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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思难忘》


第一章 星辰冷落碧潭水

“哗啦啦……”随着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只纯白的信鸽落在了乌木窗棂上,“咕咕”地叫唤着,脚上缠的金丝在阳光在熠熠生辉——谁都知dào

,这是晋王府特有的标志。

“宫里来信了吗?三哥。”一年纪尚轻的白衣男子问信鸽的主人。女子穿白衣好kàn

,男人却不适合,除非特别有气质的,否则,不是显得不协调,就是太过文弱。而那男子却属于特别的那一种——儒雅却不失风流、沉静而不显呆板。

被唤为三哥的人约莫二十三四,穿一身上好的丝质青衣,正是晋王府的三少爷——楚天傲。晋王有两子,一名楚天骄,乃正室所生;还有一个是妾室所出的,就是这楚天傲。本来大户人家对于这嫡庶是十分在意的,更何况是王府之中。只是那大少爷太不成材,完全是烂泥扶不上墙,一年之中,却有大半时间在外以游山玩水为名去寻花问柳。反而是这庶出的三少爷,做事果敢,雷厉风行,在朝中已形成不可小觑的势力,且借助于左相的力量,风头日盛。

只见他有着与白衣男子截然不同的风格:多了些沉稳,少了些浮华,是真zhèng

经lì

过锤炼的人才拥有的感觉。而那轮廓分明的五官,又与这种气质相得益彰。剑眉星目,薄削的唇一抿,却是一种决绝。“不是。”他微眯一下眼,把纸条再看了一遍之后,递过去,“是左相那边的事情,说是万恒钧想在前线粮草这边做手脚。”

接过信,白衣男子微微扫了两眼,“那你有什么打算?”

“你说呢?”楚天傲笑着,唇角擎出一丝笑,眼角却没有上扬。

“你如此问,定是已有了计较。”白衣男子不在乎地耸耸肩。“每次你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就表明有一个大阴谋出现……哈哈……你别打我啊!”他躲开迎头敲过来的扇子。

“反应倒是挺快。你要是能把费在勾栏酒馆的心思花一二在政事上,又何至于京城只道你除文采风流之外再无其他。”楚天傲皱了皱眉。

“还有人品风流。”白衣男子他一打折扇,挺身摆了个玉树临风的姿势。

“那是勾栏里的姑娘觉得的。”楚天傲白了他一眼。

白衣男子有些不服气,“喂,我说楚三少啊,我是风流、不是下流!我去勾栏只是听听曲,那边的姑娘也不像你想的那样,有才颇多。若是女子也可作官,她们倒是比学馆里一些腐气的文人好多了!”

“没兴趣。”楚天傲头也不抬。

“真搞不懂,你对哪种女人感兴趣。”白衣男子无奈的看向他,“或你只对政事感兴趣。”

“其中乐趣颇多。”他一笑,表情却是冰冷,“你不妨来试试,绝对锻炼脑力。”

“没兴趣”,白衣人学着他的语气,严肃地说。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接着一耸肩,道,“而且,风家的人向来不问政事!”原来他正是出自夏渊国的百年名门——风家。风在行,京中无人不知的风流公子。

“那罚你不准参加明晚的河川之会。”他悠闲地理理袖子,转身迈着大步离开,眼中闪过一丝狡诘。

“不要啊~楚天傲,你不用这么惩罚我吧!都说人各有志嘛……”风在行一呆,然后急忙追赶过去……

门外阳光明媚,晋王府一派庄严祥和,似乎与战事和阴谋都挂不上边。不管边关战事如何,京城都是一片昌隆啊!他撇了撇嘴,随手采过一支淡白的芍药,穿过一处处假山与石栏,慢慢朝王府别苑走去。经过一个半月型的石制门洞后,阳光突然淡了下来。他微眯着眼,以适应眼前的阴暗。别苑长廊两边的梧桐又茂密了不少,使得光线更暗。里面的山石流水,具是幽深清静,与刚才走过的那种雍容大气的感觉完全不同——一扇石门,隔出两重天地。

木制的桥廊下是碧色的水潭。水很静,几乎不怎么流动,所以在靠岸的一角,水面上漂浮着很多零落的桃花,既不沉也不浮,就那么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大片零落。他微皱了下眉,走向主室。一进门,就对负责这边的陈嫂说,“你去找两个人把水池里的花瓣清干净。”就算是被遗忘的处所,他也不愿这里显得太过颓废。

“不用了。”楼梯上有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貌美的妇人露出了头,“傲儿来啦,快上来坐。”

他把手中的芍药递过去,唤了一声:“母亲”。有多久没来看她了呢,这个甘心淡出所有人视线的人,在此随着那些桃花一起零落。

似乎察觉到了他凝视落花的目光,苏夫人微微一笑,递过一杯茶,“我想看着它们,挺好。”她取过一只新花粉彩的瓷雕花瓶,把那只芍药慢慢插好,“最近很忙么?都不常来。”

“最近朝堂不是很太平。”他顿了顿,接着说,“门口的梧桐太茂密了些,我找人修剪一下吧。”

苏夫人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傲儿,凡事顺其自然的好!”

他看向窗外,良久才说道:“既然可以改变,为什么不去做呢?”躲,就可以平安一生了吗?他的嘴角弯了起来,却并不是笑,只是冷——小时候,连楚天骄的侍童都可以欺负他,就因为是庶出么?

“你还是这样,什么都想……”苏夫人似乎想说教什么,却马上被打断。

“总有一天,一切都可以掌控的。”他低声但坚定地道。在晋王府这个大戏园里,每天上演着各式各样的戏,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被冷落的存zài

。他看到过比人命更金贵的花瓶,看到过比真相更易信的谄媚,看到过比鲜血更值钱的眼泪。他不会让自己也变为一堆尘泥。被遗忘,只是最轻的蔑视罢了。他微微冷笑着环视这个永远深埋于阴暗之中的别苑——如果他没有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她以为她能被遗忘吗?

一时,两人俱是无言。他再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出门。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他装作没有听见,大步地走了出来。或许,她还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总是那么爱哭,一点儿事就眼泪鼻涕粘满脸,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所有的眼泪,似乎都在十二岁那年流尽。他的童年,伴随着二姐那袭鲜艳的嫁衣,一起被送到敌国,参与一场名为和亲的献祭。

那时他无能为力,但现在,他已经不同了。他的目中终于绽出一丝光芒——庶出又如何,他现在还不是被接受和认同了。只要敢“舍”,便能“得”。

左相府内。却是一片清静,只闻棋子磕碰棋盘的声音。棋盘之上,黑白错落,一场无声的厮杀,就在举手投足之间进行。陷阱、牵制、舍弃……所有的战争都是围绕着这些而进行,不管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

“义父,我们现在把右相要动粮草的消息传出去了,您认为,他会怎么做?”却是一女子在跟左相方永煜讲话。听嗓音,此人十分年轻,却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根据我们给他的情报,你觉得他会从哪里下刀?”左相方永煜,这个手握夏渊兵权的人,却只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但相较其他官员而言,却又略显沧桑。毕竟是从战场上滚打出来的,浑身多了几分霸气。即使已做了十余年的京官,那股军人的气势,却仍在举手投足之中散出来。

“如今真zhèng

能牵制住右相万恒钧,并解决粮草一事的,只有四个人,分别是户部的:王蒙、谢文远、何信、姚司年。”那女子继xù

说道。“王蒙身为尚书,手握户部大权,若能撼动他自是最好,但以现在的形势,却是暂不能动。第一、我们还没有安排足够的人插手户部的事;第二、他掌管户部多年,各类关系难免错综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全制住的;第三、动静太大难免打草惊蛇,如果万恒钧按捺不住,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而姚司年所处之职却是一空缺,虽然易动,也不会引起什么麻烦。但他一走,马上会有人补齐,对于长久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益处……剩下的两人,一个是谢文远,另一个是何信,不过却各有利弊,还真难从里面做出选择。”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呵呵……”方永煜捻须而笑。一阵大风猛然把窗户拂开,吹得旁边书案上的几张信纸翻飞着落在棋盘上,不过只一瞬间,又被风卷走。那黑白交织的棋局,仍是岿然不动,方永煜并未走去关窗,反而是笑着指指棋盘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局已经布好,就看他怎么走了。”

第二章 觥筹引来金戈气

月朗星稀,确是游湖的好日子。河川之会在一艘大画舫上举行,往来宾客都是行政要员,或是在此圈子里的熟客。不时听见问好或客套的对话,一坛坛美酒被源源不断地送进去,丝竹管弦之声在江面上徐徐飘荡。好一派其乐融融!左相方永煜进去时,就是这么一种嘲弄的感觉。

“左相,您来啦!”一位官员上前敬酒,压低声音说:“三少已恭候多时了。”互换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俩人又各自投入其他的圈子高谈阔论。

带着小小的期待,方永煜想着:他会选谁下手?又如何下手?不过,既然都已“恭候多时”,必是早已准bèi

妥当。这个年轻人,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当初,他还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就有着一双与同龄人不一样的锐利的眼。更重yào

的是,那时,他就学会何时该掩饰眼中的锋芒。有才能的人,他见过不少,但能隐而不藏,却极少。这些年,也证明他当初没有选错。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薄醉,话语也放开了来。从朝廷政务到百姓徭赋,都成了谈资,不过却还是刻意避免着边关战事。在这两相对立的夹缝之中,谁也不愿意成为炮灰。

却听大厅一角起了争执。“谢大人所说不妥,国家之重,重在民生,而民生又以农业为。倘若河工不利,洪水泛滥成灾,则人民连眼前的生计都成了问题,更谈不上什么以民富国、以国养兵、以兵护民呢!”却是工部的陈奉节侍郎在与户部的谢文远相争。

谢文远皱了皱眉,没料到他在激动之下,用大嗓门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但既然已经如此,也不能一言不,他直觉想要快快收场,正想说:国计民生都是重yào

时。却被旁人接了话去,“好一个‘以民富国、以国养兵、以兵护民’呢!”

此人音量不大,却是中气充沛、抑扬顿挫拿捏得恰到好处,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内,形成一定的冲击力。众人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是晋王三子——楚天傲。看到是他,大家倒也不意wài

了。早在十五岁,他就以一篇《论国策》成为京城文人学士赞颂的奇才;十六岁时的上表的《古今治河八法》又是震惊一时,在工部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十七岁于皇族围猎时,以一只白羽,射穿猛虎头骨;而后,仕途平坦,小有作为,但都不如以前瞩目。大家不由叹息:富贵摧人志。但在两年前南逅国入侵之时,他却已雷霆之势表明立场:战——即生,不战——即亡;上万人书、陈情表;在右相施压的情况下,集结数千儒生,于宫门静坐。轰动朝野……

这时大家才知dào

,什么叫静水深流——原来这五年来,平静只是表象,他早已有了自己的势力和人马;而左相,虽说明里不曾表明,但在战事上与他一拍即合、鳌鸣鳖应,大家也都清醒过来——两人早已结为同盟。只是无人点破,也就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却听楚天傲继xù

说道:“陈侍郎道出了户部、兵部、工部之间的关系。但其实各部门之间,又何尝不是息息相通呢?国之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就如人之十指一样。一根手指,连筷子都拿不住;但十指团结,却是万事都可一搏。这也是圣上所期待的——上下同心。”

众人连连附议。

“正所谓环环相扣,其中一环出错,就有可能影响大局。当然,为着国家,各位同僚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但是,”他话锋一转,“总是会有害群之马出现,把大家的努力毁为一旦。”

果然人群里响起了议论。

“三少这是指谁呢?”万恒钧突然言,场内顿时一片沉寂。二十年相位所积累的威严,由此可见一斑。

“右相。”他抱拳行了行礼,“晚辈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毕竟,谁也不想夏渊的千里长堤,毁于一两只小小的蛀虫。”万恒钧忽略掉他的动作,同时对他的话也不置可否。

他望望四周人群,道:“近日永川水讯紧急,连连抽调人手前去防洪,但却现多处河堤修理不善,如今花费更大的人力物力正在抢修。”

陈奉节在下面连连点头,他也正是因为这个和谢文远争执起来的。

“虽然现在边关战事紧急,所费钱粮颇多,但也不曾因此而误过水利河工。”他又看了左相一眼。方永煜站在人群中,却是不一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知dào

左相意在试探他的能力——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若要为人所用,就必须有些斤两。“兵,国之大事也。但无论是抵御外敌还是防范天灾,为的都是百姓的安居。以民为本——这是先皇的遗训。”

大家一时默然。他心中暗笑一声,知dào

自己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他如今已经吊足了他们的胃口,甚至连先皇都搬出来了。先皇在位虽说只有十余年,却是平内乱、定江山,文治武功让人敬仰——这个头起得可大了。

他故yì

停了一下,才道:“但是,现在却有人视国法如儿戏、视人命为草芥,挪用国家水利款项、中饱私囊。”他突然喝问道,“何信,你对得起圣上的信任吗?”

众人哗然,纷纷看向户部的何信。只见何信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突然吼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无凭无据……”

“你要证据,我就给你看!”他一挥手,立kè

有侍从送来一叠奏表。把奏表摔到他脚下,他沉声道,“你自己看!”右相的脸终于动了一下。楚天傲暗自冷笑:他以为毁了一份折子,就能瞒天过海了吗?只要证实确有此事,去永川请上折子的人再写一份又有何难。

何信看着折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下意识地去看右相,右相却避开了他的目光。他颤抖着手,但仍想挣扎,“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说明什么。”

“如果再加上当时钱款调动的单据和你的亲笔印章呢?”他冷冷地看向他,“三年以来,你在京城附近置了四所府邸,光小妾就有十七名。如此还不止,半年前你为了一名青楼歌妓与人大打出手,后又把她安置在城郊的别苑之中……这些是你私人之事,我本不便多言。但蓄妾是一回事,利用其当屏障,暗通敌军又是另一回事了。”

哗……地一下,厅中好像炸开了锅,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候,通敌卖国可是一条大罪。贪污事小,但如果和卖国牵扯在一起……右相万恒钧不自觉地握了一下拳——疑心楚天傲到底掌握了什么?在各处款项上做手脚,他们一直都在进行。各官吏的打点拉拢,哪处不费银子。但仗着树大根深、偶尔有上书的折子也能及时拦下,他们进行得倒是有持无恐。所以这次楚天傲能得到永川的折子,并收集了证据,不得不说出乎了他的意料。但通敌一事……他不相信楚天傲真有证据。

“通敌之事,三少可有凭证?”刑部尚书此时问道。

“那青楼女子本就是南逅之人。”他满yì

地看到何信脸上的惊恐。

“我不知dào

,我真的不知dào

。”何信望向他。

“知dào

还是不知dào

,交刑部彻查就明白了。”他目光转向刑部尚书。

右相万恒钧快速地思考着:贪污公款之事,看来无法挽回。但通敌卖国,他不一定有证据,否则,现在就该抖出来了。同时他注意到方永煜始终不一言,但自己若是稍有阻碍的行径出现,他便会立kè

反击吧!而且如此大罪,一不小心,会把自己也绕进去。虽然吃亏,但也只好以后再找机会反扑。万恒钧不愧是久经官场之人,稍一考lǜ

就掂出了轻重,附和道,“三少提议甚好,如此大事,是该认真查办。”

何信很快被带走,剩下的官员各怀心思,场面倒是冷清下来,已有不少人找借口告辞。右相此时却是想走却不好走。众所周知,何信是他的手下,他此时若是借故离开,难免有躲是非之嫌。非但现在不能走,受此事的影响,最近都不能有什么动作了,免得一不小心落实了罪名,那可就功亏一篑了。他看向左相,却现对方也在看他,于是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暂时放过你,你可找到了一枚好棋子!!”方永煜也友好地举杯回敬,好一副同僚和睦之情;而暗中,两人却是恨不到置对方于死地……

晚宴终于结束,楚天傲告别各位同僚,下船正要登车,却感到身后有人跟来。他回转身,却看到方永煜正想拍他肩。

方永煜笑笑,“天傲好耳力啊!”

“左相,”他稍稍执礼,“有事吩咐吗?”

“一起走走吧,反正也不远。”方永煜走到他前方一步远的距离。两人穿的都是便服,倒也不会惹人注意。

楚天傲默默地跟着他往前走。

方永煜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越来越厉害了。相比之下,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左相正当盛年,若是称老,那让那些已古稀之年的老臣何以自处。”两人都是明白人,没必要的谦虚反而让人觉得骄傲。所以他也不谦让。

方永煜回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二十年前,我也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不过,那时候,不是在京城,而是在战场——真zhèng

的战场。”他是武将出身,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看着他脸上回味的表情,楚天傲答道“左相现在不同样是叱咤风云。”

“不一样、不一样。”方永煜摇头连说了两遍,“‘谁令骑马客京华’,这句话说得再好不过。就算已待了十五年,我也还是这种感觉,反而不如边关的自在啊!哈哈……你们才是夏渊国的明天!”

他已经说了两次“你们”!楚天傲注意到,除了他,左相还在说谁?

方永煜此时却停住了脚步,“相府往左走,你我就在此分离吧,时间不早,你也早些回去。”

“晚辈送左相。”他礼貌道。

“不用不用,”方永煜含笑看了他一眼,“我这双眼还看得清路,三少自己莫要看不清就好。”

又是意有所指吗?他不再坚持,目送他离开。然后回转身,向晋王府方向走去。为什么今晚,左相的话总是只说一半?他回忆了一遍今天宴会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掌握之中,并无不妥啊!

“三少请留步!”突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叫唤。

楚天傲一愣,刚才走过,似乎并未见到有人。转身一看,只见旁边的小巷里停着一辆马车,因为是靠着东墙根停着,恰巧月光照不到,而他一直朝西走,所以也并未留意。那车围着青色的布幔,并不十分显眼,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却显出几分诡异。

第三章 若教解语应倾国

似乎是为了让他看清楚,马车缓缓地向大街这边移了几步。只见那青色的窗帘处伸出一只素手,如雪似玉,却是个年轻女子,“耽误三少一点时间,可以吗?”

窗帘微微撩开,但由于逆光,仍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他背负着手,望向赶车的伙计,那人带着个大斗笠,也看不到面孔。他顿时有了防备之心,“姑娘想说话,怎地非要找这黑天瞎火的时候?”

“呵呵,你怕吗?”车内传来一阵笑声。

他一气,正要反讥,却听对方道,“亏我一个女子在这等了三少许久,原来三少也不是个谋事的主。”她在等我?他突然忌惮起来,她怎么知dào

我未乘车直接回王府,却是往这边走?他怀了戒心,语气却有礼起来,“那么请姑娘指教。”

黑暗中,车内人微微一笑,他突然觉得很惊讶,暗夜里,他明明看不到她的面目,为何会知dào

她在笑。来不及细想,却听那女子道“我近日,稍有不解,想请教三少”。他摆了个请说的手势。

“何为战?”那女子一开口就出乎他的意料。

“兵书有云:兵,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相信姑娘也看过吧!”

“如何能战?”她紧问。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五项之中,君占几项?”

“这……”他一时语塞,不由得向帘内望去。好利的一张嘴,到底是什么人?但仍是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楚。

“如今朝内分庭抗争、百姓颠沛流离,是为失道;内政不稳,军情急报得不到及时处理,是为失法;而天地二字,又不是你我所能左右。如此一来,君以何立?”

他一时凝眉。

车内人顿了顿,续说道:“所谓时势造英雄,乃是机缘,得人得势均可一争长短;但……英雄造时势,却掌乾坤,世事豪杰皆莫能望其项背。——三少,是哪一种呢?”

一时四下安静无声,只有一两声虫鸣打破寂静。

“你不必急着回答,三日后,西郊玉泉寺,小女恭候三少。”……

满地的月光,他独立其中,几乎要怀疑刚才只是一场梦。但,那句“君以何立”却重重地敲在心头,让他明白:这不是梦。

“三哥,你真要去吗?”风在行透过竹帘,看着门外溜溜达达卖着东西,却用鬼祟的眼神注视王府的人,问道。

“难道因为被监视了,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么?”楚天傲笑道,“我可不是深闺里的小姐。”

“可是,按你所描述的,来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而且,我们刚得罪右相,他必然会找借口扳回这一局,此时万事都需谨慎。”风在行想了想,道,“我们治了他们个通敌卖国的大罪,难免他们不会请君入瓮。”

“那女子应该不是万恒钧的人。我刚从宴会中出来,她就侯在外面了,反击应该不至于如此迅速。若说是右相早已准bèi

好的,我安插在宫中的探子,却又并未报gào

太后与万恒钧有何异动。”

“哼,仗着自己有个太后妹妹和皇后女儿,就搅风搅雨,闹得人人不得安宁。”

“在行,话不能这么说,有所依凭,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至少,天下女子何其多,却只有万家的女儿能独掌六宫。”他慢慢旋着手中的茶杯,想起那女子所说的话“君以何立”,不禁一皱眉,喝下一大口茶去。

有所依凭!风在行看看天傲,那是他从一出世就烙在身上的印迹——庶出的身份,注定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不过,他做得比所有人都好。这也是他愿意亲近他的原因,世上都说风家百年名望,出来的人也个个不凡。说是不凡,实jì

也有自命不凡之意。他只是找不到有共同想法的人,却被人说成傲慢,不过他也不愿去辩解——人,何必为着别人的言语而活呢?

他和楚天傲能成为莫逆之交却也是他人惊讶的。大家都以为,风家的人除了自命不凡就是亲和,极其地亲和,你第一眼会被他的亲切所打动,但长久下来,才会现,这只是他们固有的礼貌。看似很容易接近,却是永远也走不到一起。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在为他担心。虽说是和左相联手,但对方提供的只是情报,对于要正面冲突的事,往往都是借楚天傲之手。看似互利互惠:左相能在不激矛盾的情况下巧妙地与右相抗衡;楚天傲又可以一展拳脚,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但实jì

上,却像在空中走钢丝。左相的人把他托起,高高而立,临风之姿,但若是哪一日他们抽走了这根钢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最近两年,楚天傲也在默默培养自己的势力,比如宫中的暗探,就不全是左相所知dào

的了。

看出他的关切,楚天傲沉声道,“再行,我知dào

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很清楚,我需yào

一个机会,虽然我不知dào

是不是这次,但……就算只有百分之一,我也需yào

试一试。乱世之中,没有永恒的结盟或中立,只有自成一势,才能确保不倒。”

玉泉寺因庙后的泉水而得名:清澈的泉水从池底汨汨地涌出,晶莹如玉,故取名玉泉。而它的名气却不是因为这眼泉,而是十八年前夏渊国上代国君在此亲提“玉泉”二字的匾额,从此玉泉寺便成了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寺院。虽说先王已去世十余年,但慕名而来的人却仍是不少,香火鼎盛。烟雾缭绕之中,寺庙也有了一层浓浓的神mì

气息,加上低低的梵音与重重的木鱼声,使人的心境也肃穆起来。

楚天傲走进正殿,举目四顾,只见往来人流穿梭,不知从何找起,顿觉茫然。此时却有一相士上前,问道,“公子可是要找人。”

楚天傲端详他的身形,并非那夜见到的赶车人。暗想,莫不是差了其他的人来接头。微微沉吟,答道,“我与朋友相约,在此见面。”

“公子可写个字,让在下测测公子要找之人在何处。”相士说完,递来笔纸。

又是什么花招?他想想那女子令人捉摸不透的行径,不禁怀疑: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是否也是她所安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他已下定决心,没什么好犹豫的。于是凝神提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傲”字。

“呜……”相士捻了捻胡须,摇道,“好字、好字,不过意思却不好。”

“此话怎讲?”他挑挑眉。

“债字头、放字尾,公子恐是太沉迷于前缘旧意,还是放手为妙。”

“哦,我怎么不觉得呢?”他正要作答,却被一女声抢了先。凝目望去,只见一女子约莫十七,着一身莲花绣衣,莲瓣顶端以金线勾勒,于日光下显得灼灼生辉。而真zhèng

光的却不是那绣衣,却是她自身。不是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俏丽,也不是那种令人意乱情迷的娇艳,而是……怎么说呢,像是经过一夜暴雨之后,清晨仍盛开在枝头的一缕香……有的美是让人惊在眼里,移不开目光;这种美,却是只一眼,却让人刻在了心底。他看她意态清闲地站在那里,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独此冰玉姿,照影清溪月”。好一树寒香啊!

她婷婷地站在那里,对着他盈盈一笑,“让三少久等了。”

是她?他有点吃惊,虽然已想过两人再次见面的情景,但这样……他又迷惑地看向那位相士,难道他们并非一路人。

比起他的时惊时疑,那相士却是沉稳得多,“姑娘可说说,那儿不对了?”

纤纤素手,握住那纸笔墨,道:“小女不才,一点浅见还望先生莫要见笑。”话是谦虚有礼,但那不急不徐的腔调,淡然三分的浅笑,却自有一副睥睨天下的骨气。那相士摆摆手,示意她说下去。只见她食指随着字迹游走,道,“傲字,右边为人,左边为文,中间人行弓步,则王字出头。表示若能右得文臣良将,左得民心归一,军行千里,则有王室傲立之意。”丹凤眼微微一扫,却让那两人心头一震。她浅笑微微,眼角好kàn

地弯出一个弧度,“也正如先生所说,左右若不能合二为一,终只落得负债累累,不得不放qì

。”她说的是……听闻的两人忍不住一抬头,在触到对方目光的瞬间,都是一片了然之色——左右合一?!

那相士看了她几眼,问道,“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数寒,数度寒暑之意。”她也在细心打量他。那相士低头默念了几句,也听不清楚……突然一抱拳,行礼道“告辞”,却是径直离去,连那测字的笔墨都留在了原地。这样的人……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正要想到什么,却突然被身后的声音打断,“数寒姑娘!?”

转过身,看见他傲然而立的身形,不禁一笑:他,还是来了!

“是我,”淡淡的笑,淡淡地回礼,她表现得一如名门闺秀。去掉了上次的咄咄逼人,她诚心地希望可以与他联手一搏,因为——大家都已经耗不起。“小女出自云轩,如今为左相义女,暗中协助义父。”

两重身份,和盘托出,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坦然,“姑娘上回连面也不愿见,这次却把这么重yào

的身份泄漏给在下?”

“因为,我已经看清楚,三少是值得托付的人。”眼波流转之间,没有妩媚,却是坚定,“我也愿意把性命交到你手中。”

“为什么?”似乎受到她语气的影响,他也肃然起来。

“这几日,贵府门前走动的人马都是我安排的。”望着他,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歉意,有的,只是坦荡。“我想知dào

:三少有多大的决心!”

“哦,原来是左相的人马。”他显得似乎并不在意。

“不是左相,是——我!”理了理散垂的丝,数寒看向他的眼睛,她相信他能明白,“我能动用的,只有云轩的人马。”

心头一跳,她在暗示什么?左相那边,她只是出谋划策,却没有实权,而她动用云轩的人马却并不让左相知晓——看来两之间并不如世间所传地那么协调。若这话是真的,那么,云轩也是厌烦了作为左相在江湖里的一只手了。他笑笑,这很容易理解,没有谁愿意一辈子为他人做嫁衣。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明白了。”看来彼此有着相同的目标,他不再拐弯抹角,“请姑娘说说合zuò

的方式。”

第四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

“你说当年的鸣凤先生就住在此处?”楚天傲环视四周的山水——真让人身处有世外桃源之感。

凤鸣天下平,这是从二十年前一直传颂至今的神话。当年祸起萧墙,引来别国窥视,边境屡屡被犯,朝中自顾不暇。却是那样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决胜负于战前,力挽狂澜,举国皆安。但这样的一个人,在战后却不知所终,朝廷虽有表彰赏赐,却也并不见封官。他消失之后,朝廷也并没有寻找。但正是因为这样,百姓们才更把他神话。十年前战乱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抱着这样一个希望——鸣凤再现,天下太平。但是他却没有出现。很多人猜测他或许已不在这世上了,没想到却隐居在这里。云轩在江湖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上次的对话,已经挑明:朝廷失道、官员失法、天地不能左右。如此一来,能寄以希望的,只有——将。这些年,他不是没有网罗人才,甚至可以说在这方面是小有成效。但,小兵易得,大将难寻——那种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又岂是那么容易请到!孔明善需刘备三顾,姜子牙还要文王拉撵,奇人异士多是难得。所以,这次能否请到鸣凤先生出山,两人也是忐忑。不过,至少,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是师傅告sù

我的。他们以前似乎有渊源。”数寒拿出一个红木小盒,上面一把紫铜挂锁,虽是澄亮,但也可以看出是旧物了,“师傅说,把这个拿给他看就知dào

了。”

“是什么?”

数寒摇摇头,“我也不知dào

。”

“而且,”她看向他,“师傅并未给我钥匙。”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是一脸疑惑,如今之计,也只有看情况行事了。

“数寒姐!”只见一道身影飞奔而来,呼地一声跳上了马车。

楚天傲还未看清来人相貌,就听见车内热闹起来,“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了你们好久了……你这镯子好漂亮,不愧是到了京城的人……我那个臭老哥,一步也不准我走,不然我早就去找你了……左相府里好玩吗?你怎么也没吃胖一点……”

前方有一穿褐色长衫的男子走近。楚天傲看他步调也不快,转眼却已到了眼前——这轻功,恐怕俩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晋王府三少爷吗?”来人气度不俗,抱拳行礼道,“在下医谷韩靳。”他看了看叽叽喳喳的马车内,抱歉道,“那是舍妹韩梦。”

医谷韩氏!那可是江湖有名的神医世家,怎么会在这?而且和数寒好像交情匪浅,是云轩的关系吧!他回礼道,“韩兄不必客气。医谷韩氏,在下慕名已久!”

对方还要继xù

客套,却见车帘被拉开,数寒伸出头来打招呼道:“韩大哥。”

“哎!”只答yīng

一声,却没了下文。

楚天傲好奇地看着突然变得有些木讷的韩靳。韩梦在旁捂着嘴偷笑,数寒瞪了她一眼,转身问韩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了韩梦,可她都说不清楚。”

“谁说我说不清楚啦,我只是还没找到时间嘛!数寒,我告sù

你哦,我们从昨天就一直等……”

楚天傲在一旁汗颜——恐怕不是说不清楚,而是只忙着自说自话吧!

“一个月前,我们奉家父之命来溪谷为鸣凤先生医病。三日前才知dào

你们要来。恐怕是云轩和医谷的意思吧。”简短的几句话,已经说了个大概。

数寒冲他微微一笑,“劳你们久等了。”

韩梦却是找到了新的话题,问他,“你就是三少吧,好像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咳,利落嘛!”

“是狠辣吧。”他看看她一脸的无辜像,仿佛在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数寒抱歉地笑笑,说,“我们还是先去鸣凤先生处,再慢慢详谈吧!”

“好啊!好啊!”韩梦已经钻进车内,还放下帘子,“先生那可好kàn

啦,很多花草,虽然比不上我们医谷,但……”

看来这一路上有得热闹了。

望着眼前慈祥的中年男人,两人有些失落——这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鸣凤先生吗?韩梦撇撇嘴,道:“我是从小听鸣凤先生的传说长大的,当初总觉得鸣凤先生要么像戏曲里的仙翁一样,留着一大把白胡子;要么就拿着个羽毛扇摇啊摇地,……”

“梦儿!!”韩靳打断她。韩梦冲他吐了吐舌头。

“哈哈,我这溪谷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先生倒是不介yì

,说完还向韩梦眨眨眼,“那些传说可是骗小孩子的,哈哈……”

受到他话语的影响,大家似乎都轻松起来。数寒取出那只木盒,道,“这是家师让我带过来的。”

接过木盒,鸣凤先生问道“你师傅可好!”

他认识师傅么?她不好问,只答道:“师傅身体很好!”

“哦!”掂了掂手中的木盒,他道,“其实她不用再把这个拿来,请来医谷的人来为我医病,已经很感谢了。”

“先生的身体好些了吗?”

“都是老毛病了。”只见鸣凤先生取出一枚小巧的钥匙,打开了那把紫铜锁。叮的一声,把所有人的好奇都激了出来。里面却只有半只箭矢,没有箭镞,只余下端。由于年代久远,箭羽都已稀松,不过仍是干净整洁。箭身光滑异常,似乎被人用手反复地摩擦过。

“这是?”她有些迷惑。

“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合上盖子,鸣凤先生的脸上似乎有着一层落寂。“没想到她还留着。”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闭上眼。众人不敢打搅,那仿佛是一个比他们的年龄更久远的故事。韩梦左看看走看看,虽是一脸疑问,但也不敢说话。

“这是属于以前的……但是,”猛然睁开的双眼里突然迸出了夺目的璀璨,“你们是属于现在的……你们是可以创造将来的。”一股激昂之气突然升起在这几个青年的心中。大家的脑海里出现了同一个念头——这就是鸣凤先生。

“哈哈,年轻人,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啊。”意味深长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他身上,“但是,我已经誓不再管天下纷争。”

“先生!!”他急急地喊出口。

鸣凤先生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着急。“但是我徒儿却是可以和你们一起去。而且,他已经做好了去的打算。”

原来鸣凤先生还有弟子,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她不禁纳闷。向内庭忘了一眼,鸣凤先生道,“云鲲,你出来吧。”只见一青衣长衫的男子施施然走了出来,行了个儒生之礼,道:“三少、数寒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你。”原来那青衣男子不是别人,却是那日在玉泉寺测字的相士。

“这么说那日在玉泉寺,你是故yì

来试探我们的了!”她回忆着当初的见面。

“姑娘莫要见怪,在下也得看看合zuò

的人是怎样的才行啊。”

没想到早被人摆了一道,数寒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那请问试过之后,兄台给我们打多少分?”

“若是十分的话,该有六,唔……不,五分多一点吧。”看着他有些寒下来的脸,她真怀疑放任他们两人去前线合zuò

抗敌是不是明智之举。

“良禽择木而息,凤鸟非醴泉不饮。或许在下现在还搭不起千里梧桐,但也希望能与云兄共谋天下大计。”他的话掷地有声。“是男儿,便该志在千里。何必拘于一隅。”

妙,数寒在心中暗赞,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其实这次是云鲲自己决定要去的,并非我的意思。”鸣凤先生在一旁说道,“不管是谁,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我一直这样认为。所以他才会去玉泉寺见你们。现在,他必是已下定决心了。”

“是,师傅。”还是一派从容与淡定,似乎两人只是在商量去春游踏青。

基本事宜已经定下来,等收拾好就可以动身。正好趁这空档几人也逛逛溪谷。相对于刘备与周文王,这请将来得似乎太为简单。不过,云轩事先也做了不少布置。比如医谷韩氏这一着棋,就是连数寒都不知dào

。看来真不能小瞧他们。他望向不远处的几人,暗暗思量。而那几人却玩得不亦乐乎。原来,韩梦来这边一个多月,闷得慌,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闲得住,早就做了个秋千。现在正好拉着数寒一起玩。远远都可以听见数寒在尖叫,“韩梦,你别推了,太高了……”

“哈哈,秋千就是要荡高了才好玩嘛!”韩梦又在后面推了一把。又引来一阵尖叫。

“梦儿,别闹了,数寒又不会武功,哪能像你那样。”韩靳皱皱眉头,制止她。

“那我不推,你来推好了。”她这个榆木疙瘩的哥哥,会不会过来搭把手呢?

“这……”要去推数寒荡秋千,这样会不会太……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厉云鲲不知dào

从那儿冒了出来,“既然你不推,我来推好了。”呼的一下,秋千荡到了半空中。

“啊!”短短的一声急呼,他一愣,不是刚才的尖叫,她真的害pà

了!顾不得细想,他跑过去抓住秋千的细索。可能由于荡得实在是过高,一下子停不住,反而由于受力的原因,秋千微微有些左右摇晃。数寒脸都白了,又是一声短呼。

“糟了!”这次连韩梦也知dào

玩过头了。数寒可千万别松手。韩靳站起来,正要出手,却见楚天傲脚尖一点旁边架秋千的木桩,身子顺着秋千摆荡的方向飞了起来,一伸手,把数寒拉到怀里,再从半空中慢慢落下。

“呃~”韩梦呆呆地看着安全飘落在地的两个人,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等身手。然后又瞪了哥哥一眼——好不容易给你制造的机会,却被别人抢了去。韩靳却是看着那边搂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闷闷的。

好险!数寒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还好有人带她下来了。正要道谢,却现两人极亲密地搂在一起,一阵脸红,伸手想推他,头却晕呼呼地站不稳。只得拉着他的手臂不敢动。

“数寒没事吧?”韩梦跑过来问道。

“还好意思说呢!”狠狠瞪了她一眼,“再也不陪你玩了。”

“不要、不要,好数寒、好姐姐,不要生气嘛……”双手不停的作揖,一副告饶的表情,任谁也不忍心真的责怪她。数寒暗暗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嘿嘿~”厉云鲲干笑两声,“其实是我……没想到你不会武功!我还以为云轩的人都会、”

她白了他一眼,“我不擅长这个,干脆没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厉云鲲连连道歉,反而弄得数寒不自在起来。

武功?难道厉云鲲是在特意试探她?他皱皱眉。不错,这边有这么多的高手,真出了事,肯定也来得及救。但若是她会武功,却也是立kè

就能看出来。对于云轩,他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突pò

口就只能在数寒身上。平时他若是冷静想想,恐怕不会这么着急出手,但今天……怎么会?因为她是个柔弱女子么?不,她柔却不弱!但是,这个厉云鲲,却是不简单。一场风波,似有意似无意,却让五个人,怀揣起不同的心思。

第五章 此盟不关风与月

月色微凉,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风摇着周围的竹林哗哗作响,却很齐整。且听风鸣——这是他从小喜欢做的事。风,无形无质,但它经过树,树便有了声音;它经过水,水便有了波澜……师傅说,这是大才的表现!他——渴望变成这样的大才。厉云鲲独自一人在溪谷转悠——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就要离开了吗?

“舍不得吗?”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数寒姑娘!”看到着一身大红披风的女子,他有些惊讶。

她冲他笑笑,“明天就要走了,云兄都准bèi

好了吗?”

“没什么好准bèi

的,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诸葛亮出山前,还对他弟弟说:汝可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数寒看向他,“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么?”

厉云鲲看了看她,低头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觉得师傅怎么样?”

“先生?”她愣了一下,突然露出了一个很温暖的笑。厉云鲲不禁看得有些呆。“他,很像父亲呢!”

“父亲?”

“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进入云轩后又是一直和师傅待在一起,后来虽说成了左相的义女……但,义父是一个官场气息很浓的人。更多的时候,我们谈论的不外乎两个话题:一个是朝廷,一个是江湖。”她的思绪似乎被拉得很远。“但是这两日,与先生相处。”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他是那种会为了一朵花而惊喜,为了一只燕而欢愉的人……他让我觉得:这才是生活吧!他指点我笔墨,还和我对对子……”她陷入满满的温柔之中,“我突然觉得,世人眼中的天伦之乐,可能就是这样!”有月光透过树叶漏下来,她伸手去接,微笑着看它们在掌心跳跃。到了这清净之地,连自己的心也变得平和。

看着她一脸幸福与憧憬的笑,厉云鲲一时间有些怅然——她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她却突然转头看向他,“云兄很幸福呢!”月光下,她的脸有着一层洁净清澈的光芒,让他想到书里,夏季夜晚,穿过梧桐的那些风与亮。一时间,他忘记了对她的猜测和试探,仿佛两人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在默默地说着人生与理想。

“是,师傅很和善。我从小失去父母,是师傅把我养大的。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和善的人,不只是对我,对其他的人、甚至是对这个天下,师傅也都是很和善的。但是,”他皱了皱眉,“十年前,师傅却没有出山,你知dào

为什么吗?”

摇摇头,她不想做胡乱的猜测。

“你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没有白日的嬉笑,他的语气却是沉静温和。

“凤凰也需yào

梧桐枝吧!”她沉吟着。

“是,但是这棵梧桐却寒了凤凰的心。”

“什么?”她有点惊讶。十年前,到底生了什么事?

叹了口气,厉云鲲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种悲哀,我相信是师傅一辈子的痛。”

一种沉闷、压抑打破了刚才宁静美好的气氛,她暗叹:原来,到哪里都不能休息。静默片刻,她握了握自己的手,“云兄在担心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厉云鲲似乎做好了一吐为快的准bèi

,“现在左相主战,且占优势,我们可以趁机一搏——这是天时。”

“嗯。”这也是她请出他们的原因,不止为左相、也为云轩、甚至整个夏渊国。

“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场战争久久没有结束,并不是因为我们实力问题,而是京城情势变化莫测、时战时和,弄得前线放不开手脚。我这次去,虽说能有所帮zhù

,但问题有三。”

“云兄请讲。”终于开诚布公了,她心里有小小的激动。

“其一、好胜之心。战争拖得太久,前方适应了打打停停,没有必胜的念头,何来必胜的决心。其二、同仇之心。虽说兵部之事是左相掌管,但其中渗入了不少右相的人。”看数寒点了点头,他继xù

道,“先我需yào

一份详细的名单。”

“这个很快奉上。”

“这些人不能动,要用,而且要用得合适。”

“是,如果能动,也不会摆到今天了。”数寒叹了口气。“这就要靠云兄的谋略了……第三呢?”

“时间!”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厉云鲲看向她的眼,“我们能坚持多久?左相能掌控这个局面多久?如果掌控不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打算拿我们怎么办?”

功败垂成之事自古就有,究其原因,很大部分并不是因为军队无能,而是朝廷策略变更。而那些一心抛洒热血之人,反而被冠以阻和平、妨碍大计之名。英雄白、壮志难酬,这是千古悲凉。有人说,我们不怕流血,但是莫要让我们流泪。数寒看向他,如果连这样的一个人都被牺牲为弃子的话,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星陨五丈原,也莫过于此吧!记得看三国时,她最不愿读的就是这一段。总觉这里反复陈述着一件事:人,不能胜天。“不论成败,数寒必护你们周全。”她能答yīng

的,只有这么多了。

“大丈夫死则死亦,何必多言。”一股傲气油然而生,数寒突然觉得他的侧脸和楚天傲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原来两人这么相似!“但是,我不能让所有的牺牲都变得没有意义。”他望向天边的月色,“不管是死在外敌、内奸或是……盟友手里。”

已经做好打算了吗?数寒有些难过得偏开头。左相他,或许真的会……最坏的结果莫过于由于情势,成为舍卒保车的弃子。死在盟友手里,这是最可悲的事。但只要有意义,他也愿意接受吗?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可以告sù

你:我们不会失败!”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她坚定地打断他,“夏渊国只有一个厉云鲲,而我们只有一个夏渊国。”灼灼的目光扫向厉云鲲,她要让他明白,“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说的话么?左右合一!不管是真的共同进退,还是表面的暂时妥协,或是——凤凰涅磐。”

他心头一惊,她的意思很明白,只有他才能拯救这个国家,为了这个目的,不管任何事都在所不惜。原来以为自己和楚天傲沦为了左相的棋子,但现在看来,大家都是棋子而已,保护的将是——夏渊国。这个女人,要帮的不一定是左相,而是——整个夏渊国。为了这点,恐怕情势之中,她会不择手段。凤凰涅磐,毁灭之后重生,她会把所有阻碍的人都除尽么?他感到惊惧,但同时双手却兴奋得微微抖。这样绝然的思想,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难道是云轩的意识?那么他们还是低估云轩了。厉云鲲看向她,夜晚的凉风吹起她的披风一角,漫漫夜色中,她显得如此单薄。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在和他们谋划战争。她——应该属于深闺之中、花月之下。忍不住,他脱口而问,“这是姑娘的意思,还是贵派的想法?”

“难道你不想这样吗?”数寒仰头望向星空。“据说,每一个对国家有益的人,死后都会化为天上的星星,他们继xù

守望着这片天地,守护着这群子民。”

“但是,”她话锋一转,“他们真能做什么吗?”

“你……”

“他们能做的只是远远看着而已,给我们希望、给我们梦想……很早,我就明白了:现实,是要靠我们自己改变的。”随着她的眼睛,厉云鲲也忘向夜空,是啊,那些星星,都是遥不可及。“或许你会觉得我无情、或许会觉得我狡诈,但我所做的这些,不管是对是错,都是出于我自己的心。”她摸摸自己的心口,“无情也好、狡诈也罢,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做的事——都不后悔……若是哪一天,我负下了太多,便拿我这一条命来还吧!”

厉云鲲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人声,“什么命啊债啊的,你们都在说什么呢?”却是韩梦。后面还跟着楚天傲和韩靳两人。

“你们怎么来了?”厉云鲲一脸开心地笑问,完全不是刚才的深沉。

“怎么,我们不能来吗?还是我们打搅到你——们——了?”故yì

把“你们”拖出长长的重音,韩梦挽住数寒的胳膊,“姐姐也不怕冻着,外面还凉着呢,所以哥哥和我们来看看。”

哥哥吗?厉云鲲好笑地望着韩靳沉默不语的样子:她巴不得把姐姐两字换成嫂嫂吧。

“明日就要分开了,我也是向云兄询问一些事情。希望他能给我们带来想要的和平。”数寒望向厉云鲲,又看看楚天傲。“万事就拜托两位了。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说,数寒一定尽lì

办到。”

“医谷若有能效力的地方,也当在所不辞。”久久没说话的韩靳突然抛出这么一句。大家心头都是一喜。这医谷的少当家讲话,代表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门派,如此一来,又多了一位盟友。

“还有我、还有我。”韩梦忙不迭地插进来。

呵呵,她!?有得热闹了。厉云鲲抿嘴微笑。

“好,就如先生所说,未来就让我们来创造!”楚天傲伸出手,然后一只两只……五只手交叠在了一起。

“卫我夏渊!”楚天傲率先说;

“扬我国威!”厉云鲲紧接;

“护我百姓!”韩靳的眼里也有了不常见的激情;

“击退外敌!”韩梦喊着;

“澄、清、宇、内!”数寒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三人心头一震,眼神对望,却现对方眼中都是一片热忱。五人一起大喊:“努力——”声音在溪谷回荡,久久不散。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决定改变了他的一生;她也从未想到,命运兜兜转转,又把她带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位置。

第六章 谁家王谢会今朝

请战准奏的懿旨早已颁下。楚天傲以朝廷御史的身份前往参战。这也激励了很多京城的贵族子弟——豪侠之情,毕竟是每个热血男儿都会有的。而茶坊酒楼也无不在谈论此事,甚至连最新的说书段子都已经出来了。厉云鲲作为鸣凤先生的弟子,更被传得神乎其神。京城最大的茶楼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描述厉云鲲出身之际,天降祥瑞……

楼中的某个隔间里,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对着旁边的少女笑道,“看来你的确挺有办法啊!”那少女却是韩梦,而那少年——却是数寒为方便出行,换作了男装打扮。

“那是当然,数寒……兄……”硬生生把那个姐字憋回肚子,韩梦忍不住喝了一大口水。“这些三六九教的人,哪个不和我扯上点关系。”韩梦一副自鸣得yì

的样子。

也是,人在江湖混,谁没有个伤痛病毒,能与医谷有些交情,等于是给自己一条活路啊。所以当韩梦吵着要跟数寒来京城玩时,她也正想着该有个人来帮着控zhì

在百姓中的信息传播,所以立马就答yīng

了。不过对于韩靳,还是以出门太久,少主应该先回医谷内看看为由,让他先回去了。或许,师傅的意思是更想让这个少谷主亲自参与吧!这样不知不觉中,医谷便也进入了这个战场。所以,才特意设计了他们在溪谷的“相遇”么?但是,她看看韩梦的兴奋样子,还是不要让他们涉入太深为好。医,以天下为心,不该进入这样的你争我斗。如今让韩梦来做中间沟通的人,毕竟也还是个人的行为;但如果是韩靳,就是门派立场了。放走韩靳,师傅那边,她得想想该给个怎样的交代!

“一壶碧螺,再加个清静的位子”一位白衣男子缓缓步入酒楼,吩咐伙计。

“不好意思,爷。您看,雅间全满了。要不这样,我在那边转角的地方给您支张桌子怎么样?”小二陪笑道。

韩梦闻声望去,见是位相貌不凡的少年,不禁碰碰数寒的手肘,“那人真好kàn

!”

她顺着韩梦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白衣男子举止随意却不失儒雅,一张口、一抬眉之间,皆是笑意,却又隐隐让人敬畏。莫不是他?数寒暗道。风家的人,连举止的分寸都仿佛用尺丈量过,掌握得丝毫不差——亲却不近。

“我特意来听书的,远了怎么听得清!”那男子有点迟疑。

“不远不远,您看……”小二正要说,却听见楼上有人在叫:小二,结帐。正好正好,他忙对那客人说,“您来得巧了,正好有人空出来,我去收拾收拾您就可以用了。”男子点点头,在大厅四处观望了一下,走进二楼雅间。

不一会儿,小二走进来,“爷,您的碧螺。还有我们这特色的梅花糕。”

“我没点梅花糕。”男子微皱了下眉。

“这是刚走的客人指名送给您的。”小二陪笑道。

“就是刚才在这雅间的么?”他想,会是谁呢?“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说是您三哥的朋友。”小二想想那一男一女,看气度,就知dào

不是普通人。

“朋友?!……”

“数寒姐,那是什么人啊?你认识吗?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是三少的人么?”

“又忘了!”数寒用扇柄敲了一下她的头,现在应该称数寒兄吧。“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韩梦委屈地摸摸头上被敲痛的地方,但注意力马上被旁边玩杂耍的吸引过去了,“那边好热闹,我们快过去看看。”数寒摇头看看她急急钻进人群的身影。在相府时,谁信誓旦旦地跟义父保证会寸步不离地保护她的?街上人很多,她怕跟丢了,急急得去寻韩梦的背影。不过,能遇到风家的人,今天倒是有意wài

的收获。她抿嘴笑了笑,风在行么?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晚上掌灯时分,数寒才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与韩梦回家。韩梦还一个劲地问,明天去哪玩?天啊!她可累坏了,她又不像韩梦一身武艺,虽说高强不到哪里,但比普通人耐力是好多了,走了一整天,也不见累。不过,自己倒真不是练武的料,所以当初坚决不碰武道,只学谋略,这在云轩倒也算为数不多的异类。也难怪厉云鲲在溪谷的时候要故yì

试探她。不过……脸上突然有些热,想起搂住他的那个怀抱,他!还好吗?

“怎么才回来?”大厅之内,有人背手而立。

“义父。”数寒行了行礼。

“左相大人。”韩梦虽说玩闹惯了,但在他面前却还是规规矩矩。总觉得他会给人一种压迫感,哪怕是笑着的时候。虽说他是武将出身,但她见的江湖人也不少啊,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所以自己才天天想往外跑。韩梦瞅了瞅旁边,数寒怎么受得了他?!

“不小心玩迟了,让义父担心。”

看了看韩梦,方永煜还是说了出来,“刚才有人送东西到家里,说是谢谢你们的。”

“云片糕?”韩梦好奇地看着这一包谢礼。味道好像不错。她看看旁边的两人,却觉得他们都没有要吃的想法。呃~这可是京城老字号的了,每天限量供应的啊。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是不是饿了,要不先吃点东西。”数寒把云片糕塞到她手里。

“好啊!”接过手,韩梦又觉得是不是不好。难道要在这吃?气氛不对啊!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是今天我们在茶馆碰到的人送的,他是风家的人。我跟义父商量一下。”数寒解释道。

原来是他,还是什么风家的人?好像有点来头,不过她可不感兴趣。

“那你们慢聊、慢聊。”她嬉笑着往后走——找个地方慢慢享shòu

吧,哈哈~

“风家的人?风在行么?”望着韩梦远去的背影,方永煜捻了捻胡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是,我们在茶馆的时候无意碰到的。我认为还不适合马上接触,所以托小二送了份梅花糕过去,之后就走了。”数寒回答,“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回想了一下那白衣风华,她不由得赞道,“不亏是风家的人,举止言行皆是一流。而且,他又不同于风家的人。”

“哦,从何说起?”方永煜来了兴趣

“云片糕!”她突然有点累了,义父明明什么都清楚,但每次都要她来点出,刚开始还可以说是考较,但久了却感觉出试探的意味——官场,总是一个让人多疑的地方!

“是啊!这样雷厉风行、争锋相对倒的确不太像风家人的作风。”方永煜笑道,“他们家的做法应该是先递名帖吧!哈哈……不过,这倒也是一个好机会。”

“我认为现在还是不要动用他们的好,风家威名几世,但一直处于纷争之外,不愿多管外事,若是太心急反而适得其反。”

方永煜想了想,道,“虽然这样说,但和他们的关系却是要慢慢加深,有朝一日,会有大用场。”

“是,数寒明白。”她低眉,不想再继xù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方永煜也没有再询问什么,“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走往内室的路上,数寒默默地想:楚天傲之后就是医谷韩氏,现在又是风家,不管是人为还是机缘,大家都已走到了一起,而接下来又会生什么呢?斜斜的月光照下来,拖出长长的影子,她转弯,它亦转弯;她停下,它亦不动。她突然小女儿心性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那影子便也舞动起来,翩若惊鸿。她仰头看看西边,曾经和他说“英雄造时势”,现在,京都的情势已慢慢在控zhì

之中,就等捷报传来,到时候民心所向,就并非一人一势可以撼动的。但若是战失利,却也会让以后的路更加难走。但是,心里却一直有一种信念,他们一定会赢。

对于他,她一直有种莫名的放心。从第一次见面就是。所以,刚才让义父暂时不要动风家,也是出于这种考lǜ

。风在行在他身边那么久,他都没有动用风家一点儿声势的动作,想必有自己的想法吧——有的东西,常用就不灵了!所以,她暂时也不在上面做考lǜ

。他所想的也该是她所做的。而她所做的,又是否能如他所愿呢?

天空中,月亮正明。西面的边关,也当共着这一片皎洁!

第七章 英雄露颖在今朝

楚天傲一行带着从地方新征和调集的三万人马,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向奉原进。一路上,与厉云鲲两人谈论国策战略,倒是十分投缘。

“没想到三少不止有治国良策,还深谙兵法,佩服佩服。”厉云鲲在马上向其抱拳行礼。

“云鲲你才是不得不让人惊叹,上次说的治水之法,真是异常精妙。我也认为,国之要为民生。河工不修,农业得不到保障,百姓如何生活?这是国之大事,朝廷也知dào

,虽然历年来都有拨款,但都是用于巩固以前设施,防于未然。长久下来,若是真有大灾,却是无法估计。”他虽不是工部的官员,但站在各方面却还都有留意。

身下的黑麟慢摇晃了一下脖子,他伸手拍了拍它,接着对厉云鲲道:“而大的工程,所需人力、物力、财力,又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备好,就算曾有预算,每年洪涝旱灾时也拨调为赈灾款项了。而且近年兵祸,财政入不敷出,前方粮草却是一大笔开销。所以从这一点来看,右相掌管户部,确实也有他的难处。”

两人并骑而行,厉云鲲倒是未料到会与他如此投缘,“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他应该考lǜ

的事情,他不想着战后之大治,却想着眼前的小利,未免目光短浅了些。”

“以后云鲲一展鸿图的地方还多着呢!”

“三少不要误会,我和三少谈的都是个人浅见。等战争结束之后,我就会离开。”厉云鲲勒马认真地说道。

“为何?”他惊讶,这样的人才放走了,是国家的大损失啊!“你要回溪谷吗?”

“不,也许,我会去草原赛马,去泰山之顶高歌,去天山看日出……虽然受先生教导,但我不是凤凰的后代。更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像鹰。是鹰,就该属于天地生灵之间,而不是用于捕猎。”

“哈哈,云鲲你若是鹰,必是鹰王。”他一抖缰绳。

“怎么说?”

“永远不可能为人所训养。”他早就知dào

,这样的人才是天下人的,而不会为谁所用,还好,自己也没存这样的打算,但左相可不一定。“你不怕来时容易,抽身难吗?”

“哈哈,我倒要看看谁能禁得住我……我们比比谁先到前面山道的转角。”不等楚天傲回应,厉云鲲已一夹马腹,驰骋起来,“在下先走一步了。”

“还不知dào

鹿死谁手呢!”他一勒缰绳,坐骑一阵风般地飞奔起来。黑麟,早就想好好地跑一场了。

离奉原还有半天的路程,在原地稍作休整,大军就准bèi

一鼓作气到达目的地。

“报——”有探路的士兵回报,“前方三十里地现小股兵士,大约七千左右。我方大军左侧百里左右有战斗痕迹。”

“来人是敌是友?”楚天傲系好战袍,转身问道。

“穿着我军军服,队形虽有些凌乱但不散漫,不像从阵前逃跑的兵士,恐是被敌军击散的小分队。”

“传令下去,抽调精兵一万,骑兵三千,备长箭机弩……”

“还有火石燃油。”厉云鲲走过来,笑道“三少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给守军的将士送个小小的见面礼吧。”

楚天傲一行到达探子所报地区之后,却并未见着所谓的千人小分队。再往前走一段,进入一个葫芦形山谷时,两边多是山石,却没什么树木。不止如此,这边还特显沉寂,仿佛连虫鸣也低了几分。他下令停止前进,两面崖上却突然树起了夏渊的战旗。一年轻将领从大旗下走出。居高临下喊道,“夏渊国慕升卿在此,来何人?”

他抬而望,只看到耀眼的阳光下,一身铠甲烁烁生辉,夏渊大旗迎风招展,平添豪气,不由得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在下楚天傲,朝廷御史大夫,得报在此现夏渊军队,故来一看。”

由传信兵交互过双方见证之后,那青年将领来到他面前。看他样子也就二十来岁,星目剑眉,长相秀气,但又不乏男子气概,这要是穿着一身儒裳,京城中就不止风在行一人独称风流了。他暗想。不过他那一身戎装,再加上古铜的肤色、笔直的腰板,却是与风家的名士风范截然不同,自成一气。

“御史大人,刚才不明敌友,故有所冒昧,请见谅。”

“无妨无妨,将军阵前应变神速、进退有度,临危而不乱,楚某佩服。”

“大人所言,是已知我方刚经过战役了?”慕升卿跨上战马,与楚天傲并骑。

他暗赞:好快的反应!

“我们在百里左右的地方现刚战斗的痕迹。”他解释道,“厉军师已率部分士兵前往侦查。我是来此接应你们,并了解具体情况,现在一起去和他们会合。”

两对人马很快会合,双方简单认识之后,慕升卿描述基本情况,“对方大约有十万人,目的是我军新来的粮草。以大军在北面吸引我方主力之后,步兵与我方大军纠缠,而骑兵冲乱我方阵型,蚕食左翼后,南下抢夺南面刚到的物资。当时,我集合左翼散乱的士兵,重整分队后,前往南面想引他们入葫芦口,但对方截获粮草之后并不恋战,往西退去。我们人少,不能紧追,已通知余将军在前方潼河拦截,希望逼他们绕向西北方向前进。但他们有可能在此撕破一个口子,往西南方向逃逸。”

听到这,厉云鲲冲楚天傲一笑。

原来这次的粮草正是右相想通过户部扣下的那一份。看来这事注定是要他来管了。他无语地摇摇头,透过去一个无奈的神情。

不过,有一点却引了两人注意:这年轻将领处于劣势却不放qì

,应变快;途遇救兵却细细考量,不盲目。军中有这样的将才,若为己用,以后的路会比之前想的好走地多。

“你刚说的葫芦口,我细看了下地形,山道狭长多弯,确是设伏的好地方。附近还有如此的地形么?”楚天傲看向慕升卿。

“若是开战,有利地形较多;但若是要设伏,还是那一处最好。”

“那我们就来个请君入瓮。”他笑了一笑,“朝廷的粮饷是来了,但朝廷的援军也来了。他们既然知dào

粮饷的事,不会不知dào

援军的大致动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们若是在东南面造成支援大军到来,将与余将军堵截的军队形成合围的假象,会怎么样?”

“那他们就只有向西北前进一法。而且他们只道我们在葫芦口只有小股士兵,大军在西面没有动弹,必然会调集人马先攻下此地,然后在此设伏,等我军到来,再迎头痛击。”厉云鲲在地图上划到。

“葫芦口蜿蜒三里,我们若是假装被击退,沿路一直西退,待引得他们完全进入山谷之后,在前方……”楚天傲说着,右手做了一个向下劈的动作。“用炸药堵住最后的出口,而大军从前方逼进。”

“但是地形若是被抢占,我们在谷内很难推进。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完全可以冲开我们炸塌的山石。”慕升卿分析道。

“谁说我们要进谷?”厉云鲲哈哈大笑。

不进谷?那怎么开战?慕升卿一脸疑惑。

“骑兵有骑兵的优势,但有时候,它却会变为劣势。”楚天傲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慕将军且好好kàn

看,我们厉军师带来的新武器吧!”

东南面战鼓有如雷鸣,远远望去,只见大漠黄沙漫天飞舞,呐喊声响彻云霄,到处都是夏渊国的战旗,当中一面厉字旗,迎风招展。南逅国不知援军数量,看此声势,怕是会与西面的守军连成一片,故向西北方向撤去,凭借骑兵的速度,快速占领了葫芦口一带,在两边崖上埋伏。准bèi

好了山石箭矢,只等夏渊两军到来,居高临下打击追兵。而大军由弓矢队开路,步兵运粮草先行、骑兵断后。

楚天傲率三千骑兵,两万精兵在离谷底不远处守候。慕升卿则带守军仍在在葫芦口埋伏。假装被对方击败,向谷底退去。等敌军开路的队伍与护送粮草的部队到达谷底时,楚天傲命人从中炸塌山崖,把他们与后方的士兵隔绝。佯装撤tuì

的守军此时杀了个回马枪,与埋伏在两边的楚天傲军队把他们围歼,并抢回粮草。剩余在谷底内的敌人立马搬运山石,想尽早开出一条出路,却闻后方杀声四起,夹杂着爆zhà

声,一片混乱。

原来,慕升卿的守军在撤tuì

之际埋下了少量炸药,而厉云鲲率兵从谷口进攻,通过机弩射入大量带火箭矢或燃油袋,谷口顿时响起阵阵爆zhà

声。战马受惊之后,又为后方火光所惧,统统向前狂冲,本来是用来断后的骑兵,却因失控,成了践踏自己人马的凶手,把队形都冲散了。

厉云鲲命人高举盾牌连成一片向谷中推进。崖上的箭石纷纷下落,但一是对方大军已乱,二是他们埋伏的地方多有刚才守军留下的炸药,被厉云鲲的火箭引爆,伤亡很大,因此伏兵也无心恋战,且战且退,向谷底逃去。不料谷底被封,一时无法走通,大量人马聚集于此,加上四处的爆zhà

和乱窜的战马,一片混乱。部分将领稍有觉悟,想重整队伍,却因山道狭窄,无法进行。

堵塞的山道终被冲开,大量人马向谷外涌去,即使两边箭矢山石不停地落下,也阻止不了人求生的本能,但正是因为人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反而造成了更多的相互践踏。余留的残兵冲出重围,向西北逃逸,却听见后方整齐的咚咚战鼓,仿佛催命鬼符,令人丧胆。葫芦口谷底,只见漫山的旗帜中,炫金的“楚”字和墨黑的“厉”字在风中诉说着夏渊的胜利——又一个神话即将出世!

“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夏渊国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也放心了。”庆功宴上,一位白苍苍的老将军向楚、厉两人敬酒。这就是已在边关驻守二十年,被誉为夏渊长城的余建志老将军——在先皇平定天下和十年前战乱时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

“老将军过奖过奖,晚辈应该多多请教才是。”两人忙起身回敬。

“哈哈,”余将军抓住厉云鲲的手,“我看到东南方的沙尘,以为是数万大军到来,没想到是你让骑兵拖着大量树枝来回奔走造成的,哈哈哈……妙,实在是妙,用区区几百人马威震对方数万军队,有当年鸣凤先生之风啊!哈哈。”

厉云鲲一欠身,“那正是家师。”

“哦,难怪!难怪!!”眯眼又看看旁边另一个年轻人,“御史大人坚守谷底,网开一面却立了我夏渊国威,如此攻心之计,实在高明啊。”

旁边的慕升卿一愣,才明白过来。在谷底的位置,楚天傲有意留出一小道出路,无数敌军从那儿蜂拥,造成更多伤亡。这是为了避免敌军有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之心,让他们内乱。但对于逃逸的士兵,他也并不追赶,虽说穷寇莫追是兵家自古之道,但在那样的情势下能做到不贪战功、却立国威,进退有度,分寸掌握得如此恰到好处,的确不简单!他要的不是一场两场战役的胜利,而是立威后动摇对方军心的效果。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回想一下敌军看到满山夏渊旗号时丧胆的神情,慕升卿都感到一阵快意。举杯敬道,“能与御史大人并肩作战,是我慕某生平一大快事。”

“哪里哪里!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他举杯,“你是我到边关认识的第一个人,又是一同打第一场战役的人,如此缘分,我们不妨以兄弟相称。”

“怎敢!怎敢!”

“有什么不敢!”厉云鲲与其他将领轮了一圈酒回来,薄有些醉意,更显豪迈起来,“大丈夫不拘小节,和你这样的人搭档,我喜欢。来,干了!”举杯一饮而尽,“以后我们就称你三哥了!”

说完又自己斟满,对着慕升卿招呼道,“来,我们敬三哥一杯。”

干完之后,两人走出军帐,登上练兵台。“敬这里所有的兄弟们!”一碗碗酒传递到军中每一个的手里。“我们要让他们看看,夏渊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好!”全军一饮而尽,个个都是斗志昂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厉云鲲敲着酒碗开始唱,其他将领跟着和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全军的一曲无衣回荡在边关大漠,道尽了大家同仇敌忾之情。

第八章 莫为浮云遮望眼

那边一片豪情,似大江之水,波涛滚滚;相府却是一片安宁,如古井无波,深不见底。偶尔一两声虫鸣,震裂这片安静,却又慢慢恢复。安静的夜里,却有一道影子,从屋檐一跃而过,但眨眼再看,却是什么都没有。让人怀疑:那不过是迟归的燕雀,找不到回路。

“师妹!师妹!”窗棱上现出一个身影,低声叫着。

“什么事?”数寒披衣而起。

“内密保,楚天傲两日前在奉原葫芦口大败敌方骑兵。”

“快给我!”窗一开,一个黑衣人闪身进入卧室,蒙着脸,看不到相貌,但身形却是个女子。数寒晃亮火折子,就着微光看信。她一身月牙白的睡衣,头散在一侧,许是刚醒,脸上还带着三分懒散,显出与白日不同的娇丽。快速看完后,就着火折子,她把信一点点地化为灰烬,一场夜风吹来,最后的纸灰都不知散落到了何处,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明日,朝中就能收到捷报。清晨我就让韩梦去办,京城各大茶馆酒楼会在第一时间大肆传扬此事。”

“还有主交代的事,不知dào

师妹办得怎么样了。”那黑衣人也不解下面纱,仍是只露出一双眼,不过光凭那双眼,也能看出其果敢睿智。

“你转告主,数寒自有分寸。”她小心地吹熄火光,“出去的时候小心些。”一点头,黑衣人腾身飞上屋檐,几个起落,已经远去。

她站在窗口,看着来人离开的方向,叹了一口气,不过旋即又是一笑:楚天傲,你比我预计的还要赢得早!

