瞧瞧,看看这诗写的还合不合眼缘?能不能看得上眼?”

话里虽说是让‘随便瞧瞧’,可安木估摸着这个铺子老板估计是每来一个客人都会让他们看看的。

接过手里一瞧,只见上面写着“桥西隐草堂,软绿锁竹篁。落日逐江瑟,柴门引翠霜。还乡千里梦,为客粒米商。细看长安路,湘江雨意茫。”是一首悼念杜甫的五言。词句虽不新颖,也颇不通顺,然而那一句柴门引翠霜倒是着实写出来了新意。主人已走空留了草堂,因久已无人居住,柴门上长了许多藤蔓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翠绿的霜花。

“诗写的极好。在同龄人中也算得是拨尖的了!”安木笑吟吟的夸奖。

铺子老板一脸欣喜,“小娘子家学渊博,既是说这诗好。那定是好的。可怜小老儿大字不识一个,好不容易舍尽了家财供小儿读书。如今好歹读出个样子。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也不指望他能东华门名唱外,只要能进府学就是我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说到这里。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

安木看到铺子老板为儿子上进如此的高兴,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生身父母在自己考入大学之时也是如此欣喜若狂,恨不得天下所有的人都知dào

自己考到大学了,更是办了酒席请遍了亲朋好友,只为了让别人分享他们的喜悦。

“为人父母天下至善,为人子女天下大孝。”安木轻叹一声。

“小娘子说的极是!”铺子老板拍手称快,“但不知小娘子可否将这一句话写下来给我儿看看,若是能凭着这一句教化出来几个孝子。这也是小娘子的功德一件。”

“这不行?不行!”安木连连摆手,自己那一笔字虽然在张致和的高压下已经变得稍微能看入眼了,可是根本拿不出手。正推让间,分茶铺子外走进一个人来。

“你这老板好没道理!小娘子的墨宝岂能随意呈在众人面前?快取笔墨来,我替老板录句。”说话的人是一个二三十岁年纪的郎君,面白无须,一身的儒雅之气。分茶铺子见了他之后,急忙点头哈腰及尽巴结之能。

“这是咱们宛丘县令!姓郭,人称郭大令。”铺子老板看到安木不知dào

此人是谁。连忙低声介shào



听到铺子老板介shào

此人,安木脑子里突然浮出清朝官场流传的一句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所谓附郭省城,即县衙和州衙同在一处。送往迎来。招待过往长官的任务也较其他州县为重,一般的官员若是知dào

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和州衙府衙同城。那是肯定要推辞的。

这个郭县令与知州同居一城,想必平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怪不得能在上值的时候溜达到街上四处转悠了。

安木急忙福了一福。

郭县令似乎不善言辞,只是点了点头,便不说话,等着铺子老板拿笔墨。

宋朝文风昌盛,经常有诗人在各种酒楼店铺里留下墨笔,所以这个分茶铺子也不例外,总是备着一份上等的笔墨。等到笔墨呈上来之后。郭县令侧着头问了一句:“小娘子刚刚所吟的是哪一句,再说来听听……”

安木便把为人父母一句又再念了遍,郭县令不由得赞叹。“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此乃天恩,子女自当孝敬!这一句说的极好,极好!”说完了之后,在纸上一挥而就。

写完了之后,又歪着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墨宝,觉得似乎还勉强能入眼,便用手敲了敲书案,让铺子老板收起来。

铺子老板喜滋滋的将墨宝收了起来,道了声谢。自己家也混到了县令的墨宝,等明日找个裱匠将它裱起来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还怕以后铺子里的生意不好吗?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笑开了一朵花。暗地里决定今日将安家这一桌的茶钱全部免了,如果不是安家的大女来铺子,哪里能招来县令?

看着铺子老板收起了墨宝,郭县令慢吞吞地问:“安小娘子,那个声律启蒙可是你父所做?”

“正是!”安木点了点头。

“安兄大才!”郭县令怔了会后才吐出了一句,随即又问了问安木为何要在这里吃茶,得知她是来给苦涯先生送礼物的脸上表情才算是缓和下来。

临出门前,扫了一眼安木的桌上,见到只有一杯清茶别无他物,暗地里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吕氏看到郭县令在安木面前站了一会就说了两句话,忍不住问道。

“许是郭县令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吧!”安木猜测道。

谁知dào

,张致和李进还没有从郑府出来,门外便进来了一个小厮打扮模样的人。说是郭县令娘子司马氏要领着公子过去拜祭安举人,询问安木几时回沙湾,也好同行。(未完待续……)

第77章撞人

“要与我们同行?”安木反复问了几遍,见那小厮都是点头。大感奇怪,这县令娘子怎么偏偏要和自己家同行去沙湾吗?难道就因为自己说了一句为人父母?把自己看成天才儿童了?心里不由得暗喜。

“若是与我们同行倒也不无不可,只是从陈州到沙湾需半天的工夫,若是去了之后,怕是晚上赶不回来啊?”安木算了算路上的时间,说道。

小厮笑了笑,“此事还是要有劳安家女郎!家里可否有空余的房间,让我们娘子歇一夜脚。茶饭饮食都不劳你们备,我们自带的有。”

这也太热情了吧?安木不由得咂舌。刚刚见我第一面,便要求住在我家,难道宋朝的人都是如此热情好客不成?想到这里便拿眼看向吕氏,只可惜吕氏一听到县令娘子要住到自己家去,早已经目瞪口呆状,口角流出涎水来,哪能看到安木的眼神。

小厮也是一个精明人,看到安木在迟疑,立kè

说道:“我家小公子才八岁,过去的人也挺少,不过就是六七人罢了。安女郎家里只需yào

准bèi

三间房子既可……”

好吧!安木只觉得无力吐槽,六七个人还不算多?可是人家是县令娘子,自己不敢随意拒绝,只得点头同意。那小厮看到安木同意,觉得任务完成,便直接告退。

“婶婶,这到底是怎么个事情?”安木看到吕氏还在发怔,扯了扯她的袖子。

“啥?”吕氏擦了一把口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县令娘子竟然要去咱们家里。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安木看到她一副痴迷样儿,知dào

也问不出来什么。便安心的等张致和出来。

张致和听完安木的话后,微微思忖了一会。道:“我在苦涯先生那里听了一件事情,说是今上自从签订了‘澶渊之盟

’后,就郁郁寡欢……为了让今上展颜,天下便多呈祥瑞之兆以讨圣人欢心。”

这件事情,要从咸平二年开始说起。

999年,辽兵大举入侵,眼看就要打到开封城下。朝臣们都劝真宗“鞋底抹油,溜之大吉”,正在他准bèi

接受建议领着大臣们逃跑之时。宰相寇准坚决不同意皇帝逃跑,硬逼着他上前线亲征。真宗无可奈何的去了,以为自己会败,可是他有一个好宰相。

寇准指挥宋军出击,个个奋勇冲杀,消灭了辽军数千,射死了辽军主将萧达兰。

萧太后见辽军陷入被动,要求议和。真宗这个二百五居然同意了,不仅同意了。还在打了胜仗的状况下与辽国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澶渊之盟》,开创了以输岁币求苟安的恶例。有宋以来,宋朝的皇帝没一个敢在辽人面前抬起头来,原因就是真宗。

打完仗回来。朝廷里一片赞扬之声,所有的人都选择性遗忘了这个耻辱的澶渊之盟。可是有人没忘,参知政事王钦若与寇准不和。为了打击寇准便告sù

真宗:“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以万乘之尊而为城下盟。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了!”这句话给爱虚荣的真宗泼了一盆冷水,从此怏怏不乐。王钦若是个善于察言观色、逢迎邀宠的马屁精。他对正经事儿没多大能耐。但在搞小动作方面,却是胜人一筹的。

景德四年十一月,他就撺掇着真宗搞‘封禅泰山’以博真宗欢喜。果然,真宗皇帝见猎心喜,又怕宰相王旦不同意,于是王钦若就说,我去说服他。

王旦是个老好人,不愿意得罪皇帝,便勉强答yīng

了,可是真宗害pà

王旦决心下的不够大。于是,有一天真宗请王旦吃酒。酒酣耳热之后,真宗赐酒一樽,让他回去和妻儿老小乐呵乐呵。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王旦回家打开一看,只见酒樽里面居然是晶莹剔透的珍珠……

好吧,宰相也是人!皇帝居然给自己送礼……王旦心软了。

1008年过完元旦(大中祥符元年),真宗皇帝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神仙赐给自己天书,结果还真在承天门屋南角,发xiàn

一黄色包裹,皇帝说:“我想,这是不是就是神仙所说的天书?”王旦、王钦若两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虽然是相看两厌互撇了撇嘴,却立kè

表明了态度。

俩人说道:“一定是皇上您的仁孝被上天知dào

了,所以降下天书来表彰您。这是我等臣民的荣幸,也是我朝的盛事。”

这一唱一和,余下的文武百官哪里会不明白,也就跟着说奉承话。

群臣们看到皇帝喜欢,便一发不可收拾,满朝陷入了疯狂的“争言祥瑞”热潮中。真宗又多次吹牛说什么:“五月丙子夜,我又梦见上次的神人对我说:‘来月上旬,将赐天书泰山!’”

于是,群臣明白了,敢情皇帝是想要封禅泰山啊?好吧,咱就封吧,反正花的不是自己家钱。

真宗哪里够格封禅泰山?但是,没条件咱创造条件也要上啊。于是以王钦若为首的一批大臣,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在天下搞什么祥瑞之兆。比如什么天降天书、一茎三秀、七茎两穗,一茎四穗的瑞麦。有了这些祥瑞之兆,那足以证明真宗皇帝是上天指定的祥瑞帝王,就自然有资格封泰山了。

张致和说的比较隐晦,可是安木也是知dào

这段历史的,虽然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然而听到祥瑞之兆这四个字,哪会不明白,这是王钦若在提前造势了。

结结巴巴的说道:“咱家地里,咱家地里……”

张致和看到安木明白了过来,不由得点点头,“地里剩下那几株麦子,我不让你收割,让你派了人去报给张……我兄长。存得便是这个意思。想必是县令知dào

了这件事情,特意派了娘子以给安兄上坟的名义来家里先看看。若是真有瑞麦,便可以取走报给朝廷。如果只是戏言。那他的娘子也不过是来给安兄上坟的,并没有什么损失。”

“可是,这离收割都过去了好久。咱们在收割那几天就报上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派人来看?那麦子在地里长得都快老死了,为了怕它们倒伏还特意在上面做了一个棚子,旁边架了木棍。这不是坑咱们吗?”安木气呼呼的说道。

“想必郭大令深以为耻吧!”张致和呵呵地笑。

“既然知dào

是耻,为什么还……”安木又问道。

张致和吃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到了晚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又让李进去县衙那里,和县令娘子说好后天一起回沙湾,便安然入睡。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致和便去了郑府,侍候苦涯先生去了。留了安木大郎铭哥在客栈,让三人在城里随便玩耍,只是不可以离开李进和吕氏的眼线。

昨日的事情,早已经被安木抛到脑后,没心没肺的跟着李进在大街上转。李进和吕氏怕安木和大郎身着孝服出来逛街被人议论。便在集市上买了两个长帷幕斗笠,将斗笠一戴,上面的长纱便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下半身。走在盛夏的街道上。既可以抵抗太阳光的照射,又可以防止别人看到他们俩人的脸,而铭哥和李进吕氏一样。头上只戴了斗笠没有帷幕。

陈州非常繁华,又守着军事要道。往来客商云集。交yì

不断。各种小吃、茶水糕点、瓜果菜蔬拥挤在一起,将陈州的数条街道拥挤的水泄不通。稍微好一些的街道上便是分茶、羊饭、热羊肉等各种铺子。若是能看到两三层的建筑,那不用说全是妓馆。通常都是和酒楼挨着,经常可以看到有人从酒楼醉薰薰的走出来,一头就扎到了妓馆之中。

安木走在大街上,只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恨不得多生几双眼睛,也好把这些景色一下子看完。尤其是那些店铺门外做广告的说唱货郎儿艺人,他们那优美滑稽的唱腔,时常逗得安木和大郎捧腹大笑。在说唱货郎儿艺人旁边总是站着几个衣着整洁的博士,看到若是有人停在这里听曲,等到一曲完毕,便会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将人哄到店里。通常,进去的人脸上带笑,出来时捧着满手的货物。

安木和大郎铭哥手里各拿了根冰糖葫芦,用绳子牢牢的系在一起,李进和吕氏跟在他们身后,一人牵了一头。李进的身上挂满了各种小吃和玩具,大多是大郎和铭哥看向哪个,安木便让李进掏钱去买。小吃都很便宜,就像一块香糖果子和后世的水果糖差不多大小,只要一文钱,一串糖葫芦只需yào

三五文钱,若是觉得太热,街道两旁还有好几家冰店……

一路晃晃悠悠,听了无数的曲子之后,走到一条小巷中。

“这是杀猪巷!”李进也是来过几次陈州的,一路之上尽职尽职的讲解,“里面有三家以杀猪为业的屠户每日杀了猪在集市上卖,咱们家以前请的那个劁猪匠,也是住在这里。”

吕氏一听是杀猪巷子,便开口劝道:“大姐,这里也没啥好kàn

的!咱们还是走吧,”

安木也觉得没有什么看头,更何况离的这么远就听见里面有猪的惨叫声传出来,心里实在渗得慌,扭身便准bèi

走。

正在这时,却从巷子里跑出一个满身污泥的幼童,直直的往这里冲来。

安木这里人多,又都是用绳子扯在一起的,根本躲闪不及,李进只得一个箭步上前迎着那幼童撞了过去。

李进身上正好挂着一口锅,只听得‘咣当’一声响,那幼童一头撞在锅上,顿时眼冒金眼,晕倒在地上。

安木几人顿时傻了眼……(未完待续……)

第78章小贼

“抓住他,别让他跑喽……”幼童刚刚倒在地上,便从巷子里呼拉拉的涌出一群人,一边跑一边喊。

李进见状急忙又挡到了几人身前,大声喝道:“呔!某家乃安举人家仆,陈州郑府苦涯先生乃我家亲戚,何人敢造次?”

候押司的名头在沈丘管用,可是在陈州府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dào

,李进是个聪明人,直接就将苦涯先生的名头报了出来。

一大群人听到李进的断喝声,怔了一怔,急忙刹住了车,然后推举了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出来说话,剩下的人却是围成了一团将他们围在中心。

“这位兄弟贵姓?某家姓李,是干杀猪的行当,人送外号李屠。”李屠打量了一下被围在人群中的几个人,看到孩子居多,便松了一口气。

一听到这人也姓李,李进的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本家啊。某也姓李,是沙湾人。”

“原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得一家人。”李屠呵呵地笑,和李进论了辈份,原来是同姓同辈的,便以兄弟相称,重新见了礼。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我领着小主人在街上随便逛逛,刚刚走到这里,便被这幼童一头撞到身上,然后他晕了过去。”李进将方才的事情给讲了一番。

“莫提这小贼,这小贼是个惯偷儿……”李屠恨恨的啐了一口。

原来,河北路这几年年年在打仗,便有不少的人往南逃荒。这些人投奔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东京开封汴梁城。可是东京城乃首善之都。岂能容忍这些流民在京中胡逛。便派了士兵全部赶走。也不管他们去哪里,只要别在京城晃悠就行。

于是。那些临近的州和府便多了许多流民。这些流民不事生产,除了偷就是抢,令知州和知府们头痛不已。可是这些是流民,剿又剿不得,杀又杀不得,便只能今日你来了河南府,知府就往外驱赶。明日你来了陈州,知州也往外驱赶,总之不教他们停在城里。

今日这个幼童便是一个流民。每日一到这个时候就来杀猪巷讨东西吃。有时也趁屠户们不注意偷下水或者捡些扔掉的内脏,屠户们可怜他小小年纪就做了流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屠有时还会送他两个饼吃。谁曾想,这小贼偷上了瘾,居然偷起了钱。

今日偷了李屠一吊钱,被李屠发xiàn

纠集了人来追,谁曾想这小贼身轻体健,再加上一身虫子没几个愿意近他的身。居然被他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原来是个贼?”宋时民风淳扑,最烦的就是这种做奸犯科的人。一听到是个贼,李进立kè

往地上啐了口,“既是偷了你们钱。你们只管拎他回去教xùn

,打上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再偷钱!”

“我没有偷,我是借的!”小贼终于悠悠转醒。看到被人围在正中,心知走脱不了。将钱从怀里掏出来扔到了地上,“我说过。等我有了钱我就还你。不就是一吊钱吗?将来我讨饭还你就是!”

李屠被这句话气乐了,“敢情,你偷我的钱,我还没理了?要是人人偷钱都说是借的,那将来我也去偷别人家钱,只说是借上一辈子,等下辈子还就行。”

小贼见到李屠这样说,哼哼了几声,扭转了身子。

李进摇摇头,这小贼偷了别人钱,却还不知愧疚,居然大言不惭的说是借的,这样的人就是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可怜他半句。便向李屠拱拱手道:“哥哥,既是你已经拿到了贼,兄弟我这便走了。将来有空去沙湾坐坐,兄弟定然好酒好肉的招待。我们家姓安,你到村子里一打听就知dào

我家在哪里。”

李屠连忙笑呵呵的应了,又拉着李进的手寒喧了几句,便客客气气的让他们离去。

那小贼看到人群让开了一条缝,急忙就往外面钻,却被李进一把抓住了头发。小贼啮牙咧嘴叫了一下痛,李进呸呸了几口,骂道:“你这一身虫子乱窜,恶心死老子了。”

“我没偷钱!”小贼揪着头发将身子扭转过来怒视着李进。

“人脏并获,还说没偷钱?”李屠嫌弃的看着地上那一吊钱,就是不敢拿,叫了个同行,让他回家去取一铫子滚水来。

“呸!”小贼怒气冲冲的瞪着李屠。

“你个小贼……”李屠气了个半死,“我好心好意的给你饼吃,竟喂出来一只白眼狼来?我若是知dào

你是这样的东西,年前下大雪那一天你来我家门前乞讨时,我就该不管你,活活饿死你!”

李屠说到这里,那小贼突然低下头,呜呜的哭了起来,“李大叔,我知dào

你是好人,可我真是借的,等我有钱了我就还你。我真还你!”

“你拿什么还?”李屠恨恨地骂道。

“我?”小贼张嘴说了一个我字,却突然发觉说不下去,无力的低下头,声如蚊蚋,“我把我自己卖给你不行吗?我前几天说把我卖给你,你随便使唤,当牛也行当马也行。可你就是不要我,不仅不要我还说我是一个流民,谁买了我谁倒霉。你说……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不偷怎么办?我真缺钱,真缺钱……”

听到他这样说,李屠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我家的钱也不是天上刮大风得来的,你说要借,可是你根本就没有能力还。你说你自卖自身,可是你是一个流民,谁敢买你?若是让衙门里知dào

我买了个流民,还不得判我个逃税之罪?你说,我天天给你饼吃,不说泼天的大恩,可我总归能养你活到了现在。平时你在我家摊子前站着,别人嫌弃你脏。可我有一次赶过你没有?我待你不可谓不好,你不能这么害我吧?”

“李大叔。李大叔,求求你。求你把钱借给我吧。”小贼哭着就往地上跪,他身后的李进不由自主的将手收了回来。

“唉……”李屠唉了口气。“我知dào

你不容易,可是,我也不容易啊!”

听到这里,安木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这位小郎,你是为了什么缘故要借钱?”李进听到安木开口,大悔不已,就不该站在这里听了半天,应该刚刚就直接走。

小贼听到这个戴帷幕的人和他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甜糯好听,便抽泣了一下道:“我要给我阿姊治病,我阿姊病的起不来。原本阿姊靠绣花养活我,可是这几天病了……我们的钱全拿去换了药,总也不见好。我……我去賖药,人家都不肯賖给我……”

“原来是这样!”安木幽幽的叹息了一下。

李屠忍不住了,骂道:“黑心肝的小贼,原来你阿姊能够绣花养你。可是你天天在我这里装可怜,求我施舍你饼吃,怪只怪我瞎了眼,白白养了你这只小白眼狼!”

“我没有!”小贼抹了一把鼻涕。将原本就脏兮兮的脸给弄的更加脏了,“我阿姊给人绣个香囊才给一文钱,绣个荷包也是一文。我阿姊三四天才可以绣一个东西出来。得来的钱还不够填饱肚皮……”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有几个心软的。发出了悠长的叹息。

李屠哼哼了两声,“你不早说。早说的话,把绣品拿来我帮你们介shào

一家厚道些的,也强过你天天乞讨!”

小贼听到这里,愧疚的低下头,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安木见此情况,拉了拉李进的袖子,李进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俯在安木耳边道:“大姐,你莫起善心,这个是流民……”话里话外将流民两个字咬的极重。

“可是,他阿姊怕是快不行了……”安木听到小贼的话,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穿来时,安丫头魂消魂散,只剩下大郎一个人。如果自己没有穿来,大郎将如何呢?想到这里,便对面前的小贼充满了同情。

李进摇了摇头,见到安木心意已决,便站了起来,问那小贼阿姊在什么地方,是在哪个药店里抓得药。

小贼见到是那个揪自己头发的男人问话,梗着脖子不理他。还是李屠骂了他两句,才撇着嘴说阿姊在城隍庙附近住,说是受了风寒,已经病了好几天了。

“领我们去看看吧!”安木叹息一声,说道。李进听到安木要过去,急忙阻止,可是安木却坚持要去,最后还是李屠解了围,说不如让吕氏领着两个孩子在他家里等。他和另外三个人一起陪着过去,这样好歹也有个照应。

李进听到他这样说,才算勉强答yīng



将大郎和铭哥留给了吕氏照顾,小贼便引着安木等人往城隍庙而去。

城隍庙这里,就是一处贫民区,房屋低矮破旧,许多家连个门都没有,随便用一个草席挂在门上。越往前走,便越是贫穷,安木只看得难受,她是真不知dào

宋朝还有如此贫穷的人家。

沿着棚户中间留出来的过道走了一会,便走到了尽头。小贼站在一个棚子门前,挑起席子便进了屋。

“玲儿,你回来了?”一个少女软弱无力的声音从棚子里传出。

“阿姊,玲儿回来了。玲儿没用,没借到钱……”玲儿哽咽的跪坐在少女身边。

只见少女面露菜色,身材瘦弱,躺在一床破被子中。少女摇了摇头,只觉得一阵头晕,轻轻咳嗽了几句,温言劝慰她:“玲儿,生死有命,福祸在天。姊姊的命数到了,你又何必自责呢……”

安木几人在外面却完全懵了,那个嚣张的小贼居然是一个小娘子?

“阿姊,你莫伤心!”玲儿嘻嘻一笑,“我虽然没有借到钱,却给阿姊借来了人。阿姊,你有救了!”(未完待续……)

第79章巧儿

玲儿又在棚子里和那少女说了几句话,便挑起帘子走出来。安木趁机探头往棚子里看,却只是一眼,就被里面的脏乱给吓到了,急忙缩回头。

“这里全是流民,不会有医士过来看病。若是想救你家姊姊的命,就只能找个东西抬她出去。”李屠趁着刚刚挑帘的机会也看到了里面的情形,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四周探头探脑的流民,皱了皱眉,“必须要赶紧的出去,再晚一会流民们就会围上来了。”

李进连连点头,他看到流民正在往这里聚集。心知这些人一旦聚得多就会有麻烦,自己这边只有几个男人,只怕要吃亏。吃亏倒不怕,怕的是自家大姐,若是被这些流民碰上一根手指头,他都无法容忍。

玲儿听到这俩家都愿意出钱,急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将自己的脑袋都磕得红了起来。

“别磕了,赶紧找个东西把你阿姊抬上去。”李屠咳嗽了一声,阻止了玲儿再磕下去。

玲儿答yīng

一声,从棚子里拿出了一块看起来比较结实的席子,几个人便进了极子将那少女抬出来放在上面。看到他们准bèi

走,正在观望的流民们终于动了,纷纷围了上来,哀求他们也顺便替自己的家人看看病。

几个流民看到被几个人护着的安木,相互使了个眼神,这个女娃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抓到手里不愁换不到粮食吃。便做出一脸哀伤之色,伸着脏乎乎的手往安木身前凑去。

“滚开!”李进飞起几脚,将几个企图靠近安木的流民踢走。挥舞着手里的棍子没头没脑的往流民头上砸去,几棍子下去就看到鲜血四溅。惨叫声哀嚎声响起。

“咱们快走!”李屠看到李进在驱赶流民,立kè

大喊。

屠户们应了声。将手中的棍子舞出一片残影,流民们被打的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几人也不追赶,只将安木夹在正中间,后面两个人拖着席子,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不停的用棍子驱赶那些乞求他们施舍一口吃的流民。玲儿脸色煞白,跌跌撞撞的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敢离开。

走出了巷子口后。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里是贫民区,贫民区里是没有王法的。有时,仅仅只是因为你手里拿着一块饼,就会失去了性命。两个孩子,还是女孩子,居然能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中保住了性命。真是不知dào

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安木看了一眼倔强的跟在他们身后不曾走散的玲儿,暗地里点下头。也许她那无赖的性子,就是在这样的长久的生活中培育出来的。

躺在席子上,虽然背后被地上的泥块硌得火辣辣的生疼。少女还是忍着疼痛向几个人道谢,因为自己可以活下来了。在贫民区里的生活让她不寒而栗,她们姊妹能活到今天,全是靠着玲儿在外面乞讨。自己慢慢的在长大长开,慢慢的变得漂亮。虽然是面黄饥瘦,可是已经开始有了身段。她以前很干净。很讨厌身上有异味。可是有一次她清清爽爽的走出了棚子,却看到了别人恶意的目光。甚至还听到有人商量着要将她卖到窑子里。

她害pà

了,天天呆在棚子里不敢出来。故yì

将身上弄得极臭极脏,就是怕被人看到了本来的面目。那些人看到她们一个丑一个脏,又加上知dào

了玲儿是一个丑小子,渐渐的不再对她们有兴趣。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玲儿领来了人救她……她想活下去!

李进将安木远远的和她们隔开,也禁止安木和她们说话。到了一家医馆前,先买了包药粉撕开撒到了那俩姊妹的身上,又让其他人身上也撒一点,连安木身上也撒了一层粉。

过了一段确定虫子们都被杀死之后才开始让医士过来看病。

医士也不愿意接近他们,远远的看了两眼,诊断为风寒,就胡乱开了两贴药,要了一吊钱就让他们赶紧走。抓了药后,李屠引着他们到了一处澡堂,好说歹说了半天,澡堂子也不肯让这一对小姊妹进去洗澡。最后多花了十文钱,澡堂的老板说看在李屠的面子上勉强同意了。

两个澡娘一脸嫌弃的将小姊妹弄到里面,为此又多付了六文钱。

衣服是不能穿了,幸好浴室旁边就有一家故衣店,和老板还了一下价,两吊钱买了两身衣裳,里外都有,虽然是男装可是总好过一会她们出来光着身子。

半个时辰后,众人都等的不耐烦了。才看到澡娘将两个洗得白白净净的漂亮丫头给推出来。

几个人一下子傻了。

个子高些的自然是少女,只见她眉若远山,唇不点而红,双腮因为在生病而显得殷红,却另有一股病态的美色,裹着一张毡毯在瑟瑟发抖。个子低些的是玲儿,小眼睛睁得圆圆,一眼望上去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这对小姊妹,竟然是一对美人胚子。

“现在怎么办?”李屠傻了眼,这两个孩子还能再送回贫民区吗?如果送回去以后还不知dào

要被祸害成什么样。

“这两个丫头,若是送到院子里去,准能卖上好价钱。”澡娘站在旁边嗤嗤地笑,自从知dào

这两个姊妹是没有主家的人,她们就动起了心思。若是外面这一群人不准bèi

收留她们,那么澡娘们自然会接手。这小姊妹各有一股风情,一个柔弱一个刚烈,定能大赚笔。

“鸟!给老子闭嘴。”李进听到身边的安木哼了声,上前就给了那澡娘一个大耳刮子。

“他娘的,你再敢伸手打老娘试试?”挨打的澡娘立kè

嘶吼了起来。

李屠急忙上前,拉住要抽棍子的李进,对那澡娘大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本家亲戚,你居然敢当着小娘子的面胡言乱语。信不信一会我就叫兄弟们过来拨了你的舌头。”

李屠在这街面上多少是有些名头的,澡娘看到他护着李进。便悻悻地哼了一声捂着脸不再说话了。

“先跟着咱们走吧!”安木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看,知dào

这里不可久留。便让李进把这对小姊妹带走。

一行人又往杀猪巷子走去。

这会知dào

这对小姊妹是美人胚子,几个屠户反倒不好意思了,谁都不肯背着少女往家走。最后还是玲儿死死揽着姊姊的胳膊,一步一步的跟着众人往家走。

进了杀猪巷,便看到吕氏扯着大郎和铭哥坐在李屠家旁边的空地上,旁边聚了几个妇人,说说笑笑的低声议论着。

吕氏眼睛尖,看到了李进一行人回来。急忙拉着俩孩子往这里迎来。

“哟,这是哪来的美人?”吕氏将安木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发xiàn

衣服没破,身上也没有溅到泥,松了口气,将目光放到其他地方。看到了这对小姊妹,不由得一愣。

“这个是咱们刚刚追的小贼啊!”安木指着玲儿说道。

“啥?”吕氏睁大了眼睛。真没想到一转眼那个又黑又脏的小贼居然变成了个杏核眼樱桃小嘴的小美女。

“见过大娘子,奴奴姓韩叫巧儿。”韩巧儿被玲儿扶着忍着眩晕感,低着头向吕氏拜去。

吕氏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尊敬过。顿时手脚不知dào

往哪里放,嘴里无意识的嗬嗬了两声,便伸出手扶住韩巧儿,“这闺女。长的俊!”

听到吕氏夸奖,旁边几个妇人立kè

点头附和。几个跟在她们身边的半大小子,更是张大了嘴看着韩巧儿发呆。

李屠往一个小子头上敲了个爆粟。对着李进说道:“兄弟,这是你大侄子李兴……瞅啥呢。小子快叫人!”看到儿子还是一脸痴迷相儿地看着韩巧儿,照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李兴这才收了心思。向着李进行了一礼,喊了一声族叔。李进挠着头想了想,从吕氏身上扯下钱褡,将里面装的小玩意儿送了几个给李兴。

“往家坐去吧!”李屠看到李进给了儿子礼物,脸上笑眯眯的,拱手就把李进往家里请。

李进连连摆手,“我家还戴着孝,不能去,不能去!”李屠听到他家戴着孝这才作罢,不提往家里请的事,叫人在家里搬了几个马扎就说起了话。李进的话里有意无意的打听韩玲儿的事情,当听到她固定每天都来这里讨饭,已经快一年了,才微微颌首。

而李屠听到他们明日要跟着县令娘子一起回沙湾,神情越发的惶恐,不仅是李屠,纵是旁边的几个屠户看向李进的目光也充满了敬意。

“既是咱们同宗,以后还要常来常往。”李进笑呵呵的,对待李屠非常客气,并不因为他家是屠户便瞧不起。

安木见他们起了谈话的兴头,兴高采烈的拉起了话匣子。再看到韩巧儿有气无力的依偎在她妹妹肩膀上,一直在强撑。便咳嗽了声,提醒李进先回客栈。

李进听到安木的咳嗽,又往韩巧儿那里望去,看到她果然一副支撑不住的模样,便向李屠提出告辞。

“你们初来陈州,不大熟悉路,让兴子送你们回去吧。”李屠笑着说道。

李进谦让了一番,“哥哥,以后有空了去沙湾去玩。”拱拱手,领着一家人和李兴往回走。

李屠笑眯眯的站在巷子口,目送他们渐渐远去,然后背着手,哼着小曲,往家里走去。

到了客栈,给韩家姊妹也开了一个客房,李兴跑前跑去,非常的殷勤,又自告奋勇去监督博士熬药,一直忙到天快擦黑才闲了下来。

“大姐,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李进看到李兴在外面高高兴兴的忙碌,低下声询问安木。

“婶婶前一段不是说要帮我招个女使?这不是现成的?”安木笑道。

吕氏听了这话,压低声音,“不知根知底的,万一是骗子咋办?”

“以她们两个的容貌,若是咱们家不收留她们,只怕真没有什么好下场。”安木不是小孩子,自然懂得馆阁是什么意思,宋朝的妓馆共分三等,一等为院;二等为馆和阁;三四等以室、班、楼、店、下处命名。

所以一听到那个澡娘说将她们卖到院子中,便起了收下做女使的心思。

家里正好没有女使侍候,就是去外面招也不知能招来什么样子的。看这对姊妹的样子,想必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不知dào

为了什么原因才流落至此。尤其那个姊姊韩巧儿,看其谈吐也是一个读过书的。若是留在身边,将来自己也好有个伴。等过几年,不过是两副嫁妆就打发出去了。

听到安木这样说,李进和吕氏思忖了一会才点头,“这事,必须得张先生吐口才可以!他毕竟是读书人,知dào

的多。”

安木便笑着应了。(未完待续……)

第80章回程

(感谢孟德纲的三票粉红,谢谢!非常感谢)

到了天黑透,才看到张致和被郑府的马车给送到了客栈。

听到李进向他回报今天的事情,张致和沉吟了一会道:“先带回去吧,先看看其为人怎样。让其不得过多接触大姐和大郎,免得起了坏心思。若真是好的,以后让候押司给她们上了户籍,便算是咱家雇佣的奴仆,若是为人不好,就只管给几文钱打发了出去。”

李进便答yīng

了一声,侍候着张致和入睡。

第二日一早还没到卯时,韩玲便扶着韩巧到了安木的房间外,要叩谢救命之恩。

安木急忙伸手拉她们,她们死活不动,非要给磕了三个头不可。安木没有办法,只得随着她们去了。

“多谢女郎收容之恩!”她们已经知dào

安家决定收留她们了。

吕氏站在一旁,看到她们磕完头,满yì

的点点头。还算知dào

好歹,知dào

是谁起心思救她们了。

韩巧心思通透,看到安家人任她们磕完了头,俩捅了捅妹妹韩玲。韩玲立kè

站起身来帮着吕氏替安木端水盆要侍候她净面。

安木笑着阻止她:“你阿姊身子还弱,正是该休息的时候,你就不要先来侍候我,先把你阿姊的身子将养好。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好好的养身子就行了。先把你阿姊扶起来吧!”

“以后我这条命就是女郎的了!”韩玲低着头将韩巧扶起来,深为自己昨天的行为而后悔。然而心里又有一丝窃喜,如果不是昨天遇到了女郎。阿姊恐怕只能活活等死了。

“我可不要你的命!”安木笑吟吟的,捧了水先净面。然后再咬着柳枝清洁牙齿,“你的命是你生身父母给的。你就应该好好的珍惜。别人没有任何权利拿走你的性命!”

韩巧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热浪上涌,眼眶一红,几乎就要哭出来,可是到底忍住了,只是用力捏了捏韩玲的手。

“我和阿姊什么活都会干,”韩玲走到吕氏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我阿姊会绣花。会做衣裳,会做吃食,还会读书写字。我会劈柴会扫地,会做家务,我没啥能耐就是有一把子力qì

,家里有啥重活我都能干……我,吃的少……”说到最后这句,韩玲心虚的低下头,昨天晚上那顿她可是真没少吃。到现在她还记得吕氏那吃惊的目光。

吕氏接过锦囊看了看,发xiàn

绣工精致,针脚更是细密,古娘子那双‘精通绣花’的手根本就绣不出来这么漂亮的花样。看向韩巧的目光。不由得充满了赞赏。

“这都是巧姐绣的?这绣工可不是一般人能绣出来的?怎么就一个锦囊只给一文钱呢?”

韩巧咳嗽了几声,轻声道:“已经不错了,绣坊的老板娘还肯给钱。偶尔还会照顾一下我们,给些吃食。有许多人白白的替人做工。最后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流民的日子这么惨?”安木听到韩巧和韩玲说起做了流民后的生活,不由得问道。

韩巧低下了头。“惨倒不怕,就怕一家子骨肉分离,我们原本是一大家子出来的。可是越往南人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女扮男装,一路躲在人群里不敢出声,在路上跑了三年才到陈州,以为总算可以安生了。没想到……”

“你们也是命大的!”吕氏拍了拍韩巧的手,眼睛红红的。

这里,安木在和韩家姊妹说话。张致和在接待郭县令家派来的小厮。

“我家娘子派我来问问你们,不知你们事情办完了没有,几时出城?若是要出城最好就趁现在,太阳还要一个时辰才出来呢。”依旧是前日来传话的小厮,笑嘻嘻的向着张致和请了个安。

张致和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来陈州主要就是为了让安木和大郎散散心,没有想到却收留了两个小丫头。就说现在就收拾行李出城,小厮得了话就急忙转回去报信去了。

一家人结清了客栈的钱,又替韩家姊妹租了一辆驴车跟在最后,将这两天在陈州买的东西一古脑的放在了驴车上面。

城外,郭县令家的车子已经等着了。

因安木和大郎都带着孝,不方便过去请安,便由张致和过去,县令娘子下了马车说了几句,便又重新上了车,两家的马车并在一起,一前一后的往沙湾而去。

宋人对杨柳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喜爱感,所以官道两旁栽种的全是垂柳。

太阳还未升起,让盛夏的早晨少了一丝酷热之气。趁着这个好时机,马车在快速的疾驰,偶尔会有几根不听话的柳条拂在车厢之上,车厢内的人便会听到轻微的击打声。

安木很不喜欢现在的马车,可是又没有办法弄到橡胶,这种原产于南美洲的橡胶树,要直到1839年才会发xiàn

它的特殊用途。

吕氏和几个孩子坐在一辆马车里,为了防震,特意铺了厚厚的几层毯子,可是这几层毯子却又将车厢内的温度给变相的增加了。刚刚驰出陈州城没有多久,安木便觉得浑身上下不管是哪里都在流汗。急忙接过吕氏递来的水囊,狠狠的喝了几口。

“再忍忍,到中午咱们就到路边十里亭子里歇息,到半下午再开始赶路。”吕氏看到大郎和铭哥也是热得受不了,笑着劝慰几个孩子。

“也不知dào

县令娘子那里热不热,看他们车帘紧闭,想必车里也是蒸笼似的。”安木透过车后的一扇小窗往后面望去。

“他们车里是有冰的,不会怕热。”吕氏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闻言微微一笑。

“冰?”安木突然扭转过头,看着吕氏。

吕氏点点头。“这天气热的人都站不住,别说赶路了。若是车里不备了冰可怎么受得了?所以,必须天不亮就起身。中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等到太阳快下去时再接着动身……”

安木却没有听见吕氏的话,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冰、冰、冰……

“对了,冰箱!”

“啥?冰箱?冰鉴吧?咱家没有那玩意儿!以前从来没有备过。”吕氏拿起一把蒲扇给安木和大郎慢悠悠的扇着,铭哥则是一脸幽怨的看着老娘。安木见状笑笑,拿出一把小些的蒲扇给自己和大郎扇,让吕氏和铭哥扇。

安木扇着扇子,心里却一直在想冰箱的事情。她知dào

做冰这种事情是唐朝末期发明的。当时人们在生产火药时开采出大量硝石,发xiàn

硝石溶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的热。可使水降温到结冰,从此人们可以在夏天制冰了。到了南宋时,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硝石制冰开始广泛的流传起来。商人在里面加上水果或果汁,这样就可以制成美味的冰饮。

在陈州那里街道上昂贵的冰饮不就是这么制成的吗?

他们可以做,在家里自己也可以做!只需yào

在书屋旁边随便再开个门,当做冰室,就可以卖钱啊!安木想到这里,猛的敲了一下头。亏得自己还带了一个图书馆呢。居然都没有想到这个早已经被世人发明的东西。如果制成了冰出售,不仅自己家里人可以吃,还可以卖钱。

硝石制冰非常的简单,取一个大盘。在盘内盛上水,然后将金属罐子置于盘内,不断地在盘中加入硝石。罐内的水就会慢慢结成冰。

而且硝石还可以重复提炼利用。

一路之上,安木就这样想着。又趁着吕氏不注意,偷偷的在图书馆寻找古代制冰方面的书籍。虽然没有找到如何制冰,却找到了几篇论文。以至于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差点不愿意下马车。

“这位是安家的小娘子?”郭县令娘子坐在亭子里仔细打量安木,见她生的唇红齿白,眉目秀丽,加之她穿了一身孝服,盈盈行礼时如同一株白玉兰般,不由得心生好感。

“见过大娘子!”随着安木行完礼,吕氏也忙领着韩家姊妹一起行礼。县令娘子只是对吕氏点点头,至于韩家姊妹连瞧都没瞧。

待众人都行过礼后,县令娘子指着自己身边的小童道:“犬子郭维,你们第一次见面,以后便认识了。”

待到安木几人相互行了平辈礼后,将安木拉到了自己身边,笑道:“早就想要个女儿,只可惜我命中无女,接连几个全是小子。若是有个女儿跟着,每日甜甜糯糯的叫着阿娘,哄着她穿漂亮的衣裳,不知dào

多欢喜呢。”旁边几个县令娘子带来的贴身婆子见到她喜欢安木,便也跟着凑趣,夸了安木几句。

吕氏见了县令娘子不敢造次,抿着嘴不敢说话,只是垂着袖子站在一旁,韩家姊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幸好安木还是见过大场面的,挑着几句好听的话哄着县令娘子开心,没说几句便乖呀儿呀的搂着安木笑了起来。又问了问大郎的情况,得知他小小年纪竟然也跟着张先生在读书,对安家更是另眼相看。

说了一会子话,下人们便端了一个冰盘上来,冰里泡着切碎了的水果,红的红黄的黄。酷热难当之时,吃上一口,只觉得浑身的凉意都消失不见。

安木道了声谢,便从下人们手里接过一个小碗,转过身一口一口喂起了大郎。

县令娘子点了点头,脸上笑吟吟的。

吃完了冰,便到了休息的时候,下人们早已经沿着亭子围着了高高的幕布,防止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形。

然后又从车里取来了几张席子和一应睡具,在亭子里并排摆好并用一个隔断将男女隔开,便请几人午睡。

亭子外面,男人们戴着范阳笠坐在树荫下,密切的注意着亭子周围的一举一动。亭子里,几个婆子轻轻的用扇子帮他们驱赶着蚊虫。安木听着扇子有规律的摆动,渐渐的阖上了眼皮。(未完待续……)

第81章 祥瑞

西汉的刘安说道,大热铄石流金,火弗为益其烈。铄石流金,焦金流石形容的就是夏季天气是如何的炎热,石头似乎也要被炙热的阳光烤化。

这么热的天气,连呼出的空气都是燥热的,路旁的柳荫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透过车帘吹进来的不是风,而是一阵阵热浪,安木觉得自己就快要中暑了。转过头,看到大郎和铭哥有气无力的趴在木板上,将上面厚厚的毡毯全部掀了起来,颠就颠吧,总好过坐在毯子上捂出一身痱子。就连吕氏也是将褙子脱了下来,光着膀子替几个孩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只可惜扇出来的全是热风。

再看车子外面坐着的张致和早已经是满头大汗,太阳透过范阳笠的缝隙,肆无忌惮的照在他的脸上,一张脸如同关公也似,拿着手巾不停的抹着脸上的汗水。前面的车子便是县令娘子的车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然而从县令娘子车里不停的往下流水便知dào

,里面的冰块应该还没有用完。

后面一辆车上,李进则是豪放的多,直接将上衣脱下,光着膀子,嘴里不停的骂着什么。想必是诅咒这贼老天为什么这么热,简直要把人给烤出几两油来。韩氏姊妹就在李进的车子上,车帘也不打开,不知里面怎么样。

强忍着下午的炎热,终于到了沙湾,早已经等在这里的李多和何老三见到主人们都回来了,喜笑颜开的迎上去。

各种水果早已经在井里冰了一天,茶水早已经泡好。盆里倒满了刚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泡着手巾,被端到每个人面前。

嘴里含着一颗冰凉的黄杏。芬芳的果肉香气一直透到了心肺里,再将手巾盖到脸上。只觉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安木幸福的吐出一口气,以后大夏天的再也不出门了,谁爱出去谁出去,我一定要老死在屋子里,等到秋天再出去。

知dào

县令娘子来了,沙湾村立kè

热闹了起来,李户长和李耆长各自领着浑家来安家给县令娘子请安。

县令娘子此时已经换了家常的薄纱衣,若隐若现的透着里面的鸳鸯嬉水月白色肚兜,外面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禙子。和安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旁边站着几个婆子,一人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缓慢的挥动着,清凉的风一阵一阵的被送到了安木的身上。令人觉得惬意,觉得舒适,丝毫感觉不到炎炎夏日的酷热。

男孩子都被领到了张致和那里,换了衣裳和他一起看书,跟着县令娘子过来的小厮都过去侍候了。

闻听得有人过来请安,眉头皱了皱。招手唤过了贴身婆子,“一路上乏了,且容我好好休息休息,你出去回个话。就说今日免了,待我走时再见她们。”

婆子弯腰答yīng

一声便出去传话了,去而复返。说是外面有一个姓古的娘子说是安家的亲眷,要来拜见县令娘子。

县令娘子瞅了瞅安木。笑道:“听说你家是河北路过来的,怎么这里有亲戚?”

安木急忙站起来回话。“回大娘子,古娘子是先母的表姊,因家里遭了难,几个月前来投靠我家。”

闻听此言,县令娘子点了点头,“你倒是一个心善面热的!想你小小年纪,又手无浮财,连个生计都没有。却还有这一番热心肠帮zhù

亲眷。怪不得连官家也称赞你家仁义,要赏赐给你家石碑。”

县令娘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到石碑我倒奇怪了,不是说要立在你们村的村口吗?怎么我过来时却未曾见到?”

“这事我倒是知dào

的,”安木笑着给吕氏使了个眼色,让她悄悄的出去让古娘子先离去,“县宰说了,这是官家对沈丘的第一次奖励,所以就想隆重些,已派了人去偃师县取石,务必要用最上等的花岗石料将官家的旨意刻在上面,这样才不辜负隆恩厚意。”

“这才是了!”县令娘子点点头,然后又笑道,“说起来,我与你家倒还有些渊源。我娘家妹子嫁给了一户李姓人家,她的婆家妹子又嫁给了一户姓安的,只是他家祖籍河南府洛阳,你家里祖籍河北路。”

安木听的心里一动,抬起头喜道:“竟是如此巧?”见到县令娘子点点头,又叙了家谱,得知她那娘家妹子的婆家妹子所嫁之人竟和安举人是一辈,撩起麻服下摆便要拜见姨姨,县令娘子连忙将她一把托住。

旁边的婆子拍手笑道:“恭喜娘子,贺喜娘子,出门了一趟竟是认了亲戚!”

安木低头抿嘴直笑。

“既是亲戚了,以后还是要常常走动才好!”县令娘子端起了茶碗笑吟吟的说了一句话。

“是!”安木曲膝福了一福。

正好此时吕氏回来了,便让吕氏将大郎和铭哥带过来,隔着帘子拜见了县令娘子,县令娘子各给了一套笔墨纸砚便让他们下去了。

又说了一会话,看到太阳已经落到树梢,便上了饭食请县令娘子吃夕食。县令娘子避讳着安家的丧事,刻意换了一身待客的青色常服。到了厅堂中。张致和已经等在那里,寒喧了两句。

席上摆得是鸡、鸭、鱼、肉以及一些当地产的素菜,用的都是银镶杯箸,唯独单单摆了两双白颜色的竹筷,又有两盘用瓷盘盛的素菜,连点油腥都不见。

张致和笑道:“真是得罪的很!酒席没有甚么吃的,只这几样小菜,权且用个便饭。”说着摊手将县令娘子往主位上请。

县令娘子口里说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资格坐着主位,却笑吟吟的往主位上坐。坐定后看着满席的鱼肉,暗自点了点头。安家的厨子倒也一手好厨艺,不比家里特意从东京城请来的厨子差。

吃饭时,又看到安木和大郎拿着竹筷只往那两个瓷盘里的素菜上挟,心里便多了一层喜爱。

“你们居丧尽礼的紧!”县令娘子夸赞道。

安木和张致和互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扭开了脸,脸上各自火辣辣的烧得慌。

一席饭菜吃的宾主尽欢,只有大郎苦着脸,看着满桌的鱼肉却一个都不能动,馋的口水流了一地。

先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县令娘子带着儿子去坟前拜祭。拜祭完之后,便让安木陪着她随便走走,走着走着便来到安家的田里。

“咦……”县令娘子惊呼一声。

安木心头一动,果然有戏,县令果然志在田里的祥瑞。

“你家这块地里奇怪的紧,怎么空出这么一大块不种豆子?又用棚子搭着,木棍支着却是何意?”县令娘子一脸的迷惑,心中却是激动万分,只怕安木年纪小说话出了岔子。

安木笑道:“说起来倒是稀奇的事,我家地里也不知怎了,这一块地竟是有七八株都长了双穗。家里人不知dào

怎么回事便不敢动它,只好用棚子搭着木棍支着,等它何时自己倒下去我们才敢下手。”

“这可是祥瑞……”县令娘子急忙抛了手里的伞,提着裙角就往地里走去。走近一看,果然是七八株双穗的麦子,正蔫头蔫脑的耷拉着穗子奄奄一息。县令娘子的手,忍不住就颤抖了起来。

“娘子,这定是老天看到大令勤政爱民,才会降下如此的祥瑞啊?”几个婆子站在田梗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恭贺她,只有她的贴子婆子跟着她一起走到了田间。

“正是,若不然谁家的麦子能够支撑半个月而不倒,这定是上天降下来的祥瑞福兆。”几个婆子说着话,拿眼偷偷的瞧安木,见她低着头不发一言,纷纷松了口气。

县令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我做不得主。我要立kè

回去陈州,禀告给大令……”说完这话,身体晃了一晃,竟似要倒了下来,贴身婆子急忙将她一把扶住。

她紧紧抓住婆子的手,抚住了额头,低泣道:“妈妈,从此后气节二字,再也与我家无缘……”

婆子低声安慰她,“娘子,百官都如此,若是我们不如此岂不另类?纵是为了大令的前程,您好歹也得装出一副喜悦的样子。”

“是,”县令娘子像是突然有了力qì

,挺直了脊梁,“我得装!丈夫他上有知州下有各县令,满身所学竟无有可伸展之处。当初官家派他来做知县,我便劝他莫要受诏,等以后其他小县有了空缺再补不迟。可他不听,非要往陈州而来。如今可好,上下掣肘,左绌右支,一县之令竟是如同虚设。县令附郭,好一句县令附郭,我们郭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是在这陈州做了一年又一年的郭县令,连窝都挪不得?难道我们家就是要附死在这陈州吗?现在朝里都是这个风头,我提了一句他又不愿,说他满身的节气,圣贤书里没有教他趋炎附势的话。可我是妇人,我怕甚?大不了把所有骂名落到我的身上!”

听到县令娘子的抱怨声,婆子没敢接话,深深的低下头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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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争抢

安木站在田梗边,远远的望着,看到县令娘子神情激动,突然想起张致和所说的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明白了这句话的真zhèng

含义。想起了范仲淹那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其用意不就是为了能让君看到自己,将自己重新调回江湖里吗?连君子党之首的范文正都堂而皇之的写《岳阳楼记》求皇帝眷顾,为什么郭县令就不能弄一个祥瑞让皇帝看到自己呢?他的弟子欧阳修更是写了《朋党论》大肆称赞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说什么君子可朋党小人不可朋党。为什么郭县令就不能弄祥瑞呢?

只要不害民,不扰民,做官的玩手段有什么可指责的?

原本对她还有一丝蔑视之情,可是现在却生出了敬意,敬佩她为了夫君竟愿意冒着酷热到田间寻找祥瑞。所以,当县令娘子擦干了泪水重新走上田梗时,安木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这个礼并不是福礼,而是如同男子一般,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深深的弯下腰。

县令娘子怔了怔,随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县令娘子咬着嘴唇,脸上似哭似笑,“怪不得要天降祥瑞于你家,想必上天也知dào

你家的功德。”

“娘子错了!”安木再施了一礼,“这定是上天知dào

郭大令爱民如子,公正廉洁,所以才借着我家的田地显了祥瑞。这与我家何干?我家不过是有了几块田罢了。”

县令娘子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汹涌而下。一把将安木揽在怀里,哽咽道:“我就知dào

你是个好孩子!”

不到半个时辰。县令娘子在安家田地里发xiàn

祥瑞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沙湾村。当李户长敲锣打鼓的将这个好消息通知在村子里时,整个沙湾沸腾了。

县令娘子却没有留在这里庆祝。而是立kè

催促了车夫立kè

套车,她要在第一时间赶回陈州,又怕路上天气炎热孩子中暑,就将儿子郭维留在了安家,等到明日天不热再出发。

“犬子玩劣,今日有劳先生了,若是有错处,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千万不要顾惜我们的脸面!”县令娘子千叮咛万嘱咐的对着张致和说了一遍又一遍。

张致和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县令娘子每次说,他总是会连连点头,说自己定会严加管教。

送她走时,安木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娘子,儿有一言不知说得说不得……”

县令娘子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大姐有话只管说,咱们娘俩还有什么说得说不得?”

安木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往上报时,千万别说祥瑞二字。只说发xiàn

了双穗麦既可。”

县令娘子怔了怔随即大喜,用力点点头,“好孩子,你的恩情。姨姨记着了,改日姨姨必将报答。”

安木抿嘴笑了。

等到县令娘子的车走远,安木走到张致和身边。低声道:“老师,您让学生说的话。都告sù

她了。”

张致微微颌首,“只要他肯听了就好!如此一来。安家也会少了一些麻烦。若不然这个献祥瑞的名头,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安木听了这话,奇怪的看了老师一眼。她自然是知dào

,现在这一段满天下都在献祥瑞,其实就是王钦若在提前造势,为了将来他好有机会在真宗皇帝面前提出那个泰山封禅的说法。王钦若想干掉寇准由来已久,泰山封禅这个想法也绝对不是一天之内想到的。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王钦若就告sù

真宗皇帝,你的澶渊之盟是个耻辱。这必然是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才可以说出这话。

想要打击到一个宰相,不是仅凭几句话就可以办到的,也绝不会突然就去攻击别人,只能是事先谋划好一切的事情,然后选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去做推动。

安木能知dào

以后的走向,是因为她有一座图书馆,李焘和毕沅所写的《长编》和《续资治通鉴》都非常详细的将这一件事情给记录了下来。所以她知dào

,所谓的献祥瑞,最终那些官员都是以丑闻收场,被天下人所耻笑,就连名臣寇准也因为鼓吹蝗虫抱草死一度被划入了佞臣的行列之中。

而张致和仅仅凭着几句话就能猜测出历史真zhèng

的走向,由不得安木不佩服。

“随他们吧,”安木感慨道,“咱们只要守好本心既可!”

听了她的话,张致和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迈开大步往家里走去。

“我娘把我扔给你了,你就得好好照顾我!我告sù

你,我现在就要吃冰你就得给我弄过来。”安木刚刚走进大门,便看到郭维对着一个照顾他的婆子大吼大叫。眼睛却望着门楼,看到安木出现,先是一喜,看到她身后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后哼了一声。

“我要吃冰!”郭维恰着腰,看着安木。

安木抬起头,看着烈日炎炎的日头,柔声道:“家里没有冰,倒是有西瓜。已经放在水井里冰过很久了,一会切来吃吃可好?”

“不要!我要吃冰!”郭维挑衅似的看着安木,反复地重复这句话。

这熊孩子!安木暗地里哼了一声,“没有冰,只有西瓜!”

“我就要吃冰!”郭维怒气冲冲的又重复了一遍,好像安木是他仇人似的。

“你今年几岁了?”安木眼波一转,笑着问道。

郭维怔了怔,“八岁了,怎么了?”

“哦?八岁啊?”安木夸张的哦了一声,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还以为你今年只有三岁呢?”说完了这句话,便转过身理也不理他,直接就往正院走。

“你才三岁呢!我又不是小孩儿……”郭维一开始没有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等到明白过来之后看到安木已经走远了,急忙追着她的脚步跑过去。

“你不是小孩子怎么就跟我一个劲的要冰?”安木回过头白了他一眼。“我家大郎才三岁,他都比你懂事。我说你三岁还是多说了呢。”

“我……”郭维张口结舌的看着安木头也不回的跨进了正院,等到安木都走了老远,大吼了一声,“我不要冰了成不了?我要吃西瓜。”

“想吃西瓜就自己过来,还等着我端过去怎地?”远远的飘来了安木的声音,然后便听到她喊大郎和铭哥,让他们赶紧过来吃西瓜。

“别抢!给我留一个啊……”郭维一听着了急,他们吃完了哪里还有自己的份,蹬蹬蹬的跑进了正院。

婆子跟在他的身后。极力的忍住笑。

太阳已经落到树梢,将整个树冠在地上拉成了长长的影子。几个小人并排躺在檐廊下的木地板上,心满yì

足的拍着肚子。

郭维从来不知dào

西瓜居然这么好吃,这么香甜,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怎么就从来没有吃出来这个味道?难道是这里的西瓜比家里的好吃吗?他疑惑的拍了拍肚皮,发出清脆的回声。

不仅西瓜好吃,晚饭更是吃的手忙脚乱。一人面前一个盆子,筷子只要动的稍微慢一些,里面的东西就会消失不见。一碗热乎乎的素汤饼。里面看不到一丝肉条,然而却比家里吃的汤饼更加鲜香美味。尤其是那个叫芸娘的臭女人,简直八百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只要是端到她面前的盘子。几乎就是一扫而光。

为了不让自己面前盘子里的菜被人抢光,郭维只得狼吞虎咽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甭管它有没有嚼烂。往往吃到最后一口。便见到芸娘的筷子快速的伸了过来,一把敲在郭维的筷子上。趁着他发愣的功夫就挟到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挑衅似的闭着嘴使劲的嚼。

“哇……”郭维实在受不了。张开嘴哭了起来。

安木和大郎面前的菜是素菜,没有油腥,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和他们抢,正斯条慢理的吃着,只听得郭维地动山摇的哭了起来。安木皱了皱眉头,让吕氏将郭维面前的盘子挪得离他远一些,而铭哥和芸娘则是一筷子紧似一筷子的抢着盘子里的菜。

郭维在家里只要一哭,那绝对就会围过来一群人,尤其是自己的娘,看到不肯吃饭,恨不得亲手将饭喂到嘴。怎么在这里哭了半天了,也没有一个人来哄?一生气,哭的更大声了。

跟着侍候他的婆子,见到小主人哭的心酸,早已经受不住了,身子刚刚一动,却被张致和拿眼光制止。

于是,郭维在这里使劲的大哭,桌子旁边的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居然没有一个人理他。

伙房里又送上来一盘红烧鲤鱼,张致和指着鲤鱼笑道:“这一道菜,鲤鱼先在黄酒里吃透了酒香,又在猪油里轻轻的炸过。再以葱、姜、蒜微炒再用文火炖。闻上一闻,便有一股子鲜香的鱼香味,又有酱香。鱼嫩蘑香,汁浓味美,果然不愧为一道美食啊……”郭维听得张致和连念了几首诗称赞这道鲤鱼,一时之间忘记了哭泣,看着桌子正中那盘卖相甚好的鲤鱼直流口水……

“还愣什么?快点下筷子啊?”张致和笑吟吟的先动手挟了一块鱼内,放在嘴中,陶醉的闭上嘴。古娘子便也跟着挟了一块,吃得连连点头。

铭哥紧随其后,也伸筷子挟了一块,放入口中之后睁大了眼睛,然后捂着嘴似乎生怕美味从嘴里流逝出去。

芸娘看到他们都动筷子了,便也要伸筷子。正在这时,却有一双筷子猛得挟住了她的筷子,抬起头,看到郭维那得yì

的笑脸,冲着她皱了皱鼻头,然后飞快的挟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了嘴里。

“好吃!”郭维情不自禁的说了两个字,然后又快速的再挟了一筷子。

旁边站着的婆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自家的小郎君几时这么好说话了?没人理他,居然自己吃的这么香?(未完待续……)

第83章 制冰

郭维讨厌死了用餐时和他抢菜的人。

郭县令一共有三个儿子,他是最小的。授官之时留下长子和次子在老家陪着父母,只有他是刚两三岁离不了母亲,才一起带到陈州。县令和娘子思念两个儿子,便把三个儿子的爱全洒到了郭维身上,要什么就给什么,看中什么就买什么,家里说怎么就怎么样,从来不会有人任何和说半个不是。养成了他唯我独大的坏脾气,然而郭县令却又是一个典型的文人,信奉棍棒之下出考子的思想,教xùn

儿子时从不手软,郭维只要书读得不好或者做错了事,没少挨骂挨打。

所以,他虽然是一个坏脾气的孩子,本性却不坏。见到长辈倒也知dào

请安叫人,见到和他父亲同样都是读书人的张致和更是万分的尊敬。

在家中如同众星拱月,可是到了安家,却根本没人甩他。他不知dào

,安家看似小孩子多,可安木不是孩子啊,从来没有那个精力去容忍他去逗他。再加上张致和又是一个君子,自然认为县令娘子既然把郭维托付给了自己,他就有了权力管教郭维,他是怎么对安木大郎的就是怎么对郭维,一点也不加以辞色。

郭维为什么能容忍安木不甩他,其实很简单,就因为他的母亲曾当着他的面夸过安木。再加上安木没有他大,思前想后,不能落一个欺负小孩子的坏名声。可是芸娘和庆哥就不同了,一来是年龄都比他大,二来是他的母亲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母亲。所以。潜意识中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需yào

尊敬这俩人,见到他们和自己抢食。立kè

恨上了他们。

有的时候,小孩子的喜怒。真的就是毫无道理,毫完理由的。

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夕食,古娘子又陪着安木说了会话,特意将郭维夸奖了一番,又将自己绣的小荷包送给郭维做礼物。郭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身后站着的婆子急忙上前一步将荷包接到手,至于以后这个荷包以后的下场,估计多半是归了这个婆子所有。

古娘子不以为忤,却认为这是世家哥儿应有的气度。让庆哥在这里陪着郭维玩,她则是带着芸娘走了。

安木看到古娘子心满yì

足的走出了屋子,心里暗自摇头。古娘子只知dào

县令娘子认了安木做晚辈,以后两家就可以常来常往,却不知dào

自家和县令娘子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除非将来大郎中了进士授了官,否则就是再巴结也巴结不上。她可不认为县令娘子走时说的那句以后会报答安家就是真话,估计多半是临时起意。

反正县令娘子以后也不会和安家有什么交集,郭维最多只是在家里呆了上一天。明日天不亮就被送走。安木有心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一早,借着送郭维回陈州的时机,安木嘱咐李进在太昊陵附近买些硝石。硝石不难买。那些炼制内丹的道士,手里有大量的存货。

家里,吕氏正在按照安木的指示将栽种荷花的大水缸给清理出来了一个。里面倒上了干净的清水,又找了一个大点的铜盆。一家人忙忙碌碌的倒也开心。尤其是大郎知dào

自己以后可以在家里吃冰了,更是高兴。

下午。县里来取祥瑞的衙役便到了沙湾,张致和直接出面接待,安木连脸都没有露。张致和领着人在田边摆了香案,供奉了祭品,衙役们才小心翼翼的将麦子割走。

古娘子得知消息大吃一惊,立kè

来劝安木,“大姐,你怎么这么糊涂?这可是祥瑞啊,多么好的时机?你怎么就这么傻的把祥瑞全推给了别人?”

“娘子说的好时机,我没有听懂?”安木故yì

装糊涂。

“你呀……”古娘子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安木一眼,“你到底是还小,别人三言两语便把你哄住了。你想想,这祥瑞献给朝廷后,官家一高兴便会问这是哪里献上来的,若是安家的名字出现在呈给官家的奏折中,那以后不就是记在官家的心中了吗?现在却是县令在官家面前露了脸,他是决计不肯提安家的名字,将来县令得了官家的赏赐,升官发财这却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平白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别人?你怎么就没有替……庆……大郎想想?”古娘子下意识的想说庆哥,临到嘴边突然醒悟,立kè

改成了大郎。

“这关大郎何事?”安木倒是听出来一丝味道来了,继xù

装傻。

“你这孩子……”古娘子摇了摇头,又往安木身前凑了凑,“咱们家这祥瑞那可是与别处不同,别处的祥瑞不过是什么奇石异兽罢了。咱们家的可是在田里多长了半个月的双麦穗,而且还是一块田里长了这么多。这样的祥瑞官家定会欢喜,说不定官家一高兴就会赏大郎一个什么什么郎。我可是听说,南边有一个人献了一块写有官家名字的奇石就被赏了一个从九品的承信郎……这可不过是一块石头啊,能有咱家的双穗麦祥瑞大?咱们家的,好歹也能挣个正九品吧?”

安木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看她,心想你是根本不知dào

承信郎不是官吧?说是从九品,其实就是一个名号,既无俸禄又无品阶,以后就说当官了,就是当个小吏都不会有人要。君不见当初因为献祥瑞的那些人十几年后不是后悔死了?就因为得了官家赏赐,以后自家的子侄去科举时被人嘲笑,有些人甚至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办法获得,就因为主考官们认为他们品德不好。

看到古娘子依旧是一脸的热切,便压下了满腹的讥笑,垂下双眸一言不发。古娘子却是认为她被说动了,依旧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安木。

“你纵是不为大郎想,也得为你表哥想想。他没有了父亲,又跟着我漂泊到这里,吃尽了苦头。若是你不在意这个承信郎的名号,还不如让给你表哥。将来你表哥若是有了发达的机会,还会忘了你的提携吗?”古娘子笑道。似乎已经看到儿子穿上了绿色的官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向她走来的情景。

“娘子不是说,将来庆哥是科举的命吗?怎么又想起这个承信郎来了?”安木都有些替古娘子脸红了。

“这不是,有现成的机会放在这里吗?”古娘子讪笑道。

安木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那大姐是答yīng

了?”古娘子看到安木点头惊喜万分。

安木讶然:“我答yīng

什么了?”

“就是答yīng

将承信郎的名号让给你表哥啊?”古娘子瞪大眼睛,一副生怕安木反悔的表情。

“我家上哪里弄承信郎的名号啊?”安木咳嗽了几声,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我家大郎纵是要入官场,那也得堂堂正正的在县学里读上三年书,然后再去弦哥书院里读三年,参加州里的解试,再去京城参加省试,这样才算是正经的门路。”

“那你方才还说要将承信郎让给我家庆哥呢?”古娘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声色俱厉,“你在耍我?”

“娘子在和我开玩笑吧?我几时说承信郎了?”安木直视古娘子,一字一句道,“我家弄不来承信郎自然也无法让给娘子,娘子若是真的想让庆哥,何不给他找个先生,也好让他开始启蒙呢?”

古娘子听到安木说话强硬,有心想说她几句,却突然想到自己家现在还靠着安家呢,若是翻脸,以后她家不供给自家家用又怎样,便强压了一肚子怒火,转眼间换上了一脸笑容,“大姐说的极是,是该给庆哥请个启蒙先生了!但不知大姐认为何人合适?要不然让庆哥跟着张先生可好?”

“若是娘子能说动苦涯先生同意,我这里自然毫无异议!”安木笑着说道。

古娘子气结。

“大姐,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吕氏看到古娘子今天没讨到便宜,气鼓鼓的走了,忍不住说道。

安木摇摇头,“她脑子才没有问题,不过是不想和咱们家撕破脸皮罢了。”

“你说她图的是什么?”吕氏百思不得其解,站在她身后的韩巧看了看窗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管她图什么,我只知dào

我就图一个好玩!”安木端起茶碗啜了一口,笑道。

“啥?”吕氏被这一句话说的半天没有摸着头脑。

古娘子刚刚走了没有多久,李进便从陈州回来了,和安木简单的说了说郭维的情况,又把县令娘子给安木带的礼物呈上,便去喊了张致和过来。

张致和一般情况下没有李进同是不到正院来的。刚刚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的一个大水缸盛满了轻水,旁边放着一个干净的铜盘,又看到吕氏身边放着的硝石,脱口而出,“这是要制冰?”

“老师也知dào

硝石制冰之法?”安木问道。

“这……”张致和咳嗽了几声,解释道,“此法唐末时由道士传出,凡是内丹道士必是口传心授,我曾认识了一名道士,大略的知dào

些。”

安木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便把注意力全转到了李进的身上。看到安木没有追问,张致和偷偷擦了一把汁。

李进按着安木的吩咐将买来的硝石按1:1的比例倒进了水缸中,然后将铜盘里放满水,飘在了水面之上。

一群人就眼巴巴的围在水缸周围等着。

过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水缸里的水渐渐的结成了一层白霜。

“哎哟,真的成了?”吕氏将手伸到了水缸上面,果然感觉到了丝丝凉意。(未完待续……)

第84章 冰室

(不好意思,昨天从医院回来后就在码字,码完之后连错别字都没看就放上去了。估计是复制的时候没复制上,这一章还是上章制冰的内容。刚刚才上线,在此郑重的说一声抱歉。以后再也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了!)

制冰非常快,大约一盏茶后,水缸里的清慢慢的有了一层白霜,再然后,铜盘里的水也开始散发出一丝凉气。半个时辰后,铜盘上终于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安木个子比较低,还没有水缸高,便站小凳子上用筷子捅了捅铜盘里那层薄薄的冰层,冰层立kè

碎裂开来,喜道:“差不多了吧?”

张致和也看了一眼,拿手在铜盘上方虚空按了按,感受到了铜盘上方的凉意。沉吟道:“照这架势,估计夜里就可以成冰。”

“那岂不是明日便可以卖冰了?”安木喜孜孜的说道。

“卖冰?”张致和瞧了一眼安木,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你这冰,欲卖几何?”

“学生在陈州城里吃的冰饮,大份八十文,够三人吃;小份四十文,够一人吃;还有零碎的冰块,没掺糖霜水果,只需yào

二十文十五文既可。咱们若卖,不卖这么贵,随意掺一些糖霜,卖上十几文。好歹家里也多了一门营生。”安木笑道。

“卖冰不过卖一季,能赚几何?”张致和摇摇头,“还不如家里备些草药熬成解暑汤,然后里面再掺些冰块,这样才能挣钱。”

“解暑汤?都是什么药物?”安木听到老师这样讲。脑子里隐隐约约的似乎曾听过这个名字。倒象是唐朝时有一家店铺在长安城里专业做这个解暑汤的。

“香薷、扁豆、法夏、茯神、蔻米、滑石、熟军、黄芩、生草、这些炒制,然后以竹叶、灯心为引。再倒水煎。主治疖毒,湿热佛郁。先见红晕,次发肿痛,患不满寸者,无论大人小孩,时逢酷暑,俱宜服之。”

“这不就是药汤吗?那普通人能喝吗?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出自哪里?”安木听完了这几味药名之后,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毫无影响!此药方药性平和最是合适酷暑时服用,出自揣摩……揣……”张致和说到揣摩二字时突然停住,支吾了半天说道。“出处是哪里,揣摩了半天倒是没揣摩出来?”

安木随意点点头,心想前一段苦涯先生得了中消之症,张致一张方子下去便可以将病情稳定住,虽然现在还是处于静养的阶段,然而到底比起以前要好的多了。范仲淹有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许多学问高深的读书人都是医术非常高超的大夫,这是因为医以活人为务。与儒道最为切近。

所以,听了张致的话后倒是没有想太多,到夜里才琢磨出不对劲来。

“那是不是可以煮些三豆汤,这也是消暑去热的?然后放一些碎掉的冰块。摆到书屋那里免费给书生们喝,免得他们中暑。”安木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此乃扬名之举。可行!”张致和拍手同意。

吕氏倒不明白了,“大姐。啥叫三豆汤?”

安木笑道:“绿豆、红豆、薏米三种豆子混着冰糖煮在一起,等到煮烂之后放凉。消暑解渴,散血消肿,农忙时饮用最是合适。”

“怎么还放冰糖?”吕氏一听就不乐意了,若是自己家里吃放点冰糖倒没什么,这可是白白送给书生们喝的,放什么冰糖?“冰糖可比霜糖都贵,一斤霜糠就要一百多文了,要是放冰糖那得扔进去多少钱?若是准bèi

往外卖那倒没啥,可是白白给别人喝,这可如何使得?”

安木急忙安慰她,“儿只是说说,不放也行!”吕氏听了这话,才算放下心来。

安木又道:“家里人都在忙着,谁能有空去卖冰?”

李进原本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议论,听到安木问这个问题,便道:“我弟媳妇和母亲在书屋外面支了一个小吃摊,近来天气炎热倒没有多少生意。不如每天早上让我弟媳妇来家里取冰,卖到晚上再回家去。”

“这样挺好!”安木点头同意。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会,定下了明日在书屋里售冰的事情。吕氏又去泡了三样豆子,在伙房里生火煮了一大锅,然后便一次添了炭不再管它,等到半夜再起身一趟,将三豆汤放进罐中吊到水井里。

夜深了,月色昏晕,星光稀疏,整个沙湾似乎都沉睡过去了。

张致和突然翻身坐起,浑身汗淋淋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梦里,那个妇人的容貌不只一次出现,那么威严那么阴冷,她冷冷的坐在宝座上问自己,‘哀家待卿如何?卿如何待哀家?’。自己不敢回答,只敢跪在方砖之上,连连的磕头。

还有另一个满头花钿身穿旗服的妇人,她却是满身的绝望和无助,她在大声的叫‘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安达,安达……’

安达?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人叫起过了?有多少次自己想忘却无数次的重回梦中。

多少次梦里站到井边,看着那人阴测测的笑,说了声娘娘慢走,将人头下脚上的投到井中。自己想喊,想骂,想哭,却一动不动。转过头,看到他也站在井边,失魂落魄,满眼的泪水,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子,捂着脸大声哭泣……

自己猛扑过去,哭喊着:陛下!我的陛下!中国要亡了!牝鸡司晨,国之将亡!你因何还不醒?还不醒?变则存,不变则亡……

他抬起颤抖的手,茫然地笑:我连妃子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国?国要亡,便亡。与我何干?何干?这个国,不是我的。是亲爸爸的,是她的……你也是她的。你们都是她的!只有我才是我自己的。

张致和伏到席上,失声痛哭,双手使劲捶着身下的席子。

安木也没有睡,她的眉头紧紧皱着,视线落在那一行‘芸阁校雠非苟禄,每回高论助经纶’之上。这是北宋诗人周行己《哭吕与叔》诗之二。周行己字恭叔,世称浮沚先生。生于1067年,卒于1125年,是伊川程颐的入门弟子。

安木从荷包里取出了安举人那枚芸阁小印。想起张致和的解释,目光透过了层层墙壁,一直落到了张致和的院外。

“1067年啊……”安木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点着电脑上的关机图标,将电脑关闭,轻轻的躺到了榻上。屋外檐廊下传来韩玲震天的呼噜声,不由得摇摇头。

这丫头就跟几辈子没睡过觉似的,只要头一挨着枕头就能沉沉的睡着,一觉不带醒的直到明日早上吕氏来喊人,气得吕氏都想拿脚踹她。

“我看你以后嫁给谁?谁会要一个睡觉还打呼噜的浑家?”吕氏恨恨地站在韩玲的席前。使劲的用手摇晃。

“啊?”韩玲揉了揉眼睛,看到吕氏那张,立kè

激灵了一下坐起来,“婶婶起来了?天亮了吗?”

“滚到伙房去。”吕氏看到终于摇醒了,气呼呼的骂道,“马上天都亮了。你还睡啥睡?不赶紧给你姊姊熬药?还想等着家里再花钱给你们抓药咋地?一个个不省心的,你也不看看你那脸。都成什么猪样了?被虫子爬了吧?让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屋里睡,你偏不听……”

韩玲摸了摸被虫子爬过而肿起来的脸。不以为然的笑,“没事,以前在城隍庙的时候,天天被虫子咬,我都被咬皮实了。我打呼噜太响,怕吓着女郎,所以我就抱着席子在檐廊下睡了。”

“白瞎长这么好kàn

了,脑子里全是浆糊。”吕氏气的一脚踹到她身上,“还不滚起来?等着我拉你啊?”

旁边,侍候大郎的槐花也刚刚起身,看到吕氏又在训韩玲,捂着嘴偷偷地笑。然后乖乖的走过来,垂手站在门旁。韩玲瞅了空偷偷的对着槐花吐了吐舌头,槐花一个没忍住,差点噗哧的笑出声来。

吕氏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的槐花又看了眼手忙脚乱收拾睡铺的韩玲,再想到身体不好还在养病的韩巧,失望的摇摇头,“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货得扔。”

看到韩玲收拾好睡铺卷成一卷用根绳子捆好放在檐廊下,就往伙房走。想了想后喊了声槐花,“你和她一起去,我怕她毛手毛脚的把伙房点着了。你顺便再把昨夜我里吊到井里的三豆汤从井里起出来。我告sù

你,别偷喝太多了,要是豆子少了我就下手拧你,听到了不?”槐花答yīng

一声,蹦蹦跳跳地追着韩玲的脚步去了。

到了伙房一看,韩玲在井边卖力的摇井辘辕上的绳子,急忙说了一句:“别盛豆子,婶婶不让偷吃豆子。”

韩玲嘻嘻一笑,“我知dào

了,我就偷喝点汤水。睡了一夜,嗓子怪干的!”

槐花白了她一眼,伸手帮着一起往上摇绳子,“你就装傻充愣吧!当婶婶看不出来咋地?她不过是看你可怜,从不拆穿你罢了。”

“你没发xiàn

婶婶就爱训人吗?”韩玲依旧嘻嘻地笑,看着木大桶离井沿越来越近,馋得直咽口水。

“没出息!”槐花啐了她一口,“一碗豆汤你也馋成这样?”

“从我记事起,我就没吃饱过饭,”韩玲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所以,我曾发过誓,以后能吃饱饭了一定不会浪费一粒粮食。”

槐花听到她这样说,低下头也不再说话,她也想起自己家,经常也是上顿饱下顿饥,一年四季除了过年过节没有一顿能吃饱的。自从来了安家,才算能天天吃上饱饭。偶尔还能吃上肉花。这对她来讲,是从来没有享shòu

过的好日子。所以,看到韩玲这样,打心底瞧不起她。

“主家是好人!”槐花低低的说了句,“这里能吃饱饭……”

“我知dào

!”韩玲用力的点头,“所以,我把命卖给主家了。他们啥时想要只管拿去好了!我就恨我不是个男人,不能劈柴担水啥的!”(未完待续……)

第85章 卖冰

吕氏只觉得今日家里的气氛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大姐不知dào

怎么了,时不时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去问先生。这些问题,她没有一句能听懂的,什么党伐同异,什么高架桥,什么水泥,竟都是一些她弄不清的名词。

可是张先生更是奇怪,大姐问的这些问题有些能答上,有些则是答不上来。尤其是大姐问他什么是水泥,他怔怔了半天最终迷茫的摇摇头。

吕氏站在私塾院子里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明白。只好摇着头回正院取了自己的针织筐子,又去看了看韩巧的身体,嘱咐她继xù

静养,便去了后院。李进正和李多刚把水缸挪到后园,这会想必开始制冰了。她得过去看着门,免得有不相干的人随便进后园。

为了保密,家里只有李进李多和她掌握了制冷的技术,连聂氏都没敢告sù

。一想到聂氏那没出息的样子,就觉得可笑。不就是一盆冰吗?看把她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

她浑然忘了昨天看到硝石可以制冰时的是什么表情了。

李进看到她进来了,又往她身后瞅瞅,没看到有人跟着,“张先生开始讲课了?”

“是啊,讲的我一句也听不懂。本来还想听听,混点书倦气,结果听得想瞌睡,就过来了。”吕氏懒洋洋的,随便找了个树荫正对着院门坐着,就开始绣花。

“我瞧瞧你绣的是个啥?”李进一把抢过,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指着上面一坨盘起来的东西道:“还一坨是啥玩意?黑乎乎黄腻腻的……旁边还吊着两根绳子……给儿子的?”

“我呸!啥眼神啊?那是胳膊……”吕氏恨恨地白了李进一眼。“这明明是一只猴子,你不是属猴的吗?明年是你本命年。特意绣了给你辟邪的。”

“猴?”李进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哎哟俺的娘。俺可不敢穿这样的肚兜,万一被人看到还以为肚子上是一坨会甩手的屎呢。

李多搭眼一瞅,看到上面绣得黑乎乎的一片,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李进气结,骂道:“你笑啥?你嫂子给我绣东西,你笑啥?有本事你也自己绣一个去?”

李多也不说话,只将自己衣角撩了起来,只见上面绣了株藤蔓,再仔细一看。藤蔓四个角正好将补丁的线给压住,倒好像里面的那块补丁是装饰品般。

“臭娘们,给老子滚外边去!”李进恼羞成怒。

“你到底要问什么?”张致和有些生气了,放着好好的学问不去学,尽问一些稀奇百怪的东西,什么高架桥?我哪里懂得?我又不是工部出身,怎会架桥?身为学子,只需yào

熟读四书五经,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籍。根本就没有必要去看。

“老师,您看过《呐喊》这本书吗?”安木笑嘻嘻地问道。

呐喊?是什么书?张致和自幼起熟读四书五经,涉猎极广,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本书籍!犹豫了一会。说道:“这是哪位前辈所写的书籍?书里主要写的甚?你在哪里读过的?”

安木将呐喊里的狂人日记背了一小段,笑嘻嘻地说道:“我在先严的书房里读到的,他放的挺严实。好不容易才找到!”

“胡说!”张致和勃然而怒。“书房中从未有过这样的闲书!什么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我诅咒吃人的人。先从他起头;要劝转吃人的人,也先从他下手。……胡言乱语,一派胡言。这都是哪里学来的白话?”

“学问一途,唯有四书五经为正途,其余者皆为歪门邪道!”张致和啪的一下拍了书案,“我往日见你倒也聪明伶俐,知dào

下功夫学。怎么今日变得如此刁钻?以后再发xiàn

你看此闲书,少不得家法侍候……你在这里,不将书背完不许出去,我一会来考校你!”说完了之后课也不上了,拂袖而去。

走出了私塾院子,皱了皱眉头,呐喊?到底是哪位前辈所做?怎么从未听过?

看到老师被自己气走了,安木低下头,吐了吐舌头。

“阿姊,你今天怎么了?”大郎迷迷糊糊的,挠了挠脑袋。

“描你的红吧!”安木用手指敲了敲他的书案。铭哥看到大郎吃瘪捂着嘴偷笑,发xiàn

安木看他,立kè

板了面孔一本正经的描起红来。

安木举起一本书挡在脸上,趴在书案上想心事。老师不知dào

鲁迅先生,也不知dào

瞿秋白,更不知dào

高架桥和水泥,说了后世影星的名字他一个也没有反应。难道他不是和我从一个地方来的?难道他是从另外一个朝代来的?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只得收了心思认认真真的读起了大学。

书屋,这时热闹非凡。

书生们一人一碗三豆汤捧在手里,碗里不仅有豆子,还有冰块,喝一口只觉得浑身上下透气的凉爽。

当听到聂氏说这是安家免费供应的,就是怕书生们大热天中暑了,不由得感激了起来。再联想到安家这一段所做所为,先是拿出书籍供书生们观看,再是免费提供笔墨供书生们抄写,这一桩桩一件件都称得上善举。

“安家真可称得上是良善之家!”负责看守书屋的董生,喝完了三豆汤后大声说道。

这话一说,引来了众人的交口不绝的称赞和附和。

聂氏见到书生们欢喜,便扬声道:“以后三伏天,每日都有一锅三豆汤奉上。只供给你们,别人是不供的。家里又备了冷饮、冰饮、药饮,就摆在书屋里,谁若是想吃就只管来……这个咱们要先说好,一大碗冰饮七十文,够三人份;小碗三十文,够一人份;若是觉得贵了,可以买碎冰吃,碎冰里什么都没有,一小碗十文钱。”

“你们还卖冰?”一个书生立kè

挤到了前面,欣喜的问道,“冷饮、冰饮、药饮都有什么区别?”

聂氏想了想,便把吕氏教她的话说了一遍,“冷饮就是在家中的井里冰过的,这个便宜,一碗只要二十文罢,里面有时令水果有霜糖。冰饮就是在这里面又放进了冰,吃进嘴里又更凉爽了一起,就是我刚刚说的价;药饮要过几天才会做好,家里还在熬药呢。这个一碗一百文,不二价。若是喜欢放冰就放冰,若是不喜欢放冰可以不放,冰是不另加钱的。”

听了聂氏的话,书生们纷纷点头,待又问清楚那药饮的功效后,纷纷要求等到药饮出来后一定要先紧着书屋这些书生喝。

“先给我来一单人份冰饮,我要里面放黄杏和山楂。”一个书生趁着别人还在思考的空当,跑到了聂氏的面前,递给了她三十文。

聂氏手脚麻利地将洗好的黄杏和山楂切碎倒进碗中,再在碗里倒入水,然后再抓了几块碎冰,最后放了点人乳汁,搅拌了一下。“承惠您三十文,一小份冰饮。”

书生接过碗就乐了,“你家怎么是瓷碗?陈州城里全是银碗?不过,挺划算。比银碗大多了,这三十文没白花!”一边说一边用自己带来的筷子往嘴里送,吃进去一口后,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舒坦!”书生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一时之间,书生们都挤了过来。原本家里就只准bèi

了一盆冰,被这些书生分食了不一会就干净了。那些没有抢到冰饮的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去吃冷饮。一边吃一边埋怨下次一定要多弄几份冰来。

聂氏笑道:“大家先不要着急,一会冰就过来……”眼睛却往钱匣子里望去,只见里面散落的扔着不少的铜钱和钱铁,还有几个书生因为没带钱写的欠条。

得有快两贯了吧?聂氏暗地里算了下帐。见到又有书生过来买冷饮,连忙笑盈盈的问他要什么口味。

李进母亲宁氏站在书屋外面的草棚下赶着小摊上的苍蝇,笑眯眯的看着小儿媳。安家到底是信赖自己家,这么重yào

的东西都教给李进和李多了。长孙铭哥还跟着张先生在读书,读书的开销安家也给包了。一想到这些事情,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当初,老李头和李进执意要帮着安家,到底没帮错人。

正想着心事,却看到聂氏端了一碗冰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娘,天这么热,你喝冷饮吧!”

宁氏就着聂氏的手看了看,里面全是碎果肉,像是剩下来的,便点点头,“到底是主家的东西,你可不要浪费了。能多卖一碗是一碗,以后可不能再给我送了。咱家卖的凉粉每日也不少赚呢。”

聂氏往左右看了看,看到别人虽然注意她们,却没有往这里走,便俯着婆母的耳朵低声将这一会赚的钱数给报了下。

宁氏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冷饮给扔了,急忙几口喝下,拉着儿媳妇往棚子里走了走,“就这一会就两贯了?你没瞎说?”

“娘,我虽然不识字,可还是识数的。我大约估摸了一下,至少两贯,还不算那些打欠条的。”聂氏低声说道。

“好!生意好才对得起主家的信任。”宁氏的心如同空中那轮红日,火热火热的。

安家一天给聂氏一百文的工钱,而且管她一顿午饭。又因为聂氏都在安家吃了,也让宁氏一起去。吃饭在农家来讲,是花钱最大的开销。一家几口人,每人都有了活计,一个月少说也得有十贯的收入。

这一年可就是百来贯啊!宁氏突然吓了一大跳,不知不觉的,老李家居然就变得小富了?(未完待续……)

第86章 起名

到了正午,第二盘冰已经做好,李进将冰敲碎,又给聂氏端了出去。

正午,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刚刚吃过午食的书生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书屋里闲聊消食。看到李进端着冰盆过来,不等他将冰倒进桶中,便已经挥舞着手中的铜钱围了上去。

“一斤硝石两百文,我上次买得是够半水缸的量,也花了七贯。今日只做出两盆,着实不划算,我算了算竟是两盆加一起只能卖四五贯。可是买硝石都要七贯了,再加上买的水果还有人乳,算起来还赔钱呢。”李进回去之后便和安木算帐,颇有些发愁,便提了一个建议,“要不然,上面别用小盆,直接将水缸里结的冰敲出来不行吗?我看也是干干净净的。”

安木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李进叔,你现在知dào

怎么制冰了。那荷花水缸里的冰你敢吃吗?”

李进笑道:“有啥不能吃的?我中午和李多在后院闲着没事,还敲了两块解暑呢。再说了,这生硝是一味药……张先生也说过,生硝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只要水缸刷得干净,里面的水是开水,根本不用怕啊。”

吕氏听了这话,也觉得一天只卖两盆确实不够赚的钱,便也在旁边劝安木。

安木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李进的提议,“纵是卖,也只能卖上面那一层的,还有水缸要刷的极干净,千万别有什么脏东西掉进去,最好上面再罩一层纱罩。”

李进立kè

笑道:“怎会不干净。都是用刚买的刷子刷出来的,里面又冲了好几遍水。这都是入口的东西。怎敢胡乱对付?若是大姐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去把最上面的冰层取出。这样村子里的人就可以吃冰了。你不知dào

他们聚在书屋外面看到那些书生在吃冰,都馋坏了。我也打听过了,冰饮他们吃不起,可是敲成的碎冰卖给他们,倒是都买得起。”

“这样一来,聂婶婶不就忙不过来了?”

李进道:“这有何难,家里的凉粉摊子午食前就已经卖光了,让我娘去看着这个就行。”

安木听了这话微微颌首,“既是让大母看了。儿也给她一份工钱。”

李进连连摆手,“中午一家人都在这里吃饭,这省出来的饭钱就够一份工钱了!家里又没有要花钱的地方,一年几身衣服咱们家又包了,我娘的工钱就不用给了。”

安木又说了几遍,李进死活不同意,只得作罢,寻思着等到过年时多给些红包好了。

正说着话,看到韩玲端着一个盘子走到了正屋。

“这是什么?”韩玲还没有走进。安木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芥末味道。

“芥辣瓜儿!”韩玲笑着将盘子端到了安木面前,又递了一双竹筷给安木,“我姊姊今日中午吃饭时出了一身汗,觉得身子大好了。本来想过来叩谢女郎的活命之恩。却又怕过了病气给女郎。所以特意在伙房里做了这道菜,给女郎消消暑气,二来也出一身汗也免得生病。”

芥辣瓜儿。最重yào

的是制作“芥辣”。

宋朝人爱食辣由来已久,可是辣椒还远在美洲没有被人发xiàn

。那怎么办呢?宋朝人便使用,花椒、茱萸和芥末来调出辣味。而用芥末做出来的芥辣是宋代最普遍最受欢迎的调味品。几乎每家每户做的都有。

然而,不是每个主妇都可以做出一手好芥辣的。

首先,要取两年以上的陈年芥(菜)子。最上等的是采自生于岩石缝隙的山芥,辣味才会最正。为何要要陈芥?因为第二年的芥子才会生出真zhèng

的辣味。

将陈芥子在钵内碾细,加水调和,放入大碗内,压实,盖上质地坚韧的纸。然后架在火上,煮沸,关火,等凉后再煮沸,再关火,如是三至五次,煎泡出黄水,在阴凉处放冷。

少顷,碗内噗噗放气,这便是俗称的“芥子放屁”。许多主妇都喜欢这时站在旁边观看,一边看一边暗自夸赞自己手巧,若是此时旁边正巧站得有人那可再好不过了,可以收获满满一箩筐的夸奖。

因为芥子永远在,能干的主妇却不是永远在。

若是不能干,掌握不好煮芥子的顺序和火候,调出来的芥末根本放不了这么多的屁。欣赏完毕后,可以加几滴酸醋,芥子便止住气不再放了。

这时,再用细布过滤去渣,留下黄色芥汁,装入瓶罐内密封,可以保存很久。

吃的时候,取黄瓜或木瓜或菜瓜或甜瓜等,切片略焯水,放凉,把芥汁浇在上面,一道美味的芥辣瓜儿便做成了。喜欢酸的可以放醋,若是喜欢纯辣味的只需yào

放几滴油既可。

安木拿起筷子挟了一块黄瓜,还未入口便觉得一股辛辣味直冲鼻翼,不由得深吸口气,想要打个喷嚏出来,急忙将头扭到了一边。

“好吃吗?”吕氏咽了口口水。

“唔……七……”安木泪流满面,嘴里却一直吃个不停,一边吃一边不停的点头,只觉得今天才算是吃到了真zhèng

的人生美味。以前几十年,真是白活了。

“让我尝尝。”大郎刚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姊姊正背着他偷吃好东西,急忙拿了筷子去挟,看到铭哥站在旁边,先挟了一筷子给他。

铭哥笑张嘴接住,便‘啊喷’一声,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眼泪鼻涕一起流,却不舍得将黄瓜吐出来,死死的捂住嘴。

“哇……辣死了!”大郎被辣的直伸舌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一口。

“再吃一口,流点眼泪鼻涕,好拨拨身上的臭汗气。”安木硬往大郎嘴里塞了一块,瞪了眼虎视眈眈的铭哥将盘子移到了旁边,“铭哥一边去。眼泪鼻涕一大把,别靠近我……”

大郎吃了第二口。才算吃出来美味来,拿着筷子非要再挟一块不可。可是他现在跟铭哥一样。鼻涕流的老长,安木气急败坏的将盘子抱在怀里不肯松手,坚决不给这两个脏家伙吃。

急得吕氏团团转,拿了手巾给这个擦干净了那个又流了出来,逗得李进在旁边抱着膀子哈哈大笑。

“伙房里还有,我再去端来。”韩玲忍着笑,说道。

“还有?”安木吸了下鼻子,强行忍住要打喷嚏的感觉,“快去。快去!可辣死我了,可想死辣椒味了。”

韩玲答yīng

了声转身出屋,安木看着她的背景,突然间若有所思,“婶婶,县令娘子来的那天,不是你做的饭吗?”

“咋不是……”吕氏正给铭哥擦鼻子,听到安木这样问,立kè

挺了胸膛。“我做饭好吃着呢!”

“那我晚上想吃烩鲤鱼了,婶婶再给做条吧?”安木笑盈盈地,却把吕氏看得满脸通红。那天,县令娘子来了后。做的那条烩鲤鱼不仅得了县令娘子夸奖,更是得了安木欢喜。餐桌上安木和大郎虽然没有吃,可是饭后却是偷偷溜到了伙房。两人吃了小半条烩鲤鱼,直吃得满嘴油光。肚儿圆圆。等到县令娘子走后,安木曾说了几次要再做次烩鲤鱼。可是吕氏不是推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提做鲤鱼的事情。

今天吃了这一盘芥辣瓜儿,安木才明白,那天怕是韩巧强撑着病体做的饭食。

“家里没鱼啊!”吕氏眼神有些慌乱。

安木见她抵死不承认,也不准bèi

拆穿她,只是扑哧一笑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见到安木不提,吕氏才松了口气。

那一顿饭确实不是她做的,她也只不过是打打下手什么,做菜的全是韩巧。那姑娘别看身体瘦弱,里里外外倒是一把好手。做出来的饭菜不仅色香味俱全,又美得象一副画似的。

吕氏有些气馁,家里的人一天天多起来了,自己却越来越没有用处。槐花会照顾大郎,照顾的挺好,吃喝拉撒的都不用她再操心。安木又是一个省心的,从来不需yào

人照顾。以前她还能做做饭食,打扫一下庭院,可是现在韩巧来了,直接将做饭的差事也给顶了,韩玲更是把打扫庭院的差使给抢走了。每天正院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韩玲甚至连前院的地面都给清扫了。如果不是书房和安木的房间不许人进去,只能她来打扫,她真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向韩巧学习做饭的技巧。

花不会绣,衣服不会裁,饭做的不好吃,脾气又臭,还不会为人处事……吕氏一想到自己这满身的毛病就觉得实在愧对安木对她的信任。

所以,晚上的时候找了一个机会偷偷的和张致和说了心思。

张致和哑然失笑,“这些东西花些钱就能找仆妇来做,若是花的钱多,只怕寻来的仆妇比韩巧做出来的饭菜更好吃。可是大姐认了你做婶婶,你便是她的长辈。你对她这一片爱意难道可以花钱买来吗?你又何必与这些仆妇相比?”

吕氏心里豁然一亮。我对大姐和大郎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爱hù

,我对铭哥怎样就对他们怎样。大姐又从来没有将我当成个外人,想这么多做什么?从此之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吕氏刚刚走,安木又偷偷溜到张致和的房间里,也不说话只是托着腮发呆,张致和忍不住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想要个名字!”安木以肘支案,笑盈盈地说道。

“你想要甚名?”张致和突然醒悟,她都六岁了却还没有名字,而大郎三岁却有名有字,也难怪她心生不满了。

“我要名清照,字易安!”安木一语惊人。

“噗……”张致和一口茶水全喷到了地上。(未完待续……)

PS:文中的‘芥辣瓜儿’,取材自一亩1羊同学的贴子,在此表示感谢。

第87章 买地

“你不能叫这个名字!”张致和端起茶碗,掩饰住了脸上的不自在。

安木无所谓的耸耸肩,“那老师说我能叫什么名?”

张致和深深的看了安木一眼,犹豫道:“你想叫什么名字?”

安木想了想,道:“我想要叫安木,树木的木。”张致和点点头说了声可。

安木达成了目的,便笑盈盈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突然转过了身,说了一句:“老师,清朝亡国了。”不等张致和回答便转身离去。

张致和怔怔的坐着,手里端着的茶碗盖不停碰撞着碗身。

“亡国了……亡国了……”脑海里反复响着安木的话,如同一个旋涡般将自己使劲的往里吸,直吸的头晕眼花,再也看不到东西。他想到自己刚刚中了一甲进士第四年便被人摘去顶摘花翎,驱逐出京。出京前一夜皇帝密召入宫,跪在皇帝身前喊‘牝鸡司晨,国之将亡!’皇帝却无可奈何,悲哀欲绝。

“如此国度,天不亡,地不亡,人自亡!”张致和长叹一声,微微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却是满眼的坚定和清朗。

安木倚着一个大大的隐囊,仔细看着安举人留下来的小印。被子上面散放着安举人所写的几篇诗词。越看越觉得怪异,越看越觉得字迹如此的熟悉。可是在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他的字迹和谁相同。最后困意上涌,只得吹了油灯休息。

每天早上,安木总是在韩玲巨大的鼾声和吕氏在门口数落她的骂声中醒来。吕氏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说晚上就让韩玲滚蛋。让韩巧过来陪着安木睡。韩玲也总是低头哈腰,然后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铺盖卷。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无奇,安木和张致和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俩人从来不拆穿对方的身份。张致和以前还逼着安木熟背四书五经,可是现在除了让她抓紧时练字外,基本就不再督促她的功课了。

大郎和铭哥却是倒了霉,张致和对安木放松了,却把心思全部转到了他们身上。书背的不流畅要挨打,字写的不好要挨打,反应不快要挨打……每天都要被张致和打好几次手板,幸好每次都是高举轻落,隔一会就不再疼了。可是饶是如此。大郎和铭哥还是看到张致和就躲。

有一天,张致和在书房里读《战国策》,沉浸在战国七雄的风云变幻之中,合纵连横,政权更迭,谋士献策、智士论辩……读到兴起之时,却突然发xiàn

少了几卷。印象中这本书后来被补全了,然而到底是有几十年没有读了,苦苦思索了半天了也没有想起佚失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安木过来时。看到他皱眉思索,便从图书馆里调出了本书,将经过曾巩作了订补的全册,完整的抄写了一遍。做为回报。张致和将一份多年的为官心得交到了安木的手中。

安木随便翻了一翻,只见上面不是忠君爱国,便是忧国忧民。直接就给扔到了箱子的最底层,再也没有翻开来看过。《尚书》曰。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楚辞》中更说过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雀朝堂坛兮。朝廷上根本容不下品格高尚的君子。只有口是心非懂得掩饰自己的人才有可能登居高位。

安木不想让大郎变成一个仁人君子,只想让他将来能够有自保之力。而君子是没有任何能力保护自己的,就如同安举人,君子一般,可是世人又是如何回报他的呢?自己和大郎差点死去,这就是君子的下场。

张致和颇不同意安木的话,俩人多次辩论。安木说不过张致和,可是当她例举了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君子最终下场后,张致和闭上了嘴巴。

“老师,您学贯古今,后来人曾评论过您的文章,说您的文章意气飙发,笔力横恣,诚可上拟苏、辛,俯视龙洲(刘过)。其令词浓丽婉约,则又直入《花间》之室。盖其风骨遒上,并世罕睹……可是您的下场是什么样?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落到这一步?”这是安木第一次当着张致和的面说出他在后世的真zhèng

身份。

“就因为您是君子!君子无自保之力。所以我宁可大郎将来做小人,只要他不辜负国家,不辜负黎庶,做个小人总好过短命的君子。您不要和我说什么流芳千古?岳王爷流芳千古吧?可是后世有多少人想要为秦桧翻案;文少保流芳千古吧?后世有多少人大喊少保连仗都不会打,空有一身节气根本没用,但凡他会打仗也不会被部下出卖被俘……”

听到安木说文天祥,张致和脸上变了颜色,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住嘴!”

安木丝毫不惧,双目直视张致和,“若是小人,绝不会被皇帝十二道金牌连召回京。小人定会上哄得皇帝欢心,下哄得大臣安心,断不会有金牌召之事发生。若是小人,小人不会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自然能安抚部下,利益均沾。难道您真以为世上会有梦里将任国佐收走的神仙吗?那不过是读书人写来骗老百姓的。民间可是有一句谚语叫做,坏人活千年,好人不长命……”

“住口!”张致和脸色铁青地看着安木。

安木悻悻的哼了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仗着是我的老师……”

“临广韵一百遍!”张致和气急败坏的将书案拍得震天响,吓得在外面烧茶的马婆子打了个哆嗦。

安木耸耸了肩膀,只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字体不好,就需yào

多练练,临广韵正好。再说了,现在除了读书写字也没有其他的娱乐节目,纵是有娱乐节目估计张致和也是不许安木去看。

没有网络,没有飞机,没有火车。交通工具不发达,更没有手机和电视。幸好她还有一个图书馆。每日可以通过上面的滚动公告看到一些新的书籍。有时她想,如果没有这个图书馆。她可能真的是会疯掉吧!

生活很平静,平静的令她觉得有些乏味。有时甚至期望李户长过来找找她的麻烦,这样好歹也有个事干,只可惜李户长被候押司警告怕了,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古娘子前一段经常过来问安木几时帮她家买地,后来安木问得烦了,就说等到秋天一定帮你们买。要不然你也可以看看哪里有空闲着的土地,只要能找到,我家就付钱给你买来。古娘子听了大喜。这一段忙着在四邻八乡寻找有没有卖地的人,倒是很少来骚扰安木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直到有一天吕氏对她说,李户长被县里征用了,要押送军粮去河北路。安木这才醒悟,原来,秋天快来了啊!

李户长走之前,犹豫了好久,终于踏进了安家的大门。见到安木就深深一揖,希望他走后安家不要为难他的小儿子。安木看着他前倨后恭,态度无比的恭敬,突然有些可怜他。如果当初不是那么贪心。怎么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如今李户长家和安家已经反目成仇,最多自己家不会去找他家的麻烦,绝对不会帮他说任何的好话。

李户长见到安木毫无反应。对他冷冷淡淡,便心知安木依旧有恨。出了安家的大门。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领着儿子押纲去了。

李户长刚走没多久。古娘子便找到了安木。

“大姐,你前一段说让我看看哪里有卖地的。你还别说,我真找到了一家愿意现在卖的!”古娘子眉飞色舞,和安木讲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吃苦如何受累才找到的这一家。

安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但不知古娘子找到的是哪一家?有多少亩,咱们事先可是说过的,我家只给你家买五十亩地,多出来的就要你家自己出钱了。”

古娘子被噎了一下,赔着笑脸道:“你还别说,我找着的就是五十亩,不多不少。而且最巧的呢,还是这地就在咱们村子里呢。你说巧不巧?”

安木不动声色接过了韩巧端过来的茶水,啜了一口后问道:“村子里?哪家呢?”

“就是李户长家呀!”古娘子热切的瞧着安木,“这李户长倒真是一个好人,知dào

我正急着买地,连价都没涨,直接按空地的价格给我了。我上午去看过,田里的豆子都可以收割了。”

安木的脸色立kè

难堪了起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古娘子看到安木没有反应,说道:“大姐,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如果不买,也不知dào

将来我家的地要落到哪里去?若是买到其他村子了,岂不是离你们远了?将来再想来看你可就不太方便了……”古娘子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安木的脸色,见到她黑着个脸,心里咯噔一下。

吕氏站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骂道:“古娘子,你是装傻呢还是充愣。你难道就不知dào

我家和李户长家里有仇怨吗?还非要让我家买他家的地?你是安的什么?你只顾得你家买地了,你难道就没想想李户长为啥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地卖给你?”

古娘子听到吕氏当着安木的面骂她,脸上立kè

挂不住了,煞白着一张脸,指着吕氏说道:“我把你个没高没低的奴婢,你算个甚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若是我妹妹在还在这里,岂容得你这个奴婢如此猖狂?”

吕氏正待还嘴,安木厉声道:“古娘子说话好没道理,你在说谁是奴婢?你身为长辈,也应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留些体面。”看到吕氏还是一脸的不忿,叹了口气,“既是李户长人愿意卖地,你出去找李进叔吧,让他和你一起去办文书。”

古娘子哼了一声,示威似的看了看吕氏,摇摇摆摆的出门去找李进了。

“大姐,你怎么能帮她买李户长的地?”吕氏被安木气得心口疼,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生闷气。(未完待续……)

第88章 争议

吕氏看到安木同意古娘子去买李户长家的地,被气的心口疼,再也不肯理安木。

“婶婶,您生儿的气了?”安木笑盈盈的摇了摇吕氏胳膊,却被她重重的甩开。

“我不敢生气,我是谁啊?我就是你家的奴婢,我就是一个下人,”吕氏说着就哭了起来,拿着袖子往眼睛上按,“我就知dào

,我没啥能耐嘴又臭。你们都讨厌我,都巴不得我赶紧滚蛋。你和你古娘子好,你还喊我婶婶做啥?你去找古娘子呗。”吕氏越说越伤心,似乎这半年所受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伏在小几上痛哭了起来。

韩巧和韩玲站在旁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悄悄的退出了屋子。

安木好笑又好气,挑着好听的话劝了吕氏好半天,才算把她劝的不哭了,“儿知dào

婶婶对儿好。可是这件事情,儿是有打算的。”

吕氏擤了一把鼻涕,带着哭腔,“啥打算?你不就是看着古娘子哄了你两句,你跟她好了呗?”

安木憋住笑,压低声音在吕氏的耳边,“古娘子明明知dào

李户长和咱家有仇,可是执意要买他家的地,要说他们两家没串通过,我是不相信的。可是婶婶您想呀,古娘子这样做,固然是能便宜的买来地。但是以后她还能不能进得了咱家的门?”

吕氏心中豁然一亮,喜道:“你是说,以后不让她进门了?”

安木点点头,“正好借此机会以后不再让她进门,也省得她天天晃来晃去的惹得婶婶心烦。”

“那。别人会不会说咱家的闲话?说咱们家欺负孤儿寡母啥的?”吕氏一听不让古娘子进门,立kè

精神了起来。开始为安家的名声担忧了。

安木忍住笑,附在吕氏耳旁说道:“欺负孤儿寡母?就凭我和大郎吗?这话说出去别人会相信吗?只要将地过了户。咱们就对外散布古娘子执意要买李户长家里的田地,咱们拗不过她就只能违着心替她买了。十里八乡谁不知dào

咱家和李户长家有仇,难道她身为咱家的亲戚会不知dào

吗?咱们因为她买了李户长家的地禁止她进门,这是合情合理的,任谁也不能说安家理亏。她既然贪这个便宜,那么就要承担贪便宜的后果。”

吕氏一拍大腿,道:“我明天就出去说!不信治服不了她?”安木便重重的点头。

刚把吕氏哄的高兴起来,李进却在外面求见。

刚一进来,看到屋里没有人。立kè

追问安木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替古娘子买李户长家里的田地。安木笑了笑,便将心里的打算合盘托出,李进大喜,“我早看他们家不顺眼了,吃咱们家的,喝咱们家的,连衣裳都是咱们家给做的,可是他们是怎么回报咱们的?活脱脱的养了一只白眼狼。你旁的不看就看韩家姊妹。咱们救了她们的面,她们是怎么回报的?可是古娘子一家又是怎么回报的?就从买地这件事情上来讲,他家就从来没有将咱们当过真zhèng

的亲戚看过。”

安木点头道:“李进叔去帮着她把田地过户吧!李户长既然愿意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卖地给她,那么自然就是有所求。你先含含糊糊的。什么也别答yīng

,但是也别拒绝他家。好歹先把地卖给古娘子,等到过完户再讲。这几天你在外面也多尊敬尊敬古娘子。若是候押司问起来了,你就只管实话实讲既可。候押司定然会帮着咱们家把这事办成的。”

李进答yīng

了一声。拱拱手便退了出去。

这事,不到下午便被张致和听到了。张致和将安木叫了过去。厉声问道:“你看了几天战国策,便学了这个计策?”

安木笑笑,“战国策里可没有教人如何买地如何卖地的?学生不是在那里学的。”

“那就是你胡乱想的?”张致和强压了满腹的怒气,“你可知dào

此事一出,古娘子日后会如何在乡邻面前说你和大郎的闲话?”

安木针锋相对,“说闲话又怎样?这天下谁不知dào

安家只有两个未到九岁的孩子。你只是说别人说我家的闲话,怎么就不说满村的人都在说古娘子的闲话?谁又见过哪个亲戚会天天来六岁的远房外甥女家打秋风?还让远房外甥女给她家买田买地?说破大天来,我家做得也够仁义了。”

“仁义不仁义不是你说说就行的了,而是要让别人来说!”张致和心知安木脾气倔强,吃软不吃硬,便放缓了说话的口气,“你同意古娘子买李户长家的田地,存的便是从此之后不再让她进门的心思吧?”

安木见到被张致和看破,撇了撇嘴说道:“这几个月来,她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家能有多少钱任她这样胡花?前一段刚刚做了冰室。她就让她的儿子女儿过来吃,我也不是说我小气不舍得让她吃。可是好歹也不能吃了还往家拿吧?我家也是靠这个做生意赚钱的。怎么她就能依附在我家身上,连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看到张致和想反驳她,急忙提高了声音,“要说起艰难,谁又能艰难过安家?当初李户长将我故yì

放在灵前,任我在夜里活活吓死。那时怎么就没有人来帮帮安家呢?若是好歹有个人帮她,就不会死去。李户长觊觎家业,魏县尉又不理安家的死活。村民们看到李户长欺负安家,居然也帮着李户长欺负。老师您说说,如果照这样下去,安家这一对姊弟能够支撑多久?是一个月还是几天?”

“为什么那时没有人说李户长的闲话?人人都觉得他强占安家理所当然!为什么那时没有人来帮?除了李进说了几句话,放眼满村的人,哪个是真zhèng

实意对安家的?要说我,一切闲话都会止于强权。只要安家强势,不会有任何人敢说安家的坏话。”

张致和听着安木一字字一句句如泣如诉,将她从睁开眼到现在一件件的事情慢慢的讲了出来,只听得浑身不停的冒着冷汗。噌噌噌的后退了几步,重重的坐在太师椅中。

“我对不起你……”张致和喃喃的说了句话,又艰难的喘口气,“那你也不能变成恶人,故yì

设了圈套让她往里跳吧?她好歹是你的亲表姨!”

安木冷冷一笑,“圈套?也不知dào

是谁设了圈套让谁往里面钻呢?她还知dào

是我的亲表姨啊……”安木故yì

将亲表姨三个字咬的极重,“可是这个亲表姨又是如何待我们呢的?她有没有为我和大郎想过那么一点?当初如果不是我冷言冷语的将她驱逐到外面住,只怕如今在安家发号施令的便是古娘子了吧?”

“老师,如果将您和我换换,您处在我的地步,会怎么做?古语有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我同样可以送给古娘子!她要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当初不出手不过是因为她对我家没有什么危害。再加上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心思,可是今日她敢去找李户长,难保明日不会联合着李户长一起欺负我家!候押司可是将她的户籍落在沙湾了,上面写得是大郎和安大姐的远房表亲,幸好我家的户主已经改成了大郎的名字。如果我家现在还是先父的名字,会发生什么事情……老师久在朝堂,当然不用我再解释清楚了吧?”

张致和被这一串连珠炮也似的话给噎住,张了张嘴却发xiàn

自己无话可说。心里突然生出穷途末路如坠悬崖的感觉,颓然倒在了太师椅中。

“我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做不到让所有人满yì

。只要我尽全力,让自己满yì

就好,我要先顾好自己和大郎才有资格去谈照顾别人。”安木用这一句话结束了她和张致和的谈话。

张致和无力地看着安木走出了书房,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qì

。安木怎么是这样的人?这和他一直的教育结果完全不相符。他一直在教育着安木和大郎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可是在安木的口中,正直和善良只是别人用来欺负你的借口。

如果正直和善良是借口?只有邪恶才可以在世间横行。那么,我真的错了吗?

如果当初,我肯同流合污,不去搞那个“公车上书”是不是我依旧会在朝堂里安安稳稳的?是不是我不搞那个强学会,就不会被以‘交通宫闱,扰乱朝纲’的罪名罢官?

不对!张致和突然站了起来。

夫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路漫漫兮,吾将上下而行索。纵是错,也要亦无反顾。

他大踏步的出了书房,找到了安木。

没有想到安木嗤之以鼻,“老师若此时身在朝堂,只怕要被王钦若气得吐出三升血不可。可是,连寇相公最终都同流合污了,您将何去何从呢?一袭白袍,一匹瘦马,断肠天涯吗?”(未完待续……)

第89章 请人

张至和同安木话不投机半句话,俩人干脆谁也不理谁,一连闹了两天别扭。

古娘子盼星星盼月亮的把候押司从县城里盼回来了,觉得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喜欢他。喜孜孜的从候押司手里将地契和文告接到了手里,从此之后,在她古娘子的名下,重新有了五十亩地。

候押司冷冷一笑,“古娘子千万拿好了,莫丢了。不过丢了也不怕,只要花些钱就可以到县里补档。”

古娘子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在意候押司话里的意思,笑吟吟的将地契放进了自己随身荷包中,“劳动候押司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按理应该是我到县里去拿的。可是谁叫我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妇人呢?”

候押司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安木坐在旁边,看着古娘子将地契收好,便笑道:“大父,怎么好几日没见你来了。是不是县里最近又开始忙起来了?”

候押司听到安木这么问,突然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往嘴里灌茶。

安木见他似有不快之事,便看向了古娘子,希望她能识趣离开,没想到古娘子反而往这里凑了过来,说道:“大姐,我家也算是在这里站住脚了,以后有五十亩地,你表哥和表姊的饭食便有了着落。这事,还是多亏了候押司……”说着便向候押司方向盈盈一拜,候押司恍似未觉,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古娘子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随即换了笑脸。“大姐,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说说。便是这次的我家买地多亏了李户长。若不是他我哪里能这么低的价格买到种满了大豆的田地。我看呀,你和李户长之间的私怨。也就看我的面子就这么算了吧?”说着话,便仔细的观看安木的脸面,见到安木面无表情,又小心翼翼的接着往下说,“常言道,冤家易结不勿解。你就抬抬走,放他一条生路吧?”

安木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古娘子,那李户长果真是让我放他一条生路吗?”

古娘子连连点头。

“那李户长当初觊觎我家的田产和房产。用五亩地和我换一百六十亩,用两间破泥胚房和我换这个大宅院时,好像也没有给我一条生路!”安木笑着说道。

“这?”古娘子怔了怔,看了一眼候押司,见到他似乎只顾着吃茶没往这边看,便又劝道,“这些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我看你们不如前嫌尽释,两家合好,以后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安木听了这话,呵呵地笑,既不辩解也不说反对的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古娘子还以为她同意了自己的调和。便又劝了几句,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妇人,”候押司摇了摇头。

安木则是叫过了吕氏。让她出去和老李头说,以后家里不许再放古娘子进门。吕氏原本就一肚子气。若不是安木嘱咐过她,让她千万别和古娘子吵。她才不会忍着不说话。听到安木说以后再不许古娘子进门了,连忙笑着答yīng

了声出门了。

“大父,您这几天是怎么了?”安木看到吕氏离去了,让韩巧和韩玲也下去,和候押司说起了话。

候押司叹口气,“别提了,这一段我是麻烦死了。不是跑这里救火,便是跑那里救场。天天累的跟条死狗似的,还两头不落好。”

原来,自从张主簿上任后,沈丘的吏便把目光转到了候押司身上。因为候押司和安家关系匪浅,而张致和又是张主簿的亲兄弟,而苦涯先生又是提拨张主簿做官的人,所以候押司自然而然的被划为张主簿一脉。

不论张主簿安排任何事情,大家都要先看候押司的意思。只要候押司不去做,大家都不做。弄的候押司一人兼数职,苦不堪言。可是一抱怨别人就会说,张主簿和你关系匪浅,你不做谁去做?

张主簿倒是和魏县尉不一样,魏县尉一心一意想求成绩,张主簿却是一心一意想求稳,只要县里的吏不找麻烦,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混够几年混个资历,然后三年铨考一过,无大功无大过便可以升官了。

反正在县里有候押司,出了事都可以找他。外面又有苦涯先生,只要没有百姓们闹事,他基本上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在妓馆里留流。可是没有想到,竟然得了一个风月班头的雅号。

日子过的不知dào

多滋润了。

候押司原本还以为他会趁机拉拢自己对抗岂沈丘的吏,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甩这些人。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就是来混资历的。只要不惹麻烦,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张主簿不找吏们的麻烦,吏们自然不去找他的麻烦,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交给候押司处理。结果候押司明明是个吏却干着主簿的差事,最可恶的是,操了这么多心,却连一文钱的薪水也没有。

安木听到候押司的抱怨声,笑着安慰道:“大父,既然是张主簿不管事,岂不是更好,也省是大父在中间为难。”

候押司点点头,“虽说是比以前忙碌些,可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闲气。衙门里的都是老兄弟,知dào

哪里该伸手哪里不能伸手。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个王仁从外地回来了。”

“王仁?哪个王仁?”安木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候押司忙道:“就是那个偷了你家的东西,却把脏栽到了何老三家的王仁,他是李户长的娘家外甥。”

“他呀?”安木突然想起了这个人来,“他是刚刚才回到沈丘吗?”

候押司冷冷一笑,“可不是,他想着在外面躲了有半年了,以为风声过了。就大着胆子回来了。马捕头手下的几个兄弟发xiàn

了他,却没有打草惊草。就是想看看你家准bèi

怎么处置他。”

“当初何老三偷窃一案,魏县尉是发到了陈州府,郭县令和知州都在上面签了押,发了牌票。如果咱们以偷窃的名义去抓王仁,只怕这件案子会牵扯到他们俩人,那岂不是安家就和他们结下了仇怨?只是如果让何老三一辈子背着贼的名头,又觉得十分不公平。”安木叹了口气。

“这有何难?”候押司嘿嘿一笑,“这小子做恶不断,他也不是只偷了你一家的,随便找个罪名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安木听到候押司这样讲,便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古娘子受够了没地的苦,买了地后便将心思全部都扑了进去,每日早晨便抗着锄头到田里劳动,去的时候精神饱满,可是回来时却满身泥土。一连三日,便再也受不了。再加上她从来没有下过地,根本不知dào

如何侍弄庄稼,看着满地的大豆不知dào

如何处理,再加上夜里没有人看守。经常有孩子晚上偷偷的过来摘豆子吃,气得她天天在田梗上大骂。

芸娘看到母亲手上和脸上被晒的快要掉了一层皮,心中十分不忍,劝她别再下地。古娘子笑道:“马上就要到了收豆子的季节,你和庆哥都是没有下过地的,我不下地又能怎么办?家里就这三口人,连个会种地的人都没有?唉,咱们以前哪里受过这份罪啊?”

“要不然,咱家就找个佃户不就行了?”芸娘出主意。

古娘子脑子里一闪,突然想到了何老三,他能帮着安家做工,怎么就不能帮着自家?自己家和安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又想到安家那一百多亩地在何老三手里产量都颇高,这何老三倒是一个庄稼把式。若是他能替自己家管着这五十亩地,说不定自己家的产量也能上来。

想到这里将,便身上收拾了一下,就领着芸娘去找了锁嫂。

锁嫂最近忙的不得了,她家现在利用新坑能赚不少的钱。从谢家运来的碎纸,虽然说是边角料,可是有些还是能够写字的,只是形状不太好罢了。她将大一些的挑出来,弄的平整些,然后再仔细的裁裁,裁成细长条或者是小四方块,可以卖到书屋里给那些穷书生。

一文钱只能买两三张字,可是何家卖出去的废纸极为便宜,一文纸算下来可以买七八纸之多。虽然都是裁开的细条,但是并不妨碍练字,所以家里穷的书生都爱到新坑那里去买便宜的纸。

安木又教她回收书生们写过字的纸,虽然大部分书生都不愿意自己写过的字送到五谷轮回之所,可还是有些书生在新坑买了纸条,正反两面都练完字后,又卖回了新坑。来来回回,多少也能省些纸钱。

就凭着这一个回收废纸的生意,锁嫂现在忙的不可开交,家里的媳妇不是在田里劳动,便是在新坑里帮着整理废纸。听见古娘子过来找她,连站都没站起来。

“锁嫂啊!”古娘子强忍着新坑的臭气,脸上堆起了笑意,“我家新买了五十亩地,想请你家去我家田里做工,但不知你家几时有空?”

锁嫂怪异的瞅了她一眼,手里一直没停,依旧仔细的从麻袋里挑选纸张,“我家没有闲人了啊,马上安家的豆子就要收割,我们家的人都要全部下地。要不然娘子去看看别家有没有闲着的,这马上就要到豆子收获的季节了,万一耽误了收成可不好。”(未完待续……)

第90章 闲话

古娘子看到锁嫂只听了两句话就直接拒绝,心中颇为不高兴。冷着一张脸道:“锁嫂,我家不过是五十亩地,你把牛拉来,也不过就是半天的时间罢了。这样推来推去有个甚意思?”

锁嫂听她这么说,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低着头从麻袋里挑废纸。锁嫂的三儿媳看了看古娘子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婆母,思忖了下也低下头去。

“去还是不去,给个痛快话!”古娘子冷着脸,手指紧紧攫了一下,却忘了还握着女儿的手,疼的芸娘哎哟了一声。

锁嫂赔着笑:“娘子,我家里真的没有闲人,要不然娘子找找别人家,说不定还真有闲着愿意佃田的闲人。我看村子里有好多人没有地,都等着谁家有田好过去佃。你家的田以前是李户长的,不如找找他家,用用他家的佃户?”