她用指尖细抚窗棂上的花纹,一点点、一寸寸,仿佛那里刻着的是一封久读不倦的情书。低低的,她吟起那《摊破浣溪沙》: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设计了这么多,只为扭转局势。云轩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但靠什么救呢?一碗粥、一件衣?……天下万民,如何能救得过来!要救的,是这个国家——国泰则民安。只盼苍天也能明白她的心意,虽然她把那么多人卷入纷争、送上战场,但是,请让他们走得顺一些,少受一点伤。

援军来了,粮草物资也来了,而且经过葫芦口一役,守军们的热情空前高涨。趁着敌军溃败,一时无法反扑之际,楚厉两人在军中了解具体情势和地理。除了地图,厉云鲲还动手制作了地理模型,山谷沙丘、河流平原,无不一目了然。即可以方便作战时观看,又通过动手强化了对地形的熟悉,一举两得。

不过,在制作过程中,也有一事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慕升卿对于周围地理的熟悉程度,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连哪里有个小洼地都知dào

。后来才知dào

,他是在战场上被余老将军捡来的孤儿,自幼在军中长大,这边塞,可以说就是他的故乡。可能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比别人更犀利的战略目光和理性判断的头脑。

“结合你所明的强劲机弩,专门的加强队已经训liàn

出来。”练兵场上,楚厉二人正在进行巡视。

“御史大人、军师好啊!”迎面有位统领过来打招呼。“刚来还没好好休息,就投入练兵了。真是我夏渊国之福气啊。”

“薛统领!你我都是领朝廷俸禄之人,哪敢不尽心呢?”他回礼道。“只有早日平定边关,才能对皇上有个交代吧!”

“不错不错,但行军打仗最戒急躁,军师虽有妙计,但还是稳中求胜的好。”薛弘回道,“当然这只是末将的一点浅见。呵呵,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楚天傲对厉云鲲说,“军中右相的人就以他为。撇开其立场不说,此人倒确实是个人才,善守城、拉锯战。当年平川一役,单以一万兵力对抗对方的五万铁骑,死守厉城三月,拖住了对方的脚步,为后来的和谈做了很大贡献。”

“此人若是能为我所用,倒能省不少心。”厉云鲲道。

“人生哪能事事顺心!”他抚了抚袖上的褶皱,“而且,稍多些挑zhàn

,云鲲你不是更有兴致么?”

“哈哈,知我三哥也。”厉云鲲大笑,“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凭一己之力动一国之兵,我要的也就是这份气魄与业绩。”

笑完之后,厉云鲲扶住他的肩,“三哥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莫非云鲲你要效仿孔明,与周瑜立军令状,来个草船借箭,树立威信。”他望望城外的漫天飞沙,“可惜这里不是赤壁,我也不是周瑜。”

“既生瑜,何生亮!那是因为他们属于不同的立场。还好,我们是在同一战线。而且,”厉云鲲看向他,“我最不愿意为敌的人,就是你。因为——你太强。”

“太高估我了吧!”

“没有,”厉云鲲直视他,“因为——无欲则刚。”看起来,他像是最想得到的人——权利、地位,都是他所需yào

的;但同时,他又是什么都可以舍弃的人。这样的人,最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dào

,他的底线在哪里。

“我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会与你在战场上相见。”

是夜,楚天傲被速招往中军大帐。进帐一看,大小将领几乎都到齐了。厉云鲲正在看墙上的战略图,一看他来了,笑着说,“我们连草船都省得造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敌人有行动——送上门的猎物来了,怎能不激动呢?

“厉云鲲在奉原大捷。”再次收到边关的快报,方永煜笑得嘴都合并不拢了。“你没见到今天万恒钧在朝中的表情,哈哈……”

接过他递来的折子,数寒细看:厉云鲲率边关守军筑堤拦潼河。引敌军进低谷,炸堤淹之。敌方溃乱,厉伏兵于敌军逃亡之路,生擒敌将两人,俘虏五千余,缴兵器弓箭无数。收南顺、抚河、永川、潼关四城……

“更厉害的是这里,”方永煜指了指近末尾的一句话——我方无一人伤亡,“能做到这一步,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啊!哈哈,寒儿,今天是我有史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当然,你的荐才之功也不小啊!”

方永煜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

“今日向义父道贺的人应该不少吧。”慢慢放下折子,她微笑着问。

“那是当然,这样的事……哈,举国同庆。”

“那风家呢?”

风家?方永煜捻了捻胡子,“他们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既然是举国同庆,那么风家作为名门世家,有所表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是想……”

她一笑,“好久没吃云片糕了,义父不想试试吗?”

“呵,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

“是!”她低头。

第二日,京中突然出现了一件奇事,让人津津乐道。一直不问朝政的风家突然上了一道贺表,庆祝朝廷三年来的次大捷。有人猜测,估计风家终于看清时局,表明立场了;也有人说,风家锦上添花,又送了个大人情,看来也在为以后做打算……

外面众说纷纭,但作为这件事的中心人物——风在行,却是清闲下来,不去流连京城的灯红酒绿,而是难得地待在书。耳边还回响着那一席话:“公子善于填词,平仄都堪称完美。一般来说,好诗是字字珠玑;但绝句,却是前面的诗句平淡,而在最后用点睛之笔做雷霆一击。公子,喜欢那种呢?”

“好诗?绝句?”风在行默默念着这两个词。忘不了,珠帘之后那双眼睛,微微一瞄,似乎就能看清人的心思。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想起那个女人临走时说的话,“更大的危机下,我会倾我所有,但也请公子能够帮我。而且,公子必须帮我。”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睛,他不知dào

那种自信是从何而来。但是,自己却在那样的目光下热血沸腾。他摸摸自己的心口,连这里也开始鼓荡了吗?她说,他可以不做对左相有利的事,也可以对右相置之不理。但是,他应该做一个男儿该做的事,一个夏渊子民该做的事。

一直以来,他都是作为一个风家人而活着,他是为风家的声名而生的。尽管他有时候痛恨这一点,但不可否认地,他又依赖于这一点。所以他愿意与楚天傲交厚,因为,他欣赏楚天傲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想要一切的个性。但现在,突然有人出现,告sù

他,他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他能吗?他不知dào

。但是,或许,他真的可以为三哥做点什么!为夏渊……

他脑中又浮现出那双在黑夜里依然明亮的眼睛。那个女人,居然跑到勾栏去,在竹帘后以一曲满江红吸引到他的注意。而要他帮的也并不是任何一方,而是在关键时刻稳住京城的大局。所有人都以为他站在了左相这边,但是,他却是作为了一步暗棋。那道贺表,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这样的女人!!风在行突然想,她和三哥倒是很像呢。但是两个相像的人在一起,会不会更多摩擦呢?毕竟大家渴望看到的都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自己——这样才能互补。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玩味之心又起——真期待看他们两人并肩时的场景呢!

第九章 漫天血色染残阳

入驻南顺城内已有半月,由于曾被敌方占领,城中百姓不多——或是俘虏、或是逃亡,比起奉原,显得非常安静。塞外的天空,总带着一层薄红,那是风扬起的尘沙。但,却像是一层血雾,笼在半空,万年不散,述说着这里一直生的拼杀和死亡。早饭后,楚天傲照例四处巡视,这是他来边关之后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却远远看到厉云鲲站在城楼之上,半晌没动。

“嘿!”他恶作剧地上去猛地一拍厉云鲲的肩,没料到对方似真吓了一跳。

看着厉云鲲微锁的眉,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上次战役大捷,攻占了四座城池,士气空前高涨,再加上新演练了阵型和新式的武器,一切应该都按他们设定的方向展啊!除了薛宏那些右相派还是顽固得很,但也构成不了什么阻碍。有什么事能让厉云鲲这么费心?

“大清早就站在这里了吗?”他看看厉云鲲身上的披风,犹带残露。

“不是大清早,”厉云鲲一笑,“是半夜就在这里了。”

半夜?!他惊讶,“干什么?”

“观星。”

“夜观星相!原来你还会占星。”他随口答道。

厉云鲲看了他一眼,“三哥信这一套么?”

“如果是用于历法农耕、气候转变,我信;但若是用于什么世出祥瑞、天灾示警,我却不信。”他高傲地一笑,“那些只不过是为了一定的需yào

,人为产生的。”

“和我想的一样。”厉云鲲低下头,仿佛在思考,“你相信的只有自己的一双手吗?”

“可以这么说!”毫不犹豫地回答。

厉云鲲一笑,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好了,不说这些了。昨夜我接到奏报:敌军大量集结,有进攻趋势。但又不见他们有什么异动或陷阱。”

“最平常的,往往蕴藏着更大的凶险!”这是他在官场摸爬打滚数年的经验,在战场同样适用。、

“是!”厉云鲲点头赞同,“他们若是不使点手法,单从正面进攻,是决计不能取胜的。但以他们现在的动向,似乎又没有其他的谋划。”

“刚吃过亏,他们不会傻到再来送一次死。”他皱眉,“除非,他们笃定我们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原来,他昨晚站了一夜,就是想这个!

厉云鲲点点头,“为防万一,我已经把需yào

后撤时的作战方略传达下去。万一……也不至于散乱。”

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就是一直前进,何曾想到后退。在现在情势一片大好之下,却传达了撤tuì

时的方略,不能不让人疑惑。“他们的反应还好吗?”他问道。

“有几个疑问的,我只说是为防万一——‘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我们又何妨一效!”两人大笑起来。

“不过,”厉云鲲笑完后,接着说道,“慕参军对此事倒是极为重视。”

“慕升卿!”他还记得,两人合zuò

时,他所表现出来的战略眼光,让人不可小觑。这样一个人,在军中却是非常平和,几乎不与任何人产生瓜葛或冲突,似乎要人刻意忽略他的存zài

——大隐隐于“军”,这人绝不简单。

“是右相的人,还是左相的人?”他问道,军中的事,大部分还是厉云鲲在管。

“不清楚,或许我们可以在左相处探听一番。但,他有可能也不愿我们知晓。”两人相望一眼,彼此心照——只是结盟关系,谁又会和盘托出!倒是他们两人,却更觉亲近了一些,或许,只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吧!

午后,突报前方现敌军,楚天傲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赶去指挥台。却见厉云鲲早在那里了——这个人,是不饮不休的吗?看完地图,厉云鲲简单地说完战略,大家各自散去,一切行动都听从于中军鼓声和旗号。站在城楼,眼见前方大量沙尘飞扬,预示着敌军队伍的庞大。第一号令:弓弩队准bèi

,左右翼待命。一时间,只有咚咚的战鼓敲彻人心,似乎心跳也要与其融为一拍。弓已张,弦已紧,只待一声令下,万箭齐。

此时,却现前方似乎有些不对。“等等。”厉云鲲打出手势。“那是什么?”他直觉不对劲。前方的人参差不齐、杂乱无章,决计不是军队。但……远远地,似乎有嚎哭声传来。厉云鲲沉声道:“是俘虏?还有百姓?”

浩浩荡荡的大军之前,全是哭喊着的百姓,有年迈的走不动了,马上就换来一鞭子。他们,是打算以人为盾。

“军师,这怎么办?”

“先退回南顺城。闭门,坚守。”厉云鲲补充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

紧急的军事会议立马召开,不是围绕该怎么攻、怎么守,却是——救与不救。救,是道义使然,没有人愿意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牺牲在自己的眼前。但若是救,却可能引大量的伤亡,死的,或许就是站在这儿的你我;甚至引更大的损失——城楼失守、边关告急。不救,是情势所逼。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和感激,有的,只是裸的搏杀和胜利。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才叫胜;一命换一命的做法,只能说是无知。

当道德和理智冲突的时候,没有人知dào

对错。

他们不是安居乐业的小老百姓,而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他们要顾及的有属下的生死、军队的存亡、国家的兴衰。他们无法像那些跳河救人的英雄一样干脆,哪怕是怀着同样的心,却因知dào

献出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而迟疑。谁不是刀口舔血活下来的,死,他们不怕,却害pà

成为国家的罪人。国与民,孰轻孰重?会场一片安静,没有人讲话,偶尔有目光交汇,也匆匆避开。

“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我们要把它定下来。”厉云鲲看着案上的香,“我要听大家的建议。”

安静、还是安静……

“救!”只一个字,却是干净利落。

众人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却是楚天傲。他接受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有放心的、有惊疑的、有猜测的……他一一回望过去,“救!一定要救!!”

“那你要怎么救,凭我们的十余万守军……”薛宏反驳道。

厉云鲲打断他:“这是我们之后才讨论的问题。”

薛宏看了他两眼,道,“我不是怕死,这十来年我也不是干混的。但以目前的形势,我们若是救人,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刚得的四城也可能回到那群人手里。”人群中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但那些都是我夏渊国的子民,我们没有道理……”有人低声说道。

“战争就是战争,不是你我饥荒时分食一碗粥那么简单,”薛宏用眼斜瞄了眼楚天傲,一副轻蔑,“我们又不是那些文官,满嘴仁义,却是眼睁睁看着大好河山沦陷,战场上要的,就是护卫山河,不能因为一时之仁,坏了大计。”

底下议论纷纷,余将军沉声道,“此话虽然没错,但……”

“请问薛统领,何为大计?何为河山?”他突然问道。

“对于我们,守疆卫国是为大计!我们身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夏渊的河山,我们不能让敌人踏入一步!”

“我们守的是那片土地,还是百姓的安居乐业之所呢?”他追问。

“这不一样吗?”薛宏有些怒。

“不一样。”他提高声音,环视周围,“我们要守的不是几亩薄田、万顷山林,我们守的,是一个家——百姓之家、州县之家、国之大家。连人都没有了,我们拿什么造家?一片死气沉沉的土地么?”

众人一片喧闹,不少人心中已站到了主张救人的这边。

“你不要混淆概念,城外的那些是命,难道我们这些士兵就不是命么?”薛宏寸步不让。

“我们不是!”他看向众人讶异的表情,他挺了挺胸膛,“我是朝廷正二品御史大夫。”

众人皆是一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余老将军站起来,“我是朝廷正二品镇威将军。”……更多的人报出自己的官职,也报出了自己的责任……

薛宏的脸一阵白一阵青,还想反驳,却见楚天傲拿出御赐金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要做的,是护住夏渊的基石——人民,才是国之根本。”见金牌有如面圣,众人纷纷跪倒,不管是甘心的,还是不情愿的……

厉云鲲看看桌上的香,刚好——一炷香的时间。他率先站起,不给某些人留说话的空隙,“接下来制定计划——该怎么救?”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人群越走越近,万箭直指,却没有一羽飞出。突然,左右两面都响起了喊杀声,人质一乱,拼命地往前冲。两面出现的骑兵直入敌阵,一通砍杀,截断敌人与百姓的联系,但对方似已料到这一点,不一会便做出了及时的反应。突入敌阵的骑兵,似成了秋风中残卷的树叶。

“兄弟们,拼了!”有人大喊着,同时响起了爆zhà

声。一片血雾之中,只见那人已滚到地上,长矛连扫数人,突然左脚一痛,已中了一刀,啊啊啊啊啊……他大叫着冲向敌人……更多的爆zhà

声响起,原来,所有的战马身上都负有炸药,成了一个个活着的炸弹,冲入敌军之中,引起一片惨叫与哀嚎……但,更多的敌军涌了上来……余老将军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支敢死队硬生生在敌军的阵型中撕裂出一个口子,百姓趁乱往城池这边跑来。“开城门!”他沉声吩咐道,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呐喊声随着战鼓一起响彻整个草原,夏渊的士兵冲着与百姓相反的方向,迎了上去……没有埋伏、没有诡诈——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争……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汉【战城南】

残断的肢体层层叠叠的散落在原野上,谁能想象三鼓之前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乌鸦在战场上空盘旋,欢笑,庆祝又一次盛宴。纵然有风吹来,空中弥漫的却仍是散不开的腥气——莫问阴间无人回,从来战场修罗场,人间地狱不过如此。残阳斜斜地拖在地面上,映出巨大的影子,仿佛是一只充血的眼,在注视着这幕惨剧。汩汩的流水声萦绕在草间,青的叶染上了暗的红,还有更多的液体顺着血槽滴在地上,把褐黄的土层染成暗黑……

连弃三城,牺牲数千,他们终于在潼关稳住了局势。黑压压跪在城下的,是逃过一劫的百姓。他们感谢着,却不知dào

该对谁行礼……

“让他们都散开吧!”厉云鲲吩咐,“死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xù

活着,带着那些人的生命和寄托,更坚强地活下去。”

不多一会儿,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渐渐散去,却开始帮忙掩埋死去士兵的遗体。一具具尸体被囤积到一处,远远望去,像个大大的帐篷……他不忍心地别过头去,却看见楚天傲站在旁边,看着他刚才注视的地方。

“战争,永远都这么惨烈!”他喃喃着,看向厉云鲲,“没有谁胜谁负,只有至死方休。”

“受害的,总是最无辜或有血性的人。”厉云鲲望向天边,“这些人,都只能被深埋在大漠;而那些坐拥山河的人,却只把这些惨烈化为一纸奏表,甚至贺词……”

第十章 风云色变引哀鸿

等战场终于打扫干净,最后的队伍退回潼关,已近夜半。但难民安置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潼关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治安和食宿都是问题,作为御史,这样的工作自然落到了楚天傲身上。

“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看看事情已有了些头绪,厉云鲲说道。

“还有这么多的流民没有安置,怎么睡得下?倒是你,作为军师,应该回去好好想想应敌之计,不需yào

在这里陪我了。”

“三哥!”厉云鲲突然站住。

“怎么了?”他回过头来,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在战场上提出‘先护百姓’的人居然是你。”厉云鲲的眼,在暗夜里同样有神,像天边的太白星,却让楚天傲想起他以鹰自喻的说法——他的确是一只鹰,机智而敏锐。“两军交锋,伤亡在所不惜,但获得最大的收益,才是作战先要考lǜ

的。在那种敌人情势不明的情况下,你居然那么坚决地提出这一点,甚至拿出御赐金牌。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想知dào

原因。”

“你想听大的还是小的?”

厉云鲲笑起来,“都听听吧!”

“大的就是,得民心得天下。一场战争的胜利并不能代表什么,刘备最初是最最失败的,因为他只懂得逃。但即使在逃亡的途中,他都未曾抛弃跟随的百姓,这也是他能三分天下的一个原因。而且,”他微笑着望向厉云鲲,“如果我下令不救,你以后还会帮我吗?”

“不会!”厉云鲲很冷静的回答。原来,正如他在揣摩楚天傲,楚天傲也在揣摩他。

“在你眼中,我更像下达屠城三日命令的人,对吗?”

“是!”他毫不隐晦。

“哈哈!”他笑道,“和你相处这么久,属今天讲话最畅快。”

稍稍思考了一下,他迎向厉云鲲的目光,“是,如果需yào

,我会下令屠城三日。我甚至从不觉得秦始皇焚书坑儒有什么错。在那样的一个历史背景下,做出这样的选择,才能真zhèng

实现大一统。否则,一时仁慈只会带来更多的战乱。但是,有的牺牲却是不需yào

的。这就是小的原因,也是我个人的想法:因为,那样的选择,只是自身懦弱的一种表现。把弱,而不是阻碍自己的敌人,送向死亡,只是因为自己无能。”他握紧拳,“弱,就应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么?”心陡然一紧,最隐秘的痛苦似乎被触了,他吸了两口气,努力把它压下去。

厉云輪若有所思地咀嚼着楚天傲的话。“我会好好记住今天你所讲的!”他点点头,“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知dào

。”看着他走远,楚天傲望望四周临时搭制的简陋帐篷,正在施舍的薄粥,还有路上一脸感恩的百姓们。他们要求的就是这么少,但是,现实却要把他们这微乎其微的要求都剥夺掉,这就是命运的不公平。就像当初在别苑,他的心狠狠地一痛。那时,他只希望母子三人可以相依为命,如果能不受打扰,就更好了。但是,命运却偏偏要把最渺小的愿望捏破。他——不会再让这样的事生。他要成为强,不只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拯救所有和他相同命运的人。

三日后,楚天傲正在把难民输送计划做最后的调整,却有士兵前来急报。

“军中大量士兵出现呕吐、热的现象,原以为是风寒,但患越来越多。我们在流民中也现大量类似情况,并且病情严重。有可能是他们带进来的瘟疫。”军医向楚天傲报gào

道。

“瘟疫?怎么会……”他一惊,“做好隔离没有?”

“对于现症状的人已经进行隔离。但兵士们同吃一锅饭,又在一起操练,接触范围实在太大,恐怕还有没被现的感染。”

“你们密切注视情况,伙食以班为单位进行,十人……不,五人一组,现病症立kè

隔离。我们药草有多少?”

“以备的药材原是够用的,但是现在流民数量不少,怕是消耗会很大。”

“两边都不能误了。对流民进行定期监管,确定没有染上疾病的全部放进关内。”想了想,又道,“还有,药材一事暗中采办,不要引起军心动摇。”

说完,对旁边的传令兵道,“去吧厉军师请来。”

“不用,我已经到了。”厉云鲲一推门,已站在他面前。两人俱是神情凝重。留下军医后,其他都退了下去。

“我刚去军中看过,的确是瘟疫。流民中前两日有人病死,当时没在意,估计就是他们传染的。而且,”厉云鲲看了他一眼,“据见过他们的人说,早在南逅境内,他们就有身体不适的情况出现。南逅曾经将他们关起来,但是最后攻城的时候,又把他们混在难民之中。”

“好赌的计谋!”原来以人墙做盾只是虚招,更重yào

的是把瘟疫散播过来。

“为今之计,只有向京城请调药材和大夫,稳住军心。同时还要防备敌军的突袭。”厉云鲲叹了口气,“患的尸体,我已下令全部焚毁。现在主要问题是流民过多,本来可以早点送去关内,但现在不经过一段时间的隔离,谁也不敢放。粮食本来已是紧缺,现在还要药材……”

“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军营,我到难民所,势必要把病情控zhì

在最小范围之内。”

疫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经过一段时间的隔离观测,部分流民被放入关内。但很多人,因为亲人被现患病,而不愿离去。一道关门,过去了,可能就是阴阳相隔。有年迈的父母舍不得儿女,有垂老的夫妻舍不得对方,还有年轻人想尽最后一点孝道……

看着粮食药材一点点地减少,不得已,楚天傲下令采取强硬的手段让健康的人离开。但每晚在关口都会抓到偷溜回来的人。

这晚,楚天傲正在巡视,却有一老妇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大人、大人……”

其后的两名士兵把她摁倒在地,一看他,慌忙行礼,“属下失职,惊到大人了。”

“怎么回事?”

那老妇却不知哪来的力qì

,挣脱两人,冲上来抓着他的袍角跪下,“大人,求你让我留下来,求求你……求求你……”

又一个亲人患病在此的人。他叹了口气,“等他病好了,我们会送他去关内与你见面的。”

“不、不……”老妇哭泣起来,“他、他已经不行了,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您不能让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啊,大人,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摇摇头,示意他们把她带走。

“不,我不走,”老妇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大人难道没有父母、没有娘亲吗?”

“就是因为我有,我才知dào

,我不想让自己的亲人陪着一块儿死。”他蹲下来,看向她那饱经沧桑的脸。

“但是哪一个做娘的会抛弃的自己的骨肉啊!”老妇痛哭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有什么事,我还活着干嘛……呜呜……呜呜呜……大人,大人……您母亲肯定也是这样的心情的……”

娘么?姐姐走后,她就把自己一直锁在别苑里。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迟疑。

“大人,我不会浪费军中的粮食,我自己可以……我去挖野菜、我吃草根,我年纪大了,这样就能饱。我保证,不会吃军中的粮食的。”老妇苦苦哀求,“我若是病了,我就自己了断,我不会浪费你们的药材,只求你们让我回去,让我送儿子最后一程吧。”她哭倒在地,不停地磕头。

两名士兵的眼圈有点红了,动手去搀她,却被推开。“不,我今天就是跪死在这了,也不会出关的,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良久,只有咚咚的磕头声响起。

“拖她出城。”

两名卫兵似乎没有听清,面面相觑。

“没听到吗?”他厉声道,“拖她出城。”

两人犹豫了一会儿,开始动手。

“大人、大人……”那老妇哭喊着挣扎。

他背转身,冷冷的答道:“我们不需yào

更多的死人。”老妇的哭声越来越远,他却感到无比的疲惫。救援的药材,什么时候才能到?回答他的,只有大漠呜呜的风鸣……

第十一章 香杳难随驿使来

看着桌上摆着的三封急报,数寒忍不住双手互握了一下,这是她每次紧张或害pà

的时候的下意识动作。她拿起一封信,放下,又拿起第二封,还是叹了口气放下……这些信都已看得很熟,但是问题却还是没有解决。

她的面上微微寒,对于支援边关和抗灾的事情,朝廷一直决议不下,是防,是放,还是援?今天的朝会主议此事,但是,若是以防为主的话……

她不敢想,那样的话,她等于是把他们置于了何种境地?在溪谷时,自己的保证还清晰在耳,今日却……

为什么,义父这次的作风也太忍让了一些!!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难不成,他已经看出云轩想利用楚天傲平衡两相关系?她细细想了想,应该不是:目前所有的情势都表明他们所作的对左相有利……上次奉原大捷,左相所表现出来的高兴也是真真切切的,并未出现防范之心……那么,就是——想获得更多的收益!

脑筋急速地转动着,她考lǜ

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突然呼吸一窒,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捂住心口……这老毛病,可别在这时候犯啊!打小落下的病根,即使在医谷治了两年也不曾痊愈。

医谷!她眼前一亮,或许这次能帮上忙。而且,还有风家……

“义父,请调药材的事情怎么样了?”方永煜一下朝,她就迎上去问道。

摇摇头,方永煜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咕灌下一大碗茶去。“边关旁的城镇当心进入关内的流民中有感染瘟疫,闭门不纳。大量流民堵在关口,不能进不能退。朝廷以稳定关内形势为由,封闭了道路。”

“那药材还是可以送过去的啊!”

方永煜望了她一眼,坐了下来,“有小股的运送人马,但流民抢夺药材的事情时有生,而且如今通往边关的道路只能进不能退,运送的人员自然不愿前往,半途被劫,他们也就不会太过抵抗。”

“又是右相的主意了。事情一经过户部,就会变得复杂。”她咬咬下唇,“为什么军需不可以直接从我们手上进行调动?”

“这就和朝廷为什么要设两相一样。互相牵制,才能在平衡中展。若是粮草兵器都由兵部掌管,那一方独大,就有翻天覆地的能力了。”

“就算潼关失守,也只是我夏渊的第一道屏障而已。对于国家不会有颠覆性的危害。但是却打击了我方楚厉二人。今后,战神的传言不攻自破,以后就很难有所作为。”她以指轻叩桌案。“右相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

“虽然知dào

,但他现在摆出以关内大部分百姓为重的姿态,以防止瘟疫蔓延为由,冠冕堂皇。而且对于那一部分军队和流民,他表示并非不救,而是要等疫情有所控zhì

再进行救援。如此一来,倒是显得在困难面前理性得很那!”

“是啊!理性到没有人性了。”她呼的站起来,“难道那些人就不是我夏渊的子民了吗?就是可以用来遗弃的吗?”

“数寒,你冷静点。我知dào

,最近为了这事你做了不少,但局面一时僵持不下,也得有点耐心。两年了,这场战打了两年了,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就是因为不愿再拖下去,我才请出楚天傲和厉云鲲。现在若是让步,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想想上次师傅让沉璧捎来的纸条:化危机为转机。她试探性地说,“或许,我们可以动用云轩的势力。”

“这好吗?”方永煜一怔,云轩可是他在江湖留下的最后一手棋,这么早用掉,以后……

“如今云轩广结江湖势力,已引起了右相的注意。那些人虽说是和我们站在一边,但毕竟不愿太多涉足朝廷的事,若是我们失利,难免会有所动摇,若是右相再稍加拉拢……”

“这……”方永煜沉吟着,“右相他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们的?”

“恐怕是因为京城中对于楚厉两人的舆论声势越来越大引起的。”现在若是不给左相一点压力,难免他还会继xù

犹豫下去,到时候就晚了,她继xù

虚张声势,“这件事是我做得太急了,本想造势,却打草惊蛇。但现在也骑虎难下了。若是楚厉两人兵败,我们在民众中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我再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是。”她躬身行礼,退向内室。一出门就看见韩梦在旁边转角处向她招手。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数寒卧房。

“你躲在门边偷听,也不怕被现。”数寒责备得看着她。

“我武功难道是白学的啊!”韩梦稍有得yì

,“不说这个了,数寒姐,刚才听你们的对话,事情是不是比较棘手。厉云鲲不会有事吧?”

“就厉云鲲吗?”数寒逗她。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了。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难道你不想救他们吗?”她想想刚才听到的对话,问道:“那京城这边的说书、评论什么的是不是要压一压。刚才我听你们说什么声势太大了……”

“你想不想救他们?”

“这还用问吗?当然想!”

“那就不仅不要压,反而要越弄越大!”

“啊?!”韩梦摸摸自己的鼻子,没听错吧,不过,数寒总是有道理的。“哦,我知dào

了。”

希望能赶得上,她在心中默念:楚天傲,你们一定要等着我们啊!

而此时,边关军营处,两人正看着京城来的快报。

“千万珍重!”把信往桌上一拍。楚天傲在帐中来回走动,“这就是我们盼了一个月的答复!”

在溪谷的盟誓还言犹在耳,这么快,就已是各顾各的了。一句千万珍重,就把所有的难题又抛回给了他们。

“三哥不要太急,我想,他们应该也还在想办法。”厉云鲲安慰道,“而且数寒那边不是还未来信么?”

“你想告sù

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他嗤笑一声,“你那么相信她?”

“你若是不相信她,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厉云鲲反问。

“我相信的只有时局而已。我相信,她也是。”不知怎么,脑中突然浮现出她曾说的:英雄造时势。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朝廷的决策,她能轻易撼动吗?”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厉云鲲皱眉。

稍稍思考了一下,他答道,“动不了官,难道还动不了民吗?不过,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时就能做到的,若是先前没有埋下伏笔,可能需yào

大量时间……或,”他想了想,“我可以修书给风在行。”

“那个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

“那只是他的表象而已。”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我去写信。”

京城最大的歌舞坊——一笑堂。

白衣胜雪,面色如玉,此时,他正拿着那杯香茗。杯——是景德镇最好的白瓷,却是青花,不是以前所看到的鎏金。揭开杯,里面是翠峰云罗,一簇簇直立着,仿佛山崖之松。配上青花的茶具,正好。没有太香的味道,但,喝一口,却是一种浸入五脏六腑的馥郁,感觉有一种奇特的香,在体内慢慢化开,却突然一个激灵,让人由心底出一声赞叹!

他拉拉手边的细绳,一阵金铃响动,清脆悦耳,跑堂马上进来了,道,“风爷,有什么吩咐?”

“一笑堂的歌舞还是如以前一般好,但茶却大有展进了。”风在行微笑着把茶杯放下,道:“说吧,是出自哪位姑娘的妙手。”不管是谁,至少都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跑堂嘿嘿笑了两声,道,“风爷怎么知dào

是位姑娘泡的?”

“若不是心细如、冰雪之质,又怎能泡出松风雪岭的味道。”

“得您如此赞誉,小女倒是不敢当了。”门外突然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一愣,马上站了起来,却不知是否该在这种地位叫出她的名讳。这女人,从来不知dào

要避嫌吗?上次是勾栏,这次是舞坊,下次会是哪里……

她掀帘入内,仿佛看透他的想法,耸耸肩道,“数寒也不想,只是,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找到风公子你!”今日,她穿着一身霞影纱的广袖罗衫。这种料子,是最适合舞蹈的,轻巧如烟,柔薄似雾。但,她穿上,宛若朝霞似锦,却少了三分妩媚,只显端庄;又如杨柳堆烟,却减了三分清寒,顿觉俏丽。

“有美人兮,在水一方。”风在行不由得赞道。

她面色微微一红,都怪韩梦,说什么去歌舞坊就要穿得轻盈一点。她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态,问,“小女泡的茶,公子可还喜欢?”

“姑娘亲手所做,我怎受到起,何况还是如此好茶!”风在行微微一礼。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她笑道。

“姑娘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风在行正色道,突然不似刚才那般懒散的神情,“上次姑娘的话,我已经想清楚,现在,到时候了么?”

她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上次才说,“更大的危机下,我会倾我所有,但也请公子能够帮我。而且,公子必须帮我。”

国难当头,他又怎能袖手,他只是在等,她来找他的这一日,等她说明他能做些什么……

“我以茶代酒,敬风兄一杯。”她举杯,并改了对他的称呼,从此以后,两人便是统一战线的人了,“夏渊期待着风家的民族大义。”

京中关系僵持之际,风家突然一纸奏折,表示愿意将一半家产用于购买药材送去边塞。陈情的奏章在第二日于京城之中广泛流传,“国,家之本也。国忧则家乱;国危则家散。……以一己之心,愿尽己所能,护家、护民、护本……名利仅用于浮生数载,唯国安能保子孙万世千秋……”

一时,京中效法之人众多,商家、百姓纷纷解囊,有送药的、还有送食的,甚至其他城镇也募集款项要捐来朝廷……户部不纳,民众就涌到兵部大门守候。

“数寒姐,这下好了。”从远处茶楼看着兵部门前聚集的民众,韩梦高兴地说。

“是啊,我们韩梦功劳最大。”她捧起一杯茶,“敬我们的大功臣。”

“我哪有!”韩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起了个头,这些,都是民众自愿的。”

“是啊,民心,本就如此。只要一个火星,希望就能燃遍。”她看向那些一腔热情的人们,叮嘱韩梦,“让那些你安插在队伍里的人维持好秩序,不要有意wài

。而且,提防右相的动作。”

“这个自然啦。不过,数寒姐,说好的,去边塞时得带上我。”

“小神医想一展身手,我怎么敢拦呢?哈哈,你还不好意思……呀,痒……别闹……”

“看我不挠你痒痒……”

“哈哈……”

两人在茶楼打闹起来。

第十二章 愁肠试酒晚来迟

皇宫,总是庄严而肃穆,红墙高耸平添气势,琉璃片瓦五彩流莹,四时花卉暗吐芬芳,再加上低低的木鱼声……对,是木鱼声,太后信佛,所以她所居的泰和殿总会飘着淡淡的檀香,并传出一两声梵音唱颂。但,木鱼声却突然停止了。

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丰满而白皙,却不显臃肿,指甲上有着淡淡的丹蔻,更衬出肤若凝脂。却见那双手放下木鱼,离开香案,浸入旁边的金盆内微微擦洗。早有侍女拿来了丝巾,她们小心地把那双手擦干,戴上金盘里放着的龙凤呈祥指甲套,然后各人有序地退出殿外。

“我从不在礼佛时戴这些繁琐的玩意儿!”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着暗紫绣金祥云图样的坎肩,里面是曳地牡丹连枝玄黑长裙,以金丝为边,再加白玉凤凰吉祥腰饰。

即使已经年过四十,他这个妹妹仍是妩媚动人!万恒钧施礼到,“太后慈悲。”原来,这正是当今皇上的母亲,右相的妹妹——当今太后。

莲步轻移,满室生辉,她走到隔壁的卧榻上,缓缓坐下,“救援的事弄得怎么样了。”

“恐怖是止不住了。”万恒钧还是微微躬着身,浑然不复在朝廷时的气势。

“这是民心所向!有这样团结爱国的百姓,是我夏渊之福。”

“太后说得是。”万恒钧看她用眼神微微示意,于是侧身坐到旁边的矮凳上,“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派谁过去?”

“有合适的人选么?”

“我倒是有几个可荐的,但恐怕过不了左相那一关,毕竟这是兵部的事。但左相却未推荐自己的部下,而是,”他看了太后一眼,现她正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边的佛珠。“表示自己的义女愿意去。”

“就是上次你跟我提过的那个女娃吗?”那一长串佛珠在指间缠绕碰撞,翡翠的珠子出清脆的响声。

“就是她,这些天的事好像都和她有关,而且,风家那边也……”

他还要继xù

说,却不耐烦被打断,“是叫方……什么寒……来着?”

“禀太后,是叫方数寒。”万恒钧不自觉地站起——他好像又多言了。

太后看到他的动作,倒也没有再让他坐下,自顾自的说,“她一个女娃儿,到那边关苦寒之地,倒也为难她了。”

万恒钧眨眨眼,太后的意思是?!

叹一口气,她拿眼斜瞟了一下这个哥哥。“那边疫病横行,又有大量难民囤积,一个不小心……唉,可怜见的!”

这是要……万恒钧一下子明白过来,“妹妹的主意好,这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除掉。”

“我说什么了吗!”太后又斜瞄了他一眼,让他背后泛起一阵寒意,“右相,想到哪里去了!”

看她稍显怒色,万恒钧更是放低了腰。她,总是让人估摸不透。她却似乎忘了他的存zài

,合上眼,转动手上的佛珠,慢慢念着经文。万恒钧不自在的站着那,颇显尴尬。

过了一会儿,太后才睁开眼,一脸慈善道,“我们为着的不都是夏渊国的江山吗?”

她的眼微阖着,神态安详宁静,仿佛看尽世间疾苦的观音,正含笑着解救众生。万恒钧一时看得忡怔,突觉自己言行卑劣,不由得低下头去,仿佛那真是济世之神,不容亵渎。

却听太后继xù

道,“天佑善人,或许她真能躲过瘟疫,但战场上刀剑无眼……”

她特意在刀剑无眼上加重语气,“也难忘她一片苦心,愿以身犯险……如此大义,我们怎么能不成全她呢?”

她又合上眼,慢慢拨动着翠色的珠子,“阿弥陀佛!就让她去吧。”

万恒钧此时却是手脚寒,刚才亲见救世之主的感觉荡然无存。他这个妹妹,哪怕是已经一起谋事二十余年,但仍是能让他冒冷汗——永远都不要低估女人,特别是皇权下的女人。

“那我这就去办。”为了掩饰窘态,他并未抬头,叩之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离开,因此也没现他这个所谓的妹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和鄙视。

风家的庭院,不像大户人家的阔气,也不像王府的威严,却自有一股风韵。这种风韵,是经岁月磨炼之后,萃取出来的精华,是一种历史沉淀的光芒。世家典范,并不是几年、或几十年的风光就可以写就的。

此时,风在行正在书房看信,看完之后,一笑,扔在书桌上,继xù

逗他的鹦哥。

“爷,这是三少再三叮嘱要亲自交到你手上的,恐怕是什么大事吧!怎么不用管么?”旁边的小厮试探性地问道。

“你才跟他见了几次,就这么帮着他了?”风在行笑道。

“我哪敢,我这不都是为爷着想吗?”

“哈哈,我知dào

……”风在行大笑着打断他的话,看来在他身边三哥也费了心思啊。“不过,事情不是都已经办妥了吗?”

办妥了?不是才刚收到信吗?那小厮有些不解。

看着他那一脸疑惑,风在行有点暗乐:这个世上,也还有超出他意料的人啊!而且,两人居然会有一样的想法。

“只是三哥,”风在行脸上忍不住露出戏谑的笑容,“你可慢了一步咯!从茶楼送梅花糕开始,她就已经在行动了;而你的信,却才到。”

他看看西面,数寒他们,应该已经带着物质上路了吧!两人碰面之后,又会如何呢?他有些期待。

从京城沿官道一直向西,数寒一行人在路过的城镇受到无数百姓的迎接,捐款捐物的不计其数,还有一些因家人在戍边,托着带信。快到边关时,物质却比从京城出来时多了近一倍。

“以现在的速度,两天之后我们就能到达潼关了。”数寒掀开车帘,对外面骑着马的一位女子说道。

那女子着黑色衣衫,年龄与数寒相近,倒是一脸的干练。“韩梦去检查药材分配情况了。确保达到的第一时间,就能分往各处。”

如果细看,会现她的眼睛似曾相识。原来,这正是向数寒送密报黑衣人。若是有人看过她在左相府飞檐走壁的身手,绝不会想到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

“沉璧,累不累,要不上马车一起坐吧!”

“小姐忘了,我是伏侍您的丫鬟碧儿呢!”被唤作沉璧的女子答道。

“噢,失神了”她抱歉道,“毕竟叫了快十年了,一时改不过来。”

放下车帘,她在车内轻轻叹了口气。云轩派沉璧作为相府丫鬟跟在她左右,是不放心她的安全呢?还是不放心她?或,他们只是想保护那些情报?她不禁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玉制鎏金簪——他们担心那些秘密会随自己一起湮没吗?

车身突然一震,停了下来。“怎么了?”她问外面的沉璧。

“不知dào

,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我去看看。”沉璧策马向前驰去。

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前方现大量流民,滞留在道路上不肯移动。”

想到在京中时,听说有流民抢夺药材物质,难道是真的?“有没有起冲突?”她急急地问。

“没有,他们倒是没有什么举动。我们表明这是送完前线的物质后,他们也并没有动手抢夺之意。”

“我去看看。”她下车,旁边有人牵来一匹白马。

到了前面,她才知dào

,沉璧口中的“滞留”是什么。上万的百姓停留在官道上,绵延几里。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在这停留不止几天。旁边甚至有搭起来的简易帐篷。

“小姐!”前头开路的领将上来行礼,“这些人是从边关过来的,还有一些是附近的民众。因为各城为防御瘟疫闭关了,他们走不了。但后方又是我们的疫区,所以都停在这里,等解除封禁。”

“小姐么?”旁边有几个老妇看着一个“将军”居然对她行礼,怯生生地问道。

“什么事?”那领将皱眉喝问。

她打手势制止住他的喝问,向他们走近了几步,“大娘,你们在这待了多久了?”

“怕是有一个月了。”其中一个说到。

“不止,我们是御史大人第一批放过来的,有四十来天了吧。”

御史大人?“是楚天傲楚大人吗?”她问道,“你们是从边境过来的?”

“小姐认识御史大人啊!哎呀,他可真是我们救命的菩萨啊!”那老妇忍不住激动起来,“要不是他下令,我还以为我们肯定要被射出马蜂窝了。御史大人他们好心放我们出来,但是……我们走不了了。”她擦了一把眼角“小姐,那城门什么时候开啊?”

她不知dào

怎么回答她的话。

那老妇看到她犹豫的表情,突然跪倒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她忙去扶她。

“小姐,我求你,你就让我的孩子过去吧,我没有关系,但孩子还这么小……你善心吧!”

看看她怀中显得又瘦又小的孩子,她心中有些酸楚,“碧儿,你去把我的食盒拿来!”

“不,不,我们不要粮食,”那老妇连连摆手,“这些是给守军的,我们知dào

。”

她忍痛看看怀中的孩子,“如果不是他们守着,我们早就成了刀下鬼了,哪还能待在这。”

“娘,我饿……”

“去喝点水,喝点水就好了。”老妇把孩子往后推了推。

这些人?抢夺药材?京城那些流言真是……她握紧了拳头,万恒钧,你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小姐,我们要过去吗?”领将问道。“只是这么多人,我们怕中途若有什么变故。”

“你不要小看我们。”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朝廷过去的运粮车我们什么时候拦过?我们虽然饿、虽然穷,但我们还知dào

,这条命是谁给的。那些守军的血……我们还不是那养不亲的白眼狼!”

那人用脱下的马褂拍打着躺在道中央的民众,“起来了,起来了,给守军送药的来了。”麻木的人群突然有了些动作,大家自地向两边退开。

人群中有了阵阵议论,“是送药的!那我老乡有救了。”……“不知dào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那边快撑不住了,我是刚病好,被放过来的。”……“他们怎么过去?大家让开一点。”……

本来堵塞的官道中间突然出现了一条路。路两边,却是饱含希望,但又无奈的目光。

看着人墙之中突然让出这样的一条路。她有点想哭的冲动——夏渊国有这样的百姓,就不会垮。“碧儿,让他们传令下去,说朝廷赈济灾民,所有无病的百姓,由附近各城供养。若由于流民堵塞运送通道,附件城镇守官以妨碍国家安定治罪。”

“你疯了!”沉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可是假传圣旨的大罪。

“除了这样,还有其他的办法迅速解决滞留问题么?”

低头想了想,沉璧说道,“数寒,师傅说过,这边的事都由你做主,我不会拦着你,但是你要考lǜ

清楚——要还是不要,值还是不值。”

“现在没有值与不值,只有该与不该。所以,碧儿,我要做!”

不再说什么,沉璧前去传达命令,一日之内,把流民分组,然后分批次送往各城镇。第二日,堵在关口的人明显减少。留下了部分人员维持秩序后,数寒率大队人马仍按原路线前进。

第十三章 三拜陈情托万里

“将军、将军,运药的车队来了。”有传信兵一路小跑到中军大厅。来了么?里头的几人一喜。

“到哪了?”余老将军抢先掀开帐帘。

“五十里之外,很快就到了。”

“好啊好啊。”他高兴地搓搓手,转头道,“走,接他们去。”说完大踏步地向马棚走去。

厉云鲲向旁边的侍从稍交代了一下事宜,也快步跟去。

远远地,已看到了运送的车队蜿蜒而来,几人快马加鞭迎上去。

“王大人,原来是你,近年在京中过得可好。”一看为的居然是以前的老战友,余老将军大笑着打招呼。

“余老还是这么爽朗啊!哈哈。”笑完后,王大人在马上向楚厉两人行礼。

“不敢不敢,王大人真是救了我们一命啊。”两人连忙还礼道,“一路顺利吧!”

“还好还好,我也只是个脚夫。”王大人半开玩笑道,“我家小姐在后面呢!”

小姐??他望向厉云鲲,看到他也稍有吃惊,不过马上镇定下来,“王大人一路辛苦了。”

这时,一辆马车从后方驰过来,停在几人面前。车帘掀开,素颜、布衣,但是他眼前突然一亮,仿佛又置身于初次相见那晚的月光——数寒?!

“对不起,我来迟了。”她笑着,迎向他惊艳的目光。

她像一个最美的神话一般降临到这里,不需yào

光鲜的衣饰,不需yào

昂贵的脂粉,本身就已经让人夺目。哪怕她的髻边还残着奉原的飞沙,裙角还带着关内的露痕,也丝毫无损她那份美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心中的欣慰与惊喜,“还不算太晚。”

她笑起来,像寒冬绽放的梅花,淡而远。他感觉自己像置身于冬季的暖阳,那种温暖——可以透入五脏六腑。真的是她来了么?原来,除了时局,还有其他可以相信的。

到达军中,数寒还没歇一口气,就对厉云鲲说,“你把军中管名册的人叫来,我要两年前在垅地从军的名单。”

“干什么?”厉云鲲不解,不过还是立kè

吩咐下去,并递过去一杯水,“这边只有白水了。”

封闭的这一个多月,粮食都省着吃,何况这些,所幸,他也是随遇而安的个性。不过,相府中应该是喝惯好茶了吧。

她接过后一饮而尽,笑道,“潼关的水原来这么甜。”

低估她了!厉云鲲想到:这种女人,应该是到哪都能生存的。不过,她来这里?是为着什么?正想问,已有士兵抱着名册进来。她马上接过并翻看起来。

看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道,“一个时辰后,士兵下操,你有一个面向全军的仪式。”

“嗯,会场台子要向西”她叮嘱道。

“可是今天刮西风,会不会不太方便。”厉云鲲犹豫道,的确,这样的风沙……

“没关系,就这么做吧!”她笑笑,继xù

埋名册。

既然要向西,厉云鲲索性就把练兵场作为会场了,还省了不少功夫。啸啸的西风不时扬起一阵沙尘,在空中打着漩,然后对人迎头铺脸地打下来。她紧紧身上的披风,却现怎么也拉不住,大风把它吹得鼓涨如腾空的翼,她索性解下披风,扔给沉璧。

队伍很快集结,面对眼前的数万士兵,她抱拳行礼,道:“各位将士守卫山河,固我社稷,朝廷感谢大家。”

又是老路字,不过是一番安抚军心的话,且由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说来,气势更是打了折扣。以薛弘为的右相派将领都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她突然拜倒在地,楚天傲大惊,正不知要做何反应,却接到厉云鲲递给他的“你放心”的眼色,只好静观其变。

一拜之后,只听她说道,“数寒在这里给诸位行的礼,却不是为着朝廷。”

台下的士兵有了小小的骚动。

“我这是受人所托,”她慢慢地转动着目光,在场的人都被她那摄人的眼神惊得心中一跳,“托我的人,就是我们身后八百里外的父老乡亲。”

在场的人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就仅仅是面对着自己讲话,“有前段时间,各位誓死保护的流民;有祖祖辈辈生活在边关旁的乡亲;也有家里有人戍边的人的父母、妻子、儿女;而更多的,是我们队伍经过途中的百姓。

“我们刚出京城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的物资。但是,我们每走一路,都会有百姓推着小车、提着篮子、挽着包袱前来。他们知dào

诸位的苦,知dào

诸位的累,知dào

诸位的鲜血是为了谁而流。

“有年轻的妻子带着刚出生的娃问我,孩子的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现在天天教孩子学叫爹,就盼着一家团聚的那一刻。我说‘快了,孩子在不久后肯定可以对着一个傲人的父亲叫出那个字’。

“有年迈的母亲拉着我的手问,边关冷不冷,孩子参军的时候穿的只是秋衣,连身厚衣裳都没带,她拿了一袋子的衣服给我,里面有冬衣,也有夏装,她怕我不愿意带那么多,解释说‘孩子走后就做了冬衣,可是一直捎不来,等到夏天,怕他捂出痱子来,又做了夏装,秋天惦记着以前的衣服该破了,又做了秋衣,这样一季一季地做下来,就攒了一大袋子……可是前方战事紧急,她捎不来啊!’

“在我们带来的物资里,一共有一万二千多双鞋。因为行军打战,不就要靠一双脚吗。”

她拿出一双做得踏踏实实的鞋子,“这是一位年迈的母亲交给我的。她住在很偏远的地方,而我们的队伍一路向西,只走大道。她走了三天到官道上,怕会错过,就在道边打地铺等我们。她说她已经两年没见到孩子了,都不知dào

该做多大的鞋了,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

“对于这样的一位母亲,我们可以说什么,我们只能尽lì

把她的心意捎到,但是她只知dào

儿子叫狗娃,是两年在垅地前投军的,连在哪支队伍都不知dào



“刚才我问过厉军师,我们在编的士兵里有几千个叫狗娃的,来自垅地的也有一千左右,我不知dào

,我不知dào

,那到底是谁的母亲?”

台下响起了抽泣声,有人叫着“我老家就在垅地”“那不是我娘么?”

“我感到很愧疚,我当时居然无法答yīng

一个连骨肉都献出来了的人的——这样小小的一个请求。就像我今天站在这里,我也无法再带给你们更多一样……我只能在这里向诸位道一声‘谢谢!’”说完又是一拜。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每一个都盯着这个女子,这个把亲情、把盼望、把感激带来的女子。看着她的嘴,希望她继xù

说下去,说到自己的父母、妻儿、乡亲……

“当时我很抱歉、很抱歉地告sù

她,或许我找不到她的儿子,这么多人里,有多少人叫着这同一个名字。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在偏僻山野的人,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却讲了我这一生中听到的最具道义的一句话,她说‘没关系,捎到军中就好,因为他们都是——‘儿子’”

人群中有人开始落泪。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孩子,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不在乎东西到了谁的手上。因为——我们都穿着夏渊的军服,因为我们都守着夏渊的疆土,因为我们都是夏渊的骨血子民……

“他们盼望着和平、盼望着团聚、盼望着天伦之乐,我们还要让他们等多久呢?我们要让青丝变白、白变泥尘吗?”

她突然举起手中的鞋,“我们要用这样的鞋,后退到哪里?”

右手一挥,指向身后“大家看看那边,那是什么地方,那里有谁?我们要让敌军的铁骑跟随着我们的脚步,踏过那里吗?”

“誓死不再让敌人前进一步”

“保护家乡”……

齐天的呐喊震惊云霄。

等队伍稍有平静,她张开双手轻轻下压,场上顿时一片肃然,“现在,我把举国百姓托我行的礼捎到。”她拂好被风吹乱的丝,正了正衣襟,跪了下来。

台下有人单膝跪倒,一个、两个……一片……最后是全军。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女子,这一刻,她不是运输使,不是朝廷的代表,甚至不是左相的女儿。她是父母妻儿的盼望,是夏渊乡亲的嘱托,是千万子民的热忱……

行完大礼,她看着台下肃穆的人群,道:“我们面向东方,向我们的亲人致意。”

回转身,她带着这十万军士,向东方三拜行礼。不需yào

指令,不需yào

口号,大家整齐划一地跟着她,向夏渊的百姓叩。

这样的一个女人!楚天傲看着她在台上挺立的背影,又看了看后方静肃的人群。难怪她要选这么一个位置,正好可以带领所有人向东遥拜的位置。这些,都是她算好了的么?

他不禁有些疑心她的目的,左相为何要派来自己的义女?而且,她身后还有一个云轩!他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她,不是男人欣赏女人的眼光,而是对手打量对方的眼神……

“药材已配往各处,流民营那边是三少负责,也已安排妥当。”厉云鲲简单介shào

了一下目前情况。“上次战役我们伤亡惨重,再加上瘟疫……不过敌人却未进攻,可能是想等瘟疫将我们摧垮,在我们自行退兵之时,来个大扫荡。”

“流民还有多少人?”她问道。

“大约二三千。”厉云鲲道。

“根据昨天统计的,一共是二千四百人,”楚天傲报出详细的数字,“人数每天都在减少。”

她默然。良久才问道,“我们这次带来的大部分是药材,粮草方面,你们供给还充足吗?”

“还好,”厉云鲲看看楚天傲阴沉的脸色,“流民那边没患病的大部分都被遣走,费不了多少粮食。”

“我知dào

,这点你们处理得很好,”她点点头,“我在关口遇到过他们,有好几万人,若是留在……”

“你遇到??怎么可能!”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不知dào

么?附近城镇已经闭关。她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下,顺带提到运药途中,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主动让出通路。

“他们很感激你们。”她说道,“有这样以民为重的军队,才会有那样以国为重的百姓。”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厉云鲲答道,“但也有为一己之私,置人命于不顾的小人。”万恒钧,居然想出这么阴毒的计策。若是他们真的坚守不住,开始撤军,后方百姓滞留、道路封闭,将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这么看来,南逅暂不进军,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知dào

我们这边的情况。”他深思着,“若是这样,那我们可要小心。”

数寒与厉云鲲对望了一眼,都是惊惧。

“如果万恒钧向南逅提供情报,并把持政局。那么很容易理解,南逅在等什么。”厉云鲲豁然。

“而且,”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这次的物质并非朝廷调派。”

“什么??”厉云鲲更是惊讶。

“这都是夏渊有识之士与民众所资。户部那边,动不了。”她打了个手势,“此事,天知、地知、我们知,就够了。”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是那封信起作用了吗?他想着,不过,风在行的动作倒还挺快。“那关口滞留的难民怎么办?”

“已向各城镇疏散。”她不愿多谈,免得露出她私下皇令的事。于是转移话题,“南逅既然能得知我们的情况,那么趁着我们元气还来不及恢复之际,进攻的可能性极大。”

“这一个月,我们也不仅仅是在等着救援而已,”厉云鲲道,“他们来了,也不一定能占着便宜。不过,上一战我们损失严重。”

想想那次的漫天血光,两人不禁黯然。“将士们的尸骸来不及埋葬,又赶上随即而来的瘟疫,只能就地挖了个万人坑……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都成了一种奢侈。”

“我知dào

。那些人,他们都不会被忘记……不止那些被救的百姓,整个夏渊国,千秋万世之后都还会记着他们。”她迎向两人惊讶的目光,“因为——他们是最好的丰碑。”

三日之内,在阵亡将士的长眠之地,数起了一座英烈碑。不需yào

华美的图案、不需yào

奢侈的装饰,那擎天而立的巨石,本身就是一种庄严。当英烈碑这三字的最后一笔在大锤下被刻好,全军肃然,对其行礼。

余老将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数寒姑娘,谢谢你,我也代表那些阵亡将士的亲属谢谢你。”

“是夏渊国该感谢他们。”她看向那庞大的石碑——它似乎在静静述说着一个血与火、家与国的千秋传奇。“这里埋葬的不止是你的部下,也是夏渊的好儿郎,是我们的兄弟姊妹。谁说是血浓于水?国家的安宁,会让所有热血的人成为一体。他们——就是我的父兄。”

余老将军不再说话,只是紧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连风声也在呜咽……

第十四章 疑是神光显济世

药材通过军医队给各部,按照韩梦所说的方法,投入各处饮水之中,将士的接触既然不能避免,就通过水源把疫病防治住。同时,她也进入对病情严重患的救治之中。她安排好各种物质人员之后,向楚天傲提出要去流民收留所看看。

“你确定要去吗?”

“为什么不?”她稍稍有点惊讶,不然她来这干嘛?

“那边的疫情,比这边严重。稍有不慎,很容易感染。”

“你以为我会怕吗?”突然有点好笑,这一路都过来了,难道还会怕这点小小的困难?“你能去,我当然也能去。”

沉默了一下,他不明白这女人想要的是什么?“你我不一样,我是朝廷御史。我去,是职责所在。但你只是奉左相之命运送物质,没有必有以身犯险。”

“是啊!我既无品又无衔,怎么能像三少一样呢?”系好披风,她转身,“我不可能号施令,也不会去蛊惑民心。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去看看我们受难的同胞,这也不行吗?”

不再说什么,他在前面给她引路。难道自己想多了?她并不是来笼络民心的吗?在这个时候前来,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左相真的单纯地只要她运送物质?这件事谁都可以办到,她又何必以身犯险。

但是,她的目的呢?想想前两日她到达军中时所引的震撼,想想英烈碑给全军带来的鼓动,他不得不防。

若说当初自己来时,是用战绩使人信服。她,却是以情动人。在这样一个全军恐慌的时候,她带来了安定,带来了家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她在士兵们的心中如同一个传递温暖与爱意的神灵。这样的女人,他能小瞧她吗?

思绪还在飘飞,身后却突然传来低低的叹气声,“三少,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疾走几步,她与他并肩而行。“不管你怎么想,现在,我们只有一起努力,才能转变劣势。”

“姑娘多心了。”对于这么敏感的她,他也无意去辩解,大家彼此心照而已。

被人看穿了吗?心中有点挫败,但更多的是一种喜悦,一种棋逢对手的喜悦。此时他面前没有镜子,不然他一定会现自己的眼中微微放出光来,那是一种猎手现罕有猎物时眼中所出现的光芒。

流民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由于供应不起粮药,健康的人都被强行带走,军中人手又不多,大部分都是病情轻的照顾病重的。有死亡的人出现,军医才过来抬走火化。对于有的人,与其说是在等待救治,不如说是在等待死亡。

看到两人前来,一些士兵和军医过来行礼,却被两人摇手制止。他们可不是来视察的。

她接过医官手中的一沓药,问,“这是要送往重病区的么?”刚才他说过,收容所基本上分为三个:一区是隔离区,检查病情已经转好的和未现疫症的人;二区是轻度患;三区是重患区,还有一些染病之后活下来的人,因为他们不会再被感染,所以他下令,若是愿意,可以留在三区照顾病人,由军中提供食物。

“是,我正要送过去。”

看看这边还有很多患,她说,“你继xù

忙吧,这个我们带过去。”朝楚天傲使了个眼色,示意到重患区去。

“姑娘、姑娘,”医官急着拉住她,“你服过预防的药物了么?”

“放心好了,韩大夫已经给我服用过了。”现在大家都这么称呼韩梦,害她抱怨怎么感觉自己变老了。

“虽然是这样,还是要小心,不要与病人做过亲密的接触。哪怕是那些在那服侍患的人也是。他们身上照样带有病毒,只是对他们已经不起作用了。”医官切切叮嘱。

“谢谢你,我知dào

了。”冲他感激地一笑。

那医官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在晦暗之中忙了近两月,此时却是如突然见了阳光一样。

“不、不客气,……”突然有点不会说话了,他喃喃道,“我女儿也是同你一般大,瘟疫之前,家里还捎信让我回去给她准bèi

出嫁的事……”突然意识道有些不妥,他擦擦眼角,道,“啊,我忙糊涂了,说这些干什么?”

“大叔,”她把手中的帕子递过去,“等这里情况好转,我们帮您一起,为您女儿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好、好……”他又是点头、又是摇手,不知dào

想说什么。

“我们先走了。”他带她离开,远了一些后,说,“你答yīng

得倒是挺轻快的。”

“或许吧。你得帮我善后了。”有点狡猾地看看他,谁让你刚才没有阻止我做承诺呢。看他稍有不悦,她拉拉他的袖子,“三少!”

“嗯?”

“又给你添麻烦了。但是……我自幼没有父亲,所以当他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就好象是慈父在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他女儿一定也很希望在婚礼的时候能再见到这样的目光。”

她没有父亲?对啊,云轩收养的都是一些孤儿。他心中对她的成见突然淡一点点。大家都是为了各自不同的立场。

“到了,就是这。”他说道。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人,雨棚残破的厉害,天光从漏缝处一丝丝泄下来,仿佛被这边污浊的空气给冻住了,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紧了紧手上的药材,她看向他,“难为你们了。”她突然痛恨自己还是来得太迟。

“现在已经不是最难的时候,因为很多人在半月之前就……”不再说下去,他带她默默地向前走。

突然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楚天傲的袍角,吓了后面的她一跳。

“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那人眼眶已经深深地陷下去,双目涣散,数寒怀疑他是不是还能看清东西。

“不会带你走的,放心,我们送药过来了。”他蹲下,轻声说到。

“你们骗我,什么药?没有药了!你们拿树根糊弄我们,一点用都没有,一点用都没有。”那人脸上的肌肉抽搐到一起,形成令人害pà

的狰狞。“你们要把我拖去埋了,不、不,我还没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她忍不住一抖。

看了她一眼,他慢慢安慰那人,“朝廷给我们送药过来了。你看到那位姑娘了吗?她带了很多药材过来。你不会死,大家都不会死。”

那人偏头,缓缓看向她。

一辈子,她都没有看过这么绝望但仍渴求生存的眼睛。忍不住,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是,你看,这些都是药材。”

她把药包打开一个小口,一股中药的香味冲淡了阴霾的空气。“吃了药,你就会好起来,你可以回家,秋天要到了,你可以闻到整个稻田的清香。”

“还有果树……”那人喃喃道。

“是啊!你是永川人么?”听他的口音,她猜测道。

“是,我是永川道县的!”他的脸上有了一点光彩,“那里的水都是甜的。姑娘知dào

那里么?”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样了。”他的头低了下去,永川——已毁于战火。

“当然知dào

,我一直很想去看看。快了,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去。那边又会是良田万亩,土地又会回到你们手里,你们可以盖几间房子,养几头牛……”

旁边的几个病患似乎被惊醒,纷纷爬起来,看着他们。

“会么?会么?”那人呆呆地对着虚无的空气问。

“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去拿药来给你,你也会好起来。”朝楚天傲示意他先不要动,她跨过他向旁边的药棚走去。很快,从那边端来了一碗药。

“来,我喂你。”试了试药的温度,她舀了一小勺放在那人嘴边。微微一怔,他缓缓含住勺子。眼中突然落下泪来。

“怎么?烫吗?”她对着药碗吹了一口气,“刚才我试过的啊。”

“不是,不是……”那人连忙摆手,不知不觉中,已松开他的袍角。“我、我……”

什么?她纳闷。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惊呼起来,“天啦!菩萨!”有人跪了下来,有人开始行礼。一些刚醒的人,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女子,拿着药碗,微笑着站在他们中间。她饱含救赎的微笑、她充满慈悲的眼神、她光华夺目的耀眼,把一切破败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人恍如梦中。除了菩萨,还有谁会来理会他们垂死之人?

“不是,大家起来,大家起来吧!”她不知dào

这些人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跪下了?菩萨,是她吗?她糊涂了。“大家听我说。”

现场一下子安静起来,突然出现了很多明亮的,饱含希望的眼睛。

对着这些目光,她有一丝丝紧张。她紧了紧披肩,“各位,我是受朝廷之命来送药材的。你们都是夏渊国的子民,不管你们处于怎样的境地,朝廷都不会不管你们。

“只要有夏渊国一天,就会给你们一天的庇护;只要有夏渊国一年,就会给你们一年的生计。或许我们现在不是很安定,甚至我们还有了疾病。但是,请大家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因为一个永不言弃的民族,是不会被敌人摧毁的。我们的精神可以传递,我们的热血,可以为后代带来一个安稳的繁荣盛世。困难只是暂时,只要我们熬过去了——我们一定可以熬过去,因为,夏渊国的五万万子民都是在一起的。我们不会是一个人。”

“是、是……”,“我们不是一个人……”底下的人开始抽泣。

他看向她,想起那日在练兵台上的感觉,一个人,为了权势真的能做这么多?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出于她的本心?

安定好那些病患已是半夜。

看看她疲倦的眼神,他有些歉然,“是我的疏忽,没意识到那些病人除了需yào

药物的治疗,还需yào

心里的关切。亲人由于未患病被带走,只留下他们,因此产生被遗弃了的想法。而军中由于人手不够,也只是每天去送送药而已。”

她摇摇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了!我……还是来得太晚了吗?”

她看向他,他却未看她,“对不起!”她突然说道,他一愣,为什么要道歉?

“若不是我,你们不会来这!”

对于他们,她是歉意的。他稍感吃惊,“云鲲怎么样我不知dào

,但,我的路,是我自己选的!”

第十五章 伤情何为暗夜花

自此之后,两人倒是一起处理流民营的事情,虽然还有着戒心,但他却也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这日,他查看完重患区改进情况后回来,路过隔离区,想了想,往那边医棚走去——白天,数寒总是在那里,负责分调一些药材。

里面的光线比外面暗,他还在适应,她却已经在叫他:“三少怎么来了?”

她坐在药箱旁边,正在拣需yào

处理的药草,才来了几日,他怎么觉得她似清减了一些。不管是否疑心,她也是不易!他叹了口气,过去,“又在忙着?”

“只能帮忙这些!”她笑着看看地上的药,一路上遇到大雨,有些药材淋湿了,现在正在分开,让韩梦看看还能不能用。

“军中的食宿都还习惯吗?”他早已下令,军中无论官阶等级,有粥同饮,有饭同食。特俗时期,总是有特殊的政策,哪怕她是来送粮送药的,他也不好给她破例。她不曾说,他也就不曾考lǜ

。反倒是今日,慕升卿有提起过——那个人,不止打战心细,这方面也是……

出乎他意料,她笑着答道,“很好,至少,比我想象的好!”

看着她毫不做作的表情,他却觉得似有亏欠,忍不住,他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药筐,“我来帮忙吧!”

她吃惊地看向他,不料他有这么贴心的举动。他,不再怀疑她了么?她笑起来,正好,拣了这么久,眼睛都有些累了,休息一下。

看着他认真地翻看药材的侧脸,她忍不住望着他笑,他一心一意工作时候的样子,比一脸谋算地微笑要好kàn

得多……

突然,一抹不自然的冷芒让她一惊,“等等!”她出声制止他。

“怎么?”他微感惊讶,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却见她一脸凝重地拾起旁边的药钳,小心夹开筐内的药材,在竹制的药筐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点淡淡的金属的光泽。露出来的部分,只有针尖大小,却微微泛着蓝光。她细看了一下,忍不住身子一颤。

是毒针!他也一惊,背脊泛起凉意。是谁,会在药筐里安下毒针,他的目的又何在呢?若不是数寒眼尖,自己就……

等等,他是临时决定要来的,而且也是一时冲动要帮忙,这边的事,一直是数寒负责,那他们的目的……

他握紧拳,呼的一下站起来,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查出来。”在他领导的地方生这种事,就算不是为着她,他的自尊也不允许。

他正要离开,却现自己的手被拖住。他惊讶地转身,看见她拉住了他的手,一脸惨白,不是害pà

,却是冷漠。

“不用了。”她摇摇头。

“现在事情已经这么多,而且,”她惨然一笑,“这种事,惯了!”