古娘子看到锁嫂低头着不吭声,越来越觉得怒气上涌,“我不过就是找你来帮着我拾掇一下田里的豆子,你说来说去怎么这么多话?”

锁嫂只笑不说话,一直赔着小心,但就是不吐口答yīng

佃她家的田。古娘子见到锁嫂死活不同意,便哼了一声,甩袖离去。芸娘疑惑的看了锁嫂一眼,也追随着母亲的脚步而去。

“娘,你咋不愿意佃她的田呀?”锁嫂的三儿媳看到古娘子走了,低声问道。

“这个妇人,向来只知dào

占便宜不知dào

吃亏为何物。你看看她口口声声让我佃她家的田,有没有提到给多少工钱?还说什么把牛拉来?那牛又不是咱家的,是主家让咱们养的。怎么她上下嘴唇一碰说用就用?”锁嫂瞥了一眼三儿媳道。

三儿媳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低下头继xù

挑废纸。半晌。抬起头,“娘。是不是主家和她有了啥过节?”

“干你的活吧,打听这么多做啥?”锁嫂呵斥道。

古娘子气哼哼的,一路无意识的走着,走着走着发xiàn

到了安家的大门楼外,心中一喜。

老李头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古娘子领着芸娘一路三摇的往这时走,先转过头,将大宅门牢牢的关上,然后才坐到了躺椅之上,吱扭吱扭的摇。古娘子知dào

老李头不会说话。连招呼都不和他打,直接越过他就往大门走。没想到老李头一个箭头走到了她的身前,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你做死啊?”古娘子愠怒,“人吓人吓死人知dào

不知dào

?你这样突然窜出来,吓坏我了怎么办?”

老李头面无表情,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能进去。

“你做甚?”古娘子只觉得今天烦透了,先是那个锁嫂就敢当面拒绝自己了,现在这个看门的老头也敢阻拦自己了。啪的一下将老李头的手拍落。怒道,“我要进去!你敢拦我?”

古娘子一直是个蛮横的人,不过是当着安木的面温柔些罢了。老李头吃了她不少暗亏,往常不过就是瞪她几眼绝不会阻拦。可是今天不知dào

怎么回事,硬是伸着胳膊不许她进门。

古娘子气急败坏,指着老李头骂道:“老棺材瓢子。你算个甚东西,竟然就敢拦着我不让我进门了?你不就是想要几文打赏吗?奶奶我还就告sù

你了。奶奶我就是有钱也不会给你这样的人打赏……安家肯让你看门那是抬举你,你连安家的亲戚都敢拦。你也不看看你算个甚东西?”

老李头任她骂,咧嘴笑笑,依旧伸着胳膊不让她进去。

几个在书屋里看书的书生听到门外的吵嚷声,跑出来一看,是老李头拦着不让古娘子进院,又听到古娘子侮骂老李头,便心生不悦。

“这位娘子,看你也是常来常往安家的,怎么就不知dào

这安家看门的老丈是个聋哑人,既听不见又不会说话,你和他吵个什么劲?”一个书生忍不住说道。

“是啊,纵是有什么争执,你也不能骂的如此难听?他好歹一大把年纪了。”听到这位书生的话,其他几个人连忙附和。

“说的极是,如此不尊敬老者,枉为人子……”

正在抄写书籍的董生,也紧跟着走了过来,说道:“原来是古娘子,你在这里闹甚?”

古娘子看到是一个认识的书生,张口说了句“这老东西”,刚说了这四个字,看到周围的书生们脸色都变了,急忙改口,“这位老丈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死活拦住我不许我进门。我是安大郎的表姨,这安家就跟我自己家里一样,几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一个看门的拦我做甚?他敢拦我,若是让大郎知dào

了,定会不饶他。我骂他,却是为他好,免得他不知dào

上下尊卑乱了规矩……”

董生皱了皱眉,道:“这个时辰,想必大郎正在读书的时候,李老丈拦着不让人进院,想必是怕打扰几个孩子读书吧?”

老李头依旧咧着嘴,似乎没有听到古娘子骂他的话,然而眼里却时不时的闪露出寒光。

芸娘看到母亲要出丑了,急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古娘子这才醒悟,看到四周已经围上来不少人,恨恨的骂了几句便拉着女儿的走了。

“娘,你今日是怎么了?”芸娘回过头看到那一群书生正在指指点点的议论,埋怨道。

古娘子烦躁的甩了下袖子,低声道:“许是身上快来了,这几日烦躁的紧!看到那老李头就想说他两句……”芸娘没有听明白,只知dào

自己的母亲心情烦躁,便勾下头,暗地里和母亲拉开了距离。

董生看到古娘子母女走远,摇了摇头。

旁边有人道:“我咋听说这古娘子不顾安家的反对买了李户长五十亩地?也怪不得安家不让她进门。”

一个王姓书生不知dào

安家和李户长家的关系,便问道:“这买地是好事,安家怎么会反对?再说了。别人家买地关安家何事?”

有人嗤笑一声,“你怕是不知dào

。这古娘子买地的钱是安家出的。”

王姓书生更迷茫了,“安家出钱给亲戚买地。这是好事啊?”

“你是真傻还是装不知dào

?这安家和李户长家有深仇大恨。”旁边的人便把春天时,安举人刚刚去世,李户长看到安家只剩一对小儿女便想强占他们的房产和田产,最后官司打到了县衙,魏县尉禀公执法,将田和房判回了安家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王姓书生瞪大了眼睛,“怪不得,怪不得,我在惜学书屋看了几天书。觉得安家好生怪异,原来他家竟是只剩下两个孩子?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安家的长辈出面呢?这个娘子……唉,人家是孩子,何苦如此欺负人家?”

“其实这安举人虽是过世,却是阴荫不断。安家小儿女先是用声律启蒙赚了一笔钱,然后又用安举人留下的新坑法子也赚了点钱,我现在听说陈木匠做官帽椅也发家了呢。”这句话,却是一个沙湾的村民说得。

书生们对商业不感兴趣,见到村民们聚集上来了。便三三两两的回到书屋继xù

看书。村民们倒是聚集在一起,说起了闲话。

“那你说陈木匠赚了有多少钱了?”一个村民小声的说道。

“怎么着也得有三五百贯了吧?”旁边的人回答。

“别说陈木匠了,就说何老三。一个小小的佃户,家无恒产。可是现在不也是抖起来了?家里要钱有钱有儿子有儿子。我听人说,有一天他喝多了,大喊着今年的徭役要是落到他家。他就花五贯钱请别人去。你们猜怎么着?”那人说话故yì

压低了声音,却引得旁边的人更加心痒了。催促他赶紧说。

那人得yì

洋洋的挺起胸,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摇头晃脑的说道:“跟何老三一起喝酒的人,一听到他这样说,便问他是不是当真。何老三刚刚点头,那人便啪的一拍桌子,说了声,今年你家的徭役我家全包了!你们说,这涨脸不涨脸?”

“涨脸,确实涨脸!”旁边的人连声附和。

那人吃吃地笑,“好笑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这人刚说了句你家的徭役我全包了,后面就被一巴掌拍晕了,另外一个跟何老三吃酒的便说这人吃醉了不当回事,他说话如同放屁。你还是把你家的徭役交到我家里去吧!”

“啥时我家也能如此硬气,拍到桌上五贯,吼一声,我出五贯谁包我家的徭役?”几个村民向往的说道。

过不了一会,安木便知dào

门外发生了什么事。当听到书生们纷纷指责古娘子时,会心一笑。

自己又不是包子,岂能随你乱咬乱啃?当初若不是因为张致和那一句话,早就将古娘子一家赶到沈丘县城里去了,哪里还容得她在自己家里撒泼?从此之后断了亲戚也好,免得天天看到她心烦。

古娘子却是不知dào

怎么回事,还真以为只是老李头阻拦着她不许进安家。

几天后,她又因为要找佃户的事情再次去了安家,老李头依旧是将她拦在了门外。

她气愤了,明明是安家在这里唯一的亲戚,怎么可以如此待我?便托了和李进要好的李方前去说和。李方让浑家沈大娘子去传话,“你明知dào

安家和李户长家时有仇,为什么非要买李户长家里的地不可?你既然买了李户长家的地,那安家就不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沈大娘子说完之后,如同避瘟神一般再也不肯和她多说,快步离去。

古娘子这才明白,安家彻底的不再理自己了。

为什么?她死活闹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李户长虽然做了对不起安家的事情,可是他也受到了惩罚,被支去押纲了啊,怎么还不能忘记仇恨呢?

想不通!于是她就在村子里四处讲安家的坏话。没有想到,她越如此,村子里的人越是避之不及。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安家如此待她,她是如何待安家的?如果自己家遇到这样是非不分的亲戚,只怕早已经将他打跑了吧?(未完待续……)

第91章 磨坊

一切的事情有因就必然有果,古娘子这样四处在村子里讲安家的坏话,不仅没有到作用,反而让村子里的人更加讨厌她了。

安木没有时间去管她家的事情,因为秋收到了。

秋季收获的主要农作物就是大豆,大豆既可以做粮食储存也可以磨成食用油,可以做成腐竹、豆皮和豆豉。一到收获的季节,每家每户都会在家里支上石磨,将晒干的大豆磨成粉,然后再进行加工,又或者直接利用豆子做成各种酱豆。

手巧的主妇大多都会做豆豉,豆豉是冬天必备的食物之一,也是日常生活中必不可缺少的配菜。先将豆子浸泡然后沥干,再隔水蒸煮,再制曲,拌盐,发酵,晾干便成了美味的豆豉。豆豉要求的工艺比较高,许多主妇都做不好。

更多的主妇则是将豆子先干炒再裹上面粉,等到长了绿色的曲莓,再将西瓜瓤挖出来拌上盐和发莓的豆子一起拌好放进一个瓦盆中,上面盖上纱布,端到房顶上日日接受阳光的照射。一个月后,就成了喷香的酱豆子。

趁着酱豆刚刚晒好,挖出一碗来,放上切好的葱叶,用着刚刚榨好的豆油在锅里轻轻的翻炒。

一会,一碗散发着香气的炒酱豆便出现在饭桌之上。

秋天里,炒大豆和酱豆是孩子们最爱的食物。拿着刚刚蒸好的饼,饼里夹着酱豆。咬一口饼,吃一口炒得嘎崩响的大豆。孩子们咧着嘴笑,大人们也看着开心。

在中国的历史中。有很长的一段时期,中国人最爱的食物不是小麦和大米。而是大豆。因为大豆可做菜,可当主食。耐储存,生长环境又要求不高,更重yào

的是,农民们早就发xiàn

了大豆的根可以肥地,种植过大豆再种小麦,产量会比一直种小麦的田地要高。很长一段时间,大豆的地位一直高于小麦和大米,直到南宋,中国的农业重心开始往南方倾斜。大米的地位才慢慢的提高。

而收税时,官府也将允许农民将大豆当做粮食往上交农税。

大豆收获之后,十月时再种植一次冬麦,便会进入漫长的农闲时节。

这个季节,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开始悠闲起来,孩子们在田梗间撒欢似的跑,大人们则是玩玩马吊或者双陆又或者赌点小钱,也有整日猫在家里和邻居们谈天说地的。整个世界。似乎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在迎接着冬天的来到。

一些有手艺的人家已经开始编竹篓编席子,妇人则是开始绣花,累积到一定的数量便去拿到县里绣坊里出售。每到晚上乘坐着同村的牛车回家时。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光芒。这是一种劳动力得到肯定,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个人人都想躺在阳光下偷懒的季节。安木想办两个作坊,一个榨油作坊。一个腐竹作坊。

陈木匠又来了几次,每次都带来一小笔钱。虽然不多,可是几次积攒下来,也有将近六十贯了。安木是个手里放不住钱的主,只要有钱就要想着点子花出去。因为花钱是最好的挣钱办法,如果将钱埋在地里,那么它除了生锈不会再有第二个作用。

沙湾挨着大河,正好可以利用河流的冲力带动石磨,如果建了作坊,农闲时它可以榨油,到了农忙时可以磨面,一举数得。而腐竹作坊就更是简单了,在磨坊里就可以完成整个操作过程。无非就是将磨坊盖的大一些,院子里可以挂腐竹,再盖几间房子用来烧灶。

腐竹这东西看似复杂,可是手巧的农妇们基本都会做,只需yào

组织起来既可。安木虽然不懂商业,可是她的图书馆里几本书籍明确的告sù

了她,家庭手工业在社会的缓慢发展中将会被作坊工业所取代,而作坊工业在未来也将会被工场手工业所取代。劳动进行分工,生产效率将会大幅度的提高。

所以,作坊取代家族手工是必然的趋势,虽然这个趋势在宋初并不明显,但是在很多地方已经开始了小型的作坊。

许多东西安木出于自身安全的考lǜ

她不准bèi

拿出来,然而家里在收获大豆后,吕氏喜孜孜的在厨房里开始做腐竹时,突然给了她灵感。既然腐竹这个东西在宋代如此受欢迎,为什么我家不把它变成一个作坊,用这个作坊来占领整个沈丘的腐竹市场呢?

安木一说要在河边买几亩地建个磨坊和作坊,吕氏立kè

举双手赞成。家里现在吃的白面都是她白天没事的时候去粮仓那里磨的,为了磨面又买了一头驴子。然而驴子到底能力有限,不能无休无止的工作,它也是需yào

休息。所以一头驴磨出来的面粉,也只是够自己家食用,

而河水是无休无止都在流动着的,只要建一个高大的水车,便可以利用水车的动力来驱动石磨。农忙时,帮着村民们磨些面粉,多少也可以多些收入。

安木又将这个计划和候押司说了一下,候押司一听就拍大腿直说好主意,说回去之后就在县里的档案瞅瞅河边哪块地空着可以卖,至于榨油和作坊的执照更是不需yào

安木操心,他直接将执照和河边空地的地契一起拿来。张致和不置可否,既不说反对也不说同意,只是随意的笑笑,说了句这些东西可以惠及村民,倒也可行。

李进却是旗帜鲜明的反对,可是架不住吕氏不让他上榻,坚持了几天就缴械投降了。

于是,安家的油磨坊和腐竹作坊便火热朝天的开动了。

李进站在安家宅院外,看着浑家吕氏站在一张椅子上指点江山,口若悬河的向众人描绘着磨坊将来美好的前景。

吕氏说得口沫四溅,唾液乱飞,着重说了一下村子有磨坊和没磨坊那完全是两个样子。如果是没有磨坊的村子,需yào

大批量磨面粉时就要借车子或者租车子把粮食运到其他村子去,这一来一回浪费的人工和钱就要不少。如果自己村子里有磨坊,那么只需yào

扛着粮食就能过去磨,既省力又省工时,最重yào

的还省了钱。不少村民们都是有意无意的点点头,觉得安家如果做磨坊确实对村子里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而李进则是听得苦笑不已,再过几年,一家人都会随着大姐的嫁人而离开这里,如此卖力,最终这些死物都不属于大姐,何苦来哉?

张致和无意的经过,看到李进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

“先生!”李进回过头,看到张致和正准bèi

往书屋走,急忙喊住他。

“何事?”张致和似乎不太喜欢李进,总是尽量避免和他单独呆在一起,看到李进往这里走来,下意识的侧过身去。

李进施了一礼,笑道:“我有几句话想和先生说,但不知先生方便不方便?”说着将手摊开,请张致和往无人处走去。张致和犹豫一下,还是跟着李进往前走。

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李进左右打量了一下没看到有人,便道:“先生来家里也半年了,我总是没有机会和先生私下里说过话。不过倒觉得和先生像是以前就认识似的,说不出的亲切感。”

张致听到李进这样说,眉头挑的老高,然后扭过身咳嗽了几下。

李进继xù

接着说,“先生和我主人竟是有许多相似之处,不论是为人处事又或者是说话的方式,若是不看先生的容貌倒叫人生出我家主人还在世的感觉……”李进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倒象是十分思念安举人,却没有发xiàn

张致和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再变得通红。

“后来和先生还有那些书生们接触的久了,才知dào

,原来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骨……”

张致和听到李进说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得自在起来。

他们在这里说话,吕氏在门外也没有闲着,大声的向同村妇人讲着磨坊和作坊以后的发展前景。

“……我们以安家磨坊的名义收购大豆。绝对比你们要到县城里卖省时省力,而且你们还可以用大豆抵油钱,你交给我们多少大豆,这一年之内你可以在我们安家磨坊里提走多少豆油。这样的话,也省得你们去县里油坊买油吃了,他们可不许你们用豆子抵帐!”吕氏说到其他的话题时,众人还都不太感兴趣,一说到可以用豆子抵油钱时,大家都动了心。

油这种东西做饭时必不可少,每家每户必备的都有,而且晚上照明时也是需yào

用的。

看到村民们动心,吕氏说的更加起劲了。先是将磨坊的好处给讲了一个通透,又开始诱惑大家,安家的腐竹作坊准bèi

招五个女工,只要手脚麻利的,手艺精湛的,至于那偷奸耍滑的一律不要。

“给多少工钱啊?”沈大娘子家的田少,年年就靠着李方去淘井挣钱,平时编一些竹篓拿去卖,虽然挣的也不少,大半的时候她都是在家里闲着,更何况现在马上农闲了,如果安家能够把她招进去,家里多少也能多些收入。

“一天不少于一百文!”吕氏掰着手指算帐,“每天论件算,你最低达到多少标准才能拿够这一百文。如果达不到,那么就要扣钱。”(未完待续……)

第92章 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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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娘子听到吕氏说计件收,脑子里迅速的运转开来,当听到吕氏说,如果做的好,将来还会加钱时,怦然心动。

不仅她心动了,女人们都心动了。这一心动,大家都往前涌去,希望吕氏能看到自己,结果差点把吕氏从椅子上面挤下去,气得吕氏扶着扶手大骂了一通。

李进和张致和的谈话依旧在继xù

着,张致和的脸色不知怎么回事,一会白一会青,就好像开了一个大染坊似的。

“先生,您是个读书人,我想问问您有关印章的事情?”李进说了半天,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什么印?”张致和反问道。

李进挠了挠头,想了半晌才比划道:“我以前跟着主人的时候,曾听主人说过,他最喜欢一种黑色的印石,可是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我想问问先生您可曾在某处见过这样的黑色石头,我想买来替主人刻个印章,把这印埋到坟旁……”

李进的话还没有说完,张致和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堪,“你偷翻我箱笼了?”

李进急忙摆手,“先生您误会了,误会了!我没有翻过先生箱笼……我……我那一日无意中从先生门前走过,看到先生手里握着一块黑色的印石,所以……”说到这里,李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真不是有意要偷看的,我就是无意中看到了那几块石头。要不然先生您开个价。我只要一块就行……”

张致和一脸愠怒,怒道:“概不出售!”说完了这句话后理也不理李进。直接拂袖而去。

“张先生?张先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您随便开个价。随便开价……”李进一路小跑的追上去。

心说这个张先生太小气,不就是印石材料吗?你那箱子里有好几块呢,你随便拿出来一块卖给我,我又不会强行去偷去抢。

“我说过,我的印石材料不卖!你再这么追我,休怪我翻脸。”张致和猛的停住脚步,转过身说道。李进躲闪不及,差点一头撞上去。

“张先生,咱再商量商量?”李进赔着笑。

张致和眼中露出一丝复杂莫名的眼神。哼了一声,直接甩袖而去,留下李进一个人发呆。

“什么人啊?”李进摸了摸鼻子,“不卖就不卖,发啥火啊?”

吕氏已经招到了第一个女工,那就是沈大娘子,沈大娘子为了表示自己和吕氏的亲近,特意用手扶着吕氏的腿,免得她再从椅上摔下来。

“还有谁?只要手巧的。年轻的小娘子和快出嫁的姑娘一律不要,我们可不要你做了一年半载的就溜到婆家去了。”吕氏这么一说,村民们都轰然大笑起来。

“我!”“还有我!”村民们热火高涨,不停的报名。

吕氏站在高椅上。仔细的看着那些报过名的妇人,心里挨个掂量她们是不是真的勤快。最终,又招到了四个女工。和她们说好等到作坊盖好之后再来上工。

女工刚刚招完,吕氏正在讲着做工的注意事项。外围的几个男人们便挤了进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李进家的。我刚刚听说你家还要做磨坊是不是?那磨坊要不要招人啊?”

吕氏重重的点头,“自然是要招人的,而且只招熟手。若是不懂油磨和磨面,我家可不招。”

“看俺行不行?”一个男人挤到了人群正中,膀大腰圆,眼似铜钟,往那一站就比别人高出一个头。

“咦?马大肚?你不是在县里一家油磨坊做工吗?怎么回来了?”旁边几个男人被他手一拨就挤到了旁边,气得往他身上捶了几下,没想到马大才只是嘿嘿憨笑,连动都没有动。

“主家嫌弃俺吃的太多,就不让俺干了。其实俺吃的也不多,一顿给七八个饼就管半饱了。”马大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随即又自豪的抬起头,“可是俺力qì

大,每次撞出油的时候都是俺去撞的,谁也比不过。”

村民们听到他这么说,纷纷大笑了起来,挨着马大才的人还故yì

用手摸了摸他的大肚子。

“你会撞出油?”吕氏听到这句话眼睛就亮了起来。

马大才嗯嗯了几声,使劲的点头。又怕吕氏因为他的饭量太大不敢召他,忙说道:“俺不要工钱,只要能让俺吃饱了就行。俺也不求一天吃两顿饱的,只要中午那一顿管饱,晚上随便对付对付就行。”

“哟,不要工钱?你想的美!”吕氏听了这话朝着马大才啐了一口,“人人都知dào

你憨,你一点也不憨!我家要是能将你喂饱了,那可不容易。”

马大才是这个村子有名的大肚汉,几年前,曾有人打赌说他一顿能吃十个饼,另一个人打赌说他只能吃七个饼,结果俩人就开了盘赌,没想到引了好几个爱财的村民们参与,一下子聚了将近十贯的赌金。有人就在家里蒸了两锅饼端出来,一共二十个。和他说,放开肚皮吃,能吃多少就算多少。马大才一开始还不相信,后来看到许多人向他保证,只要能吃下肚那就全算他的。如果吃不完,剩下的饼也让他带走。

马大才这才放下了心,一手一个饼狼吞虎咽的往肚子里塞。

这一顿饭,直吃得风云变色,众赌徒面如金纸,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赌马大才到底能吃多少饼。因为这二十个饼全部都进了马大才的肚子里,马大才还拍着肚子说不够,没吃饱,让再端来一锅。

虽然马大才事后撑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被人抬着回家的,在床上连躺了三天三夜才算把饼给消化完,可是他的大肚称号却从此在沙湾留下传奇。村子里说人常会这么说:能干干不过李方,能吃吃不过大肚。说的就是李方非常能干,不仅会淘井还会编竹器,每年能挣不少钱,而马大才则是以能吃著称,得了一个外号马大肚。

“行了,就招你了。我家管三顿饭,但可不管喂饱!”吕氏看了看马大才的壮身板,考lǜ

了一会到底还是准bèi

招他了。

马大才欣喜若狂,拍着胸脯下保证:“婶子你放心,俺要是吃不饱就多喝点水。只要交待给俺的活,俺肯定不会少干的。”

“好,就冲你这句话,你明天就来上工吧!明天陈木匠就领着人过来打工具和龙骨水车,你既是知dào

油磨坊里面的消息,就跟着陈木匠几天,咱可先说好,这几天不算工钱,只管你三顿饭,你算是来帮忙的。”吕氏立kè

就给他分派了任务。

“好!给吃的就行。”马大才声若洪钟,震得旁边的人耳鼓直响。

看到吕氏招了一个人,剩下的名额越来越少,村民们急了,纷纷挥舞着胳膊冲到吕氏的面前让她把自己招进去。

安木站在大门楼内和老李头站在一起,身后跟着大郎铭哥,耳听得吕氏那边欢声雷动,每招一个人都会有人欢呼一声,而没招到的人则会大声唉叹,脸上不由自主的挂上笑容。又看到马大才那壮硕的身体,听到他一顿七八个饼还只是半饱,哑然失笑。

“女郎,这人可真能吃!”韩玲说了这句话后,突然想到了自己也是挺能吃的,便捂住嘴吃吃的笑。

“是啊!”安木也在笑,“一般的人家可是真养不起这样的孩子,一顿饭七八个饼还只是半饱,早晚也得把家吃穷了不可。”

“我还听到书里讲,说是有人一顿能吃一头牛呢,也不知真假。”韩巧看到女郎和自己妹妹聊的开心,忍不住说了一句。

大郎急忙转过头,问道:“真有这样的人?不是神话传说中的?”

安木笑着说道:“在黄帝时期,北方大荒中,有座名叫成都载天的大山,居住着大神后土的子孙,称夸父族。夸父族的人最喜欢追逐太阳……有一天,夸父跟着太阳跑的时候,路上饿了就直接将牛呀羊呀的塞进了嘴里,吃的皮毛不剩。又走了一段觉得渴了,便低下头喝水,一口就把黄河的水给喝干了,然后又去饮渭河的水,结果把这条河都给喝干了还是觉得渴。就往北方的大湖那边走去,可是没有来得及赶到大湖,就在半路上渴死了。”

大郎听得既是神往又是遗憾,“要是他能追上太阳那就好了!”听了大郎的话,铭哥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安木哈哈大笑,“夸父是不可能追上太阳的,太阳离我们好远好远。他就是跑上一辈子,也不可能追上太阳的。”

大郎疑惑的看了一眼西方,太阳已经渐渐的落到了树梢,挠了挠茶壶盖,“可是现在太阳就比中午的时候大啊?是不是到晚上就离的近了?”

安木一时语塞,她总不能告sù

大郎太阳距离地球的大约为15,000万公里,太阳光照射到地球需yào

8分多钟。如果她这么说了,恐怕要对大郎进行一次天文科普了,便支支吾吾的说道:“是的,中午离的远,晚上离的近些。”

大郎见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得yì

的扬起了头,安木好笑的摸了摸他的茶壶盖。

院外的人声嘈杂,吕氏的声音被淹没的几乎听不到,安木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几句。突然,一个炸雷从人群中传来:“俺婶说了,都别吵!听俺婶说……”

“这就是一个人形传声筒啊!”安木笑着感慨。(未完待续……)

第93章 过节

陈木匠一到安家就被吕氏给请到了旁边,喋喋不休的说着磨坊的事情。

陈木匠听了半晌,笑道:“大娘子说的我明白了……这个磨坊我也曾帮着别人家做过好几次。里面的东西我都会做,大娘子就只管擎等着接收成品吧。”

吕氏听到陈木匠向她保证,这才松下了一口气,让马大才跟着陈木匠跑前跑后的做个小工。

当天下午,候押司便来了安家,拿出了两份执照和地契。

指着地契和安木说道:“这是河边五亩地的地契,落在了大郎的名下,执照上面也是大郎的名字。你仔细的收好,小心别丢了。”安木笑着谢过了候押司,又问他花了多少钱,要给他钱。

候押司摆手道:“你还用和我讲钱?不过是五亩河滩地,又不能种菜也不能种麦子,我直接按开荒价给拨到了安家,连半贯钱都不到。至于这执照更是没花一分钱,不过是请了户科的老哥哥吃了顿饭,你就不用再操心这些事情了。”安木这才笑着谢过了候押司,将地契和执照仔细的收起了起来。

这个磨坊算是给吕氏找到了活干,以前她总觉得天天在家闲着好像在白吃安家似的,现在开始弄磨坊之后,每天天不亮就起了身,跑到河滩那里,监督着别人盖磨坊。

磨坊的盖法和普通的宅子不相同,需yào

将龙骨水车的动力引到磨坊里面的石磨上面,所以有一小半是需yào

盖到河道上面,这个就对盖房子的人技术要求比较高。幸好请的这一家匠户以前就曾在别村盖过磨坊。一听要盖磨坊立kè

拍着胸脯说自己能盖好。

陈木匠做龙骨水车也是驾轻就熟,三四天的时间就把大架子给搭了起来。

不到一个月。安家的磨坊就立了起来。磨坊立起来第一天,就有人赶着牛车要过来磨麦子。磨坊的收费和其他村子是一样。磨出来两石面便收一斗的工钱。虽然价格是一样,然而本村的人倒是少跑路了,省下来的路费钱倒也是一笔不少的支出。

一转眼,到了农历九月底,再过两天就是寒衣节。

这一天,特别注重祭奠先人,怕在冥间的祖先灵魂缺衣少穿,每家每户都要去祖先的坟上焚烧用纸做成的冥衣,这样祖先们得到了后代供奉来的寒衣后在阴间的日子就会好过。可以渡过一个漫长的冬季。同时,这一天也标志着严冬的到来。

寒衣节还有一个重yào

的特征,那就是开炉。除送寒衣外,这一天要整理安装火炉、烟筒,并且要试着生一下火,以保证天寒地冻时顺利取暖,也借以告慰亡灵,现在家中“薪火正传、代代不断”,你们在阴间就不要担心我们了。

这个节日。也是各个寺庙和道观最为忙碌的日子之一。因为许多善男信女们都会过去烧香,烧香的同时自然就会施舍许多香火钱和香油钱。有些大门大户的人家则是会请道士或者和尚来家里为祖先做上一场法事,然后将果品供奉和寒衣烧给祖先们。

安家的门口此时迎来了送薪火的和尚们。

要说起来,这些和尚们也怪不容易的。不知从哪里挑着火炉子一路不停,沿途送火。一般情况下,接下新火的同时。人们也会封一包厚实的人事送给和尚,以感谢他给自家送来了薪火。有那殷实的人家还会请和尚们进门。做个法事,为家中祛除一下晦气。

和尚们走后。道士们就会来了,又或者道士们走后,和尚也会跟着来,他们两拨人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

然而,最神奇的事情则是,不论和尚还是道士,他们对县里每个村子里每家每户的家族情况了如指掌。比如你家要是一家富户,绝对会有一群和尚过来帮你送薪火,如果你家是穷人,那绝对只会有两个小沙弥过来送,其他的和尚们连和你照面都不照面。

当然了,和尚和道士们也没有透视眼,其实在宋代想要分辨一家有没有钱,很简单,就是看墙和大门。安家的院墙是一人多高的粉墙黛瓦,两扇漆黑的大门,左右的石门墩上刻着书箱,证明这一家是读书人家,而台阶和大门楼则是说明了这家是有功名的。

吕氏穿着一件蓝色褙子,站在梯子上,正努力的将柳枝和桃符往门楣上挂。宋朝人对柳枝的喜爱超过了任何的朝代,不论是哪个节目都喜欢在门上挂柳枝,而桃枝则是有祛邪的作用,所以一到节日里,这两样东西便会被家家户户挂在门楣上。

大郎和铭哥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边,仰着头看着吕氏往门上挂,安木则是笑吟吟的站在门内。李进站在吕氏身后,不停的指挥她往上往下,气得吕氏恨不得把柳枝插在他的头上。

“阿弥陀佛……”领头的头陀双手合十喝个喏,吸引了门前众人的注意力。

李进见到是几个和尚和沙弥,急忙双手合十也还了一个喏。和尚先是说了一番家宅兴旺,人畜平安的话后,便从身后的炉子里挑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石炭来。李进忙将早就放在门边的炉子拿了过来,大和尚便将石炭放进了炉子里。看到了里面已经放的有一块石炭了,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麻烦大师父给家中送的新火。”李进笑着拱了拱手,将怀里的一个红色锦囊递到了大和尚手中。

大和尚拿手一捏,里面是不是二两便是三两的官银。挂起满脸的笑容:“阿弥陀佛,檀越乐善好施,我佛保佑贵舍人畜皆安……”说到这里,看到门里还站着一个身穿孝服的小娘子,忙又补上一句,“佛祖定会保佑贵宅得一金龟婿,日后封候拜相;贵宅的小公子日后定会出将入相,满门富贵。”

李进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一句,哈哈大笑,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塞到大和尚手中,“呈大师父吉言,日后我家若是真有此造化,定会在大师父的庙里点上几盏长明灯。”

大和尚笑眯眯的,又躬身唱了一个肥喏,刻意看了这家的门楼一眼,暗自将沙湾安家记在了心中。

“这个和尚比刚刚走的道士会说话。”安木看到和尚们走远了,吃吃的笑道。

吕氏好不容易将柳枝插好,从梯子上面爬了下来,拍了拍手,道:“这些和尚道士就是吃的油嘴那碗饭,若是再不会说话那可怎么得了?”

李进听到她这句话就不怎么乐意了,骂道:“大师父们还没有走远,你胡言乱语个甚?万一被人听到又要惹麻烦!”

吕氏这才缩缩肩不再说话。

到了寒衣节那天,安木领着大郎过去给安举人和高娘子上了供烧了寒衣。又在坟前哭了一阵,才转回家。

还没有走到家门口,便遇到了古娘子母子三人。

古娘子这一段的日子不太好过,村子里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抵触她。她找了好几家也没有找到一家愿意佃她田的佃户,迫不得已便在县里找了一户流民。只供他们吃饭和穿衣,不给工钱那种。流民是只要有口吃的就绝不会拒绝,听到古娘子能给吃饭不知dào

有多少人要抢着到她家去种田。

古娘子倒也管那一家两顿饭,可是不是麦糖就是一些坏掉的杂粮,也不知dào

是从哪里买来的。

流民有口吃的,一开始还是感激,可是时间长了,总是这样吃也吃不饱啊。干活便没有别人做的快,古娘子就挑三挑四的嫌弃流民做得不好。只要流民做的不好,古娘子就不给流民饭吃。时间一长,流民的处境便被全村的人知dào



偶尔,还会有人给流民几口吃的,毕竟大家都看着那家挺可怜的。可是古娘子却认为村民们在嫌弃她,这是我家请来的佃户,你们给他们饭吃是不是在暗地里嘲笑我家不让他们吃饱?就和给吃浪民饭吃的几家吵了几次架,时间久了,就不再有人敢给流民东西吃了。

按说,古娘子以前也是有家有产,断不会是这样的小性的脾气。可是自从家里败落,家中的男人们死的死亡的亡。她又投奔了一个刚满六岁的小外甥女。心情就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害pà

别人嘲笑她家没钱,害pà

别人说她是靠着表外甥女。

今日,她是特意站在路边等安木的。

古娘子看到安木一家人上完了坟,急忙迎了上去。“大姐这是要回家吗?”

安木刚刚已经看到她了,可是根本不想和她说话,现在她主动迎上来,便说道:“见过古娘子,刚刚上过坟,正准bèi

回去。”

“那我送你回去吧?”古娘子讨好的看着安木。

“古娘子若是有事就不麻烦你送了,我这里人挺多的。”安木说着拿手指了指李进一家,示意我这里人挺多,您老人家还是哪远就去哪吧。

古娘子脸上依旧带着笑,“还是我送大姐回去吧,好久没见大姐和大郎了,怪想的慌。”说着便要摸大郎的茶壶盖。

大郎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她了,便有了一些陌生。这一段候押司和吕氏老是在他耳边说古娘子的坏话,下意识就有了一丝抵触的情绪。再加上安木曾告sù

过他,男孩子的头不能随便摸,只能至亲骨肉才可以摸,否则的话越摸就越笨。从那以后李进和吕氏他都不许他们再摸他的头了,只能候押司安木老师这三个人摸。

所以,看到古娘子的手伸来,下意识的侧开了身。

古娘子的手尴尬的落在半空中。(未完待续……)

第94章 过年

大郎看到古娘子要摸他的头,下意识的将身子侧了过来。古娘子被闪的尴尬不已,看着大郎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安木往大郎背上拍了一下,嗔道:“这是古娘子,还不快行礼?”

大郎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口里喊了声古娘子。古娘子听到他直接喊自己娘子,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xù

笑着。

安木解释道,“近来大郎不喜欢别人摸他头,说是摸了头会变笨,所以家里现在没人敢摸了。”

古娘子见安木又特意解释了一番,忙笑:“这孩子一天一个样,才几天不变就长高了。不摸就不摸,以后我家大郎肯定是极聪明的。”说完了这话,便问大郎最近都读了什么书,有没有不乖。大郎看了一眼姊姊,见到她鼓励自己说话,便把自己最近经常得到老师的夸奖说给古娘子听。古娘子便顺势夸了大郎几句,大郎的脸上立kè

挂上了两朵红云。

安木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古娘子逗大郎说话,并没有阻止。大郎自小没有了父母疼爱,再加上又没有几个同龄人,安木害pà

他将来性格孤僻,便经常有意没意的鼓励他多和别人接触。在她看来,只要古娘子不存着伤害大郎的心思,没必要阻止大郎和她接触。毕竟孩子会一天天的长大,会一天天接触到各种不同人物,有对他好的,有对他有歪心的,也有口蜜腹剑的。这些都需yào

大郎自己慢慢的接触和了解。

古娘子和大郎说了一会子话,便开始问安木。问她最近吃得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安木一一的回答了。快到家里的时候,古娘子什么话也没有说,更没有说要去家里坐,倒是让安木松了口气。

看到安家的人进了门,芸娘快步走到母亲身前,嗔道:“阿娘,您怎么啥也没说就让她走了?”

“你让我说甚?”古娘子用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何必在乎一时?以前娘就是笨。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才被人玩得团团转。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娘定会百般讨好她,再也不做一件让她烦的事情。直到她待我们像以前一样。”

看到芸娘还是不理解,便叹了口气,“我这么曲意迎合,还不是为了你和庆哥。你没发xiàn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和我说话吗?若是我说的多了肯定会惹她心烦。何必惹烦她?咱们没有安家在后背撑着,看看这几个月变成了什么样?”

芸娘看着安家的大门楼。撇了撇嘴,“娘,我以后一定嫁个有钱人,将来我养活娘。”

听到女儿这句话。古娘子哈哈大笑,搂着女儿回去了。

自从安家开了这个磨坊之后,生意倒是挺好。几个村庄里的人都来安家买油或者磨面。安木知dào

,象这样和农夫打交yì

的生活。最重yào

的就是诚实。所以她让磨坊里的人,凡是对待来磨面磨油的人都尽量不要做到缺斤少两。有的时候。别人来买还会附赠一些油饼。

这些油饼并不是后世那些地油炸出来的饼,而是磨油时剩下的油渣,这是上好的地肥和家畜们的食用粮,牛羊猪都吃这些东西。而实jì

上,在荒年里油饼也是一种食物。安木知dào

,许多家贫的人家,说是拎着油壶过来打一两油,其实冲着的就是安家额外送的油饼。这个东西,只要家里稍微有些钱的当然不吃,但是穷人却不讲究这么多。将它砸碎后放到钵里使劲的碾,等到变成了粉末,然后再洒上一点盐,和糠麸一起掺在杂面粉里,揉成饼,放进锅里蒸熟。等到端出来时,饼里散发着一股豆油的香味。

至于吃进嘴里是什么味道,安木从来没有试过。但是有天,一个来买面的妇人手里牵着个面有菜色的小丫头,她的手里紧紧攫着这样一个饼子。小丫头吃的津津有味,妇人却是什么也没有吃,只是喝了两口水就算吃了一顿饭。

安木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痛,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帮他们一点点。

有的时候,看到穿着破烂的人,安木还会让人送他们一些粮食,粮食不多,也就是几斤,但是足够可以让他们支撑几天了。就这样,安家仁善的名声随着那些穷苦人家的口口相传,慢慢的往外扩散着。

知dào

安家开始做腐竹做坊,苦涯先生不等安木去说,就立kè

说了,家里的腐竹一切都由他包销。郑家在京城,陈州还有洛阳各有几家酒楼,生意非常的大。每日需yào

的腐竹都是以车计的。原本他们是在市场上进行收购,可是安家做了腐竹作坊之时,他们就省了收购的麻烦,只管派了车来沙湾拉走既可。这样两方都省时省力了。

安木又让吕氏把好腐竹的质量关口,凡是质量不好的一律不要,宁可扔掉或者送给那些穷苦人家,也绝不卖给郑家。

一来二次,安家的郑家有了生意上的接触,关系比以前更加要好了。

到了年底结帐的时候,安木发xiàn

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富婆。新坑一年到头挣了有百来贯,书屋在一开始的亏本之后也慢慢的步入了正轨,不仅开始了赚钱了还带动了沙湾村的另一个产业,那就是饮食。随着安家惜学书屋的名头越来越大,来看书的书生们越来越多,每日卖出去的笔墨纸砚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没有细算,但是挣了将近两百贯。而官帽椅更是一个大头,年前陈木匠过来了一趟,又给了安木一百贯,算下来,前前后后陈木匠已经给安木两百贯了。

安木让李进采购了许多的年货,又把家里的猪牛全部给杀了。给候押司送过去了半头猪半头羊,郑家送过去了两头猪两头羊,谢家送了一头猪一头羊,连县里的郭县令家里也是派人送过去了一头猪一头羊和若干年货。

为了奖励何老三一家在这一年的辛勤劳动,特地给了他全家五十贯钱和一车年货。

看书屋的董生则是给了二十贯薪水,虽说当初和他说好,一天管三顿饭,随他看书,他宁可不要钱。可是安木不是那种白使唤人的人,直接就塞给了董生二十贯钱。只说是让他拿回去给老母亲做身新衣。又给了他半车的年货,让他回去过年。董生是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家里因为支持他读书,从一个小康之家变得一贫如洗。自从家败后,他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钱。拿到钱后说是回书屋收拾衣裳,实jì

上却是抱着五十贯钱痛哭了一场。

想起老父老母为了支持他读书,将家里的田地一卖再卖,家里的兄妹几人从来没有买过一件新衣裳,好几年了都没有吃过肉。如今安家不仅给了钱,送他回去的车子上装得满满的,不是肉便是各类糕点和粮食。

当载着董生的车回到了家之后,董生看着这个半年没有回来过的家,扑通一声跪在了大门声,扒着门槛哭了起来。

张致和也离开了安家,原来他是不想走的,可是张主簿派了好几次来催,非让他回沈丘过年不可,他推了好几次,最后只得在年前回去,过了初五回来。走之前,拉着李进的手嘱咐了好久好久,生怕李进有一处疏忽的地方。

过年的日子是幸福也是痛苦的。幸福的是,可以吃了睡,睡了吃,痛苦的则是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前世的亲人和伙伴。

安木看着图书馆上更新的消息变成了固定的“春节快乐”叹了口气,现在还管过年叫元旦呢,直到民国因为开始使用公历,才将元旦定在了一号,将立春的春节改到了大年初一。

“春节快乐!”安木坐在正堂中,将图书馆系统伸手点了关闭。然后便听见一声震天的炮仗响了起来。

李进手里捻着个很长的香头魏颤颤的将手伸到炮仗的火信上,然后不管点没点着都要快速的往回跑。若是点燃一个,大郎和铭哥便欢快的拍着手掌。若是没点着,便会发出发出欢快的嘘嘘声,又是做鬼脸又是喝倒彩。

李进咧着大嘴,哈哈地笑:“你们等着,且看我将它点着!”

不等他说完,却看到炮仗已经砰的一下爆zhà

开来。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李多偷拿着一根长香,已经将炮仗给偷偷的点着了。气得李进拿着长香将他撵得围着檐廊跑了好几圈。

大郎和铭哥拍着巴掌,一个叫阿爹快点跑赶紧追上叔叔,一个叫李多叔快点跑,千万别被人追上。

李进和李多和笑声,大郎和铭哥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曲欢快的序曲般,轻快的打着快板,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安木走下了檐廊,和大郎铭哥站在一起,使劲的替在檐廊里奔跑的俩人加油。

这一刻,让她觉得,她已经安全属于了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办法分离了。(未完待续……)

第95章 十二

过完年,李多的浑家聂氏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喜得宁氏和老李头跑到了太昊陵给人祖爷爷上了三柱香。商量了好几天,起了一个‘狗剩’的贱名,希望阎王和小鬼听到这么难听的名字会产生厌恶,这样就会避开孩子。孩子就就会少病痛,少凶灾,少磨难。

安木和大郎大孝第一年还未出孝,不敢前去祝hè,只是托了吕氏给小家伙送了一对金手镯。原本是要送项圈,吕氏却说怕孩子受不住金子的福气,坚持不要项圈,安木这才改送了手镯。

苦涯先生的消渴症在经过张致和几剂药方后,渐渐控zhì

住了病情,虽然每天都要吃一剂缓解病情,然而到底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出虚汗,眼睛看不清东西。张致和每隔半个月就要去陈州一趟,和几个医士一起帮着苦涯先生会诊,虽然他医术不高,然而他懂得的东西却比现在的医士要多得多,再加上安木的图书馆又帮他找了许多和糖尿病有关的书籍,他提出了好几个医方都是在明清两朝才出现的,甚至还有一剂是民国的医术大家研制出来的。

这几剂药方,张致和并不敝帚自珍,愿意公开天下造福所有的人,让他在杏林中获得了绝高的声望,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古娘子时不时的来安家坐坐,再也不象以前那般讨人嫌多少也会体贴点了别人,安木看她似乎改了不少,便也不再阻拦她来。又提醒了她几次,让她对佃户好些。免得让别人看笑话。古娘子虽不满却也照着做了。渐渐的,村里人看到她依旧能出入于安家的门庭之中。对她家的态度也慢慢有了改观。

一晃眼,孝期已过。第五年的寒衣节,安木和大郎终于除去了孝服,穿起了一身青色的常服。到了第六年的寒衣节,安木已经十二岁,去和大郎拜祭过父母之后,换上了一件素白色对襟夹袄,上面绣着红梅,下身一条万梅点点的月色长裙。头发梳了双平髻,发髻上缀了两朵淡粉色的小花。衬得脸上的皮肤更加娇嫩细腻。

吕氏看着韩巧和韩玲细心的替安木将发髻又重新整理了遍,替她穿上了一双蓝白两色的错到底,看到这个慢慢长大慢慢变高的小主人,一股暖意突然涌到了眼睛中。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心中万千感慨:“大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漂亮。”

安木坐在藤环墩上看着铜境里十二岁的容貌,这是她第一次穿上了有颜色的衣裳。听到吕氏微微哽咽的话语,安木的头深深埋到了这个半母半仆的女人怀里,轻轻的蹭着。“婶婶,我一辈子对你好。”

吕氏听了这话心中一酸,又怕安木乱动将刚将梳好的发型弄乱,急忙安木的肩膀挪开。看了看发型没有乱,这才松了口气,“以后我家大姐就成了大人。以后再不能象小孩子那样在婶怀里撒娇了,我咋就觉得大姐还这么小。这么小一点,怎么就突然长大了呢?”吕氏说着。又用手比划了一下,看着身前的安木又看了看自己比划出来的大小,突然叹了口气,

“婶,到时候了。外面还等着呢。”韩巧看到这主仆二人一说起来没个完,在一旁提醒。

吕氏急忙给安木整理衣襟,“是得出去了,今年是你的金钗之年,苦涯先生还要给你插钗子呢。”

韩巧和韩玲推开了门,看到了满院等候着安木的人。有苦涯先生,有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张致和,有候押司,有李进,有宁氏,有老李头,有古娘子……安木来了这么久,认识的所有人都来了这里。

苦涯先生坐在上首,看着安木被韩家姊妹扶出了房间,笑着点了点头。

中国的女子不论地位高低,一生之中有三次穿深衣的机会。第一次便是十二岁的金钗之年,第二次便是及笄礼,第三次则是婚礼。然而到了宋朝,女子不再要求在各种礼仪场合穿深衣。一般情况下,女子在这三个时段都会穿上最为隆重的衣裳,十二岁插金钗,证明已经待嫁;及笄时插簪子,证明已经定过亲,可以生育。若是女子在十五岁时未曾订亲,那么便不能行及笄礼,要等到二十岁时才可以行及笄礼。

所以,古代的及笄礼,其实就是女子成亲前最后一次由家里人主持过的礼仪,破瓜之年(16岁)和桃李年华(20岁)之间,女儿便要嫁人,成为了别家的媳妇。所以及笄礼是最隆重的,金钗礼则是极为简单,只是需yào

插上钗子,然后换了一套成人的衣服既可以。

而安木刚刚出了孝期,所以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上面绣着红梅,既合了刚出孝的规矩又表明了她已满了孝期从此后开始了多彩多姿的少女生活。

一个赞者快步走到苦涯先生的身边,唱道:“人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由衣冠整而容体正,由容体正而颜色齐、辞令顺,然后才能礼仪备,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今有女安木,年十二,温柔娴淑……今日行金钗之礼,礼之后,乃开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见乡党、继宗祠、拜国君……”

随着赞者的唱声,安木走出了屋门,然后韩氏姊妹退到了一旁,由宁氏身为长辈搀扶着慢慢的走到院中站定。

赞者唱‘趋’……安木弯下腰往前碎步趋行到苦涯先生面前。赞者再唱‘肃拜’……安木将双手藏在袖中,右手压在左手之上,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听到赞者唱‘起’字后慢慢直起身将手抬到齐眉处才将手放下站直,然后再跟着赞者的‘肃拜’接连拜了三次,赞者才唱道:“礼成!”

中国清朝之前,女子并无跪礼,女子一生只跪两种人,一是生身父母,二是成亲之时向舅姑跪拜一次,从此后不再跪。一般情况下,女子比较隆重的行礼方式是将手合拢放胸下,微微曲膝,上身不动,犹如插秧般的福了一福。平时不过是将手放在腹部,然后微低头微曲膝既可。

苦涯先生坐在上首乐呵呵的看着安木趋行、行礼。待她礼成之后,走下檐廊,从张致和端着的木盒之中取出一枚纯金的金钗轻轻插到了安木的发间。

原本这个行礼的过程,全程是要女子的长辈进行,然而安家没有长辈,安木又不愿意让古娘子行长辈礼,便只能请得苦涯先生来。苦涯先生年已过七十,已经不受男女大妨的约束,一听到安木的邀请欣然而往。

苦涯先生赞道:“令月吉日,始加吉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张致和忙从旁边又递过一套早已经准bèi

好的素色曲裾深衣,捧到了苦涯先生面前。

安木再从苦涯先生手中接过这套吉服,由韩氏姊妹和吕氏陪着再回去换了这套吉服,然后才重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只见她一头乌黑的秀发中插着一根金钗,衬得肌肤吹弹可破,如霜似雪。一双美目水波盈盈,秀挺的琼鼻,香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樱唇,令场中的众人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换完了吉服,便可以自由活动,这时也到了亲戚们向行礼者送礼物的时间。

安家的亲戚在沙湾的只有古娘子和候押司两个人,古娘子仗着自己和安家的关系最近,便笑嘻嘻的走上前,将手中的一对镏金虾须镯子送到了安木面前,“恭喜大姐,大姐今日成人,以后便是一家之主,我在此恭祝大姐将来得遇佳婿,”

一句话说得安木面如赤潮,低着头接过了古娘子手里的镯子。

候押司被古娘子抢了先,便瞪了她一眼,将他特意让朋友从京城买得一套时新头面送了过去。安木打开这个半人多高的妆匣一看,里面是一块玻璃镜,镜子下面是几个大小不等的格子和抽屉,每个格子里都放的有一个首饰,有金有玉有银有翡翠,粗略一看这套妆匣最少也得超过五百贯。古娘子站在旁边看到这套豪华的妆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直站在古娘子身边的芸娘,则是紧紧的咬住了嘴角。

“这太贵重了吧?”安木深吸了口气,这仅仅只是上面的几个格子里面的东西,下面的抽屉随便打开一个,里面放的是一个高高的四角冠,光这一个冠怕就是要超过百贯了。

“这是大父这几年给你攒的嫁妆,大父是个手里攒不住钱的人。六年了才攒了这么多,你不要笑话大父给的少……”候押司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让安木赶紧收起来好好保管,将来再有什么时新的首饰他再给安木打来。

李进撇了撇嘴,大姐将来给大郎留下的比这要多好几倍,你才给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妆匣,真是死抠门。

幸好……李进捏了捏袖子里的一个小印,长出了一口气。等到晚上,他就将这枚印信交给大姐保管。从此之后,晚上也能睡个好觉,再也不担心了。(未完待续……)

PS:今天只有一更,实在没办法再写下去,头晕的难受,去睡觉休息了。

第96章 财产

晚上,当所有的人都回去之后,张致和留在了安家,和安木在书房里侃侃而谈时,不由自由的发出感叹声。两年前,他考中了进士,留在了学士院中任职。他一改前世的鲁莽和冲动,深谋远虑老成持重,刻意在学士院里交好众人,慢慢的就获得了学士院中大多数人的好感。

前世就是在翰林院里厮混了数年,自然懂得这些清贵们的心思。论做诗,他不输李杜;论清谈,他比任何人能看到这个国家的各种弊端。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在学士院中崭露头角,然而最令人喜欢的则是他从不贪功,也不与别人抢功。纵是自己有了什么好点子,也愿意将功劳推到自己上司身上。哪个上司不喜欢这样的手下呢?

所以,做官这一年多,整个京城都知dào

了学士院里有一个老好人,这个老好人名字就叫做张致和。

寇准曾说过他,若是再年长十几岁,足可谋国,这对于一个而立之年的官员来讲,是最大的称赞。他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官员们拼的不是功绩不是能耐,而是看谁在位的时间长,只要按步就班慢慢的升迁不急躁,不冒进,不贪功,再到地方上锻炼几年。哪怕没有显著的功绩,到了五十岁时,就会自然而然的做到一品大员。

就好好像明朝的内阁一样,哪一个不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呢,内阁之中怎么会有贪功冒进的年轻人?

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他只记得自己一直是想改革弊端挽救中国与水火。可是来到了宋朝,这个时代不需yào

慷慨激昂的政客。只需yào

守着本分,一步一步稳妥着来的官员。是啊。这不是清末,这是宋初。这是一个只需yào

守成就可以的时代。

所以,他将所有的热情和激动全部扔到了一边,默默的扮演起了五十岁的老头子,虽然他的真实年纪已经超过了这个岁数。

所以,京城中的张学士,如鱼得水,面面俱到。

“老师为什么这么看着学生?”安木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张致和面前,看到他一刻不停的打量着自己,不由得问道。

“我不是在看你。我看的是一道风景。”张致和调侃的说道。安木听了这话,笑着低下头。

张致和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起来,“你长大了!”

这六年来,安木家中的钱财不停的增长,先是用官帽椅打开了整个陈州的市场,等到三年期满后,陈木匠已经成为陈州曲指可数的富翁之一。他认为可以摆脱安家了,于是将第三年的帐如数结清后就不再和安家联络。可是没有了候押司和郑家的保护,一个小小的工匠怎敌得过众人的蚕食。不出一个月。他的生意就被人挖走了一大半。被逼无奈他又再次回到安家,平白拿出五成的红利要送给安家。

这时的五成红利,可不是小小的几百贯了,而是数千贯。

安家获得了红利后。转手就送给了郑家三成,自家只要了两成。候押司那里原本是送了一成的,可是他转手就送给了大郎。虽然李进表示了不愉快。可是到底也没有起什么风浪。

就这样,安家的路子慢慢的走着。外面有陈木匠替他们挣钱。又有郑家护着,候押司保着。日子不知dào

过得多滋润。哪怕是换了新的主簿之后,候押司依旧因为有郑家在背后的撑腰而无人敢惹。

时间的车轮慢慢的向前推着,安家一天天的壮大,张致和一天比一天觉得安心,这个家没有了自己依旧过的那么逍遥自在。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和安木略坐了一坐,便回到安家常年为他备着的房间。

“张先生走了?”李进等到张致和走了之后才悄悄的进来,收拾了张致和的茶碗后问了一句。

安木随意点点头,“是啊,先生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其余的时间一直是在想事情。想必是朝廷里有许多烦人的事情!”

李进看到安木也像是谈兴不浓的样子,可是却在桌子旁边不肯离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安木说着话,慢慢的安木查觉了起来。

“李进叔,您今天是有什么话要和儿说吗?”安木奇怪的问道。

李进往房间外看了一眼,又走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先把院门关了,然后才回来,走到安木身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囊来。

安木看到李进神神mì

秘的样子,哑然失笑,又见到李进鼓励她打开锦囊。便顺着李进的意思将锦囊,打开一看,却吃了一惊。只见里面只有两件东西,一个纯铜的金属小牌,一枚小印。

“这是主人生前就留给我的,这个铜牌和小印则是支取家中财产的唯一凭证。”李进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财产?”安木手里把玩着这个铜牌,惊讶的问道。

“也怪不得大姐不知,这事,是来了沙湾之后没多久就发生的事情。”李进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回忆的神情。

安举人从河北路来沙湾之时,他先买了田,再盖了房,将自己的户籍落在了这里。过了不久,便招了李进做长随。

李进憨厚忠心,极得安举人信任,家里不论大事小事都不瞒着他。李进到了安家没有多久,安举人便给了他一个非常奇怪的命令,让他将家中的财产慢慢的转移,李进愕然,可是又不敢违背主人的意思。便瞒着举人娘子将那些从河北路带来的珠宝以活当的名义,当到了一家当铺中,而这家当铺实jì

上却是安举人私下开的。说白了,就是将财产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只是却是独独瞒了举人娘子一个人。

而李进奇怪的则是,举人娘子倒像是从不知dào

家中还有这么多珠宝似的,家中唯一知dào

有珠宝的只有秦管家和李进。当时李进非常害pà

,还以为自己帮着安举人处理过财宝之后,他便会杀人灭口,可是安举人没有,依旧将他当做心腹之人对待。

李进将这些事情统统告sù

了安木,如何去这家当铺提取珠宝的秘语也告sù

了安木。

“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珠宝?”安木睁大了眼睛。

“这些钱,全部都是大姐一人的,和大郎无关!”李进避而不答,只是微微躬下身子,似乎觉得身上的重担一下子被人取走,轻了许多,轻的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快要飞到了天上去。

“这么说来,安家也曾是巨富之家喽?”安木仔细端祥着那枚小印,突然想起古娘子曾说过安家的情况,在她嘴里安家并没有那么奢华,似乎也不过就是一般的有钱人,甚至比起古娘子家还是稍有不足之处。

“这钱,不属于安家所有,只是属于安举人一人所有。”李进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

“难道,先严曾得到了一个藏宝图?”安木猜测道。

李进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主人临去世前,只是告sù

我要好好保存这个凭信,将来交到一个持有印信的人手中。”

安木听到这里,彻底的糊涂了,“那李进叔的意思,这些财产其实不是我们家的?”

李进再次摇头,回忆一番当初安举人所说的话后,道:“当初主人曾言道,若是十年之内持有印信的人不出现,那么这份财产便归大姐所有。若是十年之内那人出现了,这份财宝便归那人所有。”

“持有的印信是什么?”安木好奇的问道。

“是一枚小印,这枚小印是通体黑色,上面刻有罗霄山人的名字,并且能与这枚小印连成一体。”李进垂下了头,想起几年前无意中走过了张致和房间时,看到的那枚小印,那枚黑印上面的刻槽似乎正好可以和他手中的小印连成一体。他也曾数次试探,甚至当面提出了要收购黑色的印石,可是张致和竟然无动于衷。似乎对这份财产没有任何的想法。

所以李进很奇怪,他只是觉得这份财宝不属于他所以才不愿动脑筋,可是像张致和这样的人,如果得到这份财产,那定然会有一番作为,为什么他也不想要?

“你说甚?”安木突然睁大了眼睛,“你再说一次,那印上刻的是什么名字?”

“罗霄山人啊……”李进又重复了一次,“大姐知dào

这个名字?”

安木的右手狠狠的捶了一下左手,道,“怎会不知?李进叔,你这可是耽误了大事了。”说完了这句话,便急勿勿的站起身,撩起裙子便往张致和的房间跑去。

等到了张致和的院子,却被告知,张致和早已经吩咐过车夫备好马车,现在已经离开安家往京城去了。

“李进叔,您马上准bèi

马车,我要和大郎一起进京!”安木想了想后吩咐道。

“进京?”李进摸了摸头,大姐放着那么一份重yào

的财宝不去管,却偏偏要去追已经离开的张致和,这可让他一时之间迷糊了起来。

“是啊,要进京!”安木站在宅门外,看着夜迷蒙的夜空,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让李进没听清的话。

“大郎要去找他的亲生父亲!”(未完待续……)

第97章 准备

安木说要去京城,不是那么容易的。家里一大摊子事需yào

她处理,处理完之后才可以离开。

现在出门和后世完全不一样,不是说走就走,路上的人吃马嚼,怎么住店,路上需yào

多少人保护,要不要请镖局护卫,或者是要不要随着哪个商队一起进京,这些都是需yào

提前安排清楚。张致和同他们不一样,他可以住进驿站,安全是有保证的,最多也就是讹一些钱罢了。可是安木和大郎是未成年的人,在路上万一遇到什么事情,那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家里的田地可以交给何老三打理,反正这么多年也一直是他家在佃,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新坑更是不需yào

操心,每隔几天谢家都会运过来一些废弃的边角料,就是这些边角料让安家的新坑一直能招揽到足够的‘货源’。

虽然这几年沙湾村的村民们收入渐渐高了,许多人都不再用废纸做纸袄,可是外村依旧是有不少的穷人,他们是需yào

纸衣的,所以沙湾村好多人做这个生意的。说起来倒是令人心酸,他们在安家以低价买回了经过锁嫂家挑捡的废纸,然后再次挑捡一番,将那些碎的不能再碎的纸渣以低价卖给穷人们。剩下的一些废纸,他们便用故衣店买的旧衣将废纸缝进去变成夹袄,然后卖给那些手里有余钱的贫民们。

虽然这样赚不了多少,可是总归这是家中多出来的收入,所以一到农闲的时节。家家户户便开始缝制纸衣。陈州几个县的旧衣货郎最喜欢往沙湾跑。因为每年沙湾都会收购大量的故衣,再往外出售改好的塞满了废纸的夹袄。货郎再拿着改好的夹袄卖给那些没有钱买棉袄的贫农们。就这样一收一卖,不仅村民们赚到了钱,货郎们一年下来最少也能赚个几吊,多的可以达两三贯以上。

也有一些人家中妇人少,没办法做改故衣的行当,便直接从安家收购废纸转手再卖给其他的新坑,从中赚一些中介钱。

虽然在安木看来。赚贫民的钱,是非常可耻的行为。可是在现在这个年代,棉花这种作物不是一般人可以种植的。官府根本不允许老百姓毁麦田种棉花,更别提毁良田种棉了。一旦让官府发xiàn

有私种棉花者,轻者判刑,重者流放。

所以安木明明知dào

棉花可以在中原大面积的推广,却依旧没有办法。后来张致和做了官,才托了他的福荫,家中买了五十亩荒地种了些棉花。用荒地种棉花,本就是无奈之举。棉花对土壤的要求较高,病虫害也厉害。然而饶是如此。这五十亩地也让安木赚了不少钱。除了能替自家人全部套上了冬衣,每两棉花卖了七十文的高价。

郑家在其中发xiàn

了商机,苦涯先生特地让长子来了安家取经,发xiàn

棉花确实利润高。便通过他家在京中的力量,不知拿什么好处打通了三司,三司勉强同意郑家在陈州大面积试种棉花。

第一年,棉花丰收,郑家的二十顷地获得甚丰。这一下子许多官员家族也坐不住了,纷纷加入了棉花种植的行列中。许多农民纷纷跑到郑家,以身相投,愿意将家中的田地全部卖到郑家,只求郑家允许将他们的田改成棉田。两年之内,就将每两七十文的棉花价格一下子压到六十文以下。虽然价格确实降低了,可是依旧不是老百姓们能消费得起,纸衣依旧是大宋朝最下层老百姓的唯一选择。

安家也托着郑家的福,一下子购买了数百亩田地,专业用来种植棉花。

虽然许多人眼馋安家,可是倒也没有几个人敢动手。郑家的苦涯先生就不说了,是去世的安举人授业恩师,最重yào

的是朝中的张学士,他是安家的启蒙老师,曾放出话来,安家一双小儿女与他如同亲生骨肉般看待。这让许多想伸出爪子的人,掂量起了安家的份量。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往安家伸爪子,小点的就直接被候押司处置了,大一点的就直接交到了郑家,若是官员亲族,就报上张致和的名字,所谓官官相护,你若是趁着别人不在时在后面找了人家孩子的麻烦,难免不被他报复回来。

再加上安木早早的对外说过书屋入不敷出,是用卖棉花的钱来支撑着,安家的棉田再多,可是书屋每年购买的书籍量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几乎上填不满。所以,安木每年都会用苦涯先生的名义召集各位乡绅,要求他们捐款捐物用以维护书屋的发展。

万一安家没有钱支撑书屋宣bù

倒闭,直接就可以将责任推到巧取豪压人的身上,到时书生们的怒气可就要找个地方倾泄,那谁能承shòu得了?

更何况安家一对孤儿,又何必在他们口里抢食,所以这些年来安家倒被这些人保护的一丝皮毛也没有伤到。

然而大错特错了。安家最赚的就是书屋!

惜学书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免费后,宣bù

由于支出过大,将免费改为收费,安木将后世的图书馆借书政策拿到了书屋。

你可以先交一笔押金,然后借一本书多少钱,这一本书可以借多久,如果时间太久不归还,那么这笔押金便归书屋所有。哪怕你就是将书还回来了,书屋也不会归还你的押金。面对那些穷书生们,安家依旧是采取抄书的办法。你抄一本书,可以这本书做抵押,借走五本,然后再抄一本,再能借走五本。这样慢慢的积累下去,安家的书籍越来越多。

惜学书屋现在已经拥有自己独立的书楼,其影响力不亚于弦歌书院。

安家在村中买了十亩地,修建了一个拥有五个藏书楼的院子。因为古代的建筑和后世不一样,后世的建筑里外都用砖石和水泥。而古代则不同,外面是用砖石,里面的内部结构全是木头。为了防止火灾,每个藏书楼都离的比较远,院子中也没有树木。

安木将后世宣纸的技术从宣城偷了出来,她找到了谢家,以造纸术换回了谢家即将开设的纸厂两成股份。谢家的以先祖谢安的名义给这种纸命名,刚一进入市面,谢安纸便以洁白纯净、坚硬柔韧、易于保存,经久不脆,不会褪色等的质地获得了众人的称赞,仅次于“澄心堂”纸。

这个就要感谢后世那个日本人和某电视台,他明为参观宣纸的制造工艺,实为间谍……就是那个纪录片和一份详细的‘宣纸工艺备忘录’,让安木学会了制造宣纸……

谢安纸一出世,就将江西、四川、皖南、浙东的纸业打击得不成样子。谢家是何等样的人家,千年世家,纵是烂船也有三分钉,岂会怕那些当官的和商人?许多要打谢家主意的人最终都败给了这个庞大世家所交织的利益网络中。

安木背靠大树好乘凉,仅仅只是两成股份,也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田地和新坑可以交给何老三一家,书屋也可以交给董生,家里留下老李头和宁氏看家既可。至于那些财宝,既然已经在当铺里保存了许多年,那以后自然也可以保存下去,安木现在并没有将财宝取出的打算。

李进知dào

了之后万分着急,找了安木好几次,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这份财宝应该完全属于安木所有。安木听了几次后便觉得疑惑,可是李进又不愿意多说,问得急了便说自己什么也不知dào

,这一切都是安举人安排好的。

安木得不到答案,就越想去京城,只要在京城中找到那个人,所有的真相便会水落石出。甚至,安木还怀疑自己为什么能到这里,是不是也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是不是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中?一想到这里,安木就觉得浑身的激动。

一切准bèi

完毕后,就到了告别的时间。她最先做的,先去苦涯先生家里道别。

“你真要去京城?”苦涯先生年纪大了,近来已经很少出门,也就是去给安木主持了金钗之礼才出了一次门。看到安木来向他辞行,将她请到了书房中。

安木躬身施了一礼,“老师在京中给我们买了宅子,其用意便是想让我们出去历练一番。儿和大郎这几年在家中接受大父的教诲,虽有所得,却终究没有吃透到心里,所以想趁着大郎去县学上学之前到外面走走。一来可以看看外面的人文风景,二来也可以四处游玩。等到将来大郎进了县学,便只能再等六年之后才可以出门了。”

苦涯先生点了点头,“你们虽然年纪小,我却不担心你们。你自幼心思缜密,小小年纪已有了过人之处。想必出去时准bèi

的已经是万全了吧?”

安木便将自己请了哪家的镖局,准bèi

跟着谢家的商队一起走,路上都带着谁这些事情细细的和苦涯先生讲了一番。

“很好,很好,既是你已准bèi

周全,那我也不多说些甚了。”苦涯先生微微颌首,随即又深深的看了安木一眼,“近来可有一个贾姓掌柜和你联系过了没有?”

“贾掌柜?”(未完待续……)

第98章 出行

“是的,贾掌柜!”苦涯先生笑着点点头。

“没听过这个掌柜名字……大父问这个做甚?”安木疑惑的问道。

苦涯先生看到安木一问三不知,便笑着说了句问岔了便把话题又转到了其他地方。又问了问安木几时出发,说家里派两个人往京城送信,正好可以跟着安家上路。安木心知这是苦涯先生又派了两个人保护自己,连忙道谢。

安木走后,苦涯先生长子郑仪直从其他屋子里走了进来。

“父亲,看样子安家的小娘子还不知dào

克明曾留下一份财宝。”郑仪直站在苦涯先生身后帮着父亲轻轻揉着肩膀。

苦涯先生微微闭着眼,享shòu

着儿子的孝顺,听到他这样说,猛地睁开眼睛,“怎么?你有这心思?”

郑仪直的手猛地一停,“若是以前,我倒是有这心思,可是这几年来,这心思倒是慢慢的淡了。”

“此话怎讲?”苦涯先生问道。

“若不是为了这些财宝,克明又岂会命归黄泉?候三郎千方百计的接近克明,不就是打听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几万贯说起来迷人,可是若是真拿到郑家,也不过就是几个作坊几十顷棉花地罢了。何必为了这些东西闹得家宅不安,你猜忌我,我猜忌你,以至于兄弟们生疏……这些年来,候押司如此用力帮着安家,未曾没有弥补的意思。”说到这里郑仪直哼了几声,“若不是见他如此卖力的帮着安家,这些年早就想着法子的收拾了他。”

“更何况。咱们郑家纵是拿了这些东西又能怎样?还不如多想想四弟。四弟在京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散官。上朝时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有那算计安家的工夫,倒不如替四弟谋划谋划。算计安家不过是得了几万贯的珠宝,可是为四弟谋划则是子子孙孙都受益的事情!”

苦涯先生笑道:“仪直!以往我只觉得你冲动,没想到这几年来你倒是越发稳健了。”

“不稳健又能怎样?”郑仪直低下头叹息一声,“小师弟如此大才,父亲在他身上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就为了几万贯,愣是被人白白的夺去了性命……若是小师弟还在……四弟岂会如此辛苦?”

“还有致和!”苦涯先生突然想到了那个虽然未曾正式拜师,却一直恭恭敬敬以师礼待他的张致和。

郑仪直看到父亲精神恍惚。似是追忆起了似水流年,又听到父亲吟了一首小师弟所做的蝶恋花,不由得也痴了。

九十韶光如梦里。

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

落日野田黄蝶起,古槐丛荻摇深翠。

惆怅玉箫催别意。

蕙些兰骚,未是伤心事。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沙湾的气氛很压抑,当村民们知dào

安木和大郎即将远行之时,纷纷过来送别。这些年来仗着安家,村子里的人渐渐的也过起了好日子。因为沙湾有个惜学书屋。所以来的皆是学生和读书人,书生们多了。孩子们便受到了他们的感染,渐渐的也开始上学。又加上这些年挣了钱,沙湾的人倒也舍得肯让孩子读书。

一些付不起书钱的书生们,晚上在书屋里抄书,白天就教书,虽然钱少,倒也勉强够得上自己一个人的吃喝。后来,别村的人知dào

后也将孩子送过来,慢慢的,沙湾有了第一座专业启蒙的私塾。现在一出门只要提起自己是沙湾人,哪个不自豪哪个不把头仰得高高的?就连沙湾出去的佃户也比别人的地位高些。因为我们沙湾啥都不多,就是读书人多。

而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就是安家的惜学书屋带来的。

宁氏一天要把嘱咐的话给说上十遍八遍,生怕李进和吕氏忘了。

“行路的时候莫要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处,跟着商队时要记得和他们搞好关系,虽然是谢家的商队咱信得过,然而你们带着两个小主人一起出去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遇到有事千万莫往前,遇到有陌生人问路,只管抽刀。若是在船上,你们可千万不能离了两个小主人左右。路上镖师要好好的待着,该给他们吃的就吃,该给他们喝的就喝,咱家不缺少那几个饭钱……路上莫要惹事,遇到事就让谢家商家的人上,千万莫要镖师离了小主人左右。若是谢家的人解决不了,还有郑家的人在呢。……”

老人家絮絮叨叨,生怕儿子和媳妇忘了,一遍一遍的嘱咐。弄的李进苦笑不得,又不是去京城不回来了,不过是去上一年的,等到明年就会回来,怎么就跟生离死别了一样?这话一说出来,气得老李头吹胡子瞪眼,拎起手里的东西就往儿子身上掼,打得李进抱头鼠窜。

古娘子也过来送别,拉着安木的手,不舍得放开。这些年,安木倒与她处的相安无事。古娘子自从又开始贴紧安家之后,在村子里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尝过了甜头,便不再敢随便和安木啮牙,而是一心一意的巴结起安木来。

“你和大郎走了,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要孤零零的没个依靠,以后村子里的人若是再欺负起我们这可怎么得了?”古娘子抹着眼泪说道。

安木暗暗好笑,你家现在也是高墙宅院,自己盖了一套小院。候押司又帮着你立了女户,不需yào

交税。日子过的不知dào

多滋润,村子里的村民现在家家都忙着挣钱,哪里有工夫欺负别人?见她哭的伤心,便随便劝了两句。

“要不然让庆哥跟着你们一起进京,好歹你们路上也有个伴?”古娘子突然止住哭,充满希望的看着安木。

安木不妨她突然提出了这个意思,噎了一下。路上为了宽敞。特意在驿站那里雇了六辆马车。安木和大郎吕氏一辆。槐花和韩家姊妹一辆,李进和马大才一辆,镖局的人也坐了一辆,剩下两辆装着礼物和日用品,哪里还有空再让庆哥挤进来?难道要让庆哥和李进马大才他们挤在一起?便推辞道:“路上人多,极是不方便。若是将来有空再带着庆哥出门吧。”

“庆哥可以和你们一辆车啊!”古娘子说道。

安木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发怒,我今年已经十二岁,到了说亲的年龄。你让我和一个同岁大小的远亲表哥坐在一辆车里,这算个什么事?将来纵是没有人说闲话,怕是以后我也少不了的麻烦。心里这样想,脸上便带出了一丝愠怒之色。

“古娘子早上吃多了酒,脑子糊涂了?”吕氏早就忍不住了,嗤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家大姐今年几岁,你家儿子今年几岁?怎么都这么一大把年龄了还办这没成色的事?”

“你?”古娘子怒视吕氏,恨不得咬她几口。吕氏才不怕她,连正眼都不带瞧她的。气得古娘子几乎要破口大骂。

等到古娘子走后,吕氏呸了一口。“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瞧瞧你长得配不配……”

“婶婶……”安木听出了吕氏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红了脸。

“大姐,别理这疯女人。这几年好日子过的舒坦了,就想再接着折腾,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脑子尽往那不可能的地方想,再叫我听见她胡扯,我就打断她的腿。”吕氏又恨恨的呸了几口,才从门口处转过身子。

安木摇了摇头,这俩人说不定就是前世的仇人,一见面就不对付。只要古娘子说的,不管有理没理,吕氏必定反对。而李进和候押司又跟仇人似的,候押司说什么,李进也必然反对。这夫妻俩倒真像是夫妻,一人一个对手天天有人吵架,日子过得倒也有意思。

一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几辆马车趁着夜色慢慢的离开了沙湾,身强力壮的马大才领着五个在村子里雇的同乡跟在后面,请来的镖师都骑着马一前一后将车队夹在中间。汇合了在陈州城外十里长亭处等着他们的谢家商队后,渐渐的消失在了清晨薄晨中。

候押司原本在河南府洛阳送公文,一接到消息就骑了匹快马往陈州跑。紧赶慢赶还是落到了车队的后面,等他回到了陈州,安家的车队早已经跟着谢家的商队走了有半日。

候押司往京城方向看了一眼,问旁边的兄弟道:“你说我家三郎前几日才刚从杭州回京城?”

旁边的兄弟点点头,他早就奇怪候押司家的事情,明明就只剩这一个侄子,可是不仅不许他回陈州更不许他回沈丘。曾有一年候三郎偷偷摸摸的回了沈丘,被候押司抓到,几乎要把腿打断,还是候押司的亲兄长候族长出面才将候三郎的腿保住。候押司甚至不许他在沈丘治病,塞了一个医士进马车,就命令衙役们将候三郎押回了京城。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候押司手持尖刀,抵在候三郎的腿上,阴测测的问:“你是不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说不让你回来,你偏要回来!既然不听话,那就把腿给我留下来吧……”

突然之间,浑身打了个激灵,候押司明明在等着他回话呢,他怎么就胡思乱想了起来,忙答道:“是,候三郎刚刚才从杭州回来。”

“你快马加鞭去京城,让三郎立kè

离开京城,不管去哪都成,这半年不许回京。”候押司一听到三郎确实回到了京城,一把拉过张门子焦急的说道。

“姐夫,你总得给我个理由!我总不能过去就拎着人把他往京城外扔吧?”

“你就说,我马上要去京城,让他给我哪远滚哪去!滚了远小心他两条腿……”候押司说了话便拍马回转,直往沈丘而去。

希望交接了公文之后再请假,不要太晚。(未完待续……)

第99章 至京

(请假一天,今天发烧很厉害,一整天都在睡觉,勉强写了三千字,再也写不下去了。明天再补吧!)

车子坐的太久,感觉身体就象散架了一样。幸好现在不是夏天,而是马上要进入冬天,车厢里铺上盖盖一层毡毯,总算能减轻一点颠簸。

官道上是压得非常厚实的黄土道,几乎看不到车辙印,前面牛马走过之后也没有留下蹄印。

安木几次出门,最远都是只到陈州,也不过是大半天就可以走个来回。还以为冬天出门会比夏天要好受些,没有想到光是一个颠字就能把人折磨死。走了有两个时辰,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安木和大郎便受不了,一口饭也吃不下去,几乎要把吃的东西全给吐出来。

谢家的商队的领队是认识安木的,看到她和大郎的样子,便知dào

是颠坏了。中午商队多停了小半个时辰,让他们多睡了会午觉,便挥鞭继xù

往北走。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折磨,到了夜里才不过是走到了太康。在谢家经常安顿的一个客栈里安顿好后,特意给安家要了一间小院里面共有三间房。

谢家领队看到安木和大郎被人扶下车时晕晕沉沉的不成样子,便和李进说道:“两位小主人怕是晕车了吧?”

李进无奈的点点头,“没出过远门,这一出来就成了这样,今日还是多谢老兄一路照顾。”说着拱了拱手。

谢家领队笑了笑,“第一次出门都这样,以后习惯就好。对了。给你家的是一间小院。若是要吃饭只管自己做。店家的饭菜想必你们也吃不惯。都是给这些大老粗吃的。”说了这话。又特意嘱咐他,“这客栈虽然咱家住的人多,然而到底还有外人,你家小主人那容貌……若是无事时,还是呆在屋中,明日早上出门时最好戴上帷幕。”

李进转过头看了看那进小院。这个院子很不错,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是很干净。独门独户,只要关上门别人就进不去。李进再次拱手道谢。

安木在屋子里休息了好一会才休息过来,又吃了几口韩巧端过来的饭菜,便问院子里有没有安排好值夜的人。现在和后世不一样,后世一个人环游全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现在,如果一个单身女子出现在野外,那么她基本回不到家了。所以安全是第一位的。

“晚上大肚值夜。大姐就放心好了,这小子吃的多力qì

大,贼人到他手里准跑不了。”吕氏看着大郎将面前那碗饭吃完才满yì

的点点头,递过去一个帕子让他擦嘴。

“院门口住的有人吗?”安木又问道。

吕氏答道:“院外住的就是谢家商队的人。李进已经把车子堵在了门口。一会他就睡在车子里面,听着点外面的响动。”

安木站在窗户后看去。只见三辆车将院子里挤得满满的,几乎就没有下脚的地方。马大才端着自己像盘一样大的碗蹲在地上,和几个同村的村汉你争我夺的比赛谁吃的最快。呼噜噜的刨饭声一直透过窗户传到了安木的耳边。

李进坐在车厢顶,端着碗饭一边吃一边往墙外看。墙外人声鼎沸,不知dào

那些商队的脚夫们在说些什么,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

一会有人站在院外拍了门,说了声明天几时出发,李进便站在车厢上答yīng

了一声。想了想后又跳下来,走到一辆车子里,抽出了一把长刀。坐在车辕上慢吞吞的拿布擦着。

自己有他们保护呢,担心什么!想到这里便伸出手将窗户轻轻的关上。

院子里马大才还在呼噜呼噜的吃饭,将一碗面条吃得风生水起,同村的几个村汉不是第一次和他在一起吃了,可是大伙都吃完了他还在那里呼噜,不由得聚在一起帮他打起了气来。

夜里,不知是什么原因,院外闹腾了起来。安木在外面睡眠浅,立kè

被惊醒。却只见院外火光映天,还有人来回奔走喊叫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安木急忙披衣坐起,冲着窗外问道。

李进和马大才正站在车厢上往外看,听到安木的声音,李进跑到窗户回话,“没事,大姐你接着睡吧,是城里有一家民居着火了。水龙队和街坊邻居们都过去救火了。”

安木问道:“会烧到咱们这里吗?”

“隔了好几道街呢,烧不到。大姐只管安心的去睡吧!我和大肚在院子里守着呢。”李进温言安慰道。

安木听着外面哔哔哩哩的竹哨声,又往空中的火光看了看,见到确实离这里挺远,便放下了心。

这一觉,直睡到吕氏过来喊醒她。

“哎哟,这把火烧的可真厉害。”吕氏说起昨夜的大火,便连连叹息,“听人说整个太康一下子被烧掉半拉,城北边的整个就没有了。救火的人直救了半夜。有那命大的逃出来了,还有好多正睡着觉被压在屋梁下。”

“火这么大?死不少人吧?”安木迷迷糊糊的涮完了牙又开始穿衣裳,听到吕氏这样说立kè

就激灵了一下。

“只知dào

死人,不知dào

多少。”吕氏叹了口气。将家里带来的被褥小心的收了起来,然后用绳子死死捆住,一会准bèi

扔到车上。

外面,天色还未亮,谢家的商队已经在准bèi

早饭和路上的干粮。

过来询问时,安木和大郎已经吃过了早饭,收拾停当。

客栈的院门打开之后,门外黑乎乎的,牛马喷着热乎乎的鼻息,打着响鼻。李进和马大才一左一右护在安木的车旁,缓缓的走出了客栈。

街上并不安静,不时有人提着桶在路上经过。天空中飘着起火后特有的硝烟味,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夜空中呼救。听到这样的声音,大郎激灵了一下,安木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早上寒风轻轻吹起了车帘,挑开了一条缝。从这条缝看过去,道路两旁挤满了被烧毁家园逃出来的灾民,有人盖着被子,还稍微好些。有的只是穿着里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到这个车队经过,不时的有人站了起来,乞求车队的人给一些吃的和用的。

“大伙不要停留,加把劲,马上就出城了。”前面不时有人骑着马来回走动,禁止车队的人去救路边的灾民。又大声呼喝着自己商队名号,禁止灾民往牛车上扑,若是遇到有人往前立kè

挥舞着手着鞭子抽过去。

大郎迷惑的问道:“这些人好可怜啊,为什么不让给他们吃的?不帮他们?”

安木急忙捂住他的嘴,有的时候不是说你帮了别人就能落到好处的,现在帮别人是灾难的开始。万一让人听到车里有人同情他们,肯定会有人扒着窗子来要吃的东西。再发xiàn

车里是两个孩子,涌了过来,商队的人也护不住他们。别说现在了,哪怕就是在后世,拐卖孩子的也是很多。

大郎急忙点了点表示自己不说话,安木才放下手。

从太康往京城这一条路,一路沿着官道走,每二十里有流星马铺,传递文书。七八十里间则有一间驿舍,可供官员们休息。而普通的人则是没有资格进馆驿休息,然而许多精明的商家都会沿着馆驿建一两座客栈,或者茶棚以供落脚。

谢家是一个大型的商队,前呼后拥,共有上百人。沿途之中虽有毛贼或者剪径的,可是遇到这样大的商队一般情况下是不敢上前。

这一路上,经常能看到身背木牌朱漆黄金字的急脚递在官道上飞驰,过如闪电,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无不避让。到了晚上,在通许过了一夜后。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进了东京城。

谢家的车队到了金水门便开始停驻,然后两家便分开。安木下了马车,对谢家的领队多次道谢,便汇合了在这里等他们的张家仆人慢慢的往城里走去。

来接他们的是三个婆子和一个中年人,婆子直接坐在了安木的车上,肃容端坐,显见得是受过了良好的家教。

车子在北城转了几圈,便往城南而去,约摸半个时辰后到了一户朱漆大门前。

“女郎,我家官人还在上值,要到夜里才会回来。”婆子笑盈盈的将安木扶下了马车,慢慢的向她介shào

这座宅子。

婆子在张家已经做了一年工,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官人有亲戚来访,前几日乍一听到官人让她们几个到城外接人,都是吃了一惊。再见到安木容貌美丽,大郎俊秀,心中暗暗猜测这两个是不是官人在乡下的孩子。

所以待安木和大郎极尽讨好之能,端茶递水很是殷勤。

安木谢过她的热情,又喝了一口茶,才开始向她打听张致和几时下值。

“一般就是戌时(晚7点至9点)下值,有时还会耽误一些,到家时约摸就戌时末了。你们一路辛苦了,要不然先休息,官人明日休沐,有的是时间相聚。”婆子笑道。

“还不知妈妈贵姓,怎么称呼?”安木见到这婆子介shào

的详细,侍候也周到,便让韩巧给了她十文赏钱。婆子接过赏钱,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连连道谢,“我姓葛,叫我葛婆子就行。”

“原来是葛妈妈!”安木道。

此时,在学士院的张致和莫名的心悸了一下,将手中的公文放到了旁边。(未完待续……)

第100章 说媒

(感冒还没有好,上午挂了一上午水,今天还是只有一更。我现在是码几百字就得躺床上睡一会,要不然精神不济。)

到家的当天夜里,大郎就发起了高烧。等到张致和下值回来时,大郎已经吃过医士开过的药,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个年代走一趟远亲,看一次朋友,其实就是在拿生命做为代价,说不定路上一场风寒加上劳累就会要了人的生命。如果不是为了大郎,安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陈州半步。

安木在仔细的观察张致和,观察的结果却是更加疑惑。古代人对儿子的重视简直就是超过了对财产的追求,可以没有钱,却不能没有儿子。为什么张致和对待大郎就象是真zhèng

的师生之情,大郎生病了,张致和会着急,但是绝对不象是亲生父亲那样,恨不得以身相待。

所以,她准bèi

等等看,最起码也要等到大郎身体好了,她再和张致和摊牌。

京城中,商业繁华,小吃众多,哪怕就是到了十月每条小巷中天天都有人摆着小摊卖着各种小吃。张家宅院的后门就开在一条小巷中,紧挨着后门就是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每天都固定呆在张家后门。

葛婆子平时是负责采买,今日按照往常的习惯领着一个小厮出门,准bèi

去采买一些蔬菜肉食。刚刚出了后门,便被几个货郎围了起来。

“葛妈妈,您瞅瞅我家的青菜,这是刚刚才从地里摘出来。水灵灵的。马上入冬了青菜可不好弄啊。”一个菜贩子讨好的将一棵白菜拿到葛婆子的身前。让她看到上面滴着的水滴。

“啥水灵灵的?”葛婆子不屑的撇撇嘴,“你那白菘叶子上全是虫眼,当我没看到咋地?欺负我人老眼花啊?你家菜我家不要。”

还不等卖白菜的货郎接话,旁边的人一把将他挤到一旁边,指着自家菜筐里的白菜卖力的向葛婆子推销,葛婆子仔细的掰下几片叶子,又看了看筐里其他的白菜,点了点头。“你这两筐白菘我家全要了,你去担到伙房里。家里还有没有?要是有的话再提来几筐,家里也该备冬粮了。”

菜贩子喜孜孜的说了声葛妈妈火眼金睛,便一把提起了两担白菜进了张家后门。

刚刚那个卖白菜的着了急,说道:“葛妈妈,这一揪下来叶子再切切,往锅里一放根本看不到一个虫眼。要不然我给葛妈妈便宜几文钱,好歹您照看一下我的生意?”说着,便往葛妈妈手里递了十文钱。

葛妈妈一把挡住,呸了一口。“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我家官人那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连菜要切多长多细都是要品头论尾一番。你这菜上全是虫眼,只要端到官人面前,官人一眼准能瞅出来。”说着这话就示意身后的小厮把那菜贩往一边推。

几个人正在拾掇间,葛婆子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葛妈妈,出来采买呐?”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这一片经常替人保媒拉纤的王婆子,便笑着打了个招呼,“王妈妈这是刚刚吃了谁家的一嘴油,看起来油光满面的?”

王妈妈膀大腰圆,面有油光,头上戴了几朵火红火红的石榴花,还没说话就先咧着嘴笑,“我哪有葛妈妈那本事,葛妈妈现在攀上张学士,好歹也成了采买。哪是我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婆子能比的?”

葛婆子呵呵地笑,“王妈妈是吃了东家吃西家,还会没饭吃?只要王妈妈动动嘴,那别人口袋里的铜钱还不跟长了腿似的往王妈妈钱褡里跑?”

王妈妈也跟着一起笑,又胡侃了几句便将葛婆子往没人的地方拉。

葛婆子甩了甩袖子,“王妈妈您老有啥话就赶紧的说吧,我一会采买完了还得回家准bèi

着午饭的事情呢。”

王妈妈往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没人注意她们,便压低声音道:“前儿,我说的事能成不?”

“我呸!”葛婆子骂了这一声后,赶紧的将声音压低,“你也不瞅瞅你介shào

的那是什么歪爪裂枣的?都三十了还没有人的老姑娘还敢给我家官人说?也幸好我脑子不糊涂,没跟你似的嘴大跟官人胡扯。要是让我家官人知dào

了,还不打断我两条腿?王妈妈我告sù

你,也就是咱俩是街坊,你说这话我不往外传。你以后有事没事的别给我家官人说亲事,我家官人的亲事论不着你!就是个妾那也轮不到你说。”

“那小娘子咋不好了?长的如花似玉,眉清目秀,不就是家里是务农的吗?许给你家官人做妾咋就不行了?”王妈妈揣着明白装糊涂,陪着笑脸。

“得了吧,一个整天挥锄头的丫头能当上我家官人的妾?她连我家官人的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葛婆子没好气的又啐了她一口,“你不过就是一个野媒婆,你介shào

的不是家里卖菜的就是经商的,最好的一个就是家里有个给七品官当小妾的姊姊。我家官人那可是正经的进士,虽然当初榜下捉婿被他逃了去。可是那也是朝里有名的佳婿,不知dào

多少相公想招我家官人为婿。只是我家官人一心扑在学问上,一概推辞了。你就别做那大头梦了,我家官人就是娶,那也是肯定娶相公家的小娘子。”

“葛妈妈,我现在手里的这个那可是真不错……”王妈妈讨好似的又往葛妈妈身前凑了凑,“年方二八,要身段有身体,要相貌有相貌。张官人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可不行啊,好歹也先契个妾在家里呆几年,若是生个一男半女的……”

“我呸,你家儿子才是娶的正经婆娘不会生擎等着小妾先生呢。”葛婆子被这一通话气个半死,“我家官人一儿一女。女儿长得貌若天仙。儿子长得俊秀。那一看就是在家里娇生惯养学过大规矩的,说话行事都是透着那么一股子高贵。你咒谁没儿子呢?”

“你家官人啥时有了儿子?”王妈妈顿时懵了,她自从知dào

葛婆子到张学士家里做事,便整天想着给张学士介shào

个妾,将来若是那个妾能生个一男半女,自己也好跟着享享福,没想到张学士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跑出一个儿子来。

“我家官人一直有儿子,只是在家里养着没有跟着进京。”葛婆子抬起下巴看了王妈妈一眼。这下子你死了心吧。再也不拉着我给张学士说媒了吧?若不是当初我家没吃的你家接济了几年,我能会这么任着你胡来吗?我第一次和张学士试着提了一句,便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差点让我滚回家,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这不能吧?不能吧?”王妈妈一连说了三四次不能。

“怎么不能?”葛婆子哼哼了几声,“我家小主人昨日下午到的,你没发xiàn

我今天采买的东西多了吗?这就是给小主人接风的。”

“昨日下午?”王妈妈失魂落魄的,听到这句突然想了起来,“你昨天上午就呆在金水门说接人,接的就是你家小主人?”

“可不是?”葛婆子的头抬得高高的。“你以后可不敢再乱说话了,我家官人那是正经家里有糟糠之妻的。不稀罕那小门小户的。”说完了这话,又得yì

的瞅了一眼王妈妈,说了声自己继xù

去采买,志得yì

满的走了。

“不能够吧……”王妈妈低垂着头,想了想在家里等着她回话的娘家兄弟,使劲的叹了口气。“还等着外甥女能到张家当个妾,将来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就不愁了,没想到……”

“王妈妈,在这出啥神呢?”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了街坊的声音。

“小六子,你在这干啥?快把我吓死了,我正想心事呢……”王妈妈没好气的拍了拍胸口,瞪了一眼小六子。

“我跟着我一个兄弟出来收保护费,刚刚收完准bèi

回家,看到王妈妈在这里站着。咋了?有人欺负王妈妈了?侄儿没啥别的能耐,就是打架有一把子力qì

,王妈妈和侄儿说一下,侄儿管保打他个满脸开花。”小六子豪气云天的拍了拍胸脯。

王妈妈听到这个街坊说话好听,脸上露出了笑容,“没啥,没啥,我刚和学士府的葛妈妈说了几句话。正准bèi

回家,要不?一起走走?”

“好咧!”小六子乖巧的扶住了王妈妈的胳膊,殷勤的将她往家里的方向扶。

往家里走了一会,小六子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妈妈,你和葛妈妈说啥呢说的这么出神?让小六子也知dào

知dào

。”

王妈妈叹了口气,“这不是想给张学士说个媒吗?唉……”

“王妈妈开啥玩笑?”小六子哈哈大笑,“人家可是学士,说媒正经的得是官媒,妈妈你哪就有资格给他说媒了?是不是葛妈妈骂你了?”

“去!”王妈妈往小六头敲了一个爆栗,“妈妈我好歹也是在这城南混出来名头的,给张家说个妾咋就不行了?”

“行行行!”小六子摸了摸头,一连说了三声行。

“小六子,妈妈就是不服气啊!”王妈妈忍不住往外倒苦水,“你说这张学士平时也没有听说过他成过亲,咋就莫名其妙的有了一双儿女?你说这都有了孩子,我还咋给他说媒?……”

“张学士有儿女了?”小六子的手莫名的抖了抖。

“是啊!昨天葛婆子上午就去金水门去接,接到下午才接到。听说张学士的大女儿长的跟天仙似的,小儿子也长得俊俏无比。你说,他们的娘得多漂亮啊……”话还没有说完,却看到小六子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向她道歉。

“王妈妈,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收的保护费忘到分茶铺子里了,你先自己回去吧……”

“这熊孩子……”王妈妈摇了摇头,一扭一晃的往家里走去。(未完待续……)

第101章 后门

候三郎今年三十多岁年纪,面白无须,体型微微有一些肥胖。穿着一身蓝衫,坐在堂屋里,听着身前的人和他说着张家的事情。

“你的意思,张家这次接过来一女一子,是张学士的亲生孩子?”候三郎的声音微微有一些尖锐,若是仔细的听,倒是和宫里的大官们差不多。

身前的人贼眉鼠眼,流里流气,听到候三郎的问话点了点头,“小六子才过来回报,张家昨天刚刚接来了一双小儿女。说是从沈丘来的。”

候三郎赏了那人两吊钱后,摆摆手就让他退下去了。

候族长从屏风后闪出身形,问道:“想必是安家的一双小儿女已经进京了。你打算怎么办?”

“大郎明明是我的孩子,如今却父子相隔一方永世不得相见。他们不让我见大郎,谁也别想好过。”候三郎咬牙切齿的说道。

“听说,大郎已经通过了县学的考试,明年春天就要进学了。若是相认,会不会……”候族长想起了候押司对他说过的话,大郎在安家自会有好名声好日子,以后外面有着张致和的安排,家里再有苦涯先生的支持。说不得将来也是进士门第。

而且大郎已经答yīng

候押司,将来若是生了儿子,长子姓安,次子姓候。这岂不是变相的又认祖归宗了吗?何必还要非认大郎不可呢?听了候押司的这些话后,候族长久久没有言语。

可是从此之后,他也熄了去找大郎的心思。若不是上次候押司要打断三郎的腿。他也不会出面拦阻。

“顾不了这么多了。候家的香火要紧!”候三郎一想到已经六年没有见到亲生的儿子。便忍不住的往上涌怒气,“爹,你除了我别无其他的儿子。我也就只有大郎这一个孩子。若是现在不趁机相认,以后等到大郎长大成人,那是更不会和我们相认了。难道你就不想让大郎唤你一声大父吗?难道你天天听着叔叔讲着大郎的事情,你就不难受吗?难道你就眼看着咱家的财产最终落到我那几个堂兄弟的儿子手中?”

候族长听到儿子这样说,不由得低下头去。到了他这个年纪,别人家里都是子孙满堂。承欢膝下。只有他连个继承人都没有,每次看到几个堂兄弟领着他们的孙子来给自己请安,眼里露出的贪婪神色,他就恨不得把这几个堂兄弟的眼睛全给挖了。我家里的一切都是我儿子的,我儿子又不是没儿子,只是没办法相认罢了。你们凭什么紧盯着我的家产不放?

这时,他终于体会到候押司当初妻儿双亡之时,那份悲愤的心情。

果然是报应……候族长轻轻的叹口气!当年我为了侵吞弟弟的财产,让侄子死在押纲的半路上,弟妹活活的哭死。如今也轮到我家了。

候三郎却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脸色。他一直在盘算如何才能快点见到大郎。

候押司在沈丘急的快疯了,将公文交掉之后。又派给了他其他的工作。他说要请假去京城,却被主簿以县里无人做工为由拒绝他请假。他想直接就去京城,可是后果承担不起。如果他在任上不经过主簿的同意私自进京,那么犯的就是擅离职守的罪,轻者离职,重则本州流放。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给张致和同李进各去了一封信,让他们禁止候家的人和安木大郎接触。

李进接到信之后,立kè

和门房交待了一下,以后凡是有姓候的来拜访一律挡回,不许姓候的进宅子,更不许往宅子里回报。门房接李进一吊钱的赏钱,忙不迭的弯腰答yīng

了。

张致和接到信,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放在心里。又听到下人们说李进去门房里嘱咐门房,挥了挥手说了声知dào

了。

这一切,安木都不知dào

,她寸步不离大郎,直到三天之后,大郎的身体好转,才算松了一口气。

“大郎好了?”张致和下值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大郎的房间里看看,看到他今天终于能坐起来喝稀饭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要说他不担心大郎的身体那是假的,只是他善于掩饰自己,情绪不外露。只是默默的关心大郎,为他在京城延请名医,就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安木点点头,这几天日夜不停的照顾大郎,她的双眼变得通红,身上的衣裳也是多日没换了,显得颇有几分狼狈。

张致和爱惜的摸了摸她的鬓角,柔声道:“既是大郎身体好转,你也能安心的睡上一觉。不如趁现在的机会先去休息。大郎今日就由我来照看。”

安木原本不同意,认为张致和每天上值也够劳累的了。可是一想到也许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悄悄要说,又或者张致和想单独和大郎呆在一起,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子。和大郎打了个招呼,让他听老师的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

出了屋之后并没有立kè

就走,而是呆在窗下听了半天的壁角。这一听,心里的疑惑更加重了。

张致和摸了摸大郎的额头,看着他喝完了稀饭,问道:“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只管说出来我让伙房里帮你做?”

大郎摇了摇头,指着脑门道:“没有想吃的!就是脑子里昏沉沉的,老想睡觉。”

张致和便笑:“那是你每天吃的药起作用了,睡觉其实是最好的治疗。你若是想睡就只管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看会书。”说着便小心的扶着大郎让他躺下,又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便放下了帐子,坐在小圆桌旁用心的看书。

旁边侍候大郎的槐花,一直垂手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安木在窗外等了良久,就听见这几句,再等下去屋子里却是寂静了下去,一会传出大郎轻微的打鼾声。皱了皱眉便带着韩氏姊妹离开了屋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大郎房间,张致和已经去上值去了。大郎今天的精神要比昨天还要好,可以蹦蹦跳跳的下榻乱跑。看到安木进屋急忙迎了上去。

“阿姊,早。”

安木摸了摸大郎的额头,感觉到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拉着他的手走到窗下,仔细打量他的脸色。见到脸上红扑扑的,不再苍白,便心知他已经不烧了。

“佛祖保佑,人祖爷爷保佑,你可算不烧了。”安木向着四方作了个揖,全部都拜了一拜,“这几天快把我吓死了!”

吕氏站在旁边也是不停的抹眼泪,安家眼看着就剩下这两个人儿了。若是大郎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可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安举人?这几天也是着实把她给吓坏了,眼见得大郎终于好转,她比谁都开心。

大郎已经九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到安木和吕氏担忧的目光,便心知她们因为自己这一病不知费了多少心神。便拉着安木的手,和吕氏叠在一起。郑重的道:“阿姊,婶婶。这次多亏你们,若不是你们日夜照顾,我只怕……”

安木听了他的话,急忙去捂他的嘴,却不妨和吕氏的手一前一后捂在了大郎的嘴,三个人互视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宅的后门,王妈妈在焦急的等候着。小六子和她捎了话,有话要和葛妈妈说,只要能让他和葛妈妈说上话,一准给她半吊钱。半吊就是五十文,只是传个话罢了。这样好赚的钱为啥不赚?所以一听小六子提议,也不问是要传什么话,直接就满嘴的同意。

葛婆子刚刚吃了午饭,正在小睡。听到仆妇回报说是后门有一个姓王的妈妈来找她。懒懒的伸个懒腰,随便将头发拢拢,骂了两句,就光脚穿着木屐往后门走。

“大中午的不让人好好睡觉,有啥事找我啊?别又是你那外甥女的事,我告sù

你,这万万不能!”葛婆子看到王妈妈撑着一把红伞,心里的火气就无端端的往上涌。这几天她总算是弄清楚了,原来是王妈妈的娘家外甥年方二八,想找个官员人家典出去做个妾,将来期满之后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你给自己的外甥女说媒我不反对,可是把主意打到我家官人头上是怎么个意思?若是让官人知dào

咱俩是街坊关系。那我以后还在张家混不混?所以今天一听到王妈妈找她,就打定主意要训她几句。

“不是,不是我那外甥女!”王妈妈急忙上前,将手里的伞撑到了葛妈妈头上。

葛婆子一手拨开,冷哼道:“这都十月天了,撑的哪门子伞?烧包也不是这个烧法……”

王妈妈讪讪的笑,将手里的伞收了起来,又凑到葛婆子的耳边,低声道:“今儿,我还真不是为我外甥女来的。我这有个街坊,受了你家小主人娘家的委托,要给你家小主人传个话。”

“我家小主人?”葛婆子一听这话就紧张了起来。这几天她也看出来了,这一双小儿女确实不是张学士的亲生孩子。只是给他们启过蒙罢了,两家的关系又比较亲密,这次来也只是为了探亲,并不是她原先所想的投奔亲生父亲的事。而且家里特意嘱咐过,若是来找小主人的一律挡回。听到王妈妈这样说,脸色立kè

变得极为难看。

“你们要找我家小主人就去门房里通报,找我做甚?”说着这话便甩了脸子往院子里走。

小六子一看葛婆子往回走,埋怨王妈妈不会说话,急忙高声喊道:“葛妈妈,只要你肯往里传个话,就说高氏的娘家人来找。我这里愿意给你两吊钱,你看怎样?”(未完待续……)

第102章 喊冤

大郎的病好了,整个张府都非常高兴,因为张府里的下人们都知dào

张学士对这姊弟俩人的重视,所以吃中午饭的时候不免就多做了几道菜。

葛婆子垂手站在安木前面,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这道豆芽鸡脯肉炒得极是地道,味道又鲜又香,还没有鸡腥味,油又少,正合适大郎病后吃,难为你们费了这么多心思。”安木让吕氏递给了葛婆子两吊钱。

葛婆子伸手将两吊钱接到手里,笑眯眯的,这钱说是赏给伙房的,可大半都能留到自己手里,那些人一人分上几文钱就行了,一想到自从这位女郎过来之后,每日的赏钱不断,光是自己这几天就落了快一贯钱了,更是决意要好好巴结她。

“伙房里的人若是听到女郎这番夸奖,还不知dào

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他们值得甚?女郎三番五次的赏钱,怪道不好意思的。”话虽如此说,手里却把钱捏得死死的。

“你们用心做饭,用心侍候,这些自然是该赏你们的。葛妈妈且放宽心拿着吧!”安木啜了一口茶后笑道。

“是极,是极。我家大姐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吕氏也在一旁帮腔。

葛婆子低眉顺眼的先向着安木道了一声谢,然后又向吕氏也道了声谢。她算看出来了,这个吕氏虽然和她一样是个下人,可却是极得宠。不仅张学士的这对学生待她恭敬,就连张学士待她也像待自家人似的,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根本不像对她们那般呼来喝去没一点好脸色。

尤其是她的男人。那个叫李进的。简直就能当张学士一半家。他说啥,张学士从来不带反对的。李进在张宅,权力隐隐地要超过现在的张管家,幸好他们只是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若是住的时间久了,只怕连张管家也要靠边站去。

施完了礼,便千恩万谢的提着食盒走了出去,还殷勤的帮着安木关上了门。

葛婆子一出了门。这屋子里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家的几个人。吕氏的脸立kè

耷拉了下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发xiàn

张府里的人都走出了院子,低声嘟囔着:“大姐,这京里的可和咱们在家里不同,这才几天呢,两贯钱就花出去了,连响都不带响的。”

“这钱挣出来不就是让人花的,这里又不是咱们自己的家。当然不能白白的使唤他们,若是一毛不拨。只怕他们待咱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热情。”安木笑盈盈的安抚吕氏。

吕氏哼了几声,不满的扭过头去。安木知dào

她向来小心眼。又把钱看的极重,那钱只要到了她的口袋里,就连自己也不好哄出来。便摇头笑笑,不再说这件事情。转过头吩咐韩玲,“韩玲,你和槐花领着大郎在院子里走走,他刚刚吃过饭,需yào

消消食。免得食儿积得多,再叫肚子胀。”

韩玲见到安木要支走她们,便心知她可能有事要和自己的姊姊说,忙招呼着槐花把大郎领了出去。

等到人都出去后,安木指着八仙桌前的圆凳让韩巧坐,韩巧哪里敢坐,谦让了半天,安木见她不敢坐,便也不再勉强。

“一晃眼,你到我家已经六年了。”安木说了这句话后,便停顿了下来,陷入了回忆中。

听到安木这样说,韩巧的眼中也泛出一丝泪光。她永远都记得,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刻是谁帮zhù

了她,又是谁给了她生存下去的勇气。

安木端起了茶碗,轻轻呷了一口后说道:“原本,有些话不该我来和你说,应该由婶婶和你说的。只是我想着,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妥当。这个,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女郎,我不嫁人,我愿一辈子侍候女郎!”韩巧一听到是这件事情,撩起裙子就要跪在安木的身边,安木急忙放下茶碗拦她。

“你是知dào

的,我是最烦人跪来跪去的。”安木佯装要生气,才算把韩巧哄得站起来,“这件事,在咱们进京前我就想问你,可是前前后后好多事,就给耽误了。我今儿就讨你一句话,你觉得陈州城里李屠家里的小子李兴为人怎么样?”

韩巧听到安木提起了李兴的名字,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自己当年被安木所救之时,那个跑前跑后帮着她熬药的半大小子。如今,他也和自己一样,已经十八岁了。

“李屠这两年,来家里提了好几次亲,想要让你嫁到他家做儿媳妇。我原本想着他家只是一个杀猪的,未免配不上你。可是这几年来,我看李兴这个人,为人忠厚实在。又有一技之长,将来继xù

了李屠的产业,你也不愁吃喝穿戴……”说到这里,安木仔细观察了一下韩巧的脸色,见她低着头,却没有露出不满之色,便心知她应该已经是同意七八分了。

“虽然咱们在这里讲钱不钱的未免有些低俗,可是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在和钱打交道。老话说的好,有啥千万别有病,没啥千万别没钱。你若是能嫁到李屠家,好歹也能过上富裕的好日子。”

安木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当然,这些也得看你自己的意思。如果你喜欢李兴,那么我就让李进叔给李屠写信,说答yīng

了这门亲事。如果你不喜欢他,那么咱们就只当没听过这回事。回头若是有合适的,我让婶婶再帮你留意着……”安木说到喜欢时,韩巧的脸上越来越红,心跳越来越快。可是猛听到安木说了一句若是不喜欢,韩巧急忙抬起头,看到吕氏一脸揶揄的笑容,羞涩的低下头去。

吕氏噗哧一笑:“我家大姐说过了,将来巧姐出嫁时,给陪四个箱笼。外加压箱底的五十贯钱。管保你风风光光的出门。”

“全凭女郎和吕妈妈作主!”韩巧声如蚊蚋。脸泛潮红,扭扭怩怩的说道。

吕氏听了这话,便知她已答yīng

,喜得一拍巴掌,道:“这李兴,怪好的运道。居然把我家如花似玉的巧姐给哄到手了?这可不行,回头等你未来的公爹婆母来上门时,定要让你婆母给我包一个大红包不可。当年若不是我们说要去杀猪巷看看。她上哪讨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去?”

这一席话,说得韩巧双腮泛红,猛的捂住了脸。

却说葛婆子从安木屋子里出来,怀里装着两吊钱,嘴里哼着小曲,一摇三晃的走到伙房。几个厨娘早就是翘首以盼,见到她过来,喜笑颜开的围上去。

“葛妈妈,今儿这几道菜做的怎么样?女郎有没有说好吃呀?”一个厨娘点头哈腰的给葛婆子奉上了一杯茶水。

葛婆子学着安木吃茶的样子呷了一口,又微闭了双眼。等了好大一会,才开口道:“女郎说吃的香!”说了这一句却不肯再开口。直急得那几个厨娘团团转。

她这才笑着从怀里摸出二十文钱来,一把拍到桌子上,“喏,赏你的!女郎说了,王厨娘那道鸡脯肉做的不错,改天再做一次。这二十文是赏你的……还有你,李厨娘,你拿手的不是包角子吗?等明儿给女郎露上一手,也让女郎尝尝你的手艺,好歹你也能挣几个赏钱?”

做鸡脯肉的王厨娘眉开眼笑的将二十文钱拿到手里,想了一想又捡出十文钱推到了葛婆子身前,“这是我孝敬葛妈妈的,难为你天天想着我们,要是没有你照顾,哪里天天能得赏钱?”

葛婆子傲然一笑,将手在桌子上一挥,将那十文钱又推到了外面,又添了十文出来。

“那是,没有我在女郎面前给你们说好话,你们哪里能天天混上打赏?以后好好的干,你们也看到张学士对待他这两个学生是啥态度,那是当成自己亲孩子疼的。都打点起精神来,侍候好了他们俩个,还怕以后不来钱?喏,这二十文钱是我给大家买茶吃的。都拿去分了吧……”

“葛妈妈,我最会做炙羊肉炙狗肉,要不然我明天做吧!”另一个朱姓厨娘看到大家天天都得赏钱,只有她没有混上,心里不由得着了急,推开了众人挤了上来。

葛婆子上下左右的将她打量了一眼,思忖了一下道:“小主人身子还虚着,吃不得炙肉,不过你的狗肉汤做的倒是不错,明儿给小主人熬一碗香喷喷的肉汤送过去补补身子。”

“喛喛喛!”朱厨娘一连喛了三声,满脸讨好的向着葛婆子行了礼。

“行了,事儿都安排好了。该干啥就干啥去!”葛婆子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把伙房都收拾干净,你们的手指缝里也倒腾干净。女郎身边的吕妈妈经常来伙房转悠,要是让她看到灶台上脏不拉叽的小心我捶你们。”

“葛妈妈,您慢点,慢点!”几个厨娘如同送大神似的将葛婆子送到了伙房外面。

看到葛婆子摇晃着走远,王厨娘狠狠的呸上一口,“吃人不吐骨头的,指不定又贪污女郎给我们的打赏了。”

葛婆子一路晃悠着,慢慢的走到了后门,刚刚从后门出来,王妈妈从一旁闪出,喊了她一声。

“我呸!你个贱婆子,吓死我了。”葛婆子被吓了一跳,急忙将王妈妈拉到旁边。

王妈妈讨好的笑,“你帮小六子搭上话了吗?”

葛婆子听到了这句立kè

变了颜色,咬牙切齿的骂道,“少他娘的哄我,我都打听清楚了,我家的两个小主人,亲娘家里根本就没有人了。你打量着我跟你脑子一样糊涂?为了两吊钱就把自己卖了?王婆子,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女郎的容貌,想朝我家女郎伸手了?我告sù

你,少给我打这下三烂的臭主意……我家女郎那是正经的官家子弟,不是你能随便接近的。少拿你那哄了别家小闺女的花言巧话来坏我家女郎的清白。若是让我知dào

,你敢混到张府里,不用旁人,我只管叫了人打断了你的手脚,省得你给老娘惹出麻烦来……”

“这是从哪说起啊……”王妈妈一脸的愕然。

“呸!”葛婆子一口浓痰吐到了王妈妈的头上,骂道,“你打量着我不知dào

你就是个拉皮条的。上次你看中了甜水井胡同老马家的小闺女长得漂亮。就花言巧话的骗了她,让她失身给了王大户,王大户给了你五贯钱就把她抬走做小妾去了。我告sù

你,你少他娘给我扯,什么亲娘家的亲戚,我呸!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你老实交待,你下一步是不是要让我去偷我家女郎的肚兜啊?”

“天大的冤枉啊!”王妈妈顾不得擦脸上的浓痰,哭天怆地的喊起冤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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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请贴

安大姐的生父是个举人,将来她也是要嫁给哪个官员的儿子以做联姻,王妈妈不过是一个走街串巷拉皮条的媒婆。这两个人能会有什么联系?更何况安大姐从来都没有进过京,王妈妈怎么可能会认识她母亲那边的亲戚?

葛婆子想起了王妈妈这些年来害过的几个小娘子,都是先花言巧语骗得了她们的信任。然后再借着去大相国寺上香或者出去游玩的机会,将小娘子白白的送给别人享用。

自己虽然贪财,可是更喜欢挣来路干净的财。安大姐每天都有赏钱,不是一吊便是几十文的赏。何必为了挣这缺德的两吊钱就把一个长久的金主给得罪了?

想到这里,不屑的看着面前喊冤的王妈妈。

“冤枉不冤枉的我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张府门禁森严,以后王妈妈若是无事,还是少往后门来逛的好。”

王妈妈听了这话心惊胆颤,有心想要问问葛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却又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回去就和小六说,没办法和张府的人搭上话,让他们另找别人。

张府毕竟是学士府,捏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这两吊钱可不好赚……

葛婆子推开在后门发呆的王妈妈,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今日得了两吊钱的赏钱,才发出去三十文,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回去给儿子的老师买些吃的东西送过去,让他好好的教儿子识字。安大郎到现在身边还没有书僮呢,若是儿子能被张学士看上。好歹以后家里也能再多一份收入。若是侍候的好了。将来万一能得个出处呢?

一想到这些。葛婆子的心就跟被火灼了一样,痛快的燃烧起来。

安木穿着一件灰鼠夹皮袄懒洋洋的倚坐在贵妃榻中看书,说是在看书,其实心里的思绪一直在涌动。这家里也不知怎么了,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张致和每天上值下值,下完值后就躲到书房里去,倒像是有处理不完的公事。有心想找找他说说事,可是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不比以前在沈丘的时候。那时张致和是安家的老师,可他现在却是朝中的翰林学士。有些话,安木不敢象以前那样随意的和张致和谈论了。

安木有些惴惴地,自己带着大郎来东京城到底是对是错呢?

如果张致和不愿意认这个儿子,那自己又怎能强迫他低下头认。

难道就这样说:“我知dào

你是穿越来的,你穿越了两次。你既是张致和也是安克明,大郎既是你的学生,也是你的儿子。你既然知dào

了我也是穿越而来的,那么大郎就是你唯一的儿子了。为什么你对大郎如此冷淡呢?”

如果张致和不愿意接受那个安克明的穿越身份又当如何?

安木心里也有一些疑惑,穿越这种事情怎么在张致和身上就跟不要钱似的。任他一次次穿越。先是安克明,再接着又是张致和。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所以然来。叹了口气,将书轻轻的放在膝盖上,眼光往窗外望去。窗外种着几株芭蕉,此时正无精打采的垂着枯黄的叶子。张府没有女主人,也没有人管这些宅院里面的事情,明明早已经枯萎却没有人来修剪,任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天冷了!”安木接过韩玲递来的一盏热茶。茶水的热气氤氲着白雾扑在人的脸上,感觉到丝丝的暖意,手指尖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东京城的天气和后世比起来要冷的多,后世的阴历十月,还在秋末的尾巴上,树枝头还带着丝丝的绿意。中午的时候还会有妖娆的姑娘们穿着超短裙和丝袜在街道上勿勿行走,可是这里却象是要准bèi

下一场漫天的大雪了。

吕氏往炭盆里轻轻的放了一块银霜炭,又将烧尽的炭末从炭盆里拿钳子给夹了出来。看了一眼捧着茶水出神的安木,轻轻的摇了摇头。

大姐自从来了东京城便是浑身的不对劲,不象以前那样爱和自己说笑了,也不象以前那样心思坦诚,倒象是有满腹的心事一样,整日愁眉不展,倒叫人无端端的为她担心。

有心想问问,可是自己到底还是安家的奴仆,能不多嘴最好还是别多嘴。再加上李进也和她说过,这里不比自己家,少说少错,多说多错,所以便闭着嘴没有开口,只是每日看着安木恹恹的,心里着实的有些难受。

“要不然,大姐去大相国寺转转?”吕氏试着提建议。

安木摇了摇头,她不是一个喜动的人,有时可以在家里呆上整天,只要有几本书供她看既可。来了东京城这么几天,从来没有生出要出去转转的心思。更何况,家里没有正经的长辈跟着,一个小娘子冒然的出门总是会让人说闲话。

“太冷,不想出去。”安木出了一会子神后说道。

窗外乱云翻滚,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一会便刮起了寒风。吕氏急忙和韩家姊妹将窗户紧紧的关上,又往炭盆里再添了一块炭。

“到书房看看,大郎那里冷不冷,炭够不够用,屋里子暖和不暖和……”安木一迭声的吩咐着。

韩巧领了命,在身上披了一件披风便挑起帘子出屋。

一盏茶时间后,便裹着披风又回来。

先将一张贴子交给了吕氏,才开口说道:“书房里烧着银霜炭,暖洋洋的。槐花在旁边侍候着,热水茶点一样不少。大郎也在用功读书,我在书房站了老半天,他都像是没发xiàn

我。”

安木听着韩巧一句句说着大郎的事情,打开了她拿过来的那张贴子。只看了两眼,脸上便露出笑容,眉眼弯弯的。

“是哪里来的贴子?”吕氏又不识字。贴子就是放在她眼前也不知dào

上面写的是什么。所以便侧过身子去问韩巧。

“是谢家姊姊来的贴子。请我去谢园赏梅。说是家里的梅花这几日不知怎的突然怒放,家里的老祖宗认为是好兆头,便撒了贴子四下在京里邀请人过去赏梅。”安木笑盈盈的合上了贴子,和吕氏说起了谢家的事情。

谢灵比安木大几岁,两年前从陈州搬到了京城谢园中居住。如今已到了花信之期,家里正在紧张的为她寻找着未来的女婿。想必这个赏梅的意思,便是将谢灵隆重的在人前推出。谢家的女儿和其他家的女儿不同,其他家的女儿都是十二三岁时便开始寻找夫婿。谢家则是必须要等到女儿年满十六之后才会正式出现在人前。

谢家的教育严厉。女红和诗词书画都往严苛里教。从谢家走出来的小娘子,不论是嫡是庶都是端庄贤淑,礼仪周全,再加上谢家不仅只教诗词,还教持家之道。所以,谢家的女儿别看许亲晚,只要一放出来便会被众人争抢。

尤其谢灵还是谢先的亲妹子,谢先是三榜进士,早已经外放为官,娶了谢灵便等于和谢先联了姻。一个年轻的官员兄长。蒸蒸日上的世家,美貌贤淑的谢灵。这是东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联姻对象。

谢家自从和安家合zuò

纸作坊之后,家里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早已不复当初落魄的世家模样。谢家仗着祖先留下来的谢姓,又加上这几年生意做的好,族里有了钱,便刻意的交好士林中人。如今在东京城外买了一处占地几十倾的宅院,取名谢园。园子里栽种奇花异木无数,引得京里的达官贵人时时常往,就连几个王爷也经常去谢园做客。

真可谓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

吕氏也是一个聪明人,听到这贴子是谢灵来请安木的,便知是什么意思。便笑着问道:“说了是哪一天吗?”

“五日后,灵姊姊说这次请的人多,几个她在京城中结识的小娘子都想介shào

给我呢。”安木笑吟吟的,拿起了谢灵写给她的信,信上将五日后准bèi

邀请哪些人,哪些人和哪些人关系好都写得一清二楚。

吕氏嘴角带着笑,却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安木十二岁了,到了该许亲的年纪了……

可是安家出孝了这一个月,在沈丘城居然没有接到一张贴子。别人都忘记了安家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了吗?