一直有人想置她于死地,又不是今天才知dào

。而且,有韩梦在,普通的毒伤不到她,沉璧又会护她的安全。但是,仍忍不住心寒——就那么多人想她死么!

看着她淡淡地说,“惯了!”他突然有些心疼: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吗?——说不定,何时,就被人所谋害。

看着她的表情,他知dào

,她没有说谎,没有谁能装出这样失落的淡定,那是经lì

了各种磨难之后,对狠毒和阴谋的一种鄙视和默然……因为,他也是这么走过,但是,他不再默然,他在抗争……

忍不住,他回握她的手,微微的暖意从他的掌心传出,温暖了她微凉的指。她冲他一笑,“你知dào

吗?小时候,我是很怕黑的!”

他坐下,继xù

听她说,但并未放开那只手。

“但后来,我现,怕也没有用。无论你如何害pà

,如何祈祷,黑暗都不会改变,只会让自己的心越来越紧……所以,我学会了适应、学会了习惯……甚至,到最后,我的心还带着小小的期待。”她笑起来。屋外的阳光经过顶棚,变成一缕一缕,打在她的脸上,回旋着,显示出一种妖艳而病态的美。

他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出现这种神情,像暗夜里盛开的曼陀罗,带着吸血的气息,却幻化成最迷人的香,引人入迷,却香甜致命。

她惨白着脸笑着,心中却是一片冰冷,“我期待着黑暗,因为,在最恐怖的时期过去之后,我会现,我还活着——只有我还活着!”

她的手指冰凉冰凉,他的手上都有了寒意。看着她,他仿佛在看着镜中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数寒,”虽然很冷,但他还是紧紧握住那双手。他很想说:我会保护你!但嘴唇动了两下,却是无声。他不敢承诺什么,也不能承诺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渐渐平复下来,冲他一笑,她又是那个聪慧自信的女子。但他知dào

,有的伤痕,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的。

他只能陪着她,把拣好的药材送去药库。走了一段,前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别跑,别跑,还不给我站住。”

来人走近了,却是几名士兵在追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看到前面也有人,那女孩停住脚步,站在那,用一种与年龄极不相衬的审视的目光看着两人。这样的目光,数寒心里一痛,她蹲下身,向那女孩招招手。那女孩向前挪了两步,却还是不再靠近。而追赶的士兵看到面前的两人也停住了脚步,向两人行礼。

“怎么回事?”看看几人,楚天傲问道。

“这娃染上疫病,刚救活过来,就吵着要找娘,但我们去关口查过,没有找到。她不信,要自己跑去找。军医说过,要观察十天之后才能离开,所以……”

“你骗人,我娘才不会不要我呢!才不会……呜呜……呜呜呜……”那小女孩冲士兵大叫,然后呜呜地哭起来。“你们要把我关起来,我不要,我要去找娘,……”

“谁要把你关起来?”数寒耐心地问她。

“他、他们,”指指那两个士兵,“那些穿盔甲的人。”

那两个士兵抱歉地笑笑,“因为她到处乱跑,所以……”

数寒不理会他们的解释,问那女孩,“那我呢?”

擦擦眼睛,小女孩看看数寒,“你没有穿盔甲!你是谁?”

“我是来送药的,你以前吃的药中就有我带来的。”数寒还是在原地冲她笑笑,也不走近。

“那些药好苦,好难喝。”小女孩皱皱眉。

“这个我倒没想到,以后我会让他们把药弄得好喝一点。”还是耐心的哄着这个孩子,“我认识一个阿姨,她能把药弄得好喝一点,你跟我去好吗?”

“我要去找娘!”

“我们帮你找!”看看那孩子有点不信的脸,数寒继xù

说,“你看。我带来的药能把你治好,这点没有骗你吧?”

她点点头。

“那我说要帮你找娘也不会骗你的。”数寒向她走近几步,“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绝对不会把你关起来。”

“姑娘,这万万不可,几名士兵急忙阻止,“她还没被确定不带疫病。”

“我还在重病区待过呢!”数寒已走到那孩子身边。“而且我住的地方离中军有一段距离,我又不和大军接触,为什么不可以。”

“但是……”

看到那些人又想抓她回去,小女孩忍不住抓住数寒的衣角,向她身后缩了缩。

“你确定要带她回去吗?”他皱皱眉。

“是!”毫不迟疑的坚决。

“那好吧,不过你要保证不会让她跑去其他地方。”

数寒看看那小女孩,笑着握了握她的小手。那孩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好了。”他对那几名士兵说道。

看到小女孩有一只脚居然是赤着的,数寒把她抱起来,相必是刚才跑掉了吧。七八岁的孩子,虽然不胖,却还是颇有些份量,走了不远,就出了一身汗。

他看她吃力的样子,伸出手,想把孩子抱过来。不料那孩子一偏头,抱紧数寒的脖子,叫道,“姑姑!”

数寒有点尴尬地看着他呐呐地放下手。

“姑姑累了没,瑾儿自己走。”那小姑娘却要从数寒手中挣下来。

“你叫瑾儿,真好听!”数寒亲亲她的额头,这么懂事的孩子,“你怕这位叔叔吗?”

小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有点气结,自己就那么让人不想亲近吗?

看着他的样子,数寒倒觉得有点好笑,“你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穿着盔甲呢,但是……”

“但是他刚才还帮了我们,是不是?”数寒轻声说。

“嗯!”小女孩点了点头,突然凑到数寒耳边说,“而且他和姑姑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什么意思?数寒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继xù

说,“是啊,瑾儿,你将来就会知dào

,穿着相同的衣服并不代表他们是一样的人,看一个人,最重yào

的是看他的心。”

她的心?!他暗想。

瑾儿看看数寒,又看看他。最终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真给面子!!他有些恼意地接过她,为什么所有事都要经过数寒诱导才行!他有些不服气地问瑾儿,“你叫她姑姑,叫我什么?”

“不知dào

!”瑾儿把头埋下去,不再搭理他。

“哈哈哈……”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顾他狠狠的瞪视,笑道,“我还以为天下没有你搞不定的事,原来也不尽然嘛!”

“那你来抱好了。”

“拜托,是你自己要接手的。”

“我现在反悔了。”

“不行,男子汉一言九鼎。”

“我没说话。”

“那就是落棋无悔。”

“你这女人!……”

“哈哈哈……”

笑声传递开来,这样的轻松,没有谋略、没有计策,单纯而快乐,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很幸福。

第十六章 浊酒不销忧国泪(上)

瘟疫渐渐被控zhì

住,这几日来各病患也大有起色,此时却传来紧急集结的号令。余老将军对众人宣bù

,“现敌方大军异动情况。”

将领们神色各有不同,有摩拳擦掌的、有犹豫不安的、也有陷入深思的……

慕升卿环视一周后,眼神定在厉云鲲处,“军师有何妙计?”一时,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拿军事战略图来。”厉云鲲沉静地吩咐道。

“听到了吗?碧儿。”数寒对着水杯吹了一口气,“将领紧急集结的号角。”

“南逅动作这么快吗?”碧儿皱皱眉。

“已经算慢了——如果万恒钧真的通敌卖国的话。”她喝了一口水,还是有些烫,看来不能心急。

“你是说该好好追查一下他?”碧儿问道。

“查也查不出什么吧!我们盯着他又不是一两天。”除了一些小打小闹的情报,什么都没查到,云轩真是在他身上栽了跟头。“不过,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还是,我们多心了?”毕竟,皇后和太后都是万家的人,她们,没有必要卖掉自己。

“以我军现在的状态,恐怕还是要后撤的。”

“撤,撤到哪里去?”数寒放下茶杯,“堵在官道上的百姓虽已疏散,但都是在附近各城镇,而且,百姓的心意刚到,他们若节节败退,会引起怎样的慌乱?”

“这样……”碧儿低头沉思了一下,“他们应该不会撤?”

“为何?”数寒稍讶,碧儿对厉云鲲和楚天傲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信心了?

对于她的铤而走险,碧儿一直是持观望态度的,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这种冷静的行事作风,倒像极了主。不愧是主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么自己,是否像师傅呢?她笑了一下,自己怎么好像谁也不像!

碧儿却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因为英烈碑。”

她一怔——英烈碑!!

碧儿没有猜错,此时的练兵场上,众军集结,余老将军正在说着战前最后的激励。“将士们,或许明天,我也会躺在英烈碑下面,但是我不悔……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在看着这里,我们的父老乡亲在看着这里,我们的父母妻儿在看着这里,我们的同伴,共吃一锅饭,共枕一条席的人看着这里,我们还能退么?”

他指向屹立于旁的英烈碑:“我们还要让这些为战争而献出生命的人的尸骨,落于敌军的铁蹄之下么?今日我们退下去,失去的是同伴的遗骸,明日我们再退下去,失去的就是我们的翘以盼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儿女,是我们含辛茹苦的年迈的父母,我们还能退么?”

“不能.”齐声的吼叫声震云霄。

“好!”余老将军一口气把酒饮干,把碗一摔,抽出长剑,“我在此立誓,绝不会让自己的鲜血撒在英烈碑以东!”

咚咚的战鼓声震云霄,表示着所有将士的决心。

“你怎么来了?”观战台上,楚天傲惊讶地看到数寒和碧儿出现在眼前。

“就来看看!”一阵战鼓传来,楚天傲看见她目光中闪现过一丝忧郁,不过再看时,却又是平静,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披着黑色的披风,衬得肌肤越白皙,不过却似乎没什么血色。他忍不住说,“这边比较危险,你还是到后面去。”

风把她鬓边的丝吹乱,她却没有去抚,似在回答他,又似在对自己说:“哪儿不都是一样。”

鼓声过后,杀声四起,一片血色,漫天剑光……

不时有爆zhà

声传来,震得心也比往日快了半拍,披风里,她两手紧握,面上却是一片平静。

他注意着这两个女人的表情:一个冷静、一个淡定。数寒冷静倒也罢了,那个丫鬟所表现出来的淡然,却是让人吃惊,仿佛看透了流血拼杀了一般。她,决计不是个丫鬟!

敌军终于被击退,厉云鲲说,这次敌人似乎意在投石问路,探探我方现在的虚实,所以很快便撤军了,以后,肯定会有更大的动作!

但是,虽是小战,那些流血就……她忍不住推开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夜色如水,但这些水,可以洗掉那些血腥吗?回想到白天的一幕幕,她感到身子冷,下意识地抱紧双臂。

在京城,是明争暗斗;在这里,却是裸的杀戮。何时,才能停止?

但若真到了停止的那一天,云轩还会要她吗?她看看自己的手,感觉它正在变成血红色。中的人,若说是服她,不如说是怕她……她不会武功,也不会使毒,但权术——更难防!

还记得当初自己选择学权术时,师傅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师傅说过,她本性太善,心又太寒,学权术只会让它成为一柄双刃剑——伤人、伤己。

她当时不明白,但后来却渐渐懂了。幼时的经lì

让她可以冷眼看破万象,用最理智的方法来思考问题。所以那么多人一起学,唯有她最为出色。但,她的心!却仍是充满期待。她似乎把自己置于了冰与火之间,不得解脱。

还记得十五岁那年,她去取师傅给的书籍,远远听到师兄师姐们的议论:“你不怕死,就去惹她,保证连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不会吧!”……“怎么不会,她可以含着泪,把匕刺进你的心脏!”那边的人连说话带动作……假装被刺的人夸张地出一声惨叫,然后引来一片哄笑……

那一刻,她只想自己可以远远逃开,但又能逃到哪里去?世上,已没有她的容身之所!早在十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一切都已经不一样……

第十七章 浊酒不销忧国泪(下)

“数寒姑娘!”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睡了吗?”

她打开房门,却是他。“没,睡不着!”她倒是有些高兴他的到来,至少,自己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

上一壶热茶,她小心地给他斟上一杯。茶叶的清香暂时冲淡了白天的血腥——这茶,还是碧儿带来的。

她双手紧紧地捂着杯子,不为喝茶,却像是取暖。

“为什么烦心呢?”他淡淡地抿了一口,问道。

“没什么!”她还是捂紧茶杯,并放在鼻端,慢慢地吸着散出来的热气。

注意到她的动作,他感到奇怪:她冷吗?而且,他又看了她两眼,她的脸上怎么还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不是都在按你的计划进行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抬头,微显错愕,他,原是这么看她的!

原以为,同是身不由己,他至少会明白,但是,原来,她错了……

她苦笑一下,没有力qì

答话。

他却还在继xù

,“你和碧儿今天倒是冷静的很!”

“她是被派来保护我的。”她静静地说。他还想知dào

什么?原本以为,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已不再疑她,看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那今天的战役,你树英烈碑时就料好了吗?”

她愕然,她料到?这些流血牺牲吗?突然想到今天碧儿说英烈碑时,看向她的眼神,也和他现在一般——赞许的冷!她突然感到没有力qì

去解释了。对于一个聪明人,往往是无法解释的。

“是,我们退得太多,退到都不知底线在哪里了。”这是他想要的答案么?“刚创英烈碑时我只是想把它作为一个坐标,但是收到这样的效果,是我所未料到的。”

她感到越来越冷,“战争,远比我想象的要动人心魄。”

她死死地握住杯子,“那么多生命,在眼前……”

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手中的茶杯碎裂了,茶水溅了一身。他一惊,忙拉起她查看伤势。

烫得并不严重,但碎瓷片在手上划了个口子,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数寒!”他急急地去捂,却被她避开。

“没什么,”她转身避开,“比起战场上的那些鲜血,这算得了什么!”

她的反应?!他皱眉,“你怕?”

“我怎么会怕呢?我这么有谋略的一个人!”心狠狠地一痛,他们,都一样!早就不该存有希望了啊!

“数寒!”他捉住她的手,用手绢简单包扎了一下,“你到底怎么了?”

“你来,是想知dào

什么?”她冷冷地看向他。

他无言,原先想好的话全都派不上用场。她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太瞩目了。连以前自己不曾放在心上的英烈碑都……怨不得他不疑心,他只想知dào

,她想干什么?她想要什么?哪怕早已知dào

,这边有人要谋害她的命,也未离开,是为着什么?

“你来,不就是想问我:到底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的吗?”她大笑起来,不然他来干什么?来陪她?“那你说说,你倒是猜到了几分!”

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受伤和绝望,他不想说下去,但她却一反常态,盛气凌人地把他按回座位上,“你说,我听着!我的谋划,你倒是看透没!”

他静了一下,看到她咄咄逼人的眼神,还是开口道:“可以说。从一开始,你就是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在进行这些事情,从把我推到战前第一线开始,然后是厉云鲲,然后是你自己,恐怕右相阻碍我们的反应也在你的意料之中。你想要的必不止是战争胜利那么简单。因为那样,你根本不需yào

亲来,若派左相的心腹到来也会有差不多的效果,而你在京城反而能有更好的挥。但是你来了,并没有预先告知地过来,是怕我们阻止么?或单纯地,只是怕我阻止。”

她望着他冷笑,“还有吗?”

“目前的情况虽然恶劣,却也是步步紧逼之势,让人不得不速断,这或许也是你一直等待的时计,策划了那么久,云轩推出了你,不得不说是一步妙棋。而你,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目的又是什么?”

他想知dào

的,还是这一点,难道她没说过吗?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他忘了,还是他从来就不曾相信!“早在我们见面时,我就说过了,我要的,只是合二为一。”

“维系一种如此巧妙的平衡,就像高空走索,一不小心……如今,姑娘让自己也深陷其中,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得脱的。”他露出耐人寻味的眼神。

她想着:没错,所以才需yào

你,若是两方无法平衡,三足却可鼎立,云轩选择了你,我也选择了你。我只想帮你!但现在,他似乎在怀疑她的帮zhù

,但,自己却还不能告sù

他真相。

“都说当局迷,但若是一味旁观,又怎能如臂使指呢?所以我来了,我想要在第一线,做出正确的决断。”她现在只能说这么多,但都是事实。

“你不怕?”他疑问——她明明在心惊。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有的事情可以选择,有的事情却无法逃避。”更何况,她是云轩选出来办这件事的,能退吗?她有些恶毒地望着他笑,说着,“你又何尝不是无法得脱呢?左相需yào

你出头,你也需yào

左相撑腰。”

他眼神一黯。“姑娘是说你和在下同样处境咯!”

不一样,她突然又释然了,路,不都是自己选好的吗?“数寒已经做好准bèi

了。最多作为一保车弃子罢了。而且”

她一抬眼,一股绝世风华傲然而生,令他双目一眩,“我会是最有用的卒子。但是,你却不是,也不会!”

他,只会为自己而活!她早已看清。但不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挑中他吗?这样的人,没有底限,也就无可限量……

他惊讶,她打算牺牲的,是自己?千算万算,最后连自己也算进来了么?他摇摇头,这可怕的女人!但为什么心中对她又忍不住的可怜。他还想再问,但看到她越来越冷的眼神,又不忍心开口。自己这样,逼她把所有底限说出来,是不是一种残忍,因为,人,总会有些奢望,总会有些侥幸,骗自己结果不至于那么坏。而,一旦说破……

“问完了吗?问完可以走了!”她却已起身毫不客气地打开了大门。

他叹了一口气,自己伤到她了吗?但对这她这样的态度,他却不想低头,脚步有些迟疑,但,他还是走开。房门在他身后啪地一声关上,隔出两个世界。

她不愿再跟他讲话,有的事,可以知dào

,但是不可以说明。她知dào

云轩在用她,左相在用她,但她告sù

自己,这不叫利用,因为,每个人都有他所处的位置,这叫价值!所以,只要自己还有足够的价值,就不会被抛弃,不是吗?

她看向镜子,里面的女子芳龄正妙,却是一脸沉寂。她突然想到韩梦的脸,永远那么生动。从她在医谷治病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妹妹,她身上,有她渴望,却不曾有的东西……不,曾经,她也有:这样的年少无知,这样的懵懂可爱……但是,一切都已经碎了,被那晚的月光,割成了碎片,分出两个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她……

第十八章 香动疑是故人来

两人谁也不低头,气氛便这样一直僵下去。

自从上次她赶他走,两人已经三天没说话了。他试过去找她,但她却不在,而是去了厉云鲲那。他没有再去找第二次,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低沉的夜,仿佛连空气也变得压抑,到处都是灼热的气流,楚天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连着胸中集聚的烦闷一起缓缓吐出。

感觉头有些重,他摸摸额,并没有热,恐怕是最近太忙了!他回到卧房,倒头便睡,睡得很沉,却并不踏实,感觉身体似悬在半空中,虚虚地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因此更感疲倦。他翻了个身,继xù

睡下去。

迷迷糊糊地,似乎回到了王府别苑的梨花林。梨花开的时间总是很短,可一旦开放,却是一片纯洁,仿佛汇集尽天地间的灵秀……

他慢慢地走、慢慢地走,似乎在找什么,但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他努力去想,却只引来一阵头昏……

一阵风吹来,片片晶莹飘飞,似裹着最美的叹息,在空中舞蹈……

不,花瓣中,似真的有什么!他一步步走近。

梨花树下,那抹纤细的身影……白衣若雪,黑如丝,风卷起她的衣角和长,她的容颜便在这若隐若现中叹息……那是!!

她转身,踩着一地的凋零,慢慢远去,他想唤她,却不出声;他想追赶,却挪不开步……所有的东西都在动,水流、人影、花瓣……只有他被定格在了原地。额上冒出密密的汗,他努力要把那两个字叫出声,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那两个字在胸腔和舌尖缠绕,慢慢化为一团火,把他的心烧透……

都烫成这样了。她绞了块帕子,搭在他额上。

韩梦突然跑来,说楚天傲病重,吓了她一跳,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在赶来的路上,她一直想着,千万别有事!本是恼他的,但现在看到他这样,心里又有些歉疚,毕竟,是她把他推上了这里。

看着他因高热而白的嘴唇,她第一次疑惑,让他过来这里的决定,是否正确……左相在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在用他呢?自己在恼什么?

或许,她突然想到,她只是在气他的不信任和不理解,但什么时候,自己对他有了这样的期盼?

她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明白,虽说能帮他,但又何尝不是为着云轩和左相呢?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一搏……早已说好,是各取所需,但,她还是有着负罪感!就像,她对义父还是存着期待。

她还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这么聪明的孩子,便给我做女儿吧!”从此,她便有了一个父亲,自小都没有的父亲……但,他又不像父亲,更像严厉的长辈。

想起师傅曾经给她的评价:成大事之志,拘小节之心。她从不后悔所作的事,但是,又总想去弥补其中不得不有的遗憾……

但是,既已合zuò

,他何必那么疑她?他的心,她懂!但她的心,他却不知!

一声呻吟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伸手去换那已变烫的帕子,不禁埋怨自己:又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却不料手猛然被他一把抓住,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哎哟”一声,努力想要挣脱,“三少,是我”。

“别走、别走……”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似乎要将人的骨头都捏碎。他颤抖着唇,反复说着那两个字,满脸的紧张让平时沉静的轮廓显得脆弱。她一愣,不知该怎么答他。

他却是满脸的汗水,浓眉紧锁,只是死死地抓住手边唯一的东西,仿佛那是他拥有的全部,却不知已把她深深捏疼。

“我不走,不走……”她轻拍着他的手,像安慰呓语的孩子。他,原来也有这般脆弱!

昏沉中,他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动作,慢慢平静,只是仍然不愿松开。心中的那把火慢慢熄灭,有一种舒服的清凉从掌心传来,让他趋于平和。终于,他叫出了苦苦挣扎的那两个字——“姐……姐……”

她一愣,旋即想起义父所说的,晋王的二女在十年前平川之战时,被送去和亲。在那样的一个时候被送出去,这与祭品无疑。

又一个战事的牺牲!她摇了摇头,战事里,谁都不知dào

明天会生什么,谁都不知dào

噩运哪一天降临在自己头上。腥风血雨里,谁又能解救谁?

手腕处还是隐隐地疼,但她没有挣扎,而是任由他握着,“我在这里……”

昏昏沉沉里,他似乎看见姐姐向自己走来,恍惚中他似乎还是晋王府那个老爱哭泣的小男孩,姐姐总是蹲下身,擦干他的眼泪说:“看,我们的小小男子汉怎么又哭了!”

每到这时,他总是倔强的撅起嘴,一抽一抽的忍住,不再哭泣。

每每这时,姐姐又会说:“哭吧,哭完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是姐姐回来了么?他感到一阵安心,像小时候溺水后拼命挣扎,最后终于抓到了那只来救他的手——他,还可以活下去!

一阵淡梅花的清香徘徊在他的四周,带着安宁的气息,慢慢抚平他内心的烦躁。他,终于沉沉地睡去。

她看着这样的他,心一点一点柔软起来。这世上,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无奈和悲苦吗?但,如果人人都是不得已,那么在这个世上,又如何断定谁是谁非呢?

心口那种闷闷的感觉又来了,她擦了一下眼角,却现自己并没有泪,但是那些委屈与愁苦,都流到哪里去了?

她想起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带着满心的欢喜拿着编好的花环回家——那应该能称作“家”。哪怕她们一直在逃难、一直在迁移,但,不管到哪,至少,她都和母亲在一起。有母亲的地方,就是家。

“娘——”天色已黑,但屋里却不曾点灯。虽然很怕黑,但她还是推开门,向里面张望。月光从简陋的窗户照下来,映着床边的一双脚,那人的身子却仍置于黑暗之中。

她往前走了几步,试探地叫道,“娘——”她回来得太晚,让娘生气了么?她把手上的花环握紧了些——她本想给娘一个惊喜。但现在,娘好像不高兴了。

没有回应,她害pà

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娘!”

“你回来干什么?”黑暗中看不清娘的脸,但娘的声音却不像平时一般温和,而是一种冷,仿佛最冰寒的冬季,风卷着暴雪打在身上,让人一直哆嗦到骨头。她忍不住一抖。

“娘!”她慢慢拿起那个花环,“我只想把这个给你。”

娘的身子一震,突然站起来打落掉她手上的花环,她的身子终于完全呈现在月光下,却是从没有过的清寒,“我要这个干什么?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让你不要到处乱跑。”

她从没见过娘这么大的火,惊惧中大声哭起来。

“哭,你就知dào

哭,你还会些什么?”娘大声的责骂着,“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只会添麻烦,你走,你给我走……”

“娘、娘……”她害pà

起来,“呜呜……我错了,我知dào

错了……呜呜……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是因为家中的米都吃完了吗?娘养不起她!但是娘不会这样的啊!她们一路逃避着战乱,但即使在最最危险的时候,娘也不曾放开她的手。路上会出现饿死的人,还有被砍得气息奄奄的……她很怕,但是有娘在,她还是安心的!可是,娘说不要她了!不要她了!!她做错什么了?

“你走吧,你只会拖累我!”娘似乎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qì

,只余一具躯壳立在那里,没有感情。

“不要,娘……呜呜……不要赶我走……呜呜……我不走……我不走……”

“你不走,我走!”娘痴痴地笑着,“我不要你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娘使劲地推了她一把。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娘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向门口走去。

“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紧紧抱着娘的腿。娘全身一僵,低头用手一根一根扳开她的指……

一种从骨髓出的痛像电击一般,突然从指间流过。数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十一年了,哪怕心已倦、泪已干,身体却还记得那种痛吗?

她伸出那只没被握住的手,对着灯光细看。纤弱的指,根根细白……但是,上面却浸满了泪,或血?她失去过什么,又得到过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dào

……她只是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不停地……因为,怕被身后的哀伤所吞没!

如果没有是非,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伤害?所以,不得已,只是人们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她看向楚天傲——而那些人造成的哀痛,却藏在了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深没入髓!

第十九章 千丝万缕相萦系

微亮的天光把她惊醒,什么时候,自己迷糊过去了?她看看他,烧已经退了,只是脸色还微显苍白。她把手轻轻地从他掌中抽出,却现手腕已经麻木,她静静的揉了一会儿,麻木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疼痛,她低头一看,腕上已是青紫一片。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她放下衣袖,遮住伤痕,跑去开门,却是厉云鲲。

“怎么样,好些了吗?”他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已经退烧了,待会儿应该就能醒来。”她放他进来,轻轻掩上门。

厉云鲲走到床边看了看,“辛苦你了,我都没帮上忙。”

“你那么多事,怎么顾得过来!”要说谢,也应该是她,“若不是我请你们来,也不至于……”

“数寒,”他打断她的话,“你不要觉得亏欠了我们。不管是来战场,还是做这些事情,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我们不后悔,你也不曾亏欠。”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楚天傲,“我想,三哥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会吗?想起他猜疑她的眼神,她无奈地一笑,“我去让厨房准bèi

些清淡的饮食。”

她转身出门,走到门边却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别告sù

他,昨晚我在这。”

她与他,只是盟友,她却不小心窥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想到,在药房现那只毒针时,他用掌带给她的温暖;她想到,望见那么惨烈的战役之后,她对他的期待;她想到,他对她有何目的的质疑,冰寒了她的心……本来,只是单单的盟友,为何,两人之间生出这许多牵绊。

她,不想他们的关系再复杂下去——越是牵绊,越是伤人!

自己居然大病了一场,楚天傲感到不可思议。但看看自己一脸的苍白和桌上的药碗就知dào

,那绝不是做梦。但是,他皱了皱眉,那个梦……为何那么真实,他嗅嗅自己的衣襟,似乎还残着那股淡梅花的香气……这,也是幻觉么?

厨房难得地送来清淡的小菜,他稍稍吃了些,就往军营走去,那边还有太多事。

恐怕是病了一场的缘故,气力总有些不济,才半天,就有些疲惫。思量着是否该让韩梦开些补气的方子,他朝药房走去,就算不开方子,也该好好谢她。

瘟疫已经结束,药房这边顿显冷清。午后的阳光打进来,激起一片药香。阳光中,可以看到漂浮的尘粒,让人有种错觉——仿佛飞舞的这些都是药末粉尘。

掀帘进入内室,现坐在那的不是韩梦,却是数寒。

“这么快,你不是说……”她扭头过来,却现是他,不禁一愣。多少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但没想到是在这里。

“你的手?”他突然注意到她腕上的瘀青。

“啊,没什么。”她连忙扯下袖子遮住瘀青。

没想到他会来这,她正揉着腕上的伤痕,以为是韩梦进来了,一时忘了遮挡。那女人,配个药要这么久吗?

看着他询问的眼神,她忍不住解释道:“不小心撞到的。”说完又有些后悔,这样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数寒姐,配好了,你也真是的,怎么会弄成这样,肯定是……”韩梦一进屋就看到数寒狠狠瞪过来的眼神,忙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对着楚天傲嘿嘿地干笑两声,“三少怎么来了?”

“过来谢你,救我一条命!”他开玩笑道。

韩梦忍不住噗哧一声,道,“要谢也轮不到我,你还是得好好感谢……”接收到两道要杀死人的目光,她才想起数寒叮嘱的,不准说出去的警告,硬生生把后面几个字换成了——“厉军师”。然后一脸无奈地看向数寒:你们还要斗气到什么时候。

数寒望望她,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药瓶,“我先走了,两位慢聊。”

楚天傲却是一头雾水,感谢厉云鲲?难道昨天是他在照顾自己?他有那么闲吗?

指挥厅中,却只听到厉云鲲的大笑。笑得楚天傲几乎要起一身鸡皮疙瘩,自己不过是问了一句,昨晚是你照顾我吗?有那么搞笑吗!

“我?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呵呵,三少好福气呢!”厉云鲲一脸坏笑,“我也想病上一场。又能好好休息吧,还有……”

“还有我可以好好地伺候你!!”韩梦不知dào

什么时候窜到了身边,笑得一脸妩媚,语气却是咬牙切齿。

糟了,厉云鲲暗叫一声,差点把实情说出来,还被韩梦逮个正着。他尴尬地笑了两下,数寒也真是的,有什么好隐瞒的嘛!不过这个世上,他最不想得罪的就两种人——一种是厨师!一种是大夫!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一句话把两的重yào

都解释清楚了!所以,还是守口如瓶的好!不过,以楚天傲的才智,他不信他猜不到,不说又能如何,他得yì

地瞟了韩梦一眼……

楚天傲却惊讶他们何时如此熟稔。不过,不是他,那会是……突然,他想起梦中闻到的那股淡梅花的香气,还有她手上的伤,难道?是她!

一瓶药酒摆在了碧儿眼前,她翻翻白眼,“我没受伤!”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们家小姐的。”楚天傲抚平衣襟上的折痕,好整以暇地坐在她对面。要想知dào

是不是她,很容易就可以试出来。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碧儿皱了皱眉,他不是怀疑她们吗?还和数寒吵了架!

哦!难道……他领情了?那数寒手上的伤可没白受。

“那天……”他正要开口。

“我不知dào

!”

他刚开口就被这女人打断了,不禁气结,“我还没有问!”

碧儿毫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我什么都不知dào

就是了。还有,这个,我们也不需yào

。”说完把药酒推过去。

“我再说一遍,不、是、给、你、的!”他们全部统一起来不给他答案么,不过越是这样,真相反而越是呼之欲出:数寒,真的是你?!

“那不一样吗?反正我们做什么,都是有一定目的的。既然如此,我们为的也是我们自己,而不是你,你不需yào

道谢。”世界上最尽兴的事,就是用别人曾说过的话来教xùn

别人。

“难道你们没有目的吗?”她咄咄逼人的口气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他一挑眉,回应道。

碧儿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出去,丢下一句话,“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她做事,从来不在乎得到的是怨恨还是感激……能没有目的的,只有神!”

“神!”他回味着这个词,看向自己的双手——在这个争斗的世界里,又有谁能是清清白白、毫无目的的。

“请进!”她放下手中的书,却现进来的是他。一抬眉,道“有事吗?”他们,不是还在争吵中吗?

这女人,总是能保持住若即若离的态度。他放下药瓶。

“给我的?”她拿过来闻了闻,是治外伤的药。

“这边缺医少药,就算现在有所改进,也都是些普通药材,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你先拿去。”

听着他用最冰冷的语气,说出关心人的话,她真想笑,她突然有种想捉弄他的感觉。

“三少不是一直说,要与士兵同甘共苦,有饭同食,有粥共饮么?这莫非是让我交给韩梦,让她一并调入军中的外伤药内的?”虽然表面一本正经,但心里却要笑翻了,“那工程可挺大的。”

只见他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她想到一个词——变色龙,忍住要大笑的冲动,她现原来他——也是普通人啊。

那夜,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她才知dào

,原来,那坚强外壳下也有这样的脆弱,那意气风背后也有那般的沉寂。似乎是不小心窥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让她有了一点点心软,还有一点点——心痛?

她正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时,却看见他正抓起自己的右手,“你干什么?”她忍不住想要抽回,却又碰到了瘀青,忍不住吸了口气。

“别动。”他低声的制止她,把药均匀地抹在她的腕上,用掌心轻轻化开。

“嗯……呀……”淡淡的痛从手腕传来,她忍不住呻吟,却也惊异于他的举动,他,在帮她上药?

“痛吗?”他皱皱眉,她的腕,似最最好的细瓷,却被染了墨,他的心一惊:自己是怎么握的,才会弄成这样!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上次瓷片割的伤口,看得他的心头一黯:数寒,我总是让你受伤吗?

“你忍着点,要用点力揉,药力才能散进去。”他的语气是从所未有的温柔,但是他自己却不曾察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的手劲却稍轻了些,多揉几下,应该是一样的。

渐渐地似乎有一股热力由他的掌心传出,慢慢化解掉手上的疼痛,瘀痕处慢慢地烫,却生出一种舒服的感觉。他的掌心!?她心中一动,脸有些烫,但现在这样,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只好任由他来。

搽完药,他却忆起她刚才的言语,还有打算隐瞒这件事的举动。她,还在生他的气吗?明明自己并未做错!

他赌气地把瓷瓶往她手中一塞,道:“治好后,把剩下的调入军用的外伤药内吧。”说完头了不回的走了。

她呆了一呆,看看手中的瓷瓶,又看看被揉红的手腕,半响才冒出一句,“这该死的男人!”

但心里却有了一声叹息:原来,该来的总是会来,她又何必去躲。她有些自嘲,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事?

第二十章 暮云收尽溢清寒

自上次敌军大规模来袭之后,边关各处都加强了守备。厉云鲲坐镇中军,余老将军镇守南面最薄弱之处。慕升卿熟悉地形,被派往北边地形复杂之地。战线慢慢被拉长。

“目前的形势对我方不利!”楚天傲向数寒大致描述了目前情况。她毕竟不是朝廷官员,不好参与军事会谈,而厉云鲲又掌管大小军务,所以一般事情都是由他转达。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不能主动出击。”经过那一场瘟疫之后,已是元气大伤,上回也是险胜。她分析道,“对方拉长战线,会使我们兵力分散。而他们若是详攻某处,引得我们大军去救,实jì

却从其他地方突pò

,我们整体都会受到威胁。”

“现在与其说是在打战,还不如说是在斗智。”他凝眉,“就看是否能看破对方的战略,料敌之先、将计就计。我们,太被动了。”

“云兄最近一定很累吧!”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提议道。“出去走走吧!”

的确,现在坐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他同意,“骑马吗?”

“好!”

“不好意思,姑娘的马刚送去清理了。要不再等一会儿?”马倌陪笑道。

“不用了,我们一骑就够了。”他跨上黑麟,向她伸出手。

稍微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手交到他掌心,“不要走太远。”

放马奔驰了一阵,两人找到一辽阔处,下马步行,也放黑麟自己去吃草。很好的月色,在这样开阔的地方看起来尤其美——澄清明澈。但现在的心情却不适合赏月。

默默走了一段,她扯出话题,“瑾儿的娘亲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

“会不会在关口遭遇了什么意wài

,毕竟那时那么混乱。”

“我查到了她入关的名单,就在我分配去各城的名册里。但进城之后的查不到了。我让人张贴过榜文,但是没有回应。应该是离开了。”她低着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他看不清她的脸。

“这样狠心的母亲。”他默然,“连亲生骨肉也遗弃吗?”

她突然一抖。

“怎么了?”他回过头来看看她,冷吗?

“没什么。”摇摇头,她拉紧身上的衣服,找到块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我想让韩梦带她去关内,找对夫妻暂时收养。等这边结束之后,我带她走。”

当初带韩梦来是为了疫情,现在瘟疫已经过去,没有必要再让她待在这战场上,虽然她一再要求留下,但还是尽早抽身的好。而且,最近安静得太不寻常了。她怕,会有什么事生。

“带她走?回相府?还是云轩?”他坐到她身旁。

“不知dào

!但是,不能丢下她不管。”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地上的杂草。

“不如就送给那对夫妻抚养好了,多给他们些银两。”他想着,不管是相府还是云轩,都是是非之地啊!一个孩子,还是在普通人家长大的好。没有那么多是非纷争。

“这样战乱的时候,如果……他们又不要她了怎么办?毕竟不是亲生的。”她担心地微微皱眉。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天下孤苦之人何其多,这也看她的命了。”

“命……”又是这个字,用自己的不得已来伤害人吗?她冷笑起来。

他未察觉她的异样,继xù

道,“说不定,这样对她更好。”

“你知dào

什么!”她突然站了起来,“遗弃,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她突然显得很激动,“不会有人在乎,不会有人现,她在哭,还是在笑。连死了都不会有人理会。”

“呵……”她讽刺地一笑,“但是却不会死,只是那样活着,苟且地活着,被漠视地活着。连虫子都有歇脚的地方,但是她却还要担心明天该躲在哪个屋檐下。”

“数寒,怎么了?”他伸手去拉她,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不要管我。”打开他的手,她冲他冷笑,“你是晋王府的三少爷,你知dào

这些草民是怎么样生存的吗?”

“就像这些杂草一样,”她指指脚边的野草,“被人任意践踏,被人踩在脚底,还要担心哪一天会因为硌脚而被人连根拔起。”

“晋王府,是,你一直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只是王府的三少爷,我什么都不懂。那你呢?你又知dào

些什么?”他对她吼道。“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吗?你以为你救得了所有人吗?只要战争继xù

,这样的人就会绵绵不绝,你救得了一个、十个、百个……救得了千千万万吗?”

不再说话,她直直地看着他,大力地喘着气。突然转身向后走去。

“去哪?”他真受不了她。

“我自己回去!”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面突然响起了马蹄声。“上来。”用命令的口气,他勒马停在她旁边。

“不要!”

“我只再说一次,上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怒的信号。可惜下面的女人看不见。

“不要!!”

“好,这是你说的。”不再管她,他驾马向营地方向奔去。

“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对着他的背影,她喃喃自语。“遗弃,怎么可以饶恕!”

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骑马来时并不觉得远,但现在却感到真是有一段距离。而且,她看看天上的星星,应该没有找错方向吧。周围似乎有动物的鸣叫,这边,该不会有狼吧?她摸摸身上带的火折子,该去哪里弄个火把呢?

又走了一段距离,却现不像过来时的道路。刚才是他驾马的,她并未留意路线,现在看来,多半是迷路了。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待在原地,节省体能,等待天亮。她四处望了望,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火。微凉的夜风吹来,稍有些冷,她向火堆坐近了一些。又加了些干柴。熊熊的火光和浓烟一起冒起,她被呛得咳了几下。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自己也是这样,一个人围着一团火坐着。是在破庙里?还是废墟上?或是巷子的拐角?有钱人家的屋檐下是不行的,他们怕失火,而且他们还有狗!再次拉紧身上的衣服,她把更多的木柴投进火里。热气把空气扭曲,让一切看起来不真实。浓烟形成的形状像一张张狞笑的鬼脸。

“娘、娘……”风中似乎传来谁的哭泣声,火焰在眼前慢慢变化,却似成为了一个人的背影。记忆又回到了那时刻,她一直哭,一直追,但是都够不到,小小的幼童对着无边的暗夜哭泣,“娘,不要丢下我。”

缩成一团,她把头埋在两臂之间,却又突然抬起,把所有的木柴都投进火堆,“走开吧,我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了。”火焰更加高涨,带着烧毁一切的热浪,把周围照如白昼。

附近的柴没过多久就都被烧完了。她有些后悔,不该一次扔进去那么多,趁着火堆熄灭之前,得快点找点干柴回来。她拣了支燃烧的木柴当火把,向旁边走去。毕竟不是火把,半路就熄灭了,她抹黑拾了些柴火,就往回走。还好今天月亮够亮。

远远地,似乎看到火堆旁有人。敌人吗?她一下子警惕起来。这边毕竟是与南逅交界,火光引来敌人也不奇怪,但是,那身影?

“楚天傲!”她奔过去。

那人正在四下寻找,闻声向这边一看,却见她抱着一堆柴火,像个村妇般地跑过来。不禁莞尔。心中那剩下的一点气顿时也消了。这女人,害他找了这么久,居然跑到这么个地方,偏离原来路线不知dào

多远。如果不是远远地看到火光,他根本不会想到,她在这里。

气喘吁吁地来到他面前,脸上却不受控zhì

地露出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呼——”一个黑色的影子贴近她打了个响鼻。

“黑麟。”开心地抱住马头,她轻轻抚摸它的鬃毛。

看着她一脸喜悦的神采。原本想好的抑郁的话却说不出口。嘴唇动了动。只蹦出一句,“走吧!”说完之后,他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刚才那么意气风地离开,却又跑回来找了一个时辰,回头还只吐出这么一句话。阴沉着脸,他去拉缰绳,黑麟怎么也跟她这么亲近。

“天傲,谢谢你。”

听她用郑重的语气叫出他的名,他不禁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刚才或许说得太过火了,但是……”冲他感激地一笑,“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她的眼中有泪光?但是她那一脸的感激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自己做了很值得感激的事吗?他不明白。

两人共乘一骑慢慢地往回走,她突然说道,“我不是那样看你的。”

“什么?”他一时有些不明白。

她有些脸红,他似乎已经忘了,但她却还在想着解释!“我知dào

你不止是王府的三少爷那么简单,在见你之前,我就知dào

。而且,我现在还知dào

,你的人,也是温和的。”

想到他病时所说的话,想到他给她上药的动作,想到他走了之后又回来找她……她就知dào

:他,只是不习惯温柔而已。

温和!他笑了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我。”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却少了刚才的凝重,只觉清爽……

第二十一章 时势难控催人憔(上)

数日之后。

“楚兄、数寒,我正要去找你们。”厉云鲲看到他们,忙拉两人进帐。

“什么事?”楚天傲看他急切的样子,知dào

肯定有事生。

“你来看!”把他拉到立体阵势图前,他指着一处峡谷和潼河,道,“据探子回报,在北面峡谷附近现敌军迹象,而潼河附近有他们驻扎的五万人马。”

“你是说他们想造成合围之势,进攻北面?”楚天傲问。

“他们是想让我们这么想!”厉云鲲道。“如果单看这一点,我也会这么想。”

“怎么?”她也凑近细看,“还有什么现。”

“他们在近期准bèi

了大量木材。”

木材??

“造船!!”数寒和楚天傲异口同声道。同时又都是一惊,双双望向对方。

“不错。”厉云鲲赞赏地看向两人。“潼河自北向南,他们屯兵在中上游。”

他一边说,一边在模型上放入相应的标记。“无论是逆水而上,攻我北方……还是顺流而下,攻击余将军……都是十分便捷。而在北面峡谷出现的这支军队,无论是想在北面接应他们,还是单单拖住慕升卿的守军,都是有效的。”

“或,”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们会根据我们的反应,调整计划。我们的速度远不及他们,这是劣势。若是不能防于未然,将会很危险。”

“你有什么计划?”楚天傲问道。

“我会带一部分兵力向余将军处进,毕竟那边最为薄弱,而且受袭的可能性非常大。剩下的人马分成两队:一队由薛宏率领,因为他善守,在必要时可以去支援慕升卿;还有一队由你率领,坚守中军大帐。”

“好!”楚天傲接过虎符,“你何时出?”

“一个时辰之后。”厉云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数寒,“两位一定要保重。”

这是三人第一次分开,却让她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夜,南面漫天火光。

真给他料到了吗?数寒站在窗前,远望把半边天都照亮了的红光。不过就算料到了,看来也是一场苦战。直到天色微微泛白,才去睡下。感觉刚合上眼,就被敲门声惊醒。“姑娘,御史大人和薛统领请您去议事厅。”

匆匆打理了一下,她往议事厅走去。那里,她还从来没有去过,毕竟,以她的身份,不好参与军务,但这次……

来不及细想,已达到厅内,只见驻守中军的大小将领都已到齐。

“各位早,”她微微见礼,“不知通知我来有何事?”

“我们商量后,觉得还是叫姑娘过来听一下比较好。”薛宏答道,在他身边还站着好几位将领,她隐约记得,这些人官职似乎都不小。

楚天傲坐着中间,面前铺着战略图,闻言皱眉看了看薛宏。

“南面遭到敌军猛攻,伤亡惨重。”楚天傲看向她,“而北面被敌人拖住,不敢妄动。”

“照军师以前的安排,是派我前去支援慕副将。”薛宏接口,“但是敌军这次是倾巢而出,与我方死战,我们不能再以消耗的方式与敌军战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其不备。”

“什么办法?”看着薛宏有些不可一世的样子,她暗忍住心头的一口气。

“我们详装前往支援,却是绕过北面的敌军,直取敌军老巢。”薛宏指指地图。“如此,敌方大军必然回救。我们在西岸囤下伏兵,攻其不备……”

“但是敌军也可以在这时取我中军大帐。”她突然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讶然,连薛宏也忍不住看了过来。原来她不止懂兵法,而且还有着敏锐的眼光。

只有楚天傲没有惊讶。早在他们第一次相会时,两人就在以兵法问答了。她懂,这很正常。

不理会各人的目光,她走到战略图前,“薛统领的想法是:待得他们到达潼河,北面慕副将、南面余将军,加上我们回程的人马,与中军形成合围。”她在图上画出四条箭头,直指潼河东岸。

“但是,这里有一个弊端。”她看向旁边惊讶的人群,“刚才薛统领也说了:敌军是全军出动,那么他可以很容易就拖住我北方的兵力。而且,北面地形复杂,善守,不善攻。”她在北面的箭头上画了把叉。

“若是我南面大军再被阻拦,在这个时间差里,他们足以取我中军大帐。我方为自救,西岸的军队必然要回返,他们就可以集中兵力对抗这只军队。而且他们兵力集中,我们却是散乱,很容易就能突pò

——我们形成不了合围,那一切只是枉然。”

看她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谋划了半天的计策讲清楚,有人忍不住干咳起来。

“所以说,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时间。”薛宏脸上已不复刚才的神气,不过还努力保持着的形象。“只要我们可以拖住他们,待得合围之势形成,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数寒紧紧地盯住地图,不再说话。大厅一片沉默……

看到半天没有人说话,薛宏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正想说点什么。她却抢在了他前头,不过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她直视着楚天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三少需yào

我做些什么?”

数寒!!接触到她的眼神,楚天傲一瞬间有种想要躲开的冲动,但只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本来要派薛统领去支援北面,现在支援变为进攻,人数就远远不够。所以这边的大部分人马都会一起出,去袭击敌营。而中军却不能空,我们只能靠中军拖住敌人,以打破他们想形成时间差的想法。所以……”他稍有停顿。

“所以我们并不是要四面合围,而是三面合围,对吗?”不再看他,她望向地图,掩饰眼中出现的伤感,“中军,是一个诱饵,而且还要是一个能拖住敌人的陷阱……对吗?”

听到她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楚天傲感到手指凉。

“我明白了,”她抬起头,对他一笑,“我留下,并尽lì

拖住他们。”

薛宏等人本来准bèi

了一堆话,想来说服数寒,但没料到她居然这么快答yīng

,一时都愣在那里。楚天傲也是一愣:她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吗?留在中军,拖住敌人,就是用命去拖啊!!

有的将领有话想讲,却被薛宏打断,“如此一来,下官们先去准bèi

。”说完挥挥手,带着一群人离开。

剩下的几个人,看看楚天傲,又看看数寒,终于抱抱拳,道,“姑娘保重。”然后纷纷离去。

一时之间,厅内只剩楚天傲和数寒两人。

第二十二章 时势难控催人憔(下)

两人都不开口讲话,局面一时冷寂,空气似乎也凝固了。良久……

“我没有办法。”楚天傲受不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云鲲那边伤亡惨重,薛宏结合了这边大部分将领。慕升卿又不能动。”

“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计策,不是么?”她冷笑,又是一个不得已的人。

万恒钧的人,的确不能小看。这个计谋,不止可以破敌,还能把他们也一网打尽。她和楚天傲本来就是盟友关系,而这个盟友关系中,又牵扯到各个方面的利益。看准这一点,他们趁她还没有动手前,先下手为强。

“他们一直在等,等着我们把战线拉长。当我们自顾不暇的时候,再在背后捅一刀。”反正都已经决定了,她倒是冷静下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我来军中的目的之一,就是顺势把右相的人铲除。能够忍到现在,然后一举成功,说明他们不简单——是我自己太疏忽了。”

可是他们借了我的手,他气恨。这样不止可以除掉数寒,还会让自己与左相之间产生间隙——此计不可谓不毒。

“碧儿会替我传信给义父,这一切,都是形势所逼。义父会明白的。”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她淡淡地说道。

“数寒!!”他转头凝视他,为什么,现在她还可以如此淡然。

她疲惫地一笑,“如果云鲲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她望向屋顶,自言自语道,“他也还是会这么做的。”牺牲或是死,他们早已谈妥了,不是吗?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数寒!!”他再一次叫她的名,但又不知dào

说什么。

“你不用这么歉疚。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我会是最有用的卒子。”她笑道。

但是他宁愿她不要这么平静,他宁愿她冷漠一些、恨他一些。想起上次,她说这话时,他还在为她难过。没想到,现在,却是自己要让她成为那枚弃子。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他只想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

想了想,她望向他的眼,“我只托你一件事。”

“只要我能办到。”楚天傲挺了挺腰杆——现在,只要她说,他就会去做。有什么,能去还她的——命呢?

“瑾儿,我答yīng

要去接她,不过可能……”她不想说出那个字。

死吗?他心里一暗。

她对他笑笑,“我不能让碧儿把她带走,云轩——并不是个好的去处。”

“你让我照顾她?”

“至少……”她想解释。

“我答yīng

你。”没有丝毫犹豫,他答yīng

得干净利落。

本来只想让他找韩梦带瑾儿走呢!没想到他答yīng

得这么快。她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

“为什么这么在意她?”他想知dào

原因,在这种可能即将死去的情况下,她关心的居然不是云轩,不是左相,而是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小孩。

看到她有些犹豫的眼神,他说,“你可以不说。”

“不,我应该告sù

你。”仿佛在下决心,“你能这样爽快地答yīng

我,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而且,不是快要死了吗?她苦笑了一下。

“因为我和她,有着同样的命运。”努力地想着措辞,“与其说我在救她,不如说我在救我自己。”

“什么?”楚天傲有些不可置信。

苦笑了一下,她双手交叉,紧握了一下。“我七岁那年,母亲抛下我独自离开。我不知dào

为什么?但是,不管我怎么追赶,怎么哭喊,她都没有回头……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她有些微的抖。

“然后你就进了云轩?”看着她的样子,楚天傲突然有些心疼。

数寒摇摇头,“那是三年后的事了。”

七岁的孩子,在那样一个战乱的年代,独自生活了三年,他有些吃惊。

“我四处……乞讨……,是,这个说出来没有什么丢脸。我睡过天桥,捡过破烂……只要能吃的东西,我什么都试过,老鼠、青虫……”仿佛又陷入了那种绝望,她控zhì

住自己不要抖,“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不被任何人接受、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感觉。

“战乱的年代,人命最不值钱。男孩子还有人愿意带走,但是女孩子……曾经为了活下去,我在妓院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只求他们收留我,但是……他们不要那么小的孩子,因为只会白费粮食……”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在各处流荡,我只想,找到我娘。但是,她是的、的、确、确不要我了。”想到这里,哪怕是时隔十余年,她还是会心痛。“当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我才知dào

,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然后,可能是上天终于可怜我了,给了我一个机会。我遇到了师傅。”

冲他无力地笑笑,她继xù

往下说,“但并不是所有的孤儿都会留在云轩,大部分的人都会被送给一些夫妻。但是,我知dào

,只要我足够有用,我就可以留下来……我已经害pà

了那种四处漂泊的日子,害pà

了那种不被人需yào

的感觉,那样的感觉,会让人怀疑,生存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要让自己变得有意义。”

“但是,那么多的人。”她对着他比了个手势,“你知dào

,云轩每天可能要遇到成百上千的孤儿,要想脱颖而出……”

不知dào

该怎么说下去。还好他及时接住了她的话,“我明白。”他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女人一样,“所以你不愿把她交给碧儿。”

“是啊!而且,”仿佛是在下决心,“碧儿并不是她的名字,她的真名叫沉璧,是我师伯的徒儿,也就是主的弟子。她并不是单纯地来协助我,也算是云轩派来监视我的吧。虽然我们关系还不错,但……她有她的立场——不能让她碰瑾儿。”

“我知dào

了。”他有些心惊——她还有多少秘密?而每一个秘密之后,又藏着多少辛酸?

“你也要小心她。”她突然叮嘱道。他感到她突然关切地看了他一眼,“我能说的只有这些。本来我想,如果能让韩梦来带瑾儿走倒也不错,但是既然你答yīng

照顾她,我就放心了。”

突然觉得心口有点堵,他哑声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这个男人,在怀疑什么?要死的人,还会说谎么?她笑了起来,“从我在马车里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这么相信你。”

嗓子有些紧,他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谢谢吗?还是保重?看着她露出的毫无心机的笑容,他觉得难受。但他又能承诺什么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力。最终,他背转身,挥了挥手,径直离去,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十三章 宁可抱香枝头死

卯时,太阳冉冉升起。大漠的太阳总是显得这么大、这么耀眼。数寒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日出。日出东方,天下大白——不过,自己可能看不到那一刻了吧!

“什么时候行动?”沉璧坐在桌边。

“戌时之后。”

“还有七个时辰,就……”沉璧眼中含着忧虑——就算去搬救兵,也来不及了吗?

“薛宏他们已经算好了,不会给我们退路的。”她望向沉璧,“你怕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沉璧缓缓说道,“对楚天傲来说,我们的损失,并不一定对他有害。”她向数寒望去,数寒却别开目光,望向窗外的那轮红日——天地之间都是一片光明。

“当初我们以种种手法促使他进入前线,虽说是成全了他的抱负,也是脱离左相掌控、自立一势的好机会。但其中利害,又何尝不是一半一半。”沉璧冷静得分析。此时,没有人敢低估这个处处低调的女子。

“以他的才智,现在未必不会想通这一点。当初联手是因为他无法独控大局,而如今,他若是坐山观虎斗:第一可以缓解与右相的冲突;第二可以激我们与右相的矛盾;三来可以避免将来的隐忧,正是消减左相势力,为以后做准bèi

的大好机会。他,只需yào

不管——薛宏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她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并不仅仅为左相,云轩之志,善其身而济天下,我们本来就不该是战事的牺牲品。”

“更重yào

的是,”沉璧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毫无作用的牺牲。”

数寒背对着她,始终不曾回头,“战场本来就是残酷的,已经身陷其中,又怎能全身而退。”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情么?

“做任何事,第一要赌得起,第二要输得起。成败本是一念之间的事,若是一早存了退避的心理,只能循环不断。”她继xù

道,“我们做这一搏之前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斗智斗力,但始终没有真zhèng

的短兵相接,因此陷入了循环不断的怪圈。最终两边僵持,不得善终。”

“所以,我们才会激楚天傲来这里,请厉云鲲出山,甚至,”她回过头,“我们也站在了这里。”

沉璧突然觉得有一道耀眼的光从数寒身上散出来,她不禁眯了眯眼。

“为的,就是能先制人。如今好不容易稍有改善,难道要毁在这里?”数寒继xù

着,沉璧看不清她的表情,“我们可以等机会,但是,你看看奉原的流民,看看永川的百姓,他们——还能等多久呢?……沉璧,我愿意赌,若是……云轩的意志会有他人来继承。而这个平衡的怪圈也终能打破。时势变换,我们也才能有新的出路。”

赌?沉璧望向她,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你总是这样。”她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也是我不如你的地方。”

“从王城离开的那一日,我就做过最坏的打算,虽说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但师傅的交代我还是得完成……你去把东西取出带回内,他们要的,都在那里。”说完,数寒拔下上的玉簪,交给沉璧,“地址就在里面。”

原来玉内镂空,放入东西后再以金银浇注缝口,制成饰物,且有特殊标记。如此一来,水火不侵,就算不慎遗失,也能找回。而取情报时,只需把玉簪敲碎。沉璧默默的把东西收入怀里。数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原以为,不会这么早就用上的。

最后看了她一眼,沉璧沉声道,“保重!”

辰时,外面响起了马儿的嘶鸣,听声音有好几骑在门外转悠。是云轩的那些人,她想到,但是又有什么用,话别一场吗?她没有开门。嗒嗒的马蹄声响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向东远去。

都走了吗?她苦笑了一下。又是……只剩下我一个人。

在京城待了三年,原以为,命会丢在那里。但是……现在这样不是更好,至少,她让更多的人记住了她,如果再好一点,说不定还能搏一个壮烈牺牲的名号。

她摸摸衣领——那里,有一个暗扣。

咔的一声轻响,一道金属的光芒在她的指间出现。那是一柄薄刃,仅一指半宽,三四寸长,异常柔韧。借着阳光,她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它还足够锋利,并能快速弹出。这样小巧的兵刃,不可能是伤敌的武器,只有一个用途——自尽。

检查好后,她小心地想把薄刃插回去。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她的手一抖,余下的半截刀锋在指间划了个小口。

“你!”楚天傲快步走近,拿走她手上的东西,“这是干什么?”她一直在身上藏这种东西么?随时准bèi

着死亡吗?他的心突然有些痛。

“三少怎么来了?”用丝绢擦掉手上渗出的血,她冷静地问道,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只是,为什么他会来,“正好,这边都没有镜子,你帮我把它装进去吧。”

看看手中的薄刃,楚天傲的嗓子有些哑,“你早就准bèi

好了的?”

“十五岁时,我就带着它了。”

她那淡淡的语气却让楚天傲的心一寒。看向她平静无波的脸,楚天傲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让她留下,自己让她面对死亡,却又不愿她如此坦然地接受死亡。

“其实你不用这样。”他不知该说什么。

“不这样又能怎样?等着双方交换俘虏么?”她低下头,“至少,我的血也要撒在夏渊国的土地上。”

“数寒!!我们会去救你。”

“不要再说了。”她双手紧握,“我是个女子,女子在战场被俘会怎么样,你比我清楚。”

楚天傲的面色一寒。

“我是个人,不是神,我也有害pà

的东西。”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若真有那一刻,请三少成全我!”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他第一次感到她的无助,她的悲哀。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被忘记而已。比起死在京城,不为人知地死在暗箭之下,或是作为争斗的牺牲品,我这样,也算是轰轰烈烈了。”她冲他一笑,“至少,你总不至于这么快忘记我。”

“我会记得一辈子。”这是自肺腑之言。他想起上次争执后她负气离开,他骑马去寻她时,她那高兴的样子;想起她说“谢谢你没有舍弃我”时的样子;想起她说“那种不被人需yào

的感觉,会让人怀疑,生存都是没有意义的”时的样子;她一直害pà

被遗弃,一直害pà

不被注意,她只有一个最卑微的心愿: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记住她。

“谢谢!”她微垂下头。

他注意到她今天居然化了妆,想用最美丽的样子来迎接死亡吗?他又心痛了。姐姐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盛装华服,眼中却已失了焦,只余一片水光。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泪。

她这时才惊觉自己不知dào

什么时候流泪了。她摸摸自己的眼角,问,“妆有没有花掉?”

“没有。”她不施脂粉时是清丽脱俗,而现在却是娇艳欲滴,他忍不住看呆了,“很美。”

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带着闺中女儿的娇羞,提醒着楚天傲:她也只有十八岁,是该在待字闺中、心怀春梦的时候。

“这是女孩子最爱听的话,”感到他注视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比被夸冰雪聪明、知书达理要好听地多!”

仿佛不是在迎接一场战役,而是正要出嫁的小女儿在与兄长话别。他深深感觉出自己的残忍。

“把它给我吧!”她去拿他手上的薄刃。

楚天傲脸色一暗,手向后移了寸许。

“三少!”数寒看向他,却现他的眼睛里满是不舍与悲伤——他在心痛吗?

“我来。”语气仿佛是最最亲近的兄长,他用手指夹住那三寸薄刃,一点点地插入她的衣领,动作轻柔地就像为妹妹带上出嫁时的凤冠。但是,他却是在把她送向死亡。一寸、一寸……他仿佛在凌迟着着自己的心。

“数寒,”他突然抱住她。

男子独特的气息一下子包围在她四周,让她一阵眩晕。

“答yīng

我,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放qì

。”他在她耳边低语。怀中的人没有回答,他又紧紧地拥了她一下。

轻轻地叹气,终于传出一句,“我知dào

了!”

“不是知dào

,是好!”两是不一样的,她以为他不知dào

吗?放开她,他紧盯她的眼睛。

我还可以期待什么吗?她心想。但是,至少,现在,他在关心她。这份心意,已经够了。“好!”

她突然拉起他的手,走出帐外,外面是整装待的士兵。“你我今晚一定胜利。”

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楚天傲跨上战马,抽出长剑,“夏渊必胜!”

“夏渊必胜!”万众齐呼。

她脸露微笑,看着他在马背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掉转马头,出前进的指令。他没有再回头,也不能再回头。

第二十四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随着最后一支队伍的离开。城门在“嘎——”的一声长叹中缓缓合上。随着城门的关闭,似乎一切都与外界隔绝了。

烈烈的日头照着他们,却带不来温暖。连太阳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群死人一样冷淡了吗?她摇摇头——今天想得总是特别多。

从城头缓缓地往回走,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城下,剩余的士兵都在看着她。

“叮——”的一下,让数寒一愣。却是旁边的士兵没握紧手中的长戟,掉落在地上所致。那士兵吓得慌忙跪下,“姑娘恕罪。”守城的士兵,在战前居然连戟也握不稳,他不知dào

会不会问他一个畏敌之罪。

她走过去,拾起地上的兵器,“很重啊!”的确是沉重,她都感到有些吃力。

旁边的士兵纷纷惊恐地看着她。

“这么重的兵器,只有你们拿得起。”她淡淡地把长戟递过去,那名士兵犹豫地接过。

“我都拿不动!”她笑笑,大家顿感一阵轻松。

“而且,我还不会射箭。”她继xù

说道“骑术也一般……但是,我还是会留在这里。只要能多坚守一刻,我就会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留在这里。”

她望向城外的漫天黄沙,“夏渊国是我们的,不是他们的——该走的,是他们。”

该走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心头都荡漾着这一句话。大家纷纷紧了紧手中的兵器。她微笑着一个一个看过去。“大家怕吗?”

“不怕!”旁边一个年轻的士兵喊道,人群中也有不齐整的回应。

她看向那名士兵,笑道,“但是我很怕呢!”

“这样的太阳,这样的景色,我们不能说它美,可我们仍然会留恋——因为,我们留恋的,是活着的感觉,哪怕是活在这烈日当头里、这漫天黄沙下……我们谁不希望站在家乡的土地,谁不希望看着自己的亲人,是谁剥脱了我们这样的权利?”她的声音大了起来。

“南逅……”

“是谁!!”她大声质问全军。

“南逅——”全军齐呼。

“他们让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让我们家乡的亲人等了多久?但是他们还不满足,他们连我们最后生存的权利都想夺去。”她指指西面。“凭什么……凭什么让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这么放肆——”

全军一片静默。

“我怕死,没有人不怕死……但我更怕:要在他们的凌辱下活着,还要时刻担心什么时候会被取走这条命。”她握住胸前的衣襟。“我们不是草原上的野草,可以让他们随意地践踏,放一把火就可以燃尽……我们是人、我们是命,我们的生死为什么要掌握在他们的手上——”

看向城下的军队,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可以自己选——等死,或是战斗。”

“我们跟他们拼了——”士兵们举起手中的兵器叫道,下面群情汹涌。

告sù

了他们最坏的结果,反而更好。当死亡已经赤条条地呈现在眼前,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酉时,太阳开始慢慢地下落到地平线以下。

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有的——只是等待。随着最后一缕阳光隐去,草原上吹起了一阵凉风。最后检视了一遍队伍,她满yì

地走向最高处的指挥台。

“姑娘!”旁边的禁卫长官拿着一袭披风,看看她,欲言又止。

“谢谢。”接过他手上的披风,她感激地一笑。

“委屈姑娘了。”他突然呐呐地说,但并不看数寒。

她惊讶地看向这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他知dào

什么了?军中的暗潮汹涌?她微微一笑,的确很不值,但是……

“你在这待了多久了?”

那禁卫长似乎惊讶于她的问话,呆了一会儿才答道,“五年了!卑职魏连山”

“五年!那是个老兵了!”数寒望向他,冷静地说道,“能和你们走最后一程,是我的福气。”

旁边跟随的卫兵俱是一怔。

战争,即将开始……

暗夜里,一支队伍弯腰悄悄接近潼关城,人虽多,却没有一丝声音,只闻轻轻的脚步,整齐有序。

“停!”领头打了个手势,大家齐齐蹲下,望向前方——怎么了?

静,不寻常的静。没有人声、鼓声、脚步声……潼关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何止没有声音,就连灯火也没有半星。整个城楼仿佛一只巨大的黑瞳,瞪视着他们前进。突袭的前头部队哑然,不知dào

该如何决策。

“头,怎么办?他们到底是真的没人,还是假装。”

“给我上三个人去侦察一下。”

三道黑影窜出,拿住腰间的攀墙索,只叮——一声轻响,已勾住城楼的矮坉上。三人对视一眼,一点头,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向上攀登,才几下,已登上了城楼,没入黑暗之中。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三人好像蒸了一样,不见任何踪影。领头打了个手势,“再上三个。”

又是三道人影,同样被黑暗所吞噬,进去之后再无半点生息……

咬咬牙,他下令道,“再去三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片惊异……

九个人,没有一个回来,也没有出一点动静,就这样,消失于黑暗里。潼关城似乎成了一道连接地狱的大门,这边是生,那边便是死。

“等大军到来,我看你还能耍什么把戏!”不再派人前去,一行人稍稍后退,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埋伏下来,等待身后的大军。

“姑娘,他们没什么动静了,看来是真的被吓住了。”魏连山高兴地说道。

她摇摇头,“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大军一来,这些小伎俩就派不上用场了。但是现在,我们能多守一刻便是一刻,御史大人他们才能有更多的时间。”

魏连山低头似乎在想什么,突然抬头问道,“姑娘怪大人吗?”

她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平时姑娘提起大人是称三少或楚大人,从来不曾叫过御史大人。”

她惊异于魏连山的观察之细,连自己也不曾觉这小小的变化。她,虽然说不怨,但意识里却已与他生疏了吗?御史大人,这只是一个职位的名称,今日可能是你,明日可能是他,它不代表谁,只代指夏渊的一个官员……她的心,原来已离他那么远!

或许这样倒是一件好事,她微微笑起来,却有一种失落的淡漠在眉间弥散,“战争中,我们不需yào

记得谁是谁,只需yào

记得每个人都该做些什么。”

当所有的棋子都已布好,格局就无法转变——之于她,必须留守;之于他,必须迎战。他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又哪还有心思去计较谁要为谁,谁要帮谁呢?一切,仿佛都是不得已,那就让这种不得已麻木心中的希翼和幻想吧!