没有人发贴子请安木出去玩,安家也没有长辈,苦涯先生和张致和又是男人,不能领着安木出去应酬。

又想起李进曾和她说过的一句话:丧父长子不嫁,无志也;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

‘喀噔’一下,她的心,突然沉到了水底。这两条,安家都占全了,竟是一条都不落。

大姐和大郎的婚事,将来怕是要难办了。

安木却似无所觉,看完了信后催促吕氏去外面找一个针线好的绣坊,加紧时间做两套待客的衣裳。

“我这几年也没有添多少首饰,既是要找做衣裳的人了,也必要找个银楼买几件合用的才是,免得去了谢园给谢灵姊姊丢人。”

韩巧也在一旁出主意,说今年也不知京城中流行什么料子,不知dào

京城中哪个绣坊的手艺好,这些都需yào

去问别人。

安木听得连连点头,要请葛婆子过来,让她帮着找一个绣坊和银楼。

吕氏看着安木这一身灰鼠夹皮袄,头上只是简单的插了根金钗,这根金钗还是十二岁时苦涯先生送给她的。候押司送的那一套百宝妆匣里的首饰她嫌弃太过浮华艳丽,都扔在了沈丘没带过来。

谁家十二岁的小娘子会想到要在外面的绣坊里给自己做衣裳?还要问问今年都流行什么面料?这些难道不都应该是当娘的早就替女儿准bèi

好了的吗?

吕氏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的恨高氏,恨她为什么草草的结束了生命,留下一双小儿女不闻不问。(未完待续……)

PS:眼睛很疼,也很干。估计是长时间对着电脑,把眼睛给看坏了。姐妹们接受我的教xùn

吧。看一个小时电脑便休息几分钟。不要象我一样。等到疼了之后才知dào

去保护眼睛。唉……

第104章 裁衣

城西,候三郎居所中,候三郎坐在正厅中闷闷不乐。几番使计,小六子始终没有办法进入张府,进不了张府就没有办法和大郎联系上,联系不上他就没办法带走大郎,一想到大郎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日日要姓安,便觉得心中百爪挠心,痛苦异常。

也更加仇恨候押司,若不是他出手,自己怎么可能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这是在断候家的香火,在断他的香火……

可是若是用强的,他又不敢。张致和毕竟是学士院里的学士,现在还无法招惹他。

正在苦恼间,身前站着的人,弯腰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你有办法接近张府里的人?”候三郎喜道。

那人点点头,拍了拍胸脯,“我马三说话自然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说有办法自然就是有办法……”

“什么办法?”候三郎面带喜事。

马三嘿嘿一笑,低声道:“过个几日,听说谢园要请人赏梅,请的人中便有张府的人……”

候三郎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记锦衣坊是东京城绣巷中名声最大的一家绣坊,绣巷北邻小甜水巷,巷子里的店铺多卖一些用南方烹饪方法做成的饭菜,生意极是兴隆。因南食店多以甜品为多,所以其是招揽女性顾客,再加上临着绣巷,所以从天一亮这两条街道上便全是女性。

彼时,没有礼教,也没有人大喊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第二日天气好转之后。安木便领着几个婆子和家里的下人一共十几人。租了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到了绣巷。

还未到李记锦衣坊便看到他家店门前聚着上百人,将整条路给堵了一个水泄不通。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请了青楼里的小姐在店外唱曲做广告。

今日曲子唱的是《凤求凰》,讲的是司马相如弹了一曲古琴便让卓文君和他夜奔的事情。安木原本还是笑盈盈的站在绣坊外听着,可是听着听着却听出了那么一丝不同的意思,撇了撇嘴示意吕氏要进绣坊。

“这唱的多好听啊!”吕氏恋恋不舍的一再回头,尤其是扮演司马相如的小姐,唱功极好。人又长的漂亮,虽然按照安木的审美来说,这脸上的粉太厚了些,眉毛是两个圆点也太古怪了些。可是在她眼里,这两个唱曲的小姐都是真真zhèng

正的美人。

“有甚好听的?”安木哼了一声,当先往绣坊中走去,“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人,没钱的时候就去勾引寡妇和他私奔。成亲后向老丈人要钱,老丈人不肯给,就逼着卓文君当垆卖酒。逼着老丈给他钱。后来用卓文君的钱过上了好日子,也当了官。结果立kè

娇妻美妾娶回家,把卓文君忘到了脑后。一个只知dào

吸髓妻子精血,靠着女人发家致富的人,他凭什么名垂千古?”

吕氏随着安木进了绣坊,听了她的话惊讶的说道:“大姐,这……司马相如弹了一支曲子就让卓文君和他夜奔,这可是才子们梦中都想要做的事情啊!”

安木瞟了一眼吕氏,掩唇笑道:“婶婶,若是您现在有一个女儿,被人弹了一支曲子就跟人夜奔,您是高兴还是难过?”

吕氏听了这话,眉头突然坚了起来,双拳紧握,骂道:“若是敢有这无耻之徒在我家院外弹琴,老娘定会将他打得连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安木拍手叫好!

吕氏这才反映过来,嘿嘿直笑。

葛婆子跟在俩人身后,不发一言,只是面带笑容听着她们说话,临进绣坊时无意识的在外面看了看人群,眼光突然凝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紧跟着吕氏走进了绣坊。

李记锦衣坊不是只有前面几间门面房,进去之后是一个非常大的院子,院子里四个角都有小楼,每幢小楼前摆的都有几个摊位,摊位上是些价格便宜些的处理货,一些衣着普通的妇女们正聚集在前面仔细的挑选。而那些穿着华丽的人们则是在仆妇的簇拥下进入到小楼里面。

安木这一行人虽是人多,可是和那些东京城中的小娘子们一比,还是寒酸。那些小娘子,出入动辄几十人侍候,前呼后拥好不热闹。外面一层是粗使婆子,中间是年轻女使,最里面的则是几个一等女使将小娘子夹在正中间。这样的人,一旦走到楼前,便会引来站在楼前的博士们殷勤的接待。

“我们是学士院张学士家中的亲眷。”葛婆子看到有博士迎接她们了,急忙上前一步介shào

道。不是葛婆子故yì

拿着张致和的官名吓唬人,而是不同的品级家中的女眷穿戴是不同的。

这是准bèi

去谢园参加赏梅,不是去街道上游玩,更不是去春游,所以必须严格按照家中的官位高低来选择布料。比如只供内廷的灯笼锦,你若是平时在家里穿着不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哪怕别人就是知dào

你有一两件灯笼锦的衣服也只会羡慕你。可是若是出了门依旧穿着,那就是违制,因为这种面料一般只允许三品以上的官员亲眷穿。

世面上的丝绸锦缎看着花样繁多,并不是每种都合适安木的身份。所以葛婆子先把安木的身份给点明,这样可以方便博士们直接领她们去自己家该去的小楼中去。

博士抬起头看了一眼被人簇拥在人群中的安木,见到她一身灰鼠夹皮袄,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品,又见她腰间系了一条青色的丝绦,便暗自明白这是刚刚出了孝期的小娘子。

在街面上做买卖的都是精透人,京城中哪家哪户有哪个小娘子今年几岁喜欢什么样的衣裳和布料,她们都是烂熟于心。听到这是张学士府中的人,再听到葛婆子这么说,便知dào

自己不够资格接待。急忙弯腰笑道:“原来是张学士府中的,请这位妈妈稍等,小人立kè

去请管事的来。”

稍顷,来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未语先笑,恭恭敬敬的将安木一行领到了后院中的小楼中,后院的小楼是专门接待官员女眷的地方。

然后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将几匹布料搬到了安木面前,一一的介shào



“这是杭州来的杭绸……这些是蜀地来的蜀绸……若是要做裙袄,杭绸最是合适。若是想做冬装,蜀锦更合适些……我们这里花样齐全,布料繁多,若是我们说自家的布料样式京城第二,那绝不会有人敢说第一。”

安木看得眼花缭乱。

这一家绣坊的布料的确样式繁多,最重yào

的是衣服的样式也是今年京城中最流行的。自己又不喜欢那些太俗太艳丽的颜色,这里正好有几匹比较清淡一些的面料,正合适自己刚刚出了孝期的身份。

布料挑选好,又和绣坊订下了送货的日期,便领着吕氏等人往外面走。

葛婆子走在人群最后面,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形,不由得松了口气。

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站在绣坊门口想了一想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又见到吕氏在马车上喊她,赶紧的跑上前。

“葛妈妈怎么回事?叫了你好几次……”吕氏瞥了她一眼。

葛婆子陪着笑,“外面风大,想打喷嚏,结果死活打不出,闭着眼出不来气。”就像是印证她的话,刚刚说完这句,突然如炸雷般打了一个喷嚏。

吕氏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上了安木的那辆马车。葛婆子几个人上了后面的两辆。

看到他们的车子走远,人群中突然闪出三四个人来。相互做了一个眼色,便又悄悄的散了开来。

银楼和绣巷只隔了两道街,只拐了几拐便到了银楼,安木在银楼里订了一套翠鸟紫金头面后便准bèi

离开。

“大姐,这个赤金蝴蝶钗极是好kàn

,要不然拿一对吧。”吕氏看着安木只选了一套首饰,不由得着了急。急忙示意店家又端出了好几套以供安木选择。

店家轻轻的将一根金钗举到了安木面前,只见整银钗子全部是用赤金打造,钗上缠绕着一根青藤,青藤之上缀着朵含苞未放的玉兰,一只蝴蝶活灵活现的伏在花瓣之上,随着手指的轻轻颤动,那蝴蝶竟似会动,似要振翅飞去。

安木怦然心动,脸上露出意动的表情。

“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大匠师王师傅所打造,整个京城绝不超过十个款。”店家趁机介shào



安木越看这金钗上的蝴蝶越觉得它像是个活物,简直就要从钗子上面飞起来,忍不住说道:“那就拿一枝吧!”

店家正要包起来,吕氏急忙在旁边喊:“拿两枝,另一枝要个不同颜色的,我们大姐替换戴。”

店家闻言大喜,一枝钗子二十五贯,两枝就是五十贯,连忙手脚勤快的帮着包了起来。

安木笑着看了吕氏一眼,没有说话。

吕氏却是笑嘻嘻的,上了马车之后还埋怨安木买的东西太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姐应该多看看,多买点,才花了百来贯钱,还不够别人买一套首饰的呢……”

安木笑了笑,道:“儿刚刚出了孝期,用不着这么多的首饰,若是让别人看到我满头金翠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呢。”

吕氏听了这话正想反驳,却突觉得马车猛的一颠。

只听得李进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兀那汉子,找死不成?”(未完待续……)

第105章 碰瓷

几辆车正在路上稳稳的行驶,突然觉得车身一颠,又听到李进在车外大喝:“兀那汉子,找死不成?”

葛婆子午吕氏急忙挤到了车窗边往外看。

只见车子旁边不知何时聚集了几个人,有老有少。一个少年躺在街道的正中,一个老者站旁边号啕大哭。另两个人似乎是见义勇为者,站在车旁一左一右拉着缰绳不让车子走。

“你们做甚?”李进阴沉着脸,手却往座位下摸去,在他坐的位置旁边有一铁棍。

东京城中,并不像是别人所想象的那么安全。所以每次李进出来的时,都会带着一根铁棍。尤其今天安木要出门,他更是嘱咐了马大肚,要小心看着周围的人,千万别让其他人随意接近了安木。

也许,他潜意识里是害pà

候三郎来接近大郎。

他的小心和谨慎在今天得到了回报,看到了这么一群人将自家这三辆车团团围住,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老者一身的破烂,看着像是许多年没有洗过澡似的,听到李进的话后,大哭道:“小老儿正准bèi

带着儿子往街对面走,准bèi

去给我病重的儿子看病。没想到你家的马车就突然冲了过来,连躲都躲不开。我的儿子啊,儿子啊,你死的好惨啊……”随着老者的哭喊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待打听到这是一辆马车把一个病重的少年人给撞死了,不由得议论纷纷。

李进往地上看了一眼,那少年人一动不动的不知死活。心里踌躇了半天。马车的车速也不快啊。而且这马车都是从脚力那里租来的。车夫都是经常在京城来回跑的,怎么就会突然把人给撞死了呢?

正在这时,安木的声音从车子里传出来,“李进叔,外面怎么了?”

“一个老丈领着一个少年从咱们马车前面过,结果碰到马车上,老丈说少年死了。”李进终于从座位下面将铁棍拿出来,在手里挥舞了一番说道。

“原来如此。”安木在马车里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挑起车帘往外面望去。只见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指指点点的望这里看去。

“我儿子死了,咋办,咋办?你们不能不认帐!你还我的儿子。”老者披头散发的冲到了李进的面前,又是哭又是喊,引得无数的人同情。

安木的嘴角微微勾起,自家这三辆车是从脚力那里租出来的,马车上面没有什么印记。这在藏龙卧虎的东京城来说,自家这三辆马车就是肥羊。

没错,自己应该遇到碰瓷的人了。

再往外面一看。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众人都在指指点点低声议论。有面露同情的,有愤nù

的,有漠视的,有看好戏的……

然而更多的人则是跃跃欲试,众人眼里都看到了这是三辆租来的马车。这样的马车足以证明里面的人是没有任何后台的,没后台的人在东京城那就是属于被欺负的,可以踏在脚下的。

“我儿子死了,死了,你们这些凶手,陪我儿子的命来。”老者不管不顾的就要往李进身上撞,马大肚急忙从后面的车子上跳下来,一把将他拉住。

“老丈,你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马大肚瓮声瓮气劝阻这位老者。

拉着缰绳的两个人,看到车子上面跳下来一个壮汉,立kè

一左一右将马大肚夹在中间,嘿嘿笑道:“兄弟,大路朝天,各走一方。你家的车子好死不死的撞到了这位老丈的儿子,怎么着也得给老丈一点赔偿吧?”

“你要怎么个赔偿法?”李进也看明白了,这些人就是来讹人的。心中一怒,然而再一想自家在京城无根无基,何必和这些地痞流氓一般见识,若是钱不多,只管施舍给他们,只当喂狗了。

那老者看到李进服了软,立kè

精神了起来,大声道:“我儿子学富五车,那是一个识字的人,突然被你们撞死了。烧埋费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百贯。”

安木在马车里听得直想笑,大声道,“一百贯?你们就四个人,能背得动一百贯吗?不如给你们一贯钱,早些拿了钱散工,找个分茶铺子去吃些酒水。”

马车外的几个人听到安木这样讲,立kè

不依,大叫大嚷着便要去掀马车的车帘,被李进和马大肚拦住。

“我家主人已经说过了,给你们一贯钱,拿去吃酒,莫要再纠缠不清。”李进唰的一下将棍子横在身前,做出个防卫的姿势。

“打人啦,打人啦!”老者看到李进晃动棍子,就立kè

往地上躺,倒在地上后就手脚乱蹬,大呼小叫。

这时,一个书生排众而出,走到马车面前,拱手道:“这位大哥,原本你们撞了人在先,理应赔这位老丈。为何又要出手伤人?岂不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个书生一说完,周围的人立kè

拍手叫好,倒好像这三辆马车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就是,撞死了少年郎,现在又把老丈给打了,好歹也得给人家赔点钱吧?”一个人躲在人群中唯恐天下不乱,振臂呼道。

旁边的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津津有味的看人群中的马车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并不是每天都有倒霉的马车被人碰瓷的,所以大家难得看到这样欢乐的场面,哪怕明知dào

前面的几个是碰瓷,也不会有人正义感爆棚的喊出来。

当然,碰瓷是和其他东西不同,如果是这几个人拦路行凶伤人,那么在两旁做生意的小摊小贩肯定是会立kè

去叫捕役前来抓拿。

安木笑了笑,低声的对着车外的李进说了几句话,李进连连点头。

“什么天网恢恢?老子行走绿林多年,碰瓷的事见得多了。我家主人说了,给你们一贯钱,要便要,拿了只管离开。若是不要咱们只管开封府大堂走一遭,请知府来断一断黑白明一明是非。”

“你们撞了我儿子,还用棍子打我,居然还要把我送到公堂上去?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老者一听要去公堂立kè

状若疯狂,在地上乱弹乱跳,跟犯了羊角疯似的。

安木又低声说了几句。

李进手里拿着棍子就往那少年躺着的地方走去,笑道:“我家马车把人撞死了,那么自然烧埋费算我家的,一百贯就一百贯,我家赔了,不知你们是准bèi

用车拉还是收银楼的银票?”

听到李进这样说,看热闹的人嘘出声来,这家人带的家丁众多,而且这人刚刚态度也比较强烈,还以为能看一场强顶强的打架,没想到就这两句就服了软。

真是太没有意思了……

围观的群众挥了挥手,就准bèi

散开。

老者听到这人果真愿意给一百贯,立kè

不跳了也不弹了,精神百倍的从地翻身坐起,喜道:“你可当真?我不要现钱,你给我银楼的银票就行。”

李进哈哈大笑,猝不及防间,手里的棍子突地敲到了那少年的耳边,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还不滚起来?等我用棍子敲你不成?”李进喝道,然后又挽了一道棍花往那少年的面门处敲去。

刚刚出头的书生看到李进要去敲地上的尸体,不由得止眦欲裂,大声喝道:“狂徒!你做甚?快住手……”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到地上躺着的猛的睁开眼,一声怪叫抱着头就往旁边滚,堪堪的躲过了棍子,瞪着李进手里的棍子发呆。

这可是铁棍……

铁棍啊?若是刚刚自己还在装死,敲到了头上怎么办?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轰笑声。人群不断的起哄,嘲笑那碰瓷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个替他们出头的书生,则是目瞪口呆。心知自己肯定是出丑了,左右看了看,见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碰瓷的人身上,急忙抬起袖子盖着脸,就往人群里挤去。

“老牛头,你说你这在这一带也碰了无数回瓷了。怎么你儿子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一棍子下去就爬起来了?好歹也咬牙挺着多挨几棍,说不定人家心里一软你还能得个棍伤钱?”一个显然是认识这群碰瓷的人,躲在人群里大声嘲笑。

老牛头脸上虽然是厚厚的一层泥,可是依旧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走到儿子走边,朝他身上踢了两脚,骂道:“看啥看?还不给我滚起来?”

“慢着!”李进伸出棍子将老牛头拦了下来。

“壮士,俺们不该碰到你手里,是认打认罚俺们都认了。”老牛头见到走不脱,便横下一条心,摆出认打认罚的姿势。

李进笑了笑,走到马车旁,拿起了安木扔出来的一贯钱,“我家主人说了,你年纪大了也不容易,都几十岁的人还做这鸡鸣狗盗之事。想必是儿子不孝顺不知dào

奉养你。这一贯钱拿去,回家买点酒菜吃。以后正经找个活儿干干,别再做这缺德之事了。”

说着便把一贯钱扔到了老牛头的手里。

老牛头猛的抬起头往马车那里看了看,车帘闻丝不动,似乎看不到刚刚曾有一双小巧的手将一贯钱从里面扔了出来。

“有人要找你家的麻烦,我不过就是个趟路的。”老牛头路过李进的身边时,悄无声息的说了句话。

李进笑了笑,感激的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106章 谈话

碰瓷的人走了,自然就没有了什么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渐渐的散了开来。

然而,还是有那么几个人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停滞在了街道上,有些看似在水果,有些看似在闲聊,若有若无的往马车这里看。

李进听了刚刚老牛头的话后,心中了然。暗自记下了这些人的长相,便让车夫继xù

往家里走去。

也许,到了让大姐知dào

真相的时候了。要不然,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回到家之后,李进便找了一个机会和安木说话,说不了几句后,安木大惊失色。

李进点点头,“这事,主人以前也是知dào

的。”

安木吃惊的并不是大郎是不是安举人的儿子,而是安举人明明知dào

却为什么放任候三郎和高氏的私情,为什么不加以阻拦?没有男人会容忍妻子的背叛,为什么安举人明明知dào

却丝毫不理会?

不对啊……如果说安举人就是张致和,而张致和又是文廷式。那么就是说,文廷式先变成了安举人,然后又变成了张致和。问题是以前的安举人到底是真zhèng

的安举人还是张致和。

安木有些迷惑了。

“候押司也知dào

这事!”李进又说道。

安木恍然大悟,怪不得候押司待大郎与待她不同,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重男轻女,原来大郎是候家的种儿……

想到这里,突然可怜起安举人来,女儿被人穿越。那就是证明已经死了。儿子又突然变成了别人的孩子。这个人。一辈子怎么就这么惨?虽然留下了金银财宝,可是财宝又不是人,只要努力哪能挣不到钱。

“这件事,不能告sù

大郎。”安木郑重的说道。

李进急忙答yīng



“李进叔帮我再去找找老牛头,问问他愿意不愿意挣笔钱。”安木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李进怔了怔,看到安木露出坚决的神色,便知她想出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去找人去了。

安木终于理解了这些年候押司为何对大郎如此厚待。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为着候三郎的情份。可是这六年来,候三郎从来没有回过陈州,更没有去看过大郎一次。再后来,她就以为候押司是真心喜爱大郎,所以让大郎认了候押司为大父,将来愿意为他捧幡挑帐。再到后来,候押司暗示自己没有后代连个祭祀的人也没有。便不顾李进的反对和张致和的劝阻,愿意让大郎第二个儿子姓候。

从此之后,候押司待她掏心掏肺的好。

原来,这一切都是缘于大郎是真zhèng

的候家子弟……

安木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其实她并没有将血缘看的过于重yào

,对于她来讲。重yào

的则是那一份亲情。就比如苦涯先生,虽然和安家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安木就愿意孝顺他,只因为他对安家好。候押司也是,如果不是他真心实意的对安家,安木又岂会愿意他和大郎亲近。

只是,没有想到……

为什么安家就这么多灾多难?

一想到候三郎现在还呆在京城中,随时随地的要伸出爪子触摸到大郎,安木就觉得浑身上下好一阵不舒服。

大郎是她弟弟,永远都是,这不是血管里流几滴别人的血就可以改变的了。不就是提供了一个精子吗?有什么资格从她身边把大郎带走?

候三郎必须死!安木第一次生出了杀人的心思。

张致和下值后,听说安木今日出去买了布料做衣裳,又买了两件首饰,急忙叫人把安木喊进了书房。

“听说你过两日就要去谢园赏梅?”张致和斟酌着话语问道。

安木福了一福,说了声是。

“谢家都请了哪些小娘子你都知dào

了吗?”张致和呷了一口茶后,又问道。

安木笑了笑,便把谢灵给自己写的信大略说了一说,当张致和听到了谢家还请了几位王爷家的小娘子后,眉头紧紧的皱了皱。

“不要和那些郡主们过于亲近!”张致和斩钉截铁的说道。

安木怔了一怔,忙道:“我家一无功名二无得力的亲戚,想必那些王公贵妇们也不愿亲近我家。老师不让我与她们亲近,岂不知她们定然也不愿和我亲近呢。”

张致和深深的看了安木一眼,再次重复,“总之,你不要和她们过于亲近就好。赏梅之时,身边仆妇片刻不可离身。后院中正是藏污纳垢之处,稍不小心便要着了别人的道。”

“怎么了?”安木在张致和的话里听出了一份其他的意思,忙问道,“难道是这次赏梅别有他意?”

张致和再次端起茶盏,含含糊糊的道:“谢家家大业大,可是家中子弟出仕的极少。”

安木不是一个笨人,瞬间便明白了这句话中的意思,“谢灵要嫁给谁?”

就是太聪明了,难道不知dào

早慧不祥这个道理吗?一个女人过于聪明并不是好事。张致和看了安木两眼,差点要将这句话说出口,可是又一想安木的真实年龄肯定是成年人,便又强行忍住了。

“王钦若有一孙,今年十七,尚未婚配。”张致和说到此人的名字,露齿一笑。

“不会吧?”安木是知dào

王钦若的下场,这可是一个千古奸臣,如果谢灵嫁给了他的孙子,将来谢家还有什么好下场?岂不也是会划到奸臣那一个行列中。眼看着谢先在外为官谢家已经开始蒸蒸日上,怎么就想着参与朝中的党争了呢?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以后与谢灵还是君子之交为好。”张致和正色道。

“难道?”安木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谢家已经投靠了王家?”

张致和不置可否的笑笑,并没有回答。然而那表情足以证明安木的猜测是正确的。

安木想起了性格高傲的苦涯先生。若是让他知dào

自己的弟子投靠了王钦若指不定怎么生气呢。一个只会鼓动皇帝大搞祥瑞的人在读书人的心里。就跟奸臣划上了等号。

“那大父能会同意?”

张致和叹息一声,这声叹息却是真心实意的,“老师未斥责,然而也没有说任何话!”

不斥责也不发表看法,这就是说苦涯先生也是默许的了?安木突然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张致和的脸色,见到他只是惋惜却没有痛心,难道说。他宁愿看着谢家沉沦而不加以援手吗?

“老师,你要给大父写信!”安木说道。

张致和苦笑一声,“傻孩子,你还不明白,老师这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王钦若当朝相公,如果谢家能与他家攀上关系成了儿女亲家,对谢家却只会有好处没有坏处,苦涯先生怎会看不到这一点。然而,人人都知dào

王钦若是奸臣,又怎么会有任何人服他?不过是曲以委蛇罢了。将来若是有机会大家都会往王钦若身上踩几脚。

既是看到了,为何又?

突然。安木抬起了头,一脸吃惊的看着张致和。

“你看出来了?”张致和再次叹息一声。

“大父是要花开两枝……”安木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枝花开在王钦若那里,另一枝花则是开在朝堂中。张致和年纪轻轻便做了学士,学士院里那都是些什么人?都是未来的同平童事和枢密使,将来前程远大,张致和只要和这些人搞好关系既可。

只要认真做事,再加上张致和的文采,现在他已经是大宋朝顶尖的几位词人之一,他从没有瓢窃过任何人的诗词,仅仅自己做出来的便引起了满朝赞赏。更何况,堂堂的文廷式还需yào

瓢窃别人吗?后世人可是将他比做清朝苏轼,足以说明他文才极高。

有了名声再有了政绩再加上有了好人缘,出将入相不跟玩儿似的?

而谢家,攀附权贵,走的则是终南捷径。虽然看不到未来,可是眼前却是绝对有好处的。这个好处不仅谢家能够享shòu

,苦涯先生的儿子们也可以享shòu



眼前有谢家在前面为郑家铺路,几十年后又有张致和保护郑家,只怕郑家将来要有百来年的富贵光景。

只是,苦涯先生如此精心谋划,为何在历史上却根本找不到姓郑的人物?足以证明他家的后代个个不成器,只会守成不会进取。

想到这里,安木也随着张致和一样叹了口气。

师徒俩人对视了一眼,均了然于胸。

谢家,这是要灭顶了……

怪不得谢家自从败落后近千年没有什么起色,直到明朝时出了余姚谢迁,谢家的名字才再一次出现在了历史中。也不怪苦涯先生算计他们,偌大的家族,居然没有一个明白人。

可是,纵是家族里有人能看明白又能怎样?谢家如果想要恢复东晋时的威风,就必须需yào

至少三个身穿紫袍的子弟。可是现在,只有一个身穿绿袍的谢先,谢家太需yào

王钦若了。

如果和王钦若结亲,谢先便可以获得王家的帮zhù

。将来,若是谢先争气,再提携家族中的后辈们。家中子弟慢慢分批中进士,再入朝为官。几十年后,谢家又可以站在朝堂上发出声音。

只是,王钦若是却是等不了这么久,他就要完蛋了。

他一完蛋,谢家这一棵看似粗壮的大树便会随着倒塌。

安木想明白谢家的事情之后,除了同情还是同情。谢灵不可能违背家族的意志不嫁。大家族中的女子就是这样,在必要时,她们必须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报答家族对她们的大恩。有时,她们需yào

牺牲的人中就包括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幸好,自己没有生在大家族中。否则的话,真要哭死了,安木长出一口。

人,还是自私一些好!

安木不再考lǜ

谢家,把今天出去后遇到的情况和张致和说了一下,然后便直接了当的说了一句话:

“老师,我想问问您究竟准bèi

怎么安排大郎。”(未完待续……)

第107章 赴宴

张致和听到安木的话后一愣,然后就呆立当场。

“老师,您准bèi

将大郎怎么办呢?”安木却不准bèi

放过他,继xù

追问了一次。

张致和低着头,端起茶盏装做吃茶的样子,将脸埋在茶盏后面,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话。

“老师说的甚?我没听清。”安木没有听清,便问道。

张致和正准bèi

说话,却突听得天空中响起一声闷雷,然后便是乌云压境,竟是要在冬日起下场大雨来。

听到这一声雷响,书房的院子里跑进来几个仆妇,将晒在院子里的书籍快速的收拾了起来。关窗的关窗,收书的收书,忙成了一团。

“天有七曜,地有五行。五事愆违则天地见异。臣乘君威,则阴侵阳,盛夏雪降,冬不冰也……”张致和似被这一声惊雷所震,怔了半晌方道,“君为政不仁,法度失常,使小人横行,娼盗奸贼之患甚嚣尘上。”

安木‘扑哧’一笑,心中暗自明白,便也不再追问。顺着张致和的话道:“自然的异常变化,跟我们人类的活动息息相关。人类的行为,倘若逆天地而行,违背了自然的法则与规律,阴阳就会颠乱,四季就会失序。一旦阴阳起了变化,自然就会上苍预警,只有整个国家的人去做一件事情,才有可能影响。一个人不论他怎么努力,也始终影响不了上苍,所以学生认为天象与个人无关。”

“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冬至日雷。天下大兵。盗贼横行。这乃是上苍给我们的警示,预示着象王钦若这般的人物必不能长久。”张致和看到安木不再追问他,长出了一口气。

安木听了这话极不同意,有心想再辨一辨,可是突然想到那一年闹非典,好多省市都是冬天打雷,似乎就是在预示着什么,便也住嘴不说了。顺着张致和的目光往窗外望去。

只见乱云压境,黑气上涌,天空瞬间变得黯淡。

‘劈嚓’一声,一条紫色的闪电腾空,在阴暗的低云中是那么的耀眼和夺目。

莫名其妙的,安木就想起了《上邪》,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莫非,天下间的恋人要到了分手的季节?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窗边,谁也没说话。

半晌后,安木离开了张致和的书房。往自己院子里走去。临出院门时回过头,看到张致和依旧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暖阁,捧着一碗暖暖的燕窝,吃了几口,和吕氏说话:“婶婶,咱们出来这么些天,也不知家里现在什么样子。”

吕氏听到她说家里的事情,不由得想起了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门的铭哥,也不知儿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读书,有没有淘气。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过儿子的面了,一想就是满腹的思念和心酸。

“是啊,也不知铭哥怎么样?”吕氏说起了儿子的名字,偷偷抹了下眼泪。若不是为了让铭哥留在公婆身边替他们尽孝,她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将铭哥留在家里的。

安木看到吕氏情绪不高,不由得暗自怪自己多嘴,不该提到家里,便话题一转说起了其他的闲话。

话题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张致和身上,吕氏一提他,便是满嘴的唏嘘,“按说,我是不该操这个心,只是先生已过了而立之年,直到如今还未娶妻生子,大姐是不是寻个机会和先生说说,好歹生个儿子传承香火。”

安木淡然一笑,张致和哪里需yào

别人传承香火了?再过个几百年,他又会再次出生,然后又在史书上留名,有没有儿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yào



别说是张致和,哪怕就是她也从没想过要嫁给哪个人。她总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和她是不同的,思想上不同步,看待问题的方式上不同步,甚至就连生活习惯也是不同步。就拿吕氏来说,从她一来吕氏就服侍她,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无法接受每天早上吕氏端着洗漱工具服侍着她净面刷牙。

在她认为是平常的事情或者很正常的事情,吕氏总是大惊小怪的埋怨她。

想必,张致和同自己一样。只是他本人毕竟也算是古代人,大约适应的应该比自己好些。

有些,安木就想过,如果张致和再年轻十几岁,或者他不是自己的老师,倒真不如嫁给他好了。最起码俩人还有共同的语言,说起一些事情来也不必避讳。

只可惜,师生恋为世人难容,更何况俩人根本不相爱,根本没有那个勇气挑zhàn

世俗。

安木正在发愣,却听到吕氏继xù

在说,“……其实谢灵倒是不错,人长的漂亮,性子又好。家里又知根知底,可惜,先生怎么就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安木‘扑哧’一笑,“婶婶,你快别乱猜了,谢家另有打算。”

吕氏听到这话一怔,有些生气,反驳道:“先生哪里不好?年纪轻轻的就是学士了,将来出将入相还不跟玩儿似的?他谢家凭啥瞧不起先生?”

“不是,不是,”安木急忙摆手,“不是谢家瞧不起老师,而是谢家和老师是同门师兄弟,本就是一体,没必要再联姻。”

看到吕氏依旧是懵懂的样子,安木笑了笑,也没有过多的解释,随便说了几句便把这件事情给岔了过去。谢家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就是想用谢灵去联姻。只可惜谢家目光短浅,太过于急功近利,也仅仅只能止步于此了。

天气阴沉沉的,渐渐下起雨来。

安木双手撑着下颌,盯着窗外的芭蕉。枯黄的叶子在风中瑟瑟发抖,一滴一滴的雨。从厚厚的云层中滚落。先是落到叶片上发出‘劈叭’的声音。然后再滚落到地上。

这场雨,直下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三日才停,正巧这一日便是谢园的赏梅之日。

安木穿着昨日秀衣坊送来的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上绣着的一朵粉白色的玉兰花,头上插着蝴蝶白玉钗,走动之时,蝴蝶在发间微微晃动。愈发衬得她肌肤吹弹可破。

在二门处上了马车,便在仆妇和小厮的簇拥下往谢园而去。

马车出了巷子,旁边便闪出了几人。相互看了几眼,从暗处驶出一辆马车想要尾随。谁知刚刚走了几步,便从张府又涌出一群人来。

马车里的人见势不妙就要车夫快点跑,谁知张府的人早有准bèi

,几个膀大腰圆的人手里提着棍子和绳子,直接将马头牢牢套住,一棍子敲到了车夫的头上,直接将他敲晕。

“老牛头。你敢领着人抓我们?”马车里传出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老牛头这时一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双手指修剪的整整齐齐。不象那一天碰瓷时那般污淖,拿着手里的棍子将车帘挑了起来,脸上笑嘻嘻的。

“何头,都是街面上混的,早晚都有这一日。您老还是下车来说话吧!”

车里的人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下了车子。此人贼眉鼠眼,流里流气,穿着青灰色的短衫,恶狠狠的瞪着老牛头。

“你等着,别落到我手里。”

老牛头继xù

笑,一点也不怕他。

“行了,别废话了,把人押到宅子里来,爷要好好的审审他,天天呆在学士府的后门处做甚。”李进站在后门处,冷冷的说道。

东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里除了东城住的是平民外,其他三处全都是官员和富豪,外城大部分都是庄园、宅地和兵营,很少有人居住。然而,外城的宅地比内城要便宜将近一半,很多官员和富豪都在外城买了宅子。也有一些官员租不起内城的民宅,便住在外城。

所以,外城也很是繁华,每一条巷子里都有小商贩在做着买卖。再往谢园走时,街道两旁的小商贩不见,转而是一些身着下人装的小厮站在两旁,看到有马车过来便跑到近前,指挥着车子往宅子里徐徐而进。

谢家到底是千年世家,待人待物上自有其规矩。因有了这些小厮,所以来的车辆虽然多,倒也没有显得杂乱。一辆挨一辆的鱼贯进了谢园。

因请的大部分都是女子,为了避免出差错,冲撞了哪家的小娘子。谢园这两天几乎封了园子,除了持有请帖的人可以进,其他的人全部都堵在园外。

下了马车,便过来一个女使,看了看吕氏递过来的贴子后,笑道:“原来是张学士府的安小娘子来了。我家女郎早也盼晚也盼,就等着安小娘子来。若是安小娘子再不来,只怕我家女郎就要害相思病了。”说着话,便将安木一行人往里请。

安木见这个女使说话机灵,人又长得极精神,便向韩巧使了个眼色,韩巧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笑道:“但不知姊姊姓什么,怎么称呼?园子里都是谁到了?”说着话,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锦囊。

那女使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向着安木福了一福,说自己名叫紫月,“好教安小娘子得知,昨日还下着雨,路上不大好走。所以在小娘子前面也只是来了几家绿袍的……”言下之意,却是说安木来的太早,几位正主儿都还没来呢。

参加宴会时想要知dào

某人的地位高低只需yào

看他是何时出现的就可以明白,来的越早就证明地位最低,地位最高的通常都是最晚到,甚至有些还要故yì

等到宴会开始时才出现。所以安木一听到现在只来了几家绿袍的亲眷,便知dào

自己来的正合适。

自己家和张致和关系匪浅,是师生关系。然而到底自己亲父并没有功名,也是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段过来。比那些低级官员亲眷们来的晚,又比张致和同级别官员的亲眷们来得早。

再加上谢家和张致和又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自己早早的来,也省得别人说自己不尊重谢家。

所以,冲着紫月友好的点了点头,便往园子里走去。紫月急忙走到旁边,为她们引路。(未完待续……)

PS:那个山东招远在麦当劳餐厅因为要女孩子电话不成而把女孩子活活打死的,强烈要求判死/刑。

第108章 宴会

安木随着紫月慢慢的往里走,越往里走,鼻端的香气越发浓郁,跨过小圆门之后眼前豁然一亮。只见园子里满院梅树开得正盛,远远望去,白的像雪,红的似火,黄的赛金,粉的如霞。在寒风中翩翩起舞,犹如冰肌玉骨的美人一般。

安木深深的吸了口气,微阖双眼。

紫月也是一个识趣的,见到安木站着不动,便也不说话,只是跟在旁边,微微垂着头。良久后,安木才睁开双眼,含笑道:“多谢紫月等我。”

紫月只是裣衽一福,又引着安木一群人往园子深处走去。

走不了多远,便看到一汪湖水在寒风中泛着微澜,一座石桥如同长虹挂在湖中,在梅影中若影若现,将西岸和东岸连成一体。岸上遍植杨柳,梅枝叠影,湖光水色掩映着杨柳枯枝又夹杂着梅花似雪,远远望去,真如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湖中又养了白鹇素雉,三三两两地展翅飞翔,或是在烟波浩渺中嬉水,旁若无人,过得好不悠哉悠哉。

“好大的手笔。”安木不由得赞叹。

“宅子买来时便有这个湖,我家主人又多次修缮,才有了如今这番光景。”紫月的话里充满了自豪和骄傲,毕竟在这个早已经没有了世家贵族的大宋朝,新近在京城中崭露头角的谢家着实让人眼前一亮。除了那位再过几十年后被封衍圣公的孔家,还有谁家象谢家这样是真zhèng

的传承千年呢?

所以,紫月有资格骄傲。更有资格昂起头。

安木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跟着紫月踏上了石桥。

刚刚走了几步,便感觉到一股寒风迎面扑来,竟是比在岸上之时要冷了许多。吕氏急忙上前,将一件灰鼠大鼈披到了她的身上。

远远传来琴瑟和笑闹之声,隐隐看到前方有几条游廊交互徘徊,簇拥着一个小亭子,几个身穿艳丽衣裙的小娘子正围着亭子的柱子追逐打闹。一群仆妇远远的站在旁边,似是守卫。

紫月看到安木往那里看去。便笑着介shào

,“这几位小娘子均是家中父兄穿绿袍的,安小娘子可要过去打声招呼?”

安木自知自家事,自己现在没有长辈跟着,无人为她引荐,是断断不能过去打招呼的,更何况这些人的父兄和张致和品阶不同,若是冒然过去别人绝不会说自己纡尊降贵,而是会说安小娘子不稳重。

便摇了摇头。

紫月见到她不准bèi

去打招呼,便长出了一口气。暗地里将安木高看了一眼。

穿过了这几条游廊,继xù

往前走。越往前走梅树渐渐稀少。建筑开始多了起来。紫月将她们引到了一座小院中,笑道:“这院子名叫落梅,我家女郎暂且在此居住,安小娘子且随我进去吧?”说着话,便摊手将她往里面请。

往院子里走了几步,便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声,“妹妹,你来了?”随着这声轻呼,一个身穿细羽精织大袖夹袍的少女向着安木这里扑来。

“灵姊姊!”安木巧笑倩兮,抓住了谢灵伸过来的双手。

一个容颜艳丽脱俗,一个笑容明净,两位少女站在一起,宛如日月之光交相辉映,姝容并艳。

“一别数年,妹妹还好吗?”谢灵的话里微微有些颤抖,眼中竟是蓄满了泪水。

安木微微垂下睫毛,压下了眼中那一份湿润。谢灵是她来了大宋朝中唯一的朋友,六岁时认识,每隔几天通次信件。虽然见面的次数廖廖无几,可是俩人属于真zhèng

的闺蜜。

谢灵却不知dào

她想了这么多,拉着她的手引着她往暖阁中走去,嘴里喋喋不休的将这些年自己在东京城中的事情挑着好玩的给安木讲了一遍,等到进暖阁时安木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暖阁里现在还没有人,只有几个女使垂手站在门边,谢灵一进了暖阁便欢快的命令女使帮安木脱去大鼈,然后将一个熏香手炉塞到了她的手中。

谢灵拉着安木并肩坐在一张四圆腿拨步床上,非要她讲这几年在沙湾过的怎么样,安木便挑着一些日常的事情讲了讲,又将大郎和铭哥的事情也说了说。听到安木过的极好,便绽露笑颜。

“这次赏梅,听说便是家里人特意为姊姊办的?”说了几句话后,安木试探的问道。

听到安木这句话,谢灵羞得耳根都红了,有点腼腆地微低螓首,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脸的娇羞。

“是真的?”安木轻轻捅了捅谢灵。

惹得谢灵一声轻笑,伸出手指捺在太阳穴上,无奈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为什么这么聪明?我呀真恨不得拿个棍子敲到你的头,让你变得笨些……”

安木吃吃的笑,拿手不停刮自己的脸蛋。两人正在笑闹,却突听得帘子外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让我知dào

知dào

,也讨个快活。”说着话,便从帘子外面进来一个妙龄少女,约有十六七岁光景,身穿纹锦大袖长裙,发似黑瀑,肌肤娇嫩。

谢灵一见到此人,立kè

从拨步床上站了起来,裣衽行礼。安木也跟着站了起来,行了个万福礼。

待行礼后,谢灵便笑着将这位少女引到了上首,少女也不矫情,施施然的就坐了下来,只是用眼细细的打量安木。

“这是张学士府中的安木,是张学士亲传弟子。”谢灵见到少女打量安木,便笑着介shào

。又向安木介shào

她,“这位是徐侍郎的大女,徐若媛。”

徐若媛听到安木是张学士的亲传弟子,面上的表情变得郑重,站起来向着安木行了一礼。

然后三人便按照父兄的职位高低坐了下来。继xù

攀谈。徐若媛第一次在社交场合里见到安木。不免便多问了几句。待听到安木亲父只是一个举人时,脸上的表情便微微有些异样,待她不复刚刚的亲热,只和谢灵说话。

安木不以为忤,含笑听着俩人谈论一些女孩子间的事情,谢灵怕冷待了她,时不时的也和她说两句。

过了一会,来谢园的人越来越多。先是来了几个五六品的小娘子,徐若媛一开始还坐着,等到再来了几个三四品的小娘子时,干脆站了起来,站在门旁做起了花瓶。

诺大的暖阁中此时衣香鬓影,欢声笑语雷动。谢灵如同穿花蝴蝶般在人群里轻灵盈动,一会与这个说一句,一会与那个点头示意。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东京城中这些小娘子,谁家几岁。有没有婚配,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往年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纵是再变也不过是几个小娘子慢慢长大,慢慢长开。如今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立kè

引起了暖阁中所有的人注意。

待打听到这是张学士家中的亲传弟子后,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张致和是一个传奇人物,京中不知有多少小娘子想嫁给他做学士大娘子,不仅因为他年纪轻轻就是两榜进士,更是因为他容貌俊美,仪表不俗,谈吐文雅,又兼之才高八斗,诗词书画均是一绝。

圣上在他中状元之时,金殿传胪时便笑着向他提了一门亲事,这门亲事说也恰当,是晏殊家的女儿,可是张致和却以幼年时曾订过亲的理由给拒绝了。好长一段时间,晏殊看张致和都没有好脸色。

后来,又传出传言,说张致和家中根本没有订亲。世上便又传说他是不是好男风?彼时好男风并不是一件非常可恶的事情,反而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件雅事。于是,众人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他平时都和谁交好,若是真的好男风,可也算得上一段佳话,可是没有想到一连数月也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他’。

这下子众人傻了眼,女人不爱,男人也不爱。他到底爱谁?

这时,传出消息,张致和以前在沙湾教过的一双弟子进了京,就住在张府。于是,许多人都想看看这一双弟子到底是何等样人物。

而众人好奇心最大的一点就是张致和曾公开说过,他待这一对弟子如同亲生之子,所以娶不娶亲生不生子对他来讲都是无所谓了。这话一出,东京城的小娘子不知哭瞎了几双眼睛。纷纷大骂他是负心汉,虽然张致和从来没有对她们动过情。

所以,当知dào

了安木就是张致和那个视若亲女的弟子后。众人把注意力全部转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身穿绿衫的少女笑盈盈地走到了安木身边,执起安木的手笑道:“原来你就是安妹妹?”

安木裣衽一礼,垂眸说了声是。

“我姓晏,你只管叫我晏姊姊既可。”晏滟笑语盈盈,拉着安木的手不舍得松开。

安木听到她听晏,心中不由得突得一跳,她也是知dào

当初金殿之上,圣上曾为张致和保媒,结果被拒绝的事情,更知dào

保媒的对象便是眼前这位晏滟。

只是,晏殊的女儿不是嫁给了富弼,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晏小娘子?所以,听到她的名字时,忍不住就往旁边的电脑上望去,只见晏殊的下面,根本就没有这个名字。

历史改变了?又或者自己看到的不是真zhèng

历史?

“原来是晏姊姊,小妹这里有礼了。”安木顾不得脑海中如浪翻滚,浅笑着再次行礼。

“你我姊妹何必如此客气,来,我替你引见几个人。”晏滟像是自来熟,只管拉着安木的手往人群中唯一坐着的那群人中走去。

旁边的人立kè

为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端坐在上首的一位小娘子,挂着得体的微笑,冲着晏滟微微颌首,然后就把目光转到了安木的身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这会正在下暴雨,等来电了,我上来重新改文。

第109章 宴会中

晏殊的女儿晏滟似是对安木非常客气,和她寒喧了一会后,便要向她引见几位人。

安木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晏滟这个名字一直在她内心里回荡,她不知dào

这个人是不是真zhèng

存活于历史上,又或者她也许是存活着的,却因为夫君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和功绩所以才湮灭在历史书中。如果她是真人,那么自己面对的就是真实的历史。可是如果她从没存活在历史中,那么自己来到的又是什么地方?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走到了上首那位少女面前,她才恢复了镇静。

“这位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吏部尚书之孙女王瑞柔。”晏滟笑盈盈的向着安木介shào



一听这位少女姓王,安木便知dào

这位定是当时风头无两的王钦若相公的孙女,遂低下头行了一个福礼。

王瑞柔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晏滟,勾起嘴角笑了笑,不冷不热的说道:“以前就听说过张学士府来了安妹妹,今日终于见了。果然是生的花容月貌,我见犹怜,也怪不得晏妹妹一见到就拉着手往我这里领。”

这话明里暗里却是在指责晏滟为了想要嫁到张学士府,不惜自降身份去巴结安木。晏滟的脸色立kè

变了变,手指抓着帕子猛的抖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安木吃了一惊,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王瑞柔的脸色,见到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吃吃的掩唇轻笑,浑不将晏滟看在眼中。

心中生出了一股怒气,早就知dào

王钦若和时任著作佐郎的晏殊不对付。你要落晏家的面子。何必指桑骂槐?我又哪里招惹你了?上来就指着我说什么我见犹怜。你今日看不中她。岂不知她的父亲将来名垂清史。

遂恭敬恭敬的道:“王小娘子风华绝代,雍容华贵,又有福相。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比王小娘子更美貌的人。就像,就像……”

说到这里,做出一副刚从乡下进城的傻丫头模样,歪着头略略思忖了一下,“啊,想起来。就如同在我家乡里看到的三大士观音庙里的观音娘娘一般,观音娘娘普渡众生,手持净瓶,一脸慈悲之色,竟是和王小娘子有几分相似呢。”

这话一出,脑子转得快的人纷纷掩唇偷笑。谁不知dào

观音庙里的观音像,都是比较丰腴,而且宋朝的观音庙,以露为主,上面露。肚皮露,下腿也露。如果放在后世那就是属于该被警察扫黄的某某份子。安木用观音像来比喻王瑞柔。可算是用心险恶,言辞恶毒。

王瑞柔长得虽然漂亮,然而她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太胖了。现在和唐时的审美观念已经不同了,唐时以胖为美,现在则是以瘦为美。象王瑞柔这般有三个下巴的人,在宋朝实在是没有好市场。所以她都十七岁了,还没有人过去提亲。当然了,这也是夸张的说法。还是有许多人去提亲的,只是他们并不是为了她的人品和美貌,而是为了她祖父的地位。

王瑞柔听到安木将她比成观音像,一开始是沾沾自喜。可是听到旁边人的嗤笑声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指着安木说不出话来。安木却装做不懂的样子,迷迷乎乎的看着她,似乎在问她为什么生气。

原本屋子里的人还以为安木是在故yì

激怒王瑞柔,可是看到她的表情之后突然醒悟,这个孩子才十二岁呢,而且又无父无母,一直呆在家乡守孝,她能懂得什么?想必是看到王瑞柔长的福态,就心生羡慕吧。

晏滟刚刚被王瑞柔当众骂,这会安木无意中替她找回了场子,微露笑意:“姊姊这是怎么了?安小娘子还是个孩子呢,她能懂什么观音不观音的。”说着又催促安木让她向王瑞柔道歉。

安木怔怔的看着晏滟,仿佛更加迷茫了,听到让她赔礼道歉,咬了咬嘴唇,眼眸里涌起了雾水。

“罢了,罢了。”王瑞柔心知自己不能计较下去,若是再计较下去了,只怕自己就成了欺负孤女的恶人了。没看到那安木委屈的都快哭了吗?

这算什么事?王瑞柔装做宽怀大度的样子向着安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计较她的话,然后便扭过头和旁边的人说话。旁边的人是丁谓家的女儿,正苦于没机会巴结她,连忙受宠若惊的接着她的话聊了下去。

一场风波就这样无端端的生起,又无端端的熄灭了。众位少女笑语盈盈的谈论着事情,好像谁也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里。

只是,谢灵看向安木的目光突然变得别有深思,又似乎带着那么一份深究,似在考lǜ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安木看到了谢灵的目光,只是报以微笑。这么一个注定被历史抛弃的家族,从骨子里已经被印上奸佞的印章,她不想和王家扯上任何的关系。如果走的太过亲密,只怕将来张致和也会被扯进来。所以还不如借着今天,直接得罪了王瑞柔,这样王家就不再有机会借着她去接近张致和了。

而这些话,安木没有办法和即将成为王家女的谢灵说。不仅不能说,还得远离她。

不需yào

太长时间,王家便万夫所指,谢家也会倒塌。到那时,苦涯先生连手都不会伸,绝不会有任何人救他们。

一想到这里,安木便忍不住叹息。年少时的蜜友,最终敌不过现实。从此之后,谢灵怕是再也不会向她下任何一张贴子了。

正想着这些事,听得旁边一个身穿千叶莲花襦裙的少女低声说了一句话,“听说前朝余孽逃了一个小公子,这都过了几十年,终于抓到了他的后代,过了几日便要秘密处斩呢。这事,你们知dào

吗?”

前朝小公子?前朝不就是李唐吗?李唐不是早就灭亡了?不是说李后主李煜是唐朝最后一位存活的人吗?怎么还会有余孽?想到这里,她突然提起了精神。

八卦,谁不爱?这些东西可是没有记载在历史中的啊。

说话的人是大理寺卿家的女儿,齐雅英,她手持绘着紫薇花的团扇放在唇边,悄悄地和身边的小圈子交流着小道消息。

晏滟正在吃茶,听到齐雅英说到这个消息,连忙也在一旁证明,“我倒也是听家父无意中说过,听说抓到余孽之时,直杀得天地变色,死了不知dào

多少人,那可真是血流成河啊。”

一说到天地变色,小团体里的几个小娘子,立kè

做出悚然一惊的模样,然后听到血流成河,忍不住做出了呕吐的动作,甚至还有一个更夸张煞白着脸快要晕倒。

齐雅英笑着看了晏滟了一眼,抿嘴道:“我倒是还知dào

那前朝余孽和民间吃菜事魔的金刚禅教有关,说是前朝余孽是他们教里的教主。”

金刚禅?安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突然脑中一亮。这个不就是五斗米或者正一道演变而来的邪/教吗?尊张角为祖,反对人类一切美好的事务,不吃酒不吃菜不吃肉,不和人交朋友,不结婚,死了以后裸葬,后来一部分人又演变出了明教,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教众姓朱。

难道金刚禅搞的是反清复明?啊,不对,是反宋复唐……安木不无恶意的猜测。

“是啊,我也是听家父说过这件事情。说是挑起不知多少民众信教,你说这些刁民,不好好在田里劳动,信什么邪教?这下子白白送了性命,朝廷派去平叛的大军,杀了不知多少人。”为了表示自己知dào

的也是挺多,晏滟紧跟着齐雅英的话往下讲。

几个少女听得晏滟说起这些事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捂着胸口一脸的紧张。晏滟说一句她们便点一下头,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不一会,安木便听得索然无味,几乎要打个哈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什么杀呀,死呀的,最多口头谴责一下,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听到。可是几个人却说得津津有味,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不知dào

多痛快,甚至吸引了旁边的人来听。

正在这时,听到谢灵拍了拍手掌,让诸人安静。

“诸位,诸位!现在刚刚过了十月朔,正在初冬,没有想到我谢园竟然是万梅齐开。此等祥瑞之举,我家不敢独享,特地邀请了诸位一同观赏。”听到谢灵的话,众人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其实万梅早开,这是属于自然界的自然现象,比如天气寒冷或者转暖都可以造成梅花提前开放。

只是现在真宗皇帝是一个喜欢祥瑞之举的皇帝,谢园万梅早开,满树娇艳,岂不正是祥瑞之举吗?所以谢灵一说起自家的梅园便是两眼放光。

“梅园梅开初冬,正是上天感于圣人勤于政事和农桑之务,天降祥瑞以做褒奖。这事,我祖父已报给圣人,想必谢家不日便有封赏。”王瑞柔不失时机的替自己祖父树立威信。

随着她的话音初落,暖阁中的诸位少女口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谄媚声和道贺声。谢灵听到封赏二字,变得激动起来。

安木站在人群外围,冷冷的看着,如同看一场好戏。

偏偏身边挤过来了两个人,齐雅英和晏滟一脸嫌弃之色,走到了安木身边。

“得yì

甚?”晏滟噘起了小嘴。(未完待续……)

第110章 游园

谢灵和王瑞柔在暖阁中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说花厅中已烧好了地龙摆好了宴席,请诸位少女赴宴。

话音刚落,晏滟立kè

低邀请安木和齐雅英一同同往。

安木其实是想和谢灵说上几句话,奈何晏滟情真意切,她又想通过晏滟了解一下现在的社会环境,便笑着接受了邀请。

临出暖阁前,回头看了谢灵一眼,只见她双目紧紧盯着王瑞柔,似是没往这里看,不由得黯然叹息。

儿时的情谊终究随着一年年的长大,消散在了现实之中……

晏滟似是真心喜欢安木,入席之时也要和她坐在一起。安木原本就没有熟人,唯一的熟人谢灵这时也忙着和王瑞柔说话,便乐得晏滟陪她。晏滟一来,齐雅英也紧跟着坐在安木身边。俩人一左一右将安木夹在中间,低声谈笑。

安木看到一个身穿绿色绛纱禙子的妇人坐在王瑞柔的旁边,好奇的问道,“咱们这里都是一堆少女,怎么多出来一位妇人?她是哪个?”

晏滟看了一眼,端起茶盏来掩住唇,低声道:“妹妹初来京城,不知她为何人。她乃是南作坊使、同勾当皇城司刘世济之妇。”说到这里,看到安木一脸迷茫,便又解释道,“刘世济就是当朝皇后表兄。”说到表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这么一说,安木便明白了,原来是刘美的老婆,钱惟演的妹妹。

想来也是,丁谓的儿子娶了钱惟演的女儿。钱惟演的妹妹嫁给了刘美。刘美和刘娥又是表兄妹(实jì

为前夫妻)的关系。而丁谓现在又在巴结王钦若。自然而然的。便要拉着钱氏当垫脚。

可是,钱氏既嫁了刘美,刘美又深得帝宠,刘娥刚刚做了皇后才一两年,刘家此时如同京城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贵。为什么要巴结王钦若?难道不是应该别人巴结刘家人吗?

突然之间,安木想起了一件事!原来立刘娥为后时遭到群臣反对,真宗无可奈何之下在去年十一月先给百官加官进爵,然后十二月丁亥册后。礼仪一应从简,既不让官员进贺,也不搞封后仪式,封后诏书也回避朝臣公议,只下令将封后诏书传至中书省,自己家里宣bù

一下就完事。

所以,刘娥这个皇后的位置,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百官们不承认,只是在家里人自己喊着玩的。

也怪不得刘美的老婆钱氏要巴结时任丞相的王钦若了。想必是给刘娥拉关系的。

由此可见,刘娥现在的日子不过好啊!

安木这里正想的出神。没注意到旁边晏滟向齐雅英使了个眼色,齐雅英偷偷啐了她一口,看到晏滟脸色红透,才低声为安木介shào

着宴席中的几个人。

齐雅英自幼在东京城中长大,父亲现在位居大理寺卿,位高权重,门庭车水马龙,来往的都是官员。她又是嫡女,自幼就跟在母亲身边,经常出入权贵门庭,心中早就将这些该记的人烂记于胸。

晏滟就不同了,晏家原本是贫寒之家,只是因为晏殊中了进士才举家来京。虽是认得几个人,不过是一般般而已,并没有深交。因安木是第一次出来参加这样的宴会,也因来的人实在太多,没有办法细细的分说,齐雅英只得拣要紧的说一说。

京中的小娘子十一二岁时便由母亲带着出来应酬,往往会细细的告sù

女儿京中各家的夫人是什么身份,家里头是什么个样子,夫人的娘家又是什么样子。哪家的女子值得交往,谁家子孙出息,不能怠慢之类。慢慢的女儿就开始熟悉这些人,开始寻找自己的交际圈子。

等到十六岁后,便不会由长辈带着,而是开始独立出来应酬。

安木第一次出来应酬,便没有任何长辈跟着,有这两个人陪在她的身边为她介shào

,只觉得受益匪浅,诚心诚意的向着两人道谢。

“多谢两位姊姊,要不然今日真是两眼发黑,有些关节弄不清楚,怕有贸然之处。”

听到安木谢她,齐雅英抿嘴直笑:“妹妹初来东京,我知dào

的自然要告sù

你。”然后便住嘴不再说了,笑盈盈的看着晏滟和安木说话。

宴席上杯觥交错,欢声笑语不断,耳听着丝竹之声悦耳,口里品尝着美食,又闻着诸位小娘子头上的头油味,虽没有吃酒,安木也觉得微微的有些醉意。

刚吃了一会,桌子对面的一个锦衣女子便说:“难得今日这样诸姊妹们聚得齐全,我们不如来投壶罢。”

有人一听要投壶立kè

轰然叫好,旁边更是有人叫着在立怎么样的规矩,也有人起哄要赌钱,赌投壶的人到底能投中几扶。

可是也有人不喜欢投壶,要商量着行拧酒令儿。

几个少女讨论之后分成了几拨,一群去投壶,一群去簸钱,还有一群去玩拧酒令儿。众人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兴高采烈的聚在一堆。

“我们也去看看!”安木还没有见过这几项游戏,笑吟吟的拉着晏滟和齐雅英过去看。

先找到一堆投壶的,见到她们手持着一枚箭羽往前方壶里投,看了几次便没了兴趣。又转去看旁边的人群,这里正在行拧酒令儿,少女们聚成一个圆,中间站着一个司酒令的人,先说了一声“胜饮不胜者!”便快速的拨了下不倒翁,不倒翁滴溜溜的旋转起来,这时,少女们脸上的表情都开始紧张。

须臾,不倒翁停止旋转,面朝其中的一名少女。围成一圈的人立kè

叫好,便有女使端过来一盏酒让那少女饮胜。

少女们兴高彩烈,大叫尖叫,花厅里立kè

热闹起来。

“妹妹要玩哪个令儿?我们陪着妹妹玩。簸钱也挺好玩的。”晏滟看到安木看的入神,便问道。

安木摇了摇头,“我都不会玩,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正在这时,一个少女跑过了安木的身前,头上一股子桂花油的香气扑鼻而来,引得安木打了个喷嚏。

“要不,我们出去转转?”晏滟贴心的提议。征得其他俩人同意后,便派了女使过去和谢灵说了一声,谢灵立kè

遣了一个女使引着她们游玩。

刚刚出了花厅,三人便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互视一眼,纷纷笑弯了腰。

谢园占地极广,买来时就是为了游玩。三个少女在女使的引领下往园子里走,一路之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梅枝叠影,清雅无比,大家又都在花厅中吃酒玩耍,此时园子里空无一人。

三个人在湖边找了一个小亭子,坐在了里面。后面跟着人立kè

将火炉,菜蔬和酒依次摆在了小圆桌上。

“我们在湖边吃酒,一边吃一边看外面的景色,岂不比在花厅里雅致?”晏滟甚为满yì

当下的光景。

齐雅英和安木点头同意。

因这里是聚会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宴会,没有食不语的讲究,三个人都随意的很,一边吃一边低声谈论着。

齐雅英问安木道:“听说妹妹和谢灵是在沈丘时就认识的?”