半个时辰后,南逅的主力到来,下令攻城。第一队人马绕路想接近城墙,却在触摸到石壁的那一刻,被射成了蜂窝。城楼上有火把亮起来,一只、十只、百只……最后化为一条火龙,把城楼照得亮如白昼。

看到这种情景,南逅的士兵面面相觑。潼关城似乎由黑瞳突然变成了血盆大口,正等着他们进入。

“你们还等什么,这种唬人的把戏你们也怕吗?给我攻上去。”指挥下令道。

数寒冷冷地站在指挥台上,看着下面的一切。的确是把戏,不过不是唬人,而是攻心。因为,我们并不仅仅是在吓唬你而已!

“弓箭手,准bèi

!”

阵阵哀嚎传来,想要迫近的人都非死即伤……战争,揭开了血腥的一章!

不断有人冲上来,战场上,分不清每个人的脸,因为都带着同样嗜血的表情。只有不同的军服,昭示着各自的立场,包裹着同样的生命……

尸体一层层累积在城下,似乎成了后来的垫脚石。守军也损失惨重,城楼上有不幸死亡的将士,来不及抬下去,尸体就被抛下城楼,新的士兵立kè

过来补上……没有轻伤重伤之说,只有生与死!

撞击大门的声音咚咚回响,沉闷的声音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一只带火的箭射到指挥台的书案上,把一旁放着的地图引燃。魏连山连忙去扑火。数寒看看他,拿起手边的茶杯,浇了上去。同时对旁边的传令兵说道,“按原计划,大门一破,圈入瓮城,倒油!”

茶水混着燃烧的灰烬,在桌上蔓延开,黑乎乎地一片——反正迟早都是要付之一炬的,救它做什么?

魏连山看看她,欲言又止。

“你们也都去吧,这边没什么好守的。做你们作为夏渊守将该做的事情。”她冷静地吩咐。城门一破,到处都会是一片火海,谁也逃不掉,还需yào

什么守护呢?

魏连山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且在这呆着,我们出去看看情势就回来。”

大家都走了!她起身来到窗前,不自觉地摸摸衣领处的薄刃,突然想起他的脸。她答yīng

的事,已经尽lì

了,即使城破,南逅也什么都拿不到——所有的一切,都会焚尽!这样的结果,你是否满yì

呢?

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他的话,“答yīng

我,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放qì

。”……让她想起那个怀抱的温暖。天傲,你我,终还是不得已!但是,有你那句话,我再不怪你……

第二十五章 何处归来惹芳尘(上)

伴随着兵刃碰撞和爆破声,地狱的炽焰似乎从龟裂的土壤中冒出,带着焚尽一切的狰狞,烧毁看到的一切……

外面的火光越来越大,呐喊声也越来越杂乱,已经撑不下下去了吗?她抬头看看滴漏——亥时三刻,还是撑不过今晚!楚天傲他们合围没有?她不知dào

,但是,城楼已经失火……

魏侍卫长突然带人冲了进来,“姑娘,我们护你离开。”

她一愣,没想到他们还会回来。“撤到哪里去?”到处不都是一死吗?不过看着火光已经燃到了眼前,终归还是要离开的。

“请姑娘不要放qì

。”魏连山拖住数寒的手,向部下说了声:“掩护。”

不要放qì

!曾经楚天傲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如今却是……她被拉扯到楼下,惊讶地现自己面前停着好几匹马。他们刚才,去找马了?他们要干什么。一只箭飞来,被魏连山革去。他把她推上马背,自己也飞身上去同乘。旁边几人一人一骑,护住四周,向北面撤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数寒大声问道。旁边的兵器碰撞声、爆zhà

声、呐喊声响成一片。她几乎都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去北门……可能……有人来接应……”忙着躲开四处的箭矢和火焰,魏连山的回答断断续续。

接应?谁?她正想问,却突然被摁倒在马背上,一只白羽箭“嗖”地一声从脸颊边划过,劲风刮得脸上生疼。

看到几骑飞奔而去,后面有人叫道,“别让他们跑了。”她一惊,忍不住去握领口。身边的几名侍卫却突然掉转马头杀了回去,后面顿时一片惨叫声。

旁边的敌人现这边情势不对劲,纷纷涌来。几名侍卫手起刀落,已杀出一片血路。数寒感到脚背一凉,却不知dào

是谁的血,溅了她一身。

“姑娘抓紧了。”魏连山低呼,一夹马腹,从敌军中冲出。

两旁护卫的人越来越少,到处都是火光,流矢横飞。她已经分不清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但前方还是无数的敌军。突然从左侧出现一支敌军的小分队,“在那里,抓住他们。”

数寒真希望他们说的不是自己。旁边的侍卫又有一些跑去抵抗,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魏连山和她……

突然身后一声闷哼。

“魏大哥!”数寒惊呼,他受伤了?!

“姑娘,去北门。”魏连山说完,突然一掌向身下马儿拍去,同时借着那股力道,飞身后跃。

马儿吃痛,向前狂奔,数寒回头,只看到魏连山砍下一敌军级,但更多敌人蜂拥而上,顿时陷入混战。“魏大哥——”

呼呼的风吹得脸颊生痛,她抱住马脖子,使自己不至于从这过快的马上坠下来。似乎是因为少了一个人,马儿跑起来快了很多。但……她心里一阵难过。

不多时,后面的追兵赶了上来。现在,只剩自己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向北门冲去——魏连山说过,去北门。前方突然出现几乘轻骑。数寒一咬牙,勒转缰绳向右,马儿此时居然也似有了灵性,居然十分配合。

“抓活的。”她听到身后的喊声,不禁心里一抖。马蹄声越逼越紧,似乎声声踏在她的心上。哗——地一声,却是有人抓住了她的披风袍角,一把扯了去。她伏身,紧紧握住缰绳,仍是往北冲去。但四周敌人越来越多,似乎就要把她包围住了。火光下,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觉得是一个个狰狞的盔甲扑了过来。

突然马儿一声嘶鸣,人立起来,她坐不稳,摔落在地,滚到一边。却见那马已中箭倒地。顾不得身上的痛,她爬起来,朝人少的地方冲去。哪儿是北?她已经不知dào



西面的敌军突然一片混乱,惨呼声响起。援军??她回头望去,却见一副狰狞的盔甲近在眼前,那人伸出大手向她抓来——敌人的骑兵就在眼前!

她一个跷趔绊倒,却不知从哪里生出气力,握住地上散落的大刀,对着那只手挥了过去,同时身子一矮。那人没料到她有这种反应,险险避开,却被身后一只破空而来的白羽箭射中。

“数——寒——”是谁在叫着她的名,满含激动。

她惊讶地回望,弓如满月,箭似流星,是从那人手上射出——黑马、青衣……穿越那些阻扰的敌军,他策马而来,向她伸出了手……一时之间,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已淡去,所有的争斗都已消失……天地间,只余下那一只手,那只向她伸来的手……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她缩在墙角哭泣、在漏檐下躲雨、在冰雪里用最后一张草席裹紧自己……那时,她多么希望会出现一只手,来拯救她。

还记得在破庙里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看见有一只手伸给自己,她努力想去抓住它,但是不管她用多快的速递奔跑,都只差一步之遥。

她辗转着哭醒,现还是只有自己一人。庙里的神像慈眉善目地俯瞰着天地,但是,却看不到她。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菩萨只是让我们学会更平和地接受或改变”。她以前不懂,但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一点——如果你的世界只剩下自己,那么就不要想去依靠其他人。

所以当云轩救济难民时,她看着递给她的粥碗,说的不是谢谢,而是“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还记得当时那人很诧异地说“不用”。谁知dào

,她却摇着头拒绝了那份施舍。后来,那个人就成了她师傅,师傅说,她从没有看过那么倔强但清澈的眼神。

她一直认定,只要自己有足够的用途,就可以安身立命。她不再存着那些渴望被救的期许与幻想。但是,就在她死心了十余年之后,却等来了那只手吗?微笑不由自主的在脸上浮现起来,她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像握住自己所有的过往、现在和将来——“天傲!!”

第二十六章 何处归来惹芳尘(下)

他一把将她拉上马,看到她衣上的血迹,皱眉道,“受伤了?”

“不是我的!”她全身无力,似要散了架一般,心却安定下来。

“大人,”后方几骑同行的侍卫赶了上来,“东面追兵太多。”

“向西走。”楚天傲沉着地下令。“注意暗箭。”

听着他下令的声音,她都觉得莫名地安心。

出了北门,地形慢慢复杂起来。跑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火光,还有敌人的呐喊声,楚天傲一拉缰绳,说到,“目标太集中,大家散开。”

在这样复杂的地形,敌人找起来的确没那么容易。数寒暗暗松了一口气,但突然又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松气的时候。借着月光,两人在树林里小心前进。

“你怎么会来?”她不解,但心中却忍不住地高兴。

看着怀里的人儿一副安心的模样,楚天傲笑着凑近她耳边,“该怎么谢我。”

他的动作让她的耳根一阵酥痒,虽然知dào

是他是为了减小音量,以防敌人现,但她还是忍不住地脸红——何时,他们曾如此亲密?

她静了静心,刚想继xù

问,却被制止,“噤声。”

她心中一凛,细看,只见前方有着闪烁的亮光,是敌军的盔甲和兵刃。而且,他们似乎正在进行搜索。

两人正打算绕路,却听一阵破空声,一支箭从身旁斜飞了过去。“他们在那里。”

被现了!她心里一紧。楚天傲已一抖缰绳,向旁边奔去。大量敌军在身后追赶。突然,天空中燃起绿色的火光——是敌军的信号。其他搜索的部队看到,也迅速向这边聚集。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旁边也响起了敌人的呐喊。

“该死!”楚天傲一箭把跟得最近的敌骑射倒,然后调马向山上奔去。道路越来越狭窄,越来越难走,很多人被甩在了身后。

再奔驰了一段,她却察出了不对劲——两边不是密林么,月光怎么越来越亮?透过枝条,她觉得月亮似乎正在向他们靠近。当月色终于完全展露在他们眼前,两人终于停了下来——这里,是断崖。半弯的月亮似一张大嘴,正嘲弄着他们。

黑麟在崖边踏了几步,打出个响鼻,不再移动。对面山崖,有近十丈远。黑麟能跳过去吗?她想着,以前倒是见过黑麟飞跃障碍,可以达到七八丈,但那是一个人骑,而且还是在它状态最好的时候,现在……她心中一黯。

“怕么?”楚天傲似乎察觉出她的不安,搂紧她的腰,沉声问道。

“不怕,有你在。”她脱口而出。虽说前面是万丈悬崖,后面是数千追兵,但心里却比刚才安稳了太多,因为——相信。

楚天傲一笑,把她再搂紧了一些,掉转马头向后退出几丈,然后一夹马腹,却是向悬崖奔去。后面响起了呐喊声和惊呼声。数寒感觉风在耳边呼啸,身体好像腾空了一样,飘忽忽地找不到重量。但是,有只手一直紧搂着她,让她觉得安心……

仿佛经过一万年那么长,仿佛又是眨眼间那么短,“嗒”地一声,马蹄落地的声音,把所有呐喊和惊呼都踩在了脚下——两人已到了对面崖上。

“天傲——”她忍不住去看身后的人,却现他一额的汗。

“我们成功了。”他哑声说道。

后面密密麻麻的追兵,正一筹莫展地望向这边。

“楚天傲在此拜别,向贵将军问好——”大笑之后,他策马向前疾驰,消失在暗夜里。

这个人!明明也捏了一把汗,却还表现得这么狂!她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此时,自己心里也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喜悦——成功了!他们成功了!!她还活着。

玉簪拨给了碧儿,头本就是松松地挽着,经过刚才那一场混战,早已散乱不堪。数寒干脆把髻打散,一头乌就那么泄了下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夺人心魄。楚天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行至一处小溪,他勒住马,“在这休息一下,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点点头,她搭着他的手跳下马背,走到水边。明亮的月光使得水面像镜子一样能照出人影,微跪在岸边,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然后开始理顺自己的长。

刚才一路逆风,她的不时飘扬在身后,拂过他的眉。这样,很不合适吧!她想。四处找了找,顺手折了根枯枝,想要把绾上去。

“等等。”不知何时,楚天傲已站到了她身后,蹲下身,向她头顶摸去。她一呆,却见一片草叶从头上被拿了下来。

一定是刚才摔倒时沾到的,她摸了摸头,问,“还有么?”

“我看看。”他转到她身后,轻轻拨弄她一头秀。

她面向着水流,把手微微浸湿,理着梢。

“在我记忆里,姐姐也是这样的一头长。”身后传出楚天傲的声音,却是如水般安静、清凉,似乎一切凡尘都被滤去,已与他们无关,“那夜,我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我身边。我以为,是姐姐回来了吧!……”

他微微一笑,想着自己抓住那只手时候的感觉,“我很想喊出来,很想抓住她,但是,却办不到……可是最后,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终于知dào

——我,不再是一个人……”

“只是,姐姐的头,没有这股淡梅花的香气,”他慢慢理着那一丝丝柔软,突然放到鼻端一嗅。

“那晚我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淡淡的一个吻贴了上去。“是你,数寒——是你,待在我身边么?”

从水流的倒影里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动作,她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要转过身么?还是回答他的问话?她突然现自己紧张到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

“数寒、数寒……”他轻轻地拥住她,痒痒的感觉从耳廓传来,她知dào

,是他的轻吻。力qì

似乎一下子从身体里抽离,她倒向他的怀里。

随着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吻一路星星点点地下移,她闭上眼,只听到擂鼓般的心跳声。

“数寒,待在我身边。”轻轻吻上她的唇,他似乎怕听到拒绝的答案,因此封住了她的口,慢慢地、慢慢地感受她的甜美。

借着月色,他看到她紧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红晕从脸颊一直延续到耳际……忍不住,他更深地吻下去。

第二十七章 眼波才动被人猜

“将军,你看前面是不是他们?”

慕升卿在马上向前眺望,对面有两道人影,一男一女——他成功了!!

“大家保持警惕,跟上。”他策马向前:数寒,你没事吧?

远处有隐约的火把,“是我们的人还是……”她有些担心,问身边的人。

“试试就知dào

了。”楚天傲把手放到唇边,做了两声夜鹰的鸣叫。那边也传来同样的三声。“是升卿他们到了。”

“他?”她惊讶,沉璧曾经找机会试探过,他似乎不是义父的人,“来救我吗?”

“是的!他说北边战局一稳,就来支援我们。”

越过那些火把,几匹快马已经快到眼前了。

“数寒,你没事吧!”响起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只见一个紫衣劲装的女子一下从马背上飞跃下来,直朝数寒奔来,却是韩梦。“呀,怎么这么多血。”

“让我看看。”一个急切的男声,一道伟岸的身影突然出现。韩梦只觉得眼前一花,来人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插在了她与数寒之间。

“韩大哥?!”数寒更是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医谷那边怎么会让你……”

来人却没有回答这些问题,细细检查数寒全身,“哪儿疼?”

“呃~不是……”看看旁边楚天傲的脸色由晴转阴,数寒有些尴尬,“不是我的血。”

不是就好,韩靳终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儿,还以为,自己会来迟。看她脸上有个小小的伤痕,他忍不住伸出手。

“韩公子!”楚天傲适时地挡在两人面前,“多谢你,居然也来了!”

他握住韩靳的手,用力晃了两下。“怎么会和升卿他们碰到的。”

韩靳一呆,他这是干什么?

韩梦诧异地看看两人,转眼望向数寒,她却没有要解释的感觉。

“我在半路碰到哥哥,他说疫情刚稳定,没理由这么快让我走,肯定是有事。所以我们就赶来了。”韩梦向数寒埋怨道,“你怎么可以这么看不起我!”

“我不是……”不知dào

该怎么跟她讲,这么错综复杂的一堆,“你们这样过来,医谷的两位老人家肯定担心得很。”

“嘻嘻,”韩梦干笑两声,“我们没跟家里说。”

什么?!“你怎么这么胡闹!”要是让他们知dào

宝贝儿女在最混乱的时候跑来前线,不知dào

会不会迁怒于云轩——毕竟,医谷的立场一直是不参与。

韩梦撇撇嘴,“是哥哥说,先不禀报的。不然,肯定会拖延时间。你知dào

的,我们家的规矩那么多!”

韩靳!这是那个严守家规、中规中矩的韩靳说的话么?作为韩家的少主,他一直是谨守言行,这次……

“谢谢你,韩大哥!”数寒忍不住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六年了,他还记得那个承诺,还守着那个承诺么?就算她从不曾答yīng

,但是,他来了,他站在她眼前,用行动告sù

她:我会来保护你!

当年去医谷疗毒时,经过一场大痛之后醒来,她就看见了那双沉静但坚定的眼睛。他永远温和有礼,那双眼也是清明,但却没什么波动。

后来,她知dào

了他的身份,他是韩家唯一的儿子,也是整个医谷的唯一的继承人。他每天准时起床、习医、练武……连他每天经过她窗台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只是她来了之后,他便多了一件事——每天三次,都有一炷香的时间给她送药,顺便陪她说会儿话。

她告sù

他很多在各地看到的风景,在到云轩之前,她到过很多地方,母亲曾带她走过的地方,她都去过……他曾经很羡慕的说:“数寒,我真希望能像你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对于这样的话,她感到可笑,她告sù

他,“每一个好kàn

的地方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在最最光鲜的宅门前,可能曾冻死过人;富贵人家的狗吃剩的,会被那些小乞儿抢食……”

她记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但双手却是冰冷。

那时,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说:“我来保护你好不好?”第一次,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热烈,他永远无波的眼神里,有了希翼和渴求。让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的眼神——不停地希望、再不停地失望、最后绝望……她不要他也像自己一般。

那时的她已经对寻找母亲一事感到漠然。就算寻到了又怎么样?母亲会不会又一次离去呢?她怕了,便不再要了!

有时候她想,既然最后要放手,不若一开始便没有——“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有的东西,一开始便没有,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而你一旦感受过它的好,以后,即使用一辈子的时间,都难忘记。所以,她只是摇头,她说:“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也是第一次,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失望。这么快,她便给了他两种感情——希望与失望。那时的她是那么倔强地认为:若所有的人都是淡然的感情,便不会有那么多离愁别恨!所以,她不给他任何机会,也不给自己任何机会——依赖留恋他人的机会。

一炷香的时间总是很快过去,他要准点离开。但她惊讶地看到,他迈过门槛之后,又跑了回来,他郑重地说道:“只要你需yào

,我还是会来保护你。”

那么多年了,当时的感觉已经记不清。但是,她永远记得,他说完之后因急着赶去习武,小跑着迈过门槛的那只脚——是右脚。一直以来,他跨门槛只用左脚,哪怕是到了近前,也会停一步,然后过去。她,让他打破自己的规律了吗?

那时心突然一缩,不是痛、不是动、也不是心惊……她的心,在那段时间里都是木的,似乎已被麻痹了所有的感觉,但仍是会有感受。但,她已分不清,也就不愿去分。师傅不是说过吗:学权术,最难看清的是心,更难看清的是自己的心。她需yào

的:只是看透时局而已。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怎会那样冷然?是因为遗弃和病痛的双重折磨吗?后来,看的事情多了,她知dào

: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疾苦,还有那么多比自己遭遇更复杂的人,便也看开了——原来,这世间,能治好心痛的不是安慰,而是让其知dào

,原来还会有更痛的事情……她一直想拯救这些痛苦,其实不如说也是想拯救自己,拯救自己的心。

他的话说了那么久了,久到她几乎都要记不得了。但,现在,他又让她记起,他曾为了她打破规律;而这次,又再一次为了她打破规律!数寒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惦记着她,她——不曾被忘记。

“没事就好。”韩靳回握住数寒的双手,这双手,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冷了。但同时,他感到了旁边两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楚天傲?!是因为他,让你不再寒冷了么?韩靳心里有一点点欣慰,但又有一点点失落。

“大家先回我的军营,再慢慢打算吧!”慕升卿适时地插嘴道。

楚天傲抚抚黑麟的背,正要唤数寒上马,却看到韩靳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他不甘地用细细打量的目光回望过去,不料对方却是一笑,慢慢走开。他一时愣住,不明白韩靳在笑什么?

只一会儿没注意,数寒已走到韩梦身边。稍说了几句,便跨上了韩梦的马。韩梦向他望来,又看了看自己哥哥,终是什么也没说,飞身上马,与数寒同乘。

他有些讶然,她,在回避他吗?心里突然对韩靳有了一层敌意,虽然他不曾对他做过什么。

他赌气地策马跑到她们前头去,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她在唤他,立kè

一勒缰绳,“什么事?”话虽是皱眉问的,心里却有隐隐的期待。

“呃~”看着他紧绷的脸,她有一丝紧张,平时灵巧的舌头似不停使唤了。“黑麟跑了这么远,一定累坏了……”

他一愣,突然明白她的意思,这算是不跟他共乘的原因吗?虽然仍有不甘,他的眉目间却多了丝笑意,“明白了!”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快意,她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为什么,要急着向他说明呢?脸上似乎又烫起来,微凉的夜风也吹不散那种热,她很想伸手摸摸脸颊,但碍于韩梦在身后,怕被她察觉——还好,她看不见她的脸。

他始终骑马保持着与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一直没有捕捉到她看向他的目光,不禁有些不舒服。还好,她也并未看韩靳。

一行人回到慕升卿所率部队驻扎的军营。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大家相互道别后,各自去帐篷休息。

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她却已和韩梦一起离开。现在好像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转头看看韩靳,还是回自己的住处去了——数寒,我该怎么看清你的心。他握了一下拳——不管你的心在哪里,最终都会是我的。

第二十八章 鸳鸯织就又迟疑

韩梦与数寒挤在一张床上,“数寒姐,下次,可不能赶我走了。”

“好,我答yīng

,不会有下次了。”数寒侧卧着,背向她,“先休息一下吧!”

过了一会,韩梦小声地叫道,“数寒姐、数寒姐,睡了么?”

“没,”数寒翻过身,与她面对面,“睡不着。”

“因为楚天傲吗?”

没料到她这么说,数寒大窘,脸顿时热起来。“你说什么呢?”

“你还瞒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韩梦又凑近了一点,“在溪边的时候,他拉着你的手……而且,他那么不要命地去救你!”

数寒默然,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而且,他还……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喜欢他吗?”韩梦用手指绕着她的丝。

想了一想,数寒答道:“我不知dào

。”

“怎么会不知dào

呢?”韩梦半坐了起来,“你自己的心,还不明白么?”

她叹了一口气,复又卧下,“数寒姐,那你这么说,是不是证明我哥他还有机会?”

呀!!数寒一时呆住,这些话,韩梦从未对她说过,韩靳他也未正式表明过。虽然她明白,她对于他似乎是不同的,但她告sù

自己,那是因为韩靳把她当妹妹。

“韩梦~”她有些责怪。

“我哥这次真是破天荒,我不信你不明白。”

沉默了一下,数寒轻声说:“我知dào

,但是,梦儿,我和你一样,只把他当大哥。”

“大哥?!其实,我倒是很想叫你大嫂呢!”韩梦的语气有点呐呐的。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好妹妹。”数寒搂紧她的胳膊,“我是真的不知dào

,但是当他搂着我,从悬崖上一跃而过的时候,我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生死与共吧。”

“悬崖?你们从悬崖上跃过去?”韩梦大吃一惊。

“嗯!”她大概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一想到这里,心又忍不住砰砰只跳,却不是因为害pà



“天~”韩梦以手遮额,“我真没想到,你们还经lì

了这些。”哥哥拿什么比啊!!不过真没想到,楚天傲会做出这些。她走的时候,他们两人不还是淡淡的吗?“虽然你做不成我的嫂子,有点可惜。但,能有一个为你连命也不要的人,我也很高兴……”

为了我?是为了我吗?数寒看向窗外的月光,“我不知dào

,他是为了我,还是一时心血来潮……男人,总是让人摸不透……”

最初,他明明说他没有办法;然后,又叫她不要放qì

;最后,他居然出现在她眼前……硝烟弥漫,整个潼关都是一片火海,但他找到了她,抓住了她……仿佛从最深的炼狱把她救出,同时也拯救了她那一颗遗弃的心——她,不再被遗弃了吗?

“是啊,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我哥到底想些什么……他一会儿对你好,一会儿又很冷淡……”

“也许,只是形势所逼……”数寒低声说道,“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就好像什么也没生过……”

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隐隐地不安。既想着,也许他是真心的;又想着,或许应该当做一切都没有生过……

而此时,楚天傲也是在床上辗转反复地睡不着——自己在溪边的举动是否太唐突?而突然冒出的那个神医……事情怎么这么多?

今夜,都无法入眠……

大清早,楚天傲就想去找数寒,但看看天色,又担心太早。如此反反复复捱了一个时辰,才到了数寒那边。却被守兵告知数寒姑娘与韩公子一起出去了。听到这个,他不禁气结。转身向守兵说的两人所去方向寻去。

远远地看到一个小斜坡,数寒坐在草地上,韩靳站在稍下的位置。好像正在谈什么,她不是对他报以一笑。看得楚天傲一阵窝火。

“这边要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直说,反正都来了。”

怎么好像是顺带过来的一样?她心想:他总是这样不冷不热。摇摇头,她答道:“你们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医谷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

看了她一眼,韩靳稍稍沉默,然后问道,“你的病,好些了么?”

“从医谷出来之后,就极少犯,偶尔有,也还有伯父给我配的药呢!”

“那就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个抹在脸上,不会有疤。”

脸上那个小伤口吗?她都没有注意到。她摸摸那个小划痕,接过瓷瓶,“谢谢。”

“韩公子精神不错啊,这一路赶来,没怎么休息,今天又起个大早。”楚天傲远远地打招呼。

韩靳行了个礼,对两人说,“我去看看梦儿起来没?”就慢慢离开。

楚天傲一笑,没想到,他倒拾趣!

韩靳一走,数寒有些不自在起来:“三少早!这么早出来散步!”

“没有你们早啊!”她以为他是偶遇他们的么?“这么久不见,很多话说吧!”

“呃~他是来拿这个给我的,”扬扬手上的瓷瓶,数寒解释道,“说是脸上不会有疤。”

“脸伤了么?我看看。”楚天傲担心地走近,细看了一下她的脸,果然,在左耳下方有道寸许长的口子。

轻抚一下伤口,他抱歉道,“我没注意到。”

数寒面色微微一红,不自然地避开。

察觉到她的异样,楚天傲调笑着更凑近了几分,“怎么?怕我!”

“不是。”数寒觉得自己的呼吸又乱了。看看他靠那么近,她不自觉地想往旁边躲去。

“别动。”低声制止他,楚天傲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插向她的间,“好了。”

“什么?”数寒摸摸头上,是——簪?!

“你的不是丢了吗?”

要是他知dào

,簪里有秘密,而且被沉璧带走了。会做何感想?数寒暗自叹了口气。他们之间,还是有很多不得已。昨夜还在想着他是否真心,现在却又觉得:倘若他是真心,自己又能拿什么来回报。“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喜欢。”

数寒闻言心中一震,他?当真?

“数寒。”他紧挨着她身边坐下来。“我以为,经过了昨晚那些,你会接受我,至少不会回避我。但我好像是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你身边,还有那么多……”

“不是,”数寒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解释,“我不是……”

她不知dào

该怎么说,她皱皱眉。

不是!!楚天傲一阵喜悦。“那是为什么?”

“我只是,……”数寒终于看向他的眼睛,因为,想确认他的真实想法,“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这样心思沉重、城府过深的女人……”向来只有让人畏惧吧,她苦笑。

几缕青丝从她的鬓边垂下,让她看着显出几分娇弱。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帮她理好,她又让他心痛了!“你心思沉重么?我只看到你为百姓、为夏渊所作的一切——一个人,总是会为了某种目的而做出些什么。

“若是阴谋,我们可以称之为狡诈;若是计策,我们可以称之为谋略;若是大局,我们只能称之为——睿智。数寒,你是睿智的,你所作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夏渊国。像你这样的人,若是说城府,那天下就没有天真的人。不,应该说,你已经天真到傻……”

“三少!”

“错了!”他皱眉,凑到她耳边,“唤我的名!”

她一阵脸红,想要避开,却现自己身子已斜了大半,她躲一分,他便过来一分,再这样下去,自己非躺在草地上不可。忍住那一阵脸红心跳,她低低地唤:“天傲?!”

“嗯!”他用手圈住她,淡梅花的香气一下子盈满整个怀抱,使他舍不得放开——她,怎么这么好闻?为何以前不曾觉!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推开他,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一直以来,总觉得自己好像亏欠很多人,但是,他却一下子给予她这么多肯定,她能当得起吗?他以后,会不会失望呢?她试探地问道:“你不知dào

……或许,我并不是你说得那么好。”

“那我也喜欢。”她不是排斥他,而是不相信自己能为人所爱——这个傻女人,他抱住她,轻轻吻着她的耳垂。“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只要是我,只要是我……数寒默默念着这句话,不管身份、不管立场、不管做法……只要是她,就行了吗?何时,她得到了这份幸福?她不敢相信,“天傲,你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dào

!”他搞不懂她。“你还在怀疑什么?”

看他皱眉,她不由得心虚,自己并不是怀疑他的心,但……“我总觉得……从在溪边起,自己就在做一个梦……”恍然如梦,对,就是这种感觉。

“一次是梦,那第二次呢?第三次呢?……”楚天傲贴近她的唇边,“我会告sù

你,这不是梦……”

轻轻覆上去,她忍不住闭眼,他却不急着进入,轻触那两片柔软,一点一点让她感受他的温暖、他的气息……

“数寒,我喜欢你”……她一惊,睫毛一动,两片红云浮上脸颊,却不敢睁眼……他抱紧她,终于开始慢慢地缠绵……

深吻,如此真实……

第二十九章 绮梦初醒信又疑

战役大捷之后,敌人撤回永川城内,两军仍是对峙。

厉云鲲回来,见数寒和楚天傲两人关系突然亲密,倒是吃了一惊,不过也只是笑笑,倒省了数寒的一番尴尬。

楚天傲以前每天三次巡城,现在变为巡城外加去数寒那坐坐。本来沉璧是和数寒待在一起的,可上次战役的时候回京了,韩氏兄妹又被安排了其他的住处,数寒也就一个人住下来,倒是方便了楚天傲天天跑。

韩靳的屋子特意被安排得较远,韩梦来得也少了。数寒虽知是楚天傲的私下示意,也是觉得好笑,并不管他。但令楚天傲惊讶的是,韩靳倒也没什么不快,而且并不见来找数寒,不由得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些,于是对韩靳也稍客气了几分。

数寒平时闲来无事,也就到厉云鲲处借兵书看。这日一卷书看完了,她拿着书册去找厉云鲲。路过休息室,却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她无意偷听,但那声音太大,还是传到耳里。

“厉军师说,这一仗胜利后,才刚刚开始忙嘞……”

“那是,你没看到,我们的御史大人两边忙得不可开交啊!”众人一阵哄笑。

有人接话道,“难怪我当初纳闷,谁不好派,偏偏要派来自己的女儿,原来还有深一层的意味在里面,哈哈……”

数寒一惊,已经停住了脚步,那边却还在继xù

,一阵阵话语传到她的耳朵里。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打战么,就是要用计。这个计可不简单!”有人故弄玄虚。

“不就是美人计么!”

“错!”那人停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接着道,“这可是连环计啊,哈哈……”

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她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什么时候,军中有了这样的流言?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去说。但是,楚天傲……她突然想到,他们敢这么公开地喧哗,这流言肯定不是刚开始,说不定楚天傲早已知dào

。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告sù

她……或,她心头一紧,他已经受到了影响,认为她来的目的不单纯。

情窦初开的感觉还未持续多久,便又成了步步为营。她悲哀的察觉到这一点,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那边的声音却突然静了下来。现她了吗?她抱紧书册,不自觉地往柱子旁挨——隔着一堵墙呢,怎么会呢?

“你们这样诋毁一个姑娘家的名誉,有意思吗?”远远有声音传来。

数寒心中一阵感激——这声音好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在疫情最紧急的时候过来,去最危险的重病区;她来之后,与大伙同吃一锅饭,从没搞过特殊;她甘守潼关城,九死一生,我们留守潼关的兄弟有几个活下来?……如果是想用计,她用得着以命相搏吗?……”

慕升卿!她脑海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名字,是他!!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不是好惹是非之人,凡事都很谦让,今天……

想到上次去救她的人也包括他,她心中一暖。没想到,他会站出来为她讲话。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说这番话的人不是天傲?她摇摇下唇,不想再听下去,抱着书册默默地往回走。

过了几个转角,后面突然有人唤,“数寒姑娘!”

她转身,却是慕升卿。

“去找军师了吗?”他看看她手中的书册,笑道。

“呃~”想到刚才他为她说话,她不想骗他,“本来想去的,半路回来了。”

她冲他感激地一笑,“刚才谢谢你。”

慕升卿一愣,突然明白过来,脸微微有些泛红。“姑娘听到了。”

“我不是有意的。”两人一起往前走,“他们的声音那么大!”

“我明白……你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升卿,谢谢你!”她突然站住,认真地说道。

看着她一脸认真,他也站住脚步,但一时不知dào

说什么好,只是望着她。

为什么,那个阻止留言的人,不是楚天傲,她看着他,又起了那种哀伤的想法。自己和慕升卿并谈不上深交,甚至连熟识都谈不上,但站出来维护她名誉的,居然是他!她转头看看旁边,“你为什么相信我呢?”

“姑娘不是那种人!”坚定的回答让她一愣。

看着他一脸为她鸣不平的神色,她忍不住伸出手,握了一下他的手。突然又意识到这样不妥——这是她和韩氏兄妹等亲近的人,表示感激时的动作。她有些脸红地收回手,说道,“谢谢!”

慕升卿也愣了一下,脸色似乎有些紧张,“姑娘不必客气。”

两人默默地往回走,她忍不住问道,“楚大人,知dào

这件事吗?”

慕升卿考lǜ

了一下,答道,“他恐怕是不想姑娘难过,才没说。”

“是吗?”她笑得有些勉强。或,他也在怀疑呢?

“你怀疑楚大人吗?”慕升卿突然道。

数寒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慕升卿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上次去救你,所有计划都是楚大人安排的,并坚持要亲自去。你,不该怀疑他的。”

她突然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心头稍微轻松了些,却也现了慕升卿的细心,她感激地笑道,“是我想得太多!谢谢你告sù

我这些。”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一直谢我呢!”慕升卿突然笑了起来,如九月的艳阳一般耀眼,古铜的肤色衬着一口白牙,十分灿烂,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光。

数寒想想,的确如此,不由莞尔,“你也别总叫我姑娘、姑娘的,称呼姓名好了!”

不知不觉两人却已快到数寒住所了,她才反应过来,“升卿你要去哪?”

“我去城楼那边看看。”

那在前面不就应该分开了吗?原来,他在送自己,数寒又感到一股暖意,“你也别送了,再见吧!”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这次我就不说谢谢了。”两人相视一笑,感觉距离突然拉近了很多。

亥时过后,楚天傲巡城回来,照例来看她。两人闲话了一会儿之后,数寒犹豫再三,还是想向他求证,于是说出了今天听到的话,只是略去了慕升卿那一段。楚天傲沉默着,不肯定,也不否定。每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她就觉得隐隐的不安,因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天傲,”她有些忐忑,“你知dào

这件事吗?”

“我知dào

,”他轻抚了一下茶杯,却不看她,“你不要放在心上,清自清。”

“我不在乎。”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万事都在乎别人怎么说,那她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但是……

“我只在乎你怎么看。”她走到他身边,让他无法回避。

“你相信我吗?”她望向他的眼睛。突然想到慕升卿的回答——你不是那种人。她渴望着他同样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她在楚天傲眼里却看到了犹豫。他,还是在怀疑啊!她的心一冷,移开了目光。“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吧!”

她起身去取他挂在架上的披风。突然背后一暖,已落入他的怀里。“数寒,你怪我没有干脆地回答你么?”

“不是。”她摇头,突然有一点悲哀,“我只是现,我们都是有太多牵绊的人。为着这些牵绊,我们思虑、谋划、猜疑……不管什么事,我们想得都比别人多,猜忌心也更甚……”

她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现他也微微皱着眉,“或许这不是出于我们的本意,但我们已无法尝试像普通男女那样,简简单单地爱恋了。”现在已是如此,若是有一天,当他们的立场有了冲突……她不敢再想下去。

“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他猛地抓住她的手,

她摇摇头,“天傲,我什么都不想说。如果你怀疑,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想放qì

吗?”他的语调哀而深,让她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她埋在他的肩上,不知该怎么回答。盼了十余年的救赎,她要放开那只手吗?她怅然。

“你想得太多了。”他吻吻她的额,“早点休息。”

楚天傲默默离开,他不知dào

自己能说些什么。

虽然知dào

她不是,但是,这件事却让他看清,他们俩之间的鸿沟:她是左相的人,至始至终都是……但,他还是救了她、爱了她、甚至越来越迷恋她……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失控了——失控,让他觉得无力。他看看自己的手,多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他想得到,一直以来,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但是,包括她吗?他突然后悔自己问那句“你想放qì

吗?”如果……他不想放手!

衣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躺在床上,一闭眼,仿佛就看到他的身影在眼前晃啊晃!睁开眼,却又想到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在千军万马之中伸来的那只手,是那么温暖,仿佛暖住了她的全部人生。她,还是不想放开啊……

早已知dào

,越是依赖,失去时就会越痛!她曾经告诫自己:无欲则刚。但,这次……

她想起两人准bèi

跃过悬崖时,他问道,“怕吗?”

“不怕,有你在。”她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不怕,有你在……不怕,有你在……她的泪突然滑落下来,原来,自己早已把心交给他——天傲,什么时候,我已恋上了你?

第三十章 吟鞭东指即天涯

一夜辗转,快天亮了才睡下。迷迷糊糊地似乎睡了很久,但似乎又不曾睡过,头有些昏,她爬起来看看更漏,却是才辰时。她复又躺下,却翻来覆去都觉得难受,索性起床,开门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见门边别着一支淡紫的木兰花,犹带着今早的晨露。心一下子安静下来,她用手轻轻拂过那将开未开的花朵,脑中浮现出他的眉眼。

厉云鲲好奇地看着楚天傲时阴时晴的脸。原来,人的脸色可以变得这么快!!楚天傲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

昨夜一宿无眠,今天清早想去看她,但又不知dào

该说什么?问她,想好了吗?如果她说没有,或,更糟的回答……他的脸暗下去。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她那么冰雪的一个人!会认为他在逃避问题吗?……他凝眉。

难道要把话都讲开,筹划一下未来?……他无言。

所以,他在她门外转了数圈,最后只留下了一支花。她,会喜欢吗?

突然一张脸在他眼前慢慢放大,他吓了一跳,“厉云鲲,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都闪神到了什么地步?”厉云鲲说完,又跟没事人一样的,转回去喝茶了。突然对着门口招呼道:“哟,数寒,早啊!”

他一呆,收起一副要收拾厉云鲲的嘴脸,向门边望去,却现一个人也没有。“厉云鲲!”他更是要杀了他!!

“数寒,早!”他还在装。

“没用了,你……”他正要扑上去,却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早啊!”

他一愣,厉云鲲却向他耸耸肩,一副我早说过了的神情。

“大清早就这么有精神?”她笑着,一进门就看见他们打闹。

“我向来如此!”他慢慢喝着茶,“你怎么好像没睡好!”

“有吗?”她摸摸自己的脸,出来之前照过镜子,不至于那么差吧。

“不过,头上的花倒是挺好kàn

的,”厉云鲲认真看了看,“是木兰花吧!”

她脸一红,忍不住去看楚天傲,他却也正向她望来,两人目光一接,却都是缠绵无尽,似有一个漩涡,把人都要吸进去了。

她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他却仍是注视着她,看到她间别着那支木兰,他的心头一喜。

得!没我什么事了!厉云鲲看看两人神情,自觉没趣,打了个哈哈,道“我今早约了慕升卿,差点忘了。”就转身出门。

“数寒,”那边脚刚迈出去,这边已经走近,“喜欢吗?”

他的手指移向她的头,似要碰那朵玉兰,却是在她的间流连,让她想起他在溪边落于她上的那个吻。她的脸更红,不敢看他的眼。他却微抬她的下颌,对上她的眼,“数寒!”

微热的呼吸慢慢接近,她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心里涌起一阵甜蜜——他在乎她!她慢慢闭上眼,感觉他一点一点接近……

“三哥,数寒,”厉云鲲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楚天傲再次有种想杀他的冲动。数寒却已挣开他的拥bào

,走到一边。

“什么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平和,不过仍显忿忿。

“不好意思啊!”他推门进来,看看两人一个愤然,一个娇羞,就知dào

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不过,他也不想啊!“皇上圣旨到!”

圣旨?楚天傲还在疑惑,却听身边人儿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由得望了过去。

“是下给我的诏书吗?”她一脸镇定,让楚天傲有不好的预感,越是危机的时刻,她表现得越镇定。

“不止是你,”厉云鲲担心地望向楚天傲,“还有三哥。”

她惊讶地看向他,眼中隐隐有着担忧。

京城会有什么事呢?楚天傲和厉云鲲不解地对视了一眼。

“是我,”数寒一脸凛然。“事情还是遮不住了。”

“怎么?”楚天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了一眼他,数寒咬咬下唇,望向厉云鲲。

“莫非……”厉云鲲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难不成,堵在关口的难民……

看他似乎猜中了事情真相,数寒点点头,“是的,因为大量百姓滞留关口,物质难以送达,而且百姓长留在那也容易引起动乱,我私自传令,让各地接收。不过事后我已修书给义父,让他在京城打点。但现在看来京中的形势并不乐观,怕是实在挡不住了,被右相的人闹到这里。”

她整了整头,“我会回去给个交代的。”

“你?”楚天傲突然恨透了她如此坚强的样子。“你以为我们会置身事外吗?”

“不行,你们最好不要牵扯进来。令是我下的,是在见你们之前下的,怎么能和你们扯上关系呢?”数寒站了起来,“而且,这边的局势稍有些好转,我们若是乱了,不是正中了薛宏等人的计。他们上一次没扳倒我们,所以弄了这么个釜底抽薪之法。”

“就算你想一个人独担也是不可能了。”厉云鲲叹了口气,“接旨的人包括三哥,恐怕早已被绕进来了。”

楚天傲一笑,“正好,我还想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呢。”

数寒担忧地看看他,欲言又止。他却已握住她的手,“就算没我什么事,我也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去应对。”

听着他坚定的语气,她心头一暖,却又是担忧,喜的是从没想过原来还有人可以依靠,忧的是他还受到多大的牵连。她知dào

,他决定的事是绝难更改了,于是把目光投向厉云鲲,“那这边的事,都要靠云兄你了——千万不能动。”

厉云鲲想了想道,“右相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小题大做,怎会轻易放过我们,恐怕是牵扯的人越多越好吧。但是……你既是为着将士们和百姓,我们又兵权在手,若是有什么异动,朝廷不会不理会。只要放出风去……”

“不行,”数寒坚决地打断,“我们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楚天傲和厉云鲲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无奈。楚天傲打了个手势,表示稍后再说,没想到被她看见了。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天傲,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你比我更清楚,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军心,不能散啊!”

圣旨的意思比他们想像中的要轻松,只说对于边关囤积的流民处理一事上,两人的做法引人非议,速回京接受查办,却并未提及私传懿旨等词。倒也不知dào

是想宽大处理,不予深究;还是先引他们回京,再细作打算。

“居然以你是御史大夫,监察不利为由召回,也亏他们想得出来。”厉云鲲看着圣旨,哭笑不得。

楚天傲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别乱说话。他一时醒悟,看看旁边的数寒,果然是一脸黯然。

楚天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想要找把柄,就算我们没做什么,也能在肉里挑出刺来。”

“这次倒还真是我连累了你。”数寒轻叹了一声。

楚天傲拂拂衣袖,转身在她对面坐下,“你再这么说,我要生气了。”

看他似真有几分恼了,她倒也不敢再自责,只像厉云鲲道,“回京之后,我会请义父尽量稳住前线的局势,不要再受更多干扰了。”

“两位放心,不陷危局,怎见高才。”厉云鲲眉目间光华流转,却是一片自信,“不出半年,我一定打下南逅,回京与两位把酒言欢。”

“好!”楚天傲一击掌,“我们在东面等着你。”他举起桌上的茶盅,“现在以茶代酒,先贺云鲲你大捷。”

厉云鲲也微笑着举起杯子,数寒亦然,顿时一扫刚才忧郁的气氛,仿佛又回到溪谷五人盟约的那一刻——激情澎湃。她看了看他笑意满满的侧脸,不由得暗赞楚天傲确实会鼓舞人心。

三人再对往后稍稍计划了一下之后,楚天傲起身道,“那我先去营内交接一些事宜,明日就该启程了。”

数寒也站起来,看着厉云鲲却是欲言又止,“云兄!”

“那我先走了。”楚天傲误以为是因为自己在不太方便,打算先走。

数寒却握住了他的手,“不用!”她冲他笑笑,把他拉近身边,连这样未知深浅的罪责他都愿意同担,还有什么不能相信他的呢?

“你曾经说过,战事一了,就四海云游。现在你还是这么想的吗?”她向厉云鲲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什么时候谈过这个?楚天傲惊讶地看向厉云鲲,从来没听他提起。虽然云鲲说过战事之后会走,他也表示并不会勉强,但毕竟是这么好的人才……

“那是自然。”厉云鲲悠闲地答道,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情。

“如此最好。”数寒却像是松了口气,“那么云兄该早做打算才是。我义父……他的心太大……”

“谢谢你,我知dào

。”也不追问原因,厉云鲲答得干净利落。

数寒向他感激地一笑,自己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毕竟,她还是左相的人。

“两位此次回京,也请万事小心。”厉云鲲抱拳,“不过有三哥在,一切当可以迎刃而解,数寒你倒是不要太倔强,须知法不责众。”

楚天傲露出一副知我莫若云鲲的神情,看得她一笑,“我知dào

了,而且,我拗得过他吗?”手上一紧,他含笑望着自己,在他的眼中,自己的身影异常地清晰。

第三十一章 敢负芳心一念灰

万里星空,亮而透彻。边关之地虽然苦闷,却常常让人热血沸腾,楚天傲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是为战场而生的,来了这么久,似乎已喜欢上这里的氛围。回京之后,恐怕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的星空了——一望无际、绵延万里;京城有的,是万家灯火、千种思量……

“明天就要走了,晚上还巡城么?”远远有人打招呼,却是厉云鲲。

“最算一个时辰之后走,也还是会来。”他淡淡地答道,“习惯了。”

“其实,你应该是属于这里的,广而远……我很高兴这次与我合zuò

的人是你,”如果说最初在玉泉寺,他还有犹疑,那么现在,就是真zhèng

地承认了楚天傲。

楚天傲笑起来,“我记得在溪谷时,你给我打过分,说是五分多一点……”

两人都哈哈大笑,厉云鲲道:“没想到你现在还记得!”

“对于别人的评价,我向来记得清楚……那么现在呢?是否可以加点了?”楚天傲故作气恼状,“说实话,我对你那个多一点始终有点不甘心呢。再怎么说也该给个整数吧。”

“九分!”

楚天傲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了,“真的假的?”

“本来只有八分,但,从你处理数寒这件事上,我再给你加一分。”

“为何?”和数寒有什么关系,他不解。

“我曾说过,最不愿意为敌的人,就是你。因为——无欲则刚,所以你很强。”厉云鲲回忆着当初说这话的一幕,“但是现在,我知dào

,你还是有所求的。”

楚天傲一皱眉,难道他想说数寒会成为他的负累?

“但是,”厉云鲲话锋一转,“真zhèng

的强是有心的,有心才能有情,有情才能生义,有义才能屹立……不然,所有的强悍都只是短期、无法长久。就如雪压直木,很容易折断一样,因为刚而不韧。

“如果说占有是刚,那么守护便是韧。如竹子,雪能压弯却不会折断。你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才能坚持。你现在两样都有了,所以我给你打九分,也算凑个整数吧。”

占有是刚,守护便是韧?!楚天傲默默回味着这两句话,“那你说的凑个整数是什么意思,还是不到九分吗?”他又给出了八分多一点!!

“哈哈,我讲的话,三哥总是能第一时间明白。”厉云鲲投来有了知己的眼光,“因为,你现在还没看清自己的心,所以打九分还是有些勉强的。”

“我的心?”楚天傲惊讶,“怎么说?”

“前几日,关于军中出现的流言,你的反应很奇怪啊!”

是说军中流传数寒是左相派来迷惑自己的流言吗?原来,云鲲也注意到了。他叹了一口气,为着这,两人还闹了别扭,还好后来没事。

“其实,数寒这次完全可以不用去理那些难民,她只要把药材送到我们手里。但是,她还是做了……她是一个过于善良的人,不适合在这种战场上生存。”厉云鲲继xù

道,“我相信,她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为什么却放任那种流言呢?”

良久没有回答,厉云鲲正要再问一遍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如今我们和左相联盟,但这样的局面会一直持续下去吗?”二年前,他就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从左相那独立出来,是迟早的事。所有的事都在预料之中,唯独没有料到的,是她!所以,上次的流言,他明明知dào

不是真的,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说,接受吧!事情就是这样,那你就解脱了,你就可以放手做自己的事情了……那一刻,他想扼死自己。

厉云鲲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次的事,明显是右相的人搞出来的,这次也是。但同时,你也察觉出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们都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分属不同的立场和势力。”

楚天傲沉默着表示认同。

厉云鲲继xù

道:“所以你不是怀疑她,否则这次你也不会揽下责任。”

“这也是为了大局。”楚天傲补充着。

“但你的心还是在她那里啊!”厉云鲲看看这个死要面子的男人,“你只是不敢面对她;不敢面对你们的将来;或,你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我的心?”楚天傲嗤笑了一下,反问,“你知dào

我的心吗?”

“我相信,你会用一切去换取想要的东西,但,不会用自己的心。所以,你不会利用数寒,但这并不代表,你们不会有摩擦。”厉云鲲叹了一口气,“你担心,那时该怎么办呢?”

楚天傲摇头苦笑,“什么都瞒不过军师的一双眼。”

“如果,我告sù

你,云轩也察出左相野心,所以派出数寒暗中联系我们,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什么?楚天傲大惊,那么数寒的立场!他紧紧拳头,她夹在三方之间,该有多么为难。所以,她才告sù

厉云鲲“左相的心太大”吗?

“我无法完全理解你的心,这不重yào

,但是,你自己,要明白自己的心!”厉云鲲忧虑的看着他一脸迷茫,这是从来不曾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

“保重!”他拍拍楚天傲的肩,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离去。

我的心?他想着这几个字,慢慢地往回走,等回过神来,却现自己站在数寒的窗下。这么晚,她应该已经睡了吧!他想着,却在原地看着她屋内的灯光,没有离开。昏黄的灯火在晚风中摆荡,映在窗上的光线时亮时暗,这一明一暗便也在他的眼中跳腾起来。

夜深,她关窗准bèi

睡下,却现回廊旁有一个身影。那是——天傲?!他怎么来了,站了多久了。她跑过去,唤着他的名。“你怎么来了?”她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站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进去?”

她去拉他的手,却现他双手冰冷。“天傲,”她有些担心,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呵了口气,“怎么这么冷?”

看着她的动作,他的面部线条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他低声说,“我来看我的心。”

“什么?”数寒一时没有听清楚。

他却已反握住她的手,“想你了,来看看你。”

她面色一红,即使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容易脸红,幸好,天黑看不见。“我也想你。”她的眼在暗夜里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虽然这次回去前途未卜,但只要想到,你在我身边,就很安心。”

两人在月下相拥,似一对璧人。

“寒儿,”他的声音慢且柔,不同于平常,“我这么叫你,好么?”

“好~”数寒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溪边他第一次拥她的时候。

“寒儿,你想要什么?”他突然问。

“怎么问这个?”她惊讶,今晚,他好像有些不一样。

“只是想知dào

。”他在她耳边哈气,引来一阵麻酥,“告sù

我。”

她笑着扭头避开他的骚扰,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我只有一个想法。”

“嗯?”他又搂紧了一些,并表示他在认真听。

“如果有一日,我什么都没有了,至少,我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一直以来,她都在找这么一个地方。“我一直很害pà

:如果我不够聪明,如果我无法帮他们,如果我不再有用……是不是,他们又不要我了呢?……那么,我又该去哪?……”

“寒儿!”他又开始心疼。

她却对他露出了安静地笑容,“但是,至少现在,我不害pà

。因为,有你在!”

他的心慢慢变得柔软,仿佛在月光下化为了一地池水。原来,他也会被她所感动。

她继xù

说着,“天傲,其实刚开始,我也很担心接受你会怎么样?我害pà

依恋之后失去的感觉。但一想到在乱军之中你向我伸出手,想到在悬崖边上我们同生共死,想到你说的那句‘只要是你,我就喜欢’——我就明白:自己已经放不开,也不想放开了。”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数寒阻止,“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些话是我想了好久好久了的!”两人静静地对望,她继xù

道,“上次我说过‘我们都是有太多牵绊的人’,那些牵绊,已经刻入我们的骨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我们舍不掉,但是,我还是不愿意放开你。或许有一天,我们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同一立场;甚至我们可能成为敌人……”

楚天傲的心头一震,她所说,又何尝不是他所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xù

道,“如果真的有一天,我阻挡到了你,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请不要舍弃我!”

他觉出她的无奈和悲哀,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结盟,只是暂时的利益驱动,若是有朝一日两方反目,他们又该如何自处?他还能像现在一样,对她说“只要是你”吗?他一直迷惘,但现在,却是她给出了答案,只要——不舍弃她!

“寒儿,”他紧握她的双手,郑重地许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第三十二章 芳心密与巧心期

韩氏兄妹看他们要走,自觉在军中也帮不上什么忙,表示愿与他们一道回京,说不定能有个照应。数寒本是犹豫,但韩梦说了一句,“上次才说有事时不能赶我走了。”她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心想着等到了京城再做打算。

为免耽误太多的时间,让右相他们再钻空子,说他们故yì

拖延,几人决定抄近路回京城。是夜,因为赶不到前面的驿馆,又只好露宿林中,所幸天气甚好,月色明媚,围着火堆,倒也不怎么冷。只有数寒拢紧身上的披风,蜷缩着身子烤火,不时用嘴对着手心哈气。

“这么冷?”楚天傲看她缩成一团的样子,忍不住皱眉,过去捂紧她的手。

“没事。”她看看在旁边的韩氏兄妹,把手抽出来,在旁人面前,她还是不习惯与他这般亲密。

楚天傲瞅了瞅旁边的两人,只见韩梦左顾右盼,一副没把他们放在眼中的感觉,韩靳紧紧地盯着地面,似乎那里要开出一朵花来。

“这么怕我?”似乎是故yì

戏她,他贴在她耳边低语,身子靠得更近。眼睛却是瞄了瞄韩靳,他对韩靳似乎总是有隐隐的敌意。

她的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望向别处去。

见她不答话,楚天傲索性拥着她坐了下来。数寒低着头,脸上一阵冷一阵热,突然霍得站起来说,“我四处走走。”

“好啊!”楚天傲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答道。

我又没叫你!虽然这么想,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好说出口,而且看看韩梦还是一副左顾右盼的神情,似乎也没有同去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往林子中走去。

楚天傲得逞地笑笑,紧随其后。

这人真是!她心中气恼,不过,也正好,自己有话跟他说。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数寒才开口,“我想过了,京城的事他们毕竟是冲着我来的,你还是不要插手太多。”

“我要是说不呢?”楚天傲的语气突然硬起来。他已经下定决心,在她说“如果真的有一天,我阻挡到了你,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请不要舍弃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已经放不掉。既然放不掉,那么,他就要她,他会倾尽所有去得到她。

“天傲,”她急急地喊住他,抓住他的衣角,“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只是左相的一个义女,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至于会要了我的命。我一个女子身上,他们能掀起多大的浪?收不到那么大的效益,他们也不会让我死。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王府中人,若是……他们会毁了你,那你的前程,你的梦想……”

“那我的你呢?”他伸出双手拥住她,抵住她的额,“从来我就不拥有什么,我相信这个世上,万物皆非我所有,但,如果我把握得好,却皆能为我所用。但是……你不一样……”他轻轻地亲吻她的脸颊,“你是我的。”

如此霸道的话,听着却是心中热热的,在他怀里,她突然觉得安心,“天傲,你不用……”

“你以为我不知dào

么。云轩推你出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帮zhù

左相?而左相那边……你只要回答我,若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会把你送来这里吗?”

数寒身子晃了晃,心内一寒。

看着她的样子,楚天傲有点懊恼自己的话说得太直。有的东西,是不能说破的啊!但是,他不能再放着她一步步为别人打算,最终却成为弃子。想到她当初说的,“我会是最有用的弃子。”他就心疼。想到她深深地质问,“遗弃,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想到在草原散步时,她重重地呼气,高兴的笑着说,“谢谢你没有抛弃我”;想到在乱军中,她彷徨无助的眼神;想到她衣领下的那柄薄刃……明明是最害pà

被遗弃的人,却一次次把自己推到这样的位置。她曾说,“小时候,我是很怕黑的!但后来,我现,怕也没有用。无论你如何害pà

,如何祈祷,黑暗都不会改变,只会让自己的心越来越紧……所以,我学会了适应、学会了习惯……甚至,到最后,我的心还带着小小的期待。”他不会再让她去像接受黑暗一样,接受被遗弃的命运,适应、习惯、甚至——期待!!

“有我在,你不用那么坚强。”他在她耳边低语。

“我知dào

,从你在乱军之中抓住我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dào

。”数寒牵起他的手,双掌紧紧握住。“所以我才更不希望你有事。若说我以前都是为着别人,但这次,我不是,我是为着自己。”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她微笑着,像夜露里缓缓绽放的花朵,“就算我失去一切,至少我知dào

,你还在我身边。所以,你不能有事。”把他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她感到一阵温暖,“有你在的地方,我就可以安身立命!”

两人各有思量,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夜里,四人围着火堆,在林中露宿。楚天傲思考着该怎么才能说服她,却是每想出一种说法,又被否决,太有想法的女人总是很难搞定吗……迷迷糊糊的似乎要睡着了,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天傲,天傲。”却是数寒的声音,“睡了没?”

“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赶路呢。”他微微睁眼,复又合上。

“天傲。”她轻轻地碰碰他的手,想说什么,终是无语,翻身睡过去。

楚天傲却稍稍有了些清醒,她从来不主动来打搅他,何况这深更半夜,只是为了说话?而且,刚才她的手,怎么那么冷?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微微探起身,问:“寒儿,怎么了?”

“没什么!”她转过脸,给了她一个微笑。

该死,她额上怎么全是汗,借着月光,楚天傲现她有些不对劲。顾不得细想,他移过去,摸摸她的额角,不是热,却是——寒。

“我去叫韩梦来。”他一阵心焦,正要去叫醒韩梦,袖子却被拖住了。

“不要,我已经吃过药了。老毛病,叫他们也没用。”赶了一天的路,他们也累了。

“怎么回事?”他细细地帮她把汗水擦去,现她手冰得厉害,忙把自己的毯子拿来,盖在她身上。若是平时,她定要推脱,但或是真的病得难受,她默默承shòu着他的关心。

“陪我说会儿话吧!”她苍白着脸,是从未有过的娇弱。

“真的不要紧么?”他再握握她的手,还是很冰,“冷吗?”

“嗯。”点点头,她在毯子里蜷了蜷,想了想,却又抽出一半的毯子给他,“你还是盖着吧,夜风冷,免得着凉。”

“别动”他帮她掖好被角,干脆一咕噜钻了进去,搂着她,“这样会不会好点?”

“嗯。”带着一丝羞涩,她微微应道,虽然两人都是合衣而眠,但这样毕竟暧昧。

楚天傲此时却没有什么香艳的感觉。感觉到怀中人整个儿身体冰冷,他忍不住紧紧搂住,“我还是叫醒他们吧。”

“不用!”她急急摇头,缩向他怀里,“有你在,已经很好了。”

“到底是什么病?”他心里一阵担忧,用嘴唇试试她的额角,还是冰凉冰凉。“回去我找御医来帮你诊诊。”

这个傻瓜,难道他忘了世间最好的两位大夫就在他们身边吗?她心想,难道这就是关心则乱吗?心里却有了一丝甜意。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多是楚天傲问她好些没。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许是药效挥了作用,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倦意却也席卷了上来。她轻轻眨着眼睛,却是越来越睁不开。

“数寒”楚天傲低低地唤她。

“嗯?晚了,睡吧。”她有些迷迷糊糊,倒忘了两人是相拥而眠,只觉得困得慌。

枕着他的臂弯,她倒是舒服得紧。可怜楚天傲软玉温香满怀却什么也不能做,他苦恼地皱皱眉,刚才光顾着担心她的病,倒没什么,但现在这样,两人同被而眠,相拥而卧,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总会有点想法,他真想覆上她的唇,好好吻她,但是又怕吵醒她,真是……

天色微微放亮,韩梦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却现那两人神色古怪地坐着那里。“咦,你们怎么了?”她好奇地看着着这两个人,数寒还好,脸色只是稍稍有些惨白,但楚天傲却是一脸铁青。

“没什么,”数寒看看四周,问,“你大哥呢?怎么不见了?”

“哦,他去打水……嗯,你们去哪?”

楚天傲拖着数寒的手往林边走去,声音远远传来,“去散步。”

“怎么……”数寒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被他的吻堵住了唇,男子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上来,霸道而甜蜜。让她身体软。

还问他怎么了,这该死的女人,昨晚害得他一宿没睡,今早一醒来就把他一把推开,看看韩梦还没醒,就露出几分安心。而且,她说的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别的男人!!他要在她身上加倍地要回来。直到怀中的人儿已经气喘吁吁,他才放开,看她趴在自己怀里的娇弱模样。

白了他一眼,数寒摸摸自己的嘴唇,肯定都肿了,待会怎么见人?看他的脸又贴上来,她忍不住偏头躲开,“别……”

没想到他却吻着她的颈,慢慢地,久久地……突然一痛,她想要推他,但是已经来不及,颈上已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

“看你醒来还先问别的男人!”带着小小的得yì

,出口却满是酸味。他用唇碰碰那个吻痕,“这是我的。”

捂着脖子,数寒真是哭笑不得,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第三十三章 谁怜憔悴更凋零

“韩兄,”看看数寒与韩梦在后面有一段距离,楚天傲策马靠近韩靳,“我有事想要请教。”

“三少但说无妨!”他有些惊讶,楚天傲似乎总有些不自觉地排斥他,今天怎么突然如此亲近。

“寒儿她,以前有旧疾吗?”想想她昨晚的样子,楚天傲就担心。

“她犯病了?”他大惊,回头望去,却看到她还是好好的。

看到他的举动,楚天傲不禁微微皱眉。

“三少不要误会。”看出他的不悦,韩靳解释着,“数寒曾在医谷疗养过两年,那时非常严重,刚才你一说,我就想起那时的情形,不免紧张。不过这几年,她倒不曾犯过。”

那昨天!楚天傲一急,“昨晚她浑身寒,直冒冷汗,是不是犯病了?”

他们昨晚?!他忍不住看了楚天傲一眼——数寒她犯病时,只找了楚天傲吗!想当初在医谷时,她难受了,就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只茧。他来看她,她虚弱地对着他微笑,声音柔柔软软地叫“韩大哥”,让他不忍离去。不过看到楚天傲一脸焦急,他心头淡淡的失落便也散了三分:数寒你,终于是找到能让你敞开心扉的人!“三少放心,这只是普通的症状,她身上有我们医谷配的药,吃上一颗就会好起来。”

楚天傲似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接着说道,“她这病最忌操心,可她学得偏偏是权术!回去之后,要好好养着才行,免得加重。”

“我知dào

了。”楚天傲恢复一脸凝重,“到底是什么病?你刚才说,疗毒?”

“虽说是病,起因却是毒,不过我们也查不出是什么毒。”当初,医谷费了两年的时间也未查出来,这病,已记录到谷中密卷上——只有最最棘手和麻烦的病症,才会被记上去。“因为这毒,不是后天中的,而是胎中带毒。”

“胎中带毒?”

“也就是母亲在怀孕期间中毒,把这种毒传给了孩子。”他摇了摇头,感到无力,“这种婴孩一般都会夭折,但是也有极少数活下来的,身体便会有恶疾。”

他回头看了看数寒,继xù

道,“后天中的毒,会慢慢侵入五脏六腑;而先天的毒,却是弥漫全身,甚至已深入骨髓,毒性虽不大,却很难根除,因为,那已经是身体的一部分。除非,能找到解药;否则,单纯地拨毒,是没有用的。”

“那解药呢?你们是否有配出来?”数寒现在吃的,是解药吗?

“没有,”这也是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中毒的并不是她本人,所以毒性在胎儿成长期间会生改变。可以说,这是原毒衍生出的第二代毒,未知的因素太多。如果我们知dào

原毒是什么还好,可惜……”

楚天傲想到数寒小的时候就被遗弃了,一时神伤,“如果能找到她的母亲,是不是会好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他也不想放qì



“算算数寒的母亲中毒也有二十年了,找到了恐怕也很难查出毒性,何况……我们也试过寻找,但她提供不了什么线索,毕竟那时她才七岁。”当初她来医谷时才十二岁,小小的年龄,却有着与之不符的眼神,淡定而漠然。从他第一眼见到她,他就生出一种感觉,他想帮她,不是父亲一直教导的治病救人,而是,单纯地,从心里,对于生命的一种怜爱!但是,她拒绝了他!

“韩兄、韩兄……”楚天傲看到他突然闪神了,惊讶地唤他。

他抱歉地笑笑,看向楚天傲——数寒,你觉得,他才是可以保护你的人么!那么,我祝福你,也会守护你。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楚天傲不死心。

“除非……可以找到下毒的人,知dào

完整的配方和施毒方法……”

两人一时沉静下来,比起找数寒的母亲,这个希望更是渺茫。

看到楚天傲一脸难过,韩靳安慰道,“其实,只要不再毒,她的病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只要少些思虑,也不会犯病。”

“她为什么要学权术呢?”楚天傲的眼中弥漫着深深的担忧。“那是最费心思的,她不知dào

,那会要了她的命么?”

“如果不学这个,她拿什么在云轩立足?”韩靳深深得叹了一口气,“她说过,那是她最后可以归去的‘家’!”

突然想到那晚,她对他说“如果有一日,我什么都没有了,至少,我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如果我不够聪明,如果我无法帮他们,如果我不再有用……是不是,他们又不要我了呢?……那么,我又该去哪?……”

他的心一下子收紧,就算没有血缘、就算只是栖身、就算在被使用……她,也还是把云轩当成一个家,因为,她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她的体质弱,练武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所以,她只学权谋!也只靠权谋!可她的心,却太善!伤人伤己!”韩靳突然拦在楚天傲之前,“三少,我必须要你给我一个承诺——你,必不伤她!”

楚天傲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人,他,曾也是他的对手!不过,也是一位可敬的对手。“我答yīng

,绝不伤她!”

韩靳松了口气,正要作答,却听对方继xù

道:“我不止不伤她,我还会给她一个家。”

一只白鸽飞来,在几人头顶盘旋,楚天傲一伸手,它便落于他臂上,咕咕地叫了两声。

数寒和韩梦从后面赶上来,看着他取出信鸽腿上绑的纸条。

“是风在行的。”他看向她,正要解释风家与他的联系。

不料她一皱眉,道,“在行吗?这件事他也出手?”

他有些吃惊,“你见过他。”

“何止见过,如果不是他帮忙,我和数寒姐哪能这么快押送药材到边关啊。”韩梦在一旁插嘴道,突然又笑起来,“我第一次在茶馆见到他的时候,还道是哪家的公子,那么潇洒呢!倒是姐姐一眼就认出来了。后来……”

“梦儿……”她打断韩梦,“谈正事要紧,信上说什么?”

他有些狐疑地看向她,还是把纸条递给她。她暗想:还好他不曾追问,不然自己去勾栏和舞坊找风在行的事被他听来,不知dào

他又要怎么想了,以后肯定不会让她再抛头露面。以前做这些,她从无顾忌,但现在,她却不愿让他担心;而且,她也不想自己因为有了他,而深守闺中。

她低头看看纸条,却见上面只要一个大大的“禁”字。

“禁——”她慢慢念到,沉吟着,然后道,“看来右相他们意在夺权,却不在把我们逼入绝境。”

“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他会放过我们吗?”韩梦不解。

“因为现在兵权在我们手上,南逅刚被击退,那十余万大军的势力不可不防,但他又怕把我们逼急了,会造反……”她一笑,“虽然我们从未有过这种打算,但是,这次他以己度人,却是让我们逃过一劫了。”

他看了看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她要是知dào

云鲲跟自己提到过,“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大军在手”,不知dào

会作何感想呢?她,还是太善。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毕竟,弄得两败俱伤,也并非明智之举。

“既然只是针对你我的,依我看,医谷还是不要卷进来的好。”他锁眉,看向她。

“但是,数寒姐……”韩梦正要说话,韩靳却打断她,面向数寒问道,“数寒,你怎么想?”

她讶异他会直接问她的想法,难道她怎么想,他便怎么做吗?她当然不愿把医谷牵扯进来,“接圣旨的只有我和天傲,既然右相也不愿把事弄大,那么梦儿在这事上是不会有问题了。如果去的人多了,反而怕右相猜疑,使出狠招,所以,你们还是先回医谷,如果有什么事,再做打算的好。”

她说一句,韩梦的嘴就嘟起来一分,等她说完,韩梦的嘴上都能挂油瓶了。“刚答yīng

我,有事的时候不能赶我走,现在就又忘了。”

“我哪有赶你走啊!”她哭笑不得,“我只是就事论事吧。”

韩靳在一旁想了一想,道,“这样也好。”他深深看了一眼楚天傲,“那万事就拜托给三少了。”

聪明人听话听音,“万事”自然就包括数寒在内了,韩靳等于是把数寒交托给他了。他一抱拳,“韩兄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还有,韩兄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既然是寒儿的大哥,自然也就是自己的大哥了。

韩靳微微一笑,却也不接话,两人都是心思剔透的人,哪能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明天到前面的小镇,去京城和医谷的路便不同了,我们便在那分道扬镳吧。”

“啊!这么快。”韩梦有些不舍。

“有散才有聚嘛!”数寒点点她的脑门,“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还不回去,伯父肯定要怪我把你的心都带野了。”

韩梦摸摸脑门,做了个鬼脸,惹得众人一顿大笑。

他看向她欢笑的侧脸,轻松自在的时候,她显得那么娇美——寒儿,从此以后,让我守着你,守着你的笑。

第三十四章 万星灯火梦一家

回到京城,两人还没歇一口气,却有几人迎了上来,亮出牌子,居然是皇上直属的禁军。数寒和楚天傲对视一眼,均是一脸诧异,来不及多想,已被直接带入皇城之中。却并未立kè

入宫,而是安排到了宫门外的一处住所,让两人稍作休息,第二日早朝时再入宫面圣。

院子不大,倒是应有尽有,还为两人备了干净衣裳。给楚天傲准bèi

的却不是官服,而是一件淡蓝苏绣的锦袍,华美却又有几分低调。沐浴过后,他看看镜中的自己,倒觉得这几月来,仿佛沉稳了不少,那衣裳却是非常合身,与在府上请裁缝上门做的差不多,衬得人越显玉树之姿。他更加诧异,不明白这边怎么会照顾得如此周到,正微皱眉思索,却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却是呆在那里。

站在门口的却是数寒,只见她穿着一件玉色缂丝睡莲图案的罗裳,花样与素地接合处微显高低,呈现一丝裂痕,犹如镂刻而成,虽然颜色低调,但穿在身上却显华美。宽大的袖口部分却是用“絽缂丝”形成间断的云彩花纹,不止透气而且透光,一双玉腕便在其中若隐若现。他看着不由得心动,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只觉一片清凉入手,却又是柔若无骨。

她往身后看了一眼,道,“方便说话吗?”

他一愣,从那惊艳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凝神观察了一下四周,点点头道,“没事。”

她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长由于刚刚洗过,只用一只白玉簪松松地绾在后面,此时倒是更加显得肩如刀削,腰若娟束。楚天傲又是一呆。

觉出身后的人久久无声,她不禁半转身,问道,“怎么了?”

从侧面望去,修长的脖颈下一对儿锁骨从薄纱的衣领下露出,玲珑瘦削、线条清晰,他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两眼,道,“这衣裳?”

“是这边备下的,倒是挺合身。”她奇怪他的眼神看起来怎么怪怪的,“你的不也是吗?”

“哦!”他倒也不再答话,半掩上门,走到桌边坐下。这边肯定是有人观察他们的,关上门反而更惹人注意。

她却突然笑起来,问道,“好不好kàn

?”

他脸一热,仿佛心思被看穿了一样,一时间不知dào

该怎么答。反倒是她凑近了,轻抚着几缕长,贴近他鼻端,问道,“你闻闻香不香。那丫头说这是荷露的味道,最是清甜。”

一股暗香直冲脑门,他一时情动,将她一把抱住,就想吻上去。她却用双手环上他的肩,凑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们这样说话,他们该听不清了吧?”

他一愣,却看见旁边拐角有道纤细的身影一晃,又消失了。

“是谁?”她在他耳边低语,似在说着情话。

“像个小姑娘。”他皱眉,她什么时候现的?所以才故yì

做出这种动作吗?心头不由得有淡淡的失落。

“果然是服侍我的那个丫头。”她把头倚靠在他肩上,却不看身后,避免那人察觉自己被现了。“走了吗?”

虽然看到那人已经走了,他心中却冒出一个主意,笑意在嘴边荡开,他答道,“还没。”又把她搂紧了几分。

她有点喘了,脸色也微微泛红。“这可怎么好?”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说话。”他尽lì

掩饰着声音中的笑意。

“呃~”她的脸烫起来——一直这样!!他的身体越来越暖,似乎要把她点燃,红云飞上面颊,她有些后悔自己采用的方法了。她努力平复着越来越快的心跳,怕让他听见,“她是太后的人!”

楚天傲一愣,微松开她,“你怎么知dào

?”

“刚才沐浴的时候,我从她嘴里套出来的,不过,她还没现。”她微颦了眉,“太后想干什么?”

楚天傲平复了一下心情,松开她,现在还是谈正事要紧,而且,她似乎也没那种心情,反倒是自己不够冷静了。“人已经走了……你现什么了?”

她向门口望了几眼,道,“我怕她现,倒也不敢多问。想来太后定是让她留意我们的举动。有可能薛宏向太后报gào

过我们的关系,她想证实一下——我们之间是否真的紧密无间。想来那次的谣言也是为离间我们,如果我们中计,这次回来,她就会利用我们的隔膜,想办法各个击破。”

“所以你故yì

让她看到我们亲密?”

数寒脸上微红,“我也是后来才看到她的……你怪我么?”

他倒真是有几分气恼,不是因为她的挑逗,而是因为她挑逗的原因——难道自己这么没魅力。他叹一了口气,故作难过地说,“谁叫我这么平庸,让佳人看不上眼。”

她笑起来,拍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笑过之后心头的担忧倒是减轻了几分——两人一入京就被接到这里,原打算联系义父了解形势,但现在却是什么也做不了,难免生出点坐以待毙的感觉,倒是他总能适时地让她宽心。

“不要太担心了,该来的总会来。而且,皇上把我们接到这里也并不是坏事,虽然联系不上外界,倒也省了右相再从中动什么手脚。而且,如此一来,事态倒是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不会因为我们回来,进一步激化,牵扯进更多的人。”他倒是蛮赞同皇上的做法。

“听你说来,皇上倒像是在帮我们了。”

“有可能他为大局着想,也不愿国中局势再次动荡吧。”他看着那个小女人又露出深思的表情,不由得担心起她的病,“你不要想太多了,先养好身子,这边不是还有我吗?”

“我哪有那么娇贵。”她虽然这么说,但也为着他的关心而喜悦,“其实,到底会怎么样明天就知dào

了。”明天,就是两人去金銮殿面圣的时候了。

“那么,我们更应该好好度过今天晚上。”他一点她的鼻尖,“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看什么?我们不是不能出去吗?”她被他拉扯着出门,正感奇怪,他却已一搂她的腰身,从地上腾空而起。她一声惊呼,两人却已稳稳地落到屋檐之上。她看看脚下,有点眩晕,忍不住抓紧他的衣角。

他却轻拍她的肩,指向后方,“你看!”

回头望去,数寒一下子定在那里——万家灯火,尽在脚下。原来,皇城是依山而建,地势本来就较高,再加上两人所处的院子是建在一块突出的高地上,因此,从屋顶上看下去,竟能看到大半个京城。

“好美!”她深深赞叹道。

他在她额上一吻,“喜欢吗?”

她笑着对上他的目光,“天傲,谢谢你,总是能给我惊喜。”心突然像被风吹成了三月的柳絮,就要缓缓地飘起来,这种感觉就是幸福吧!她依偎进他怀里,“我都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

他看着她幸福和甜蜜的表情,宠溺地一笑。“说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说谢谢。因为,看到你快乐,我就高兴了。”

她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中,似乎忘掉了明日将要到来的查办,忘掉了两相不合的难题,忘掉了云轩和义父之间的牵扯……让她放纵一次,轻松一夜,天地间,只有他和她。

“你看,”她指向那星星点点的灯光,“每一点灯光,都是一个家!这么多家……”

她抑制不住地喜悦,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来,主动靠到他怀里,让楚天傲忍不住一笑,更是搂紧了她几分。

她的丝已干,在晚风的吹拂下丝丝飘动,与腰间系着的丝带舞到一起。月光下,她的脸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静谧的光泽,让他想起每天朝廷纳贡时收到的最好的珍珠。她沉浸在景里,他却沉浸在她的美里。此时,不需yào

言语,也是情意绵长……

两人相拥坐了一会儿,她突然柔声道,“天傲,你知dào

吗?一直以来,我想守护的,就是这些,”她比划了一下眼前的灯火,“家,所有完整的家。”

他的心越柔软——她总是这么单纯而美好!

“以后,我们在这里也会有一个家。”他的声音沉沉地传来,带着夜风的清凉,似在诉说一个美丽的梦,“我们用竹帘做窗,阳光和青草的气息可以透过帘子传进来。我在那里种上满园的梅花,冬季的清晨,开门就是一院的馨香,和你的香混在一起……”

“你说真的吗?天傲。”她有点不敢相信,扭头看他,他的眼里映着京城的万家灯火,便也有着星星点点的闪光,一片耀然。

“不相信我?”他握紧她的手,微皱了眉,但满脸仍是笑意。

“不是。”她伏在他肩上,“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拥有这样的幸福。”

“寒儿,我会给你一个家。”他笑着,慢慢蹭着她的脸颊,“一个真zhèng

的家。”

一个家!!晚风吹来,把这句话散到天涯的每一个角落,缱绻万里……

第三十五章 自来积毁骨能消(上)

清晨就起来了,她缓缓推开窗,却看见他就站在窗前。两人的房间原是面对面,所以一开窗就看到了。

看她起来了,他也是一笑,“时间还早,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她摇摇头,自己睡的一向不是很安稳,何况心里有事掂量着。

“不用担心,有我在。”他说话时,眉目间气度流转,却是与昨日浓情蜜意时不同的温暖,带着一份守护的坚决。

她点头一笑,温婉可人。他叫她安心,他自己却是这么早就站在窗前了,想必也是睡不安稳的吧。

伺候她的那丫头居然要给她梳复杂的宫装髻,数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dào

她在想什么,“待罪之人,本该免冠徒跣的,我现在是蒙皇上恩惠,怎么可以再得寸进尺。”

那丫头呐呐地无语,却是拿着梳子不肯动手了。数寒自己抓起过梳子,梳了最普通的式,便出门了,心中暗想,太后不知dào

有什么打算。

昨日接他们来的禁军带他们走了一段之后,有侍卫过来领路,然后又换成了守兵,如此几次转换,最后出来一位公公,道,“两位请跟我来吧。”

楚天傲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丝丝暖意从他指间传来,她对他一笑,眼中居然都是一片清明。听得殿上传来宣见的旨意,两人松开紧握的手指,缓缓步上长长的汉白玉台阶,台阶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文武百官和当今圣上,也是一个未知的命运……

当两人出现在殿中,不少人在心中暗赞,好一对金童玉女,男的风流倜傥,女的娇俏明艳,但就是这样的一对男女,站到了权势激流的中心,引出朝廷两大势力的最大争论。

行过三叩九拜之礼之后,两人均未起身。现在虽然未说他们有罪,但姑且算个嫌犯。只听皇上的声音从龙椅御座之上传来,似乎有几分不真实。“两位可知自己犯的什么错。”

是犯错而不是犯罪,看来事情还有很大的转寰余地。数寒正想着,却听楚天傲朗声道,“下官处理流民一事不当,致使官道堵塞,朝廷物质难以送达,自知失职。”这一下却是把事情的源头揽到自己身上,听得数寒大急。

却听有人说道,“启禀皇上,这疫情乃是天灾,并非我们所能料到的,所以事先没有准bèi

,楚大人已经尽lì

把灾害的损失减到最小,并未祸及我军主力,已是难得。”

殿上有人咳嗽了一声,却是右相万恒钧,只听他缓缓说道,“如果老臣没有记错,今天我们商议的主题应该是假传懿旨,处理官道流民一事吧。”

殿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楚天傲嘴角微微上翘,心想,不愧是只老狐狸,一下子就把重心拉了回来。

“那么右相怎么说。”皇上示意他继xù



“假传圣旨,扰乱了边关的安定,致使各镇官员心存惊惧,不可谓不重。”右相的语气中充满了沉痛,仿佛已经看到夏渊国未来朝政的混乱,就差没说两人的行为令人指了。

静默一会儿之后,有人道:“但是,各地接到的命令并未说是圣旨,只说是朝廷决定安抚灾民的命令。这可不能和圣旨混为一谈。”

“是吗?”右相吐出这两个字后就不说话了,把那人干晾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却听刑部尚书说道,“这圣旨和朝廷决议的确是不能混为一谈。”

“那么两人所犯之事,最多只能说是违反了朝廷决议。”又有人说着。

楚天傲突然接口道,“如果说我违反了朝廷的决议,那么请问朝廷对于疫情的决策是什么?是防,是放,还是援?我触犯的是哪一点呢。”

此话一出,很多人脸上挂不住了。就是因为众人争执不下,所以对于此事迟迟没有结论。大家互不让步,一直僵持,最后才采用了折中的办法,让数寒运送百姓捐赠的药材前往赈济。

“既然朝廷没有下达决策,又谈何传达呢。所以,你们这是捏造事实,混淆视听。”居然有人不要脸地反驳到,自然是右相下面的狗腿。

危机时刻,朝中出现如此混乱的场面,拿不定主意,现在却还大义凛然地斥责拿了主意的人,当真让人哭笑不得。数寒磕了个头,道,“小女知错了。”

此举出人意料,很多人都呆住了,不知她为何主动认错,皇上也稍显惊讶,这边的争论还没个结果,当事人却已认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再哪里。”

“小女错在,做得太多。”她冷淡地答道,“在特殊时期里,不管是谁,恐怖都是这样吧——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大胆,你这是在说朝廷无作为吗?”万恒钧大声呵责她。

又多了一条罪名吗?毁谤朝廷,她心中冷笑一下,反正怎么说都难逃罪责,为什么不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小女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小女只是被派去押送物质、安抚军心,是没有资格管那些流民的。”

“哼,你也知dào

。”有人不屑地冷哼。

数寒苦笑一声,抬起头来,那一刻,满脸都是哀戚之色,“小女没有资格管,可以有资格管的人,却没有出现。”

皇上似乎怔了一下,万恒钧突然接口道,“皇上莫要听这女子狡辩。她那样越权施令,将会引起多大的后患。以妨碍国家安定之罪整治附件城镇守官,岂是一个无品无权的人可以做的事。如果人人都觉得为朝廷办一点事就能随意号司令,那么整个国家不是都乱套了。”

“可是奉原不止没有乱套,甚至为潼关解去了后顾之忧,这一点,皇上可以派人去调查。所以方小姐的做法可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楚天傲突然插嘴道。

“这么说,你倒还是要请赏了。”万恒钧斜觑着他,不冷不热地说,语气中尽是嘲讽的味道。

“下官不敢,是下官处事不当,引起流民堵塞,致使后来方小姐事急从权,也让朝廷两下为难,下官愿意领罚。”这一下却是把罪责都扛到了自己身上。

万恒钧没料到他这么快低头,心中暗暗高兴。其实假传决策一事本来与楚天傲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他也只是想把事情闹大之后,再寻根追源,指出是楚天傲失职所致,左相有护女之心,自然也不得不让楚天傲担下主要罪责,如此一来,他不止能打击楚天傲,还能制造出楚天傲与左相之间的间隙,一箭双雕。

数寒听着这话却是暗暗着急,本来已经说了让他不要管了,他却还是把责任都揽了过去,原来他一直都没有退步的打算。她狠狠地瞪他,就差把眼珠子挖出来放到他脸上去了,可他却不看她。

第三十六章 自来积毁骨能消(下)

趁着右相的人还没有马上接着楚天傲的话来钻空子,她大声道,“启禀皇上,小女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右相。”却是不直接问右相,而是找皇上来要权利。

楚天傲终于看过来,却见她一脸坚决,心中暗道不好,怕是她仍不愿牵累自己,要一人扛下所有责任,岂知万恒钧又怎会放过他呢?

皇上一点头,眼睛看向万恒钧,“卿家便回答她吧。”

“是。”万恒钧躬身行礼后,转身面向她时,又是一脸倨傲,“问吧!”

“如果官道上堵着的是您的父母、妻儿、兄妹,在那里忍受饥寒,苦挨病痛,您会怎么办?”

万恒钧心中暗恼,这兄妹二字当真绝了,谁都知dào

,当今太后是他的亲生妹妹,自己若是答得不好,传到太后耳朵里,以她的个性,真不知dào

会这么样。他心中叫苦,面上却也是不动声色,答道,“事分大小,有国才有家,我也不会因为一人的行为而影响到国家。”却是把事情讲成了个人行为,而不谈亲友一事,

数寒却也没有继xù

逼问,只是道,“请皇上允许我把那天的事细细地说一遍。”

殿上稍安静了一点,只听见皇上的声音道,“准奏。”

她抬起头,环视周围一圈,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同,都是为着各自的立场和利益,而那日,在官道上,所有人的目光却是出奇地一致,坚决而希翼,她突然很厌恶身处此处。

“那日我们到达官道,上万百姓滞留在那里,绵延几里。他们已经没什么粮食了,到处都是饿倒在地的人,层层叠叠,看不到边,有老人、有孩子、还有抱着手上的婴儿。”她的眼角有些湿,“我们本来害pà

会生抢粮抢药的事件,犹豫着不敢前进。但是,当他们知dào

,我们是去给守军送粮送药的时候,那么长的官道、那么多的人、那么堵塞的地方,自出现了一条路。”

她回忆着那天的情景,感觉心头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她要让这些稳坐朝堂的人知dào

,下面的百姓受着怎样的苦楚,却又有多么大义的举动。“所有的人都站到了道路两边,有已经饿得站不稳脚的老人,被人搀扶着坐在一旁……我们想留下点什么给他们,哪怕是一碗米,一袋粮,但是他们不要,他们说那些是给守军的,是朝——廷——派给守军的。每一个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充满希望,每一个人看粮车的眼神都充满渴求,但是,没有一个人打算出来拿一丁点儿粮食。就因为,那里装的是朝廷的希望,是夏渊国的平安。他们再需yào

,再渴求,也不会动那一分一毫。”

“各位大人想想,数万人啊!数万人!!说句不敬的话,他们要是站在这里,整个金銮殿都装不下……所以,如果当时他们真想抢,我们区区几百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如果真是那样,前线会变成什么样——南逅国将早已冲破潼关。”她的眼中泪意盈盈,“但就是这样一群饥肠辘辘的人,就是这样一群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知dào

能否救下的人,守住了我们国家最后的防线,守住我们整个民族的平安。”

“我不能不救他们。因为,那才是我们的国家,那才是我们最忠心的子民。”她的泪终于滴下来,打在大红的地毯上,变为点点暗红,似梅花绽现。“我们有这样的子民,应该是我们的骄傲,而不是负累,不是在灾难中用以牺牲的累赘。”

朝堂上有不少人唏嘘起来,右相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局势似乎往两人这边倒来。

数寒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如果我今天回到了那一刻,我还是会做这样的决定,我还是会选择救他们。就算没有血缘、没有利害,甚至我连他们的名姓都不知dào

,但是在那样的灾难,他们所表现出来对于国家的奉献和付出,让我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有谁会在疾病面前,抛下自己的至亲呢?”

她看向万恒钧,“右相大人,你会吗?”

万恒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口气憋在心里,正要出来,却听见金銮龙椅之后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倒真是个有心的人。”

那张七宝珠帘晃了晃,流光溢彩,但后面显然有一个人影。大家都吃了一惊——太后!万恒钧也低下头去,暗叹还好刚才没说错什么话。

“请皇上恕哀家逾越了,看到这么好的孩子,忍不住想说两句话。”帘子慢慢静下来,那人影却仍立于此。

“母后也是一副菩萨心肠。朕怎会怪罪!”

帘后射出两道目光,在各人身上一一扫过,不放过任何细节。当年皇帝年幼,即位之初她倒是垂帘听政过两年,后来却不曾出来,今日,这些人会做何感想呢?她看到左相脸上一片平静,禁不住冷哼了一声。数寒和楚天傲却是低下了头,任谁也看不到他们表情。

“那么娇娇弱弱一个姑娘,跑到边塞之地,难免失了主意,被谁影响了,自己也不知dào

,我们怎好怪她。”还是缓缓的语气,但在数寒听来,却是犹如针刺在耳。太后想利用她,扳倒谁?现在只要自己说上一句:自己无知,听了某人的话,那人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来上次利用薛宏离间她和楚天傲两人,应该也是这局棋中的一步。她若死了,最好;若没死,必然对楚天傲心存芥蒂,回来之后说不定会帮太后稍加打压楚天傲,毕竟,左相也不会要一个不听话的卒子。这太后,果然阴毒……

“小女看见那么多难民堵在路上,难免不忍;又怕药材送不到,辜负了百姓们的一片心,所以擅自做主,传了决策。请皇上太后责罚。”她在地上磕了个头。

楚天傲忍不住握了一下拳。她还是不愿让他来当责任,说“怕药材送不到”,那就表示是在见到他们之前传的旨,自然不是受他们影响或指示。但这样,她怎么办?他隐隐有些担心。

上面一片静默,下面也没有人敢说话,大家各有各的心思,左相看了数寒一眼,终还是低头望地。

“我看她那身形倒是娇弱得很,只是不知dào

样貌如何?”太后突然仿佛在与皇上闲话家常,轻松笑问道。

“既然太后想看,方小姐便上前几步吧。”皇上似乎也没在意话题的突然转变。

她向前走了几步,复又跪倒。

“这么远,我哪看得清。”太后在帘后笑道,“人老了,眼睛不好使啦。”

下面有大臣陪笑,“太后怎能说老?”谄媚之气倒是把刚才的凝重冲散了。

她再往前几步,靠近玉阶,正要跪下,却看到帘后伸出一只手,向她招了招,“再上前来一些。”

她犹豫了一下,看看皇上,见他略微点头,终于还是迈上了玉阶——自来臣子不可以上玉阶的,虽说她并非夏渊国的臣子,但太后想干什么呢?她挨着帘子一步远的距离跪下,正好在龙椅的右侧。

“倒真是个好模样,皇上你看是不?”

她感觉到帘后的人在细细打量着她,不禁略低头,垂下眼去。

帘后的人大笑,“倒是害羞起来了……呵呵……皇上,我看她这模样倒是比嫣儿还俏些。”嫣妃艳冠后宫,尤其善舞,曾被皇上称为“广袖收尽繁花色,惊鸿轻踏月下风”。

楚天傲听到此话,一下子抬起头来,太后莫不是想把数寒纳入后宫!他脸色为之一变。昨天那来伺候数寒的宫女便是太后的人,难不成就是为今天做打算。

数寒一惊,还好皇上并未立即作答,她马上俯身拜倒,“小女蒲柳之质,怎经得起太后如此赞誉。”

太后却似乎并不在意,继xù

跟皇上说道,“这样可怜见的样,我都舍不得罚,皇上怎么忍心。”

她心里暗暗叫苦,偏偏又是插不上嘴。却听皇上说道,“太后仁慈,怜惜万民,日日礼佛。这方家小姐所作之事正应了母后的一片善心,难怪母后看重。我看,就让其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好了。”

数寒听到这几句话却是一呆,以前一直觉得皇上凡事唯唯诺诺,今日听这话,却是没有一字不在点上。既解决了如何处罚的困难,又回答了太后的问话,同时一句“怜惜万民”摆出公事的样子,让太后不好往私事上引。

帘后倒是沉默了片刻,接着又传来轻笑声,“你抬起眼,让哀家瞧个仔细。”这话却是对数寒说的,似未听见皇上的话。皇上一下愣在哪里。

怎么办?怎么办?她在心里拼命问自己,手心密密地有了一层汗。万般情况都设想过,但现在这样,她倒是没有料到。

帘子被掀开一角,太后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一愣,两人目光已经碰在一起。

“你……”太后似乎看到什么惊讶的事情,语调突然不似刚才那样轻快。

乘她闪神,数寒叩道,“小女自知犯错,得皇上太后仁慈,恕小女之罪。但小女自请愿为夏渊祈福,去观月庵抄经。”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片惊讶。

“小女在战场看到太多的牺牲,在路上看到太多的疾苦,数寒恨不能身受,只愿能尽己所能,为他们,也为夏渊国,做一点点事情……”刚开始是为了脱身,但说到后来,想起自己目睹的那些身染瘟疫的百姓、苦苦支撑的流民、抛洒热血的将士,她是真心从肺腑说出这一番话。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终于说,“那好吧,你便代哀家和皇上,为夏渊国的民众祈福,让他们少受些苦。”

第三十七章 不叹离别叹情绵

经过这一番波折,闹得沸沸扬扬的假传旨意一事,居然以抄经收场,不止百官没有想到,恐怕连右相也没有想到。但太后和皇上的金口已开,谁又能再说什么呢。

万恒钧也不再争议,看看皇上和太后没有继xù

查办的意思,躬身道,“关于楚天傲失职一事,种种是非难以辨明,还是交由刑部彻查比较好。”

“准奏。”皇上侧了下身子,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对楚天傲道,“卿家倒也辛苦了,在家休息一段日子吧。”

话虽说得体面,却是免了他的职。不过对于刑部彻查的官员,向来是要禁足的,皇上这么一说,倒是体面了几分。楚天傲拜了一下,道,“臣遵旨。”

皇上用手按按太阳穴,道,“众卿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料争议了那么久的事,如今几句话便把给搁下了,心想必是右相和皇上早已达成的共识,因此谁也不去讨这个没趣,都保持着安静。

“那么今天的朝会便到这儿吧。”皇上起身,百官叩拜高呼万岁,目送那一片明黄之色,这便是天子的威仪么。还帘后的太后,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隐去了。

虽然早收到风在行的消息,右相他们意在禁住楚天傲,却不料这么三言两语便定下来了,怎么反倒觉得自己身上的是非要多一些。数寒还是跪在原地,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两人均为受到太大责罚;忧的是刑部的彻查结果会如何,楚天傲已被禁足,而自己去观月庵抄经想来也是不能随意行动的,如此一来,倒真有坐以待毙之嫌。

“起来吧,都走了。”身后传来关切的男声,她回头看去,楚天傲正笑着看向自己,那样的从容淡定,仿佛被禁足的人并不是他。他伸出手,她下意识地握住,他一笑,牵着她步下御阶。她突然意识到,人还未散尽,两人却公然地这么拉着手,一时窘然,忙忙松开。

突然看见左相就在前面不远处,她疾走几步上前,叫道:“义父。”

方永煜看了她一眼,表情平淡,仿佛两人不是分离了两月有余,而是昨天才见过的一样,淡淡地道,“回来就好。”

楚天傲也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见左相只是摆手远远的招呼了一下,又转头对数寒说,“明日怕是就要去观月庵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收拾一下东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数寒回答,便径直离开。

数寒一下子愣在那里,猛然醒悟左相这恐怕是在避嫌。她苦笑一下,都说人走茶凉,官场中却是人未走,茶就凉吗?

楚天傲走过来,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不禁对数寒说到,“左相大人的心也太冷了些。”

数寒摇了一下头,“我们现在能保住自身就不错了,又何苦连累人家。”

楚天傲听她说得凄凉,刚放下的心又提起了几分,“你现在算是在为朝廷表明一片仁慈之心,不会有人来打搅,暂时可以脱离这些纷扰了。不过,一个人在观月庵,你身子又不好……”他眼中现出隐隐的担忧。

“你不用担心,那样清净的环境反而适合我养病。倒是你,要被禁在府里,以你的性子,哪能那么安分,别弄出什么事来。刑部说是彻查,谁知dào

会生出什么变故。”

“你都没事了,我这个从犯还能怎么样?”楚天傲半开玩笑道,“你没看出来吗?右相是看大势已去,怕皇上让我也来个功过相抵,所以以退为进,只求能拖延时间,不让我返回前线。其实既然你留在了京中,我又怎么放心去边关呢?只是现在这样,恐怕我还是不能好好照顾你。”

俩人边说边向宫门,他顺势又牵住了她的手,她看看四周的人少了些,又想到两人分别在即,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心中不舍,也就任由他握着。“至少我们现在都没事,而且离得很近。”她突然有些担心,回握了他一下,道,“天傲,你可莫要因为想照顾我,惹出什么乱子。”

正想在该怎么帮她呢,就被拒绝了,他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想刮她的鼻子,“这么小看我!我哪能那么容易给我抓着把柄。”

却听旁边突然有人叫道“傲儿”。

楚天傲一愣,转身望去,宫门前那辆停着一辆青幔马车,此时帘子打开,一位美貌的妇人露出头来,可不正是苏夫人。“母亲?!”他有一丝丝诧异,她怎么会来。

“在家实在不放心,就来宫门口等消息了,傲儿,可是真的没事了。”苏夫人脸上仍是有几分担忧,刚才有小斯打探之后告sù

她说三少爷没事,但她还是不安,直到看他的身影出现在车前,心里才平静了一些。

“已经没事了,母亲不用担心。”想到苏夫人是极少出门的,这次却跑到宫门前来,楚天傲倒也十分感动,只觉得原来亲情是如此可贵。他拉住数寒的手,往马车前走了几步,道:“这是数寒,左相的义女。”

“夫人!”数寒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

苏夫人细细打量了她一下,笑道,“看我,都没准bèi

什么见面礼。”说完看看楚天傲,见他温柔看向数寒的含笑的眼色,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却也是惊讶:儿子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又见到数寒一副婉约娴静的模样,倒也欢喜,于是打趣道,“傲儿第一次介shào

女孩子给我认识呢!”

“母亲!”楚天傲眼中闪过一丝羞恼。

苏夫人心中一乐,笑道,“瞧你,还怕我吓着她啊!”自己这个儿子,可是很难得这么维护旁人。看来,两人关系已经很深。

数寒更窘,脸有些烧,偷偷挣脱他的手。

“你们现在去哪?”苏夫人看俩人似乎都有些不自在,转移开话题。

数寒犹豫了一下,道,“我自然是要回相府的,朝廷应该马上会拟好诏书下来,得待在相府等着接旨。”

苏夫人听着有些奇怪,她怎么一直称“相府”,而不说回家之类的话,不过也不好探明,心想还是以后慢慢问儿子的好,嘴上却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坐我的车一道走。”

数寒还待考lǜ

,却听见楚天傲说,“这样也好,我们一没坐轿、二没驾车,若是租车,离宫门也还有一段距离,我便送你一程吧。”

听他已经说出口,她自知推不掉,太客气倒还显得小家子气,于是道了声谢,也就上了车。三人在车上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苏夫人才知dào

始末,而且想到两人都要被禁足了,也有些黯然,突然脑筋一动,道:“你回来之间,我去庙中许愿求你平安,现在你好好的,我要尽早去还愿才是。前面左转之后就是寺庙,你们先放我和丫鬟下去,再去相府吧。”

数寒隐隐猜到苏夫人这是给他们独处的机会,但听她的理由说得再正当不过,倒也不知如何劝住,只道,“夫人何必急着这一时。”

“要的,要的,这是诚心的问题。你就迟些回去,不要紧吧。”

数寒听她这么说,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等我到了,马车立kè

回来接夫人。”

“那倒不急,我还要好好卜两卦,来早了倒是等着。”苏夫人看一眼自己的儿子,道:“最好迟些再来,免得等着。”

待苏夫人下了马车后,数寒突然叹了口气,道,“你娘真好!”

身后却没有回答,她惊讶地转身,却突然被他抱住,那么紧,紧得都要透不过气来,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真不想放开你!”

她心中一阵恻然,双手环上了他的腰,叫了声“天傲”,却是无法再继xù

说下去,这才意识到对于他的依恋已经很深。

两人相拥了很久才放开,他却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刻进眼睛里去,数寒刚开始还与他对视,后来终是脸一红,低下头去。

他笑起来,在他面前,她总是特别容易羞涩。但一想到左相刚才的言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若是有什么事,你让人捎个话到王府来。”突然又想到她恐怕是连捎话的人都找不到,神情更是黯了几分。

“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最会照顾人了。”她似乎想逗他笑,“你生病的时候还是我照顾的呢!”

想起那次把她的手都抓成了乌青,他忍不住又捧起她的腕,问,“还疼吗?”

她翻了个白眼,“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啊!早好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就好像昨天生的一样。”他在她细白的腕上烙下一吻,“昨天才遇见你,昨天才爱上你,可是今天,却要分离了。”

她也被他语气中的哀伤所感染,伏进他怀里,“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将来我们也会在一起。”顿了顿又继xù

说道,“真该感谢夫人,给了我们这么长的话别时间。”

经她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马车似乎走得特别慢,想来是母亲下车的时候叮嘱过了。第一次,他对母亲的做法有了认同,“看来母亲对你很中意。”他笑着,搂紧了她几分。

她听着,心噗噗地跳了两声,“我倒也想有个这样的娘。”

他沉眉,“我的娘将来不也就是你的娘么?”

“天傲,”她低低地叫住他,“不要许我这么多!”他说要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又说要给她一个家,现在还说要给她一个母亲……娘,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每每想到,心都会狠狠地痛一把,她知dào

自己是忘不掉,那便不要刻意去忘记,只是,仍然害pà

那种希翼又失望的心情,那种一夜之间破碎的梦想。

“好,我不许,”他吻吻她的面颊,“我会证明给你看。”

第三十八章 寸草何与三春晖

车辕声声,终于还是走到了相府门前,两人再不舍也是无法。看着楚天傲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浓,数寒实在受不了这种离别之景,狠狠心,跳下车去。

“寒儿!”身后传来急急的呼喊,她往前跑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向后看去。

他已跳下来,倚车而立,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看她正认真地看他,动了动嘴角想扯出一个笑来,却是比苦还难看,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恢复到往日冷峻的神情,道,“保重!”

她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楚,眼中涩涩地似乎要流下泪来,勉强忍住,飞快地一点头,就转身朝大门走去。

门两边的侍卫见着他们倒也不见行礼,像是两个石刻的人偶,和王府门前的石狮一样一动不动。相府待她都是这么冷淡吗?楚天傲一时有种冲动,想冲过去把她带回来,但脚步却是挪不开……在她就要迈过那朱红门栏的一刻,却突然收了脚,停了停,他正惊讶是不是王府生了什么事,她却猛地跑了回来,拥了他一下,“保重!”声音轻柔至极,他几乎要怀疑是否真的听到这么一句话,而她却已头也不回地走进相府里去。

楚天傲呆愣了一下,终于是叹了口气,上车慢慢离去。

“师妹能平安回来,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一黑衣女子立于相府大院之中,眉目含笑,却显出无限英姿。

数寒微微一笑,“劳师姐担心了!”

八月的红枫随风摇摆,突有一片叶被吹落下来,在两人之间飞舞。同样的豆蔻年华,同样的绝色无双,眼中却都显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寂与淡漠。一个玄裳、一个玉衣,八月的秋光便在这明明暗暗之间转换,最后化作一声风儿的叹息。

“房间还是你走之前的样子,我叫人不要动。”黑衣女子一个华丽的转身,裙裾扫过地面,把那新落下的枫叶卷入衣下,然后一脚踏碎。

数寒看着,不易察觉的一皱眉,却又马上恢复了冷静,“谢谢师姐。”

“我还没谢谢师妹给我的那根簪子呢!”

她说话时并未转过身,所以数寒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就算看到了,也一样吧!沉璧,我是不是该恭祝你已经成功接手相府了呢?那一声“师妹”的称呼,已包含了太多信息。

车中似乎还残着她的气息,他现在便呼吸着她前一刻呼吸的空气。楚天傲想着,刚才她便还在这儿说着话,依偎在他怀里,转眼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心中似乎突然少了点什么,空得厉害。寒儿,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日子太久的……

在马车上她说的那番话还在耳边回荡,“我要的似乎很简单,但往往是最简单的东西,却最难守住。我经常很羡慕别人有个完整的家,哪怕会有吵闹,会有争执,但最后一切不好的都会过去……我曾经觉得除却血缘,人与人之间还有很多种联系的方式,但看过那么多之后,我才明白,血缘的关系是无法超越的,哪怕从未谋面,哪怕伤害至深,骨肉也永远相连……”

“以前我虽然知dào

这一点,但却不敢面对,我觉得只有冷漠和淡忘可以缓解心中的痛。但现在,我不会再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了,因为你,我觉得幸福,而当一个人觉得幸福,就很容易原谅……”

“如果我以前所受的苦,都是为了现在遇着你,我觉得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当一个人觉得幸福,就很容易原谅……他猛然现,自己对母亲似乎渐渐疏远了,自从姐姐走后,母亲避入别苑,他却一步步地登堂入室,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想着寒儿羡慕地叹息“你娘真好”,他才知dào

,原来自己身边还有着这么珍贵的亲情。

马上要到寺院了,楚天傲打起帘子,却一眼看见苏夫人正站在街道拐角处,旁边的丫鬟正给她擦汗。

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苏夫人一回头,看到他愣愣的眼神,立kè

笑起来,“这么快就过来了,我东西还没买够呢!”

他跳下车,看她手中拎着大包小包,不禁奇怪,不是去拜神吗?怎么变成买东西了?

“少爷,夫人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买些东西回去,你看,夫人挑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还有文房四宝……”一旁的丫鬟两手也没空着,

他瞄了两眼,居然都是给他备的。难得出来一趟,买的东西却是给他的,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接过苏夫人手中的篮子,道,“娘,我来拿吧。”

苏夫人突然一愣,“什么?”

“娘还想买什么吗?我陪你过去。”他微微扶了苏夫人一把。

苏夫人确实很激动的样子,“没,没什么要买的了,都齐了。”

他皱眉看看那大包小包,微微叹息,道,“以后你想买什么告sù

我好了,我再捎回去。”

“好、好……”苏夫人点点头,还是有些愣。

“那就上车吧。”他也不再多说,打起车帘,扶她上去之后,把东西搁好了,自己也跳了上去。

苏夫人默默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似乎才回过神来,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这个儿子,他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多久没叫她娘了。自从他姐姐走后,他便经常唤她母亲,刚开始她倒没注意,后来查出不对劲时,他已经不再叫她娘了。但今日,他又叫了她“娘”——久违了的亲近的称呼。

还记得他小时候打架后哭鼻子时候的样子,还记得他和姐姐吃饭抢座位时候的样子,还记得他摘了杜鹃花一跳一跳跑来送给她的时候的样子……在她以为他还是那个天真的孩子的时候,他却突然长大,快得让她措手不及。似乎是一夕之间的事情,一切都变了!他的隐忍、他的野心、他的张狂……看得她心惊!

但,一切又似乎是她的错,因为她护不住他,所以他只能靠自己成长,带着伤痛地成长总是特别迅速。她怀着内疚与担心的看着他远离,却无力改变,无力到都不知dào

该如何挽留。可是,他终于还是回过头来了,在经lì

了那么多之后,仍然叫着她“娘”,他,总归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掉下的骨肉。不需yào

太多,只要这么一声“娘”,所有的一切便都化在里面了。

第三十九章 轩窗幽暗华枝碧

到观月庵已经六天了,刚开始,一下子静了下来,倒是心慌地很,会想他,想着想着就脸红,暗骂自己没出息,然后继xù

想。

手边的经卷不少,多是《金刚经》、《楞严经》、《妙法莲华经》……她从短篇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抄起,只为先把心静下来。抄经最讲究心细、心安、心静,有时候不小心一个字抄错,又得整卷重来。

对于这些经书,她倒是没多大喜好,自己,是一直不信佛的。不过,她倒是喜欢庙里小师傅送来的《百喻经》,都是一些有寓意深远的小故事,比如舍身饲虎、割肉喂鹰……现在才知dào

“菩萨”二字原是梵音,全称应当是‘菩提萨埵’。‘菩提’是觉,‘萨埵’是有情,因此,菩萨就是觉悟了的有情人。

原来,万事万物都脱不开一个情字。只是情,又分大小——爱人之心人、爱家之心、爱国之心……只是众生沉溺于这样的一个爱字里,菩萨却从中升华,从另一个高度俯瞰着万象……

不过,终究是望着的!她苦笑一下,又想到两日前相府的丫鬟来送衣物时,她所了解到的消息。

相府的事,全都由沉璧接管了。不,现在或许应该叫她璧小姐了。

虽然早就该想到,主会培养自己的弟子,但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就算好了——沉璧最初是被派来传达两方的消息,她知dào

的,沉璧也知dào

;后来,沉璧又以保护她的安全为由,与她一起去了边关,两边的局势,沉璧都一清二楚;而自己最后所知dào

的东西,封在那只玉簪里,是她亲手交给沉璧的,因为,她以为自己会没命……

但现在这样,又称得上什么呢?

得知消息的那天夜里,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似乎想抓住什么,但又似乎不知dào

该抓什么,就这样,看着窗上摇曳的梧桐的叶影,一阵阵心烦。索性起身推窗吹了一阵凉风,突又想起他叮嘱的,“好好照顾自己。”心中似乎有一道甘泉流过,慢慢淌进四肢百骸,让人如饮下琼浆玉液一般透心地舒爽。

她披上一件外袍,对着月色望晋王府的方向眺望,仿佛那样,就能见着他……

饶是没那么不安了,今日抄《大悲咒》时,还是错了好几次,她烦闷地放下笔,深吸了几口气。看到手边有一卷《清心咒》,拿起来念了几句,又是一笑,搁在一边。欲念太深,又岂是一本《清心咒》可以消除的,而且,自己并不相信。

本来到观月庵抄经就是以退为进之计,但是,好像自己的这条计策却早被别人算准了,趁机夺了她的权势——虽说这些本不是她的,但事情进行到现在,一点一点规划,都是从自己这儿出去,突然被别人接了手,一是不放心,二是感觉自己被否定了。

从小,她就喜欢自己自始自终地完成一件事。哪怕是养一盆花,她也不让别人浇一次水。什么时候浇、该浇多少,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记得有一次,沉璧帮她浇了一次水,又忘了说,害她又浇了一次,那花便不好了。她嘴里没说,但行为上还是表现出不乐意。从此以后,大家都不再碰她的东西。师傅曾经为这点说过她,说她太拘于小节,但,她就是不想事情做到一半由别人插手。

现在呢?何止是插手,自己,似乎已经被剔除出局了。

抄经么?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又要自己慢慢消受了。就像那只簪子,是她自己交给沉璧的,能怪谁呢?

簪子!她摸摸上别的那一支,一笑,这还是天傲送的。突然现,怎么每一个记忆里都会有他?

突然有人敲门,她起身,却是庵里的小师傅慧清,双手合十行了个佛家礼后,慧清说道,“施主,门外有位夫人说想见您,让我通传一声。”

她惊讶,这个时候,怎会有谁想到来看她?

当那位夫人笑意盈盈地站在她面前是,她更是忍不住张大了嘴——苏夫人!

“夫人!”数寒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把她请进屋。是他让她来的吗?

“我倒怕打搅到你,不过现在看看,这边也忒冷清了些。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苏夫人倒是落落大方地拣了个位子坐下来,“最近还好么?”

“劳夫人惦念着,我很好。”

“我倒是为我们家傲儿来看你的。”

她一喜,差点脱口而出,他想我了吗?话到嘴边却有吞了回去,变成:“他还好吗?”

看着她面泛红晕,苏夫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笑道,“好,很好!”稍一思索,补充道,“我还没见他这么好过!”

数寒不解,睁大眼睛望向她。

“好孩子,我真该好好谢你。”夫人抓起她的手,在掌心摩挲,想亲切的长辈正说着体己话,让她一阵感动。“傲儿的心,总是太躁。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服输……虽说年轻人有志向是好的,但我很怕:以他的个性,哪一天,会为了得到而不折手段——那样,就走歪路了。”

“天傲他做事,心里都有数,夫人不必太忧心。”想到他在对付薛宏一事上,表面不动声色,暗地却跑来救她,她就明白:他其实也是个计划周详的人。

夫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dào

傲儿他聪明能干,但是,有句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哪一日,说不定他把自己都算计进去了,反而还沉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不知dào

,其实,这些争来的东西,又有几样是真zhèng

属于自己的呢?”

“夫人……”她不知dào

该如何开口。

夫人却已对她一笑,“看我,尽瞎扯这些。现在有你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虽然他还是那副死样子,但我看得出来,他和走之前不一样了……这两日,他在我门前转转悠悠地又不进来,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我就知dào

,他准是惦记你,又不好开口求我来看你……呵……这傻孩子……”

苏夫人起身,拿起带来的那个篮子,“这不,我一说想去上香,他就说观月庵好,他什么时候懂得这些上香礼佛的事啊……还不是巴望着我来瞧瞧你,得个安心……”

边说着便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有特色的糕点、精致的胭脂水粉、还有许多女孩子用的东西……“我也不知dào

该带什么,能想到的都带了一些,恐怖也不周全,不过你在这应该也不缺什么,我也就是弄个心意。”

她看着一阵感动,自从母亲走后,很久没有这么贴心的感觉。大家都认为她很乖巧,她很懂事,大家都把她当成一个谋士来看,却不知,她也有那般小女儿的心肠。这日,却是夫人,把她当作了寻常的自家孩子一般。这一刻,她感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被宠着的。“不知dào

该怎么谢谢夫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怎么啦?”夫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她擦了一下眼角,“看到夫人,我就觉得亲切,我真羡慕天傲有个这么好的母亲。”

苏夫人突然想起傲儿说的数寒的身世,心中有些黯然:世上竟有这么狠心的娘!她故yì

打趣道,“傻孩子,你将来还不是也要叫我娘的。”

一时把数寒说得满脸羞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苏夫人大笑,气氛一扫凝重,倒是轻松起来。“对了,这个是傲儿叫我交给你的。”苏夫人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给我的?”她接过那厚厚的一叠,信吗?又不像。

“我也不知dào

是什么。等我走了你再拆开看吧。”苏夫人起身欲告辞。

“这么快就走?”她惊讶,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她本来难得出来一次,虽然现在王府似乎忘了她的存zài

,但,总归怕生事。

数寒也想到这一点,点点头道,“那么夫人路上小心,我也不便留您了。”

倒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心肝,苏夫人满yì

地看着她,琢磨着,怎样才能让两人见上一面。都是可怜的孩子!

她把信封放在手里掂了掂,好厚!忍不住一笑。来观月庵时没料到会收到信,所以并没有带拆信刀过来,她用簪子在封口处剔出个小口,用手旁的剪子小心地划开,掏出来,却是——一张画!

一树腊梅,独立凌雪、万点清韵。半透明的芳华层层叠叠地密密铺开,似诉说着柔肠百转的思念,旁边题的却是李商隐的诗:

知访寒梅过野塘,久留金勒为回肠。

谢郎衣袖初翻雪,荀令熏炉更换香。

何处拂胸资蝶粉,几时涂额藉蜂黄。

维摩一室虽多病,亦要天花作道场。

题字用的是楷书,一笔一画地十分工整,让她想到,他写这诗时认真的样子,笑容不由得在脸上慢慢绽放。落款处却是一个行书的傲字,笔走龙蛇,潇洒至极。

她把画铺在桌上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又拿起来对着阳光静静观赏了一会儿,都舍不得撒手了……房间一瞬间似乎因为这幅画儿亮堂了很多——天傲,梅花香自苦寒来,你是想告sù

我:熬过这一段,最终会迎来漫天芬芳吗?

心底慢慢地泛起一阵感激和宁静,她拿起笔,继xù

抄《大悲咒》。

第四十章 梦里依依轻执手

待在庵里的第十日,有个丫鬟找来,却不是相府的人,看样子却是十分机灵。数寒瞄了她两眼,见她只是看着自己笑,不由得惊奇。那丫鬟却先开口了,“难怪夫人少爷整天惦念着,原来姐姐是这么好kàn

的人。”

她一时有些窘,倒也猜出了她的来历,“是苏夫人让你来的吗?”

那丫鬟却胆大得很,说,“是我自己要来的,本来是叫我娘,被我抢来了……呵……呵……”她捂着嘴笑着,满脸的纯真可爱。

难得有人来看她,又是这么个可爱的小丫头,数寒巴不得和她多说几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家排行老五,娘都叫我五儿,小姐也这么叫吧。”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把东西拿出来,“这些都是夫人让送来的。”

“五儿!”数寒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道,“我不是小姐。”

不是小姐?!五儿睁大眼看向她,突然又似恍然大悟一样,“哦,我知dào

了”

“你知dào

什么了?”数寒看她的表情不由得好笑。明明是个孩子,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就像我们家夫人,是少爷的娘亲,却不是王妃一样。”

数寒一愣,这样的解释虽然绕了个圈子,却是明白得透彻,自己和左相的关系,不是简单的义父与义女,却又不知dào

该如何说清,反倒是旁人一句点明了……

自己还在忡怔,五儿却小心地拉了拉她袖子,呃——了一声,不知dào

该怎么叫她。数寒笑起来,“我比你年长几岁,你若不介yì

,便叫我姐姐吧。”

五儿似乎非常高兴,飞快地答道,“好。”然后抿着嘴在那乐。突然一拍脑门,“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正事?什么正事。数寒奇怪,夫人有托她带什么口信来吗?或是天傲?她忍不住遐想……

“姐姐的经抄好后,是要送到宫里去吗?”她突然很认真地问,大眼睛眨巴眨巴地。

“是啊!”听她问得是这个,数寒不禁有淡淡的失落。“这也算是完成太后和皇上的一个心愿,自然要亲自送去,并聆听教诲。”

五儿似乎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笑道,“我家夫人也在抄经,当然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姐姐进宫那日,可否来别苑一趟,一并取了,交到宫中,夫人也想略表心意。”

这是……数寒一喜,“这话是夫人说的吧!”听着也不像五儿的口气。

五儿噘了噘嘴,“夫人教我一定要说清楚了,我也不知dào

有没有说漏。”她想了想,道“应该没有说漏……嘻嘻……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看她的样子,数寒忍不住也乐了。“你转告夫人,两日后我就把这卷抄好了,到时候在进宫之前,会去府上取经,劳夫人费心了。”

五儿想了想,点点头。数寒忍不住又交代了一遍,“一定要告sù

夫人,劳她费心了。”

“哎呀,你和夫人怎么都这么小心,反复嘱咐我,我不会记错的啦!”五儿提起篮子,“那我先走了,姐姐。”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寺院的黄墙之后,数寒转身看了看桌边抄好的经文。难为夫人想出这样的法子,让她和天傲见上一面——的确是让夫人费心了!

天傲,她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若不是因为她,他可以不用回来,可以继xù

与云鲲在边关建功立业;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有把柄握在右相手里;若不是为了维护她,他也不会忍气吞声地被软禁在家……

都是为了她,他甚至还答yīng

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安身立命!!她走到墙边挂的那幅画面前,淡黄的腊梅似已静静地开满整个房间。天傲,我可以见到你了吗?

这一晚却是睡不着了,慢慢回忆着两人之间的点滴,从河川之会后的初识,到玉泉寺的初见,再到溪谷、潼关……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京城,但是,两人的心思却已是完全不同。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一起穿过了夏渊国的大半个领土。以后,还会继xù

走下去吗?就这样,不停地,走下去……天涯海角!

晚风吹来,迷迷糊糊地,送来了谁在哭泣,低低地、隐忍地抽泣……是谁?在墙角?衣裳褴褛、饥肠辘辘……她走近,看到那小女孩抬起一张脏兮兮的脸,满脸渴求的神情,忍不住一退……女孩伸出手,对着虚空,不说话,只是那样望着,用那样清的目光望着,她的心紧了紧……有什么破碎掉的东西回到了身上,让她全身一震……突然,一只大手伸来,握住了那只小手,恍惚中,她似流下泪来……

“哭什么?”有人问。她一呆,却现那女孩就是自己,是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她的泪更是大颗地滚落,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别怕,”那人慢慢地凑近,眉目渐渐清晰起来,“我会给你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心突然急急地跳了一拍,她惊醒过来,现原来自己睡着了,脸上湿漉漉地一片,连枕头都湿了。一直知dào

,梦和现实是连着的,白日里委屈她从不掉泪,但梦里便会哭泣,一直到哭醒,这样的梦不知dào

做了多少次……

不过这次,不再是伤心地哭醒!哪怕是梦里,他也找到了她,握住了她的手……她回想着梦境里渐渐清晰的那张脸——天傲,还是你。

早上起来,看看五儿带来的东西里居然有安神香,暗叹夫人做事如此周全。可惜昨天不曾现,不然可以睡好一点——自己若是太憔悴,他会不会担心呢。这时又想到上次夫人还送来了胭脂香粉,忙翻了出来。光看盒子就知dào

不是凡品,镂空的仿象牙白瓷质,鎏金的牡丹花枝,彩绘的图案连最细微的部分都栩栩如生。

这些东西她用得少,在左相那边更是不敢碰。不知dào

为什么,义父对她总是要求很严,所以在相府,她的行为举止都要细细斟酌,稍出格的事她都不敢做,相府中女眷又少,更是不好注意这些。不知dào

沉璧现在相府可还习惯呢?她突然现,对于沉璧接手一事,她似乎看淡了,事情总得有人来做,不是么?

这时突然响起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慧清小师傅。自从她来后,慧清就被派来照顾她的基本饮食起居,虽然她不需yào

太多关照,但有人专门负责,还是方便很多。

慧清看到她,突然呆了一呆。她不解,难道自己脸没洗干净吗?突然想到桌上摆得胭脂香粉,有点不好意思,佛门清净之地,应该不好弄这些东西吧。

慧清边往里走,边道,“我说施主今日起色如此好,原来是用了胭脂呢。”

她讶然,转身时瞥了一眼旁边的铜镜,却现自己腮上似染了三月桃花的气息,映得眼中水盈一片,晶亮地很,自己也吓了一跳——不是还没用胭脂么?却又不好意思说明,便任由慧清猜测。

看到桌上的安神香,慧清问道,“施主晚上睡得不好吗?”

若说不好,她这一脸春色可怎么解释,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可能一下子静下来,不太习惯,但清净了倒是挺适合养身的。”

“我看施主这两日比刚来时气色是好了很多,其实养身最主要的也是养心。”

“师傅说得是。”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的心,都不曾静过。

“明日施主要将抄好的经送入宫中了。主持让我来问问,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

她想了想,答道,“那倒不曾有,只是明日可能要晚些回来。”因为,要先去他那!!

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么漫长,推开窗,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爬高,又盼着它一点一点地落下。地上的树影似乎都没有动过,总是同样长短,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拿着《百喻经》读了两卷,放下,又看看那树影,还是在原来的位置……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下山,却又盼着太阳升起。窗外月正明,一地清辉,让她想起在边关拌嘴的那夜,她赌气不理他,却走迷了路,后来还是他来寻了她。想到那时他一张臭脸地站在那里四处找她,就忍不住笑。或许,从那时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很微妙了吧!还是,更早的时候?……

这一步步走来,原来自己也并非什么都没有——至少,身边有了他……可是,就因为有了他,心中又生出许多事来。这样纠缠不休的感觉,便是——相思么?她感觉心跳快了几拍,似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由心底升起,让她看到花也会高兴,看到月也会动心……

从前读过那么多书,不止兵法、传记,也有很多诗词,但这时才明了徐再思那《折桂令》的妙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第四十一章 问游丝飞絮何定

被东边微亮的天光惊醒,数寒才现自己什么时候迷糊过去了。时间还早,不过估摸着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洗漱,然后坐在镜台前,用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一头青丝。

淡梅花的香味——脑中突然跳出这几个字,她挑了几根梢,一嗅,却觉得没有什么香味啊!为什么天傲总是说她身上香呢?她以手支颌,目光不知望到哪里去了,人却是痴痴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拿起梳子,细细挽着头,弄好后,转头照了照,觉得不如意,又散了重梳;换了个繁复的式,却觉得太过做作,又打散了开来……如是再三,总算打点妥当。

刚抹好胭脂,慧清已经在敲门了,她匆匆起身,却把桌边放的簪子碰掉了,她一惊,半曲着身用脚一拦,总算是没让它摔在地上,膝盖却碰到了凳脚,一阵刺痛,敲门声又响了两下,她揉揉痛处,应着,“哎,来了”,一拐一拐地走去开门,顺手把簪子插入了间。

相府派来的马车已经在庵门口等了,她再回头看了看有什么落下的,同时望了望妆台上的铜镜,稳了稳簪子,总算出门了。

赶车的还是齐叔,想着第一次与楚天傲见面,也是齐叔载她去的。当时怎会料到今天,只是一心想完成云轩的任务,从来她都不曾让师傅失望过——那个同样对绝望的她伸出了手的人,让她甘心为此做任何事。只是,就算她算尽了一切,还是估测不到变数,今日站在她身边的却不是云轩,而是楚天傲了!不知dào

师傅对于这一点会怎么想呢?她低低地一叹息,说道,“齐叔,先去晋王府。”

老齐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出人意表,也不问什么,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地朝王府的方向驰去。

刚到王府门口,就有一位姓陈的大娘来接她。不愧是王爷的府邸,华美中尽显富丽堂皇,相府虽然庄严,却是不同的气势。穿梭了一阵后,两人却进入了一间小小的庭院,与王府的贵气完全不同,但又多着几分灵性。看来,苏夫人就住在这边了。

远远看到一座小楼在碧玉水潭之后,树影映衬,更显清幽。还没走近,就看到苏夫人在楼上倚栏而立,初秋的晨风吹着她宽幅的袖角微微摆动,她的眼似乎望着远处,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那一刻,她的面容竟然和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混在了一起……

母亲总是这样看着远方,眼中交织着明明灭灭的快乐和忧伤——剪不断,理还乱!每到这时,小小的她都有些害pà

,她只能轻轻地唤着“娘——”。

然后,母亲眼中的全部都归于平寂,化为含笑的眼神,仅仅映出她小小的影子,“都玩疯了,天凉也不知dào

加件衣裳。”……

天凉也不知dào

加件衣裳,天凉也不知dào

加件衣裳……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这句话,一股寒意却从指尖蔓延向心脏,她忍不住一哆嗦。

“寒儿!”是谁在唤她,或近或远,她一时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一抬头,却正对上苏夫人眼中的笑意和关切,“快进来,莫要着凉了。”

“好!”她突觉眼中有点湿,慌忙低头,快步地走进门去。

木质的楼梯沉而窄,踩上去咚咚作响,数寒小心地放轻自己的脚步,唯恐引起太大的动静。

苏夫人早已在楼上笑道,“怎么怕踩坏我的楼梯么?我这梯子倒也还结实,十个人站在上面也未必会塌,况且你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一个孩子!”

一句话逗得数寒心中一松,道,“那我在上面跳两下试试。”

两人相对而笑,却是十分亲近。待得数寒上楼来,看到屋正中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瓶白菊,雨过天晴釉的花瓶衬着那白愈精神。而旁边码的,就是抄好的经卷。

“让夫人费心了!”她微微施礼。

苏夫人拉她到桌边坐下,并接过陈嫂送来的茶盏,递给她。她连忙起身伸出双手去接,却被制止,“到了我这,就跟自己家一样,不必这么多礼。”

这些年在云轩学的礼仪,此刻却让自己显得不自在了。她突然意识到,礼貌有时候也是用来拉远距离的。自己习惯了疏远与淡漠,这在困境里是很好的保护人的武器;但在幸福来临的时候,却让人手足无措。

原来,当一个人可以从容地应对漂泊时,却无法安然地享shòu

稳定了。这一点,说起来似乎有些可悲,却又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每当天傲承诺她时,她没有如其他女子一般的纯粹欣喜,却总是掺杂着一丝莫名的害pà

与忧心。

如果以前的苦难是为了现在的幸福,那么现在的幸福又是否会引将来更大的苦难呢?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突然而来的温暖让她觉得不真实,而更不真实的是:自己已经沉迷在这种不真实里。是不是每一个遇到爱情的女子都会变得与以前不同?

“这几日过得可还好,上次本想让陈嫂代我去看你的,五儿却一定要去见见。”苏夫人抿嘴一笑,“那丫头最是机灵,偏偏喜欢凑热闹,肯定是听见我跟傲儿说话,心中好奇着要去见见你的。”

“她去了,我那儿倒是热闹不少,原来她就是陈嫂的女儿!”她慢慢看了看四周,却没见着天傲,一时有些失落,捧起茶杯来,喝了一小口。

“若不是我这儿的人,哪有那么放肆的,倒是让你看笑话了。”苏夫人看她默默喝茶的样子有些好笑,一时兴起,却偏是不提楚天傲。

她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夫人平时也读经吗?”

“看是看,却是不信佛的!经书上很多道理都是让人深思的,但若是信得深了,却怕陷于不得脱的苦恼。”苏夫人暗笑这丫头真忍得住,明明期待得很,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尽挑些没用的话闲聊。但自己也不点破,一心想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两人再闲话了一会儿,数寒终于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张望了一眼,道,“夫人这儿雅致得紧,以后有时间定然再来叨扰。”

“欢迎还来不及呢。今日时间也不早了,这是要拿了手抄经书就直接去宫里吗?”苏夫人强忍着笑意。

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夫人……”却不好说下去,脸上已显出红晕,支支吾吾道,“我……还想再……看看……有什么忘了的……”

那边早已忍不住笑翻了,数寒羞得脸更红。“傻孩子,在我面前没必要这么吞吞吐吐的,想什么说一声就好了。”

数寒心里一暖,觉出自己是太拘谨了,轻轻一点头,垂站在那里。

看着她那乖巧的样子,又想起傲儿说的她的身世,似乎是出于母性的本能,让苏夫人不由得叹息。“就算你想走,这边恐怕还有人不答yīng

呢。”苏夫人眨眨眼,“我出去看看还有什么没备好的。”

第四十二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听着夫人下楼的脚步声,她的心也随着咚咚直响,忍不住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下去。却听见下面隐隐传来声音——“娘,她来了么?”……“就在楼上。”……

她突然有些怕,急急检查了一下衣饰有什么不妥,想照照镜子,一时却没找到,楼梯上却传来咚、咚、咚地几下急响,似有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来。她一急,慌忙起身,他却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第一次知dào

思念原来可以这么长,长到可以从天涯一直延续到海角。没见到的时候,脑子里是满的,心却是空的;等到见了的那一刻,脑子里是空的,心却满了,满得似乎什么也装不下,就余一个他——满心满目的都是他!原来想好的话都忘了,在见得他的那一刻,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脸上却自地绽出了笑。

他也是笑着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仿佛为了这一眼,等待了一生一世之久,如今见到了,就要把她刻进眼睛里。

他终于一步步走来,似乎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她忍不住想低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但又不愿少看他一眼。

“寒儿!”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的热力源源不断地传入她心底,暖暖地,直到酥麻。

“天傲……”她还来不及问他好不好,剩下的半句话便已吞入他的唇中,他细致而又温柔地在她唇上辗转,仿佛那是一份得之不易的美好。他的手扶着她的背,似乎在微微颤抖,但动作却还是万分温柔。

“在观月庵还好吗?”良久,他才放开她,握住她的手,在桌边坐下。

“还好。”她的脸上犹是朝霞一片,羡煞桃花,“有位叫慧清的小师傅在照顾我。”

“在那边确实可以静养,但难免太清净了些。”他皱皱眉,想到母亲所描述的那边的情况,相府的人,似乎并不热心。“要不我派个人过去。”

“不要!”她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都什么处境了,哪是想着热闹和冷清的时候啊,“右相他们早就盯着我们呢,现在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就算不做,他们也能生出岔子来。”他不屑地冷哼了一下。

“天傲!”她有些哀怨地责怪道。早知dào

他是个硬脾气,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地任人左右,他肯定是要忍不住的。但是,为了保持局势的稳定,让云鲲那边不至于再有更大的意wài

,他们必须隐忍。

“我明白。”他看出了她的担忧,“我倒也不是完全因为右相,只是担心你。”

他知dào

什么了?她疑虑。就算被软禁在王府,他肯定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他莫要弄出什么事来。“等云鲲那边赢了,我们自然就会好起来。所以现在还是以静制动为上。”

“什么时候,你才不跟我谈兵法呢?”他凑近她耳边,顺便偷了个香。

她半羞半恼地推开他,“你以为我想啊,好不容易出来见你一面,我也不想说这些,还不是担心你。”

他的嘴角噙着笑,一下一下把玩着她的垂下来的几丝长,“想我吗?”

她害羞地别过脸去,却点了点头,下一秒,她已经在他的怀里了。“怎么想?”

她红着脸,不知dào

该如何作答,自己的思念似乎太疯狂,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半晌,才道,“都梦着你了。”

他把她拥紧,“寒儿,我答yīng

你,不会轻举妄动。但是,你也要答yīng

我,不要想太多,先把身子养好。”

她微颦了眉,“天傲,你知dào

什么了?”

他放开她,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相府那边似乎太冷漠了点。”

“这个呀……”她整了整被他弄乱的,“我们现在就像两个大瘟神,谁愿意惹啊。”

看到她居然还能说笑,他也轻松起来,笑着道,“左相这样也是出于理智的考lǜ

。”

“而且沉璧接手之后,我真的没有那么大负担了。”

“真的吗?”他盯紧她的眼神,他不想她在他身边时,还要刻意隐瞒自己的感受。

“一半吧,其实刚开始也挺失落的,但后来收到你给我的画……”她的心里涌起一阵甜蜜,“我觉得那些都不重yào

了,因为,有你陪着我。”

他看出她没有说谎,她的眼睛告sù

他——她是快乐的。

看着他眼中越来越浓的笑意,她琢磨着,该怎么回他个礼物呢。突然看到墙上挂着的琵琶,一阵高兴,“夫人也弹琵琶吗?”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问道,“你会?”