安木将嘴里的食物都给咽了下去,端起茶漱了下口才说道:“是,和灵姊姊认识有六年的光景了。”

“听说,你家和谢家是同门?”晏滟也在一旁问道。

安木的脸上露出一层淡淡地哀思,“先父和谢灵的兄长都是授业于陈州的苦涯先生门下。”

二人看到引起了安木的伤心事,立kè

住嘴不说,只是专心劝安木吃菜。

吃了一会饭,又叫女使把圆桌收拾干净。晏滟便提议去梅林深处逛逛,顺便折几枝好kàn

的梅花带回家去。

三人欣然而往。

风拂红蒂雪梅,烟薄景曛,美景无限。梅花芬芳的气息在鼻端间萦纡旋绕,沁人心脾。三个少女并排走在小径之中,一个神态恬静,一个娇憨可爱,一个稳重得当,于这温香氤氲处徐徐移步。远远望去,好似一幅精心描绘的水墨丹青画卷。

吕氏和其他的几个仆妇远远跟在安木三人的身后,密切的注意着周围动静。

“快看,那里是什么?”晏滟指着前方一个小亭子,大呼小叫。

安木凝神望去,只见这个小亭子非常的怪异,许多镂空的精雕小珠,由细链悬挂着,在亭子的一角密密地垂了一层,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有如珠帘。另有几个大些的铃铛垂在珠帘之中,相互碰撞,发出细细碎碎的铃声,悦耳如乐音。

亭子中间没有摆放石圆桌石凳子,而是放了一个大大的香炉,香炉里几缕轻烟烟雾缭绕,一股有别于梅香的浓郁香气,飘散开来。

晏滟正要往前观望,却被齐雅英一把拉住,低声道:“此处不是自己家,莫要招惹是非。我们速速离去吧!”

小亭子垂下一角锦幔,微微随着寒风晃动。忽然,帷幔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一个男人自帷幔中走了出来。

他身穿黑色大袖夹袍,一头黑发被玉簪束起在头顶,双眼泛出森森的寒光,往这里望来。

看到许多人,似是吃了一惊。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走到此处?”

安木和晏滟齐雅英交换了一下神色。(未完待续……)

第111章 密谍

“我们是谢家请来的客人,看到这个亭子挂着许多小铃铛,觉得好玩,就走了过来。误闯到此,还望郎君原谅。”齐雅英到底是齐家的嫡女,气度不凡。听到亭子里的男人说话并不害pà

,淡淡的道了个歉。

“谢家的客人?”那男人十五六岁年纪,双眼如刀般在三个少女脸上看了看,又看到十几个仆妇跟在少女们身后,脸上的表情变幻了一下,“既是误闯,还不走?”

说完了这句话,便抿着一双薄唇,冷冷的看着众人。

晏滟原本还为他俊美的容颜所迷醉,面色绯红,可是乍闻他竟然如此无礼,忍不住怒道:“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我们误闯了又……”话还未说完,安木便急急扯了她袖子。

“姊姊,我们走吧!”安木看得仔细,那人双手下垂,似乎是袖子里藏的有东西,不知是兵器还是刀刃,若是惹怒了他发起疯来,伤了在场中的哪一个都不好。

晏滟跺了跺脚,气得哼了一声。今日平白无故的被人给骂了,两个好姊妹还劝着不让她还嘴,真是活生生的要气坏了人。

身后的仆妇看到局面僵了起来,急忙走上前将三个小主人团团围住,怒目以视。

亭子的那男子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容,冷面相对。

“我们走吧!”安木觉得好生没趣,好好的一趟游园,结果以惹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而结束。

眼看着几名少女走远,帷幔又动了几下,一个身穿青色仆妇服的少女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主人。要我查一下她们的底细吗?”

男子头也不回的。看着消失在梅林中的一群人,若有若无的点下头,然后便大踏步的向着相反方向而去。

少女等到男子消失在在梅林中,便向着安木一行人的方向小跑着走了过去。

“什么事嘛?”晏滟气怵怵的噘着嘴,一路走一路不停的拍打着手边的梅枝。

“说不定是我们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安木回过头往小亭子方向看了一眼,见到没有人追过来,长吁了一口气。前世宫斗宅斗的书看了不知有多少,说不定就是有人在帷幔那里搞一些非法的勾当。什么小叔子勾搭嫂子。小娘子勾搭漂亮的小厮,这样的事情不要太多……

看那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是双眼中却一直露出狠厉之色,也不知他家长是怎么教育的,好好的一个如花少年变成了这样。

“象只猫头鹰。”齐雅英听到晏滟喋喋不休的在说着那人的坏话,忍不住在旁边补充。

安木和晏滟同时一愣。

齐雅英正色道:“那人高鼻薄唇,目光阴冷,可不就像是一只猫头鹰吗?”

安木和晏滟笑成了一团。刚刚遇到那男子时的烦闷心情,随着这一句猫头鹰烟消云散。

过不了多久,三个人便忘记今日的遭遇。再也没人提及。

很快,谢家的宴会便宣bù

结束。谢灵笑盈盈的站在门边往外送着一个个宾客。看到安木走过来时,微微一笑,既不热情也不亲切,好像她们只是初次见面一般。

安木心中唏嘘一番,如同插葱也似的矮身道了个万福。走出花厅时,看到谢灵的脸上洋溢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她这是巴结上王家了。”晏滟非要和安木坐上同一辆马车,先将她送回家不可,路上看到安木闷闷不乐,心知她是为了谢灵,便开口说道。

“什么?”安木转过头。

晏滟凑到安木的身边,低声道:“我无意中听到,王瑞柔私底下称呼她为嫂子。”

安木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一路上,马车慢慢的驶在青石板上,发出轻脆的踏踏声。

晏滟看到安木不说话,也在一旁闭住了嘴,扭头看着车窗外向后倒退的风景,直到马车回到了张府,她的脸上蓦地升起了两朵红云。

张致和笑盈盈的站在角门处看着安木下了马车,看到她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异常,暗地里松了口气。待看到安木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陌生的小娘子,吃了一惊。

安木急忙为他介shào

,“这是晏家的小娘子,是我在宴会上新认识的姊妹,特意送我回家的。”说了这句话,冲着张致和挤了挤眼。

张致和无奈的摇摇头,向着晏滟揖了一礼。

晏滟双耳通红,如同喝了几斤琼浆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听清张致和同她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对着自己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水般柔和,又好像炎炎夏日里一缕清凉,笑意直落到她的心里。

直到安木拿手指捅了捅她,她才惊觉张致和请她到府里吃茶。急忙摆手,“不不,家兄家嫂还在家里等我,不留下吃饭。”

听到她的话,安木扑哧一笑,随即掩住了唇,正色道:“姊姊,我老师是请你在家里吃茶。”

晏滟原本就红的双腮瞬间又染上了一层,慌乱的看了张致和几眼,跺了跺脚便往自己的马车而去。

身后,留下安木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

“老师,如玉君子,淑女好逑。”安木挤眉弄眼的和张致和说话。

张致和嘴角似笑非笑的,狠狠的瞪了安木一眼,便甩袖进院。安木急忙跟在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袖子又追问,“老师,晏姊姊不好kàn

?”

张致和不说话,安木便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手,实在没办法了,才说道:“你去谢园时,后面有人跟随。”

“什么?”安木吃惊的问道,“几时有?我们路上没有发觉。”

“当然没有发觉,”张致和微露笑意,“人已经呆在咱家柴房中了,李进正在审问,怕是这会已经审出眉目了。”

“那快去看啊!”安木着急了,拉着张致和的袖子就要往柴房里跑。

张致和满头的黑线,谁见过对审问有兴趣的小娘子?柴房这会说不定正鲜血如泉呢,有什么可看的?

一间密室中,坐着一个少年和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正在向少年说着什么,“崔郎君,这是那三位少女的资料,您看看。这三位都是良家,又都是官员子弟,想必只是误闯,对我们的计划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少年拿起纸,看着上面廖廖几笔,这上面是那三位误闯梅林的少女详细资料,密谍司的情报非常完备,详细到她们今天都和谁交往和谁说的话多。

他看着上面那个姓安的名字,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是从沈丘而来?”崔启言以指敲桌,自言自语道。

“是的,密谍司的情报此女生父乃是安克明,景德四年中了举人。在解试进京之前突然亡故,随后其母也自缢而亡,仅剩下她和安家大郎,这安家大郎名文祥,字天瑞,名字是陈州府的苦涯先生所起。现在他们寄居在张学士府中,张学士是他们的启蒙老师,陈州府沈丘县的押司是他们的义大父。”

“苦涯先生?可是那个在弦歌书院教书的?”崔启言抬头问道。

“正是!”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的垂着袖子,站立在他的身侧。

“咸平年间,安克明自河北路往南,路上几经转折,到了陈州。这里一无亲眷,二无熟人,他怎么就决定在陈州定居了呢?”

“安克明学问极好,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声律启蒙便是他生前所做,死后被其子女刊印。就连咱们现在坐的桌椅书案,也是他家流传出来的花样,据说也是安克明生前所画。”中年男子继xù

说道。

“去河北路和陈州查一查他。”崔启言随手将纸扔到了桌子上,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椅背。

“查他?”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为难,“崔郎君,咱们密谍司虽能直达天听,但是无缘无故去查官员子弟,若是让人知dào

了,岂不是会……”

崔启言摆了摆手,“让你去查你就去查,你难道不觉得这安举人和高氏都死的蹊跷?”

中年男子将几张纸拿了起来,认真的看了看,“若照上面所言,安举人平时身子挺好,能文能武,怎会突然病故?这高氏也是奇怪,放着两个孩子不管,为何要一意孤行的追随夫君而去?”

崔启言勾起单侧嘴角,冷冷一笑:“老孟,若你是高氏,丈夫死了,你会不顾两个孩子的死活去自尽,留下他们被人随意欺凌吗?”

中年男子想了想,颇以为然,“然也,郎君说得极是。那我这就五百里加急过去,让陈州河北路两处的密谍司都去查一查。”

“前朝余孽到现在未曾抓获,圣人已经宽佑我们多次了,不由得我们不小心。”崔启言说着便叹了口气。

听到他说起了前朝余孽,老孟也跟着叹息。这前朝余孽每年都有消息传来,可是却每次都扑了个空。他们在吃菜事魔的金刚禅掩护下,装成了普通的百姓,如鱼得水,令人难以分辨真假。这次好不容易捣毁了一个总坛,抓了一个重yào

的人物,大刑之下终于招认。

前朝余孽据传说就躲在河北东路的沧州。可是去了之后,别说人了,连个影子也没有找到。

气得密谍司的人差点要将那人活活打死。

张府里,张致和终于把安木支走,听李进向他汇报着审讯结果。(未完待续……)

第112章 羁押

“候三郎要绑大姐勒索一笔钱?那个姓何的就这么说?其他的没有说?”张致和皱着眉头看着李进,等他说完了之后沉吟道。

李进就点点头,“现在看来就是这样!”

“这人疯了?”张致和哑然失笑。

“先生,你看要怎么办?”李进说着这话,拿手使劲的搓了搓。好多年没有动过手了,乍一动手审讯,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痒了起来。

“把他们送到开封府。”张致和思忖了一会说道。

“啊?”李进张大了嘴巴,“干嘛要送到开封府啊?咱们都审完了,也知dào

候三郎住在哪,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老巢把人给抓了不就行吗?”

“候三郎为什么要绑大姐,你审明白了?确实是为了钱吗?”张致和问道。

李进一听到张致和问这话,立kè

支支吾吾了起来,候三郎为什么绑安木,他心里清清楚楚,应该是想用安木来换大郎。大郎怎么样,他管不着也不想管,死活都不干他事,安木却是不能受一点委屈。

那个何头看样子不知情,拿了候三郎的钱来绑人,绑人之后再把人交给候三郎。

“那个何头说,是为了钱,绑了大姐后想向我们勒索一笔钱。”李进便把从何头嘴里问出来的话又禀告了一番。

张致和笑道:“既是为了钱,这便是抢劫!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报gào

给开封府,由开封府派人来审理此案。”

李进也不是笨人。张致和这么一说他立kè

就明白了过来。咧着嘴笑。“先生说的极是。确实应该开封府来审理!”只要候三郎进了开封府,是死是活还由得了他?不过就是一包毒/药的事情。

张致和微露笑意,端起茶盏来不再说话,眸子里冒出缕缕的寒光。

窗外的一轮火红的圆日挂在西方的树梢,喧闹的张府后门随着小贩们归家的脚步逐渐走远,褪色成一片寂静。

天空中,飘下了几缕雨丝,潮湿蔓延而入。穿过了墙壁和窗棂,打在人的脸上。

窗内一灯如豆,安木托着腮坐在灯下,目光随着雨丝飘落。

虽然李进和张致和都不肯告sù

自己审讯的结果,甚至也不让自己过问这件事,可是直觉上她却知dào

这件事情应该是和候三郎有关系。大郎是候三郎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情怎么想她就觉得怎么别扭。

安克明那样才华横溢的人,高氏为什么要背叛他?

“难道是老师看不上高氏?”安木喃喃道。

想到这里,转过头问在灯下做针织的吕氏,“婶婶。我母亲识字吗?”

吕氏不妨安木突然问了这话,怔了怔。“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大娘子管家倒是不怎么行,家里内外的事情一直是我家李进在管。就是以前的秦管家也只是管管田里的事情。”

安木像是明白了什么,看样子高氏应该是一个半文盲,而且管家的能力也不怎么好,是不是俩人说不到一起?

突然想起来沈复的《浮生六记》里闺房记乐那一篇,沈复形容与表妹比肩调笑,恍同密友重逢,耳鬓相磨,亲同形影,爱恋之情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

如果沈复的表妹是一个粗俗的大字不识的妇人,他还会说出“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的话吗?还会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吗?

安木长吁了一口气……

吕氏抬起头,看了看安木只觉得她今日异常的奇怪,可是想到宴会上谢灵不冷不热的,便觉得安木应该是为谢灵而难过。有心想她劝她几句,却不知dào

如何开口。

第二日,安木派了人去谢家送了一些家里送来的特产,谢灵只是派了一个妈妈过来道了声谢。

一连几日,安木呆在家里,看书写字,或者和大郎一起听张致和讲课。谢家的人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登过张府的大门。

这一日,张致和找了安木说话。

“开封府的人已经拿了候三郎……”说了这句话后,张致和便打量着安木的神色。

“这么快?”安木是知dào

张致和将这件事情捅到了开封府,可是没想到开封府竟然就真的把候三郎给拿了。

“开封府是以欲拐卖官员家眷这个罪名将他羁压。”张致和表情淡淡的将开封府的判决结果说了一遍。

如果是别人当然没有这么快,然而张致和是什么人,他可是学士院里的翰林学士。他的家眷在自己家后门被人给跟踪了,这话传出去之后,整个京城大哗。这可不是小事,如果开封府处理不当,只怕会招来整个官场的骂声,立kè

将候三郎给羁压到了牢里,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这背后张致和定然是使力了。

安木深深的为候三郎感到悲哀,张致和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这么多年,张致和为什么从来不向候三郎出手呢?

“那以后,会怎么样?”安木问道。

张致和道:“流放三千里是肯定的!否则以后麻烦会越来越多。”

安木听了这话,颇为赞同。

说完了这件事,张致和又问安木有什么打算,是准bèi

在京城落脚还是将来回到沈丘。

安木沉吟道:“不知老师觉得在哪里更好些?”

张致和便道:“大郎也到了进学的年龄,若是留在京城,可以进书院读书,年龄再大些,可以进国子监,将来科考时,不必再回到沈丘应试。若是回沈丘,将来进入弦歌书院,有苦涯先生在,将来解试也定然不会有多大的麻烦。所以说,不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回沈丘,对大郎来讲都没什么妨碍。”

说到这里,看到安木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又说道,“只是,从你的角度来讲,还是留在京城更为合适些。”

安木听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抬起头问道:“老师这话却是怎么个意思?”

“若是留在沈丘,我鞭长莫及,你出了甚事要好几天才传到我耳里,到时想帮你也帮不了。若是留在京城,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着。再说了,你服丧六年,在沈丘也没结交到朋友,还不如在京城,我看你与晏家的小娘子关系极好。晏家家风极正,这倒是一个好玩伴。”

安木狡黠的一笑,“老师是希望我留在京城中喽?”说了这句话,看到张致和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红晕。

“那当初,老师怎么不答yīng

晏家的亲事?”安木又不是真zhèng

的小孩子,又没把张致和当成自己的长辈,遂问道。

张致和尴尬无比,嗫嚅道:“以前未曾见过……”安木便吃吃的笑,张致和的神情越发的尴尬。

同样是那间密室,今日依旧是两个人在说话,老孟将密谍司打听到的消息摆到了崔启言的面前。

看到这份报gào

,崔启言立kè

对安家的事情失去了兴趣,懒洋洋的,“原来这安克明祖上竟是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真可谓家学渊源,怪不得文采如此之高。”

老孟笑着说道:“正是,自从唐时其家族败落,便携子孙去河北路居住。只是其家族人丁不兴,延续到今竟是只剩下安克明这一脉,如今安克明仅得一子。”

“既是有祖有宗,以后就不要查了,免得让张学士知dào

,弹劾咱们。”崔启言微微闭上眼睛,只觉得索然无味。

老孟上前一步低声道:“话虽如此,只是我们的人倒是查出来几件有趣的事情。”

崔启言这才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甚事,说来听听?”

“这安克明死亡原因查清楚了,他是被人下了鹤顶红而亡。”老孟语出惊,拿出一份忤作的供词,“我们的人去了沙湾之后,询问了安克明死前的情况,觉得有异常,便在夜里偷偷刨了他的坟。没有想到……其骨髓微微发黑。又回去连夜审了当年的那个忤作。忤作受刑不过,招认当年收了候押司一百贯钱,替他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候押司?”崔启言重新拿起了面前的供词,“这个候押司不是安大郎所认的义大父吗?是他杀了安克明?没道理啊……”

老孟微微一笑,“不是他杀的。说起来这杀人的凶犯,郎君一定想不到?”

崔启言怔了怔,猛的皱眉道:“莫非是高氏?”

“正是,高氏与那候押司的侄子候三郎有染,与他密谋杀了亲夫,要与其私奔。想必事后被人发xiàn

,自缢了事。而且听说,候押司曾放出话来,不许候三郎回沈丘。”老孟低声道。

“候三郎?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崔启言挑了挑眉,突然大悟,“今日开封府审了一桩案子,说是候三郎欲绑架张学士家的亲眷,流放三千里。莫非是这个候三郎?”

“张学士家的亲眷,就是安克明的子女。”老孟点头道。

崔启言突然哈哈大笑,眼泪都几乎笑了出来,过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要不要将候押司抓起来审问一番?”老孟低声问道。

崔启言摇了摇头,“此事涉及官员,不可鲁莽……候三郎过几日流放之时,你派个人将其抓来,我来审审他,想必一定是极好玩的。”

老孟看到崔启言要插手这件事,不由得着了急,“郎君,咱们这一档的任务就是找前朝余孽,万一让别的档头知dào

咱们劫了官府的道儿,那可怎么得了?”

听到老孟劝他,崔启言顿时泄了气。(未完待续……)

第113章 请贴

过了几日,齐雅英递贴子过来,请安木到她家里玩儿。安木禀了张致和,便欣然而往。

齐雅英住在东城第一甜水巷中,紧紧挨着观音院。

宋朝时拜访别人,一般都会挑在刚刚吃过晨食后。所以,刚吃罢晨食,安木便乘坐了马车往城东而去。

阳光暖洋洋透过车帘照在了人的身上,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东京城中由于了查出了泼皮无赖欲绑架官员亲眷的案子,盘查森严。坐在马车里经常可以看到禁军们拦住那街上的泼皮询问,一个个杀气腾腾,只恨不得将泼皮用枪捅个对穿。

一边往齐雅英家里走,安木一边思忖,看样子候三郎想要绑架自己这件案子现在闹大了,估计不盘查个几天怕是不会结束。想到这里,就觉得心情舒畅,候三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知他心里懊悔成什么样。

安木一点也不同情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去过。非要去勾引好友的妻子,勾引就勾引吧,人家给你生了儿子,你居然生出了人财两得的心思。

这样的人,不能多留。万幸李进早有安排,只等着候三郎被押解上路。

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审计院外。审计院并不大,外表看上去比较破旧。然而这个小小的部门,却是整个东京城中最有权利的几个部门之一,也是公认肥得流油的部门。审计院隶属三司,主管“自宫禁朝廷下至斗食佐吏,凡赋禄者,以法式审其名数,而稽其辞受。”意思便是管天下百官、小吏们的工资和百姓的赋税。这个权利可就大得很了。

相当于后世的发改委!安木挑起车帘看了半晌。暗自道。

到了齐府。已有人等在大门前,先问清了是哪家的马车,立kè

有人引着进了旁边的小角门。

齐雅英早已经站在二门处,翘首以盼。见到安木袅袅婷婷的下了马车,急忙迎了上前。寒喧了两句后,便引着去见了自己的母亲。

井夫人慈眉善目,大约四五十岁光景,穿着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端端正正的坐在拨步床上。安木急忙轻移莲步,插葱也似的下拜,奉上了礼物。

和井夫人说了几句,便被齐雅英领着去她院子说话。

俩人刚刚出了院子,随身服侍井夫人的玉妈妈瞅了一眼井夫人的脸色,笑道:“安小娘子长得是真俊呐,鹅蛋脸,杏核眼,樱桃小嘴,活脱脱是个小美人。若是再等几年长开了。那定是更美了。”

井夫人端起了茶盏,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说道:“脸盘和身段。看着像是有福的人。只是不知dào

品性如何?若是品性好,以后可以常常请来玩耍,英姐儿天天呆在家中也怪烦闷的。”玉妈妈连忙附和。

进了自己的院子,齐雅英便活泼了起来,引着安木在小院里转了一圈,便进了暖阁。

暖阁里铺上了腥红的大毡毯,又烧了两个炭盆,一点也不觉得冷。韩巧和韩玲服侍着她脱下了外面穿着的披风,便和齐雅英一起盘腿坐上了拨步床。

齐雅英见到韩巧和韩玲进退有据,附耳道:“妹妹这两个女使长的极是好kàn

。”

安木便把当初在陈州收韩家姊妹的事情讲了一讲,齐雅英从来没有听过这些市井俚事,竟是听得入了迷,当听到安木和家仆只身进了贫民区,不由得睁大了眼。

“妹妹你可真是厉害,小小年纪便有了这么大的胆子……若是我,怕不得吓得双腿发软?别说救人了,只怕到时救的就是我?”

安木听到齐雅英的赞赏,微微一笑,眼中水波流转,流光溢彩。

一会,便说到候三郎绑架安木的事情上。安木便将外面流传的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候三郎与沈丘的候押司是亲叔侄,俩人素有嫌隙……”

看样子这安木被绑一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应该是候三郎见到候押司与安家亲近,心生不满,所以才会暗自绑了安木来打击候押司。有此可见,叔侄嫌隙,兄弟阋墙均是家乱之源。齐雅英想到这里,又想到她小小年纪便没有了父母,姊弟二人孤苦伶仃,好不容易遇到了疼他们的张学士,居然又生出了差点被绑架的事情,不由得更加怜惜起安木来。

“我娘常说,小时候苦不叫苦,小时越苦以后的日子越是好过。妹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齐雅英拉着安木的手说道,接着又问安木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平时不过是跟着老师读些诗书,闲来之时便作画,也没有什么好玩耍的。”安木笑吟吟的。

齐雅英听到安木也会作画,不由得一怔,喜道:“可巧了,我也是爱作画呢。”说着便让女使去她书房里取来了一副画卷。

展开一看,但见画的是秋水江面,几只秋雁掠水而起,右上角又有两只,一只埋颈清羽,一只舒展双翅。构图清新苍秀,意态灵动,趣韵无穷。

安木不禁赞叹,“果然是妙笔丹青绘春/色,慧眼墨白填冬澈。”

齐雅英被她赞赏,脸上不由得红到了耳根,只觉得与安木的关系更近了一层,笑着问道:“妹妹在家里平时都画些什么?”

安木颇有一些惭愧,“跟着老师学了几年,只会画一些没(mò

)骨花枝,不及姊姊万分之一。”没骨花枝说的却是一种画技,起源于五代后蜀黄筌,此种画技不用墨笔勾勒,只用颜色来点戮,讲究的是清姘艳丽。因而闺阁中很多女子都学习这种画技,然后再照着画作做刺绣。

但是,却很少像齐雅英这般学画工笔花鸟,更不会像她这般画的如此之妙。

听着安木的赞赏,齐雅英抿嘴直笑。

俩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不觉得时间飞逝,直到快吃午饭时才惊觉。齐雅英留了她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吃过之后便将安木送出了门。

安木刚刚坐上了马车,齐雅英便被母亲请到了正堂。

井夫人招手唤过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笑着问道:“你觉得安家小娘子如何?”

齐雅英笑着端起了一杯香茶奉到母亲面前,道:“安妹妹为人犹如仙露明珠,颇有林下风范,我极喜欢她。”

井夫人显见得也是极为同意女儿的话,微微颌首,“只是可怜她无父无母,倒比旁人多受了许多苦楚。”

出了齐府,马车便往自己家方向驶去。快到御街时,安木突然转了主意,命令马车拐往御街东侧。

吕氏奇怪的问道:“大姐怎么想起去东街了?”

“京城之中最爱熏香,婶婶没发觉齐家的暖阁中不知熏了什么香,甚是好味。既是咱们家准bèi

在京城中长住,少不得也要备些香料。免得大郎出去之时被人嘲笑。”说到这里,看到吕氏的眼光黯淡了下去,心知她在想铭哥,劝她道,“过一段候大父请了假要来京城看大郎,不如请他带着铭哥过来。”

吕氏听到安木说起了儿子,高兴了起来,笑道:“是呀,好久不见了,也不知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在家里有没有好好kàn

书,有没有淘气……”

安木半依在吕氏怀里,道:“铭哥一向懂事,婶婶就且放宽心吧。”

吕氏便笑着点了点头,俩人说着话,马车已驶到了御街东侧,找了一处最大的香药铺,抬头一看匾上写着“李家香铺”。不由得乐了,原来这李家香铺还果真存zài

着,并不是孟元老在胡说。

下了马车,立kè

就有博士殷勤的招呼了上来,领着安木几人便往后面的小楼而去。还未进楼,便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香气。

博士见到安木穿着富贵,便刻意的向她介shào

一些高档的香料。博士一边介shào

一边仔细观察着安木的神色,若是她往哪里多瞅了两眼,立kè

就将香料捧到她的面前。

突然之间,安木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一股清凉气味混合着甜樟脑的香味,悠悠的钻入鼻中,令人忍不住精神大振。

前方柜台上有个红色匣子,匣子里静悄悄的躺着一块指甲大的香料,正在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迷迭香?”

博士急忙介shào

,“这位小娘子端是好眼力,这就是本店最上等的迷迭香料。您闻闻,若是家中的子弟读书时闻上一闻,最是提神醒脑不过。”说着话,便将匣子里的那块香料奉到了安木面前。

安木仔细嗅了嗅,却有些失望,和前世闻到的迷迭香精油相比,味道实在是太浓烈了。前世她经常熬夜,又不想喝咖啡,手里就常备了迷迭香精油,若是困的时候便嗅上一嗅,或者往太阳穴那里摸上一点,立kè

便会振奋精神。

可是这块香料初闻上去味道不错,再仔细一嗅,里面却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似乎里面,掺杂了一些别的香料,好像是……

“里面加了没药?”正拿着香料仔细闻时,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安木恍然大悟,怪不得她闻着药味如此浓烈,原来里面掺杂了没药啊。

“你们这里有多少迷迭香?我全要了!我只要加了没药的。”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一位身穿淡青色襦裙的少女,正指着博士让他把所有的迷迭香全部包起来。

安木微微有些不悦。

她却没有注意到,旁边不远处,一双眸子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深究。(未完待续……)

第114章 香料

安木觉得有些生气,明明是自己正在看着迷迭香,结果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忍不住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这个少女大约十二三岁年纪,身穿淡青色襦裙,正鼓着双颊,似是满脸的怒气。

正给安木拿香的博士这会傻了眼,看了看安木,又看了看这个小娘子,不和到底要怎么才好。手里拿着香料盒,却不敢往下放。

安木身上虽然穿的淡雅,可是用料考究,他们这些经常在街面上混的,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李记锦衣坊的手工。这一家绣坊的后台据传说是京中某王妃,主要是就是供应京中四品大员以上的官员亲眷,如果地位低了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李记。

可是旁边的那位小娘子看样子也是得罪不起,而且更重yào

的则是她是挟怒而来,如果不卖给她香料,万一在店里撒起泼来怎么办?

所以,博士的目光在安木和那位小娘子之间来回巡视,希望能有一个人主动退让。

吕氏在一旁开口了,“这位小娘子,这些香料是我家大姐看看中的。能否劳你让让?好歹均一些给我们?”吕氏觉得自己说话已经够克制,也够文雅,自己都觉得自从进了京城中学会了咬文嚼字。可是没有想到,那个小娘子连瞧都没有瞧她,直接就命令博士把香料装包。

吕氏的脸立kè

阴沉了下来,正准bèi

上前理论,安木一把她将她拉住。

“婶婶何必和她理论?不过就是一些香料罢了,我还正好嫌弃这些太过浓烈了。”安木笑着劝道。

博士立kè

松了一口气,对着安木说道:“这位小娘子。您不喜欢这么浓烈的味道?我们店里还有一些清淡些的香料。要不然我带您去旁的地方瞧瞧?”说着便领着安木往其他地方领。

安木笑了笑。对着博士说道:“你家的迷迭香味道过于浓烈,可有纯的没有?就是没有添加其他香料的?”

博士诧异的看了一眼安木,还从来没人有过这样的要求,迷迭香的香味比较清淡,很多人都觉得不够浓烈,里面总是会掺杂着一些其他的配料,好让迷迭香的香味给催发出来。想了想后便道:“这位小娘子,店里倒是有一些纯的香料。若是小娘子喜欢,我可以拿来给你。”

不一会,便有一个小博士捧着香料盒子过来,安木接过闻了一闻,还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香味还是过于浓烈了,这里面还是掺夹了其他东西吧?”

博士立kè

笑道:“小娘子真是内行,这个里面只是掺了一些马鞭草,算是小店里最纯的香料了,若是单独用迷迭香做出来的香料,一股子樟脑甜味。这个香放在香炉里燃上一两块。整个人都是十分精神的。”

安木抬眼瞧了瞧博士,刚刚听到马鞭草还以为现在的人已经知dào

马鞭草和迷迭香掺在一起。有延缓衰老和增强记忆的功效,原来在他们的心中,马鞭草的作用就是压抑樟脑味啊。

“这个是怎么卖的?我要一些。”安木将香料盒放了回去,问道。

“刚刚您看的是五十贯一盒,这些则是便宜些,只要三十贯既可。”博士小心翼翼的弯着腰,回答着安木的问题。这些富贵人家的心思不好捉摸,就有一些听到价格之后觉得太便宜,不愿意要便宜货。

他生怕安木听了这个价格之后又生起了去买刚刚五十贯的那种,所以看着安木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紧张。

安木听了报价,差点怒了。

这些香料最多也就是两三斤就敢要三十贯?你们怎么不去抢?去抢国库不是赚钱来得更容易些?

太气了,你知dào

三十贯合多少人民币吗?就是让世界首富比尔盖茨来买,他也得掂量掂量。

欺负我没用过香奈尔吗?就是挂上香奈尔牌子也要不了四五万一瓶啊,更何况你这个还是迷迭香。

什么时候,迷迭香的身价也这么高了?在后世,这种东西就是一百来块钱一瓶的东西啊。就是挂个大牌也就是千把来块钱,一斤只值一两贯。

博士听了安木的报价,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这……这……这是从大食运过来的香料……”博士结结巴巴的说道,拿胳膊往远处划拉了一下,表示这东西是飘洋过海而来的,“大食……远着呢……用船运的。”

吕氏觉得好丢人,自家的大姐没有出过陈州,从来没有买过香料。虽然她也觉得三十贯太贵了,这个价格都够她给自己做身好面料的衣裳了。可是听到安木直接报了两贯一斤的价格,立kè

低下头,死劲瞅着地板,期望地板能裂开一条缝好让她钻进去。

“大食?是阿拉伯吗?”安木皱了皱眉头想了半晌,然后又抬起头直视那博士,“你欺负我不懂是吗?魏晋之时这种香料便从西域传到了我国,曹魏高祖文皇帝和他弟弟曹植分别写了一曲《迷迭香赋》来赞美它的香味。这种东西现在种的满地都是,怎么就需yào

从大食往这里运了?你以为这是沉香还是苏合香?”

吕氏窘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伸出手就去扯安木的衣袖,可是安木这会学者风度附体,非和店博士把这件事情给辨一辨不可。

“再说了,迷迭香主要的功效就是提神醒脑,紧致皮肤,你们家里添了一些没药,只是用来催发里面的香味,根本就对迷迭香的功效不起半点作用。迷迭香向来都是跟蔷薇水一样做成精油使用,你家居然都给做成香料?这还不算可恨,最可恨的是这样一种便宜不得了的香料,你们居然敢要三十贯的价格?你们欺负我不会做精油吗?”

“两贯,不能再多了!”安木斩钉截铁的说道。

旁边突然传来扑哧一声笑声,那个身穿淡青色襦裙的少女睨视着安木。“乡下人就是没见过世面。提炼迷迭香是一定要在春天下得第一次雨水时接天水。还要秋天雾起时百花上的晨露。然后配上冬日腊梅上的各雪,如此到明年的春天,再用金银器具仔细的调和,然后才能做出迷迭香。”

这话一出,不仅博士慌不迭的点头,小楼中的客人也是一脸嘲讽的看着安木。若不是看她年纪小,只怕早已经嘘声遍地了。

“我们店里有很多迷迭香干料,若是小娘子能提炼出只值两贯的迷迭香。以后本店所有的香料都任小娘子挑选,不要一文。”一个中年妇人突然出现在小楼中,想必是听到了这里有人在找岔,特意出来解决麻烦的。

“我家的香料,都是从大食运来,是顶级的香料师调制而成。”中年妇人笑盈盈的走到了安木面前,拿手托起了那盒迷迭香料,低声说道。

安木就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就这样一种香料,你们居然还要从大食来进。怪不得你们卖得这么贵?原来是要加上海运的钱?可是这种已经证明能够在中国大面积种植的香草,你们居然还要远渡重洋?

钱多烧的……

旁边又传来一阵开心的笑声。那个身穿淡青色襦裙的少女笑得开心极了,脸上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脸的灿烂。

不过能够免费用上香料,还真是一件划算的事情。虽然家里现在钱还是挺多的,可是谁会嫌弃钱多呢?

安木思忖了一会,便决定答yīng

这位妇人的提议,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那种想故yì

找她麻烦故yì

来蹭免费香料的人,好心的提点了她一下。

“两贯的迷迭香我自然能够做出来,只是若是我真的做出来了。是不是你家的香料真的任我支取不要一文?比如,龙涎?比如,沉香?比如,蔷薇水?”

中年妇人的眉头挑了挑,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安木,见到她果然穿着李记锦衣坊的衣料,便淡然一笑,“只要小娘子能制出便宜的迷迭香,店中一切香料任小娘子支取。”

太好了!安木差点欢呼出声。一两龙涎香的价格要超过一百贯,沉水香一两值十贯,蔷薇水用玻璃装的一瓶要一百三十贯左右。她也不贪心,只要给她几块就行。

“是击掌为誓?还是要立文书?”安木笑得就像一只小狐狸。

中年妇人蹙蹙眉尖,她还真的没有见过象安木这样的人,可是她对自家的香料有信心。整个东京城就没有卖到两贯的迷迭香,别说这个了,就连胡椒一斤也要一两贯呢。

“两者皆可!”

一听到俩人开赌,小楼中的客人们立kè

兴奋了起来,纷纷嚷着要在这个店里下注,宋朝嗜好赌博的风声由此可见一斑。

“慢着……”中年妇人突然抬高声音,“若是小娘子输了当如何?”这话一出,小楼中的客人们立kè

将目光落到了安木身上。

安木淡然一笑,“若是我输了,便给李家香铺一千贯钱,如何?”

“这却使得!”中年妇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面前的小娘子不论输赢,今天都算是免费打了一次广告。在她的心里,甚至有一丝感激安木,暗自下了决心,若是安木输了的话,到时让她买些最贵的香料既可,也算结了一个善缘。

“我家长辈姓张,在学士院里勾当。”安木笑吟吟的将张致和的名号报了出来。

听到了张学士的名号,中年妇人心里更加安逸。肯定是小娘子家闲着无趣,要在外面找找乐子。既然张学士愿意替李家香铺打广告,这样的好事是千万不能错过的。

当下,俩人便在店里立下了文书,定好了赌注。

看到俩人立了文书,小楼中的客人立kè

涌了上去,纷纷要求下注。就连身穿淡青色襦裙的少女也赌了一百贯,只可惜全部买的李家香铺赢。

安木摇着头,看着小楼中这些客人,心中哀叹不已,过不了几天,你们这些银子和铜钱可都归我所有了。

正出神间,突然对上了一双探究的双眸。

安木微微失神……这不是那天在谢园里神mì

的少年公子?

崔启言彬彬有礼的拱了拱了手。

下完了注,身穿淡青色襦裙的少女兴奋的跑回崔启言身边,娇笑道:“表哥,我今天可见到乡下人长什么样子了。”说着便用一把团扇捂着嘴笑。

崔启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没有接她的话,目光一直流连在安木身上。

半个时辰后,安木的马车后跟着一辆李家香铺送货的马车,慢慢的驶出了御街往城西而去。

不提吕氏一路上的埋怨,进了张府后,张致和正在书房里看书,听到安木买了半车的东西,急忙出来观看。

问清楚了安木和李家香铺打赌,准bèi

调制香料,蓦地问了一句:“你最近缺钱了?我还有两个铺子生意挺好,要不然转到你的名下?你还是不要祸害李家香铺为好。他家本本份份的生意人,哪里禁得起?”(未完待续……)

第115章 精油

想要做精油有好几种办法,蒸馏、冷压法、脂吸法、溶剂萃取法都可以。前世安木曾经在某宝购买了一整套提炼精油的容器,闲来无事时也会做些精油。虽然做出来的精油价格要超过市面上买的,但是用起来非常安全。

不仅安木懂得怎么弄,张致和也是精通此道。在他手中,迷迭香草被迅速的分离,将里面的精华部分一一剪下,扔到了容器中。

这套容器是安木提供图纸,由张致和画出来的,拿到了铜匠那里,只用了两天就造好。整个容量就和后世蒸酒的容量完全一样,一口带盖的锅上有一根长长管子,烧弯的铁管通到一个小密封铁桶里,铁桶外面再套上一个大木桶,中间的空隙里装满凉水,用来冷却传导过来的蒸汽,再把一根铁管插在穿过大木桶,最后连接到小铁桶上方便由蒸汽变成液体流出来。

虽然没有玻璃管,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可是用一些迷迭草先试着蒸馏了一下,果然在最下面的小管道里流出了精油和花水。

张致和动作娴熟,好像经常做这些事情似的,安木看得目瞪口呆……

突然想起来了红楼梦,书里的宝玉不就是擅长做胭脂水粉吗?贾家的姑娘从来不在外面购买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难道,这个就是世家子弟必学的功课?

张致和看了一眼傻站着的安木,轻声问道:“你做精油无可厚非,毕竟闲着也是闲着。在家做这些东西打发些时光挺好。只是你为何要去欺负人家?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何必计较一时的得失?也显得你心胸狭窄。”

安木听到这话,深深的低下头,“那,要不然我去向李家香铺认输好了?大不了赔他们一千贯。”

“胡闹!”张致和愤nù

的扭过头,“你若是没答yīng

,自然就没事。可是既答yīng

了,自然要做出天下最好的。我的弟子,岂会向他人认输?”

安木吐了吐舌头。心想老师也是有着争强好胜的心理。

短短两天,半马车的迷迭香就变成了十几瓶精油,整个密封的室内洋溢着迷迭香特有的香味,闻上一口,便觉得精神百倍。随着屋门的开启和关闭,香气也渐渐弥漫出了密室,飘荡在整个张府上空。

为了蒸这些精油,张致和特意在学士院里请了假,请假的理由就是用的炼制精油。结果许多人都知dào

张学士的学生和李家香铺打了赌,若是蒸不出来便宜的精油的便要赔香铺一千贯钱。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张学士纵容着学生胡闹的;有说张学士爱徒心切的;还有说张学士也是一个爱胡闹的人,学生发疯就算了。他也跟着一起发疯……

然而,不管怎么说,整个京城中都知dào

了安木在和人打赌的事情。

无形的,李家香铺的知名度也慢慢提高,这几天去买香的人更加多了,乐得东家每天笑得合不拢嘴。

这几天,受到迷迭香的香气吸引,来张府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几个香料商人和药铺,纷纷拿了帖子来求见,虽然他们肯定见不到张学士或者安小娘子,可是和李进说说话也是极好的。尤其是在李进拿出了一瓶用迷迭香制成的精油之后,几个商人眉开眼笑的开出了高价愿意从张府进货。

人人心里都有一本帐,一车迷迭香的价格不超过十贯,可是这一瓶精油的价格就要完全超过了。如果改用玻璃瓶装,那么利润更加可观,应该可以卖到蔷薇水的价格。

只可惜,他们的提议被李进全部给打了回去。

商人们回去之后就立kè

宣传开来,张府确实有了一种可以提炼精油的秘法。听到这个消息,安小娘子的赔率有十赔一,变成了现在的三赔一,越来越多的人把赌注下到了安木身上。

五天之后,就到了赌约应约的时候。李家香铺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都想看看这个传说中只值两贯的迷迭香是不是真的造出来了。大家也都听到了传说,有人亲自往张府后门去了,确实闻到了迷迭香的香气,可还是相信眼见为真。

李家的家主这会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高兴的是这几天李家香铺一直在风口浪尖上,香料卖的极快。悲伤的是,他也派人过去查看了,安木确实提炼出了价格便宜的香油。虽然这个香油被命名为精油,可是香气却一点也不比香料淡,甚至浓郁程度还超过了掺了没药的迷迭香。

当十几瓶精油一字排开摆在小楼中时,一双手轻轻地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顿时,一股迷迭香的香气在小楼中蔓延开来。闻到的人立kè

精神一振,窃窃私语了起来。

此香一出,天下舍我其谁?李家的家主突地生出一股英雄末路的感觉。如果在大宋朝也能制出如此美妙的香,还用得着跑到大食去买香料吗?

“小娘子可愿出售制香秘法?我家愿出一万贯购买!”李家的家主和她女儿商量了之后说道。

一万贯在他心里已经很多了,李家打的就是千金买骨马的心思,让别人知dào

李家香铺有一个花了一万贯买来的精油。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安木身上。宋朝的商业竞争和后世不一样,这时非常讲究诚信。因为安木是先和李家香铺有了联系,所以在她没有和李家香铺做出明确表态前,所有的商人和张府商量的事情都是进货,没有一个人要求购买秘法的。

这是李家香铺独有的权利,只有他们才可以问,其他的人只能等到安木拒绝之后才可以出价。

所以,他们万分的紧张。

安木摇了摇头!她做精油无非就是好玩,同时也是争一口气。原本还有一丝挣钱的心思。可是被张致和一通教xùn

。这番心思也收了回去。毕竟。安家不缺钱,张致和也不缺钱。没有必要再弄这个东西去招惹事非,还不如静下心来看看书做做画。

看到安木摇头,小楼里其他的商人立kè

激动了起来。

“我出一万五千贯买这个秘法,小娘子可愿卖?”

“我出两万贯……”

“两万零一千……”

一直到最后价格涨到了三万贯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李家的家主急了,和女儿交换了一下眼神,也紧跟着给出了三万贯的高价。

安木也懵了,一个提炼精油的秘法。怎么就能值这么多钱?居然都出到了三万贯?不仅她懵,跟着一起来送精油的李进更懵。一开始这件事情他不知情,是听到安木买了半车的香料他才知dào

。还埋怨了安木半天,后来张致和也下手帮安木一起做香,他这才不再说话。

反正在他心里,这不过就是安木闲来无事时逗个乐子,并不当成一回事,今天不过是害pà

李家香铺人多,他才跟着一起过来。

哪里想到,居然有人出了三万贯要买这个秘法?

突然想到了安举人生前在一家当铺存的珠宝也不过就是价值五六万贯。他们走之前才将珠宝取出,藏到了一个稳妥的地方。就是这些东西引来了杀身之祸。可是一转眼提炼精油的的秘法居然也能值这些钱了?

那些珠宝可都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历经了几代人的心血。

可是……可是……这些东西不过是安木跟张致和呆在密室里倒腾了几天,居然就三万贯?

李进懵了!

看向安木的目光突然带了一丝敬佩,果真是书读得越多懂得越多,怪不得张致和曾说过,他只是不想赚钱罢了,如果他想的话,百万千万贯不在话下。

不行,铭哥不能呆在老家,一定要接过来和大郎一起读书。将来不求考中状元,哪怕中个解试也行,将来有个举人的身份也在乡里也好受人尊敬,再娶一房娇妻,好好的服侍安木,就这样子子孙孙跟着安家人永远在一起。

只要安家富贵着,还怕没有李家的好日子吗?想到这里,嘴上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容。

安木却不知dào

李进就这一会就想到几辈子,笑着说道:“李东家,我这个秘法不准bèi

出售。”说了这话句话听到身后的几家商铺大老板叹了口气,又看到了李家家主那份失望的神情,又接着说,“不过我家准bèi

也做一个香料加工作坊,你们看怎样?有没有兴趣和我家合zuò

?”

“香料加工?”李家家主和几个香料铺的老板听到这个名词之后,突然激动了起来。

香料加工也是安木刚刚突然之间冒出的想法,提炼精油的秘法,她不可能传授给别人。可是放着这么挣钱的东西不去挣钱,又实在是令人心痒。看到跟在她身后的李进时,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铭哥将来也不知dào

会怎么样,如果他真能考中进士,授了官自然是去做官。可是按照铭哥现在的学习成绩来看,能中解试就已经是非常勉强了。

还不如挣个举人的身份拿来做生意。

这样的秘法交给谁她都不放心,唯独交给李进一家最放心。不说李家对她的情谊,单单只是李进和吕氏这几年对她和大郎的抚养之恩。她也理应为铭哥早做打算。

所以,她想让李多从沈丘过来。有了这个作坊,铭哥一辈子就不愁吃穿,哪怕是他的后代子孙,也能承惠下去。

“有没有兴趣和我家合zuò

?我家只负责加工香料,销售由你们负责。如果我家觉得你卖的不好,那么就可以收回你们的经营权。然而,我家发明的香料和精油,除了签合约的人可以经营,不允许其他任何的商家经营。”安木笑眯眯的将后世的代理制度稍微讲了讲。

“当然要合zuò

!”李家的家主一锤定言。

这话一出,后面几家的大商铺的老板也挤到了前面,要求加入到这个行业中去。

几个人簇拥着安木便往后面的小楼走去,要去商量一些细节问题。

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客人们却是傻了眼,明明不是赌注吗?怎么转眼这两家就要合zuò

起来?那我们下的注怎么办?是谁赢谁输?

也有手快心巧的,就往十几瓶精油那里扑。“这新的精油怎么卖?我全要了!”

身后的人,骂声一片。

崔启言站在人群中,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这个安小娘子,很好玩啊……(未完待续……)

PS:今天高考第一天,祝所有的学子能够考一个好成绩。为你们加油!

第116章 出城

李进得知了这个精油作坊准bèi

交由自己家管理之后,一纸书信就将亲弟弟李多一家给召到了京城,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铭哥和李兴。

安家在沈丘的老宅,由老李头夫妇看守,田里的事情一概由何老三照顾。惜学书屋,则是完全交给了董生,每年的利润在过年前交到京城。

李多一家进了京之后,先去见了张致和,然后便跟着安木去学提炼精油。这个精油提炼也没有什么技术可言,只要提炼容器完好,便可以提炼出精油。虽然不像后世那样香味那么浓烈,纯度那么高。可是在当前这个情况下,也算得上是顶级的精油了。

安木又教李多,利用剩下的花水做成各种各样的香水,只需yào

稍微在耳后和手腕上抹上一点,便可以持续一天。教李多的时间,让李进在城外买了一处广阔些的宅子,重新修缮了一下,充做作坊,又在铁匠铺子里订做了好几个蒸精油的容器。

短短半个月,这种奇异的精油和香水便风摩了整个东京城。

许多内宅女人趋之若鹜,都以家中能摆上一瓶精油为荣。就如同肥皂席卷东京城一样,现在的妇人若是手边没有一瓶安氏精油,都不好意思出门。虽然当初安木和李家香铺打赌,说做出来的精油只值两贯。可是以李家香铺为首的香铺老板们,哪里愿意一瓶精油只卖两贯。

于是,舍弃了瓷瓶全部换成了玻璃瓶,一下子便将价格提高到了一百贯以上。这个价格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消费得起的了。

不要小看宋朝人的促销行为。象是精美的包装。打广告、宣传战那都是他们玩剩下来的。在香铺门前请妓馆中的小姐们来唱曲跳舞自不必说,满天飞舞的传单更是人手一份。也幸亏当时没有出现报纸,否则的话在各大版面上做广告那是必须有的行为。

可是,饶是如此,香铺们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各大妓馆的头牌小姐身上。身为妓馆的头牌小姐,怎么可以没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香水?

于是,经常可以看到穿着妖娆的小姐们进了香铺,指名便要隔壁妓馆中别人用过的香水。香铺的博士通常会告sù

她。这份香味只有几瓶,价格非常的昂贵。可是,越是如此别人付钱越是爽快,谁不喜欢自己身上的香味用的人少,这样就是独一无二的。

饥饿营销,宋朝人已经学会了。

几家最先和安木签订进货协议的商家吃到了甜头,短短几天的盈利令人发指。

宋朝是一个崇尚金钱的社会,要不然也不会有两个相公为了争抢一个拥有十万贯的寡妇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当别人都知dào

安家小娘子拥有一个精油作坊,而她在陈州还有一座书楼和家具店,安木立kè

成为了东京城中低级官员们炙手可热的议婚对象。

那些低级官员可不管安木有没有丧母丧父。他们在意的是安木那庞大的嫁妆。

十万贯可以让相公低头。

拥有数万贯嫁妆的安木也可以让低级官员们低头。

所以,张府这一段请帖不断。全是各家各户大娘子邀请安木过去赏花游园看景的,和以前门庭冷落车马稀形成强烈的对比。

晏滟和齐雅英结伴来找安木玩时,看到了她正愁着眉头对着圆桌上面的请帖发愁。

俩人现在和安木的关系极好,已经到了不需yào

请帖的关系。只需yào

派个家仆过来说一声,某天上午会过去,张府的下人自然会在门前迎接。

“这么多的帖子?”晏滟随手拿起一张看看,惊讶道。

看到她的表情,齐雅英就着手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写着皇城司秦指挥使内人梁氏,皱了皱眉,“勋贵之家?”

“是啊!”安木指着桌子上面的帖子苦着脸,“就是不知dào

哪一家该去,哪一家不该去。问了老师,老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晏滟和齐雅英对视了一眼,露出惋惜的表情。

安木这是因为没有母亲,无人替她把握需yào

交往的对象。如果有一个母亲,哪里轮到她来操心。只需yào

将这些帖子选好,然后让她赴该赴的人家就行。

齐雅英随着拣起一张帖子笑道:“这有何难?象这些勋贵之家,只需yào

妹妹亲笔回个帖子,感谢她们送帖子过来,只是你最近不方便,以后有机会自然要去拜访。这些文官的帖子,也照着这个样子回。这几份帖子还不错,和妹妹身份相符,回帖说改日拜见既可。还有这些,这是学士院的孔目,他们这些连回都不必回了。你的老师是学士,他们不过是小吏,门房肯抬举他们让他们往家里递帖子就够赏他们面子了……”

这翻话一说完,安木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招呼了吕氏,让她把这些帖子拿下去,全部按照齐雅英说的办法去做。

看到吕氏和韩家姊妹出去写帖子,安木扶额叹息,“多谢两位姊姊了,若不是你们,我今天还不知dào

要烦成什么样呢!”

晏滟笑了笑,“你呀,就是家里缺少一个教养妈妈,若是有了教养妈妈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教养妈妈?”安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容嬷嬷的伟岸身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齐雅英颇为同意的点点头,“这个教养妈妈都是历年从宫中放出来的,有的是出了错,会送到皇家的寺庙和道观中荣养。也有是因为年纪太大,这些出来之后,便会任她们和亲属团聚。这样的妈妈一旦出来便会被各个官员和勋贵给抢走,让她们教养自己的女儿。她们懂得规矩多也熟悉宫中各种礼仪,最难得的则是那些年纪越大的教养妈妈对京中各个官员家庭中的事情越清楚。若是能请来一个让她教养着你的礼仪和交际,能让你少不少麻烦呢。”

晏滟也跟着说道:“我小的时候家中比较贫苦。没有钱请教养妈妈。现在兄长做了官。家里倒也有些闲钱。母亲就替我请了一个教养妈妈,今年夏天的时候才满期。”

晏滟并没有因为家中贫苦而自形惭愧,反而坦然自若的说起自己初来京城时什么都不懂,在那些贵妇和贵女的圈子里没少被人奚落。后来晏夫人一生气才替她请的教养妈妈,她才算慢慢的少出丑,到现在的不出丑。

“那一年需yào

多少钱?我若要请,请个什么样儿的?”安木听到晏滟说的极在理,也生起了找个教养妈妈的心思。

“我家请的那个也就是一般吧。一年不到二百贯,四季衣服,走时又封了二百贯给她。”晏滟想了想后说道。

齐雅英促狭地笑,“你个小富婆居然还心疼铜钱?谁不知dào

你那个精油作坊半个月之内就净赚了上千贯?你拿这些钱也够请个顶尖的教养妈妈了。”

安木便看着齐雅英揶揄道:“我就是再能赚钱,也不如英姊姊找了一个好姐夫,这可是万金不换的。”

前几日,齐雅英的亲事定了下来,许配给了门下省同知给事中王咏之子王蔷,说好等到她年满十九周岁便来迎娶。这个王咏是个烂好人,从不理事也不管事。只管一心一意的混日子。想必齐家和他结亲,也是看中他这种混的态度。

齐雅英和王蔷是见过面的。两方都满yì

长辈们才定下的婚约。王蔷面如冠玉,容貌俊美,她甚是满yì

,所以听到安木揶揄她,羞的两耳通红,忍不住啐了安木一口。

晏滟便扑哧一笑。

齐雅英大窘,指着晏滟啐她,“呸,你就笑吧!将来多早晚也会有人来收拾你。”

晏滟往安木那里看了一眼,看到她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俩人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伸出手就要往齐雅英的腋下挠去。齐雅英笑着躲开,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指在脸颊上使劲的刮。

俩人围着桌子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笑声传出了安木的小院,一直传到书房,让正在书房中看书的张致和微微失神了半天。

晏滟和齐雅英走后,安木看了一眼依旧静悄悄的书房,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说张致和对晏滟有意,他若既若离的,一说起晏滟便以年龄的问题搪塞。若说他对晏滟无意,又总是打听晏滟的事情,安木实在是闹不清楚了。

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张致和比晏滟大十来岁,可是男人娶年纪小的妻子在各个朝代都是很常见的。

所以,晚上吃夕食的时候安木略略提了两句,结果张致和立kè

把话给岔开了。

“刚刚听你说了一句,说要找什么教养妈妈?”

安木叹了口气,说了一声是。

张致和便点点头,“这事,我明天在学士院里帮你问问,看看谁家的大娘子认识这方面的人,找个好的妈妈也好教你些规矩。”

说完了这句话便低下头开始吃饭,他吃饭不喜欢别人说话,安木只得闭了嘴不再出声。

第二日,李多派了人过来请安木去城外庄子。

安木吩咐韩玲套了马车,带着吕氏葛妈妈和护卫们往城外赶。

刚刚驶出东京城没多久,马车突然一晃,她在车里被撞得天翻地转,扑倒在车壁上。

耳听得车厢外传来护卫们惊恐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学士院张学士家的马车,你敢当街阻拦?”

“大姐,大姐,你没事吧?”吕氏额头被撞破,流了满脸的鲜血,跪倒在安木身边高声叫她的名字。

安木觉得有些头晕,知dào

自己被撞到了脑子,她更清楚,自己应该遇上打劫的了。

有人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可是,是谁?

马车传来犹如夜枭的笑声,“拦得就是张府的马车!把车里的小娘子交出来,让你们死的痛快些,否则的话……”

她听到护卫们冲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117章 劫持

自从在城外买了宅子做精油作坊以来,安木经常来往于这条路上。张致和现在不许她孤身出门,每次出门都是女使婆子护卫一大群。目的就是保护她的安全,免得她被别有用心的人接近。

可是千防万防,还是有人想要打她的主意!

自从候家一事出了之后,京中戒备森严,自己身边的护卫也渐渐的多了起来。这伙人点名就要马车里的人,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dào

他们是求财还是求人!求财还好,万一是求人怎么办?

安木抚着额头,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难道是得罪了那些香料铺?安木摇了摇头,自家只是负责加工香料不负责销售,采用的是后世营销法,这样最大程度的避免了和那些销售香料的人起冲突。而且几个有后台的香料铺都不同程度的进行了铺货,只要他们不伤害自己,其他的小香料铺也没有这个能力。

难道是为了精油的提炼办法?

安木顿时惊恐万分。

如果是为了这个,那么她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些人得到提炼办法之后,肯定不会留她的性命。

这些人怎么会知dào

自己的行踪?

昨天李多派了人来喊,因为天晚了才决定今天一早出门。

这些人恰好就拦在她要必经的路上!是有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应该是府里的人,是谁?

马大肚在马车外怒吼,显然是受了伤。一丝血腥气顺着车帘缝隙悄悄的钻进马车中。又甜又腥。令人作呕。

吕氏搂着她。突然浑身一颤。在身下的暗格里翻找,拿出一把匕首,横在手中。

第一次,安木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婶婶,要是他们把我带走,你就……你就杀了我!然后想办法逃走,让老师为我报仇。”安木从吕氏的怀里直起身,盯着她手里的匕首。吕氏看着安木那张惨白的脸。微微颌首。

马车外,马大肚的声音越来越远,显见得歹徒将他逼的步步后退。

突地,一把刀柄掀起了车帘,车里的人尖叫了一声。

一张被血溅满的脸露着戾气,冲着车里的人大吼:“哪个是安家的小娘子,出来!”

安木被吓呆了,恶汉脸上全是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眼中闪动着噬人的光芒,恨不得要扑上来咬上一口。她两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恶形恶状的人。一时之间吓呆了,双腿瘫软在车子上面站也站不起来。

恶汉在马车里巡视了一圈。眼光就落在了安木和韩家姊妹身上。整个车子里一共五个人,就这三个是年轻的小娘子。

安木平时穿着淡雅,又不喜欢在头上戴那么多的首饰,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分辨,不知哪个才是真zhèng

的安娘子。

“你出来!”看到韩巧年轻不符,明显比情报里安小娘子年轻大些,便用刀指着韩巧,逼着她下了马车。

韩巧刚刚下了马车,就被他打了一巴掌,一个趔趄往车辕上倒去。恶汉趁机将韩巧的手指压在了车辕上,恶狠狠的说道:“说,马车里的两个人,哪个是安娘子?”

韩巧脸色煞白,几乎要昏厥过去,却紧紧抿着嘴死盯着自己的手指。

安木就要上前,却被吕氏一把拉住,紧紧的攫着她,不许她出声。

葛妈妈坐在吕氏的身后,脸色阴晴不定,双唇一个劲的颤抖。

韩玲看着姊姊,再看了看在吕氏怀里微微挣扎的安木,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快说!”恶汉将刀柄压在了韩巧的手指上,使劲的辗压。

韩巧惨叫出声。

“不要伤害她!我……”安木刚刚出声便被吕氏捂住了嘴,这时身边响起了韩玲的声音。

“我是!”韩玲低垂着头,双手死死的抓住帕子。

安木蓦地扭过头,吃惊的看着韩玲。

“我是安小娘子。”韩玲将头抬了起来,虽然浑身发抖,声音却异常的清晰,“把她们全放了,我跟你走。”

吕氏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涩难懂的神色,艰难的冲着韩玲点了点头。

韩玲这几年跟着安木,居其体养其气,身上再也没有了当初假小子愣乎劲,渐渐的温婉起来。猛的看上去,真的象是哪一家的小娘子。

“我才是!”安木摆脱了吕氏的手,大声的说道。她不能让韩玲替自己死,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没资格让别人替死。

马车外的恶汉看了看韩玲又看了安木,显然有些举棋不定。情报上只说要安家的小娘子,可是现在有两个都声称自己才是。看了看容貌再看了看身上的穿着,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在他眼里这两个小娘子都长得极美,穿得极好。

想了想后,挥了挥手,“把这俩人都带走……”身后的几个人如狼似虎的往马车扑来,将安木和韩玲往马车下扯。

“头儿!”一个人低声问道,“剩下的人怎么办?”