“三少莫要小瞧我。”她带着小小的得yì

开玩笑道。

他已走过去,取来琵琶。数寒接过一看,却是整块紫檀做的背料,漆色雅而别致,绝对是上品。她用手指在上面微微挑弄了几下,出几声圆润、细腻的音响。稍稍调弦后,她笑着看向他,“三少可听听,奴家这一曲可还入得了耳。”

他面向她坐在靠椅上,细细地看她,峨嵋淡扫,粉面含春,一双眼睛似盈盈秋水,笑意便从那里渗了出来。“如此美人,就算不弹琵琶,也已让人心醉。”

她一笑,不答他的话,却是开始抚弦了。叮铃脆响在房中飘散,仿佛把人带入桃源仙境——安静而美丽,流水繁花、清风碧林……淡淡的雾气中有鸟儿的轻啼,却突然婉转而上,似穿过了幽谷清溪,飞入竹林小舍……有流水的声音,先是明快,后慢慢细微,仿佛是从高山溪涧到了平原河流,一路向东……

他正要为这种美而惊叹,她却开口轻哼了起来,声音说不出的婉约柔美,低低混合着琵琶的音调,慢慢变高,却成了一只曲: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自幼学得琵琶,虽不算精湛,但也算颇有造诣,而且,乐由心生,这一曲正道尽了她此时的心态。因此听入耳中,缠绵婉转,说不清地动人心弦。楚天傲一时竟然听呆了。看着他愣愣看她的眼神,她就知dào

,自己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的眼中,先是惊艳、后是动容、最后统统化为情意——织成了一张网,密密地把她包裹在里面。一曲终了,余音回响,那张网却是越收越紧,愈加缠绵。她掉进他的目光里,久久不能动弹。

他起身,慢慢走近她,牵过她弄弦的右手贴在心口。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快而有力。他一字一顿,低低但坚定地说道:“心若磐石,此生不渝。”

她的心一阵猛跳,最后与他的心跳混为一拍。

第四十三章 走马兰台类转蓬

人生是否总是聚少离多?数寒拉开车帘,最后一眼望着晋王府别苑。等了那么久,盼得那么深,却只是匆匆一面,才相聚却又要分离。

迎接她的是宫阙峥嵘、红墙碧瓦、金碧辉煌,但在她眼中却失了色,似乎只是一堆稍漂亮的泥土而已。站在皇宫面前,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句子——“走马兰台类转蓬”。她一笑,也不理会,跟着出来迎接她的公公一道进去了。

因为不是正式的场合,所以召见她的地点选在了玉华殿。殿外大朵大朵的重瓣醉芙蓉在风中彰显,花朵虽大,却没有什么香气,反倒是殿中的薰香弥散,填了几分生动。皇上穿的也并非明黄的朝服,而是白色绣金龙的常服,与在正殿所见时稍显不同,衬得人平易、亲近了不少。

数寒行过大礼之后,手捧托盘,举至头顶,盘中放的就是所抄的经卷。站在一侧的公公正要伸手来接,皇上却打了个退下的手势,亲自过来接了托盘,转交给身边的侍从,同时道,“方小姐辛苦了。”

“小女只是略尽绵力,而且为国做事,不敢称辛苦。”她叩了个头,却并未起身,并惊讶于皇上居然会亲自来接经卷。

皇上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低头跪在那里,就向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得了示意,把她搀起来。

“谢皇上。”她站起来,却是微偏了身子,且还是垂下了头。

“今日太后身体抱恙,所以未来,方小姐不必如此拘谨。”皇上似乎猜到了几分意思,“而且,朕的玉华殿里有金子吗?”

数寒终于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皇上一眼,却见他笑着说,“不然你怎么一直盯着地板找东西。”

她一愣,旋即笑起来,“小女没见过世面,让皇上笑话了。”

“你若是没见过世面,这殿里还有谁可以说自己见过世面的。”皇上的眼神似乎略有深意,“能够亲历战场上的九死一生,护住夏渊国的百姓,守住潼关城,还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样。”

“小女只是侥幸。”数寒仍然保持着笑容。

“一个人若能得到这么多次侥幸,不得不说是上天有意眷顾了。”皇上接过内侍递上来的茶,用碗盖轻轻拨弄着茶叶,却并不饮。

“因为小女不是一个人。”她有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皇上的手一顿,“小女是带着全国百姓的希望去的,是带着朝廷和万岁的关切去的——若说是上天佑我,不如说是上天佑我夏渊国。”

“好一个天佑我夏渊国!”皇上放下茶盏,正视着她,午后的阳光通过琉璃片瓦照下来,丝丝垂落在他脸上,他的笑容和眼神便也跟着一起暖起来。“方小姐所说的话,每次都会让朕惊喜。”

每次?她一共就见过皇上两次,上次是说抄经的时候。难道,皇上也对她上次的反应非常满yì

?看来,皇上真的不是以前所想的那般简单。她还是保持微微浅笑,“皇上过誉了。”当你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时,就保持住脸上的微笑——这是从小在云轩学的。

“这些经卷,我会派人奉到夏渊国祈福的佛殿里去。”这样算是对数寒劳作的一种肯定,而且现在的局势,民众也需yào

一定的心理寄托。

“启禀皇上,这里边有一部分经卷是晋王府的苏夫人抄录的。她说希望为百姓略做点事情。”数寒说完,不由得考lǜ

,下面该怎么答复。皇上会怎么问?

“哦!”皇上微一沉吟,突然目光转向窗外,“方小姐知dào

那叫什么花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突然转开话题,不过仍是恭敬地答道,“是木芙蓉。”

“还有别的称呼吗?”他似已忘记经卷一事,径直向窗台走去。

“这里种的似乎是稀有的名贵品种,和我普通所见的有所不同,不知dào

是不是醉芙蓉?”虽然知dào

那就是醉芙蓉,但一来皇上话题转换得太快;二来不好表示自己什么都懂,但又不能装做一无所知;所以数寒掂量着尺度答道。

“如果你早一点来,就可以看到纯洁无瑕的花朵颜色了,现在已经是粉红色的,等到傍晚的时候,便会成为深红色。一日三变其色,所以叫做‘三醉芙蓉’,也就是你说的醉芙蓉了。这样的朝白暮红,你怎么看呢?”

此时在数寒大脑中,却出现“朝秦暮楚”四个字。她一皱眉,皇上这是想说什么?难道在玉华殿召见她,也是皇上可以安排的?而原以为会露面的太后却并未出场,是在背后观看自己的举动呢,还是被皇上有意阻止?……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心中旋转,最后脱口而出的回答却是让自己都微感惊讶,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澈而又沉静地答道:“万变不离其宗。”

说完之后,她一愣,仿佛这句话不是自己说的一般,而是有某个人借助于自己的嗓音喊出了这一声来。这,是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吗?在最复杂的时刻,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皇上似乎也对她的这句回答感到诧异,吃惊地看了她两眼。

她却已盈盈跪下,道:“无论表面是何颜色,她的心都不会变。芙蓉就是芙蓉,有着一颗拒霜的心,所以才叫做拒霜花。就如同我夏渊国的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国戚,只要是有着一颗爱国的心,又何必在乎阶级、地位以及——立——场呢?”她特意把“立场”两字加重。

其实左相和天傲何尝没有私心,但是在民族大义面前,他们的表现仍是正义和值得称道的,这也是因为他们的心是正义的。若说一个人能完全为着别人而活,那么其实他并没有真zhèng

意义地活过——损人利己可耻,舍身为人可悲,这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能利人利己。而有能力的人,是可以做到这一点。

“拒霜的心?”皇上慢慢重复着,“这就是抵抗外敌的心意吗?”

“一切对国家不利的事情都可以称之为严霜,并非局限于南逅国。”她微微抬起头,注意着皇上的神色。

第四十四章 细思却是最宜霜

皇上刚开始是若有所思,后是微微含笑,最后笑容隐去之时却是双目灿若寒星,“但并非每个人都这么想,在抵御外敌时,大家可能还能同仇敌忾,可……危机才能使人团结,而危机一旦化解,个人的思想就会占了上风。”

数寒明白,皇上的这番话是有理的,谁没有个私心呢?只是当存亡和利益放在一起时,人们第一选择会是存亡。可当外来的压力消失时,大家又会各自为己了。虽然明白,但她不能出声赞同——她现在的立场已经够复杂了,本来就是夹在云轩和左相之间,现在又多了楚天傲,若是再往下走,不知dào

会怎么样。自己曾劝过云鲲收手,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应该尽早了解这种种复杂的关系呢?

皇上见她不答,继xù

往下道,“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的确,经过与南逅国这两年的交战,谁,大概是怎样的,朕都知dào

了!”

他的嘴角似抽出一丝冷笑,“但朕没有那么多的时日,去看人心了……还好,你点明了朕——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心是好的,所作的事也坏不到哪里去……”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自己原本不是这么个意思。

“姑娘可是有一颗拒霜的心呢?”皇上突然改变了对她的称呼,由“方小姐”变为了“姑娘”,内里的含义很明显,只要自己表示出立场,他并不在乎她是否是右相的义女。

她听得心里一颤。皇上在这场战役中,一直都表现得犹豫不决,任凭各方势力角逐。原以为是太后暗中牵制的缘故,却未曾想到,他并不是放任各人的行径,而是要通过这样打一个大危机,看透每一个的心。既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细看每一个人,就让他们都暴露在大灾难面前,疾风——知劲草。

合在袖子里的双手突然一片冰寒,她控zhì

住自己不要慌乱。一直以为自己在布局,也料到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枚子,但是,这么大的棋局,把整个国家都兜进去的棋局……她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九五之尊会有这样决绝的想法?

“小女只希望国泰民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居之处。”她实话实说,在聪明人面前,说话反而是越简单越好。

“朕看清楚了,不然朕今日也不会跟你说这一番话。”他从窗台走回座椅处,缓缓坐下。“小姐请起来吧。”

由于突然没了遮挡,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直接打在她脸上,明晃晃地有股眩晕。她缓缓起身,却觉得胸口闷得慌。

皇上却似乎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又回到了花这个话题上,“既然你刚才提到拒霜花,可知dào

苏轼写的那词。”也不等数寒回答,他自顾自地念到“‘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不经严霜。又怎能独占芬芳呢?姑娘说是不是?”

这意思是说,他把所有人置于战事之中,只是为了制造一个考验他们的机会了。是人才,就会得到重用。不过为什么,皇上会看到她?“小女对诗词一直不是很明了,不过小女知dào

皇上的话,有道理的。只是我现在一心在抄佛经,恐吧还是不能很快理解诗词方面的东西。”

“也好,也好,佛经中要学的也不少。而且,难为晋王的夫人也有这一份心意,你代朕谢过她。”皇上似乎是乏了,挥了挥衣袖,“虽说你为国家抄经祈福,理应尽心尽lì

,但也不用日日憋在观月庵里。偶尔出去透透气,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他有恢复了初见时的平易、亲近,“莫要让百姓们以为,朕给了你份苦差,亏待了你。”

“谢皇上关心。”她行过礼后,慢慢退出殿外。

门外的芙蓉花颜色又深了一份,看着似乎添了几分沉重,如同她的心。本来想好,等这边的战事一了,就可以轻松了。但,她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它们,为何能一直悠闲?突然现,自从和天傲在一起,自己似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喜欢清静,希望被保护……他曾说“有我在,你不用这么坚强”。但自己,真的可以那么任性吗?今日自己回避了皇上的一番话,但是下次,又该怎么逃避呢?从玉华殿到宫门的路上,穿过一幢幢庄严肃穆的殿宇,她却只觉得可悲,第一次明白,那朱漆红墙为何要建得如此之高——因为皇宫,真的是深不见底。

人虽然已经走了,但皇上还是以手支额,微笑注视着数寒刚才跪着的地方,仿佛她人还在那里。那样子,不像是九五之尊,倒像是一个思念情人的普通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嫣儿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

他身后的帘子动了一下,走出一个宫装华服的美人,细眉描成了远山黛,平添几分娇弱,那一双眸子却是异常地晶亮。樱桃小口轻轻一撅,出声却是无限娇媚,“皇上在见美人,我怎么敢出来。”

“除了我的嫣儿,这世上哪还有美人。”他调笑着牵起她的手,一使劲,她已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皇上就会取笑臣妾。”嫣妃伸出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着龙袍上的赤金图案,“那个女子,信得过吗?”

“朕不会看错。”他想着她刚才的答话,虽然有很多闪躲,但仍是可以看出个七八分——她,就是他要找的,最适合在严霜下绽放的花!

“不过,她的回答,明摆着就是拖延时间,避重就轻嘛!皇上真的想让她参与我们的计划吗?”嫣妃把头枕在他的颈上,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从远处看,似一对夫妻在互诉恩爱,但实jì

却是在谋划国家大事。

“朕知dào

该如何进退,而且,现在不是还在撒网吗?”他牵起她的手,亲了一口。“嫣儿不必太在意。”

“皇上可莫要放跑了那只大鱼。”嫣妃巧笑着,美目中流光四溢。

“那我也还有你这只小狐狸!”他笑着,一抬她的下颌,然后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慢慢亲吻着,引得她咯咯直笑,而他的眼神却在这笑声中变得深沉……

第四十五章 短相思兮无穷极

回来之后,胸口还是有些闷,吃了点药,上床躺了一会儿。

告sù

天傲皇上的态度是迟早的事情,这里面说不定对他有转机。从这次皇上单单只是软禁他一事上就可以看出,皇上想用他,否则也不会再自己表明苏夫人参与抄经之后,仍然对她说出那一番话。皇上了解他们的关系,他甚至还想促成这种关系,因此让她平时四处走动走动——自己能去的地方只有别苑了……

虽然她不在乎什么权势,但天傲想要的,一直是地位与权势。是自己害他走到了现在的低谷,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如果这次把握得好,他不止可以翻身,甚至可以再上一层楼。但,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又是一夜无法入眠,起来后身体都懒懒的。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放一放,找个适当的时机再去说,而且自己刚从宫里出来,就跑去晋王府,倒也怕某些有心人想到什么。

在庵内住得时间长了,倒是和慧清混的挺熟。自从那次,她无意中看到数寒的胭脂盒子,也毫不惊讶,数寒觉出:其实她倒也只是个姑娘家,只是在庵内待得久了,稍多些佛性。

这日慧清又来陪她说话,提到:“施主住了这么长时间,来看望的人可真少。”

“这样也好,人多了倒怕打搅到佛门的清净。”而且她现在也不在意这些。

“我刚才倒是看见上次来看施主的那位姑娘在上香。”慧清慢慢喝着数寒,她一阵担心,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那么麻烦师傅帮我叫她一下。”

慧清笑了笑,下楼去了。

不一会,园中就传来脚步声。她急急地走到窗口,叫了一声,“五儿。”

那小丫头抬起头,对她甜甜一笑。慧清见状,行了个礼,就转身回去了。她打开房门,五儿咚咚地跑上来,笑道,“姐姐可是想我了。”

看到她这样活泼,数寒倒也稍稍安心了。“是啊,想你了。来庵里拜神,怎么也不来见见我。”

“我今天是有事。”小丫头撅着嘴说,“娘让我祈完福就快回去。”

“府里有事吗?”她担心地问道。

“姐姐是想我,还是想府里的某人呢?”小丫头人机灵,嘴倒也是不饶人。

数寒笑着作势要打她,被她用竹篮一挡,“好了、好了,姐姐,我告sù

你吧,是夫人身子不大好。”

她一愣,原来是夫人!想想夫人对自己那么热心,数寒有些难过,“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倒不是很严重,估计是受了寒,不过夫人身体一向不太好的。”五儿也不再玩闹,安静地坐了下来。

上次皇上说,要好好谢谢夫人的!她想到这一点,问五儿,“你是坐车来的,还是走路来的。”

“我一个丫头,哪有那么好,能坐车啊。”五儿说着翘了翘脚,给数寒看她的鞋子,果然沾了很多灰尘。

“那刚好!”她笑道,五儿不解地看过来,她继xù

说道,“你在这莫要走开,我去找辆马车来,跟你进府去看看夫人。”

五儿一下子高兴地跳起来,“那我不用走路回去了。”

她看看五儿,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放出信鸽不久,相府老齐的马车就停在了门口。数寒让在半路停了一会儿,买了些探望病人的东西,两人就直接去了苏夫人的别苑。

苏夫人半躺在床上,脸色不是很好,倒是没有料到她会来,既惊且喜。

“我听五儿说夫人身子不好,就过来看看。”她把东西一一放下,“上次皇上说劳夫人有心,让我下次见着夫人一定要表达谢意。我一直没来,倒是不好意思。”

“你来就来,还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苏夫人微微笑着,作势要起身。

数寒慌忙制止,“若是因为我来了,夫人还要起身招呼,那我可就不该来了。”

苏夫人见她这么说,也就继xù

躺了回去,两人虽然只见了几次面,倒也不生分,不用那么多虚礼。“其实我这病也是闲出来的。倒是你现在身不由己,能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两人再闲话了一会儿,苏夫人道,“今天不知dào

你要来,天傲没过来,在那边书房呢。要不我让五儿去叫他。”

“那怎么好,夫人本就该静养的,我们在这肯定打搅夫人休息。”虽然挺想见他,但她仍觉得有些不妥。“而且我今日是来探望夫人的,也不是为来见他。”

“都来了,怎么能不见上一见。”这孩子,心思如此细密,倒不知是好是坏,只怕是苦了自己,苏夫人暗叹,“要不这样吧,我让五儿带你去他书房。”

这……她还在犹豫,虽说上次已来过,但也仅限于别苑,书房却是在王府的!

苏夫人却已握住了她的手,“傲儿要是知dào

我就这么放你走,肯定要不依的。”

她想了想,一点头,“那么夫人好好休息,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从别苑出来后,曲曲折折地绕过假山回廊,才到了一处清幽之地。几杆修竹点缀在院中,却没有其他的盆景,再加上淡青的竹帘,却是十分幽静。

五儿向她一笑,道,“就是这里了,姐姐慢聊,我先走了。”

她拖着五儿的手,“你怎么不进去帮我通传一声。”

五儿噗哧一笑,“姐姐还怕羞吗?”

她一愣,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姐姐难道不想给少爷一个惊喜吗?”趁着她犹豫的时候,五儿已经挣脱她的手,跑远了。

“这丫头!”她笑着摇摇头,走近门前。

因是白天,所以房门是敞着的,不过却有竹帘挡着,外面看不清里边,里面却可以看清外面。这样子,也不能敲门,又不好直接进去,她稍稍想了一下,伸出右手在门框处扣了三下。里面一片安静,她有些紧张了,如果天傲不在里面,或是有其他人在该怎么办?刚才没想到这一点,真应该让五儿先通传一声才是——自己做事怎么这么不周全了。

第四十六章 相知相恋亦相思

她正在犹豫是再敲几下,还是回去找五儿,却听见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响声,混杂着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下一秒,帘子已经被掀开。

他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来,愣愣地看着她,她也不知dào

里面有没有其他人,是否方便进去,看他愣神的表情,稍觉得有些尴尬——果然自己还是适合做有准bèi

的事,不该弄个什么“惊喜”出来。她解释道,“我听说夫人病了,过来探望,顺便来看看你。”

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耳边却传来那人调笑的语气,“原来是顺便,什么时候才能特意来看我呢?”

她抬头看他,见他满脸的笑意,知dào

他心里是高兴的,便故yì

撅了嘴不理他。不知怎的,在他面前她总是特别放任自己,因为相信吗?所以可以不用那么刻意地约束自己、谨守言行,这样的轻松自在,是她未曾有过的。

他握紧她的手,猛然一拉,她一个跄踉,便要向他倒去,可左手本能地抓住了门框,两人便近近地立在哪里。她突然醒悟,他是想拉她入怀的,可自己的动作却分明是拒绝,虽然心中不是这么想,但她却也不好意思解释,一时有些尴尬。他却也不深究,只是拉着她的手,步入了书房。

房呈长形,中间一道镂空的花梨木拱门,挽着白色的轻纱。外间是会客的地方,矮几上还设着棋盘,阳光通过半透明的水墨窗纱透进来,顿显雅致。里间靠墙有个大书架,满满地全是书,中间一张书桌,铺了不少宣纸,似乎他正在画画。桌上笔砚俱全,却是不见那镇纸,一看,原来是掉落在地上了。想来刚才听到那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必就是他不小心拂落了镇纸。

她笑着捡起那乌木镇纸,压回画上,却看见画的是一树梅花。不禁莞尔,想起他送来的那副腊梅——他独爱梅花吗?

趁她四处打量的空档,他已在外间倒了一杯茶,走进来,递到她手上,“没想到你会来,有些乱。”

“雅得很,哪里乱了?”她喝了一小口,问,“你很喜欢梅花吗?”

他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桌上快画好的画,道,“想你了,就画梅花。”

说着取下笔架上的狼毫笔,在画旁题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他在“数”和“寒”字上面各点了一下,笑道,“这说的可不就是你么?”

她忍不住一阵心跳,他总是能让她得到不期然的感动。原来,梅花里还有这样的一层含义。她想了想道:“那我若是想你呢?画什么?”

“你自己想!”

她突然起了玩心,有些调皮地道,“可我只会画乌龟!”

看着他的脸黑了下来,她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勉强看看能不能画别的吧。”她想了想,低头画起来。

他看着她运笔的方式,似真不擅于作画,不由得一笑:原来,也有她不擅长的东西。别人是一味的追求完美,但他反而认为,稍有缺点才更显得真实。看到她现在这样——会说调皮话,会跟他拌嘴,会有不会做的事情,他反而觉得高兴,因为,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是真实的——因为信任,才会真实。

她画的却是青松,不过并不好,有些歪斜。她看看那幅画作,又看看楚天傲画好的梅花,俏脸一红,道,“早知dào

就不画了。”说着动手要撕。

他却已伸手抢去,“说好是为我画的,怎么可以撕掉?”他环顾书房四周,“得找个地方裱起来才行。”

她一急,动手去抢,他哈哈大笑,“好!不挂出来,我慢慢看总行了吧!”

她羞恼地看了他两眼,道,“太难看了,还是不要了吧。”

“那怎么行,这是寒儿为我画的第一幅画。”他认真地看着画,小心着上面半干的墨迹,“不过,为何以松喻我?”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你不正是如此吗?”她缓缓道出,这也是她心中的想法。

“梅花在冬季始能绽放,我历经寒霜,莫不是为了来见你!”

她脸一红,心却甜的紧,忍不住笑道:“只有你,胡乱的解释这些妙语。”

“难道我的不是妙语么?”楚天傲似越来越爱与她调笑,“能搏红颜一笑,怎么能算不上妙语?你不闻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更何况是红颜知己。”

他边说边绕到她身后,圈住她,同时轻吻她的耳垂——为什么,她总是这么香?让人舍不得撒手。

耳边麻酥酥的,她忍不住笑着避开:这人,又开始没正经。

他稍稍松开她,却握住她执笔的右手,带着她在纸上写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看着这些文字从自己的手中流出,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写——倾国!倾城!!他,又是否会为了她而如此呢?不过,这样的倾国倾城,她宁可不要,那些外物,要来何用?世人只道红颜祸水,这样的倾国倾城确实是祸害,但有罪的,却并非红颜,而是那些无法两全的男人!而她相信,楚天傲不会。

她不语,却带着他的手,在旁边写到: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然后回望了他一眼,道,“我不需yào

倾国倾城。”

她是懂他的,楚天傲笑了起来,“寒儿,你永远是这么善解人意。”不可否认,刚才他半是动情,半是试她。若她只是一味地高兴,他反而要失望了——只有明大局的女人,才能与他并肩。

他搂紧她,注视着纸上写的两段话,突然现宣纸之下露出张不同材质纸张,虽只有小小的一角,他却忍不住皱眉,不过立kè

恢复平静,对数寒说道,“观月庵恐怕都是些佛经,你要不要从我这带些其他的书过去看看。”

她点点头,走向侧边的书架。趁着她认真选书的时候,他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双手伸到背后,把那张纸轻轻抽出,塞入衣袖。

第四十七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

数寒坐在车中,头靠向车壁,却又觉得晃得厉害,只好坐正了身子。刚才,她去拿书的时候……

她刚进门看画的时候,他递给了她一杯茶,自己不小心撒了几滴水到纸上,还好并未污了画,她急急擦干,却现宣纸之下似乎有一张不一样的纸,像是信纸。当时虽然好奇,但也没太在意。但是,等她拿了书回来,却现那张信纸不见了。

他,是故yì

支开她的吗?她摇摇头,他应该不会骗她,自己总是这么多心;若是他有意,又何必让自己在书案上待那么长时间?

耳边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那是因为他刚开始没现。”

“不会。”她急急地辩解道,然后匆忙捂住嘴——意识到那只是自己心里的想法。情急之下,自己居然会大声出言反驳。

外间却已传来声音,“小姐,有什么事吗?”是赶车的老齐。

“没事,齐叔。”她答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让心静下来——自己居然自言自语了?!不过,那张纸,她还是在意,他为什么要瞒她?有什么要瞒她?

本来对于皇上的那番话,她很想找天傲细细商量一番的,但是现在……她不知dào

,还能不能对他说……

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却是没有丝毫头绪。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问道,“怎么了,齐叔?”

老齐已跳下车,道,“小姐,到了。”

“这么快!”她咋舌,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观月庵门口。

老齐有点惊讶地看着她,“小姐以前都觉得慢,怎么今天倒说快了?”

“可能是走了几趟,习惯了吧。”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辛苦你了,齐叔,难为你特意跑一趟。”

“哪里,小姐在这待了一个月了,才用了两回车,我说啊,小姐空闲的时候就该四处走走,不然都闷坏了。”老齐倒是快人快语,“你什么时候要车,找人捎个信就成。”

恐怕现在自己还不能那么随意吧!虽然皇上说了不必整日待在庵内,但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可还有不少。“谢谢你,齐叔,我有事就叫你。我先进去了。”

穿过正殿,一直往里走,就是她住的小楼了。心情不大好,她不想碰到更多的人,所以特意从偏殿绕了进去。

慢慢走过木制的楼梯,她进屋后转身欲关门时,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师妹好悠闲啊!”

她一惊,回头望去,却是沉璧坐在桌边,只是一来屋内光线太暗,二来自己心神不定,竟没有觉。

沉璧却在那笑了笑,“不过一个月不见,师妹的警惕之心可是大大放松了。我并未刻意隐藏,你居然都没看到。”

沉璧今天只叫她师妹,这让她十分注意,这证明:沉璧是奉命来的。她冷静地问道:“主有什么吩咐吗?”

总算有点洞察力了,沉璧暗想,“又去晋王府了?”

“我的一举一动不是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吗?”何必多此一问呢?她坐到沉璧旁边,顺手斟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

“现在你的处境不好,我们自然不好联系,你也别怨我们。”沉璧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原来,已经分成‘你’和‘我们’了啊!”她把玩着手上的杯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怪我接手这边的事么?”沉璧似不愿跟她绕圈子。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她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有些恼了。本来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现在却是一团糟,皇上给的暗示,天傲藏下的纸条……无一不让她心闷。今天本想斟酌着该告sù

天傲点什么,但他的举动,却让自己退缩了……似乎所有的人都相信她,但又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防她——她只是感到累。

这次沉璧一开口语气就暗带谴责,必然是认为抓到了自己把柄;若是自己一味退让,难免落于下风,最后只能依令行事。因此,她也拿出他们的纰漏说事,谁是谁非,大家心知肚明。她不求云轩给她一个解释,但她也不要处处制肘。

沉璧的脸色明明暗暗了几下,终于说道,“这段日子是委屈你了。师傅也叮嘱我好好照顾你,但是左相那边,你知dào

的,我不好走开。”

她不说话,保持着该有的冷淡与安静——这是她学权谋时第一学会做的事:在局势僵持的时候,谁先忍不住,谁就会输。

看着她一脸的冷漠和疏远,沉璧试探地叫她,“数寒!”还有事要做,她也不想闹得太僵。

数寒在心底一笑,看来,云轩还是有事要交给她做,所以沉璧才不愿弄得太尴尬。刚进门时她没想到,但喝了口茶倒是让脑子清醒起来了:若只是反对她去晋王府,左相只需派个下人来转达一下,又何须让现在掌握全局重心的沉璧出来面谈?沉璧出现在这,只有一个原因:云轩有其他的事要交代她。而这些事,必然是左相所不知的。

而沉璧一开始就采用谴责的语气,必然是因为这件事十分棘手,怕她犹豫,所以想先占个上风,她就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只是可惜,却让她试探了出来。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沉璧的语气也缓和起来,“我接手这边的事,只是暂时,最后还是要交给你的。”

“那不重yào

。”她看向沉璧稍显不解的眼神,自己也并非那么小心眼,“其实我们都是为着云轩,只是我们的做事方法可能有些不一样。你知dào

我的,不喜欢中途变化。师傅也为这说过我,是该好好改改的。”

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却继xù

到,“只是前线那边不能有更大的变动了。”无论如何,就算现在自己无法动弹,但也想尽lì

为云鲲谋一个稳定的局势。

“这个我知dào

,而且左相也是这么个意思。能赢下这场战争,是要的。只是……”沉璧看了她两眼,似乎欲言又止。

“我们师姐妹说话,还有那么多顾虑吗?”她笑起来。

沉璧也不再吞吞吐吐,“我们最初的计划是培植楚天傲的势力,与左右相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彼此牵制,但现在,他为了救你,被软禁府中,恐怕是难以达成以前的目标了。”

她的心中一黯,知dào

她所言不虚。

沉璧注意了下她的神色,继xù

到“现在内形成了两种观点:一是继xù

保持对楚天傲的支持;二是寻找新的合适人选。”

“可惜这样的人很难找到。”她接下这个话题。

“不错,但我们不能再把全部赌注压在他身上。毕竟,就算厉云鲲赢了,功劳最大的可能也是五五分——左相一半,楚天傲一半。如此一来,楚天傲还是没有可能成为能与左相抗衡的势力。”

数寒想了一下,说,“其实这个功劳怎么分,也要看皇上怎么想。”她回忆了一下上次在御座前皇上说的那番话,“皇上,似乎也不并简单。”

沉璧惊讶地打量了她一眼,云轩内坚持要继xù

支持楚天傲的人,也是这么个说法,她到底猜出了多少?“那你怎么看。”她试探地问道。

“从亲政开始,皇上好像也并未偏帮万家,所授的多半是金银封赏,而拉进朝中做官的也是一些肥厚但无实权的位子。”数寒不方便露出皇上给她的示意,只从内现有情报做分析,“皇上并非太后亲生,若是有所防范,也很正常。”

“你的意思是,这些年皇上只是碍于养育的情面,多给了万家些好处,不过还是希望摆脱万家束缚的。”

“也不能说是束缚,其实,朝中的每一股势力,对皇上来说,都是束缚和扶持两方面兼有。比如左相,扶持了皇上亲政,但皇上又不得不顾忌他手中的兵权,需yào

用右相来压制他。而万家又不能独大,所以用左相在制衡他。”她一笑,“说不定,皇上的心思和我们是一样的。”

“平——衡——”沉璧缓缓说出这两个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想得到的,皇上也能想得到,所以,他也会愿意培养楚天傲?!”

“内是这么个结论么?”数寒问道。

沉璧点点头,“你所说的,和支持派的观点完全一致。”

“那么,我需yào

做什么?”这才是重点。

“留意楚天傲。”沉璧干脆地说出,“他的实力、他的目的、他的需yào

……所有的一切!”

数寒的表情有些黯然。

“其实,原有的计划有了这样的转变,也不知dào

是福是祸。虽然暂时不能培植起他,但却可以更好地了解这个人。”沉璧似想安慰她,“而且,你不一样也想更了解他吗?”

可是那不是带着目的地去了解,她心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吗?沉璧有点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师叔很牵挂你。”

“师傅!”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师傅她还好吗?她有些激动,“她有口信捎给我吗?”

“师叔说:你的眼睛,永远是她第一眼见到你时那么清澈。她相信,以后你也还会是这样。”沉璧站起来,似乎是打算离开。不过说这话时,却让人产生她居高临下的错觉。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她回忆——师傅给了她一碗粥,她却没有说谢谢,只问:“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然后,师傅就带她回了云轩……那时,她的眼睛是清澈的吗?她不知dào

,那是不是一种绝望之后凭着生存本能而形成的幻像。

在她懵懂闪神的时候,沉璧已经走到了门边,她起身正要去相送,沉璧却突然转过身来,“不过,我相信,你至少不会忘记:你是云轩的人……而且,就算你忘了,楚天傲也不会忘。”

她的心一紧,想起他压在画下、又偷偷抽去的那张纸条。她迎向沉璧的目光,带着固有的坚持与骄傲,“我自有分寸。”

第四十八章 为谁流下潇湘去

夜凉如水,晚风吹得阁楼窗上的挂着的竹帘一晃一晃,又趁机溜进屋里。没有了阳光的照耀,小屋里显得更是阴冷,而床上的人儿似乎感受到了这股阴寒,死死地缩在被子里,眉头结在了一起。

数寒缩了一下身子,这里是哪?好冷!举目望去,只见无边的白雾。无孔不入的水汽慢慢渗透进衣服,带着一股子湿气,而茫茫的白雾里,却依稀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带好了,千万别丢了!”突然一只素白细长的手指在她颈间流连,她恍惚中现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小小的女孩点着头,低头看项上套着的一抹金属光芒。

“莫要丢了,千万别丢了。”嘱托的声音又响起,她不耐烦地抬起头,正想说一声知dào

了,却现眼前站着的女人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几乎要与周围的雾气化为一体。她张大了嘴,却不出声音,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又像是被什么力量压抑着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身影慢慢淡化,化为一团雾气。

突然那张脸又猛然出现在那片雾气中,但是身子却没了,只有一张脸飘在那里,那两只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的脖子,惨白的脸、乌青的唇、满布血丝的眼睛……那女人狠狠地说道:“别丢了——”

“啊——”她尖叫一声,坐了起来,掌心处传来一阵痛,让她知dào

自己是清醒着的,还好,醒了!环顾四周,虽然是一片黑暗,但还是能看清,是身处卧房。她大口地喘着气,无力地靠伏在枕上。身上的单衣早已汗湿,夜风吹来,便泛起一股寒意。

别丢了,她突然想起那句话,手不自觉地往颈间一摸,却是空荡荡地一片,心莫名地急急跳了两下,只觉得有一股焦燥的气息逼得人喘不过气。她把被子一拥,整个人缩在床头一角,似一只受惊的猫,自言自语着“没事、没事,只是梦、只是梦……”

当第一缕晨曦终于透过窗棂,数寒茫然地抬起头,才知dào

原来就这么坐了一夜。伸手想整整吹散在脸上的丝,却仍感到隐隐的痛。仔细一看,掌心却是深深的几个指甲印,皮肉已被划破,暗黑的血痕映着苍白的手,煞是醒目。她静静地看着,突然把手掌平摊,出一阵冷笑——兜兜转转地,原来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

无神的眼睛转向旁边挂着的那幅灿漫的梅花,却也只是觉得冷清,“零落成泥碾作尘”口中慢慢吐出这句话,她把手放回被子里,环抱双腿,下颌抵着膝盖,静静看着那幅画,一直一直……

天傲,一个一无所有的我怎么留得住你?

相府中,沉璧一袭暗色秋衣,手里拿着一封信,纸上极娟秀的字迹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却让两个人都为之凝眉。她转头问坐在旁边的方永煜:“相爷,您看这怎么办?”俩人不是相对而坐,却是分宾主的位子坐着,桌上青瓷碗中的茶早已冷去,但俩人也都没有要喝的意思。

粗大的指关节不紧不慢地敲打着红木桌案,厚厚的老茧提醒着人们:他曾是金戈铁马的武将。可现在沉璧却看不出他的心思。经过这些年,能让她看不出心思的人已越来越少,但一个是数寒,一个是眼前的这一位,却总是让她琢磨不透。

数寒还好,毕竟相处久了,对其行事做法总能猜到一二,所以在潼关的时候,自己才能借机诓数寒交出了藏有密保的簪,但这位却……想到玉簪中的密报,她不得不佩服数寒能在待在相府的两年间掌握那么多有效信息。佩服归佩服,心里涌现出的阵阵不甘时刻提醒着她:自己也不该落后。可都待了两个月了,却什么都不知dào

,有时候她甚至隐隐觉得,左相是有事瞒着她的,她不由得想:如果是数寒,会怎么办?

“就按她说的办,不就是随时进出晋王府的权利和更大的空间吗?”方永煜微沉着眼睛,突然话,“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噢!”沉璧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借此掩饰自己的走神,“还有,师妹提到有个紫铜锁落在相府里了,是么?”

方永煜一愣,旋即答道,“在我那儿收着呢,待会我拿来,你一并带过去。”

她嘴上答着好,心里却纳闷了:那紫铜锁她依稀记得,刚入云轩的时候,数寒一直带着,挺精致的玩意儿。只是这女孩子家的东西,相爷怎么会收着?

阳光照进观月庵的小楼,带来了与夜晚不同的明媚灿烂,那阴霾的一面,在白日已烟消云散。屋里不时传来一两声轻笑,还有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

桌前,数寒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桌上一只五彩斑斓的虎皮鹦鹉。也难为沉璧想得到,给她弄来这么个解闷的玩意儿,而且,不得不佩服相府和云轩的速度,早上才出去的信,下午就有了答复,还捎来这么些有趣的东西。她轻笑着,又用金属短棒去逗那鹦哥,那鹦哥却扇扇翅膀,在架子上横迈了两步,突然一个转身,把背冲着她。

数寒好笑地敲敲架子,“莫要以为我好欺负,顺着你可不是为了宠坏你。”那鹦哥受惊,哗地一下跳起来,扑棱扑棱两下,哇哇地叫,想来是还太小,没人教过讲话。

“好了,好了,不闹了!”数寒笑着,往旁边的小食盒里放了些小米,再仔细地把水填满,然后走到书案边上,细细磨好墨,开始抄《金刚经》。那鹦哥好奇地往这边望望,不时啄食一口小米,晃头晃脑地撒得桌子上也都是小米粒儿。

数寒静心抄好一段,拿起来,默默念了一遍,一笑,把它摊在桌上晾干墨迹,然后整整原文的《金刚经》,叠在旁边的一摞书上,却从最下面抽出一本宋词来——这还是上次从天傲那边拿来的。

她转身看到桌上的一片狼狈,不免摇头苦笑,收拾了一番后,伸出食指作势要点那鹦哥的头,那鹦哥却没动,只是脖子一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怎么,不怕我了吗?”她逗趣地说道,整整衣襟坐下,一页一页翻着书,“也不知dào

能教你什么。”

那鹦哥似乎意识到是在跟它说话,居然向这边迈了两步。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把书一卷,看了那鹦哥一眼,慢慢念到: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第四十九章 卷土重来未可知

她的字,清秀而隽永,收尾处却是十分干净利落,透出一股子洒脱。楚天傲默默看着数寒写下的那句话——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笑意在他眼中弥漫,嘴角也不自觉地慢慢上翘出好kàn

的弧度。

“想什么呢,那么开心。”旁边突然有人说道。

他把那副字慢慢叠好,放进书桌的抽屉里,“开着大门你不进来,偏偏要学人家走窗户。”

“哈……哈……我可没那爱好,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我们楚三少悠哉游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就在旁边瞄了一眼。”来人一搭窗沿,翻了进来,“我想过很多种,淡定的、深沉的、气闷的、隐忍的……就是没想到是这种!”

“哪种?”楚天傲倒了杯茶,却没有递给对方,而是自己喝了起来。

那人也不介yì

,自己走过来倒了一杯,然后斜倚在椅子上,“怎么说呢?开心?不是,太浅显。喜悦?也不是,太单薄。是……”

他还在苦苦找词,楚天傲却不禁开怀地笑着摇了摇头,“在行,你……”

“对了对了,就是这种表情——收也收不住的快乐。”

“有吗?”楚天傲撇了他一眼,笑容却是越耀眼。

“哈哈,我明白了。”风在行一拍手掌,凑近了,故作神mì

地说道,“是幸福!”

楚天傲一愣,幸福!寒儿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吗?还来不及细细思索,那边却又闹开了,“哈哈,又笑起来了,对吧,嘴都合不拢了。”

他无语,却还是控zhì

不住自己的笑,于是顺手拿起桌上的书甩了过去,“好啦,说正事要紧。”

风在行一把接住,往空中一抛,又落回自己手中,接着又抛起……“做兄弟的出去这么久,回来也不叙叙旧?至少说说你那些战绩吧。”

“没什么好说的,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dào

了。”他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其他的不说也就罢了,你英雄救美那一段可得……呃……老实交代!”风在行不依不挠。想想他出前还一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回来却对着一幅字傻乐,中间的故事肯定精彩万分,怎么可以放过他。

“饶了我吧。”楚天傲一脸苦笑,抱拳讨饶。

“哈……哈……原来也有我们三哥怕的事,”风在行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洋洋得yì

,“我未来那位三嫂可真厉害!”

楚天傲一笑,转移话题,“等情势好了,再带你去见见她。”

“那么个大美人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根木头。”风在行还在揶揄他。

楚天傲一沉眉,“你们见过。”

“你以为那批药材能那么快地顺利到达潼关?要不是数寒……呃,不……是三嫂早就做了准bèi

,并联系了我,你就再等上一个月吧。”风在行暗想:他怎么还蒙在鼓里,数寒没告sù

他吗?突然又想到,数寒来找自己的那两个地点,恐怕是不方便说的,又不想骗他,所以搪塞过去了。自己一时没想到,倒是给说出来了。

“怎么回事?”楚天傲问道,靠向椅背,准bèi

听他细说。

“就是……”风在行扬自己从小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整件事说了个清楚,只是把两个地点换成了茶馆和酒楼。饶是这样,楚天傲听到数寒弹《满江红》的时候,还是皱了一下眉。

等他说完,楚天傲瞪了他一眼,缓缓说到,“《满江红》吗?”

他心里一冷,怎么这样也不行?

楚天傲却又拿起一本书砸过来,这次却使了些劲道,虽是半开玩笑,也砸中了他,“你小子耳福不浅啊!”

得,有色性没人性了,风在行生生受了那一下,耸耸肩道:“三哥忒小气。”

“你那么多莺莺燕燕的,混来混去,我是不管你,只是……莫要惹寒儿。”

“我哪敢啊!”看他这样儿都怕了,“朋友妻不可戏,我可是礼仪之家出来的,这点还是懂的。”

“礼仪之家还勾栏瓦舍地跑。”楚天傲虽然知dào

他只是不服家规,故yì

如此,但还是激他。

“喂,这次的事,要不是我,你就等着病死在潼关吧。”

“那还不是我们家寒儿想出来的好办法!”他心里一暖,原来,她早就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她识他、明他、知他,这样的知己来到他身边,确实是上天恩赐他的。

风在行此时却现一件事:永远不要和陷入爱情的人讲道理!

“托你查的事怎么样了?”闹了一圈,总算回到了正题。

“暂时没有万恒钧与南逅勾结的证据。有可能是他隐藏得好,也有可能是确无此事。”风在行一改刚才的玩笑之色,正经地回答道,“毕竟现在可以说有半壁江山都是万家的,我认为他没有必要这么做。”

“可是他与太后也并非珠联璧合。这些年万家的势力并未独大,主要原因也是很多朝廷要职并未启用万家的人。而三年前,皇上选后,我记得当时万恒钧的女儿也参加了,但却未入选。”他说着,看向风在行。

“不错,当时很多人都惊异于此事。”风在行点点头,“虽说后来选中的也是万家的女子,但却是远亲,所以当时我们猜测:太后是担心授人以柄,而故yì

如此。其实只要是万家的人,不管近亲还是远亲,都是可以共同谋事的。”

“但是,你看这几年皇后的作风如何?”楚天傲躺回椅子上,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不问政事,闲而贤。”风在行故yì

突出两个字的不同。

“这就证明,太后还是防着万恒钧的。”

“但有没有可能是皇上的意愿?”风在行疑问道。

“并不排除这种可能。”他想到回京之时,在金銮御座之侧,寒儿被太后招去,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倒是皇上那一番话,不仅化险为夷,还让他们有了转机。不过当时太后的神情,似乎有些怪异。他细细回想着当时的一切,那时只想着脱困,倒是没在意这一点。太后现了什么,导致那么快就答yīng

了寒儿的请求?

“三哥,怎么了?”风在行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又闪神了?

他定了定神,道,“我在想,皇上说不定才是那个统握全局的人……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倒是还可以一搏。”

“皇上……”风在行露出思索的神情。“你是说……”

“毕竟不是亲生骨肉,而且在皇权面前,亲生骨肉又能怎么样?”楚天傲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第五十章 拨云见月为明朝

风在行走的时候已经快入夜了,他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慢慢暗下来的天色里——就像现在的局势,慢慢陷入黑暗,却越来越接近真实,只要,不停地走下去……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现在这种局势,只要找到一个突pò

口,然后只等……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东风是一定会来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今天一天,见了两个重yào

的人:一个是寒儿,一个是风在行。

虽然答yīng

寒儿,不会轻举妄动,但是,他不习惯等。等,只会消磨一个人的斗志,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他可以暂时不出手,但他也得布局。正好趁现在闲下来,把所有的线索——京城的、边关的、宫内的……统统理清楚,决定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他不想输,以前他只是一个人,他可以赌;但现在,他有了她,他不愿再只握住那五成的把握,因为,他输不起了。

又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像在十年前,他拖住姐姐的裙角,始终不肯撒手,那漫天喜气的红、灿烂夺目的龙凤,却化为了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把他生生撕裂。想起上次金銮殿上,太后拿寒儿与嫣妃作比,他的心头就是一重,仿佛下一秒就有人会来夺走她——他受够了失去,他不要再放手。而保护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就算是赌博,也是有筹码的人,才能说话。

更何况,他想到:寒儿还是云轩的人。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像星河之中起了迷雾。当他从母亲那儿得知左相如今与寒儿刻意保持距离,虽然有些担心,但心中却又有一丝喜悦,这样的情势对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若是寒儿倒向他这边,以后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与左相的分裂只是早晚的事,她若是夹在中间,将会十分棘手。

她,会选我吗?他的心急急地跳了两拍,突然想起她唱的那《卜算子》——“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不由得一笑。她看他的眼神,从开始的感激、到闪躲、到犹豫、到喜悦……一直到现在的缠绵,她对他一步步地敞开了心。

她本是那么聪慧,那么倔强的——河川之会的那夜,他还未见到她的真面目,就愿意去一搏;送药材到潼关的时候,她仅凭一番话,就感动了全军;后来,他不得已留下她死守潼关,她笑着对他说“你我今晚一定胜利”,却在领口藏下自尽用的薄刃……她本是一个神话一般的人,现在却在他眼中慢慢真实起来。她会娇羞、会动情、会流泪、会害pà

……她因着他而真实,因着他而美丽……所以,他更不能放手。

入秋后的夜风总是特别的凉,她在观月庵可还好?她,又是否在想他。楚天傲想着,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原来,幸福真的是一种收也收不住的笑容。

同样精雕细刻的殿宇楼台里,也涌动着丝丝暗流。两个宫女和四个太监齐刷刷地跪在那里,死寂的气氛压得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额上冒着一层晶亮的汗珠,可没有人敢动手擦一下。

“这么说,就是什么都没有查到了?”死寂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冷笑,说不清地阴郁复杂,“成不了事也就算了,连善后都做不来!我要你们一班废物何用?”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地上跪着的几个宫女太监磕头不止,声音虽不大,却透着巨大的恐惧,搁在地上的手早已微微颤抖。

太后一皱眉,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旁边立马有侍卫出来,把几人拖了下去。

“一班子废物。”她似乎还沉浸在愤慨里,自言自语道。坐在一旁的万恒钧听着,心头却是狠狠地一震——杀鸡儆猴,她这话何尝不是说给他听,十一年前,他们的失手……

“朝堂那边怎么样了!”她打断他的回忆,不耐烦地询问道。

万恒钧立马回过神来,答道:“方永煜蛮沉得住气的,一直没什么动静。”

“是啊,总是没什么动静就已经搅得我们这边鸡飞狗跳了。”她用狭长的眼睛一扫万恒钧,透露出一股子藐视。“你养的那一班子人也是没用的,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恐怕最后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

万恒钧心里本来也憋着一口气,却又不便出来,听她这么一说,不禁有些不快,不冷不热地答道,“要是当初让清瑶入宫为后,何至于弄出这么多事情。”

“说这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女儿的能耐。”太后也是不紧不慢地回过去。

万恒钧脸上一青,心中却还是不甘,“至少消息总探得到一些吧。”

太后不屑地瞅了他两眼,“他现在连我都架空了,就算清瑶做了皇后,你能保证他不想法子摆脱她?”

万恒钧知dào

她所言非虚,一时倒也无语,呐呐地说,“皇上也太薄情了。”

太后一歪身子,半斜靠在了百花绣锦卧榻上,“别人的种当然养不亲。”

“你说……”万恒钧皱了皱眉,一脸凝重,口中吞吞吐吐,“他……会不会……知dào

了……那件事……”察觉到两道恨恨的目光直射过来,他更是语塞,不由得低下头去。

半晌,殿中只有铜漏滴水的声音……

“这就要看你当初做得干不干净了。”幽幽的语气仿佛从地府传来,冷得万恒钧心头一哆嗦。“末要再给哀家找麻烦了……你先回去吧。”

万恒钧如获大赦,匆忙起身告退。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暗夜里,她半歪着身子,看向窗外那遥远的星,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或许,是倦了吧!

曾经,自己也是想要一个孩子的,但是,老天却不允许。这算是对她所作所为的报应吗?如果当初她心慈一点……哼,她鼻中哼出一丝嘲讽,如果当初心慈一点,她现在也不会待在这里了!——一切,从一开始就已成定局。

第五十一章 只待金风散云霾

转眼又过了十来日,这日数寒正逗着鹦鹉,慧清却来了,看她总顾着和那鹦哥儿玩闹,笑道,“施主这两日倒是轻松地很。”

“来了这儿之后,哪一日不清闲呢?”两人已经熟络,所以数寒也不起身来迎她,只是笑着用目光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慧清随意坐下,也伸出手,想碰碰那鹦鹉,不料那鹦鹉却似吓到了,扑扑翅膀在架子上折腾起来。

“都见过这么多次了,还怕啊……”数寒取笑着稳了稳鹦鹉架,向慧清歉然地笑笑。

慧清也不在意,四处张望着,看到旁边摆着的抄好的经卷不禁有些惊奇,随口问道:“怎么这几日就只抄了这么些经书?又抄错了吗?”

数寒一边挂鹦鹉架一边答道:“没,只是觉得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慧清,你说菩萨真的会保佑我夏渊国胜利吗?”

慧清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会保佑所有受苦受难的人。”

她脸上显出的端庄祥和与语气中自有的一股怜悯之情,让数寒一愣,许久才说,“既然是这样,就让战争早日结束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是一抿嘴,“上次送进宫的手抄经还没挥作用,想来是我抄得太急了,这次慢慢抄,京中必然会传来捷报。”

慧清似有些不解,正要问,却听见门外有人叫道,“慧清师姐在么?”

推窗一看,却是庙中的一个小师傅领着五儿,看到数寒,五儿捂嘴一笑,露出右颊上一个小小的梨涡。

坐在王府派来的马车上,数寒掀开窗帘一角,看了看街上川流的车水马龙,“许久不曾逛街了,京中还是如此繁华。”

“姐姐要是想逛,待会我送你回来的时候去逛逛不就行了。”五儿也透过帘子张望着外面的新奇玩意儿,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下。

数寒看出她的心思,噗哧一笑,放下窗帘假装要点她的额,“这么清闲,不怕你家夫人说你偷懒啊!”

“哪有偷懒,我可是奉少爷之命来接姐姐的呢。”五儿嘟嘟嘴,“姐姐不想少爷么,都不去别苑走动。”

她一愣,笑骂着,“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少爷每次看到姐姐眼睛就会光,姐姐也笑得特好kàn

。”五儿靠过来坐着,头侧着歪在她肩上,一脸淘气。

数寒脸一红,“就你瞧得仔细!”顿了顿后又问道:“怎么今天少爷心情这么好,突然想着来接我了?”自从进入观月庵之后,这还是楚天傲第一次不以任何理由为借口来接她入府见面,想来必是事出有因——不是急事,便是喜事。她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

“还不是因为太想姐姐了。”

数寒假装生气,伸手去挠她痒,“叫你乱说!”

“哈哈,姐姐莫要挠我,我怕痒……”五儿躲闪着,两人闹做一堆。

数寒终于住了手,坐正身子,半开玩笑地严肃说:“还不老实交代?”

五儿笑得气喘不止,在那揉着肚子,半歪在车壁上,看着数寒笑,“我只看着少爷今日好像特别高兴,吩咐我来接姐姐时脸上都是笑笑的。”

“哦!”她心中一喜,果然是这样吗?本来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日子,看来是不用了,想来今日回去之后,也得多花点时间抄经了。

五儿看着她突然笑得一脸神mì

,不禁问道,“姐姐想什么呢?”

“想什么时候给你配个好夫婿,看你还这么饶舌。”

五儿一下子羞红了脸,“呀……姐姐怎么如此坏。”……

两人一路闲聊,却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进了王府,五儿带着她却不往楚天傲的书房走,而是向别苑方向行去。数寒不禁纳闷,赶上去两步,和五儿并肩而行,问:“怎么少爷在夫人那边吗?”

“不是,只是少爷在别苑等姐姐而已。”进了王府,五儿像是收敛了一些,不再乱开玩笑。

上回来过一次,但这次还是有些找不到路的感觉,数寒不禁感叹晋王府之大。走了一会儿,才靠近别苑的石墙,就看到楚天傲一身青布长裳,立在石门之处。

五儿微偏头,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嬉笑着说:“少爷定是等不及,特意在这侯着姐姐呢。”说完暗暗推了她一把。数寒向前踉跄了两步,回头一看,却见五儿冲楚天傲福了福,转身走了,临去时还不忘偷偷向她扮个鬼脸。

数寒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一转身,却跌入一个人怀里,却是楚天傲走近了,她未曾留意一下子撞了上去。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额上,她忍不住心跳了几下,低了头,带着几分羞涩抱怨道,“你靠这么近干嘛?”头顶传来轻笑声,她的耳根一红,面上便染了桃花。

他看着她娇羞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一握她的手,却觉得稍有凉意,语气中便显出隐隐的担忧来:“怎么穿这么少,别冻着。”

她还未反驳,却又听他在耳边淡淡地轻声说,“西边有好消息了。”

果然!她心中一阵快慰,自己是猜对了,但脸上却还是显出几分吃惊,问:“你怎么知dào

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楚天傲自信地一笑,带着三分骄傲。随后拉了拉她的手,“我们去西阁楼慢聊,别站在这儿吹冷风了。”

他带着她穿过廊桥,两人一转弯,数寒突觉有一道阳光直射过来,眼前一眩,不禁低头避过,突然现地上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心中一动,抬头去看他的侧脸,刚毅中却透着几分柔和——这,是为着她而有的吗?她在心中默问:天傲,你信我吗?若是我们之间有足够的信任,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眼光,他扭头看来,报以一笑,明朗若六月的朝阳。她似乎心思被窥见了,不由得低下眼光去,但在楚天傲看来,还以为她是害羞。她心中有一个声音缓缓冒出来:我只想知dào

,我们之间的情份,是否抵得过一个权,一个谋。

第五十二章 细探真心释疑猜

“云鲲那边战役大捷,失地已尽数收回。”一到楼上,楚天傲的脸上便闪出藏不住的兴奋。

数寒一愣,“尽数?”一场战役就把两年之中被南逅侵吞的国土都收回来了吗?

楚天傲也看出了她的惊讶,解释道,“当然,之前肯定有过一些小打小闹的战役,这边是不会收到什么消息的。不过仅凭一战就取得这么大的成果,连我刚收到消息时也不免惊讶,连看了三遍才相信并非自己眼花。不愧是厉云鲲,这种事只有他能办得到。”

数寒心中虽然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听得如此大的好消息,也难免激动起来,道:“可惜没酒,不然我们真该好好庆祝庆祝。”

楚天傲了然地一笑,道,“谁说没酒,这不是准bèi

好了吗?”说着从旁边小柜顶上拿出一只小小的酒瓶和两个小杯子,斟满后两人一饮而尽。

数寒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到,这个都备下了。”说完又余兴未了地去拿那酒瓶。

不料楚天傲一躲,道:“只此一杯,可不能再喝了。”

数寒皱皱眉,不解地说道:“才一小口,哪够尽兴的,我们至少该遥敬一下云鲲吧。”

楚天傲想了想,笑道,“那就再一小口,不能再多了。”说着给她斟了个大半杯。

数寒知dào

他是担心自己身体不好,怕喝了酒坏事,心中虽然觉得不够爽气,却也甜蜜得紧。两人向西方遥敬之后坐下,她本来酒量也不好,两杯下肚已觉得心跳加速,脸上也染了一层赤红。此时楚天傲突然推过来一个点心盘子,道:“吃点东西,解解酒。”

这个人,什么都给他想尽了。她借着酒意放肆地打量他,又是低头窃笑,弄得楚天傲莫名其妙。俩人便这样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谈着谈着回顾起在医谷五人相聚的时候,直感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而当时五人的誓言,却也算实现了一半。

楚天傲笑道:“就只有你那个‘澄清宇内’,不知要到何日才能实现了。我当时就想,这丫头的心怎么这么大。”

数寒本是在削一只梨,闻言道:“我的目标只是比你们的稍长远一点,哪就和心大不大扯上关系了。”说完,也不给他梨了,用小刀剖下一片,自顾自地吃起来。

“我还以为是削给我的呢。”楚天傲打趣道。

“呵呵~”数寒干笑两声,本来是打算削给他的,但听他说自己心太大,又赌气自己吃了。不过既然他问,索性把手中的大半只梨递了过去,道:“给你!”

楚天傲一扬眉,伸手就要去接。数寒未料到他真要,却是缩了手,皱着眉道:“我吃过的,你也要?”

“你不是用刀剖的吗,又没咬过!而且美人咬过的,不是更甜一点么?”楚天傲作势要来拿。

她突然对着那梨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拿到他前面晃了晃,“是啊,美人咬过的梨,怎么能那么容易给你。”

楚天傲摇头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人,真难把她和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咄咄逼人地问“君以何立”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数寒看他不说话,就那么神色古怪地盯着她,只得说:“好啦好啦,我再给你削一个就是,不过你要领我在这四处逛逛。”

“想逛直说就是,这是我该尽的地主之谊。”说完起身就走,“现在去,回来正好赶得上晚饭。”

这男人,行动力还真是一流!她擦了擦手上的梨汁,快步跟了上去。

清秋时节,桃林早已过了季,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不过早春的时候应该很好kàn

吧!数寒随着楚天傲沿着碧水潭往假山那边走,欣赏着两边的景物,虽然已经来过别苑两次了,却都是匆匆忙忙,还没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看过。潭的一侧是桃林,另一侧种着些柳树,中间穿插着些矮梅。她指着那几棵矮梅,问道:“那梅花开的时候,是什么颜色的?”现在不是季节,所以也看不到。

“等冬天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楚天傲答道。似乎是对他的回答不满,那小女人皱了下眉。他淡淡地一笑,道:“其实,这儿原来种的不是梅树。”

“那是什么?”她终于有了点兴趣,一脸好奇地问。

“是梨花!”他缓缓回答。已经多久没有再回忆以前这边的情景了?似乎总是在抗拒着。他曾把那一段记忆尘封,但一个小小的裂痕却可以让一切土崩。就像母亲用那堵石墙把自己隔绝在这里一般,他在心里也筑下了一道墙,一道让他坚强的墙。

曾经,这里是他和姐姐玩闹的地方,记得有一次,在打闹间,他不慎掉入水中,姐姐吓得脸都白了,大声呼救。他不停地挣扎,但并没有看到有人过来,意识渐渐模糊,他觉得……这就是死吗?他想到下人们提起这个字眼时那惊恐的表情。不、他不想死、他不要死。这时,有一双手抓住了他,是谁?有人来救他了吗?他努力想看清,但是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了。在意识还残留的最后一刻,他只知dào

——牢牢地抓住那只手。

后来醒来才知dào

,是姐姐跳下河去,不会水的姐姐,抱着他一起挣扎,居然爬上了岸。

他曾经问过姐姐,怕不怕。姐姐说,当时哪有时间怕啊,想救你还来不及。想了想继xù

说道:“就算是怕,我也会去,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当时他年纪还小,不是很明白,但是现在他知dào

了,有的东西,是倾其所有也不愿失去的。

当姐姐远嫁时,他感到无力;但现在,他有了能力,他不会再让任何人轻易地取走他的东西。地位、亲人、还有……他把目光转向她。

数寒看着他的脸色明明暗暗,知dào

他在回忆。她没有出声打断他。在适当的时候学会噤声,这是她在云轩学会的第一件事。她不经意间触及到了一个敏感的问题,或许不该,但她的心中却又燃起了一层希望——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了解天傲他的真zhèng

心意。看着他转过头来看她,她心里有了一点期待,或许,他会告sù

她些什么!让她知dào

,自己该如何取舍,如何确定下一步该走的方向……她在等、等他说第一句话。

长久的静默……

还是不行么?他的心,终是藏得那么紧。数寒一阵神伤,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率先打破沉寂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转身刚走了两步,突然一件外袍盖在了她身上,“再陪我走走吧!”

她心中又燃起了一层希望,于是温顺地点了点头,和他并肩向前走去。

第五十三章 只因多情反多恨

“这里曾是我和姐姐一起长大的地方。”他似乎在组织着语言,太深太远太多的记忆,让他显得木讷。

他姐姐!数寒心中默念道。上次在军营,他病着的时候,就把她误以为是姐姐了。那是她唯一一次看到他脆弱的样子,却心疼至今。他和姐姐的感情,一定很好吧!看着他一脸的落寞,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手指。这个男人哦,难过的时候总是十指冰冷。不过现在,有她在他身边,她可以替他暖着。

楚天傲朝她感激地一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姐姐被送去和亲的时候,我十三岁,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武汇元年,先帝驾崩后,新皇登基的第一年,战事越紧张,夏渊国提出和谈,愿意以二十座城池作为代价,请南逅退兵,但南逅却提出,要我国送去皇族女子,用以和亲。那样的‘和亲’,只是一场献祭……太后并未育得子女,宫中本有两位公主,却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所以,我们家……我们家便……”

她不忍心看他痛苦的神情,紧紧拉住他的手,道:“别说了,天傲,都过去了。”

“不,寒儿,我想告sù

你,憋了那么多年,它像一个毒瘤一样地长在我的心里,让我时时刻刻都觉得痛。”他死死拉着她的手,“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

“天傲、天傲……”她突然有些后悔开始这个话题,“你说,我听着……我在你身边……我听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平静了一些。“那日,我到书房去找父亲,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说到和亲……只听见父亲用很沉闷的语气说‘或许,这便是一个机会,只是怕婉琳’……婉琳便是我母亲的名讳了。”他补充道。

“我当时并未在意,只觉得他们是在讨论大事,不敢打搅,立kè

就退了出来。但是……三日后,家中却突然接到了赐婚的消息,要把我姐送去和亲。我这才知dào

,原来那次他们那天讨论的就是这个话题。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接到这道旨意时,母亲欲哭无泪的脸和姐姐伤心欲绝的神色……”他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我哭着在父亲书房门前跪了一整天,直到半夜,他才走出来,说‘朝廷的决议,岂是我们所能更改的’。我知dào

他是在骗我,因为我有听到,他们曾经谈论过这件事,我们家虽也姓楚,却只是先皇的远亲,而这样的远亲又何止我们一家,甚至有好些比我们更有‘资格’的皇族,而且待字闺中的女子也不可能只有姐姐一个,如果不是父亲自己提出,太后又怎会选到姐姐。”

数寒听到这里十分震惊,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指婚和亲,没想到却还有这么大的隐情在里面。她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他。”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抱着父亲的腿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只告sù

我一句话‘如果你想阻止一件事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生之前,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挽救它;否则,就直接放qì

它’……这句话,我至今还记得……”

他顿了顿,握掌成拳。“正如他所说的,我没有能力去挽救,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离开;在最初的时候,我是很恨父亲的,因为和亲的必须是皇族,所以父亲被封了王,我以为,父亲是为着这一点才送出了自己的女儿,但是后来……两到三年之内,几乎所有楚家的皇室宗亲都遭到了贬谪,更有甚,被参上一本,说是通敌卖国,满门抄斩……”

数寒的手一哆嗦,十年前,居然生了这样的事。

“那时候战争刚刚结束,整个朝堂一片混乱,前一天还高谈阔论的某位官员,第二日可能已出现在菜市口的铡刀之下。”楚天傲凝眉回忆着那一段过往,“皇上年幼,太后以此为借口垂帘听政,借整顿朝纲为名,大力铲除皇室宗亲,却只有我们家得以保全。那时我才知dào

,父亲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属于前,我却连后都做不到。我终于明白,如果我只是一味地哀求,将什么也得不到……”

他的手越来越冷,“虽然我无法赞同父亲的做法,但,这在当时何尝不是最好的方法……可我又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是如此的矛盾,我一方面为着姐姐和亲一事深感痛苦,一方面却又认为父亲的做法的确保全了我们一家,我便在这冰与火之间煎熬,不得升天,不能入地……”

他的整张脸都快抽搐起来,显然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痛苦。“我只能想,如果当时我能有用一点,或许我不止可以阻止姐姐和亲,甚至能保住我们家……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他手上不自觉的一使劲,已生生把她捏痛。

可是她却似乎感染到他的痛苦,心中堵得慌,并未在意手上的痛,而是伸出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肩,“天傲,我明白,我现在明白了,你只是想保护他们,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看上去如何热衷于权势,却都只为着一个理由——你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亲人。天傲,你不能苛责自己,那时的你还那么小,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与那么大的势力相抗衡。但是现在,你有能力了,将来……我也会帮你的,如果你要,我就会帮你的……”

“现在,我也想护住你。”他低低地答道,突然吻住她的唇,近乎疯狂地在她的唇齿之间掠夺,“没有人可以再从我身边带走任何东西了。”

“天傲。”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混杂着感动与疼痛,第一次知dào

这个霸气的人背后,是多么脆弱的一颗心。他一直在责怪自己保护不好身边的人,他一直活在害pà

与悔恨当中,他一直为了父亲的那句话而痛苦……他想要的并不是权,却是人,只是身边最亲的人。天傲,这样的你,让我很心疼、很心疼……

第五十四章 万般愁绪总因权

数寒担心再逛下去,他又见着什么触景生情的事物,便借口走累了,要回阁楼去。

楚天傲打趣道:“还走得动吗?要不我背你好了。”

数寒闻言作势要捶他,心中却也暗叹还好他并未沉浸在那种悲伤里。没想到楚天傲却借机握了她的手,突然说:“寒儿,谢谢你。”她一时愣在那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谢。

楚天傲答道:“这件事,我从未告sù

任何人,甚至母亲,我都不敢说。要是她知dào

当初是父亲自己请愿的,不知dào

更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了。虽然她现在整日待在别苑不出去,但我知dào

,她心里还是很在意父亲的。”

“天傲,不要再觉得是自己没能护好亲人,护好家了,你做得已经够多够好了。”她双手握住他的大掌,“难怪你一直针对太后一党,可也是因为这件事。”如果不是太后一心要铲除楚氏宗亲,晋王也不会送出女儿以保全家。

楚天傲笑笑,“在别人眼里,我自然是依附于左相,为其与右相周旋的。说得好听是出头,难听一点便是走狗。”

数寒闻言皱了皱眉。他却突然伸手过来在她眉头上一按,要帮她抚平。“你也不用觉得不舒服,别人怎么讲那是别人的事,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我既能以左相为背景打击万家,又能提升自己在朝中的威名,是得了大利的,偶尔挨一两句骂算什么,只是……”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会不会因为这一点和我生分了。”知dào

了他是为着自己才选择左相一方的。

“你还说我傻,有时候看你才真的傻呢。”她白了他一眼,“朝中各人结成联盟哪个不是各怀目的的,我以前以为你是为着权,现在看来你却是为着情,才真zhèng

是比那些一心谋利的人强得多了。”

楚天傲闻言总算安下心来,正要说话,却听数寒道:“我们到你书房去,我有要紧的事要告sù

你。”

确定了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数寒把那日皇上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说了出来,由此而带来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楚天傲一边听,一边在书房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待数寒说完,他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是越走越急,脸上本是一片深思,却慢慢地放出光来,脚步也越来越快……

数寒正在惊异,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哈哈大笑了一声,中气十足,倒是把数寒唬了一跳,他却满脸兴奋地走过来搂了她一下,力qì

之大几乎要让她窒息了,还好他搂了一下马上就放开了,否则数寒真要怀疑自己会不会晕过去。

“以一场战役作饵,他这场狩猎架势好大啊!”他的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她感到隐隐的不安,他的反应超过了她原先料想的结果——对于皇上用战争来试探人心一事,他不会感到心寒么,为什么他如此兴奋?原来,他和她还是不一样的。

楚天傲却未察觉到她的异态,继xù

道,“本来我还和在行商量该如何从皇上那边下手,你就带来了这个消息,寒儿,你真是我的福星。”

他兴奋地走向书案,提起笔,“我这就告sù

他这个消息,你什么时候有空,大家见一面,细谈一次。”

她惊讶于他如此心急,细细想了想,道,“再怎么说也得三日后才好过来吧。”

“好,三天之后你再过来,给他详细说说。”他已经埋于书案。

数寒有些气恼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不由得赌气道,“那我今天先走了。”

“恩,就走吗?”他倒也没有留她的意思,“路上小心。”

她抓起椅子上的披风,淡淡地应到,“好!”心中却有点冷。临出门,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仍在奋笔疾书,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就要离开。那样兴奋的神情,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了,心中泛起了深深的不安——她是否太低估权势对一个人所能造成的影响,他和义父,是否是一样的?