“全杀了!”恶汉猛的挥了下手。几个人听到这声命令便挥舞着手里的刀子往吕氏和葛妈妈身上砍去。

安木和韩玲此时正在挣扎,听到他的话吓得尖叫一声。这时,吕氏和葛妈妈也着了急,拿着手里的东西就往劫匪身上砸去。

正僵持间,突听得‘夺’的一声,弓箭入肉的声音传来。

一个举着刀准bèi

往吕氏头上砍去的人被一根箭羽穿胸而过,活活的钉到了马车外壁上。

安木哪里见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抚着胸口吐了起来。

领头的恶汉瞳孔猛地收缩,看着钉着同伴的箭羽怔了怔,“神臂弓?”

“官兵。官兵来了……”正准bèi

将张府的人全部就地解决的劫匪们突然慌乱了起来。

“走!别管这些人。快走。”领头的恶汉当既立断下令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刚刚还如狼似虎的劫匪们,如同潮水般的退到了官道旁边的林子里。一会便看到林子里荡起烟尘,显然里面藏的有马匹。

“穷寇莫追,逢林勿入。”一个十四五岁少年举手制止了身后的禁军。

安木几人不明所以,刚刚还是刀光剑影生死两悬,怎么就这一会的工夫劫匪们便退了出去?直到看到几十个禁军骑着马出现,她才长吁了口气。

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紧紧握住了吕氏的手。

领头的少年翻身下马。看着满地的鲜血皱了皱眉头。走到马车前拱手道:“在下赵允诚,敢问此处发生了甚事?”

安木握着吕氏的手站了起来,虽然腿还是有些软,可到底还能站直,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的救命恩人。

赵允诚面容黝黑,想必是经常习武,只有十四五岁年纪,看起来比同龄人个子高些。身穿军中人常穿的禁军服饰,看起来英武不凡。见到安木打量他,一双细长的眼睛中露出羞涩的笑容。

“多谢郎君相救之恩!”安木双手放在小腹前。行了一个万福礼。

赵允诚做势去扶安木,突然恍悟她是个女子不能随便碰。慌乱中直起身子摆了摆手。摆手时偷偷看了安木一眼,随即双耳变得透红,急忙还了一礼,却忘记了他刚刚是弯着腰的,一下子碰到了车辕之上。

疼得‘哎哟’一声,揉着额头雪雪呼痛。

刚刚的悲愁立kè

被冲散,安木扑哧笑了笑,随即觉得不妥又绷住了脸。

“我们要去城外的万家营,走到这里被人无端端的拦住,口口声声要劫持我。”安木将刚刚的形势和赵允诚说了一遍。

赵允诚听完之后,露出吃惊的神色,“你就是京中盛传的安小娘子?做精油作坊的安小娘子?”

安木便点点头。

“失敬,失敬!”赵允诚再次拱手致意。

这时,那些受伤不严重的护卫,已经开始救治受伤的人。其中马大肚反抗最为激烈,他受的伤也最为严重。胳膊人被人重重的划了一刀,几乎能看到里面森森的白骨。

安木知dào

万家营去不成了,便叫了受伤较伤的护卫让他骑马去万家营告sù

李多,让他们加强戒备。又吩咐了另一个人骑着马,回到京城找医士过来救治。

她则是转过头和赵允诚说话,“不知郎君出城是公干还是游玩?”

赵允诚看到躺了一地的伤员,便拱手道:“我和几个禁军的兄弟听说这几天乡下野兔都出来找食过冬,所以就想打些野味来吃。刚刚走到这里,听到前面有刀剑相撞之声,便催马前来……”

“小娘子是准bèi

去万家营还是回城?”

安木又回过头看了看满地的伤员,这些伤员只能等到医士过来诊断后才可以随意移动。万一在移动的过程中伤了筋骨什么的,怕是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我们要留在这里等医士过来。”

赵允诚回过头看了一眼随他出行的禁军们,思忖了一会道:“既是小娘子要在这里等,不如我们就在这里陪你一起吧。好歹有个照应,也免得歹人再转过身来。”

“这如何使得?”安木心中一喜。若是这些禁军肯留在这里保护她们,那最好不过了。现在护卫们伤情严重,如果劫匪们杀个回马枪,只怕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赵允诚摆了摆手,爽朗的笑道:“反正也是出城游玩的,哪里不能玩?”

“那就多谢郎君了!”安木也没有矫情,再次谢了他的好意。

转过头,向着吕氏使了一个眼神,吕氏心领神会,急忙回到马车上在暗格里取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刚想下车觉得不妥,别人是救了大姐的性命,大姐的性命难道就只值两百贯吗?就又再取了两张一百两的出来。

“耽误你们出外游玩了,这些给你手下的几个兄弟买些酒水和野兔吃!”安木笑着将三百两泰康银楼的银票递到了赵允诚手里。

赵允诚大吃一惊,怪不得满京城的人都说安家小娘子有钱。自己不过是领着几个兄弟将劫匪打跑,转眼就得了三百两的银子,自己一年的薪俸也才不过是一百多贯。

“这如何使得?”赵允诚连连摆手,不肯接受。

吕氏便笑着将银票塞到了赵允诚的袖子里。

赵允诚身后的禁军看到他接了三百两,眼睛都直了。直到听到赵允诚勉为其难的接受,才个个眉开眼色,将手里的兵器抖得哗哗作响。

“这个……”赵允诚看了眼安木,吞吞吐吐的说道,“能否请安小娘子替我们隐瞒一下,我们兄弟是带了神臂弓出来。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说我们是持刀将敌人吓跑,千万莫提起神臂弓……”

安木一怔,随即明白。神臂弓属于禁军中威力最大的武器,是禁止任何人私自携带的。这些人带着神臂弓出来打野兔,自然不想被别人发xiàn



便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绝不会乱说话。

听到她这句保证,赵允诚身后的人兴高采烈的欢呼了起来。又解下自己马车上带着的酒水,帮着救治地上的伤员。又顺便将马车外壁上那个被钉着的人给放了下来,将箭羽拨了出来重新清理干净。

京中一处宅子里,老孟恭恭敬敬的在向着崔启言禀事,“安小娘子刚刚出城没多久,还没有走到万家营,便被人劫持。”

崔启言眉头挑了挑,随即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dào

了。(未完待续……)

PS:PS:一两是两贯。

今天在天涯看到一个贴子,上面写着妹子们怎么洗澡,看完之后觉得我生活质量好糟糕啊。人家是这样的:梳头发,卸妆,去角质,洗脸,擦爽肤水和精华。搓泥浴宝身马的洗上半身,冲干净,搓上半身,冲干净,用沐浴露,冲干净。下半身重复以上步骤。脚底用磨脚石搓一搓。洗发水洗头发,挤干后用唤醒液。等五分钟(中间洗衣洗小内内)冲洗干净,再抹柔软霜。继xù

等待五分钟(这个五分钟可以用来去体毛),冲洗干净。抹身体乳液。包好头发敷面膜。躺着看书,十分钟后取下面膜洗脸,抹护肤品。吹干头发。完!

第118章 答谢

一个时辰后,派回城的人终于请了两个医士过来。见到这么多的人倒在路边,医士也顾不得说话,直接就打开药箱救治病人。

过了一会,李多也急急忙忙的赶着马车过来,神色惊慌的四处找安木,看到安木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大姐,这到底是咋回事?你们咋就遇到了劫匪?”李多紧张的问道。

安木便把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问李多万家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李多想了想后说道:“作坊里的人都是咱们从沈丘带来的,知根知底,再加上他们老子娘都还在村子里,应该是没有人敢做对不起大姐的事情。作坊里的大门通常都是关着,不许放任何人出去。还真没有发xiàn

什么可疑的人物。”

“难道是那些香料铺子要找我的麻烦?”安木沉吟道。

李多看了一眼安木,欲言又止,想了想后道:“前几日,倒是有人私下找到我,说要出钱买这个香料的调制办法。”

听见李多说有人私下找他,这应该是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手了。毕竟这样一个香料作坊,开业这一段时日以来,利润就是非常可观,也怪不得别人动心。

“知dào

是哪家的铺子吗?”李多既然敢这样说,那就证明他没有出场自己。别人怎么样,她不敢保证,然而李家兄弟她是绝对信任的。虽然李多平时和她接触少些,可是为人倒是非常正派。再加上有老李头在,给李多十个胆子他也不会背着自己做什么过份的事情。

“我当时一口回绝了。然后再去问那人是什么铺子时。那人死活不肯说。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他了。”李多想了想后说道。

“算了。这事咱们也查不出什么究竟。还是让老牛头暗地里查询一翻吧!”老牛头比以前的日子过得舒心多了,以前天天碰瓷,偶尔才会碰个大羊牯,吃不饱穿不暖的。自从跟了李进之后便一心一意的在张府当差,如今大小也是一个管事。张府又将他儿子也招了进来,父子俩人现在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

“老牛头以前就是混这行的,想必有办法查出来。”李多也紧跟着说道。

俩人正低声说着话,远远便看到了京城方向又驶来了两辆马车。却是李进得了信从京城紧赶慢赶的来了。去报信的人,先去请了医士,然后才回去报的信,所以医士先到。而李进还在家里准bèi

马车,来得慢了一步。

安木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再次讲了一遍。

李进目眦欲裂,拿起手里的马鞭狠狠的在车辕上抽了几下。骂道:“哪个遭瘟的,若是让我查出来看不扒了他的皮。”

听到他这样说,旁边低垂着头不吭声的葛妈妈突然无端端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唯一的儿子现在正在上学,所以她经常从后门溜出去看儿子。一个月前,后门来了几个说话利落的小贩。她经常逗个闷子什么的。渐渐的混得熟悉了,几个小贩便经常给她送钱。求她把菜送到府里。她见到几个小贩的菜都是水灵灵的,价钱又公道。所以便经常从他们那里进菜。

时间久了,小贩偶尔会向她打听一些府里的情况。比如大姐喜欢吃什么,大郎喜欢吃什么,张学士喜欢吃什么,他们好kàn

着喜好去进菜。有时她会讲,有时她不会讲。

就好像昨天,有人问她明天要送什么菜,她便随口说了一句,明天大姐要出城,中午不在家里吃饭,让他们不要送大姐喜欢的菜,等到晚上再送。

今天早上她从后门来上班时,没发xiàn

那几个熟悉的菜贩,还以为他们把菜卖光已经回家去了。

直到出了城门没多久就被人劫持,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些人应该就是和劫匪一路的,用来打听大姐的行踪。

他们劫持大姐做什么?

想想这些,就不寒而栗。

若是让大姐知dào

,自己上次就和绑架她的人有关系,这次又是从自己嘴里泄露出去的行踪。会不会把自己赶跑?赶跑倒是小事,问题是会不会把自己扔到开封府?

一想到上次的劫匪所受的罪,葛妈妈就觉得脖子后面都凉了起来。

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耳光!为什么那么多嘴?不说话会死吗?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开口乱说话了。

不提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两个医士已经快速的将地上的伤员都诊治了一遍,除了几个重伤的没办法,只能抬到药铺里救治,其他的都粗粗的包扎了一下。

李进和李多指挥着人将这些轻伤员搬到了马车里,又将重伤员也搬了上去。便准bèi

回城,到药铺里包扎上药。

赵允诚看到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便提出告辞。

“今日多谢郎君了,若不是郎君在,真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情?”安木诚心诚意的道谢。

赵允诚笑笑,拱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今日的事情若是不遇到我,遇到了旁人,也断然会帮的,娘子又何必客气?”

又和安木寒喧了几句,便跨上了马,领着一帮子禁军呼啸而去。刚刚走了几步,又折返马头跑了回来。

“忘记说了,我在殿前司勾当。若是小娘子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只管派人去殿前司找我,只说找点检赵允诚既可。”说完了这句话也不等安木回话,红着脸又拍马走了。

“殿前司?”安木仔细咀嚼这三个字的意思,突然之间一道光芒划过,这个殿前司不就是和侍卫司一样是扈卫皇帝左右的近卫军?一般都是勋贵子弟或者皇族子弟担任。

这个人姓赵,而且是行允,岂不是和以后的仁宗皇帝一个辈份?

安木随即甩甩头,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些人送回城,善加诊治,免得他们伤情加重。

到家之后,张致和还在朝上值没有回来,到了晚上回来之后听到安木说了这件事情,立kè

大怒。

“先是候三郎想要劫持你,现在又来了一家,莫非这些人欺我张致和性子温和吗?”

“老师,不知这些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你看是不是让老牛头出去查一下。说不定绿林之中就有消息呢?”安木提议道。

张致和深觉有理,立kè

就叫人喊了老牛头过来,让他出去打听事情。

第二日,张致和又请了一天的假,派人准bèi

了一车礼物,亲自送到赵允诚府上。

赵允诚家就在皇城旁边,在一处破烂巷子的尽头,张致和同安木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皇族之中的人,居然还有这么穷的。

等到有人出门迎接之时,俩人更是吓了一跳,这个老妇人看起来有五六十岁年纪,衣着破烂,两目浑浊,竟是像得了白内障。

“敢问此处可是殿前点检赵允诚府上?”李进下了马车,看着那破烂的门楣,违心的用了府上两个词。

老妇人露出无牙的嘴,笑道:“正是,是我孙儿的家。怎么,你们找我孙儿有事?”

“我们是张学士府上的人。昨日你家孙儿在城外救了我家的大姐,今日特来感谢。”李进便简单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你们呐?”老妇人点点头,摸摸索索的让开了身子,请李进入内,“我孙儿昨天和我说过了,不是甚大事!不值得你们感谢。再说了,你们昨日给了那么多的银票……”老妇人说着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

“昨日的银票那是昨日的,今日我们是特意来感谢赵点检的相救之恩。”张致和上前一步,说道。

老妇人眼睛有些看不清,使劲的睁了半天眼,才发觉面前换了一个人。

“啥救不救的,换了谁也都能伸手。”

说了这句话便把面前的人往里面让。

安木和张致和进了院子,才是更加的惊讶,这家的府上,简直就不能用府上来形容了。就是一户非常普通的民居,一共五间房子,其中有两间租给了别人,另三间留着自己住。

院子里站着几个租户,正好奇的瞧着安木和张致和穿戴,见到他们衣着富贵,不由得啧啧出声。

安木便往张致和身边靠了靠。

李进瞪起牛眼,往那几个租户那里狠狠的看了几眼,才算止住了他们的目光。

随着老妇人进了堂屋,一股恶臭袭来,几乎将人熏得打个趔趄。

“客人别嫌弃,我家有个卧病在榻的病人……”老妇人说着话,便张罗着要给客人倒茶,张致和哪里敢喝他家的茶,急忙推辞,又将礼物呈了上来。

“这是我们置办的一些礼物,不成敬意,还请老人家收下。”

老妇人眼睛不清楚,心知她也看不到礼单,便直接将礼单和礼物放在了一起,都捧到了老妇人面前。

“哎呀,这可是李记锦衣坊上等的丝绸……”一声惊讶从屋外传来。

安木回过头一看,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妇人,正摇着一把团扇站在正堂门口。看到安木瞧她,忙弯下腰行了一礼。

“奴家是赵允诚的寡嫂,姓方。”方氏讨好的说道。

安木微微颌首,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你们是我兄弟救的人?”方氏笑吟吟的进了屋,不顾身边张家下人的阻挡。(未完待续……)

第119章 回家

“方娘子,昨日你家兄弟在城外救了我的后辈。今日是特地来答谢的!”张致和皱了皱眉头,拱手答道。

“什么救不救,你们还是真见外。”方氏摇着团扇,一扭一扭的走到了礼物面前,眼睛骷溜溜的转,“我兄弟就是那样的人,最是见不得别人受委屈,若是别人受了委屈或是吃了亏,他是定要冲在前头。在班直里,别人就爱他的仗义,事事听从他的。你们呀,别放在心里……”

安木皱了皱,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难道我是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亏?

可是又想到不能和这样的无知妇人一般见识,便扭过了头不去看她。心想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和她有什么接触了,只当她是空气罢了。

方氏继xù

在喋喋不休,“若说我家也真是可怜,我公爹打从几年前摔断了腿,就一直躺在病榻上,动也不能动。全凭我端尿端屎的侍候,婆婆又是眼睛看不清,真是一丁点的也不能松心。兄弟吧,又是一个甩手掌柜,向来只知dào

往家里拿钱不知dào

柴米贵的。他在殿前挣的还不够他呼朋唤友往外扔的呢。也就是我,脾气好,天天

在家里做些闲活,养活着二老……”

说了这几句,安木便觉得她定是一个不讲理的泼妇。懒得和她说话,便向着身边的吕氏使了个眼神。

吕氏心明眼亮,立kè

走到了老妇人身边,笑道:“不知老郡君怎么称呼?老郡君有福,养了一个这么仁义的儿子……”看了一眼方氏。接着说。“又有一个这么知冷知热的儿媳妇。”方氏的脸上便立kè

堆起了笑意。显见得极为受用吕氏的夸奖。

“可不敢当这个郡君……”老妇人脸上露出报赦之色,“老妇人姓龚,娘家是一个商户。到如今还未有封号呢……”

“原来是龚老安人……”吕氏笑眯眯的,先给她扣了一个安人的称号,“老安人精神看着极好,今年高寿啊!”

龚氏便笑着道:“今年五十六喽,黄土埋了半截身子。”

俩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完全将方氏撇开了来。方氏也不以为意。眼睛只在礼物上面打转。见到吕氏和婆婆在说话,便自顾自的拿起礼单仔细看。

突然,她发出‘咦’的一声,然后脸上便绽开了一朵花。

终于,龚氏发觉了儿媳妇的不当之处,使劲的咳嗽了一声,方氏这才端端正正站在了龚氏身后,脸带热切的瞧着吕氏。

吕氏在张府地位超然,穿着打扮完全不和府里的下人们一样,头上插金戴银。若是不知底细的人看到她。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大娘子。再加上张致和虽然坐在上首,却任由她说话。方氏以为她是安木的长辈。所以看向她的表情略带巴结。

正说着话,堂屋里又进来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子,进了孩子就大喊大叫着找他娘。

方氏急忙一把抱住儿子,向着吕氏赔不是,“孩子一刻也离不了我,你看,这才一会没见我,就要找。”说着,满脸希冀的看着吕氏。

吕氏微微一笑,拿眼往安木那边瞅去,却见到安木低垂着头,似是没往这里看。便从袖子里掏了一个小荷包出来,封了孩子十几文钱。

“这太破费了,太破费了。”方氏口里说着破费,手却快速的将荷包接了过来,就手一捏,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

吕氏脸上挤出笑容,“这孩子长得挺敦实,敦实……”

又嘱咐龚氏,“以后若是家里有了什么事,只管去找我们。”

张致和也在旁接话道:“是呀,哪天有空了,就到家里来逛逛,我让大姐陪着你们。”

看着时间不早了,一家几口便提出了告辞。

龚氏便柱着拐杖将人送出了院子,刚刚转过头,却看到儿媳妇抱着两匹布料往自己屋里走。

“老大家的,你这是做啥?”

方氏不在意的笑笑,“婆婆,你大孙子到现在也没有一件新衣裳呢。我拿了两匹布料给他做身,免得他出门时被人嘲笑。”

“这是张家送来给你小叔的,你快把东西放下,好歹等他回来了你再和他说。”龚氏不想得罪给她生了长孙的大儿媳,可也不想得罪小儿子,便低声劝道。

“我拿一点布料咋了?你小儿子的命,还是我孩子他爹救的呢,我孩子他爹为了救自己的亲弟弟把命给搭上了。”方氏一蹦三丈高,指着婆婆的鼻子骂道,“当初不是说好以后我和孩子就由小叔供养了?我拿两匹布料咋了?这也是我孩子他爹用命换回来的。”

看到龚氏脸上的神色变得难看,恨恨地骂道:“你不是要布料吗?我就把面料还你,你把我孩子爹的命还给我。”

说着话就把布料往龚氏怀里塞。龚氏气的浑身直抖,抬起手里的拐杖就要敲她,却被旁边的租客一把拉住。

“我咋就娶了你这个丧门星?”龚氏哭嚎道。

方氏哼了几声,拿着布料就往自己屋里走。

马车停在了巷子外面,等了一会便看到出去打听事情的吕氏回来。

安木倒了一碗茶给她,吕氏端起喝了才道:“这赵家原来还真是皇亲,只是和圣人离的太远……”

原来这赵允诚的祖上和太祖皇帝是亲堂兄弟,等于和太宗皇帝也是堂兄弟。当年随着赵家反叛柴家,夺了柴家的江山。太祖列土封王时给他家封了一个候爵的名号。原本家里妻妾成群,奴婢如云,说起来也是皇家亲戚,在京城中也是可以横着走不带拐弯的。

可是赵允诚的父亲好死不死的,非要跟着大皇子赵元佐胡闹。赵元佐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他的父亲夺了亲伯父的江山。自己成了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按理说应该高兴啊?可是他不。他仇恨太宗皇帝,认为太宗皇帝不应该抢兄长的江山,应该把江山还给太祖皇帝的后代。

赵光义害pà

他当上了皇帝之后真把皇位传给太祖的亲儿子,于是就考lǜ

着把皇位传给现在的真宗皇帝。

后来赵光义的四弟赵廷美死了,赵元佐因病发狂。有一天病情好转,太宗很高兴就设了宴,这时太宗心里还是喜欢他的。诸王宴会后回来,晚上经过赵元佐的宅第。赵元佐说:“你们都侍候皇上宴会。只有我未到,这是抛弃我啊!”于是发怒,喝醉酒后在晚上纵火烧宫。

太宗大怒,心想我给你设宴,你在家里纵火烧宫殿,这算什么事?你就这么不满yì

我吗?于是便派兵捉拿他,废为平民,安置在均州。

属于典型的不作死不会死的人,和后世明朝的那位汉王朱高煦半斤八两,生生的把自己从皇位候选人给作成了庶民。

赵允诚的父亲。就是赵元佑的护卫。能有什么好下场?跟着大皇子一路到了均州,路上为了保护大皇子摔断了腿。一直在家卧床不起。

现在,赵元佑在京中养病,不过问朝中之事。赵家的人,都是患有遗传性精神病的。赵元佑早就把赵允诚的父亲给忘到了脑后,连句贴心的话也没有,更别提给他看病了。赵允诚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只能靠卖宅卖地来维持。后来好不容易赵允诚大哥赵允亮长大成人,托人进了殿前司。结果为了救落水的弟弟,把自己的命搭了进来。

赵允诚就接替大哥进了殿前司。他是一个聪明人,知dào

笼略班直里的兄弟。只要发了俸禄就拿这些钱去结交朋友,一来二去,他豪爽大方的名字出去了,可是家里却渐渐的穷得揭不开锅。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把老宅子卖给了一位国公,领着一家老小住进了这条连名字都没有巷子中。

安木听得唏嘘不已,这是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把自己往死里作,不作死不罢休。

张致和则是摇了摇头,“怪不得别人说,皇家也有穷亲戚,原来竟然是真的。”

吕氏又说,“我刚刚又站在他家门前听了听,好像是大儿媳妇在和老安人争吵。争的是两匹布……”

“这样的人家,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安木沉吟了一会说道。

张致和深以为然,无限感慨,“当年公候之家,如今泯于世俗矣……”

随后跺了跺脚,外面的车夫便把车子开动。

到了家之后,老牛头已经在二门外等候。看到张致和和安木下了马车,急忙施礼。

“事情查清楚了?”张致和在书房坐定后呷了一口茶后问道。

“倒是没查得太准,不过多少有了些眉目。我在樊楼流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京里这段不太平,许多富贵人家都被劫过了,只是被劫的都是小娘子,家里不敢声张,怕毁了清白之名。”

听到这里,安木突然奇了,“前一段因为候三郎的事情,京里加强了戒备,怎么还会被劫?”

老牛头苦笑了下,“大姐,禁军们查的只是城内,不是城外。”

“他们劫持小娘子做什么?”安木再次追问。

“樊楼里的消息说他们劫持的小娘子都是在家中极为得宠的。劫持之后,便给家里去信,若是给钱,就把小娘子放回。若是不给钱就卖到无忧洞里去。”老牛头说到这里,紧张的看了一眼安木,见到她似乎不明白无忧洞的意思,长吁了口气,“若是家里的郎君们出门,必是前呼后拥的。而小娘子出行一般都是去庙里或者道观,护卫甚少,劫得容易些。”

“这么说,他们不是为了精油劫持我的?”安木颇有些后怕。

老牛头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好,不知他们是为了什么。不过能断定的则是,他们必是冲着钱来的。”

“当时我曾听他们说了一句,说除了我和韩玲,剩下的全杀了。”安木霍然起身,“你觉得,这像是要钱吗?”(未完待续……)

第120章 崔家

安木又和老牛头说了几句,便让他离开,和张致和说起了樊楼的事情。

张致和看到她不怎么懂,便向她介shào

这两处的历史,说樊楼和无忧洞是北宋东京城两大特色。

无忧洞是指地下水道,里面盘踞着东京城中黑道分子。东京城地下水道四通八道,每年都有荒废的下水道,时间久了就在东京城中形成星罗棋布的网状结构。如果不熟悉的人进去之后,就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仁宗时期,几个郡主就曾经被无忧洞的人给劫持到了下水道里,过着暗无天日悲惨的生活。当时名臣包拯曾调集了禁军对下水道进行围剿,可是进了下水道没多久,禁军们便迷失了方向,无功而返。

樊楼是东京城中最豪华最繁荣的色情交yì

场所。据传说这个樊楼是赵宗实的父亲赵允让开设的,而赵允让又是赵元份的儿子。

安木听到了赵宗实的名字,恍然大悟,“他们建了樊楼,其意便是打探消息?”

张致和笑了笑没有往下接话,而是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

“老师的意思我明白了,您让老牛头去樊楼打探消息,便是因为那里本来就是消息的集散地,里面的消息自然是非常多的。”安木若有所思道。

“我总觉得,你被劫持不是那么简单。只是这种感觉说不好,好像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一样。”张致和沉吟半晌后说道。

城东,法云寺后墙是一堵高高的粉墙。顺着这道粉墙往东走,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便可以看到有一扇小角门。进了小角门便发xiàn

院子里人声喧闹。仆妇如云。一看就知dào

这是一户官员之家。

此时,院子中的正堂没有一个仆妇,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正堂院外,噤若寒蝉,低垂着头。

正堂门前吊着一块厚厚的棉帘,掀起这层棉帘便涌出一层热浪。往里走,一个身穿皂衣的少年跪在了正中。

“你个逆子……逆子……”坐在上首的老年人,吹胡子瞪眼。看着跪在堂下的少年不停地咒骂。

“爹,您都一大把年纪了,何苦要和儿子生气?好歹把身子气坏了……”跪在地上的上抬起了头,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

正是安木见过好几次的崔启言。

崔正肃气的要死,可是面前的这个是他老来子,也是崔家剩下的唯一男丁,若是打坏了打残了,可怎么向列宗列祖交待?可是不打吧,这个逆子居然混到了密谍司里公干。若是让祖宗们知dào

崔家的后人去做武人才做的事情,自己还有脸进祖坟吗?

崔家上千年的名望啊……

“逆子……坚子……”崔正肃骂来骂去也只有这两个词。跪在地下的崔启言无可奈何的掏掏耳朵。

换个花样成不成?都听烦了。

这个动作被崔正肃看到了,气得他捶胸顿足。又是好一通的逆子,直到崔启言伏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才算停止。

“你明天不许出门,给我在家好好kàn

书,咱家就你一根独苗,还等着你做官光宗耀祖呢。若不是下人告sù

我,我还真以为你天天在书社里读书。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跑到密谍司里去了。”崔正肃深吸了一口气,劝着面前的儿子。

崔启言立kè

苦了脸,连声哀呼,“爹爹,你知dào

我不是那读书的料子,何苦还要让我上进?”

“你不光宗耀祖难道还等着我一大把年纪去考进士?”崔正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儿子,“眼见得崔家就只剩下你一个男丁,你那几个远房堂兄弟又都没几个成器,连日子都过得穷困潦倒。你不考进士让谁去考?”

崔启言抬起头,嘴角撇了撇,完全没有他在外面时那种高傲和冷冽,只是一副小儿子不满老子为他安排后半生的表情。

“爹爹,我真的觉得自己考不上,要不然别考了成不?”

“胡闹!”崔正肃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难道你想一辈子在密谍司混下去吗?这世上凡是为皇帝跑腿的有几个好下场?你想以后死无全尸吗?历朝历代中象你这样的大档头死的还少吗?你还真以为密谍司是什么好地方?眼看着你现在权力大,等到将来你惹了官员,到时连皇帝都保不住你。”

“爹爹,我就是随便在密谍司玩玩,我没上档案的。”崔启言堆起满脸的笑,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老爹面前替他揉肩。

被儿子一番侍候,崔正肃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想了想不能就这样被儿子牵着鼻子走,又继xù

教xùn

儿子。

“我让你去考进士,那也是为你好……你不是喜欢破各种案子吗?等你当了县令当了知府,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破不了?”

崔启言站在老爹身后,无奈的又皱皱眉头。可是又怕惹了老爹生气,只得弯腰叉手做聆听状。

好不容易教xùn

完毕,从正堂出来后,立kè

换了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站在檐廊下出神。

最近密谍司的压力很大,京里层出不穷的抢劫案直接捅到了禁中。圣人知dào

后大为震怒,将开封府好一顿斥责。开封府便推卸责任,说密谍司没有事先向他们提供情报,他们也是在事后才知dào

有人被劫持了。圣人一听大怒,又把密谍司的指挥使召进了宫,破口大骂。密谍司原本就是打探各类情报的机构,这样大的事情,你们怎么就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为了这件事情,密谍司的指挥使被圣人喷了个狗血淋头,回来之后将几个大档头召集了起来,也把他们喷个狗血淋头。

倒是没敢对崔启言说什么重话,反正他也不是密谍司的正式人员,只是无意中替密谍司破解过几次无解的难题。受到了指挥使的常识。在密谍司挂了一个虚名。

崔启言对考进士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天生喜欢破各种案子。小小年纪便在京中出了名,和他一起玩的孩子没有一个能骗得到他的。不论任何人撒谎在他面前不超过一盏茶时间,他便可以逼出真话来。

这两年密谍司因为有了崔启言,情报搞的非常好。多次受到圣人的嘉奖,这次无端端的被骂,惹得指挥使憋了一肚子火,非得和开封府比比,到底是谁先找到那个劫持者的。

正在这里出神。一个常年跟着他的小厮急勿勿的跑了进来,低声道:“郎君,密谍司有人来报,说是抓到了个人,大刑之下不肯吐口,让郎君过去看看……”

“哦?抓到了人?”崔启言一听这话眉头立kè

高高抬起,满脸的喜悦,扯着小厮的手就往院门处走去。

刚出了院门,便看到仆妇们围在院外,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他抬眼扫视一圈。眉头皱了皱,走到人群里拉出一个浑身颤抖的家仆。那家仆原本就是浑身打颤。看到郎君拉着他的衣领,哆哆嗦嗦的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崔启言冷冷的看了他两眼,将手一松,任他滑倒在地,然后扬声道:“念在此人也是心系我父亲,此次罪责全免,下次若是再有什么人敢胡说八道背后告我的歪状,仔细二十大棍,我看你们哪个能受得了。”

说了这句话,哼了一声,便甩袖而去。

仆妇们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走出老远,才将那个瘫倒在地的家仆扶起来,埋怨他道:“你就是背着郎君向郎主告状,好歹也不能让郎君知dào

啊……”

“我……我……”那家仆一连说了好几声我,最后放声大哭,哭完之后抽噎道,“我就是偷偷的和郎主说了一句,哪里想到郎主就告sù

郎君了。”言语之中颇是埋怨崔正肃。

崔正肃冤枉啊,他根本就没告sù

儿子是谁告的密。

如果崔启言在,他肯定会嗤笑一番,一个院子里都站的笔直,就你一个人抖来抖去的,不是你告的密还能是谁?

半个时辰后,密谍司一间刑房内,崔启言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这个受刑的人。命令施弄者将受刑的人手脚全部松开,又让人替他清洗了面部。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这时,崔启言突然问了一句。受刑的人眉头动了动,嘴角勾了一勾,将脸扭到了旁边,似是极为不屑。

“是你劫持的人吗?”

“是还是不是?”

“你劫持过几个人?”

“你姓什么?”

“你知dào

被劫持的人藏在哪里吗?在皇城?在东城?在西城?在南城?在城外?”

“无忧洞和你们有关系吗?”

“你见过被劫持的小娘子吗?”

“你打过被劫持的小娘子吗?”

“哪个小娘子长的漂亮?

“在哪个庄子里?”

“庄子在城内是不是?”

一连串快速的问话从崔启言的嘴里问出。每问一句,他都不等受刑者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问着,看得旁边的人暗自着急。

直到问到这一句时,他看到了受刑者那惊讶的表情,突然笑了。

“这个人曾经参与了一次劫持,他不知dào

领头的人是谁,被劫持的人就藏在城东一座大园子里。”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些人……”受刑者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如果你不握着你那双拳头,我一定会以为我自己在胡说。可是你握了,所以你在撒谎……”崔启言笑得就象一只千年的老狐狸。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所以,你们可以动刑了!这个人只知dào

这么多,没什么用处,玩过之后就弄死吧。对了,弄死之前先把他的那话儿给切了,听说最近这玩意黑市价卖的挺高……人家只要活着切下来的。”

崔启言说着掏出一条丝帕擦了擦手指,站直了身子往门外走去。

这时,受刑者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不要打我,我全招了,全招了。”

崔启言扭过头,开心的笑了。(未完待续……)

第121章 闲聊

从安木被劫持未遂过一次后,张致和便嘱咐了安木不许出门。不仅她不能出门,让大郎和铭哥也尽量减少外出。

密谍司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份情报,在城中突然搜查了一个园子。园子里有一个地窑,里面全是被劫持而去的小娘子。这些小娘子被救,整个东京城都轰动了。人们根本就不曾想到,这些人劫持了人之后居然没有弄出城,就藏在城中。

园子的主人,是个盐商。刚刚才买了宅子没多久,听到这个消息吓坏了,连夜逃出了京城。如今已经下了海捕文书捉拿于他,派了人往他家乡去捉他家人。

张致和向安木提了一提,又和她说真zhèng

劫持的人还没有找到,让她无事不要出门。所以,她现在就每日呆在家中看书习画。

这一日,安木原本正在家里看书,门房上的人突然来报,说是晏滟和齐雅英结伴到来。

齐雅英这是最后一次出来作客,以后她就要呆在家里备嫁和学规矩,就和晏滟约了时间,一起来看安木。

闲聊时,就不可避免说起了最近东京城中那些被劫持的那个小娘子。

齐雅英消息灵通,就说了自己知dào

的事情,道:“这些小娘子,怕是没有什么好结局了。”

“这是怎么说的?”安木奇道。家里的女儿被解救之后,难道家里人不应该高兴吗?怎么会说没有好结局?再说了,现在的理教又不像明清两朝,小娘子们最多也就是破个身子。可是放眼大宋朝。有几个小娘子出嫁时没破过身子呢。

“那些小娘子。个个都不是完壁之身。其中有一个还怀有身孕。如今她家里被人嘲笑,家中的长辈连朝都不敢上了。”刘雅英就要嫁人了,外面的事情她母亲也开始让她接触。以前这样的事情都会瞒着她,可是现在不仅让她接触,还要问她自己的处理意见。

显而易见,这是在培养她做当家大娘子。

“又不是这些小娘子自己愿意的,何苦去怪她们?父兄们保护不力,难道还要怪小娘子们没有反抗吗?”晏滟颇有一些不服。撇着嘴说道。

安木微微颌首,深为以然。

齐雅英往窗外看了看,见到院中没有什么人,便压低声音道:“其实这倒是次要的,最主要是家里的长辈面子上过不去。所以现在那个怀有身孕的小娘子,昨日家中便一碗药下去,谁曾想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露出后怕的神情,“谁能想到,那小娘子喝了药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难道是药里有毒?”安木便问道。

齐雅英叹了口气。“谁能知dào

呢,这药还是小娘子的母亲亲手灌下去的,若说有毒,难道说是她亲生母亲要害她?”

“现在大理寺为这件案子,吵的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有说要将小娘子母亲缉拿归案,细细审问。有说这是家丑不可外传,法不外乎人情,本来他家女儿被劫持还怀了身孕就够倒霉的了。那些家中有女儿被劫持的便害pà

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想将女儿们送到姑子庵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免得京中的人时时议论他们。”

“真是岂有此理?怕别人说闲话就应该把女儿保护得好好的。怎么就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更何况一条好好的生命,怎么就突然间去了呢?”安木颇为气愤。

“我倒是听说一些小道消息,就是不知准不准。”晏滟在一旁说道。

俩人急忙让她快说。

晏滟低声道:“我倒是听我兄长说,这位官员家中小妾和妻子失合,家中后宅不靖。妻子原本就只生了这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便将小妾生的儿子抱在身前充做嫡子养。说是熬药的时候,小妾的婢女曾在伙房中出现呢。”

这个版本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安木突然想起来了。仁宗朝时陈执中家不就是这样闹腾吗?陈执中原配不好生养,生了几个儿子都没有站住。陈执中便纳了许多小妾。其中有一个嬖妾张氏最是受宠,在陈执中被贬到地方之时曾陪伴过他,所以对她另眼相看。再加上她生了一个儿子陈世儒,更加对她宠爱。

后来张氏打死了一个叫迎儿的婢女,陈执中居然无动于衷。最后被人死咬着这件事情,把他从相公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看样子,又是一个妻妾失和的家庭。

“难道你的意思,是小妾害死了小娘子?”安木皱了皱眉,问道。

晏滟微微一笑,“妹妹,你早晚也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做大娘子的,有些事情你就得提前知dào

。这家中妻妾之事,最是软刀子不见血,却一捅一个准。我娘亲听了我兄长说完这家人的事情,便嘱咐我兄长不许纳妾呢。说她还想好好的多活几年,不想操心这些糟心事。”

“我老师也是一个实诚人,也不爱操心这些糟心事……”安木意有所指。

听到她的话,晏滟噌的红了脸,羞涩的垂下头。

齐雅英便拍了安木一下,心里却是为朋友高兴,看安木这样打趣晏滟,想必张学士的心里也是有她的。不如回家去让爹爹抽个空去问问张学士,若是真有意,不如就两家下了贴子。晏滟也不小了,别人在她这个年龄都已经成亲生子,只有她活生生的被耽误了。

先是因为晏家过于贫困,京中的贵妇们便有些瞧不起晏滟。虽然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晏殊,可是光靠着他的俸禄哪里能够在东京城中生活?后来小晏又开始崭露头角,更是令人惊艳,京中的贵妇们才把目光放到了晏滟身上,只可惜小晏小小年纪便命丧黄泉。便给耽误了下来。

晏殊见了张学士心中生喜。便想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谁想到张学士直接开口拒绝,连个情面都不留。这下子,东京城中谁还愿意娶晏滟呢?

说来说去,都怪张学士,如果他暗地里拒绝,说不定别人也只会当这是一件美谈。当然了,晏殊也是一朵奇葩,哪里有在金殿上为自己亲妹妹提亲的?万一拒绝了。妹妹还要不要活?

如今看到安木这种态度,便心知好事怕是要近了。

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现在的她和以前大不一样。以前天真烂漫,万事不留心。可是现在不仅开始为好友操心,更是开始懂得为别人谋划了。

也许,这个就是当家大娘子所必须要经lì

的一种心路历程。

和安木调侃了一会后问道:“妹妹,我前段和你说的,找一个教养妈妈,你找到了吗?”

“姊姊不说。我居然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了。”安木吐了吐舌头。这一段时间劫持这件事情弄得家里紧张万分,她早就把教养妈妈的事情给忘了。

“我猜就是。前一段听到你差点被人劫持了,我不知dào

多担心呢。想着你可能没有空操心这个,所以我想向妹妹推荐一个人。”

“是什么?”

“这个人曾是圣人身边的侍女,今年三十二岁,姓何。在宫里没有犯过错处,是个闷葫芦。一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宫中便以避讳为由将她和几个生病的侍女给赶出了宫。如今她和几个侍女在白云庵落脚,甚是孤苦伶仃。我正好想到了妹妹家中正好需yào

这样的人,便壮着胆子让我母亲去问了问。她听说是教养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略略考lǜ

了一下便答yīng

了。”

“她生的是甚病?”安木觉得有些事情需yào

事先问清楚。

“我把她的药方都带来了,妹妹看看。”齐雅英说着,从身边的荷包里抽出几张药方递到了安木的手中。

安木这几年跟着张致和多少也学了一些看药方的本领,张致和的本意便是想着她和大郎可以不懂药不懂医,但是不能不懂得看药方,这样万一别人想在药方里做什么手脚,他们也可以第一眼看出来。搭眼一看,原来是感冒的药方,再看了看手中另外几张,有病情加重的,有病情减轻的。

单单从药方上来看,确实只是后世所说的流行性感冒,而现在则是称为风寒之疾,这样的病确实容易传染,在现在这种医疗条件下,感冒可真不是好治的。万一身体的免疫能力不强,说不定一场感冒就去见黄泉终生旅游了。

“妹妹看得懂药方?”齐雅英看到安木看得仔细,忍不住问道。

安木颌首笑道:“我打小就跟着老师长大的,老师不仅学问好,更是杏林高手。他常说,此生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和大郎多少也跟着他学了几手。”说了这句话,心里暗暗祷告,范仲淹啊范促淹,俺不小心剽窃了你曾说过的话,想来你这么君子的人应该不会怪罪俺吧。

“咦,”晏滟听到安木说起了张致,忍不住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的意思……”安木说了这句话后,便吊起了晏滟了胃口,故yì

盯着她不说话,直到齐雅英在后面催促了好几遍她才重新开口,“这句话是说,读书人此生立志向学,当然希望将来得遇明主,报效国家。而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的,莫过于做相公;既然做不了相公,能以自己的所学惠及百姓的,莫过于做医士。倘能做个好医生,上可以疗治君王和父母的疾病,下可以救治天下苍生,中可以教人保健养生,益寿延年。又能救人利物、为百姓解除疾苦,所以当不成相公就要做医士!”

安木这一下子不仅剽窃了范仲淹的一句名言,还把他的政治理念都给剽窃了出来。

这一席话,却将从来没有听过君子党言论的晏滟和齐雅英给惊呆了。

安木万分得yì

,以后君子党的党魁就归张致和所有了。什么范仲淹什么欧阳修,都靠边站去。(未完待续……)

第122章 诈问

感谢孟德纲和九天卐白玉的平安符,南无大悲观世音的香囊,谢谢各位亲的支持——

晏滟和齐雅英在安木这里呆到晚饭前就走了。走之前,齐雅英恋恋不舍。这是她最后一次以小娘子的身份出门,从此之后就要呆在家中备嫁,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

安木劝了她许久,说自己有空就会去看她,晏滟也在一旁保证同去,齐雅英这才破泣为笑,踏上马车而去。

俩人走后没多久,到了张致和下值的时间。刚进了家门,换好家常的衣裳,安木便将他堵在了房间里。

“老师,您和晏家小娘子到底算怎么回事?”

“什么?”张致和微微有些慌乱,作势去整理身上的澜衫。

安木轻抬素手帮他拍了拍根本就没有灰尘的衣角,小嘴微嘟,嗔道:“老师要是不喜欢她,我就和她说以后让她不要来了,省得您看了心烦。”

“我几时心烦了?”张致和光洁白皙的脸庞,美髯轻飘,一双幽暗深邃的带着几分委屈。

“我看到您只要一听到晏家小娘子来家里,不是躲在学士院不回来,便是躲进书房,还以为您很讨厌她呢?原来您很喜欢她?”

安木故作惊讶的挑起柳眉,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调动的眨动了几下。看到老师没有反应,又将杏眼睁得大大的,轻咬手指,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张致和的脸瞬间变得通红。黑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尴尬。如同被剥了身上的澜衫。赤身站在人前,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师,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医士?”安木笑得狡黠。

“不用,不用。”张致和说着话便要往外面走,却被安木一把扯住了袖子。

“离开饭还早着呢,老师陪我说说话呗……”安木一边扯着他的袖子,一边把他往圆桌旁边拉。

张致和双眉紧蹙,不悦的盯着安木。似在埋怨她。安木却是嘻嘻地笑,一点也不怵他。

“你这孩子……”张致和叹了口气,顺着她的心思坐到了圆桌旁,低声呢喃,“我和她相差十几岁,将来我死之时,她还桃李年华,我实在不想耽误她。”

“可是,若是她不怕被耽误呢?”安木以肘托腮,歪头看着老师。

张致和愁眉紧锁。想了想后,决定对安木说实话。低声道:“这世上。只有咱们是同类人。有些话,我不怕对你讲。当初,我是安……的时候,和高氏便没有多大的情谊,生下你之后,我便清心寡欲,丝毫提不起兴致。更别提和她花前月下,人约黄昏。其实,也怪不得高氏出墙,实在是我……我心有所属!”

“老师莫非在思念师母?”安木听到张致和这样说,突然生出了无限的怜惜。他来到这里,心中还有其他人。这样的日子,一年一年,一日一日,如同在火中煎熬,实在是痛苦。

张致和摇了摇头,微微一叹,吟道:“落花飞絮茫茫,古来多少愁人意。游丝窗隙,惊飙树底,暗移人世。一梦醒来,起看明镜,二毛生矣。有葡萄美酒,芙蓉宝剑,都未称,平生志。”

“我是垦塞倍客,二十年、软红尘里。无言独对,青灯一点,神游天际。海水浮空,空中楼阁,万重苍翠。待骖鸾归去,层霄回首,又西风起。”安木心中一紧,将下半阙脱口而出。

念完之后,师徒二人相对无言,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老师,她是帝王妃子……”安木秋波微转,喟然而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这话,您曾对苦涯先生说过,怎么自己就不记得了呢?”

张致和挑挑眉头,没有再往下接。

“玉碎香残荒郊卧,云抛雨断重泉堕。人已死,老师何必又执念于她?”安木将手轻轻搭在张致和的手上,紧紧的攫住,“老师为何不肯活在当下?如今有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如此重情重意,为何不考lǜ

?莫非要等到红颜变了白发,她依旧在空谷中等你,老师才知dào

后悔二字?”

“你这孩子,说得就跟你多懂得情爱似的,”张致和强作笑脸,揶揄道。

安木便噘起了嘴,不满的说道:“我虽是不懂情爱,可是我看的闲书却比老师看得多,老师每日只看四书五经,小心把脑子都给看傻了。最起码我知dào

,若是遇到合适的人,便要去做合适的事。莫要等到将来空嗟叹,只恨红颜易老,伊人远去。难道老师想伤心两次吗?难道眼看着晏滟嫁给别人,你开心吗?”

“那最起码也比跟着我这个小老头强吧?”张致和紧接着说道,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萧索,“你说的话,我都赞成!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对她真的合适吗?我今年三十三岁了,还能有多少好年华?等我五十岁时,她才三十二岁。难道我就能活到七八十吗?到时漫漫长夜,人生难渡,她又将如何?”

安木听到张致和这样说,微微失神,突然垂下了螓首。

张致和故作愉快的笑笑,道:“行了,和你说了这么久,都饿了。走,一起去吃夕食!”说了这话,便当先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看到安木依旧垂着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师,我去问问晏滟好吗?”安木突然抬起头,轻咬贝齿,眼中全是踌躇和犹豫,“若是她愿意,老师又怎样?”

“有妇如此,夫复何求?”张致和耸了耸肩。

安木便展颜而笑。

张府的夕食一向是比较丰富,不仅因为张致和是一个精致的人。安木同样也喜欢美食。再加上张安两家都不缺钱花。所以每日伙房中变着花样的做吃食。

吃完了夕食。安木留下了大郎和铭哥说话,又让葛婆子等在院子里,随时传唤。

“来京城这么久了,我想问问你们两个,还习惯吗?”安木将声音尽量放得柔和,轻言细语的问道。

“姊姊,挺好的。京城学里学生多,比咱在沈丘过的有意思多了。”大郎抢先回答。显然很满yì

现在这种充实的生活。

听到他的话,安木微微颌首。

“我也挺好。就是有些想我大父大母……”铭哥到底是从小跟着老李头和宁氏长大的,如今乍然分别,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思念。

安木拿他当亲弟弟看,闻言便劝道:“别说你想,我也想。只是咱们今年回不去了,等到明年将你和大郎都安顿好,再回去和大父报喜。”

安木所说的安顿,是指的县学。东京城中学校繁多,既有属于国家的国子监和太学。也有属于开封府的府学和县学,更有私人所办的各类学校。这些学校张致和都一一的进行对比和挑选。最终选择了开封府的县学。虽然这里的教学力量比不上陈州,可是开封府每年参加解试的录取人数,比陈州多出了一倍。

安木前世虽是老师,可她并不懂古代的教学。这方面,张致和可是强多了,毕竟是从小就从私塾里读出来的。张致和同她一讲,安木立kè

就同意了他的说法。决定让大郎和铭哥,明年春天的时候去县学进学。

进县学是需yào

考试才可以进去,不象在陈州那样只要苦涯先生打一个招呼就能往里面塞人。所以这一段,大郎和铭哥在一个比较有名气的景山书院里进学。

“老师对你们有安排,你们这一段在景山书院里好好学,等到出了正月,去参加县学的入学考试,先取个秀才名头。好歹也能让几位大父在沈丘高兴高兴,觉得你们没有白出来,到底是取了功名的。”安木面带严肃,和两个弟弟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郎和铭哥便齐声应了,安木又嘱咐了几句,就让俩人离开。

唤了葛婆子进屋。

葛婆子一进屋,眼睛就骨碌碌的乱转,一会瞧瞧吕氏,一会瞧瞧坐在拨步床上的安木。

安木也不理她,任她自己胡思乱想,端起茶盏来呷了几口,又和吕氏低声说了几句,直到葛婆子出了一身冷汗,才抬起眼皮看着她。

“葛妈妈,今日的饭菜不错,我和老师都非常满yì

。”安木嘴角噙着笑意,先夸奖了一番。又依旧常例,让吕氏赏了她几十文钱。

葛婆子以为叫她来就是赏钱的,大出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谢恩,“家里的这些奴婢们,哪个不念着女郎的好?都恨不得为女郎披肝沥胆,玩着命的做吃食讨好女郎呢。”

安木淡然一笑,端起茶盏来又呷了一口。双眸却瞬也不瞬的盯着葛婆子,似是对她的话极感兴趣。

葛婆子见到她高兴,又把伙房里的趣事挑着几样好玩好笑的说给她听,直逗得安木的脸上笑容不断。

说了好一阵子话,安木突然开口道:“听说葛妈妈有一个儿子叫蒋晚,今年十二岁?”

葛婆子没想到女郎居然记得自己儿子的名字,不由得惊喜万分,忙用力点了点头。

安木便唔了一声,没有再往下说。

葛婆子等了好半天,没等到下半句话,不由得直起了弯着的腰,偷偷打量安木。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双晶莹剔透的星眸,似要把她从里到外全部看穿。

惊得她急忙低下头去。

“葛妈妈交游很广嘛?”安木笑言晏晏,明眸善睐。

“我是在京城中长大的,自然就认识的人多些……”不知为何,这寒冬天气里,葛婆子的背上却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呀!”安木颌首,“妈妈认识的人确实多,就连劫道的劫匪也认识。可真让我开了眼界……”

听到这句话,葛婆子浑身抖得筛糠也似,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女郎,女郎,求女郎饶我一命啊……”葛婆子一边哭一边使劲的扇自己巴掌,直到把脸打的通红。(未完待续……)

第123章 雀舌

听到这句话,葛婆子浑身抖得筛糠也似,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声泪俱下,“女郎,女郎,求女郎饶我一命啊……”一边哭一边使劲的扇自己巴掌,直到把脸打的通红。

安木冷冷的看着她,柳眉微蹙,粉面含煞。

葛婆子连扇了好几巴掌,也没有听到安木喊停的声音,心中一沉。

吕氏强忍怒气,盱衡厉色:“你让大姐饶你一命?当初若是大姐被人劫持走,谁来饶大姐一命?”

葛婆子吓得身上乱抖,泪如泉涌,“女郎饶命,饶命啊。以后我再也不敢,不敢了……”说着这话就往地上磕头,直把额头磕出一片红印。

安木立kè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避开身去。冷冷道:“葛妈妈也一大把年纪了,磕头我如何承shòu得起?葛妈妈还是起身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咱们开封府理论。”

听到开封府三个字,葛婆子更加慌了,将头磕得嘭嘭作响。

“说,你是如何替劫匪通风报信的……”吕氏指着跪在地上的葛婆子厉声道。

葛婆子呜呜咽咽的将后门曾来了几个小菜贩,他们卖的菜如何好,又是如何给自己偷偷塞钱,最后自己同意了他们往张府供菜。那一天安木出行前自己曾把安木的行踪泄露给他们知dào

,如同竹筒倒豆子似的一粒儿不留,全给讲了。

“这么说来,你确实不认识那些人喽了?”吕氏撇撇嘴,冷笑道。

“天地良心,我确实不认识那些人。”葛婆子呼天抢地的大哭。

“大姐。我看这人不动刑是不肯说实话。不如明天就送到开封府去审审吧。几斤几两。一上刑便知。”吕氏面容冷竣,转过头对安木说道。

“吕妈妈,求吕妈妈饶命啊!”葛婆子听到吕氏一连两次要将她送到开封府,急得扑到了吕氏的脚下。

安木继xù

不动声色,任由吕氏审她。

吕氏哼了一声,“大姐心善,念在你平时没有大过,不想把你送到前院。你也知dào

当初那些想要劫持大姐的江湖人士。在前院曾受了什么罪吧?若是将你交到我丈夫手中。怕是你连一个时辰也捱不了……快说,你和劫匪到底是怎么样认识的?平时还有什么交往?”

葛婆子听到要将她送到前院,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当初那些人被李进审过之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一整夜柴房中惨叫不断。开封府过来接人之时,那些人脸上竟然落出解脱的神色。

李进的手段,她不敢尝试,也不想尝试。可是想到了被人带走的儿子,又咬了咬牙继xù

硬顶,“求吕妈妈饶命,我真的就是只知dào

这些。求吕妈妈饶命啊……”

“韩玲,”安木见到葛婆子不肯招供。唤了韩玲让她去前院请李进。

葛婆子听到要请李进,吓得瘫倒在地,一个劲的发抖。可是饶是如此,依旧紧咬牙关,什么话也不说。

安木叹息了一声。

一会李进领着两个人进了后院,将葛婆子架走。

“我刚刚就有意无意提到她的儿子,可是她竟然……”安木摇了摇头,柳眉紧蹙,“还没有找到她儿子的下落吗?”

吕氏微微眯了眼,“老牛头不管怎么找也没有找到!自从劫匪被密谍司的人捅了一个园子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现在也只剩葛婆子,若是连她也问不出来,怕是线索全断了。”

“我怎么总觉得这些人似是冲我而来?”安木紧锁眉头,喃喃自语。难道是自己的感觉错了?要不然为何别人家里都没有控zhì

仆妇,只有自己家里葛婆子被控zhì

了?

随即甩甩头!自己又不是什么重yào

人物,连父母都没有了。除了手里有点钱还能有什么?

想到这里又对吕氏说道:“婶婶,以后大郎和铭哥出门,一定要多带护卫,在学里不许他们跟任何出去。直到抓到了真zhèng

的劫匪才可以和同学们出去游玩。”

吕氏听到后急忙点点头,“我和李进就是这样吩咐的,李进说全都安排好了,保护大郎的人都是咱村子里自己人,出门时又跟着十几个护卫,断不会出差错。”

安木这才放心,轻轻吁了一口气。但愿自己是感觉错了,这些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密谍司里一间房间里,崔启言正看着一份谍报。

“真是奇怪了,这些人为何把葛婆子的儿子给抓走了?”崔启言自言自语的说道。

老孟上前一步,“咱们安排在张府的人传来话,张府的人正在连夜审问葛婆子。要不要咱们派人抢回来?”

崔启言摇摇头,制止住了老孟,“咱们的人为了抢在开封府前头在圣人面前露脸,不顾我的阻止轻举妄动去铲了那个园子,结果,什么重yào

的人也没有抓到,反倒打草惊蛇。你没发xiàn

最近东京城很安静吗?一些牛鬼蛇神都藏了起来。密谍司倒是得了圣人的夸奖,可是他们哪里知dào

,越是这么安静,越是暴风雨的前奏。”

老孟冷冷一笑,“那些人只顾得自己露脸,哪里将郎君说的话放在心里。郎君说放长线钓大鱼,他们却是迫不及待的扫荡了园子,结果人救出来几个,可是从此后再也没有了劫匪的消息。那些被抓的小娘子也不知现在在哪里。”

“所以,葛婆子不能落到咱们手里。就让张府的人审吧,反正早晚都会有消息传来的。实在不行……”崔启言摸了摸下巴,“要不然,我明日拜访张学士如何?”

“郎君若是想拜访张学士,我现在就去安排,明日一早就去递帖子。”老孟急忙弯腰道。

崔启言便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安木便接到了崔启言的帖子。

“这崔启言是何人?怎么平白无故的给咱家投帖子,还说要立kè

拜访?”安木揣摩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这人和自家有什么联系,不由得疑惑。

李进想了想后道:“是不是先生在京里的学生?”

“不对吧,”安木皱了皱好kàn

的眉头,“老师在京里没有收其他的学生,平时他也不大和别人来往。这个姓崔的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呢。”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李进叔派个人往晏家递个正式的帖子,就说我要去拜访小娘子,问问她母亲何时有空,喜欢什么礼物。等送信的人回来把礼物准bèi

好,晏家的夫人我还没有正式拜见过呢。还有,李进叔亲自去打听一下白云痷的何姓侍女,今年三十二岁,是齐家姊姊推荐给我的教养妈妈。”

李进急忙答yīng

,笑道:“是先生好事近了?可是,这事怎么好让大姐出面?理应先生派个媒人过去……白云痷的事我马上就去办。”

安木粲然一笑,道:“我身为晚辈,理应前去拜访。我如此正式的拜访晏家,晏家应该明白老师的意思,会过来通气,这时咱们才好派媒人过去提亲。要不然冒冒然的去,万一晏家对晏滟有了什么安排呢。”

李进便点点头,下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门房的人过来回话,说是崔家郎君到了。

安木早已经换好了待客的衣裳,将他请到了花厅。

崔启言将帖子递到了张府,便知dào

此时张学士已经入朝当值去了。反正他本意也是见不到张学士无所谓,只要见到了安家的小娘子,将葛婆子的事情弄清楚既可。

由门房的人引着便往正院走,刚走到院门口,只见两个身穿绿衣裙的丽容小娘子站在院前迎接他,不由得怔了怔,难道是安家的小娘子亲自来迎接?

“请崔郎君随我等入内,我家女郎正在暖阁内等候。”韩巧和韩玲齐声恭请道。

崔启言恍然大悟,这两个都是安家小娘子的女使。不由得懊恼,以前只知dào

安家小娘子是陈州来的乡下人,上次在谢园见她时,礼仪并不怎么好。后来又听说了她几件事情,还以为是个不懂礼仪的人,竟然误会她会亲自出院。

一会定要向她亲自赔礼。

由韩家姊妹引着走到了正院倒座中的暖阁内,门前的女使挑起了腥红毡帘,迎面扑来一阵热气。

崔启言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崔家子见过安家小娘子!”进去之后见到门旁站着一位身穿淡粉色蜀锦对襟襦袄装扮清雅的小娘子,旁边站着一位满头金翠的妇人,心知这应该是安家小娘子,来不及细看,便躬身下拜。

安木急忙插葱也似的下拜,还了一礼。口称,“安氏女见过崔家郎君。”

两人见过礼后,安木将他请到了拨步床前坐定,又上了香茶,才开口叙事。

“崔郎君可是临淄人?”安木笑盈盈的问道。

“郡望在临淄(山东淄博),祖籍在濠州(安徽凤阳)。不过早已许多年未曾回过,现在一家定居在东京城内,濠州还剩了一些旁支子弟在。”崔启言一句话便点明了自己乃是崔家嫡系。

安木微微颌首,继xù

劝崔启言吃茶,“这茶,乃是我家老师极爱吃的,也不知崔郎喜欢不喜欢。”

崔启言低头一看,只见这茶与平时所饮用的团茶大不相同,乃是炒制过的茶叶经水泡开,茶叶在水中毫叶分明,青翠欲滴。微微一嗅,一股茶叶的清香便入鼻中,再轻轻呷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生香。忍不住赞了一句:“好一碗雀舌!”

安木的手,微微抖了抖。看向崔启言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未完待续……)

第124章 崔郎

“我家老师,极爱吃这茶。”安木话中意有所言。

崔启言似无所觉,只是低头仔细品尝此茶,微微眯着脸,一脸的陶醉。

安木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嫣然一笑道:“既是崔郎喜欢这茶,一会我叫人送一两给崔郎。”

崔启言闻言大喜,长身而起,拱手道谢。

他身材修长,满头乌发用一枝白玉绾在头顶,神采英拔,剑眉斜飞,双目熠熠却又冷傲孤清,宛若黑夜中的苍鹰。轻抿的唇少许透出几丝玩世不恭,嗓音微微有些黯哑,想是刚刚过了变声期。

难能可贵的是,他不像当下那些郎君们满身脂粉,恨不得打扮成一个女子般。浑身上下轻轻爽爽,没有一丝脂粉味。

安木暗自点了点头。

殊不知,崔启言也在暗自观察安木,见到她行为坦荡,毫不扭怩,便决定将话全部挑明。

“安小娘子,在下这几日曾在京中听到了一些传闻,说安小娘子险些被劫匪给劫去?在下乃密谍司之人,还望安小娘子拒实以告。”

安木闻言也不矫情,倒是坦然承认,“那一日,接了家仆的信儿出城,可是没有想到,竟是差些被人给劫持了。若不是殿前司的赵指挥使相助,只怕真是遭劫了。”说完这话句柳眉微蹙,粉面含煞,似是不胜唏嘘。

安木说的倒是实话,那一天若不是赵允诚突然在后面赶到,只怕她的那些护卫还真的没有办法护她周全。一想到那些被密谍司解救出来的小娘子,都非完壁之身。虽然大宋朝对贞节根本就不看重。可是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宁愿死了也不愿从。

这事安木就是不说。崔启言也是知dào

的清清楚,见到安木没有隐瞒,倒是生出了一丝好感。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

“这事,探子已经报我。只是不知dào

从此之后,安小娘子可曾再听过劫匪的消息?”

这话,问的却是有一些僭越。

只是,他遇到的不是一般人,安木倒不会为他几句话而生气。安木前世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要对警察叔叔说谎。崔启言虽然不是后世的警察,可是密谍司对大宋朝,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国安部门。安木自然愿意将实情告sù

他们。

早早的找到劫匪她也能安安心心的。若不然的话,每次出门前呼后拥光是护卫就要二三十人,光是这样的排场吓也吓死人了。

最近一段时间,东京城中的镖局生意大好。就连张府都雇佣了十几个人,不管是谁出去都要跟着,就是怕再出任何意wài



可是,安木又不可能将家中的真实情况全部告sù

他。所以,便避重就轻。准bèi

和他说一些不怎么重yào

的事情。

“倒是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是有一条却是不知对崔郎有没有帮zhù

。”

“哦。是何消息?”崔启言一听到安木愿意提供消息,直觉的便以为肯定是葛婆子,立kè

坚起了耳朵。

“这事,倒是要叫我家的老牛头出来说才可以。可否等我派人唤他过来?”安木双眸似盈盈秋水,嫣然巧笑。

崔启言看得刹那儿间失了神,用手指掐了一下自己才醒过神来,忙称可以。

安木便让韩玲去请李进,让他带老牛头过来。

不多时,李进将老牛头带来。老牛头向着安木行了礼后,便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和崔启言说了一番。

“小人以前也是在街面上混过的,蒙主人家不弃,改了邪归了正,在张府安安稳稳做起了家奴。虽然小人在张府做了家奴,可是有些以前在街面上混的伙计,倒也没有全扔下。有时主人家准了小人的假,便时常买些酒菜和那些街坊们痛饮……前几日,小人倒是听了一个消息。说是第三甜水井胡同的一家姓张的小贩,他家的儿子突然失了踪。后来是在自己家的井里找到。……找到之后,在他儿子手里抓着一个衣角。这衣角却是赁他家房子的一个马姓客商的衣服。因这是锦缎衣服,张小贩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再去找那马姓客商,谁知却是再也找不见。”

老牛头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安木的表情,见到她是鼓励自己接着往下说,便又接着道,“小人当时好奇的不得了,就跟着街坊一起到那张小贩家里安慰他,随了一吊的礼钱。当时那张小贩手里抓着那锦缎指天骂地,骂完之后就哭。小人也是好奇,就把那锦缎给拿过来看看。可是这一看不打紧。倒吓了我一跳。”

“这锦缎莫非有来历?”崔启言仔细的看了看老牛头面部的表情,见到他说话虽然表情飘忽不定,可是并没有多余的小动作,倒有八成像是在说真话,闻听他说到锦缎忍不住问道。

“小人当时看到后吓得要死,就花了一吊钱从那张小贩手里把锦缎给买了回来。”老牛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布包,一层层的打开,放到了崔启言面前。

崔启言手里垫着一块帕子,拿在手里仔细的观看,见到只是一块青灰色的福字蜀锦,倒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一时之间皱了起眉头。

安木便冲着老牛头再次点点头,让他继xù

说。

“公子是不是瞧不出来这块碎锦有何异常之处?”老牛头笑嘻嘻的问道。

崔启言看着帕子上面的碎锦微微颌首,沉吟道:“确实看不出来异常之处!”

“公子,这锦缎上面的花色和颜色少说也得有六十年了……”老牛头抻着脖子用手指了指上面的福字,“这是宫锦!若是公子不知dào

,只管找一个老织工让他看看,他一准能看出来这是哪里送来的料子。”

“你说甚?”崔启言蹭的一下站起来。睁圆了眼睛。“你确信?”

老牛头重重地点头。“小人家以前也是富贵过的,这种东西多少见过,小时候也曾穿过这种布料。”

“你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崔启言的眼眸突然之间变得冷冽,语调阴沉。

老牛头往李进身边缩了缩,低声道:“实不敢瞒公子,小人祖父最小的叔叔曾在前朝宫里做黄门,多少也曾见过了一点世面。也曾往家里偷拿了那么几匹……”

“崔郎,这些都是祖上的事情。关老牛头何事,崔郎看到在他提供了消息,请不要为难与他。若是别人问起之时,望崔郎遮掩一二!”安木在一旁语调轻盈,如同在说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那般,浑没当做一回事。

崔启言目光闪烁,深深地看了安木两眼,思忖了一下。今日得了这块碎锦,比葛婆子更加重yào

,张家不会无缘无故的告sù

自己这件事。想必是那个赁房子客商和劫匪有关系。

想到这里便拿定了主意,拱手道:“今日赠锦之恩。在下多谢。待得他日,以图后报。”说完这句话,提出告辞。

崔启言刚刚出暖阁,吕氏便怪道:“这是答yīng

还是没答yīng

啊?说了几个字就跑了?”

“婶婶不要着急,所谓君子一诺,重如千金。他既是想做君子,我说出来了他没有反对,那自然就是答yīng

了。”

“可他是密谍司的人啊?”吕氏忍不住说道。

安木微微一笑,“可他是崔家嫡子,密谍司的人会撒谎,崔家嫡子不能撒谎。”

吕氏听了这话,如同坠入了迷雾之中,摸不着头脑,喃喃念了好几句‘崔家子’,也没想明白。

可是她有一个好处,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反正大事有大姐,小事有李进。俩人都解决不了就去找张致和,如果张致和也解决也不了,那就是天大的事,只等着伸脖子挨刀吧。

所以,只是愁了一会,立kè

眉开眼笑,和安木说起了其他事情。

安木眉头轻蹙,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氏,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微微的叹了口气:“若是我也象婶婶这样,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那就好了。”

吕氏哈哈大笑,问安木准bèi

去晏府穿什么衣裳,要不要把银楼的人请来打几件首饰,倒是一心一意的要把所有的首饰都往安木头上堆。安木看了看她满头金翠,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

这一头十几斤,累不累啊?颈椎受得了吗?

崔启言大踏步的走出了张府,谢过了将他送出门外的李进,跳上了自家的马车。刚刚上了马车,便觉得身上一冷,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拿起了手里拿着那块碎锦,仔仔细细的端祥了一阵,才跺了跺脚。车夫得了信儿,立kè

扬鞭。

马车里的崔启言,微微闭上了眼,眼前突然出现一人,笑言晏晏,软语轻柔,端端正正坐在自己前方。

“我这是怎么了?”

蓦地睁开眼,随即甩了甩头,往手炉里添了一块炭,抱在了手中。手炉在手,便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忍不住深深吁出了一口气。

看着从口中如同长龙也似的哈气,崔启言又怔了起来。

良久,马车里传出一声叫骂,“还没到春天呢……”

车夫疑惑的抬了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眨了眨眼。

李进站在门楼下笼着袖子,一直目送着马车消失在了巷子口。刚要转身,却看到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飘起了雪花,一朵两朵,在空中盘旋飞舞,如同一个个调皮的精灵。

“又过了一年呀!”李进唏嘘不已。然后转过身吩咐门房,让他跑去晏家递拜贴。

那门房最爱帮李进干私活,每次都要赏他几文钱。这次果不其然,李进随手扔了他十文钱,喜得他脸上挤成了一团。顾不得外面的雪花,回到屋里抓起了蓑衣和斗笠将拜贴裹上了油纸揣到怀里,撒开腿就往晏家跑。

“下雪了?”安木看到李进头上飘着几粒白色,吃惊的问道。

李进往头上随便拍了拍,却招来吕氏一阵叫骂,让他赶紧滚到外面拍干净再进来。

俩人正在争执,却听到安木一声幽幽的长叹,立kè

停住了斗嘴。

“家里的地儿也不知怎么样呢?这雪下的这么早,商情不保……”(未完待续……)

第125章 夜谈

送往晏家的帖子很快有了回信。下午,晏家的人冒着风雪,来给张府送了回帖。

崔启言来访的事情在张府没有生起任何的波澜,只是稍微被人议论一下便消失了下去。

晚上,张致和回来之后,安木和他说了崔启言的事情,当张致和听到安木将甜水井胡同的事情和崔启言说过之后,微微颌首。

“这件事情让密谍司去查会更好些,咱们自己动手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来有什么问题。”

“老师,您说这绑架的劫匪会不会和前朝的人有关?”安木以手支肘,突然问道。

张致和眼光微微一闪,走到门边看了看,仔细的又掩上了门,低声说道:“有件事情,也该告sù

你了。”

“什么事?”安木奇怪的问道。

“便是安家,和前朝其实有关。”张致和略显尴尬的说道。

“啊?”安木被吓了一跳,差点跳了起来。乱臣贼子她可不想当,她还想挣些钱快快乐乐的当富翁呢。

“老师可不要告sù

我,咱家是什么流亡的皇族吧?我可受不了。”安木抚着心口,颤声说道。

“想到哪里去了?”张致和无奈的摇摇头,“我说的是咱家……呃,安家在陈州城当铺里的珠宝。”

“啥破珠宝?不就是值个几万贯吗?咱的精油作坊一天能出产多少挣多少,老师又不是不知dào

,那些珠宝还值得让人追杀咱们?”安木一听到珠宝两个字,便嗤之以鼻。

“珠宝里有前朝的国玺……”

“啊?”安木彻底傻了眼。国玺是什么东西。她当然知dào

。难道就是秦始皇用过的前朝国玺吗?这个东西不是一直在宋朝皇宫中吗?怎么就又变成了在他家的珠宝堆里?

“赶紧砸了!”安木急道。什么破国玺。能比自己的命宝贵吗?

张致和瞪了她一眼,耐心的解释,“这个东西,其实原本不是安家的,所以安家没有资格销毁。要说到这事,需yào

从安家的祖籍开始说起……”

安克明祖上是后晋时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到唐朝时家族败落,便携子孙去河北路居住。后来子孙不昌。便只剩下安克明祖父这一脉,其他几脉死的死,亡的亡。后来安克明的祖父便决定将家迁回中原。

只是后来出了一件大事,才没有迁成。原来是李唐的一个王室子弟,携带着传国玉玺逃到了河北路。安家的一个邻居世受李唐大恩收留了他。没有想到,却被人告发。当时那个邻居家中被人血洗,派人过来求救,安克明的祖父想着以前曾同朝为官,便派了两个儿子过去帮下忙,谁能想到。那些贼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毛贼,带着军中的神臂弓。勇猛非凡。

不出几个回合,安克明的父亲和叔叔当即穿胸而亡。

安克明祖父一下子痛失了两个爱子,仅仅只剩下安克明一根独苗,对邻居恨的咬牙切齿。等到假装毛贼的官员退去后,找到了邻居家中存活下来的人,严加拷问。这才知dào

原来是李唐王室的一个子弟逃到了他家。

那人临死前说,李唐子弟早已经从密道逃生。邻居一家一百多口人,就是为了保护李唐子弟的性命,甘愿战死。

安克明祖父怒不可遏,你们愿意死,那是你们的事情。可是咱们俩人距离足足将近十里地,你们居然派人来请我们?这是什么意思?当即将此人斩成肉泥。

又在邻居家中刮地三尺,找到了两个密道,凡是密道里的活人拷问出口供后即刻处死。

后来,在一个非常秘密的秘室中,发xiàn

了五个来不及带走的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其中一个里面只有黄绸,一层一层包裹着,打开一下,安克明祖父傻了眼。

又过个十几年,等到安克明长大成人之后,祖父便去世了,去世前替安克明娶了妻,交待他一定要回到朔州故居去。安克明捧着祖父和父亲叔叔的骨灰,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路上,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之后安克明消失。

张致和不喜欢朔州,所以便在陈州安家落户,从此生根发芽。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高氏会背着他与别人有了首尾。发xiàn

之后,觉得自己愧对高氏,从不加阻拦。没有想到,高氏无意中将家里有个密室告sù

给了候三郎。

候三郎这才设计要害了安克明!只是候三郎千万没有想到,候押司虽是他的亲叔,竟是和他生父有杀子之恨的人。候押司暗中逼死了高氏,又打断了候三郎的腿,逼得他远走了东京城。

在京中,候三郎无一日不梦想着安家的珠宝,可是候押司在,他根本就没处下手。直到安木和大郎到了京城。他觉得机会到了。就下手先绑了安木,逼着安家拿出珠宝和大郎来赎人。

然后带着大郎和珠宝远走高飞。

安木听完了这一切,瞠目结舌,“天……”

“所以,我在沈丘时,与候押司虽是不和,却从未想过要他性命。我们在京里把候三郎弄得流放,这也是他不肯到京城的原因。候三郎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他亲侄子……”张致和微微叹口气,似是无限的唏嘘。

“这么说来,我和大郎在母亲死后能留下性命,也全是托了候押司的福?”安木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刚刚穿来那几天,诡异非凡。家仆们全都跑了,忠心的李进对她不闻不问。直到她开始反击之后,李进才出现。

原来,暗中有候押司啊!

只可惜,李进根本就不知dào

,他忠心的安大姐,早已经化为一缕芒魂,从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安家,真的是什么都不剩下了……”安木面色萧索,微微叹息。

“是啊,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皆是空妄。”张致和念了一句佛。

“老师,是不是那些人知dào

了咱家有前朝遗留下来的珠宝,所以要绑架我?可是,他们既然目的在我,为什么又要绑架那么多的人?”安木想到了国玺,再想想这一段京中发生的劫持案件,只觉得诡异莫名。

“也许是没钱了,需yào

大量的赎金。毕竟,那些人也是要吃饭的!”张致和猜测道。

“要不然,我们偷偷的回沈丘,把国玺扔了吧。随便找个地方随便扔到哪里,也总比被人天天惦记着要强啊!”安木颇有一些后怕。忍不住说道。

张致和再次横了安木一眼。

“这种东西岂能说扔就扔?到底怎么安排妥当,还得细细的谋划。”张致和骨子里还是忠君爱国,满脑子都是国家,希望能将国玺献给皇室。

“老师,你别傻了,你现在可是学士,学士献国玺成什么样子?你想彩衣娱君王吗?”安木着了急,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献了国玺还好说,可是一个堂堂的学士,官拜从五品。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献了国玺皇帝能给什么?无非是钱和权。可是张家缺钱吗?缺权吗?

张致和目光闪了闪,垂下头去。

“不行,我让李进叔明天就回沈丘,到当铺里把那东西找出来,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去。”安木霍然起身,就要去找李进。

“不可……”张致和急忙阻拦。

“那你要怎么办嘛?眼见得劫匪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找咱们的麻烦。你还一心一意的要献给君王,难道你不知dào

,一旦你献了这个东西。从此之后你还能做良臣吗?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良臣。”

“我,我已经让李多从当铺里把东西带到京城了。”张致和噎了几噎,终于讲出了实情。

“我的亲爹呀!”安木吓的几乎就要瘫到在地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转眼就是杀身大祸。“不对,李进叔怎就能听你的,让李多把东西给带出来?难道是……”

张致和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安木的猜想。

“不行,今日这事,无论如何也得听我的。这东西不能在家里多留,多留一日就是麻烦……”安木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柳眉倒竖,怒视民张致和一眼。

张致和垂下头去。他不是不知dào

献国玺之后对他的名声会有碍,可是读了几十年的书,两辈子都是入朝为官。在他骨子里就烙下了忠君爱国的思想。不论怎么样,也无法改变。

“偷偷扔到开封府里怎么样?”安木出主意道。

张致和正在思考,不妨安木突然来了一句,猛地抬起头。

“老师,李进叔的身手怎么样?能飞檐走壁吗?”安木问道。

张致和怔了怔,“哪里有这样的人?李进无非就是学了几年功夫,能多抵挡几个人罢了。你在哪里看的话本?”

“我知dào

了,开封府每天清晨都会倒脚头,这时每天都会有人过去收……”安木抬起头,恍然一笑。

张致和听到安木这样说,张了张嘴,最终却化成一声深深的叹息。

“老师,你要做的就是千古流芳的良臣名相,这种小事,就让弟子我来为老师处理吧!”安木笑嘻嘻地,哄着张致和,“老师难道不想千垂青史吗?”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也不对,老师确实已经名垂青史了。可惜的是,却是一个失败的良臣。老师难道就不想做成功的良臣吗?就像寇准,就像文彦博,就像欧阳修,就像韩琦,老师难道不想做张居正吗?难道这一世,老师还是要被人从朝中赶出,流落江湖?大喊处江湖之远而忧庙堂?”

一字一句,犹如刀锋,深深划在张致和的心口。(未完待续……)

第126章 晏府

安木叫了李进过来说话,先问了他葛婆子的事情。

李进皱了皱眉道:“葛婆子嘴倒是硬的很,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又因为她平时服侍张学士服侍的用心,所以没敢对她用刑,只是饱一顿饥一顿的饿着……”言下之意,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看样子,也只能找到她的儿子,她才肯吐口。”安木叹了口气。

“确实是,只是现在她儿子被人不知弄到哪里,老牛头在京城都犁了一遍没找到。大姐你说,是不是和那些被劫持走的小娘子们关在一起了?”

“也不知dào

老牛头给崔郎君提供的消息,对他们有没有帮zhù

,如果有帮zhù

的话那就太好了。最起码抓了那些人,好让咱们睡个安稳觉。”安木小脸微垮,烦躁的敲了一下桌子。

说完了这些,安木就又说了国玺的事情,让李进尽快找个办法将这东西处理掉,最好能够在处理掉的时候让别人知dào

国玺流落到哪里去了。

李进看了眼安木,便知她已经知情了。沉吟了一会说道:“当初先生和我说时,我也是吓了一跳。真没想到这种传奇话本上的事情居然落到咱家身上了……”

安木听得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李进说的是穿越还是国玺。

李进继xù

说道:“扔到开封府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咱们没有这样的人。要想身手好,还得信任他。扔过去之后,还得保证开封府查不出来是谁扔的。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太难找了……”

安木这样一听。也踌躇了起来。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很难找。上哪里有这样身手高强的绿林人物?纵是找到了。能相信他吗?万一他背着国玺跑了呢?到时上哪去找?自己总不能满大街的喊自家失窃了,国玺被偷走了。

能喊吗?还要命不要?

安木苦恼极了。

“这件事情,先考lǜ

考lǜ

吧,说不定哪天就想出来好点子了。”安木自己安慰自己。

李进眼前一亮,突然道:“大姐,今天来递拜贴的崔启言怎么样?”

“怎么想起来他了?他可是密谍司的人。”安木秀眉微蹙。

“正因为他是密谍司的人,才好办事呢……”李进附到安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安木素手轻抬抿了下鬓角。若有所悟,“这件事情,还要征得老师的同意才可以。”

李进听了这话,微微颌首。

第二日,家里备好了礼物,安木领着十几个护卫去了晏府。到了晏府门前,管家远远的迎着。看到了张府的马车,立kè

引着去了小角门。

到了二门,看到晏滟已经站在院门处迎接,安木一下马车。便迎上前去,热络的拉住了安木的手。

“自从昨日听到了妹妹要来的消息。整一夜没睡好呢。”

安木左瞧右瞧,看到晏滟果然有了黑眼圈,不由得扑哧一笑,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晏滟双颊飞红,晕满脸庞。

晏殊的妻子李氏站在一旁,邀请安木进门。

晏滟笑道:“这位是我兄长之妻,姓李。”

安木微微一怔,望这位李大娘子脸上看去。这位大娘子是晏殊的结发妻子,然而她命运多舛,和晏殊成亲三四年便去世。现在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发xiàn

果然是满脸的病容。

一想到她病中还来迎接自己,急忙福身下去,道了一个万福。

“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李氏笑着扶了一把安木,却似引动了病情,抚着胸口咳了几下。

晏滟一脸关切地扶着嫂嫂,显见得感情极好。

“我又不是外人,嫂嫂何必亲自来迎?”安木心中颇为不安,再三道歉。

看着李氏赢赢弱弱的被女使婆子们扶进了院,安木小心的问道:“可请太医院的医正们来看过?嫂嫂这是什么病?”

晏滟叹了口气,双眸隐隐含了一层水色,“请了好几个医正都说嫂嫂这是不足之症,自胎里带来,再加上生了我侄子,身体便每况愈下……”

听到这话,安木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捏紧了晏滟的手。

到了后院,先去拜访了晏老夫人。

“原本,一直要说来拜见老夫人,只是好几次都不凑巧。再加上这一段京中出了劫持案子,吓得我不敢再出门。好不容易风声安静了一点,才敢出来。请老夫人万勿见怪!”安木说着便提起裙角,如同插葱也似的道了一个万福。

晏老夫人笑盈盈的,一把拉住了安木,仔细看了看,笑道:“怪道滟儿总说她新结识了一个妹妹,长得水葱也似。这仔细一看,还真是,你瞧瞧这小手,书上说青葱玉指,手如柔荑,也莫不过如此了。”

安木一双手指圆润纤细,指甲修剪得非常漂亮,如同粉色透明的贝壳倒扣在指尖上。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对襟小袄,下身一条白色襦裙,矮身福礼时微微露出一抹鹅颈。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直把晏老夫人看得爱不释手。

听到晏老夫人的夸奖,安木微微抿了嘴角。

“快起来快起来。”晏老夫人真是越看越爱,真恨不得搂在怀里揉上一揉。

这边,吕氏将礼单递到了安木面前。

安木双手捧着,奉到了晏老夫人眼前,“第一次拜访,也不知老封君喜欢些什么,不知家里人的爱好。特意备了一些家常的小玩意儿……”

安木说着是小玩意儿,晏老夫人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变,随即喜上眉梢,微抬眼角往晏滟那里看了看,脸上的喜色越发的浓厚。

吕氏又递过来一大一小两个参盒。

“这是我家里的下人收到的两枝百年参王,特意送过来给老封君养养身子。这盒小的。是送给李嫂嫂的。”安木笑着。往晏滟那里看了一眼。露出狡黠的笑容。晏滟脸上的红晕还没有下去,又染红了一层。

“这怎么好意思,破费,破费了……”说着破费,晏老夫人气定神闲的合上礼单,笑盈盈的亲手接过了两个参盒。

“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参呢,跟小儿臂似的。”晏老夫人虽然久在农家,可是在京中呆了两年。还是识货的,不免惊讶一声。

“不过是一些吃的小玩意儿,老封君拿来熬汤隔几日服用一碗。老封君身体好了,才是我们这些做孙辈们的福气。”

听到最后这句,晏老夫人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几乎合拢不住了。晏滟更是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听说张学士这一段在学士院里甚是辛苦?”晏老夫人状若无意的问道。

安木赶紧大声叫苦,“是啊,在学士院里吃不好穿不好。宫里的用度紧张,今年木炭也分的少。学士院里。几个屋才给分了一个炉子。我听了之后,都不知要怎么心疼老师才好呢。可是。我人小手笨,连给老师做件冬衣都不会。这不,只好在李记锦衣坊给老师订做了几件。”

话说到这里,安木又笑嘻嘻的往晏老夫人身边凑,“听说老封君家里的针线极好,要不然赏我老师几件冬衣穿穿吧?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难熬了,怪冷的。”

“你这丫头,鬼灵精怪的!”晏老夫人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安木的额头,假意嗔道,“行,回头让滟姐儿去给你收拾几件去,只要你看着满yì

。”

安木立kè

打蛇随棍,“祖母你可真是偏心,只记得我老师,却不记得我?我也要一件冬衣,依却是不依。”

这一耍赖,晏老夫人乐得脸上笑成了一条菊花,搂着安木心呀肝呀肉的乱叫了一通,嘴里直说祖母疼你。

安木在晏老夫人怀里,冲着晏滟无声的用嘴型叫了一句师母。羞得晏滟满脸通红,跺了跺脚,跑出了暖阁。

“这孩子……”晏老夫人看着女儿的背景,老怀大慰,只觉得解决了人生之中最重yào

的事情之一。

当初张致和金殿之上当众拒绝了晏殊,固然有晏殊提亲不当之错,可是张致和的责任更大。

结果这一年来,晏滟无人前来提亲,眼见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样闲在家里。没想到安木来投亲了,晏滟又找了机会和安木结识。俩人竟然是非常投缘,借了探望安木之名,晏滟也经常往张府跑。

虽然外面到底有些闲言闲语,可是和女儿的终身大事比起来,哪个重yào

?谁不想要张致和这样的金龟婿?所以晏老夫人对晏滟是格外的鼓励。若是她几天不和安木联系,她还会假借着晏滟的名义给安木送些东西。

一来二去,安木明白了她的心思,也乐得在中间帮她。

昨天,张府送来了帖子,她心中便有了一些明悟。今天安木一来,执礼甚恭,以孙辈之礼拜见。晏老夫人再看到礼单上如此丰富,又听到安木那句孙辈们。

便心知张府有意,说不得隔几日媒人便会上门了。

等晚上儿子下值时,让他明日托人去问问张学士,若是俩家都有意,不如早早的办了,如今李氏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万一她出了好歹,晏滟又要守孝一年。

女儿年龄越大,做母亲的越是焦急,只恨不得让孩子慢些长,一直十二三岁才好。

“大姐,平时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消遣?”

晏老夫人笑盈盈的,和安木拉起了家常。

满天飞雪中,崔启言接到了一张条子,让他晚上到一处民宅中相会。

崔启言拿着这张条子,陷入了沉思中。(未完待续……)

PS:德国队,加油!德国队,加油!

第127章 国玺

这个宅子,在城东的棚户区,里面全是私搭乱建的违规建筑,街道司的人对此头痛不已。

崔启言的马车静悄悄的停在了纸条上所说的那间民宅不远处,十几个家仆和家丁骑着马将马车拱卫在中间。

雪,静静的下着,如柳絮随风轻飘,又如身段窈窕的妓子在空中翩翩起舞。慢慢的,盖满了屋顶,压弯了树枝。

崔启言轻轻挑起车帘往外看去,只见到满天飞雪,像芦花一般,飘飘悠悠地落下来。伸出手去,感觉到指尖一片冰凉,沁入心底。

如同雪人也似的老孟带了几个人从民宅周围跑了过来。

“郎君,周围的人家都盘查过了,这是一个向外租的宅院,里面半年前住了人。听说租的那人不怎么过来,邻居们说可能是个做生意的。”

“那就是说,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崔启言将冰冷的手指移到了手炉之上,慢悠悠的说道。

老孟悚然一惊,矮身道:“那小人再去查看,勿必要查出来消息。”

“不必了,我们过去。”崔启言感觉到了手指上传来一阵温暖,不由得眯上了眼睛。

阖上眼睛前,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他霍然一惊,猛的睁开。

“郎君?”老孟在车外低声唤他。

“开车吧!我们直接过去。”崔启言挥了挥手。

接了他的命令,马车缓慢的开动了起来,十几个变成雪人的家丁们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跟着马车慢慢的向前走。

民宅很小。只有三间。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先进去的人在宅子里出出进进探查了好久。只看到了几张光突突的床榻,几张桌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是说有人半年前租的吗?怎么连床被子都没有?”

老孟奇怪的拿着刀柄在床榻上敲了敲,床榻上发出奇怪的声响。

“这榻下怕是有东西。”崔启言耳力甚好,立kè

听出了这是一个带有机关的床榻。

果不其然,进来了几个家丁,拿着刀子用力的将床榻的床板撬开,榻下有一个小小的箱子。

“你去打开。注意不要伤着自己。”老孟找一个性子最为稳重的人,让他手脸都缚上布,仔细的检查箱子。

“郎君,这箱子没毒。”前去检查的人倒腾了几下,又闻了闻味,扬声道。

“那打开吧。我倒要看看,这送纸条的人,要送给咱们什么好东西。”崔启言冷冷一笑,命令另一个会开锁的家丁将箱子打开。

家丁转过脸,将耳贴到了箱子上的锁上。先敲了几下听听声音,又拿出一个钥匙试着开了几下。听着声音不对又换了另几把钥匙,直到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锁簧声,脸上一喜。

“咯嗒”一声将锁扭开。

“慢着!”崔启言喝止住了他,看了看这个奇怪的箱子,沉吟道,“去外面找根棍子,小心的挑开,把箱子对准墙壁。”

随着他的吩咐,家丁们在院子里找到了一根细长的树枝,轻轻的将箱子挑开。

既没有毒烟喷出,也没有听到机关的嗒嗒声,又过了一会,崔启言才命令将箱子扭转过来。

刚一转过来,他的脸色立kè

变了。

一封信放在一堆黄布上面,黄布里不知包着什么,一层又一层的,四角还塞了许多棉花。

将信打开,里面只有几个字,“相助之恩,无以为报。特备薄礼,还望笑纳。无名氏留。”仅仅十六个字,外加四个落款,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字。

我曾帮了什么人?崔启言皱起了两道剑眉,思忖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帮了什么人。倒是这些年在密谍司没少干审人的事情,仇敌倒结了不少。

“郎君,要打开吗?”老孟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的黄布,只觉得有些怪异。这些黄布成色老旧,像是已经有了许多年光景。就连四周塞的棉花都变成了暗黄色,应该是有一段历史了。

崔启言盯着这个箱子,盯了好久,才微微颌首,示意身边的家丁打开。

随着一层一层的黄布在家丁灵巧的手指下被慢慢的掀起,一个巨大的龙头浮现在众人的眼中。

“俺的娘,这是啥玉啊?这么大?”一个家丁忍不住叫了起来。

崔启言的瞳孔迅速的收缩,脑子中快速的形成一个画面。五代,晋时。后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带契丹军攻至洛阳。后唐末帝李从珂怀抱着传国玉玺登上玄武楼自焚,国玺从此下落不明。

他伸手推开了围着国玺的家丁们,颤抖着手指,将国玺自箱子里取出。国玺在漫天飞雪的映照下,散发着氤氲着光芒,如同一轮太阳,升起在了半空。

“传国玉玺……”崔启言看到了那缺少的那一角后,几乎要摔了一跤。老孟急忙伸出手牢牢的扶住他。

西汉末,王莽篡权,需yào

用玉玺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当时玉玺由他的姑姑,汉孝元太后王政君掌管着。王政君对刘家的感情比对王家要深,就是不交出玉玺。王莽无奈,便命弟弟、安阳侯王舜逼老太后交出玉玺,老太后感觉被侄子给骗了,哭骂着将玉玺掷到地上,玉玺被摔掉了一角。后来,虽然王莽等人用黄金将缺角给补上了,但是玉玺还是留下了瑕痕。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传国玉玺几经辗转到了汉献帝的手里。曹丕逼汉献帝禅位给自己,建立了曹魏。传国玉玺自然顺延成为曹魏的皇权象征。曹丕画蛇添足,派人在传国玉玺的肩部刻下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

崔启言小心翼翼的举起了国玺,果然在肩部发xiàn

了这一行字。

“大魏受汉传国玺……”他喃喃地念了无数遍,直到喉咙干哑。

“天呢,这是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啊……”老孟语无伦次的。几次想要伸出手摸摸它,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

周围的吸气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这才惊醒了崔启言。他向着左右看了看,快速的做了几个决定。

“立kè

备车,我要去见寇相。”

“老孟,你即刻派三个人去家中请我的父亲,勿必将他请到寇相府门之外,我在那里等他。”

“除了去请我父亲的人,其他任何人不得离开我左右,若有违反者,格杀勿论。”

老孟到底是忠心于崔家,只是迷茫了一会,立kè

弯下腰听从着崔启言的号令。迅速点了有家小的三个家丁名字,让他们即刻回府。

“你们的家小均在府中,若是发xiàn

你们中有任何一个人敢半路私逃,或者是中途转了其他地方,其他的两个人可以即刻出手,将他砍死。待请了我父亲到寇相府门时,若是你们三人均在,那么一人一百贯。若是你们三人少了一个人,那么剩下的两个人便一人得一百五十贯。若是只剩一人么……三百贯全都给你!可记住了吗?”

随着崔启言这一句话,那三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家丁,看着其他两人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善,似是要随时随地的举刀砍向其他二人。

看到三人相互监视着拍马飞奔,崔启言眯了眯眼,说道:“老孟,你在车外监督着这些人,若是他们路上和任何一个路人说话,你只管取其性命。”

说罢了这话,又扬声道:“儿郎们,各位的富贵只在今日,若是今日之事能成,某家保你们能入禁军。到时每月拿着三贯到十贯的月银,又能照顾家小。若是不愿入禁军,那么某家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的子孙后代进入崔家当值,或是到禁军中当值。你等可愿保护我往寇相家一行?”

禁军的诱惑力是非常的巨大。尤其是京城中的禁军。京城中的禁军待遇最为高,是地方禁军的一倍以上。若是在京城中能进禁军,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在军队里认识人你根本进不去。有许多浪荡子花了几十贯,就为了能捞一个在禁军里上班的机会。可是一旦能进入到禁军中。一年四季不仅有四套衣裳,夏冬两季还会有降温费和烤火费。就跟国家公务员似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所以这些家丁们一听到崔启言许了这个承诺,各个双眼冒出狼光,嗷嗷叫着说愿意保护郎君到寇相府中。

“好,今日之誓,若有违背,管叫我崔启言不得好死,五雷轰顶,万箭穿心……”崔启言郑重的发了一个毒誓。

古人对誓言是极为看重的,一旦当众发了毒誓,那么他就会遵守。众家丁看到崔启言肯发毒誓,更信了他一层。

“郎君只管上马车,这一路上有咱们兄弟保护,定不叫一只蚊子靠近。”一个家丁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

“下着雪呢,上哪飞来的蚊子。莫说蚊子了,哪怕就是一只跳蚤,咱兄弟也不会叫它跳到郎君的身上。”其他几位家丁笑嘻嘻的先嘲笑了一下这位家丁,紧跟着表态。

“好!今日崔某便仰仗诸位了。待事成之后,必如方才所言。”崔启言团团做了一个揖,便怀抱着传国玉玺当先走出了院子。

一个时辰后,对面的院子里吱扭打开了一条小缝,里面却没有人出来,过了一会,又关上了。

另一条街上,李进裹着斗篷从一个院子里伸出头来,左右看了看。

牵出了一匹马,冒着风雪,疾驶而行。(未完待续……)

第128章 好事

据传说,后周太祖郭威登基时,曾遍寻传国玉玺而不见,便刻了“皇帝神宝”等两方印玺聊作安慰。

这两方印玺一直到北宋都是皇权的象征。不过,没有传国玉玺的宋朝皇帝总觉得这个皇位坐的不安稳,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人持着玉玺说我才是正统。毕竟玉玺上面可是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是“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

做皇帝的不能没有玉玺,所以皇室一直没有放qì

,一直派了人多加寻找。

如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将这块能一统天下的国玺白白地送给了崔启言。可喜的是,崔启言并没有自专,而将国玺送到了寇相的府中,由寇相呈给了皇帝陛下。

真宗皇帝摸着这块方方正正,代表着天下气运的国玺,只觉得如同踏上云端,快要骑鹤飞行。

刚刚封禅过泰山这才几年?居然就有了这么一份天赐的大礼?这怎么不叫人高兴?怎么不叫人欢喜?

真宗皇帝一时得yì

上了形,几乎又要再去封禅一次。幸好寇准刚刚献了国玺,有了说话的底气,直接就劝皇帝打消这个念头:万一上天认为你得了国玺得yì

忘形怎么办?再把国玺收走怎么办?

真宗皇帝一听在理儿,立kè

宣bù

大赦天下。至于崔启言向他要求索要几个禁军名额,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随手甩给他了。

当安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颇有一些哭笑不得。不就是一个国玺一块石头,有什么可值得大赦天下的?难道要让那些坏人再出来祸害好人。然后再被抓一次吗?

由此可见。这个皇帝极端糊涂!

当然了。如果他不糊涂,也不会在刚刚签下檀渊之盟之后没多久,就涎着脸去封禅泰山。

不过一想想,宋朝的皇帝世世代代都是非常奇葩的,如果不奇葩的话,宋钦宗也不会相信一个神棍道士郭京有‘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移斗换星,驾云喷雾’无所不为的本领。将整个东京城门户大开,让那些符合了六甲法生辰八字的百姓和道士组成了不伦不类的军队,将两个皇帝白白拱手送给了金人。

安木觉得,既然生活在宋朝了,那么就只能习以为常。

所以,当张致和同她讲这些天来,朝中百官的反应之时,她听得津津有味,如同在看狗血宫廷连续剧。

“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是在嘲笑呢?”张致和同安木说了几句话后。见到她以手支肘,双目含笑。满脸讥讽之色,忍不住说道。

“有吗?”安木抚了抚脸,笑嘻嘻的,“学生还以为隐藏的很好呢,没想到老师就是厉害,一眼看出来了。”

张致和便瞪了她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国玺即被皇室所得,你怎么还不高兴?”言下之意,明明是你自己扔出去的,你在这里就跟瞧笑话似的做什么?欺负那些官员们?看他们笑话?

安木依旧笑嘻嘻的,“我哪里有不高兴,我就是觉得满朝文武简直就是高兴得过了头。什么天降祥瑞,什么神人恩授,什么既天受恩之类的,这些说法有着什么意思?皇帝江山坐得稳不稳,和一块石头有什么关系?若是以石头来论正统的话,咱们家还拥有这块石头好些年头呢,岂不是咱家也是皇族?”

张致和的思想到底和安木不同步,闻言便劝道:“这东西,一代一代便是皇权的象征,历来只有皇帝能够拥有。现在国玺回到皇帝手中,只能说是天赐恩惠,百官们高兴一下,也是情有所原的。”

“那也不能高兴到大赦天下的地步吧?那些犯了罪的人,他们就该在牢里受苦,凭什么要把普通老百姓才可以享shòu

的恩赐给他们?难道要让他们出来再杀几个人,再害几个人,然后再重新抓回去?再说了,那些刚刚抓到的绑架小娘子们的人,又要放出去,那些小娘子们岂不是再也没机会解救回来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岂可如此胡言乱语?那些被劫持的小娘子们,开封府和密谍司这段一直在加紧寻找。纵是大赦天下,这些人想必也不在赦免之内。”张致和微微动怒,眉头紧蹙。

安木叹了口气,自己和张致和之间还是有代沟。自己是从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而来,而张致和则是从一个有皇权的地方而来。在安木眼中,国玺就是一个文物。在张致和眼中,国玺是皇帝的象征。

张致和无论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宠着安木,哪怕安木说要杀人,他也愿意帮着清理威胁,可是一旦涉及到皇权君臣,他就是坚定的站在卫道士的立场上,丝毫不留情。

甚至,对安木思想里所拥有的那么一丝蔑视皇帝的想法,还会加以驳斥。

也许,晏滟和他才可以说到一起吧?

“老师,你准bèi

几时去晏家提亲?”安木不想再和他争论,不管怎么争议,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转换了话题。

一提到宴家,张致和立kè

扭怩了起来,不自在的转过了头。

“若是要提亲,最好尽快,莫要惹得晏夫人生气。毕竟老师耽误晏滟不少时光呢……”安木笑吟吟的劝他。

张致和便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又说了几句话,安木便回了自己的小院。院子里,何妈妈面色肃穆的立在暖阁中。

“何妈妈请坐!”安木请何妈妈坐下。可是何妈妈是在宫里做惯了的,哪里肯,只是一个劲的推辞。安木见她不愿坐下,便也不再劝,和她说起家常话来。

“何妈妈在我这里,只管教导我礼仪上面的。还有平时的待人处事。其他的倒不需yào

妈妈再费心……”

何妈妈愿意教导安木的礼仪。便是冲着安木愿意替她养老这一条来的。听到安木不要她管其他的东西。大松了口气。在宫中过惯了那种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日子。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太太平平的一生,将来死时,也不会死了好几天才被人发xiàn



“一切全凭女郎做主!”何妈浅笑晏晏,笑不露齿,如行云流水般的行了一个福礼。

安木的眼睛都直了。只觉得不够看,自己那些自认为很标准的礼仪,和她一比简直就是太不标准了。何妈妈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仪态万千,婀娜多姿。走路之时盈盈细步。袅袅婷婷,摇曳生姿。坐下之时,静如处子,温存婉约。

教导起她来,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身为大家闺秀,要行不回头,笑不露齿。走路要安安闲闲地走,头不许左右乱看,摇钗要微微晃动。步履要轻盈。走路时身上的玉佩不可珊珊作响,回身举步。要如柳摇花笑。纵是遇到了什么着急之事,也要从从容容的,不带丝毫的急躁……”

安木认认真真的听着,丝毫不敢放松。

何妈妈在张府呆了半个月,安木的礼仪和为人处事方面,有了极大的改善。

这半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皇帝大赦天下,开封府里除了死办囚,全部被赦免,其中就包括刚刚抓来的那些劫匪,开封府傻了眼。可是皇帝正在兴头,又不敢过于违了他的心思,便只得下令将人犯放出。刚刚放出第一天晚上,所有人犯全部被杀死。劫持一案,线索全部中断,就此成了悬案。那些被劫持走的小娘子,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们,死活不知。

张致和终于在京中寻了官媒,前去晏府提亲。提亲之时,礼节极尽奢华,光是抬的礼盒便要晃花众人的眼睛。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全跟不要钱似的往上堆。这还仅仅只是前去提亲,众人真不敢想若是过聘礼时,不知张府要奢华成什么样子。

晏老夫人看到张致和如此看重晏滟,知dào

他是替自己以前的行为道歉,自然不免又多喜欢上他一层。在家里也是刻意教导晏滟,嫁到了张府后,切不可怠慢张致和。

时光流转,光阴易过。转眼间过了年,齐雅英在春天里出嫁。

安木和晏滟一起前去添妆。

齐雅英便取笑她们,也不知dào

你们以后要怎么称呼?

安木促狭的看着晏滟,“自然以后就要以师母和大姐相称喽。”

晏滟脸色红红的,满屋子追着安木要打,安木在前面一边跑一边羞她,说她以大欺小,都做了长辈还要欺负她这个小辈。回家定要告sù

祖母,让祖母教xùn

她。

只笑得齐雅英直不起来腰。

转眼间,夏天已到,张致和与晏滟即将成亲。安木身为男方家的人,在晏滟成亲前便没有办法再去她家,只得每日无聊的呆在家里。

张致和亲兄长,如今在广西为官,因路途过远,不能回到京城中祝hè,提前半年便已送了礼物过来。礼物直在路上走了有小半年,快到夏天时才送到京城。

张致和的这场婚姻,一直受到了京城中人的注意。从过聘礼,到过嫁妆。从一开始的羡慕到最后的嫉妒,谁不说晏滟嫁的好?就光看张府送来的各色聘礼,便知他对新娘子的看重。

成亲之日,宾客如云,贺者如云。晏滟满脸幸福,被张致和用一根红绸引着拜见了张家的列祖列宗。

安木巧笑倩兮的站在人群中,看着一对壁人。

无意中,感觉到有一缕探究的目光。回过头去,只见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往这里看来。

安木柳眉微挑,不悦的回瞪过去。

崔启言微微一笑,扭过头去。看似在看着拜堂的两人,只是目光眼角,有意无意的追着一抹身影。

一阵微风,院中花瓣轻盈,美人如玉,晶莹如雪。长眉若柳,身如玉树。

人群全部消失,天地间,只剩下满院花瓣,细细碎碎……(未完待续……)

第129章 盛夏

张致和婚后,张府就陷入了平静中。晏滟是一个治家理财的好手,将家中一切事宜都打理的妥妥贴贴,令张致和没有后顾之忧。

再加上安木和晏滟关系极好,所以自晏滟入府后,并没有出现别人所期望的什么徒弟师母不合,老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情景,倒叫京城中想看热闹的人家微微失望。

然而,京城中是最不乏一些新鲜事情出现,他们很快就被一些其他的事情给吸引住了。

这一日,安木正和晏滟坐在府中闲聊,突听得有人回报,说是赵允诚来访。

“他怎么来了?”晏滟似笑非笑的睇了一眼安木,见到她泰然自若,似无所觉,便也收了调笑之意。

赵允诚自从救过一次安木后,两家的关系极近。张府逢年过节便会给他家送一些礼物,赵允诚家又对张府极力巴结,倒也相处的极好。

除了他家那个时常疯疯颠颠的嫂子除外。

“师母去见他吧,我就不去了。”安木懒洋洋的,穿着一身薄纱衣躺在贵妃榻上根本不想动。

盛夏来临,蝉鸣声声,还不如坐在葡萄架下,饮一杯清茶,吃一口冰饮,干嘛要出去应酬别人。

晏滟是张府的女主人,不去不行,安木可不想去遭这份罪。光是换会客的衣裳,梳头发、净面至少要半个时辰。等到人走后又要里里外外的全部清洗一番,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一听到要自己去,晏滟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看了眼懒懒散散的安木。气得戳了她一下。领着女使婆子进屋换衣裳去了。

一会,换了会客的衣裳,袅袅婷婷的出了二门。

“有个师母就是好!”安木笑嘻嘻的看着晏滟的背景,觉得自己又偷了一次懒。以前若是张致和不在府中时,遇到有人拜访,就只能自己上。现在有了晏滟,只管一古脑全推到她的身上。

赵允诚带着礼物等在花厅中,看到被女使婆子们簇拥过来的晏滟时。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往她身后看了看,再没发xiàn

其他人,眼中的神色越发的黯淡了。

晏滟心知肚明,只是笑着请他坐下,略略谈了几句话,赵允诚便放下礼物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晏滟慢慢踱步,细细思量。

安木已经十三岁了,这个年龄正是相亲的好时机。按照别家的习惯。此时应该由家中的长辈领着她在仕族中周旋。可是安木和别人不一样,首先她和张致和不是亲生父女。再其次安木的家里比张府有钱。

所以,这些日子来,晏滟颇费了一番思量。

门第太高的,看不上无父无母的安木。门第太低,安木又看不上他们。

晏滟回过头去,看了看花厅的方向,微微叹息。这个赵允诚哪里都好,可就是家境太过贫寒,还没有安木手下的管家李进有钱。若是让安木嫁过去,以后可怎么样?媳强婆弱,以后婆媳之间便不好相处。

更何况,赵允诚皇室身份,以后的子弟也就只能做武勋。可是看安木的意思,她是喜欢文人多些。

自己家里倒是有两个和安木年纪相当的表弟,只是却差了辈份。自己嫁了张致和,表弟便不能娶安木。

这些事情,越想越头痛,不由得摔摔头。还是过几日去找齐雅英,她认识的人多,请她替安木参谋参谋。

安木却没有想这么多,每日快快乐乐的,不是陪着晏滟说话,便是在书房里写写画画。闲来之时到城外万家营走走,等到张致和下值后和他说上几句,又或者溜到大郎和铭哥的院子里陪他们一起读书。

日子过的不知dào

有多快乐。

这一日,李多又往府里送信,说是研制出一个新型的香料,请安木到万家营去试香。李进便准bèi

了马车和护卫,亲自护送着安木去了城外。

万家营的香料作坊,已经和大半年前大不相同,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庄子,现在李多已经将附近的地皮全部买了下来,盖了高高的院墙,墙上可以站人巡逻。晚上设得有庄丁严实监视着,免得有人混水摸鱼翻到庄子里。

万家营现在不仅有香料作坊,还有一家高度白酒作坊。蒸制高度白酒和做香料没有什么差别,所不同的只是使用原材料的不同。

现在万家营的白酒,已经在京城中占有一席之地,若是平时宴饮时不摆上安家白酒,那便不是一个成功的宴会。

靠着这个白酒作坊,安木又和张致和大赚了一笔。虽然张致和口口声声的不要股份,可是当他把一份白酒执照摆到了安木面前时,安木依旧是给了他三成的股份。

“也不知dào

你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好好的非要做白酒?香料的钱就够你花的了?”张致和如是说道。

安木只是嘻嘻一笑,便接过了白酒执照。

安家的白酒在市面上畅销,也引起了宫里的注意。幸好张致和是官员,宫里倒是没有生出把白酒和买的心思,只是时常催促张致和往宫里送酒。张致和倒是大方,往宫里送酒时从不要钱,倒是笼络住了不少的黄门内侍。他们也在官家面前替白酒说了不少的好话,否则的话安木只能狠狠心把作坊关闭,免得破产。

到了万家营,李多已经在庄子门口迎接。直接将安木领到了最秘密的香料制作坊中,拿出一个小瓶放到了安木的面前。

“这是什么香?”安木轻轻一嗅,闻到了股微微的香气,香气淡雅,令人心怡神往。

李多急忙拿出一份香料配方再次递过去,“这是在龙涎香中加了一些醒神通脑的香料,香味闻起来既中正又平和,既有龙涎的甘甜,又掩去了龙涎的腥气。而且里面没有放麝香,孕中女子也可以使用。”

“这个价值不匪吧?”安木是知dào

龙涎香的价格,小小的一块便是上百贯。

“一瓶下来造价为二十多贯,若是要卖的话,怕是要卖到天价了。更何况龙涎香可遇而不可求,若是没了龙涎香作原料,那就只能停产。”李多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样啊?”安木想了想后,说道,“既是这样,这个价咱们就不定了,你回头召集一下各大香料铺的掌柜,向他们要定价权。询问他们这个应该卖多少。然后让他们照价进货便可。反正是稀少的东西,以后便限量出产。比如一个月只能一个店里供应一瓶……”

李多听得连连点头,暗自将这些话都记在心中。

“还有,既是高档的香水。不如咱们在东京城开展一次命名大赛如何?”安木突然想起了后世一种人海战术的营销。便是通过许多人替产品想名字,调动别人的积极性。然后挑选一个最为合适的商品名称进行注册。再给这个获奖者一份不匪的收入。这样就可以变样的打上一次广告。既省时又省钱,效果还好。

李多一听,立kè

同意,将这个办法记在了纸上。打算等到安木一走便立kè

实施。

又和李多说了几句,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安木便在李进的陪同下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一路之上,煦色韶光,轻霭暮飞,柳枝翩飞。路上车轮辗起的石子,不停的敲击着马车的车底,发出嗒嗒的声音。

路过十里长亭时,安木突听得一阵嘈杂之声,像是有许多人在此饮酒。微微掀起车帘,却见到果然有许多仕人模样的学子,身穿澜衫,头带幞头,神色激动的围着两个老者高谈阔论。

李进看到安木的马车停了,立kè

拍马追了上来,顺着安木的目光望去,幽幽的说道:“是寇相出京归乡了。”

王钦若还没有倒?居然把寇准给挤出京城了?

安木只觉得这世界有些混乱,明明王钦若今年就该倒台了,可是他依旧快乐的呆在京城。

倒是把已经致仕的寇准给逼回了老家。

安木的目光追随着人群中那两位老者,丝毫没有发xiàn

,自己正被人注视着。

良久后,她微微叹气,就要放下车帘准bèi

回京,却突然看到有人牵着马往这里走来。

“安小娘子是要回京吗?”崔启言晏笑言言。

隔着马车行了一礼,安木笑道:“崔郎君是送寇相?怎么这时就要归去?”

崔启言哈哈大笑,“心意已到,何时归去不是归去?宼相从今日起白云苍狗自在悠悠,又何须我等再多嘴。”说了这句话,翻身跃起,稳稳的落在马背上。

“好身手!”李进不由得赞叹。

崔启言似笑非笑的瞅了李进一眼,微微颌首。

“那便一起回京。”安木巧笑倩兮,启唇道。

幸好,现在是宋朝,没有礼教,没有理学,更没有人跳出来指责你在路上为什么要和一个年轻公子走在一起。众人更多的则是会心一笑,看着男才女貌,花前月下,留一段佳话。

崔启言风姿卓越,长身玉树,坐在马上温文尔雅,顾盼风流,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子的目光。油壁车内的安木,人面桃花,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美目盼兮,看得那些过路的男子微微失神。

官道之上,柔枝嫩条,落英缤纷,娥娜翩跹。

一人一马,浅笑晏晏,陪着安木慢慢的往着东京城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130章 新婚(全书 终)

安木没想到自己真的嫁给了崔启言。

当崔启言掀起盖头笑盈盈望着她时,她还几疑身在梦中。

怎么会嫁给这个人了?

他人虽长得俊朗,可是一瞪眼足以吓得府中人不敢高声说话。行为乖张,手段毒辣。不论是崔府还是安府,凡是领教过崔启言手段的下人,见到他都是噤若寒蝉。

自己怎么嫁给他了?还是心甘情愿的。

崔启言抿着嘴,看着烛火下含羞带怯、明艳照人的安木,心中满是喜悦。

“你真漂亮!”

安木笑着垂下头,可头上的凤冠太沉,这一垂头不打紧,凤冠却几乎从头顶滑落下来,惊得她急忙伸手去扶。

不经意的,她的手却被一双温柔的大手覆住。

安木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想要将手从大手中挣脱,连挣了几下也没有成功。

“你真美!”崔启言呢喃着,轻轻将凤冠自安木头上取下,轻抬起安木的下颌,眸中的目光变得迷乱。

远处隐约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那是崔府的下人在庆祝他们的公子成亲。

听着这鞭炮声和崔启言的低语,安木的脸犹如红透的苹果般,玉颜上红潮不断。崔启言的手指顺着那弯弯新月似的黛眉慢慢往两颊滑落,先是停留在琼鼻上,而后向下,留在那颤抖的双唇间。

安木的两条秀眉抖了抖,身子突然颤动了几下。想要垂下头,怎奈下颌被崔启言托着。只能羞涩地闭上眼。不敢看他。

然而那轻轻抖动的羽睫却好像在出卖她的心思……

一股喜悦慢慢自心底深处涌出。直到四肢百骸。

令她全身无力,呼吸急促。

崔启言不由微微地笑,将脸慢慢低下,停留在安木的颊边,“你欢喜吗?我的妻。”

一连问了数遍,才见安木红着脸颌首。

崔启言轻声失笑。

安木不由睁开眼,只见那大红的喜服穿在崔启言身上,映衬着他如玉的面庞。更显得鲜艳夺目,夺人心魄。那双黑漆般的眼眸温柔地笑着,一下子映进了安木的心底,令她瞬间忘记了呼吸。

安木一愣,直直地盯着崔启言--

这样温柔的崔启言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笑过,仿佛他生命中只有严肃和严厉。

“你累不累?”崔启言嘴角噙着笑意,“今天我脸都快笑僵,不管面对哪个宾客都得笑,还得笑得体面笑得高兴,可怜我自打小就没怎么笑过……不对。相对我来说你可是清闲的很呢。你只需要坐在帐中看着那些人就好,头上凤冠前面又有珠帘……”崔启言说着说着却委屈了起来。不停的唉声叹气,好像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我哪清闲了?”安木瞪大了眼睛,语带不满,“我也是要笑呢,不仅要笑还得笑不露齿,你不知道你家的亲戚这么多,这个来看还没走另一个就进来了,我维持着相同的笑容好几个时辰……你的脸僵,我比你更僵,不信你摸摸……”

安木突然收声,懊悔地闭上嘴。

“好,我摸摸!”崔启言说着便伸出了手,轻轻摩挲安木的面颊。

安木的脸只涨得通红,死死咬住唇,尴尬无比。

“不僵啊……”崔启言手指不停,嘴里的话也不停,“怎么软软的,柔柔的,没感觉僵呢,原来你却是在骗我。”

安木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双眼像两弯月牙儿般轻轻眯起。这一笑明艳动人,黑亮的眸子如同两汪清潭,吸引着崔启言望深处坠去。

他忍不住俯下身子,在安木的琼鼻上印下一吻。

正笑着的安木猛然间受到惊吓,笑容僵在脸上。身体却不知从哪个地方涌起一股酥麻感,盘旋着往四肢百骸里窜去。那红红的脸庞,羞涩的双眼,受到惊吓的表情,像一只站在他面前的小鹿般,猛地跳进崔启言的心房。

忍不住抓住了安木的胳膊,将她揽紧,用力的往身体里揉去。

安木“哎呀”一声,声音最终被淹没在崔启言的怀抱中,化成了一声轻吟。

崔启言只觉得怀里又香又暖,如同揽着一团温玉,让他血脉贲张,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体的某处也兴致盎然的抬起了头。

“安木……”崔启言喃喃低语,将安木缓缓往床上放去,然后将她压在身下。

安木一惊,急忙用双手撑住他的胸膛,逃避般地侧过脸,“你起来!”

“我不起,”崔启言好笑地看着身下的新婚妻子,感觉到身体上的坚挺。再次唤了安木的名字后,慢慢地俯下身子,去寻安木的唇。

眼见着崔启言的唇离她越来越近,安木心头乱糟糟地想不起拒绝的理由,只是认命般的阖上双眼。

四唇相交,俩人同时一震,又同时睁开眼来。安木的两颊情不自禁地升起两朵红云,流动着**的光彩。

崔启言怔了怔,眼看着安木那双诱人的红唇,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用力的含住。

安木如遭雷击,身子猛然一阵酥麻。

“崔……启言!”红唇里情不自禁地逸出了崔启言的名字。

崔启言心中一荡,撬开她的双唇,用力地里面搅动,直到安木气喘吁吁,全身无力。

“我喘不过气……”安木趁崔启言离开的瞬间大口吸了一下空气,无力地躺在他的身下。

却不知道因自己大口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脯是那么的诱人心魄。

“安木!”崔启言的目光盯着她起伏不定的胸部,深幽莫测。

没等安木缓过神来,他已经再度俯身,舌尖熟练的钻进她的双唇间,辗转吮吻。手指却伸到她的衣襟间,悄悄地向下探去。

安木猛然惊醒,身子扭了几下想要抗拒。可她不知道自己的抗拒是多么的诱惑,崔启言几乎快要迷失在安木的双峰间……

直到她双峰的蓓蕾被崔启言轻轻含住,安木才停止挣扎,全身颤抖……

崔启言的**,一瞬间燃烧了起来,从他身体的某个火热之处一直往上,直冲到头脑。

他三两下就褪去了安木的衣衫,看着她洁白如玉的身躯,身体的火热硬得生疼。

“别……别这样……不……我……”安木伸出手想要遮住胸部,却突然发现遮住胸部却无法遮住下面,一张脸涨得通红,心砰砰地跳个不停,沮丧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安木,我的妻,你为什么这么有趣?”崔启言眼中笑意荡漾,唇角微微翘起。

“不是……我……我……”安木大窘,恨不得此时有个缝好让她钻进去。伸出右手,用力的往身上扯锦被。

真是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安木几乎快疯了。

崔启言哈哈大笑,笑声中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和安木赤诚相对。

安木一下子怔住了,看着面前这个**着身体的男人。他的身体不像书生,倒像是经常练武的人。肩膀宽,腰却较细,形成完美的倒三角,下腹部那几块腹肌向她在说明着这个男人的雄壮。

还有那高高昂起头的某处,更向她宣告着一个雄性的力量。

崔启言笑了,微微俯下身,将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安木的唇间,轻轻地吻着,慢慢向下,寻到了那处蓓蕾,再度吻了上去。

安木的全身都开始灼热,忍不住轻吟出声。

崔启言的眼眸中有团火在跳跃,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安木的腿,就那么粗鲁的闯了进去,直直地捣入花蕊中。

安木痛得一声大叫,眼中的泪水不由涌了出来,反手勾住了崔启言的脖子,低声呜咽。

“乖,一会就好,一会就不疼了。”崔启言嘴上说得轻柔,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反而更加用力的往里……

下身仿佛有个东西被捅破了……

安木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手指狠狠在崔启言的后背上留下几道挖痕。

然后张开嘴,用力的往崔启言肩膀上咬去。

崔启言停顿了一下,却犹如得了信号似的,反而将安木的双腿一抬,然后猛地一挺,穿过层层紧裹的花瓣,撞在了花蕊之上……

一阵阵惊涛拍岸,海水不停的往安木脑海中奔腾,令安木神智快速的失陷。

她轻吟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崔启言的腰……

喜床旁边,两枝红烛正烧得喜庆无比,其中一枝猛然爆出个灯花来。

正中的大红喜字笑盈盈地看着床上的两人。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洞房里响起了崔启言的声音。

“你累了,睡一会吧,明天咱们还要拜高堂呢。”

在崔启言清越如泉水的声音中,安木嗯了一声,翻个身轻轻睡去。

一双含情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如细瓷般光滑的后背,然后轻叹一声,悄悄溜下床,打湿了床边的手巾,为她细心的擦拭起来。

一点殷红,湿透了雪白的手巾。

崔启言脸上的笑意更盛。

擦拭完毕后,随手将手巾扔到了圆桌上,钻进被子紧紧揽住了安木。

安木喉间逸出一串无意识的声音,却令崔启言身上的火热再度昂起了头。

“安木……”他轻轻摇晃着安木的肩膀,眸子变得如子夜般幽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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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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