一路都在气恼,却又不知dào

在气什么,等到下了车,才看见庵前停着顶轿子,她认得,这是相府的事物,莫不是沉璧来了。她嘴角冒出一丝冷笑,还真是巧了,每次她不在,沉璧就会过来。

她匆匆回去,果然看到沉璧在小楼上等她。

“每次都不巧,让你等。”她带了三分笑,走过去,“今天是王府派车过来接的,所以没叫相府的马车了。”

“谁家的车倒不要紧。”沉璧这次却是客客气气的,令她有些诧异,莫非是因为局势有些变动了?沉璧却不知dào

她的想法,继xù

道:“我是来告sù

你一个消息的。”

“是前线胜利的事么?”她解下披风,挂在架上,同时笑着对沉璧说,“这些天越来越冷了。”

“你知dào

了?”沉璧看她一脸不以为意,稍感惊讶,不过说完后马上反应过来,“他告sù

你的?”

“才知dào

而已。”她坐到沉璧对面,“他今天接我过去,就是为告sù

我这件事。”话只说了一半,她却不打算把皇上的那件事讲出来。虽然有些恼他,心里却还是偏帮他的。

沉璧露出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他的消息倒还蛮灵通的。”

“若真的被软禁之后就什么都做不了,中怎么还会有人看好他。”

沉璧看她说这话时却有三分自得,但知她说的是实情,倒也不去反驳,只问,“那么他的反应如何?”

“高兴呗,还能怎么样。”她一脸无所谓,却是垂下眼去把玩桌上的茶杯——那人都高兴过头了。

沉璧寒了脸,“你知dào

,我想了解的不是这些。”

数寒这才转过神来,暗骂自己,怎么把对楚天傲的情绪带到跟沉璧谈事情上来了,不过那边的事却是说不得,才刚开始有点动向,若是被云轩插一脚,不知dào

更会复杂到什么程度。心思转过来,才回答道:“我本来就不善于收集情报,我学的又不是这个,内收集情报的人多得很,找我确是失策。”

沉璧一听这话,正要怒。却又被数寒笑着打断,“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情报我提供不了多少,结论我却是可以推测的。”她看到沉璧冷静下来,才继xù

说到,“所以我只告sù

你们结论。”

虽然知dào

她在隐瞒,但沉璧却难得的没有坚持,“你说。”

“权势!”她一脸黯然,虽有一半是装出来的,但仍有一半是真的担忧,“他想要的,只有权势而已。”

第五十五章 若是天涯同路人

沉璧这日却是出奇地好性子,并未追问任何细节,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数寒准bèi

送她下楼,却被谢绝了,“相爷很担心你。让你天凉了多加几件衣服。”她指指座椅旁放的包袱,“晚了,夜风寒,你也不用送了。”数寒在窗口目送她离开。

因为云鲲那边胜利了,局势有所转变,所以他们倒也不逼她那么紧了吗?不过,天傲那边却要开始行动了,和皇上联手的结果会怎么样呢?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她关上窗,回头看看那边空下来的座椅,果然有相府捎来的包袱。打开来,是几件秋衣,却略为厚实,而且还是新置的。她的心头一暖:义父,还想着她吗?。

她心里略安,坐下来,抱着那包袱出神,摸摸里面的衣服,不由得一笑,真暖!眼前浮现起义父不苟言笑的脸,却因这突然的关心而显得和善。

三日后,一大早,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口等了。她稍稍整理后就匆匆上了车,也没细细打扮。到了王府门前,却愣了一下,站在大门里,笑眯眯地看着她的,除了楚天傲还有谁。深秋的早晨,还是有些寒意的,他却只穿着家常的浅青色布衣,也没披件外袍。

她急急跑过去,道:“这么冷,怎么跑到门口来了?”。

“不能亲自去接你,只能在这等着。”他苦笑着指指那道高高的大红朱漆门栏——这是他被允许到达的底限,“估摸着你快来了,就出来看看。才站不久就看到马车过来了。”

他笑看着她,突然握了握她的手,觉得掌上一暖,心里稍感安慰,“这么冷的天,是该穿厚实一点。”

她身上穿的是相府刚送来的织锦秋衣,蜜合色的底上用退晕的手法织出了百蝶穿花的图案,出门时她看着这件倒也显得喜气,就穿上了。外面还加了件淡玫瑰红的厚披肩,倒也是相府刚送来的。

“义父怕我冻着,派人送了厚实的秋衣来。”她看看他身上单薄,道,“光知dào

说我,自己也不添件褂子。”

“看着你就暖了。”他笑着,带她往书房方向走去,却不像往常一样来握她的手。她细想了一下,走过去把手搁在他掌心。

他回头一笑,“我的手比较冷,没得冻着你。”

果然是因为这样,她心中又泛出丝丝甜意,“那我帮你暖着。”他能帮她暖手,她一样可以帮他,想清楚了这一层,心里倒是松了几分。或许,他真的可以权势感情两全呢。就算不能做到那么完美,不是还有自己可以帮他吗?她又不是那种坐着等幸福降临的人。

在书房刚坐了不久,门外便传来脚步声,门帘一掀,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却是风在行。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打招呼道:“三哥、三嫂,来迟了对不住。”

她一呆,面色微红,看向旁边的楚天傲,却见他抿着嘴笑得不亦乐乎,不由得恼了,用肘撞了他一下,嗔怪道,“都是你。”

楚天傲做吃痛状,揉着被撞的地方,“怎么怪我了,又不是我叫的。”

“还不是你私下默许的。”前两次见风在行,他虽爱玩笑,却也十分恭敬,哪像这次开口就是三嫂——必是他们兄弟平时私下里叫惯了。

“三嫂真是聪明,一猜就中。”风在行哈哈大笑,也不理会楚天傲在那边翻白眼。

稍稍安静之后,风在行道,“三哥的信我看过了,最近我也想从这件事上理出个头绪来,不过看信里的意思,却是不用了。三嫂你具体给我讲讲呗。”

数寒已红了脸,“别瞎叫。”定定神后,又把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风在行不时问几个问题,倒都是在点子上,引出了更多的思路,却比那日跟楚天傲描述的要详细不少。数寒暗想:看来,天傲身边倒真是有个好帮手。

待她说完,风在行在那边来来回回地走动,细细思考着。她不禁想到上次天傲听这消息时,也是这种动作:两人倒是如出一辙。

她起身道:“我去。”

她忙忙的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却是如一团乱麻。该怎么做自己是清楚的,但该怎么说却是个问题,有的问题是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讲的,但是这样遮遮掩掩的,谋事之时谁又能对谁放心呢?想着自己上次为着那一张纸条,还疑心了好久;如今这么大的事,自己说话吞吞吐吐,天傲他会怎么看呢……她第一次意识到两人身份上的难堪。

第五十六章 半卷湘帘半观风

一切进行得出奇的顺利,楚天傲也一直未再提及相府一事,数寒见他不提,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只盼着能快些了结此事,让两人的身份不至于再如此尴尬。但自从上次边关大捷的消息传来之后,一直是悄无声息。或许,这便是云鲲的过人之处吧,不则已,一惊人。

皇上那边却是暗示了几次,要他们加紧步伐,她暗暗吃惊,感觉皇上在这件事上似乎太过急躁——两年的战役他都玩得起,怎么却经不起小小的等待吗?她隐隐觉得似有不妥,跟天傲一说,他反而笑她太多疑,说什么男人在眼见要胜券在握时难免会按捺不住,何况皇上是在玩这么大的棋局。

她撇嘴不理他,他却又粘了上来,说想喝她,他姐姐不就是一个牺牲品吗?

可是那样一个洞悉先机,先制人的晋王却一直无缘得见。听闻这位王爷不喜朝政,一年之内却有一大半的时间在京外度过,可每每回京,所奏之事无不条理分明、证据确凿,有罪的难逃刑法,有功的加官进爵,因此在朝中倒也有些威严。和苏夫人倒是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但这个晋王爷……她不知dào

以后会怎么样。上次无意中提及,楚天傲的脸色似乎凝重了一下,随后又打趣她莫不是想见公公了。她嗔他说话越来越离谱,却也不再问关于晋王的问题。

现在总算知dào

两人之间该怎么相处,她和他都是有太多牵绊的人,若是要完全的“坦诚”,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如果相互爱着,相互扶持着,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他有不想让她见着的东西,她又何尝没有隐瞒着他的事,只是,就算不知dào

,也能安心——因为,两人之间有信任,没有什么比信任更能让人安心了。

这日齐叔又赶马车来送她去宫中,数寒忆到似乎很久没见着沉璧了,于是打开帘子问道:“倒是很久没有见到师姐了,最近都很忙吗?”

“相爷最近倒是很忙,可是沉璧姑娘好像比较清闲,前两日还回了一趟云轩。”老齐一边赶马车一边答道。

她有些惊讶,不是已经联手了吗,怎么会一个忙一个闲?而且这个时候沉璧回内干什么?

老齐回头看了看她,笑道:“相爷虽然没有说,但我们都看得出来,相爷还是只喜欢小姐的。”

她一听之下却不觉红了脸,自己也不知dào

为着什么,呐呐地说:“齐叔说笑呢。”

老齐却一本正经地说:“小姐莫要以为相爷没来观月庵就是对小姐不上心,上次我亲耳听到他嘱咐管家说天凉了,庵中阴寒,让新备些厚实衣物送来。相爷对家事何时如此细心过?相爷早年丧偶,一直未娶,家中细事都交由管家打理,可自从小姐来了之后,所有大小事宜,哪一件不是先问过小姐的。”

他顿了顿,看看数寒一脸思索的表情,又道:“沉璧姑娘虽说已经接手小姐所作的事情,但家中的事务却从未让她插过手。而且,大伙儿也还是称她沉璧姑娘,相爷也只叫她沉璧。毕竟,我们家还是只有一位小姐的。”

她心中一动,只为着那个词——“我们家”,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被取代了,却不曾想,相府却把位置还给她留着。就算不作为谋士,她也可以作为相府小姐生活在那里吗?她喃喃道:“这么说,我没有被取代吗?”

老齐笑道:“小姐忒多心。相爷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吗?”

女儿吗?她不知dào

该对这个词作何反应了,如果自己是为人子女,那么她现在所作的事又算什么。

第五十七章 怎奈朱墙悲红颜

太后一如既往地没有出现,皇上穿着明黄的龙袍站在日光下,阳光流连在那赤金的舞爪金龙上,泛起一阵炫目的光晕,让人疑心授命于天的真龙天子是否也带有神仙的光晕。数寒正要下拜,却见皇上转过身来,淡淡地道了一句:“你来啦!”仿佛是见熟识的老友。只是目光中却沉着一股浓浓的落寂。

数寒一愣,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哎!”突又觉得这样不妥,正要再次下拜,却听皇上语气沉静地说,“陪朕走走吧。”说着也不待她会话,已经向前行去。数寒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看看皇上都要走远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旁边也不见宫女和太监尾随着,就只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数寒正觉诧异,皇上突然转过头来,道:“你离朕那么远,可怎么说话?”

她恍惚了一下,像前挨近了几步,觉得今日的皇上有些怪。两人继xù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皇上突然停了下来,她赶忙刹住脚步,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你们都怕朕么?”幽幽的语气里没有怒意,却含着一股苦楚。

“不是的,皇上。”她垂答道。

“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朕一起走?”

皇上这是怎么了?她在心头打上了几个问号,“这是对一国之君应有威仪的尊重。”

“哦!”皇上的脸上终于透出几分笑意,“倒是你说的还算实话。一国之君!?他们尊重的也就是这身龙袍吧。”

她看着他用手轻轻掸着龙袍上的金丝绣纹,明明是一脸不屑,但笑中却浸着三分凄凉。不禁叫了一声“皇上!”看到他扫来的目光,她一反常态地没有低下头,只是恭敬地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一点却是和身份没有关系的。”

皇上的眼光亮了亮,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是这样想的便好。”

为什么这么说呢?数寒更是吃惊,作为九五之尊,他需yào

担心什么。先皇就只有他一个儿子,莫说女儿,就连比较亲近的宗室也被太后铲除殆尽,不帮他,难道他们还会与太后同流合污吗?

皇上却突然笑了两声,道:“今日让数寒你看笑话了,朕的心情不是很好。”两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已经摆脱了刚才的沉闷气氛。

数寒也是笑笑,答道:“谁没有个心里难受的时候,说出来便好了。”

“哼,只是能和朕说话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皇上说着,往旁边的凉亭走去,坐在了石椅上。数寒尾随而去,倒也不避嫌了,侧身坐在旁边。皇上凝眉似乎在想什么,突然问道:“楚天傲难受的时候,便会找你说吗?”

她忆起他领她逛别苑时,把那么深的一个秘密告sù

了她,且只告sù

过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道:“是啊,他会告sù

我!”

皇上看到她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很温和的柔软,淡淡的、静静的,却是那种从肺腑之间出来的暖意,一直竟有些呆了。曾几何时,自己也见过这样的表情,就在他大婚不久时,有一日批阅奏折,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现皇后支颔坐在身侧,一垂一垂的似是十分困倦。他一动,一条薄薄的毛毯便从肩上滑下来,他匆忙捻住,那上面似乎还带着她的薰香。他轻轻走过去,把毯子覆在她身上,不料却把她惊醒了,她抬起笑意盈盈的眼神看着他,低低地叫着“陛下!”——那时她的神情,便是这样的。

只是后来,嫣妃进了宫,还有郑婕妤、韩美人、齐贵嫔……宫中的人越来越多,他却越来越寂寞,因为他已经看不到她脸上的那种温暖,虽然她还是笑笑地唤着他“陛下”,眼中却掩不住那抹淡淡的哀愁。他装作看不见,她也从不让他为难,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会想起。

有一日他醉得迷糊,半梦半醒之间搂着嫣妃叫了一声“韵琳,帮朕倒杯水呗。”嫣妃因此哭闹了一夜,说他睡在她身边却还叫着皇后的名字,那为什么不去皇后宫中。他只是一个劲地哄她,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他还能去吗?那个地方,他心里牵系着的那个地方,住的人却是姓万,他怕去了后,就再也走不开;也怕去了后,从此万劫不复……

亭外突然有位公公出现,徘徊了一下,不知dào

该进还是不该进。数寒看到了,试着提醒皇上,皇上这才醒过神来,起身皱眉问道:“什么事?”

那公公行了礼,回答:“嫣妃娘娘说要见皇上,就在旁边碧水阁等着。”

“没看到我这边有事吗?”皇上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悦。

“我们说过了,可是娘娘……”正说着,突然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隐隐约约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气愤地说“你们几个奴才凭什么阻我?”

皇上的脸上抽一下啊,又恢复了冷静,摆摆手道:“罢了,你送数寒姑娘出宫吧。”说着转身对数寒说道,“本来今日是有事找你说的,但刚才一时没那个心思,现在又忙了,还是下次再细说。”顿了顿又道,“其实也就是为着让你更方便一些,免得总跑去晋王府拿苏夫人抄的经再一并送来,不如索性就搬去和苏夫人同住。晋王外出未归,这事我已书信询问,他说没有问题,改日朕下道旨,你便搬进去吧。观月庵毕竟简陋,眼看冬天要来了,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

数寒心中是又惊又喜,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做这么一个决定,突然想起刚才老齐的一番话,那惊喜却又沉重起来。只见皇上挥了下手,道:“今日便先回去吧。”眼神却看向了嫣妃那边,颇有几分怒意。

数寒请了安便与那位公公一同告退,走到拐角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愣在那里,只见皇上满脸的笑容,哪有刚才的厌烦和怒意啊!她一沉眉,跟在那位公公身后,往宫门方向走去。

一路上和那公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那公公刚开始还回答得小心翼翼地,后来看她倒是随和,所问的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渐渐放松了下来,数寒突然叹了口气,道:“做下人的,最怕碰到主子心情不好的,一不小心连错在哪里都不知dào

,就挨罚了。”

“是啊是啊,”那公公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若不是皇后……”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忙打住了话头,转身道:“皇上和皇后对奴才们都是极好的,就是真的把我们当出气筒了,只要能让主子消气,我们做奴才的倒也值了。”

数寒赞许的笑笑,说:“公公真是忠心,在皇上面前必然是很受赏识的。”心中却起了一团疑云,皇后?

第五十八章 朝朝含笑复含颦

从晋王府收到消息,说是云鲲那边大局指日可定,这才知dào

原来楚天傲一直在与那边联系。那个男人,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曾告sù

自己,数寒有时候会为着这个郁闷一阵子,但静心坐一会儿也就好了。

对于上次皇上的提议让她搬入晋王别苑的事,她心底是觉得高兴的,但每每一想到相府,这种高兴便带上了一种沉重的色彩。而且回想到那天的情形,就觉得皇后和皇上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为外人知的纠缠,一直以为嫣妃宠绝后宫,但那日皇上的眼神……出于一个女子的直觉,她觉得皇上对嫣妃,带着一种无奈的纵容。

可是这话对天傲却解释不清,男人看问题的角度和女人总是不一样的吧。他只说皇后刚入宫的时候,帝后感情是非常好的,只是两年后,后宫的女子越来越多,虽说是甘露均沾,但想必皇后心中还是有芥蒂的。特别是近两年嫣妃得宠,据闻在皇后面前也是飞扬跋扈的,皇后虽然贤明,可时间一久,怕也是难忍。嫣妃的娘家李家虽然以前也是大官,但近年越得势,禁军大权几乎都落到了他们手中。

数寒听到这里,脑中灵光一现,突然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刚回京城时,奉命来接我们的,可不就是皇上手中的禁军吗?如果说那时候他就打定主意要用你我,自然是派最心腹的人来,也就是说禁军已是皇上手中最信任的一只重yào

力量,但他把这支力量交给了李家,并放任嫣妃和皇后的关系,却分明是打算脱离万家的钳制了,所以连带着与皇后都疏远了……若真是这样,皇上可能是打算动万家了。”

楚天傲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皇后与太后毕竟是远亲,而且皇后本家并未得封,只是京外小官,不会有什么作为。但皇上如此防着她,若非想动万家,那是大可不必的。”

“若他只是想培植自己势力,何必如此小心翼翼,除非是他真zhèng

要动万家,那么不管皇后如何贤明,这种关乎一族的事,还是不可能不管的。所以皇上对于战事才如此性急。”数寒说着,忍不住瞪了楚天傲一眼,“你们男人要成事,却让女人来当牺牲品。”

“猜得对不对还不知dào

呢,怎么又扯到我这边来了?”楚天傲笑着走过去,搂住她的腰,“为夫最近表现不好吗?”说着就去问她的颈颊。

她红脸啐了他一下,道:“谁说要嫁你了。”心中却甜起来,剩下的半截话却也说不出口了。趁着这缠绵的时刻,她把皇上上次说的要让她入府的事说了一下。

楚天傲脸色一亮,似是十分高兴,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找人收拾。”说着就要去唤人。

她急急拉着他的手,道:“这不皇上的旨意还没下来么,不用这么急。动静大了反而不好,毕竟我们现在谋的事不宜张扬。”

楚天傲想了想,点点头,侧身在她身边坐了,道:“皇上倒是了了我一件心事,你待在观月庵我总是不放心。”

数寒嘟嘟嘴,道:“你如今要成皇上心腹了,自然有很多甜头,现在是边关战役还未胜利,不能对你表现出太大的封赏,免得引人非议。但等云鲲那边战事一了,你这个御史的案子一被‘澄清’,到时候加官进爵都只是几句话的事情。”

“寒儿,那些都不重yào

。”楚天傲突然正色说道,“你该知dào

我做的这一切,并非为着权势。”

她往他肩头窝了一下,却是不说话了。刚才自己已经想到了,只是不好说出来,其实皇上如果单单只想用楚天傲,又何必一定要通过她来传达。所以皇上不止要用楚天傲这枚車,横冲直撞帮他清除障碍;却也还要用她这枚炮,隔子打子,但隔的却是相府这枚子——她是相府的女儿!

要通过楚天傲和李家掌管的禁军扳倒万家并不难,难的是扳倒万家之后的局势如何控zhì

。右相一倒,左相又握有兵权,若是起了反心,夏渊国将会陷入战乱的局面。所以,皇上看中她对楚天傲有情,却又有着相府的那一层关系,所以才选中她。皇上培植楚天傲来牵制她,用她来牵制左相,然后又用左相来牵制楚天傲,而他却可以握着禁军的兵力,靠李家坐观他们互相影响,最后达成平衡。

只是,自己的影响力真的有这么大吗?如果说她和楚天傲已经生死相许,那和相府那层义父女的关系,或,是义父做过什么让皇上看出端倪来了,让他现了她这张牌……

思绪渐渐打开,她细细想着,如果前面猜测全部成立,那么楚天傲被禁就是皇上特意设的局,假传旨意一事本来是由她而起,她没事,但楚天傲却被禁了,她心中过意不去,自然会想办法帮忙,自然而然地卷入其中。就算她不要求抄经,想必皇上也还会使出其他的方法让她成为他与楚天傲之间的信使。

那么,在她和楚天傲还在边关的时候,局就已经布好了,恐怕是假传旨意一事被现时,皇上就打算利用它。本来如果只有右相从中兴风作浪,义父倒还可以一争长短,但如果皇上推动了这件事的扩大,那么凭义父的一己之力,是决计不可能压得下来的。

皇上通过某些渠道摸出了她是义父的软肋,借题挥,试探兼设计让她获罪,便能挟制义父。那么想来自己现在没事,可能也只是义父的功劳,是他与皇上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皇上没道理一点惩罚都不给她,以现在对皇上的认识,知dào

他绝不是个善于的角色,为绝悠悠之口,小惩大诫总是会有的,但自己的罪责却好像被遗忘了一样——当时能为她求情的,除了义父又还有谁。

后来她去了观月庵,义父出于某些考lǜ

,故作与她疏远,也是想她逃出这个错综复杂的怪圈,甚至启用沉璧主理一切事宜,但实jì

上却不给沉璧实权,就是为着推沉璧上位混淆视听,让皇上误以为数寒是可以被取代的,因此不再关注她。谁知dào

事与愿违,皇上可能没有受影响,她却误以为义父已经放qì

她了,反而更快步入了皇上的设计中。

而皇上算准楚天傲想脱离义父的掌控,若是她打算帮楚天傲,自然会瞒住义父,这样义父也并不会知dào

皇上的计划。一切的一切,就这样自然地展开了……

她头中一阵眩晕,感到心一下一下地跳得很急,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了。

“怎么了?”楚天傲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惊讶地看了她两眼。

“没什么。”她深吸了两口气,摇摇头,“很久没回相府了,不知dào

义父怎么样了。”

楚天傲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突然说了句,“你放心。”

她听着觉得奇怪,道:“我放心什么?”

“如今军情大好,左相大人在朝中的声势可是日益高涨,至于会不会忙得来连自己家里的事都顾不过来,就不知dào

了。”他特意把“左相大人”和“家”两个词的音放重,果然数寒的脸白了白,他心里一疼,又有几分后悔了——自己何必这样逼她!只是,她不是明明已经很相府的关系淡漠了吗?怎么什么时候又好转了?那她到底站在哪边?

还不容他细想,她已经站起身,道:“我回去了。”

“寒儿,”他跟着起身拉住她,“你不想搬来?”他需yào

一个明确的答案,她对他、对相府,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我……不是……”她无力地笑笑,“但我毕竟是相府的小姐。”

“哼,是吗?”楚天傲正要嘲笑,却听数寒一字一顿得答道“我——是——”。

他听她说得掷地有声,一时愣在那里。

第五十九章 再回首是百年身

搬入王府的旨意没过几日便下来了,数寒拿着那道圣旨,却不知dào

该哭该笑。原本一直以为他们弃了她,现在自己这样大摇大摆地去了那边,却像是对不住相府和云轩了。正收拾着东西,却听见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沉璧站在门口冷笑着,按在门上的手似乎微微抖。

“沉璧!”她有几分心虚,倒是不敢与沉璧对视了。

“好……好……好啊……”沉璧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讽刺,“师妹的好计策啊,一边答yīng

为我们监视楚天傲,一边扶持他的势力,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居然已经帮他和皇上搭上了线。”沉璧的眼中满是愤nù

,似燃气两道幽蓝的火光。

数寒看她正在气头上,不想与他争吵,只道:“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想扶持他的吗?让他能脱离左相的钳制,自成一势,与左右相形成三足鼎立之态——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啊!”

“哈……哈哈……你说这话也不脸红么……你到底是为了云轩这么做,还是为了楚天傲这么做?你不止瞒了左相,瞒了云轩,甚至还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为他暗通款曲。师妹,你做得真是好啊!”沉璧今日的语气特别刁钻。“早在潼关的时候我就看你们不对劲了,他病了,你那么关心;你手伤了,他亲自给你揉;还有一天晚上,却不知dào

跑到哪里去了,过了好几个时辰才回来,还是共乘一骑……我真傻啊,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云轩接近他,原来你们那时候就已经对上眼了。”

“我没有,你也看到了,后来他把我一人留在潼关镇守的。如果那时我们真有什么,他怎么会让我冒着生命危险留在那边。”她急急解释。

“那你为什么没有死,”沉璧狠狠地说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死在那里。”

她感受到沉璧语气中的恶毒,身子忍不住一抖。为什么她没有死?她突然觉得可笑,死?她为什么要死?这些年,她为内做的难道还不够多么?在边关拣药的时候,药筐里藏着毒针;在厉云鲲离开后,薛宏一党用计离间她和楚天傲;在潼关获救之后,右相以假传圣旨为由招她回来受审……可是她没有死,她到现在还站在这里,这便该受到指责吗?

在她最最困难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呢?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向她伸出手来的人是谁呢?

她突然笑起来,带着几分凝重,几分嘲讽,几分无奈,“我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是,我没有死。……我七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在战乱中流亡,没有死;我身带胎毒疼得死去活来,没有死;我为云轩做事受到暗杀,没有死;我从潼关火焰冲天的死人堆里爬出来,也没有死……老天爷让我活着,我就不死?!……哈……我为什么要死,为着你们的那些私心吗?我告sù

你,那不值得……我可以成为祭品,却不要做你们的棋子……我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捂住胸口跌坐回椅子上。心里不停地泛着酸水,却流不出泪来,只是那种悲哀却一阵一阵地袭击着身体,让人窒息。

沉璧的脸先是转青,继而转白,而后转红,却是一副憋屈的模样,“是,你委屈了,你的路可以自己走,你可以选,选得别人都无路可走了。”她疯狂地笑着,“从小你就压着我,什么都比我好一点,他们只看到你,从来都是只看到你。我算什么,陪衬么?……从潼关回来,我以为我总算有机会了,我以为我总算可以做出点什么了,但是……哈哈……我只不过是你的挡箭牌而已……我原以为左相对我只是不放心,没想到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事情交给我,他推我出来,却只是为着护住你……我是什么,我算什么,你的影子吗?……你苦,你遭过罪,内哪一个人不是历尽一切活下来的,凭什么那么多人护着你,那么多人帮着你……现在你称心了,相府又回到了你手里,楚天傲也对你信赖有加,内是不是还该给你记上一功呢?”

“沉璧!”数寒心中突然有几分恻然,云轩的孩子大多都是孤儿,而能像她们这样能一直留在内的,大多是出类拔萃的。

犹记得刚到云轩的时候,她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姑娘,穿一身湖水绿的衣裳,但言谈举止间却有几分小大人的意思了,在那一堆孩子中间,俨然是个头儿。后来才知dào

,那便是主的弟子了。

那时,沉璧挨个儿问他们的名字,然后说“我这名是师傅起的,取自‘静影沉璧’,你们知dào

是什么意思吗?”

大伙儿面面相觑,均是好奇地摇摇头,只有她一如既往的淡然,不说知dào

,也不说不知dào

。不料沉璧反而点着她,问:“你知dào

吗?”

她抬头看向沉璧略显得yì

的脸,答道:“那便是最美丽的月影了。”

沉璧没料到她能答得上来,一时愣在那里。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有名字,不过,快了。”她淡淡地笑,却让大家都愣在那里了。所有人都知dào

,只有能留在云轩的人,才会由各自的师父取名,也是希望让他们有另一个开始。而其他的人,则仍用以前的名字,并在合适的时候,送到愿意领养的家庭里去。能留下的,百人里面难得有一个。而那时,她只不过才到了半个月。

有人低低地笑起来,带着嘲讽的意味,其他人也似乎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开始窃笑。她自己笑笑,也不看他们,拍拍身上的灰尘,道:“沉璧姐姐,我先走了。”说着也不顾那些人的眼光,转身就要离开。

沉璧却突然叫住她,道:“我等着你来告sù

我名字。”

她转身莞尔,眼睛亮亮地说:“好的。”两人对视一眼,不顾旁边那些惊异或不屑的目光,只觉得对方就是早已熟识的朋友一般。

二十天后,她敲开沉璧的窗户,半是调皮地说:“正式介shào

一下我自己,我叫数寒,‘数度寒暑’的意思。”

还记得那时,沉璧紧紧地抱了她一下,说道:“欢迎欢迎,我就知dào

你能留下来。走的人好多,我都不敢和他们太亲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而难过。”

那时,她只想留在云轩,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那时,沉璧乐于做最漂亮的月影,只要能有一个不会离开的同伴;那时,她们学大人击掌为盟,要一起努力得到大家的认同;那时,她们勾手指约定,要永远在一起不再分离……可是,什么时候,她们已越走越远;什么时候,她开始叫她师妹,她开始唤她师姐;什么时候,两人之间客气到生疏……

她的心慢慢得变得柔软,她轻声叫着“沉璧”,伸手想要握住对方微微颤抖的手,不料却被沉璧一下拂开,“我再不济,也不用你来同情。你们都是这样,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证明我并不比你差。”

沉璧粗粗地喘着气,愤愤地扔下这句话,转身跑出门。木制的房门“啪——”一声巨响,惊得屋角的鹦哥嘎嘎直叫,叫了一会儿之后,见没人来搭理,也就停了下来,转着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屋中坐在阳光阴影里的那个女子——那身上笼着的一层寂寞与哀愁,似乎要把她化为一尊石像。

第六十章 心若磐石无转移

木制的楼梯上突然又响起了脚步声,一点一点有节奏地踩在木板上,最后停在门口。她欣喜地跑过去一拉门,唤道:“沉璧。”

来人一愣,看看桌上放着的两杯茶,心里明白了几分。她却是呆在了那里,怎么会是他?“义……父……”

方永煜用手掩着脸咳嗽了一声,她终于醒过神来,往旁边让了让,“义父请进。”

方永煜缓缓步进屋,却不急着落座,而是认真地四处打量着,当看到墙上那幅腊梅时,目光顿了一顿。

她摸摸桌上的茶壶,水已经凉了,正要再去倒,却被方永煜止住了,“我就随便坐坐,不要倒茶了。”

“噢!”她应着,把座椅挪出来了几分,方永煜终于收回打量的眼神,坐了下来。

“简陋了些。”他淡淡地说道。

她一愣,才明白他是说这屋子,心中有几分讶然,沉璧都来过好几次了,怎么左相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吗?“还好,该有的全都有,倒不会觉得缺了什么。”

“要得少,才会觉得不缺。”方永煜的脸上浮起几分笑意,“对你这孩子,我向来是放心的。真zhèng

吃过苦的人,是什么环境都能生存的。只要留着命,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她脸一红,垂下眼睑——果然,是义父替她求情的吗?她正犹豫着该怎么问,突听义父缓缓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他似说给她听,又似说给自己听,“当有一天,人把这世上的苦都吃尽了,就会现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击溃你的东西。”

她一时不知dào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只得应道,“孩儿记住了。”

方永煜笑出了声,虽是轻笑,但多年戎马使得他嗓门本来就较一般人大,因此这样听来,倒是显出几分高兴,“从成为我女儿开始,我听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一句话了。”

她讶然,有吗?自己为何不曾记得。

方永煜却像是来了兴致,回忆道,“当初你在云轩的时候,名气还不小,我听说后,就让主带我去瞧瞧。当时正是教习下课的时候,说来也巧,那么多的孩子,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我当时就想,肯定就是她了。果然,主一叫名字,你就转过身来。见人不卑不亢、儒雅有礼,问你什么都是对答如流,分寸却掌握得恰到好处……我不禁感叹,这样的造诣,恐怕是连成人都要自叹不如的。”

他说得兴奋,让数寒也渐渐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那时,自己还只有十二岁吧。

“只是,当我问到你的家事时,你却卡住了,只是低了头。我当时就想,一定又是一个战乱中失了家的孩子。但是,你却又抬起了头,给了我一个至今仍是深刻不已的回答……”方永煜捻捻胡子,“你还记得那时你说的是什么吗?”

“义父还记得?”她不禁有些诧异,带着欢欣的笑问道。在她的印象里,左相不像是会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人。

方永煜转头直面向她,眼里透着深深的赞许,“你说,夏渊国就是我的家。”

她的手一抖,原来,他真的还记得。

犹记得那时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对方一片沉默,她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只感觉对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要把她刺穿。她只能低下头,掩饰心中的不安。那人却仍是紧盯着她不放,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脸上是否有个污点。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那人突然问她,“你父亲姓什么?”

她当时一片茫然,只是摇了摇头。那人却追问,“那你姓什么?”

她看了一眼主,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本随家母姓洛,但是每个人进入云轩之后,都是一种新生,所以,现在我是数寒,只是数寒。”

那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低语,“没有父亲么?”

那一句话狠狠地刺进她心里,让她情不自禁捏紧了拳。那一刻,她居然有些恨他,但是马上,她又改变了这种态度,因为他说,“那么你便做我的女儿吧。”

……

耳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些年,你的作为让我知dào

:当年自己没有看错。只是一个人要想成就些什么,必然得有所舍弃。”方永煜的话中似乎还包含着其他的意思,舍弃?那么现在她是在舍弃谁呢

“可是,我却不知dào

自己能成就什么。”她无奈地摇了下头,一直以来,都是为着别人而做,为着别人而活,只希望通过那一个个肯定的眼神,知dào

自己是有价值的——不被遗弃的价值。但自己,何尝又真的想成就什么呢?

方永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可以成就整个夏渊国。”

她一愣,只觉得这话说得也太过了,慌忙推辞,“我哪经得起义父如此谬赞。”

当时她只觉得那是左相故yì

赞扬她的话,并没想到其中的深意。直到最后,她才知dào

,这里面包含着多大的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又引出了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而那时方永煜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

方永煜本有就不是话多的人,再聊了一会儿,便拍拍膝盖,说是要走了。

她急急开口叫住他,心底的谜团不能一直不解。虽然做过的事不能回头,她也决计不会后悔,但她还是想知dào

,想知dào

这些天日日缠绕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义父向皇上求情免了我的罪责吗?”

方永煜回头深深的审视了她片刻,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会明白。”

她的唇上一下子血色尽退,微微颤抖起来

“罢了,他若是能真心待你,倒也好。”方永煜的笑中似乎含着几分苦涩,“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去的。”

“义父……”她哽咽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又被险险忍住。

方永煜低低叹气,道:“这件事是我没有想周到,我早就该知dào

,你太重情义了。你会因着我是你义父,所以帮我;当然也就会因着他救过你的命,所以帮他。只是你自己的心,你要看明白才好。唉……你受过太多的苦,所以比任何人都在乎别人对你的态度……你这样,倒不知是福是祸,只是这感情的事,还是要三思才好。”

她一下一下地抽泣起来,道:“我也不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我只是,只是就……”

“好了、好了……”方永煜拍拍她的肩,“既然都这样了,也就算了,他倒也是个人才,只是心太野了些,你……”

“他不是那样的。”数寒开了开口,欲言又止。

方永煜似在轻叹,道:“你便认定他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答道:“孩儿让义父失望了吗?”

方永煜沉思了一会儿,挥挥手道:“我该走了,你自己在外边要多注意,有事没事都回家来看看就是。”

她点头答yīng

,目送义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在观月庵的最后一夜,心中却是不太平的,沉璧、义父两人的脸不停出现在脑海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便这样,抛了一切去他身边了吗?

她要帮他,就必然会对相府造成一定影响——皇上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设局引她入局的。原以为这种影响微乎其微,所以也没什么负担。因为虽在帮着云轩和相府做事,但她一直是一个人,除了师父,主和义父对她,向来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现在却告sù

她,她还有一个父亲,还有一个“家”——她苦苦找着的地方便一直在她身边吗?

心中沉甸甸地压着难受,一翻身,看见墙上挂的画。她披衣而起,走到画下,伸指一寸一寸抚摸着那栩栩如生的腊梅——“想你了,便画梅花”他的话在耳边回绕,他笑着用笔点点那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中的“数”、“寒”两字,道“这说得可不就是你吗”。她的心一点点柔软,轻声念到那句他曾说过的话,“心若磐石,此生不渝”。

第六十一章 三边曙色动危旌

已近冬季,夜晚的边塞更显寒冷,士兵早已换上厚实的冬衣,提着长矛四处巡视。灯光印在那一张张沧桑的脸上,却透出一股子与身上的疲惫相不符的激情。每一个人都在想:曙光或在明日,或在后日……近了,近了,近地他们似乎都能听见它的脚步声。经过那么多腥风血雨,那么多讨伐杀戮,终于可以看到和平了,终于可以回乡与一家老小团聚了……而带给他们这一切的,都是那个白衣胜雪的人……

此时厉云鲲却在帐中与余老将军做最后的部署。只见战略模型上,无数面红色的小旗已快围成一圈,徐老将军指指其中的一角,道:“我们便从这里下手,慢慢收拢包围,然后……”说着右手猛地一握,一时间似乎把所有的东西都捏成了粉末。

厉云鲲抬头笑笑,“我正有此意。”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现出一片淡淡的光华,却又比从前多了几分稳健和沧桑。只是,不过才几月时间,人却似乎消瘦了些。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士兵进来报gào

,说是抓到一个间谍。厉云鲲不屑地一笑,道:“都死了二十三个了,他们还是不死心么?”

“这次的人武功高得很,打伤了我们几十个弟兄。”那士兵回报道:“不过也蠢得厉害,明明已经被现了,还一个劲地往大帐这边冲,这边的防范不是更严密么?我看他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哦?!”厉云鲲露出几分玩味的神情,问道:“你们抓到他后,他有说什么吗?”

那士兵还来不及回答,已有人替他答道:“他说除非见到你,否则什么也不说。”帐帘被掀开,走进一个兵甲齐全的将领。来人剑眉星目,虽是一身甲胄,却不显粗鲁,反而透出几分文气,但一副挺直的身板,却又带着军人应有的坚定。

一见来人,厉云鲲高兴地招呼道:“升卿你今日不当值,也还没休息呢。”

原来此人正是慕升卿,听厉云鲲这么说,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说道:“都习惯了,不做反而不舒服。”

余老将军哈哈大笑了两声,“这孩子便是这样,自小在军中长大,怕是做梦都提着大刀呢。”

慕升卿微笑不语。厉云鲲也附和着笑了一下,问道:“眼看这战事就要结束了,升卿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慕升卿没料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道:“自然是听从朝廷的安排,为夏渊国出力。”

“哦?是吗?那你看朝廷会有什么安排呢?”厉云鲲似乎话中有话。本来作为一个在边关军伍里长大之人,对于将来,回答肯定是戍边、卫国等等,慕升卿却突然说出“朝廷安排”,却是出人意表,别人或许还不会觉,但却逃不过厉云鲲的眼睛。

慕升卿笑笑,不解释,也没有掩饰的意思,目光中倒是坦诚得很。余将军却突然岔开话题,道:“我看那间谍似乎有问题,早些绑来问一问才妥当。”

厉云鲲点点头,那士兵一抱拳,退下去押解犯人去了。不多时,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被推进来,那人虽然一身衣服沾了不少尘土,稍显狼狈,但面色却倨傲地很,进屋后,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轻哼一声,就紧闭嘴唇,抬头向天。

厉云鲲细细打量了他几眼,突见他黑色夜行衣被划破的地方,露出雪缎的里衣。若不细看,只会以为那是普通的缎子面料,但透过光线细查,却会现那缎子上居然带着暗暗的织云花纹,那可是平常难得一见的陌云锦。而且夏渊自有纺织业达,有一两匹陌云锦倒还罢了,可是南逅的气候地势却不适合桑蚕,这陌云锦自是贡品,非皇室不能用。

厉云鲲挥退士兵,突然走上前去,亲自解了那人身上的绳索。那人看厉云鲲走去,先是不耐烦;突见他亲手给他解索,却是一愣;再看厉云鲲转身回到桌案旁边,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却是当屋中没有这个人一般,既吃惊又怪异,不由得问道:“你是谁?”

慕升卿嗤笑一声,道:“你一直嚷嚷着要见他,现在见着了,却不知dào

他是谁了!”

“你便是赤鹏。”那人惊讶地张大了嘴,一脸地不可置信,令南逅士兵闻风丧胆的“血手赤鹏”便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吗?

“正是区区在下。”厉云鲲心中觉得好笑,这“赤鹏”两字似乎已成了自己的名号,他的本名却似乎渐渐被人遗忘了。“不知dào

七皇子找我何事?”

此语一出,屋内其余三人俱是震惊,只是慕升卿和余老将军是惊喜,那俘虏却是惊愕。只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眼神死死地盯着厉云鲲,道:“你怎么知dào

是我。”

厉云鲲眼神里的笑意却是冷得惊人,“你来这不会就是为了告sù

我这个吧?”

七皇子盯着他望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两声,道:“好,我本来还不信是你,现在看来,你必然就是赤鹏了。”说着用眼角扫扫屋内的其他两人,道:“我这话,便只和你一个人说。”

余老将军的脸上有几分难看,正要火,却听见厉云鲲云淡风轻地说道:“既然如此,七皇子就请回吧,在下不送。”

什么?!那七皇子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我走?”

“是的。”厉云鲲答道。

“你不想知dào

我要告sù

你什么?”七皇子诧异。

“你不说,我又何必问。”厉云鲲再答。

“你也没想到抓我做人质?”他指指自己的鼻子,提醒对方,他再怎么说也是南逅国的七皇子,还是挺有价值的。

“不需yào

。”厉云鲲继xù

答道。

那七皇子几乎要抓狂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自己费尽心思跑到这里来谈条件,不料话还没说,对方却要让他走了,自己怎么有脸回去。

“是你自己不说,我又何必相逼。而且我若真要拿你做人质,能放你自然也能擒你,倒不急在这一时。”厉云鲲微微笑着,心想这七皇子倒真是可爱得很,居然自己说起要做人质。

七皇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恼怒地看了看余老将军和慕升卿,道:“我这件可是关系你们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不听,将来一定后悔。”

“在我后悔之前,想必有人会有更大的灾难吧。”厉云鲲还是不紧不慢。南逅国的七皇子在这个时候甘愿只身犯险,想必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吧,自己胜券在握,何必跟他谈条件。

七皇子有些按捺不住了,张了张口,突然又停了下来,静默了一阵子,再开口却是已经冷静下来。“我是代表我们的太子殿下来谈判的。”这一开口,自然是不再坚持必须要慕升卿和余老将军回避,力度自然也减了三分。只是那人身上天生的倨傲,却没有令其气势打折。

怎么是太子?这边的三人心中都是惊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厉云鲲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几人分别坐下,打算长谈。

却听七皇子继xù

说道:“赤鹏先生的厉害我们领教过了,但我南逅如此节节败退,却并非你们所想的我军那么不济。”说着抬眼看了一眼余老将军。“余将军应该最清楚。”

余老将军知他说的是自己以前一年多时间里一直被南逅压着打,心中虽然气闷,却也知dào

这是事实——南逅兵力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精锐了。因此,当厉云鲲投来询问的目光时,他微微一点头。厉云鲲心中一凛,这事却是自己从来都不知dào

的。

“我既然来了,也就不打算再遮掩我朝的难堪。只是,若不是我们朝内混乱,也不至于让你们如此嚣张。”七皇子语气里还是有着几分傲气。

慕升卿回敬道:“连朝内都管不好,还想侵略他国?祸起萧墙,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七皇子眯了下眼,透出几分狠绝,却也不辩驳慕升卿的话,继xù

道:“我父皇年事已高,虽是戎马半生,终是敌不过岁月侵蚀,故早已立我大哥为太子。不管从年龄还是血统,他都是将来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是却有一些庶出的杂种野心勃勃,想要一较长短,弄得我国内不得安宁,那便是老四玄懿。”

厉云鲲听到这里,暗叹皇家对于嫡庶的区别真是让人心寒,还好楚天傲不在,否则听到这话,非得立马把这七皇子拖出去砍了不可。

七皇子却不知dào

厉云鲲现在想什么,还是自顾自地道:“他若是只在我朝兴风作浪倒也罢了,却没料到那贼人居然勾结外人图谋皇位。我大哥担心京中有变,却又苦于没有证据,只得在京用囤积大量精兵防备,却平白让你们占了便宜。”

厉云鲲知dào

这是他说话的一贯作风,倒也不与他计较到底谁占了便宜,只问:“这是你们朝内的事,却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他勾结的这个人却是你们夏渊国的,而且还是你们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七皇子冷笑着,果然看到几人的脸色变了变。“他们的图谋想来很清楚,你们把我们逼入绝境后,玄懿来个里应外合,杀了我父亲和大哥向你们‘谢罪’,趁机求和。你们夏渊国向来主张和平,若是求和,自然会细细考量,与玄懿勾结的那人便趁机促成此事,并主张让玄懿为帝后,结下永不相犯的盟约。玄懿一掌帝位,就会派兵帮那人实现梦想,却是把你国也搅成一锅粥。到最后,我们两方都成了炮灰,却是他们笑握江山。”

几人面色都有几分凝重,半晌,余老将军才道:“我们怎么知dào

你不是危言耸听。”

“就算我是危言耸听,我开出的条件对你们也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七皇子似乎笃定他们会接受,“我大哥愿意力劝父皇停战求和,只为不给玄懿以可乘之机。贵国的所有损失,我们都愿意赔偿。且只要我大哥在位之日,保证绝不相侵。”

厉云鲲等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厉云鲲说:“久闻南逅现任国君崇武好战,岂是那么容易劝住的。”

“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父皇年事已高,对大哥是信任有加的。”七皇子说着,看到几人犹豫的神色,突然话锋一转,道:“若是你们不信,一定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南逅国却也不是不堪一击的,必将拼死抵抗,哪怕落个鱼死网破。”

他语气中自有一股绝然,听得人一震。“活人命天必活之,你们考lǜ

清楚,值还是不值。”

“我们只为抵制侵略,却不似你们。”厉云鲲气势迫人,一下子把那七皇子气焰压了下去,“而且一个国家的灭亡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七皇子听到这里,目中闪出几分欣喜,“你们是答yīng

了。”

“若是贵国有诚意,我们可以考lǜ

,否则……我便还是那句话,我能放你自然还能再擒你。”厉云鲲这次的语气却是大义凛然。

七皇子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只是摆摆手道:“我们绝不食言。”

“你说的与你们四皇子勾结的人到底是谁?”余老将军一抖胡须,“你若是有半句虚言,使的离间计,我拼着这条老命,追到天涯海角也将手刃你们。”

七皇子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一副随你怎么办的模样,“若我不说,你们是怎么也不可能猜到那人的。他不止隐藏得极好,且在十余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厉云鲲心中诧异得很,紧问:“到底是谁?”

第六十二章 一番风露晓妆新

那边风云变幻,京城中却呈现出尘埃落定后的安谧。

数寒搬入别苑,虽然已经反复说要低调行事,但楚天傲还是坚持让所有的人——上至管事、下至杂役都分批过来问安,俨然她已经是这边的女主人了一般。为此,她不得不坐在那红木座椅上一个时辰不动弹,直到接受完各人的问候。两天后,耳边似乎还环绕着那相同的三个字——“姑娘好”。

她曾在中途偷空微噘嘴向他抗议,他却装作视而不见,她不由得在心中叹气,这男人,便是用这种方式表明对她的占有吗?他有时候真是可恶得紧,可做出来的事情却又常常让人笑……

**

她被安排住在别苑西楼。刚到时,义父倒是派了几个家丁过来帮忙,可是一到西楼却都愣住了。那屋内,上至窗纱帷幔、下至火盆地毯、大至床柜桌椅、小至饰摆设,无一不足,且窗明几净,竟然是没有需yào

再打点的地方。几人站在那里无事可做,颇显尴尬。

数寒瞥见楚天傲在一旁窃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止住笑,又变回一脸严肃的样子,对那些人说:“皇上既然下旨让数寒姑娘住在此处,我们自然会尽lì

照顾,请相爷放心就是。”

那些家丁哪敢有异议,又看他颇为严肃,唯唯诺诺几句之后就告辞回去了。

楚天傲这才微笑起来,在桌边坐下,正了正桌上插着蟹爪菊的花瓶,问道:“这样的布置你可还满yì

。”

**

“姐姐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冷不丁地眼前出现一只手挥了挥,唬了数寒一跳。

她笑骂道:“死丫头,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敲门。”

五儿一嘟嘴,“姐姐自己走神,我敲门都没听见,却还来怪我。”

数寒向来不喜欢人多,楚天傲见五儿和她亲近,就只派五儿来照料她的饮食起居,至于其他的琐碎杂事,每日自然有仆役过来收拾。她对环境向来要求不高,倒是没什么事,反倒是五儿仿佛得了权一般,指挥下人一会儿搬来盆白茶,一会儿清理水潭里的落叶,一会儿送小米来喂鹦哥……数寒见她也是小孩子心态,喜欢出出风头,倒也由着她摆弄。这不,现在又抱了一满怀的淡紫色菊花出现在她眼前。

数寒轻轻触了触那鲜嫩的花瓣,问道:“却在那里采来这些,瓶里的花不是昨天才换过的吗?”

五儿笑着走到桌前,把瓶里的白菊花拿了出来,开始往里面插紫菊,“姐姐昨天不是说这白菊花素素的虽然好kàn

,但却冷清了些,叮嘱我不要往夫人房里送这种花吗?我想着姐姐房里不是也一样?所以今天就拿来些这个。”

数寒走过去,帮着她把花插好,看看似乎太单调了,又拣了几只白菊插进去,这才说道:“那是夫人那边,我这边却有什么要紧。”

五儿还未开口,门外却传来声音,“你这边怎么就不要紧了。”

五儿闻声偷偷向她扮了个鬼脸,偷偷说道:“少爷来了,看你怎么说我?”

数寒悄声道:“一日过来好几次,却也不嫌烦。”说着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楚天傲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是指指桌上的菊花,道:“这样可不是好kàn

多了。”

数寒见他手上提着个用布裹着的东西,好奇地问道:“又拿了什么过来,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了,你不用三天两头拿东西来。”

“你就是这样,总说什么都不缺,把你丢在柴房里估计也能睡觉。”五儿听着这忍不住噗哧一笑。楚天傲接过她递的茶,继xù

道:“所以我叫五儿来照顾你,她机灵地很,什么都能想到……五儿,别听她的,你就还是这么做,赶明儿我好好赏你。”

五儿嘻笑着福了福,道:“先谢谢少爷啦。”然后转身跑了出去,顺势还把门也带上了。

“这丫头……”数寒无奈地摇摇头,却看见楚天傲解开那黑色丝绒布,从里面拿出一把琵琶来。“这是……”

“上次在母亲那里听你琵琶弹得那样好,就想着这边也该给你备一个。”他把琵琶塞到她手中,“你试试,音色怎么样?”

她轻轻拨了几下,玉石之声在屋中袅绕,的确是上品。“你挑的?”突然又想到软禁的旨意还未撤销,他自然是出不去的。

“你用的东西,自然得我来挑,难不成还要经别人的手?”楚天傲说出来的话又是霸气地很,看到数寒惊讶的眼神,知dào

她想起自己被软禁一事,解释道:“我让他们送了百十个琵琶过来,不就能挑了。”

“偏你这么多事。”她细细摸摸那弦柱,突然叹了口气,“你待我太好,却让人惶恐起来。”

“我愿意。”楚天傲一挑眉,“而且,我不对你好一点,怎么留得住你。”话说到后半句,却无端显出一阵落寞来。

数寒正把琵琶小心放到几案上,闻声回过头来惊讶道:“这话却从何说起。”

他慢慢走近,从背后环住她,却不再说话。

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天傲!”他不说话的时候,她总是特别害pà

,害pà

他隐藏的那些寂寞与不安。

“我只是想,我还能这样抱住你多久。”他的声音沉且深,带着些鼻音,“现在你是因为要抄经所以待着这里,但战事一了,你自然是不用再抄经了,那么是不是要离开呢?你若是从来都没有来过,那还罢了,我也就是日日思念你;你现在来了,若是以后又要走,我倒是……那样空空落落的感觉我是再也不想要了。”

她知dào

他定然又是想起了他姐姐,那样相依为命的人,却突然离开了……她故作轻松地说:“这边这样的好,我哪舍得走,再怎么也得多享shòu

一段时间。除非你赶我,否则我就赖在这里了。三少爷就等着我把你银子花光吧。”

他的眼睛亮了亮,“当真?”

见她笑着点点头,他呼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眼睛转了转,道:“那我现在就可以告sù

你了,云鲲那边传来消息,大局已定,战事即停。”

“真的?”她高兴得很,紧紧拉住他,脸上笑靥如花,“终于要太平了吗?”

高兴完后,才想到他刚才在套她的话,故yì

让她自己说出战事了后还是留下来,然后才告sù

她,不由地瞪了他几眼,道:“原来刚才在这儿等我呢。”

楚天傲却耍起赖来,“反正你答yīng

了,就不准反悔。”说着在她身上深深地嗅了一下,问:“寒儿,你身上怎么这么香,难道你是梅花仙子转世么?”

她笑着轻轻推开他,走到桌边坐下,“就你会转移话题。”

“我说真的,不是转移话题。”楚天傲紧跟过来,相对坐了,“你是梅花开的时候生的吗?”

她细细想了想,“我是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以前过生日之后,没多久就到冬至,然后过年,再是元宵……节日一个连着一个,所以那时候特别盼着那天。”幸福果真可以让人学会原谅,自从和天傲在一起之后,对母亲的遗恨渐渐淡去,也可以很自然地说出以前的事,不再那么心痛,只是,仍有淡淡的哀伤。

可还来不及哀伤,却听楚天傲说,“看来就是最近了,那我这两日便帮你庆生。”

第六十三章 但愿年年有今日

这几日楚天傲来得少了,她心里倒是空落得厉害,做什么事都是厌厌的。下午看了一会儿书,居然躺在卧椅上睡着了。被五儿推醒后,笑她少爷不来便没了精神,还说就算少爷不来,也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觉得奇怪,这是哪跟哪啊,又怕五儿再笑话她,也就由着她捣腾。又是梳髻,又是化妆,她实在受不住了,求五儿饶了她,说是下次再弄。可五儿央求着说快弄完了,便都打扮一新给她看看效果嘛。数寒被缠得无法,只得由着她,心想反正也没心情做事,就随她去吧。

入冬后天黑得早,转眼窗外就暗了下来。五儿这才笑嘻嘻地说了声“好了”。她正要舒一口气,却见五儿突然一福到底,道:“祝姐姐福禄无双、芳龄永继。”她一时愣在那里。

五儿一笑便出去了,不一会窗上映出一个人影,赫然便是楚天傲。她一时紧张起来,想到必是他们说好了要帮自己庆生,只是不知dào

现在自己被打扮成什么样子了。正要找镜子,他却已经进了屋,一看到她便定定地出了神。她脸一红,也不好再去找镜子,只是低了头站在那里。只见一双革鞜缓缓靠近,他已走了过来。他的声音像是最最轻柔的钟乐,“寒儿,生辰快乐。”

晚餐异常丰盛,先是四样冷菜,然后八个热菜,加一个煲,一碗汤,接着四碟点心,四个果品。数寒念叨着太多了,楚天傲却笑着:“还没上完了,就嫌多。”

她忙说,“那就不用上了。”

楚天傲却突然有些脸红,道:“这个可必须上。”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这是我为你准bèi

的。”

她看他脸色有些奇怪,不禁有些惊讶,等那菜一上,却愣住了,居然是一碗长寿面。

而且相对于刚才上的那些精致菜色,显然卖相并不是很好。她正奇怪,却听楚天傲说:“我从未下过厨,做得难免有些难看。”

她一愣,才知dào

这居然是他做的。想他生于王府,虽为庶出,但何尝做过这样的杂事,一时十分感动,定在那里久久无语。

楚天傲却误会是自己的面做得太差了,她不敢吃,忙忙解释道:“不过我试过了,绝对能吃。”

她看着他泛红的脸庞,突然很想好好地抱他一下。她拿起手边的勺子,舀了一大勺面,几口吃尽,说:“味道果然不错。”

“真的。”楚天傲的眼神亮了亮,现出个稍带腼腆的笑。

数寒起身过去紧紧抱了他一下,“谢谢你,天傲!”从来不知dào

原来爱情可以通过一碗面来述说。当一个人可以一心一意为你做一件事,愿意做一件他从未尝试的事,这份心意,不比什么金银珠宝都可贵吗?而且,有多久自己都没有吃过长寿面了,从七岁开始,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最后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可以现在,时隔十余年后,她又吃到了——吃到了一份对她珍而视之的心意。

“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年年做给你吃。”耳边响起的话让她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样的话比所有的山盟海誓都平淡,但却比所有的山盟海誓都真实。当一个金戈铁马、叱侘朝廷的男人可以为你放下身段,去做一份长寿面,那里面包含的是多少的珍视和爱意。

最后,其它的菜都没吃完,反而是那碗面吃了个精光,楚天傲指指那空碗,笑道,“看来寒儿你对我的手艺还是蛮支持的。”

休息了一阵子,楚天傲道:“坐着积食,我们去水潭那边逛逛。”

数寒点头答yīng

,两人便往那边走去。刚转过石门,她的呼吸就是一窒。只见水潭两岸全部悬着红色的灯笼,四个一组,写着“生辰快乐”几字。衬得那滟滟水光,更是醒目。这还不算什么,只见潭中漂浮着数百盏河灯,全是用细纱扎成荷花的形状,或白或粉,散落在潭水中,照得那幽幽碧水一片盈然,恰如银河一般。

数寒看得惊喜,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正要叫楚天傲,却看不到他人影了。一时不知dào

他又搞什么鬼,四处找了找,都没见到。正自惊讶,突听见水面上有打桨的声音,却看到一艘橹摇小木船正从对岸慢慢驶来,船上灯火阑珊,渐渐划过碧水,从那一朵朵莲花中行来,船后打桨的人缓缓掩在黑暗里,看不清眉目,却轻轻吟着一诗,可不正是楚天傲。只闻声音隔着水声悠悠传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一曲吟完,船恰巧靠岸。楚天傲便站在船上向她伸出手,微笑着:“伊人可愿与我同舟?”

清水、莲灯、月光……她似乎要醉在这副画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他一握上她的手,便猛地一拉,她哎呀一声,向前紧迈几步,跳上了船头。船身受到震动,晃得厉害,她心里一紧张,死死抱住他,他却已凑近来,吻上她的唇……

船渐渐平复下来,她的心却还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她抬起笑意盈盈的眼睛,半是迷乱地说:“天傲,我都要醉了。”

“我也是。”他低低应着,看她双颊染赤,双目含情,一副醉人的模样,忍不住又吻了上去,直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才放开。

船偏小,两人在上面之后下沉了不少,坐在舱内伸手便能触着潭水。两边窗上挂着的是藕色纱帘,半挽着,被微风一吹,便轻轻飘起来。数寒在舱内坐了,观赏着萦绕在四周的盏盏河灯。楚天傲把船划到潭中心后,走了进来,指指旁边一个包袱,道“夜凉,你把披风围上。”

她打开包袱一看,果然有件玫红色的织锦皮毛斗篷。她一笑:“现在热得很,怎么穿得住。”

楚天傲看她颊飞红霞,唇含朱砂,显然是热得很,也就不再坚持,却变戏法般地拿出个食盒,打开来,却有一小壶酒,加几样果子。那食盒可以展开,摆在舱内俨然成了个小桌子。数寒见船在摇晃,盒中的杯盏却不动,不禁好奇地碰了碰。原来那些杯盏都是特制的,底比普通碗碟的要深半寸,食盒内刻有凹槽,那杯盏被镶嵌在里面。

楚天傲见她东摸摸、西看看,好奇得很,不禁一笑,顺手倒出两杯酒,递过去一杯,“给我们的小寿星祝寿。”

她接了酒,和他碰碰杯,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这样岂不是醉得更厉害。”突然见到飘到船边的一盏河灯上隐隐约约似乎有字,不禁好奇,伸手要将它捞上来。

只是她一动,船便微微晃动起来,楚天傲怕她摔着,急急地说:“我来。”

她却已经把那河灯拿在手里了。只见那灯做得十分精致,蒙着双重白色轻纱,外面的一层展开,里面一层却微微拢住,形成一朵半开的莲花,内层的轻纱上却写着一行小字。细细看来,她却愣在那里,感叹这一天的惊喜实在是太多。只见上面用小楷写着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六十四章 只望岁岁有今朝

她的心像猛地被重击了一下,只抬头愣愣地望着他,他便也笑笑地回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她似才缓过神来,伸出食指轻轻抚摸着那八个字,问:“所有的灯上写的都是这个吗?”

楚天傲答道:“每一个都不一样,只是这一盏上的,却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恰巧被你拾了。可见上天也让我们相知相许。”他指指那河灯,“执子……”

数寒忙忙伸手掩住他的唇,语气激动得微微抖:“不要说。”说着低了头,半晌才抬起头来,“我怕我受不起。”害pà

被抛弃,更害pà

太依赖,她已经无法接受太深重的承诺。

他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似乎知dào

她的意思。“那我便给你看一件东西。”说着从衣内掏出一方极细的丝巾,上面似绘着什么。

数寒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幅建筑图,“这是?”

“等我可以自成一势了,便搬出王府,不过可能买不了太大的府邸,我们便要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到时候,我们再把娘接过去。”他指着图上写得清清楚楚的各处,“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上梅花……这边开个池塘、弄个小亭,你便能在那纳凉,还能在里面种荷花……这边是你的书房,用你喜欢的白描图案的窗纱……卧房这边的窗台上我们种上几盆艾草,你睡觉不踏实,这个可以安神……”

正说着,袖子突然重了很多,他低头一看,却是被她紧紧拉住了,他奇怪地看向她,却看见她表情复杂,似喜似哀、似哭似笑,他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表现得很混乱。同时向他的怀里偎了偎,但还是死死抓住他的袖子不放,脸上透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却又是颦眉又是笑。她低头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低声叫了两声“天傲天傲”,语气中尽是婉转欣喜。

他应了一声,搂紧她的娇躯,下颌在她额上轻轻摩挲。“怎么了?”

她不答,只是低头窝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脸上却已平复了一些,只透出一股幸福的甜蜜来。“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轻笑起来,“傻丫头。”

她极欢喜地看着那幅图,似乎那便是她的将来。“这图一定要给我留着。”

“便交给你,反正以后你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了。”他吻吻她的额,他的寒儿越来越可爱了。

她高兴地笑着,把图叠好,从腰间摸出荷包,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把荷包放回去,却从颈上里衣内取下一个紫铜长命锁来。

楚天傲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戴着这么个精致的玩意儿了?”

“去边关时怕弄丢了,一直放在义父那,最近才拿回来的。”她按住锁上两处,轻轻向下一扣,那锁却啪地一下打开了,露出中空的内部。

楚天傲又是咦地一声,“怎么里面还有机关吗?”

“这个还是义父现的呢。”她顿了顿,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他察觉出她每次说起母亲都不是很自然,但却已不再逃避,这样,也算是有好转了。他碰碰她的胳膊,“给我看看。”

只见那紫铜长命锁正面刻的是“平安喜乐”四字,反面錾的图案却是一只凤凰,楚天傲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又再咦了一声。数寒听他连着咦了三次,不禁好笑,“你又现什么了?”

“一般长命锁上刻的都是‘长命富贵’、‘长命百岁’或‘福寿万年’,图案也多是蝙蝠仙桃,以取其福寿之意,或是麒麟、龙、虎等吉祥动物,却极少见到刻凤凰的。”楚天傲细细看着,又道:“而且材质虽然是紫铜的,但我看这工艺却比我见过的很多金锁银锁还要好,光是这手艺的钱怕就比这紫铜材料贵许多倍了。而且居然有机关暗扣,并且这么隐秘,若不是亲眼见你打开,我是绝想不到这里面还能放东西的。”

数寒淡淡地答道:“那时还小,我也不是很清楚。”

楚天傲听她语气转淡,知dào

她不愿多谈以前的事,也担心又惹她伤心,倒也不便再多说,转手把锁递还给她。突然瞥见那锁中空的内部里一闪,似乎烙着什么字,又是惊奇,忍不住拿回来看了看,却不是字,而是一个图腾。他对着光线仔细辨别了一下,突然道:“这个图腾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左右都是些吉祥的图案,在哪里见过也不稀奇。”她说着,已把锁拿回去,将叠好的丝绢塞进,扣好,重新挂在脖子上。一是那丝绢图极薄,二是那锁两面微凸,中间空的挺大,居然正好能塞得进,而且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她低头重新把锁塞回衣服里,贴身收了。

楚天傲突然想起什么,一捏她的领口,脸色瞬时沉了下来,“你怎么还带着那个?”

数寒正在把那紫铜锁放回去,闻言抬头,却对上他深邃却含有一丝怒意的眼睛,一时不知为何居然有些慌,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呢喃着:“这不是都戴习惯了吗?”

“有我在,你不需yào

这个。”他一伸手,便要去拉那暗扣。

数寒一下子握住他的手,“别……”

两人的手都按在领口那个机关处,却是僵持住了。他的目光一分一分坚定,但对着她的倔强,却又一分一分柔软,他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有一次亲手把那薄刃装入你的领口了,我不会让你再一次戴着这种东西。”

她想到那次在潼关,他帮她把薄刃一寸一寸塞入衣领中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想到他腾然抱住她时说的,“答yīng

我,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放qì

”;想到他青衣黑马出现在乱军之中时,急急呼着她的名……她的手渐渐松开,终于垂了下来。

叮——声轻响,一抹金属的光芒出现在他手里。那是她随身带了三年的薄刃,那是刚出投身错综复杂权利争夺时,主交给她的东西。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若有万一,宁玉碎,不瓦全。她便是靠着这么一股子不要命的狠绝走到现在,可是如今……她的目光随着他手上的薄刃转动,那样一个要命的东西,心中却是不舍,那,仿佛是曾经的她的证明……

手上腾地一热,却现他正握住自己的手,手心灼热的吓人。他迫使她只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不管生什么事情都活着,要活着……为我活着……”语气本是坚决,到了后半句却渐渐柔软,甚至带着一股哀伤的意味。她闻言身子一颤,手心越地冷。

他突然重重覆上她的唇,狂乱而坚持地吻着她,“我会保护你。”

她闭上眼,一滴泪终于在眼角滑落。连带着滑落的还有楚天傲手中的薄刃,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已沉入水潭的最深处。

第六十五章 恍然一梦瑶台客

立冬后,天气渐渐阴寒起来,她本来就畏冷,索性待着屋里不出去。楚天傲倒是早早就在屋里备上了火盆,夜里便点着,倒也不怎么冷。这日晚上关窗准bèi

睡觉时,突然隐约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月光甚亮,所以那人也没打灯笼,看样子却像是楚天傲,只是这么晚了,他来这边干嘛?那人一点点走近,果真是他,她便在窗口叫了一声。他在树下站定,向她招了招手。

她跑下楼,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站在树下,穿着旧的白色锦袍,但月光透过树枝打在他身上,激起一团光晕,看来仿若谪仙。他的脸上显出一种光,让月色在她眼前都淡了三分。他只是微微地笑着,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喜悦,似乎有一阵大笑要呼之欲出。他没有动,原地背手而立,看着她向他跑去!

“天傲?!”她不知dào

他为何会来,为何如此喜悦?

他还是负手而立,只是用那种亮若明星的眼睛眼睛望着她。“我们赢了,寒儿!”

“什么?”她一时没听清楚。

“我们赢了,南逅投降了。”他再重复了一次,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出更大的弧度。

她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却突然被他抱着在空中旋了两圈。

“天傲!是真的吗?”她忘记了害pà

、忘记了羞涩,这个消息带给她的震惊真是太大了!两年了!持续了两年了!!那么多的谋划、那么多的思量、那么多的牺牲,只为着这一刻!……只为着这一刻,只等着这一刻。但是,当这一刻真zhèng

降临的时候,她却觉得一切是那么地难以想象。

“天傲,天傲,你不要骗我,我受不了。”她抓紧他的衣襟。“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笑着,却反复地追问。

傻丫头!他笑着看向她。他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来告sù

她,她居然不肯相信!他情不自禁得轻点她的额角,“是真的!”

看着他喜悦的微笑,轻松的姿态,她终于相信。她脱离他的怀抱,伸直双臂,似要拥bào

整个世界——硝烟散去之后的世界。一股强烈的喜悦直冲脑门,又突然漫布全身,她似乎要被那种快乐淹没了。“我们赢了!”她对着他说,又想是在对着自己说,“赢了!”她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两圈,“我们真的赢了!”她大笑起来。

从没看过她这么高兴的样子,他站在树下,看着她在原地旋转,裙裾飞旋开,如同一枝忍不住在静夜绽放的花朵。许是因为太过兴奋,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眉目之间,全是笑意……这样轻松而快乐……他忍不住看呆,用更深的眸光凝视她……

等她终于从喜悦的眩晕里清醒过来,他才搂紧了她,在无边的月色中说着:“我们终于熬出头了。”

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带着满足的笑窝在他怀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还有一件事要告sù

你,我父亲可能最近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准bèi

准bèi

。”楚天傲突然说道。

“什么?”她有几分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才接到的消息,本来打算明天告sù

你的,但后来又接到了南逅投降的消息,忍不住要过来和你分享,现在索性就一起告sù

你了。”

“王爷……”她拉紧他的衣角,“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害pà

了?”他轻点她的额,“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她笑着打他,但心中却隐隐不安,“王爷他什么时候回来?”

“总还要月余吧。”楚天傲皱眉想了想,“不急,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商议。”

“一时告sù

我两个这么大的消息,却还怎么睡得着。”她拉住他的衣角,“再陪我一下。”对着他,她很自然地喜欢撒娇,这,便是被宠着的感觉吧。

两人相拥着坐在树下,倒也不觉得冷。月光静静撒在他们身上,恰构成了一副画。那时,他们只以为已经尘埃落定,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展,却不知dào

有一场更大的战争在前方等着他们。

第二日,两人在别苑走了走后,找了个回廊就坐了下来。两人因着战争胜利的欣喜,回顾着过往的经lì

,自然又谈到了厉云鲲。楚天傲叹了一口气,道:“那样的一个人才,走了倒真是可惜。”

“就是因为他是那样的人,才非走不可。”她能请到他相助,已经是万分欢喜了,怎么还能强留人家。“你可得答yīng

我,不能为难人家。”

“还没嫁进来,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啊。”他调笑着,一手握紧她的手,另一手又要去点她的额,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她正奇怪为着什么,却看到他目光直,突然站起了身子,向她背后唤道,“父亲。”同时本牵着她的手也一松。

她心里先是一惊,继而一冷——为何,他要放开她的手?她缓缓转身,不卑不亢地对着来人福了福:“晋王爷!”虽然不知dào

为何他会提早这么多回来,但既然无法早做准bèi

,便以本来面貌迎接他吧。

只见来人五十开外,一袭酱枣色的半厚冬衣,用同色的丝线绣出了祥云的图案,低调中又透出几分高贵。高挺的鼻梁,刀削的下巴,从侧面看居然是和楚天傲一模一样,两人站在一起,一眼便知是对父子。只是他抬眉举目之中,自带着一股皇家的雍容华贵。他的视线在楚天傲身上转了两圈,落到数寒脸上,看到数寒正打量着他,嘴角腾地往上一翘,竟然露出一个十分和善可亲的笑容。

数寒未料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能转变得如此之快,不由得有些呆。晋王却已话,“这位就是方左相的女儿吧,不愧是将门之后,犬子要让小姐多多关照了。”

她听着这几句话,忍不住用眼偷偷瞄了瞄楚天傲。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听到父亲如此解释两之间的关系,不知dào

会这么想。可是楚天傲脸上除了恭敬,看不到其他情绪了。她心内莫名的不舒服起来,脸上却还是有礼地笑着,“义父教导有方,只可惜数寒资质有限,怎当得起王爷如此赞叹。”一句话,既回了他的赞语,又驳了他的“关照”之意,更重yào

的是并未损相府的威名——到了这一刻,她才知dào

,原来自己能赖以立身的还是相府那个小姐的身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旁人会礼让她,会听从她,多半都是因为相府的关系。

晋王的眼神变了变,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又恢复了常态,“方小姐在舍下请随意,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请尽管说,倒是本王回来得迟了,没能尽地主之谊……”正说着,突然转向楚天傲,问:“可有为方小姐接风洗尘。”

楚天傲恭敬的鞠了一礼,道,“孩儿疏忽了。”

数寒忙插进话去,“我只是暂住别院与苏夫人一同抄经,已经叨扰府上了,怎么还敢再添其他麻烦。”

晋王面上颇有些不以为然,“你是替我国祈福,代表的是当今圣上与太后,能入我王府是我等之大幸,怎么能说叨扰。如若我们照顾不周,传出去倒还以为我晋王府不知礼仪了。”

数寒知dào

这话不好反驳,只能求助地望向楚天傲。

楚天傲察觉到她的目光,想了一想,才说,“如今战事未息,而且方小姐又是在礼佛事,太过铺张终是不妥,不如就自家亲友聚一聚,父亲以为如何。”他自己没有注意到,已随着晋王的口吻称呼数寒为“方小姐”了,但在数寒听来,却别有一股感觉。

突然想起来这边之前,义父所说的“不管去到那,想回来时,房间还是不会少”那句话里面真zhèng

的含义——只要她愿意,相府会是她能凭借、能依赖、能归去的最后地方。心中突然有一股酸气往上冒,似乎要冲上眼帘,又被她努力压了下去。原来,那才是她的“家”。

第六十六章 不期别后又逢君

为她补的接风宴虽说没有太高调,但仍是奢华得很,晋王像是故yì

在对她炫耀什么,但她又何尝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物,淡然而对也就过去了。只是自从晋王回来以后,王府中的人对她的称呼就变了,都叫她“方小姐”。她听着心中总觉得不是很舒服,但是一想到楚天傲见到父亲时的样子,也就不便向他提及。而且,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恐怖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方小姐——晋王想证明的无非她还是相府的人罢了,但谁又能说不是呢。

战役大捷后,边关有折子呈往京城,诉说“御史大人”的功绩,朝中也有人站出来为楚天傲讲话,而且由于晋王的归来,一些想打压他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忌惮。于是,一切就如当初料定好的一样,朝着既定的方向展。皇上也借口冬至,皇族宗亲要参与祭天,撤去了楚天傲的禁足令,如此一来,右相一方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官复原职也只是几道折子的事,只是为免右相起疑,还是定为缓慢行事。

楚家去祭天自然没她什么事,待在那也颇觉尴尬,正好经过晋王那一捣腾,她也确实想念相府,于是早早地提出冬至要回去陪义父一起过。楚天傲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yīng

了。

一早起来现风刮的正紧,天色有些灰暗,无端地心情便低落了几分。五儿正在给她梳头,却突然叫了一声“少爷!”

她一回头,看到楚天傲正拿着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见她望过去,笑着指指手上的衣服道:“出门别冻着,把这个穿上。”

她看那大氅知dào

是新置的,心中倒是暖了几分,他便还是事事惦记着自己的。口中却说道:“我这边又不是没衣服,叫人巴巴地赶做这个干什么。”

五儿已经笑着收了梳妆用具,转身出门去。他顺势把大氅给她披上,“看看合不合身。”

大小长短正好,她笑着点点头,“不是要去祭天吗?早些回去准bèi

,误了时间事可就大了。”她本来想赶在他们之前出府,免得撞个正着,也不至于冷冷清清的。没想到楚天傲大清早就往这跑,想是才起来不久的。

“都准bèi

好了,你不用担心。”他握了握她的手,“只是不能陪你了。”看到她上别的是他送的犀角簪子,他忍不住一笑,道,“下次再给你买个更好kàn

的。”

她看到他目光所到之处,笑着按了按头上的簪子,“我就喜欢这个。”说着拿起桌上的梳子,理了理头,“这让我记得,你是从多么凶险的地方把我救了出来。”

他双手按在她肩上,看着镜中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若是那次我没有去救你,你还会爱上我吗?”

“你不救我,那我哪里还会待在这里?”她笑他问题的奇怪,“还谈什么爱与不爱。”

“如果,”他的眼帘突然垂了下去:“我是说如果……如果是别人救了你……你……”

“你今天怎么尽问些傻话。”她转身奇怪地看他。

“没……算了……”他似乎有什么不放心,“你记得早点回来。”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在家等你。”

她嫣然而笑,点头答yīng

。突然又说道,“我跟你在一起,也不全是为着你救过我。你救我,我很感激,但真zhèng

让我愿意留在你身边的,是因为你之后给我的感动。”

他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唇角也开始上扬。“若不是待会要祭天,我现在真该好好吻你。”

她脸一红,嗔他又没正经,转身回去继xù

理了理髻。当时只觉镜中人面若桃花,眼若春水,一副幸福的模样。她不知dào

当时若是知dào

这一段对话中所包含的意思和谋略,自己是否还能笑得出来;或如果她一直不知dào

,是不是可以这样一直地笑下去。

***

一路驰去,渐渐靠近相府大门,才觉得似乎是很久没回来过了。才下马车,就听到有人招呼道,“小姐回来啦!”她一看原来是赶车的齐叔,脸红彤彤的,透着股子兴奋。“相爷接到小姐要回来的消息,不知dào

有多高兴,一早就在等小姐了。”

“义父还好吗?齐叔。”她看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心想:难道义父出去过了?这么大清早的?

“好,都很好。”老齐搓了搓手,“小姐先去看相爷吧,待会我再来和小姐说话。”

门卫早已有人把她来了的消息报gào

进去,待到她进了大门,只看到方永煜含笑着站在客厅门口。她急走几步上前,叫道,“义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方永煜重复着,语调中透出浓浓的欣喜,拉了她的手进屋。

她一进屋,只觉得不怎么暖和,随口说道,“怎么那些下人们这么不仔细,天冷了也不多备个炭炉。”

方永煜笑笑,道,“我倒没觉出冷,往年也都这么过了。”

她一愣,才想到以前自己在相府住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在别苑住久了,天傲事事想得周全,早早便备下了暖炉,在那样暖暖的屋子里待久了,回来自然觉得冷,想通这一节后脸上不禁有些红。

方永煜却似上了心,吩咐着下人,“给房中加两个火盆。”她正要推辞,却见方永煜又转身过来,说,“厨房备下了你爱吃的菜,就盼着你会回家来。”

她一愣,家!突然感到一股温暖,只觉得连天空都明朗了几分。

“来,我领你见一个人。”方永煜对着后室叫了一声,“出来吧,都是自家人。”

数寒纳闷,自家人?谁呢?向帘后望去,只见门帘一动,走出一个男子。她的口一下子张大了——为什么会是他?他不是不认识义父吗?但义父却说是自家人?突然想到刚才齐叔出去过,难不成就是去接他?而且现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看她一副吃惊的模样,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道:“姑娘是否还记得我?”

第六十七章 闺中素手试调醯

“升卿,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放开手,目中透着几分惊奇。

听到她直唤他的名,他的眼睛一亮,唇角现出一抹笑意。

而这些,早已被方永煜尽收眼底,他哈哈大笑两声,道:“他本来就是我们的人。”

数寒闻言向左相投去惊异的目光。

“谁都想不到吧,他是我放在军中的最后一张王牌,我是连你都瞒着的。他若是不装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又怎么能骗过薛宏一伙人。”方永煜捻须而笑,“你以为我派你独自一人去边关,会放心你的安危吗?沉璧一人如何能护你周全,更何况她的野心也那么大。”

她的眼神黯了一下。

慕升卿适时插嘴道:“如今我们大获全胜才是真zhèng

的大喜事,以前的事总算都过去了。”

她抿嘴一笑,看向慕升卿的目光也更柔和了几分。“升卿你想必帮我挡去了不少灾祸,我今日要好好谢你才是。”说着欠身福了一福。

没料到慕升卿却匆忙抱拳鞠躬,脸色稍有惶恐,连道:“不敢不敢。”还有些紧张地看了左相一样。

左相似乎稍一颔,道:“你救过她,她谢你是应该的。”

慕升卿这才站直身子受了,微红着脸道:“数寒小姐不必多礼。”

她有些惊讶于他对她的称呼,“我们以前都是直呼姓名的,今日你怎么这么多礼起来。”

“那时是要装作我与相爷无关,如今怎么能这对小姐无礼。”慕升卿在相爷面前似乎特别拘礼,让数寒有些惊奇。

她笑着指了慕升卿对左相说,“义父都说是自家人了,他还这么见外。”

左相脸上也泛着笑,道:“大过节的,自己人吃顿饭,何必那么拘礼。”

慕升卿面色有些红,低眉应到:“是!”

****

大家聊着别后的情形,时间倒也过得快,只觉得还没说上几句话,管家就来问是否要开饭了。方永煜一点头,就有侍从铺开桌子,菜一碟一碟地拿上来,甚为丰富。并温了两壶白酒上来,只是摆在数寒面前的却是一小壶冲着鸡蛋的黄酒。

“寒儿身子不好,喝不了酒,便应个景儿,咱爷俩干了。”方永煜先举了杯,一口饮尽。慕升卿也慌忙举杯陪饮,数寒跟着喝了一小口。方永煜咂咂舌,感叹道:“还是喝这烧刀子舒服,像那些不愠不火的酒喝着都觉得淡。”

“相爷老当益壮。”慕升卿回应道,又干了一杯。

两人说话间又已喝了好几杯,她看着心急,这俩人怎么把酒当水喝了?瞅了个空,插嘴道,“别光顾着喝酒,这一桌子菜,我可要一个人吃完了。”

方永煜笑笑,终于拿起筷子……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已经脸热心跳了。她酒量本来就不好,几杯酒下来,只觉得脸在烧,心也擂鼓一般的,只是看他们兴头仍足,不好辞席,勉强陪着。

方永煜看着她笑道:“寒儿酒量这么差,以后可怎么办?”

她摸摸已经烫红的脸,道:“有什么要紧,反正也不会有人死命灌我酒。”

“那可不一定。”方永煜脸上似乎露出一丝玩味,“哪日你出阁了,可不得喝很多吗?”

她一窘,脸上更是烫,羞恼着怪义父乱讲话,心里却透出几分甜蜜来。旁边的慕升卿握杯的手却突然一抖,撒出些酒水来,正好落在她的衣上。她呀地低呼了一声,那边已经匆忙起身来道歉,却也不敢帮她擦,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颇觉尴尬。

她用手绢抹了几下,笑道:“我看还不止我一人醉了,义父把升卿灌得连杯子都握不稳了。只是我容易上脸,他却看不出来。”说着拍拍衣上的折痕道,“义父自己也讲酒话了哩。”

“难道是都醉了,哈哈。”方永煜笑着,“看你也喝不了了,回里屋休息去罢,我们爷们继xù

喝。”

她呼了一口气,点点头,转身往内室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你们也别再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我对升卿讲些话罢了,哪里见得一定要畅饮。”方永煜摇摇酒瓶,“而且也没多少了。”

她这才放心地回到以前住的卧房,一看东西还是如她走的时候一样,一点没变。而且桌上居然一点灰都没有,想必是打扫过了。不过头有些昏昏的,她也就顾不上这些,直接除了鞋袜,上床躺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却现已经睡了很久,估摸着都快晚饭时间了。她慌忙起身向大厅走去,到那儿却现他们两人似乎在谈着什么严肃的话题,一脸沉闷。方永煜先看到她,脸色缓和了一些,“醒啦?”

“都睡过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也没有陪义父多说说话。”她有些歉然,“你们在谈什么呢?都一个下午了,也没休息吗?”

“只是战后的一些事情,以后再细细跟你说。”方永煜突然转开话题,“厉云鲲恐怕就要回来了。”

“是吗?”她突然想到义父突然提起他,该不会有留下他的意思吧,忙说,“这次多亏了他,只是他闲云野鹤惯了,肯定是要回溪谷的。”

“当初既然说好了,我自然不会勉强他。”方永煜的回答有些在她意料之外,“只是皇上那边,恐怕会有这个意思。你倒要留心一点。”

她低低应着,却不知义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几人似乎各有心思,晚饭的时候倒显得有些沉闷了。她惦记着楚天傲叮嘱过要早些回家,也不敢喝酒,就夹了菜吃。看天色越来越暗,她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左相说了一句,“去了两月才回来一天,也没给你准bèi

什么好东西。”语气中居然有丝淡淡的落寂。她突然想到那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卧房,怕是日日都有人打扫的。心里一酸,“要走”这两个字是再也说不口了。

慕升卿似乎对两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灌酒,偶尔低垂着头跟左相讲一两句话。却不怎么看她。

转眼桌上的两瓶酒都没了,下人却又上了两瓶。她忙忙劝阻,方永煜摇着手道:“不碍事。”两人又干起来,眼见这两壶也要见底了,慕升卿又来拿酒。

她慌忙按住,道:“你们都别喝了。”慕升卿伸来的手恰好也移到了酒壶上,两人的手便交叠着握在了一起。她一愣,转眼看他,却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藏着极深的痛苦,她的心似乎突然漏跳了一拍。她忙忙把手撤去,但血气已涌上了脸颊,一张脸居然有些烧。可是等她再偷眼去望过去时,又现他眼中什么都没有,她有些疑心自己刚才肯定是看错了。

再喝了几杯,连方永煜的目光都有些迷蒙了,说话也有点打结,她正有些焦急,突然想到以前韩靳似乎给过自己解酒的药丸,还留在以前住的卧房里,便起身说要去取来。方永煜挥挥手,也不说什么,继xù

和慕升卿碰碰杯。她自己点了个灯笼便向后面走去。

到了那边,却一时忘了解酒药放在哪了,找了好大一会儿才现。拿了解酒药正要出门,不妨一阵大风吹来,哗——的一声把灯笼给吹灭了。她心中暗暗叫苦,摸摸身上也没带火折子,只好凭着淡淡的天光往回走,却在拐角处不小心直撞在一个人身上。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铺面而来,混杂着浓浓的酒味,她下意识地躲开,却不小心一脚踏空,身子向后跌去。

“哎,小心!”那人惊呼一声,一把拉住她往回一扯。她总算没有跌到,但却因对方力道太大,收势不住,一下子扑进那人怀里。

第六十八章 幽人独见风前影

她脸上一红,听着那声音却是耳熟,只是一时窘迫没有细想,只挣扎着要起来,一动之下却现头似被什么勾住了,被拉扯得生疼生疼。

“别动,勾住了。”那人似乎也有些困惑,不耐烦地说。

这声音?她试探着问:“是升卿吗?”

对方用更疑惑的语气说道:“数寒?”但疑惑中似乎又透出几分惊喜来。

她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是他?“你怎么出来了。”

“呃~这个……我找地方如厕……没想到相府这么大……”本来他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了,再被那冷风一吹,酒劲更是涌了上来。一不留神就和人撞了个满怀,本来还以为是相府的哪个丫鬟,却没想到是她。

“勾住了吗?怎么办?”数寒伸手想摸摸哪儿勾住了,苦于自己无法抬头去看。却突然触到了慕升卿的下颌,淡淡的胡茬扎得她猛地一缩手,脸上火烧一般地热起来。

“你别动,我来。”慕升卿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她暗想。直觉得有一双大掌在她的间移动,突然头上一疼,她不禁哎呀一声,慕升卿立kè

住了手,急急地问,“弄疼你了吗?”

她真恨不得手上有把剪子,不耐烦地说:“没,你快些吧。”突然想到,两人的对话真是……一时哑然。

慕升卿一时无语,数寒见他半晌不说话,暗想难道自己语气太不好了吗?却看到慕升卿突然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匕。数寒大惊,他这是要干什么?却听嗤——的一身轻响,两人已经分开了。

“好了!”慕升卿收好匕。

数寒摸摸头上,丝是乱了几分,却并未断,一看地上,却有个破碎的衣扣,心里明白是慕升卿割碎了衣服,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感到歉然。看到他衣襟上的裂痕,更是过意不去,“你的衣服。”

“不要紧。”慕升卿淡淡地答道,居然带着一丝冷漠的态度。

“那怎么行,我帮你缝好吧。”她只道自己刚才的语气可能真的太强硬了。其实若不是他拉住她,她早就摔倒了,自己一时窘迫,语气中倒似乎现出了责怪他的意思,此时分开了,反倒觉得对不住他了。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数寒,你讨厌我吗?”天空中层云密布,本来没有什么光,但此时他看她的眼神却像两颗星——那么亮、那么烫,让她没来由地想躲开。

她突然想起刚在饭桌上他眼中没来由地流露出来的痛苦——自己似乎有什么遗漏了的事情。她想着,却觉得脸颊又开始有些烫了,他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虽然知dào

周围一片黑暗,他未必看得到,但她还是不禁微微侧转过身,答道:“怎么会?”

他的语气中包含着很大的惊喜,“真的吗?”

“你是觉得你在军中时隐瞒了自己身份,我们反复试图你都未加暗示,所以我就会讨厌你吗?”她试探着问,“但你不也是奉了义父的命令潜伏在那吗?而且义父也说,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我。我怎么会怪你?”

“奉命……”他嘴里喃喃着,突然不说话了。

数寒疑心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了,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过两人的交集也就只在军中那一段,也不曾有过什么摩擦啊,为什么慕升卿的态度会如此奇怪。突然想到那次潼关之役时,慕升卿也来救过她的,只是在楚天傲带走她之后赶来回合而已,不过当时因为韩靳和韩梦的出现,没有太在意他,况且那时候慕升卿也一直跟她没有深交。

脑子里突然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却没来得及抓住,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yào

的东西。只是再去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是啊,我只是奉命保护你而已。奉命而已……”慕升卿突然重复以一遍,语气似乎冷静下来。

她的心却觉得这话里似乎有什么别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升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定定的盯着她,“没有,我没有……”语气却渐渐低了下去,“我什么也……”

他的声音太轻,她没有听到后半句,于是问道:“什么?”

他却突然紧闭了双唇,眼中明明暗暗起来。

她见他古怪得紧,也就不想再纠缠,只当他是喝醉了,心想还是快快脱身的好。于是飞快地一指旁边,道:“你不是出来如厕的吗?就在那边了。”同时飞快地往原路走去,“我先回去看看义父怎么样了。”

慕升卿似乎呆在那里,没有答话,也没有走开,就这样由着她擦肩而过。她行到下一个拐角处才回头望了一眼,却看见他还立在那里,丝毫未动。冬季寒冷的夜风带起他衣袍一角,但他似乎什么也不在意,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她一皱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大厅里。

进屋时方永煜连看了她几眼,问道:“怎么脸这么红,不是没喝酒吗?”

她一摸脸颊,果然有些烫,只得搪塞道:“冬天这夜风也刮得太厉害了些,吹得脸生疼。”

方永煜笑笑,不说话。她取了两颗药丸出来,趁机告辞道:“再晚怕是要更冷,我差不多该过去了。义父你们吃了醒酒药也早些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

方永煜答yīng

着:“也好,今日没说上什么话,过几日回来再细说吧。”

她穿上大衣走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慕升卿似乎还没有回来。

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倒有些犯困了,她打开帘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了!方小姐。”车夫恭恭敬敬地答道。

她一愣,怎么这么晚了?“那就快些吧,早点回去。”心中有些焦急,本来答yīng

过楚天傲早些回去的,却耽误到现在,也不知dào

他有没有等得不耐烦。

“方小姐刚吃完饭,车太快了怕会不舒服。”车夫似乎有些担心。

“不碍事的,都吃了好大一会儿了。这么冷天,你也好早些回去休息。”直觉得冷风迎面一阵阵吹来,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放下车帘缩回车内。车夫不再说什么,扬了两下鞭子,快速向晋王府赶去。她的睡意倒是消了,听着单调的马车轧过地面的声音,只盼早些到别苑。

进得王府大门,她瞅瞅没人,疾步跑向别苑。远远望见暖阁的窗户上透出淡淡的灯光,看得她心里一暖,快步走了上去,进去后才现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心中突然觉得有些落寂,似乎有什么希望落空了。

“这位姑娘走错地方了吗?”身后突然传来了调笑声。

第六十九章 月不团圆人团圆

数寒心中一惊,回过头去,却看楚天傲半倚着门,外衣敞着,里衫的扣子也解开了,脸上透着一抹暗红。又一个喝醉了的!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女人永远不明白男人对于酒为何如此热衷。她当他说得是醉话,也不和他较真,只是觉得他说得奇怪,难免露出几分差异。却听他继xù

说到,“仙女儿不是应该住在天上的吗?”

这家伙,人醉了嘴却更甜了,数寒娇嗔着,“你什么时候从在行那学会这哄女孩子的话了。”边说边走过去扶他。

他笑着要走过来,脚步却踉跄了一下,她慌忙伸手扶住,他却趁势把她带入怀里,动作之利落让她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假装站不稳的。

“难道你不是九天上的神女吗?”他在她耳边呼气,“恋着我,所以下凡来了。”

她红着脸呸了他一声,“谁恋着你了,真不害臊。”

“是我恋着你了。”他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眼中尽是迷醉,“我等得你好苦。”

等?!他在等她吗?未及细想,他突然覆上了她的唇,趁着酒意尽情品尝着她的甜美。许是喝了酒,他的吻里带着不同于平时的迷乱与霸道。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像是他的酒劲也通过唇舌传给了她一样。许久,他才放开她,带着几分开心地看着她的一脸酡红。

数寒半推着他,满面娇羞地说,“你醉了。”

楚天傲本来脚步就有些虚,此时被她一推,居然向后倒去,数寒一惊,立kè

去扯他,只是她哪有那么大力qì

,结果是两人双双倒在卧榻上。

她慌忙爬起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他却只看着她笑,眼中似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数寒看他似真的醉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躺着莫动,我去给你绞块帕子擦擦脸。”

他却一把拉住她,“别走。”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就这么静静对峙着,看着他借酒意而露出的任性的眼神,她心头一软,带着几分宠溺的心情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伸手在腰间一摸,掏出个小瓷瓶,半是无奈地说,“就料到你可能会喝醉,所以带回了这个。”

他接过来一看,却是一颗灰白的药丸,拿着放在鼻端闻了闻,有股怪怪的味道,“这是什么?”

“醒酒药啊,医谷以前配的,效果好着呢,刚才给义父他们也送了点过去。”

楚天傲许是真的醉了,一时竟然也没想到这“他们”二字中除了左相竟还有其他人。他把药又放在鼻端闻了闻,皱了皱眉,仿佛小孩怕苦一般,道:“不要吃,太难闻了。”

看着他的样子,她不禁莞尔,“乖,听话,吃了,酒醒后就不会头疼了。”语气中尽是满满的宠溺,却是像哄孩子一般。

“不要,”他任性地把药一放,双手环抱住她,突地一翻身,把她压于身子底下,“我只要你。”

“天傲!”她吓了一跳。

他却只是轻轻亲吻着她的脸颊,“吃了药,我还怎么吻你。”

她不知该喜该忧,是不是每个男人醉了之后,都会露出最率真的一面。“别闹,我要生气了。”

闻言,他才放开她,坐起身喘了喘气,然后拿起茶几上的解酒药吞入口中。她开心地看着他咀嚼药丸时皱眉的样子,原来,这个男人也可以这么可爱。

她从卧榻上爬起来,给楚天傲倒了一杯水,让他冲去口中的药味。他看着她递来的水,却不伸手接,眼中闪过几丝狡猾的光,一低头竟然就着杯子喝起来。她无法,只得慢慢喂他喝下,还要当心别太急了呛着他。

喝了水,他再坐了一会儿,神智似乎清明了几分,才说,“我们还没过冬至呢,你又是水又是药地喂我,我也得给你捎点东西。”

她正要说不用了,却看他已从一旁橱柜中拿出个精致的点心盒子,想来是早已备下了的。数寒心中惊奇,凑过头去,问,“是什么?”

“你猜。”他眼中透着几分神mì

。缓缓掀开盖子,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几个冬至团。

她一愣,“这是……”

“今儿冬至,一家人要吃冬至团,祈求来年团团圆圆的。”他解释着。

她心里一热:他是特意带了这个过来等她的,所以刚才才会说“我等得你好苦”,本以为他是醉了,没想到他的心思却如此之细。

他已用筷子夹起一个,送至她嘴边,她咬了一口,只觉得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出,渗得四肢百骸都十分舒服。他夹着她咬剩的半个,送入自己口中,看得数寒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便是我们俩的团圆了。”他笑着说道。

她眼中闪闪地全是感动。

他把点心盒往这边推了推,问,“还要吃吗?”

本来在相府已经吃得很饱了,而且自己胃不好,吃多了糯米类的东西会不舒服,不过念着他的心意,那个“好”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又吃了两个之后,楚天傲起身拍拍衣上的褶皱,道:“夜了,我先走了。”

看着他脸上还残着几分酒气,她有些不放心地挽留道:“还是等酒醒了一些再走吧。”

“真的让我留下?”他脸上带着坏笑,数寒一脸不解,他凑近她耳边,低沉着嗓音说道:“再待下去,我怕我会把持不住。”

她身子一僵,跟着脸上火烧火燎的烫起来。

他轻笑着,在她颊上一吻,“记得想我。”说完歪歪斜斜地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说,“你胃不好,小心不要吃太多了,这东西积食。”

“哎!知dào

了。”她心里一甜,目送着他慢慢离开。

五儿过了一会儿才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她摆着手说不用了,五儿笑捂着嘴说:“姐姐还是饶了我吧,少爷要是知dào

我做事这么马虎,肯定调我去别处了,哪还能这么清闲。”

数寒一想,相府人多嘴杂,倒是难免,也就不再坚持,接过五儿递上的帕子搭在脸上解乏,却听到五儿说道,“少爷果然很喜欢姐姐呢。”

“哦,你怎么知dào

的?”她本来就很欢喜,而且正好又有帕子遮着,倒不像往日一样害羞地嗔她多嘴了。

却听五儿道,“少爷戌时刚过就来了,我看他像是有些醉了,让他先去休息一会儿,等姐姐回来我再去通报他。他却坚持要在这等姐姐,还让我先回去跟娘过冬至。我拗不过他,只得先去了夫人那边,待了一个来时辰,不知dào

姐姐是否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进屋就看见少爷歪在卧榻上睡着了。那么冷的天,也不知dào

盖条毯子。我从房里拿了床薄被出来,盖在他身上,却不料一碰他就惊醒了,还叫着姐姐的名字。见是我后,眼中那个失望啊——”五儿故yì

拖出长长的尾音,她的动作果然一滞。

“少爷问什么时辰了,我说快亥时了,他就喃喃着怎么还没回来吗?还叫我去王府大门那瞧瞧。我正要去,却又被他叫住,说什么不用了,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说完坐着那里像是自语般地说,‘就快回来了,肯定就快了’,说完又起身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突然对我说‘你怎么还没走’,想来是刚才压根儿就没看见我呢。我看他似乎是酒劲上来了,也不再说什么,道了个安就退了下来。然后在夫人那边的小阁楼上一直巴望着那小石门,只希望姐姐快点出现,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姐姐才回来,我的脖子都望疼了,少爷想必就更不用说了。”

数寒揭下脸上的帕子,递给五儿,“天傲他,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五儿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姐姐想什么呢?”

“不知dào

,我只是觉得他对着我太好,却没来由地让人心慌起来。”她皱了一下眉,怨自己多心了。只是,他以前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

“姐姐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少爷似乎变了好多。”五儿也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旋即又笑开了,“或许是因为太爱姐姐了吧,所以认栽了。”

数寒故作气恼状,笑着去拎她的腮帮子,“小丫头片子,又开始乱讲话。”两人开始笑闹到一团。

第七十章 青萍之末起风云

虽然别苑和王府大院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互不干涉,自己也从未去过,但总归是住在别人家,不能如此不懂礼数,也下了相府的威名。但这样冒冒失失地过去总归不妥,偏偏楚天傲早上没有来。她想着他可能昨天喝醉酒,还没醒来,也就不让五儿去叫他了。打算先去苏夫人那边问了安再说。

她住的西楼和苏夫人的北楼正巧隔着那湾碧幽幽的潭水,她瞧着潭边的矮梅树似乎冒花苞了,衬着盘曲的枝干与潭水一映,倒十分有趣。于是也就不往回廊正路那边走了,沿着水潭往苏夫人那边缓缓行去。所幸冬天没有什么雨,路面干燥,倒也不怕湿泥污了鞋。

眼见着就快到了,突然前方松树丛那边动了几下,隐约是个人。她唬了一跳,不知dào

这么冷的天,却是谁在这边。而且这边院子都是几个女仆拾掇的,但看那身形,却分明是个男子。她紧握了一下袖子,退出几步,保持住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才出声道:“谁!”

却见冒出来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不过那衣裳上满是折痕,又有几分凌乱,十分地不体面。脸上倒是轮廓分明,只是鹰钩鼻被冻得通红,眼睛虽大却没有什么神采,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十足的纨绔子弟的模样。他微眯着眼扫了过来,“妈的,大清早就……”当看到她时,剩下的半句话却没有说出来,停了一会儿,嘴角突然向上一扯,露出个极其暧昧的笑,“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妈子,倒是个美人儿。”

她听他语气轻薄,不由得一皱眉。却听他继xù

道,“那小子倒是长进了,学会金屋藏娇了。我看这别苑倒要被他捣腾成安乐窝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酒气。

数寒忍不住退了两步,问道:“这位是大少爷吗?”看他侧面的轮廓和楚天傲倒有几分相似,但这样的一个人……若不是知dào

王府戒备深严,外人难以进来,他又是一副慵散自在的模样,她是决计不会把他和楚天傲联系在一起的。

楚天骄嘻嘻笑了两声,“难怪他会把你带回来,倒是有几分眼色,长得也可人疼。你既然知dào

我,那应该也知dào

,我可比那个半吊子的少爷要强多了,而且也会疼人……嘻嘻,你要么就跟了我走吧!”

数寒听他越说越离谱,又一副醉态,自己不好大声斥责,但也不愿再与他纠缠下去,冷冷的福了一下,道:“我是奉皇上之命在此抄经的,请大少爷慎言。”

“经?道德经还是逍遥经啊。”楚天骄又走近了几步,满脸不屑,眼神闪烁,“看你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找出这么一个烂借口,莫不是被那根木头教坏了,你过来,爷好好教你。”

数寒脸一寒,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只是这样说下去,越难堪了,也就不离他,往旁边一闪,道:“我要去给夫人请安了,稍后再去拜见晋王和大少爷。”她刻意咬重“晋王”两字,心想晋王家教似乎甚严,他听着怕也会警醒几分。

没想到楚天骄却从鼻子里哼出一阵酒气,“你以为搬出我爹我就怕了不成,告sù

你,我今日就算要了你,也是芝麻绿豆大点事。”

她脸色一白,却知dào

这左右无人,没人能帮忙,正犹豫是否要大声呼喊。却听到楚天骄道,“你要喊早该喊了,平白无故跟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却又引人来看,不是明摆着勾引我,又要赖上我吗?”

“你……”她还来不及斥责,却见他往前一扑,竟然是要来抓她。她心里一慌,忙向旁边闪去,但外面披着的斗篷却被他扯住了,幸亏出门时只是松松地系了一下,她一挣,那领口的衣带一松,楚天骄便只拿了一件斗篷在手上。

“放肆,我是左相的女儿,你敢如此乱来。”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自己学的权谋在这样死不要脸的人身上却是一点都用不上。

“又一个身份,你到底要编出几个身份来唬人,干嘛不说自己是夏渊国的公主?”楚天骄掂掂手上的斗篷,放在鼻端一嗅,“好香啊!”

她手心一寒,知dào

跟这种人讲理是讲不通的,便站直了身子,极藐视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兵部的刀斧却也不是吃素的。”

楚天骄看了她的样子似乎愣了一下,眼神闪了闪,突然又笑道:“你莫要骗我了,你若真是左相的人,爹怎么会留你在家里。”说着又要走过去。

数寒一退,脚不知dào

被什么绊了一下,竟然向后跌去。

楚天骄见状更是得yì

,嬉笑着:“你莫怕。”伸手就要去抓她。

她正叫苦,却听到楚天骄“哎呦”一声叫喊,捂着眼跌跌撞撞地退开。她猛一抬头,正对上楚天傲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她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委屈,叫了一声“天傲”,却也说不下去了。

楚天骄却已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敢打我,你敢为着一个女人打我!”

“那一拳是为她打的,这一下才是我的。”他冰寒的脸似乎要让树上都挂上冰凌。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拳挥过去。楚天骄忙忙用双手遮向脸,却没想到这一拳是落在肚子上,只疼得他呲牙咧嘴,双手捂住腹部,胃里猛然一阵翻江倒海,酒气上涌,忍不住吐了一地。

她已站了起来,看到这情景倒怕把事情闹大了,眼见他一抓楚天骄的衣领,似乎还要揍过去,忙扯住他的手,道:“算了,算了,我看他也是喝醉了。”

“你别管!”他冷冷地一甩手,没想到用力过大,她向旁边一跌,眼见就要摔倒,他忙松了楚天骄的领子去搀她。

她趁机抓住了他的袖子,“你把事情闹大了,皇上那边可怎么交代!”

他的脸色变了变,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气。她摸着他的手,分明是一阵寒一阵热地可怕,正担心他会意气用事,却看到他转头朝着楚天骄,咬牙从齿缝里蹦出一句“滚——”

楚天骄居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闻言竟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突然又站定了,脸上强扯出一个笑,衬着眼周的乌青倒十分滑稽。他捡起地上的斗篷递了上来,陪笑道:“一场误会,误会而已。”

她一阵恶心,转过头不看楚天骄那副嘴脸。却见天傲冷冷地把斗篷接过来,然后狠狠地向地上惯去,双目充血道:“别让我在别苑看到你。”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楚天骄已经离开。她正要舒一口气,却听他极其厌烦地说:“怎么会和他纠缠上?”声音中余怒未消,竟隐隐有指责她的意思。她鼻子一酸,眼圈突然红了,一推她的胳膊从他怀里挣出来,低头就要往回走。

他猛地一下把住她的肩,不让她动弹,只是死死盯着她的脸,她却倔强地低头不看他。两人僵持了片刻,他终于叹了口气,把自己穿着的大衣解下来给她披上。她赌气地一扭肩,不愿让他披。他的手顿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别赌气了,小心着凉。”

她听他语气放软,心中却更是难受了,只是低了头不理他,他一抬她的下巴,对上她红通通的眼,“没事了,寒儿。”眼中尽是关怀。

“那你为什么怪我!”她有些哽咽。

“我……”他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碰你,谁都不可以!”他的语气虽然温柔,却莫名地带着一丝狠绝,听着让人心惊。

第七十一章 夜深犹有访客来

“想什么呢?”一卷册子在她眼前一晃,吓了她一跳,数寒拍拍胸口道:“升卿你就会吓人。”

慕升卿微微一笑,又坐回到自己侧面靠窗的位子上。“兵将复员和消减的大致计划都已经拟好了,你若是累了,就早些回去吧。”

她指指慕升卿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名册,开玩笑道:“这就叫做好啦?小心义父把你赶回潼关去。”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原来这次左相调慕升卿回来是为着整理兵将的资料,一来因为他长年待在军中,比较熟悉;二来也是因为边关已定,趁着军功把他纳入京官的行业,倒是能派更大的用场——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左相的深谋远虑。

慕升卿也笑起来,淡淡地说,“那我就继xù

去扛大刀。”笑过之后,又低头于桌上的军籍册子。

她有些好奇地支额看着他认真工作的侧脸——他似乎又回到在边关时的那个慕升卿,隐忍、低调、与世无争……她想到冬至那天他眼中出现的痛苦与灼热,怎么也无法和眼前的这一个人联系起来,或许,这才是本来的他——静默如水。那些在醉酒后流露出来的,只是神智不清时出现的幻想,就像楚天傲醉酒时的孩子气一般。事实上的楚天傲却是多么霸气的一个人,就算他用温柔包裹着、用体贴安抚着,他还是霸气的。

从上次楚天骄到别苑闹事已经半个多月了,那件事情最终还是被晋王知dào

了,不过楚天骄顶着那么大个黑眼圈,要想不被知dào

还真难。晋王居然派人过来道歉,说自己管教不严,闹出此等事,实在是丢王府颜面,并说要家法伺候。她倒是觉得晋王把此事看得太重了,连说不用,不过楚天骄还是被罚跪了一个晚上的祠堂。

这些都是五儿告sù

她的,但让她吃惊的是,天傲居然也一同跪了祠堂,原因竟然是兄弟不睦,她听到的时候有一点点心疼,却也知dào

这是晋王给自己摆的下马威。心里面,他还是偏袒大儿子的,只是碍于她皇命在身的缘故,不得不惩罚,只是也却也不让她好kàn

,惩罚楚天傲可不就是打她嘴巴吗?若不是她,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来,天傲又何至于受罚。

知dào

这事的那日,她频频看向他的膝盖,不知dào

他有没有怎么样。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问怎么了,她支支吾吾地把害他跪了祠堂一事说了一遍,谁知他竟然狠狠盯了五儿两眼,吓得五儿差点把茶壶给砸了。她忙忙说不是五儿说的,是外出时无意听府里的仆役议论的。楚天傲这才作罢,并说只要楚天骄不来别苑打搅她们,他就算是跪上三天三夜又如何。她不知这是他为了安慰她,故yì

把此事转移到楚天骄身上;还是他真的因为不愿别人见到她,才以跪祠堂作为交换条件。那件楚天骄摸过的斗篷,他居然让五儿烧了,他那偶尔流露出来的极强的占有欲,总是让她隐隐不安。

之后没几天,楚天傲就官复原职,并协助晋王处理战后百姓安抚事宜,回来的时间倒是少了,不像以前一样一天之内大半时间都在一起。而她因为出了那样的事,面子上怎么说都不好kàn

,在王府待着无趣,所以借口帮左相整理兵将资料,也整日往相府这边跑。弄得一日之内见慕升卿的时间反而比见楚天傲的多,不过她故yì

没说破是和升卿一起整理,否则说不定他会给她弄个什么“禁足令”,那待着王府感受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真要把人压死。

一想到“禁足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想起楚天傲那么一个人,居然在家待了四个月左右,还真是难得。慕升卿闻声好奇地看过来,她脸一红,低头抿唇而笑。

“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迟了三少要担心的。”慕升卿放了笔,甩甩胳膊。

她一撇嘴,道:“这个时候,他恐怕还在衙门忙着呢,我回去了也见不着他。才不要巴巴地在那等他,让他得yì

!”说完看到慕升卿的眼中现出一抹笑意,才知dào

自己失言——原来她是为着他不在家觉得无聊才过来帮义父的。她一捂嘴,冲着慕升卿讨好地笑。

“你放心,我不会告sù

相爷的。”他隐隐地笑着,左脸颊上却现出一个浅浅的笑靥。然后又埋看着桌上的册子,声音低了下去。“而且你这样日日过来,我也是高兴的。”

她听他语气有些奇怪,不禁举目看去,却只见着他认真工作的侧脸……

回王府时,马车突然出了点故障,等她到别苑时,楚天傲已经在那里等她了。见她才回来,他似乎有些不乐意地道:“相爷的事也太多了些,瞧你这忙的。”

“再多也没有我们的三少爷忙,这每日还得抽个空才能来我这喝茶呢!”她自己一边挂大衣,一边笑答道。

楚天傲已笑着走过来要搂她,“这是怪我太忙没顾的上你了。”

她一扭身,折返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岂敢!岂敢!”

“等过几日事情有些眉目了,我再好好回来陪你几天。”他流露出一点点无奈,走回桌面,“云鲲快要回来了。”

“迟早的事吧,我倒是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有些想念。”她已坐在椅子上,捧着热热的茶杯暖手。

他一点她的额,玩笑道:“敢在我身边说想别的男人?”却又捧起她的手,用掌心捂在怀里取暖。

数寒忍不住啐道:“又乱讲话。”

他低头笑笑,突然又道:“只是听说慕升卿也来京城了,倒是奇怪。”

“怎么你还不知dào

吗?”她有几分惊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dào

吗?“义父把他调回来了,我也是才知dào

,他原来是义父的人。”

“怎么,他在相爷那边,你见过他了?”楚天傲露出几分惊讶。

“冬至那天就见过了。只是后来你忙起来,我以为你早已知dào

了,所以没说。”她也有些惊讶,“你们在朝中难道没有见过?”

楚天傲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有人敲门,他一皱眉,问道:“什么事?”

却听门外有个清脆的声音答道:“回少爷,有位客人求见你和方小姐。”

两人对看一眼,均觉得奇怪,求见楚天傲不奇怪,他官复原职之后,有很多人递帖求见,多是些稍有眼力的人;求见数寒也还稍能理解;只是这同时求见两人,却不知dào

是谁了。楚天傲回道:“你先进来说话吧。”

只听见门吱嘎一响,进来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还未说话,已堆上了笑,向数寒作了个揖,道:“方小姐好!”

数寒正不知如何回礼,却听见楚天傲说道:“这是我的书童书砚,跟着长大的,倒是个机灵鬼,最近事多,就派他随处跟着。”

数寒听后对着书砚微微一笑,道:“我这里不用这么多礼,你说有人求见我们,却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说名字吗?”

“没说名字,只说未负三人半年之约,请两位备好酒。”

数寒和楚天傲俱是一震,笑容立kè

溢出眼角,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快快请来!”

第七十二章 玉匣清光不复持

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人快步走进门来,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面目,脚步却大而沉稳。一进屋,就用手推推风帽,抬头像数寒和楚天傲璀璨一笑,俨如六月晴空之骄阳,正是阔别数月的厉云鲲。书砚已识趣地掩紧房门,退了出去。厉云鲲这才解下黑色的厚重披风,露出里面月白色的棉短袄。

三人俱是万分激动,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楚天傲上前与他抱在一起,两人大力拍了几下对方的背,借这种方式宣泄着重逢的欣喜。

“云鲲!”她的声音掩不住地激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不知dào

。”

楚天傲已拉厉云鲲上座,他也不推辞,随意坐了,道:“我也是才到,知dào

你们已经在一处了,所以直奔而来,讨杯酒喝。”

大家都笑起来,想着当初三人半年的约定,俱是唏嘘不已,没料到才短短四月余,南逅就已经投降了。久别重逢,本来是有说不完的话,更何况还带着击退外敌的喜悦,更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三人就着书砚送上来的酒菜,秉烛夜谈,居然不知困倦,等到东方既白之时,才知dào

已经谈了一夜。

楚天傲起身道:“我是该去早朝了,你们俩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叫人安排云鲲你的住处。”

“谈了这么久,倒不觉得困。你只管去上朝吧,我们再聊聊也行。”厉云鲲说着,转头看了数寒一眼,眼中突然有光芒一闪,“数寒你困吗?”

她心中微讶,答道:“哪睡得着啊!兴奋得很,还有很多话说呢!”

楚天傲笑着指指她,“回头我晚上回来就见到俩熊猫。”

“我回京的事,其他人还不知dào

,三哥你暂时不要说。”厉云鲲突然插嘴道。

“这个是自然。”楚天傲点头,“等我回来大家再慢慢聊细节吧,今日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本还想趁现在空闲,好好逛逛京城,你倒好,只是叫我睡觉。”厉云鲲笑着躺会椅内,“我像是那么疲惫的人么?”

楚天傲不好说什么,微微看了数寒一眼。她知dào

他是担心她熬夜挺不住,其实自己哪有那么娇弱啊,于是开口道:“我现在也睡不着,不如今日我带云鲲去逛逛,累了回来正好就睡得着了。”

楚天傲犹豫了一下,道:“也好,那这两日你也先不要去相府了。”说着拿了衣架上的狐裘就出去了。

厉云鲲的语气突然淡了几分,“数寒,谢谢你!”声音中居然有一丝疲惫,听得她心里一颤。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稍作整理准bèi

出门。正要登车之时,五儿追了出来,道,“姐姐等等。”

两人停了下来,只见五儿气喘嘘嘘地跑到面前,塞给数寒一个圆圆的巴掌大的东西。数寒只觉得手中一暖,却是一个暖手炉。“少爷走之前叮嘱说,姐姐每次出去手都冰凉,让带着这个,还有,天黑之前早些回来,晚上风大。”

看到五儿额上起了一层细汗,数寒掏出手绢给她擦,道,“不就出去逛逛吗?哪来这么多事,看你这跑的。”

五儿接过手绢胡乱地抹了两把,道,“姐姐快上车吧,早去早回。不然少爷又要担心了。”

“三哥这是怕我把你拐跑了。”厉云鲲在一旁讪笑着。

数寒面色微红,顺势一搭五儿的手,上了车。路上,两人透过帘子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竟然无语,她只得问道,“云鲲想去哪玩?”

“我最怕人多,就向人少的地方去吧。”厉云鲲笑笑,又转头看向车外。

“在京城找清净的地方,可真是难。”她想了想,吩咐车夫道:“就往柳堤那边走吧。”马车拐了个弯,在大街上驰骋起来。

“数寒……”厉云鲲叫道,语气里似乎有几分探究,“你和三哥现在过得好么?”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讶然,“什么叫过得好不?”看到厉云鲲转过头不再接话,她有些奇怪,笑着回答道:“你都看到了啊,他那个人又啰唆又霸道,偶尔还使使小性子,真拿他没辙。”

她的脸因着喜悦而泛出一层光彩。厉云鲲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看来你是过得不错的。”

她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但也不好深究,便没有接这个话题,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闲聊着,可是厉云鲲似乎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到了柳堤,厉云鲲率先跳下车,伸出手,数寒搭了,也跳下来。厉云鲲转身对车夫说,“我们先四处逛逛,你在这等着吧,要是冷,先去附近找个酒肆喝两盅,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接我们。”说完抛下一小锭银子。

那车夫原是王府的人,府内规矩深严,哪敢随便收钱,只是一味地推脱。

她在一旁接口道,“厉爷的一番心意,你便收了吧,这么冷的天也难为你带我们跑这么远。”

车夫这才收下了,道:“谢谢厉爷,谢谢方小姐。”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厉云鲲才说:“怎么晋王府的人都称你方小姐吗?”

她摇摇头,道:“本来是唤我姑娘的,可是自从王爷回来后,下人们都改了口,只有五儿还是顺着以前叫我姐姐。”

“五儿便是刚才送暖炉来的那个丫头吗?”厉云鲲似乎在细细思量。

“嗯,她母亲是照料苏夫人的陈嫂,她倒也不算是相府的丫鬟,只是跟着母亲过来帮衬帮衬。”看不出那么个活泼的丫头居然自幼丧父,是被母亲一手拉扯大的。

这柳堤本以遍植柳树闻名,每年柳絮飘时,便有不少文人墨客在此填词唱曲,自然也有不少心怀春梦的少女前来赏景,不过眼睛却多半是在那些风流少年们身上游荡。千里凌波、陌上风细、烟柳堆烟,不知幻成了多少无限的爱慕与遐想。而此时正值寒冬,没有那份缱绻缠绵,却还了柳堤一个本来的风貌,只见水光潋滟之中,柳堤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边,两岸的柳树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但正因为多,也显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声势。

“可惜没有下雪,不然银装素裹,十分赏心悦目。”数寒便走便说道:“不过,就算不加任何点缀,它的本身也是美的。”

厉云鲲似乎在想什么,并不答话。

她突然站住,看着他,问,“是么?云兄?”

“嗯?”厉云鲲疑惑地看向她。

“真实的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撇开修饰、不要点缀,当事物原原本本地呈现在我们眼前时的美。”

厉云鲲叹了一口气,叫了声“数寒!”语气中居然有一丝怜悯,“你太聪明,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

“你要来这种清幽的地方,又特意把车夫支开,肯定是有话跟我说。”她转过脸去,咬了咬下唇,“是和天傲有关吗?”

“数寒!”他又叫了她一声,有些无奈。

在他欲言又止的呼唤里,她的心悬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担忧,天傲他,有什么事?!她很想厉云鲲快些说出来,但又不想他说出来,她便在这两之间犹疑不定,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可以说……”厉云鲲终于开口,她看着那两片薄唇开合,却是什么也听不见。她猛地摇摇头,引来一片眩晕。

“数寒,怎么了。”厉云鲲的声音传来,带着深深的关切。

“没什么……”她无力地笑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厉云鲲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要太担心,这件事可以说和他有关,也可以说和他没有关系。”厉云鲲由营中抓获奸细说起,到七皇子的图谋,再到南逅国内矛盾导致他们提早要议和,直到夏渊国有人与四皇子玄懿勾结……一桩桩细细地说来。

她越听心中越是阴冷,刚开始还是手微微抖,最后连身子都微微抖起来——这个局,难道十年前便已经布好了吗?那楚天傲是局外人,还是局内人呢?那么,她是被引入局了,还是仍在局外呢?

第七十三章 人生看得几清明

厉云鲲讲述的过程中,她一直缄默不语,但身体里似在不停地呼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晋王?虽然她并不喜欢他,也并不讨他喜欢,但却没想到,他早已造出一个大漩涡,都所有人都卷了进去。十余年前的和亲,不止使夏渊国得到了暂时的安定,使晋王免于被太后一党铲除,居然还埋着一个要颠覆王朝的阴谋……

等厉云鲲终于说完,她一张口,却现唇舌干燥,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低头舔了舔嘴唇,才问道:“这件事,天傲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当“知情”两字从口中说出时,她的心仿佛被利刃划过。

“或许是不知dào

的。”厉云又补充道:“应该是不知dào

的。

不然……那就太可怕了。”

她两手互握,制止住仍微微颤抖的手,“我会查清楚的。”感受到厉云有些不忍的目光,她抬头一笑,“你放心!”

厉云鲲叹了一口气,“你做事,我怎么会不放心,我不放心的是你!这件事,原本知dào

的只有三个人,我,余老将军和慕升卿……”

“升卿?……”她一下子定在那里。他是义父的人,那么左相想必早已知dào

了,所以调慕升卿回来说不定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只是,他们什么都瞒着她……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忍不住抖了一下或许他们并不是瞒着她,这件事厉云鲲迟早会告sù

她的,所以他们是在等,等看她知dào

这件事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她心里涌起一丝苦涩,脸上却想要嘲讽地大笑。

看到她的脸上,厉云鲲知dào

她已经想到其中厉害关系了,“左相倒底想要做什么,我还看不透,也没有时间看透了,我……”他看了她一眼,“我是要回溪谷的。”

她突然感到十分无力,居然脱口而出“不能留下来吗?”

“虽然师父说随便我怎么选,但是,我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厉云看向远方,“夏渊负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我不知dào

详情,但是,我不能……”

“我明白,这次已经很谢谢你了。”她咬咬下唇,知dào

他所言非虚,自己也是一时意气,居然想留下他。

“我也是想一试身手地。只是没想到。会引出更大地阴谋……”厉云有些歉然。“就算我留下来。恐怕对于战争以外地事。也是帮不了大忙地。”

“我明白!”她还是淡淡地三个字。

厉云鲲看到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学权谋地人越是淡然。心中就越是汹涌。他从怀里摸出一件事物。递了过去。“这是师傅交给我地。现在我便把它送给你吧。”

她接过一看。却是一枚竹叶形地玉佩。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便是他想跟她说地话吗?心中疼了一下。她握紧那枚玉佩。“谢谢你。”

“你离开边关之前嘱咐要照顾地女孩儿。我回来前去找了她。现倒是个聪慧地孩子。因此打算带回溪谷去。”

她听到这话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你!”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他盯着她的眼睛,极其慎重地说道:“数寒,保重!”

回家后,她借口乏了,早早就躺回床上休息。五儿知dào

她昨夜一宿没睡,也没有疑心,帮她放下帐子就出去了。

她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天听到的一切,一直在脑中回荡,不让人安生。她反复看着那枚玉,心中重复地念着那八个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鸣凤先生想必是已经看开的人,所以才会把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手机用户登陆,章节更多,请登陆阅读!)

话刻在玉上交给厉云鲲;而厉云鲲虽不知有没有真zhèng

做到,想来也是悟到了几分,行事逍遥洒脱;而只有自己,沉浸在种种纷扰中,不得解脱。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次怀疑,自己进入晋王府,到底是幸福的开始,还是灾难的源头呢?

突听到门外有响动声,她心里一紧张,忙闭眼假寐,却没有听到推门的声,只有五儿刻意压低的声音,“姐姐累了,回来就上床睡了!”

“吃过东西了吗?”一个男声响起,也是刻意压低了嗓子,想来是怕吵醒她。

“没有,说是在外面吃过了,不饿。”五儿回道。

“那你备些点心……不,还是热粥的好,她要是醒了,随时可以吃。”楚天傲说道。只听得五儿低低地应了一声,就走远了。

她心里松了一下,睁开眼,却听见门吱嘎一声响,楚天傲居然走了进来。她吓得赶紧又闭上眼,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蹑手蹑脚的脚步声,然后纱帐被掀了开,一丝冷风钻了进来。她的心一紧

握住手上的玉佩。

良久,没有动静……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该刻意压细了,莫非,他现了什么?正紧张之际,突觉得额上一热,她身体一僵,猛然想到这是他的吻,心顿时柔软起来,身子也放松下来。接着鼻尖也被轻轻地触了一下,接着是唇,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脸上似乎也要红起来。还好他似乎怕吵醒她,只是轻轻一触,旋即离开,然后房内又陷入一片沉寂。即使她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含情脉脉的目光,她的眼角几乎要湿润起来。他在床边站了好大一会儿,才放下纱帐,缓缓离开。随着那极轻的关门声,她睁开眼,看着他的身影在窗上一晃,就不见了。

“天傲!”她轻轻叫着,抽出握着玉佩的右手,泪眼迷茫地看了看那上面的字,“‘慧极必伤’我无所谓,但是,我不想‘情深不寿’!”

早晨,楚天傲起床推开窗户,一看天色,灰蒙蒙地似乎要下雨。冷风一阵一阵地刮着,摇得光秃秃的树枝咯咯作响。他把手放在嘴前哈了一口气,暖暖的白气似乎带来了一丝温暖,但转眼又消散在风里。他转身换上厚实的冬衣,然后拿起衣架上的酱色貂裘,套上鹿皮靴,往别苑方向走去。

到了那边,居然被五儿告知,数寒清早就出去了。他心中惊讶,这么大清早的去了哪里?答案更是让他惊讶玉泉寺!她去哪里干什么?

下车时,数寒叮嘱车夫在旁边的茶馆等她就行。晋王府规矩多,她若不说,那车夫想必会在门口等她。这么冷的天,本不好让他送来,但一是自己心太乱,确实该找个地方清静;二是既然住在府里了,自然不好叫别的马车。

从正门缓缓走向大殿,她细细打量着四周,自己还是半年多前来过一次,就是次和天傲见面的那次,但现在看着周遭景物,却是恍若隔世。心乱得很,虽然不知dào

来这边能干什么,但却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这个地方她、楚天傲、厉云鲲三人次会面的地方,也是所有计谋的开始。但他们的计谋,是否早被别人算在心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权谋里永远没有胜负、没有完结,只有一轮接一轮的波澜,此起彼伏。被扑杀的,无论好坏,只问强弱。

天气虽然寒冷,但寺内的香火仍是很旺。旁边经过的香客,都带着虔诚的表情,她突然想到:快过年了,这些人,定是来祈求来年平安富庶的。只是她带着沉重和不安的心,丝毫融不进这样的氛围里,似乎被世界排除在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原来,当一个人的心寂寞了,走入人群中只会更寂寞。

“姑娘上香吗?”一旁的庙祝拿着香火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她一愣,自己倒不是为上香而来,但看看四周香烟弥漫,倒也懒得回绝了何必多费一番口舌。她轻轻地一点头,那庙祝便抽出三支香点燃,递于她手中。

“新年要来了,祈福的人不少。姑娘想求什么?”

她执香缓缓跪在棉布垫子上,烟雾在眼前缭绕,泥塑的神像便在这烟雾之中慈眉善目地微笑。她想求什么?她的嘴角突然冒出一丝怪笑自己好像从未求过什么。一直都觉得,只有自己把握得住的,才是真实的;而把握不住的,她就时间放qì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就像刚入云轩的时候,当她知dào

自己的体质练武不会有太大进展,就干脆只学权术……但现在,她不止看不清时局,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她淡淡微笑着与那神像对视,似乎在回答庙祝,又似乎在问那永不开口的神像,“我想知dào

姻缘。”

那庙祝一怔,倒是多看了她两眼,心中纳闷地重复着“想知dào

”?等她上完香,对她施了个礼,道,“看姑娘眉心微锁,莫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我只是觉得,世间万物,为什么只有‘情’字最难看破?”她还是只看着那泥塑的菩萨端着宽容众生的笑,似乎那笑里有什么隐藏的意味。

那庙祝突然笑起来,道:“那是因为,一切都始于情,且终于情。”

“始于情,而终于情?”她终于转过头,轻声重复着,眉头却更是紧锁了几分。

那庙祝看她一片茫然之色,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了声,“姑娘且随我来。”就向寺后走去。她稍一犹豫,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七十四章 忍寒应欲试梅妆

寒迷惑地跟着他七弯八拐,突然眼前一阵豁然,却是T3后的玉泉旁边。虽是寒冬,那水却冒得比平时更为欢畅了,且水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潺潺的流水奔腾,流水淙淙,甚显欢快。她深深嗅了一口带着水香的空气,觉得心中的烦闷倒是少了几分。

“姑娘看着水,从何而来,又到何处去呢?”那庙祝突然问。

“水自是向东流,但这从何来……”她有点迷茫。

那庙祝哈哈一笑道,“姑娘看到的都是表象,水流自西向东而走。但在最西处,它从哪儿来,最东处,又向哪儿走呢?”

她无法再回答,只是颦眉看着他。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我们脚下的这块地。”他说着,踏了踏脚下的泥土。“水从里面冒出来,而最后又会浸下去,始于土而终于土。”

看数寒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他顿了顿,才说:“若说情是这水,我们的心便是这地,所有的一切都源于自己的心。要看破情,就得先看破自己的心。但人活着,不就是一颗心么!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看不清楚。所以,情才这么难看破。”

心?!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看向那汨汨流动的泉水,似乎明白了什么。“谢谢您!”她感激的说道。

“不用客气。”那庙祝摆摆手,“我只是刚看到姑娘上香时的眼神,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个故人罢了……庙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微微躬身行礼,目送他沿着来路折返回去,然后又掉头看向水面。水汽渐渐弥漫,呼吸进身体了,似乎慢慢化成冰,让人渐渐麻木那种已经很久不再出现的麻木。那时,是师父帮她洗脱了这种麻木,让她知dào

,原来世上还是有可以充实自己的东西的。

但现在,谁可以帮她?

楚天傲一路寻来。却在寺后泉水旁看到一个人影。大红色地斗篷在这样清寒地季节里绘出了一朵灿烂地夏花。远看。四周都是灰蒙蒙地一片。连树叶也已沉睡到泥土里。但她站在那儿。却自成了一道风景。他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近。随着距离一点点缩短。她似乎离得越来越近。但氤氲地水汽却让她显得越来越远。他不禁一皱眉。

一阵大风刮来。她厚实地斗篷也被吹得翻飞。她抬起头。仰望上空层云密布地天色。丝在她地脸颊旁舞动。带出一阵孤寂。她像不小心降临在这份阴寒之中地天女。此刻。又要回到原来属于自己地地方……

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阵害pà

。“数寒”他突然大叫一声。向她奔去。

她一惊。回过头来。她地笑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地绽放。更是显得整个人都不真实了。

他地心急急地跳了两下。仿佛下一秒她就要乘风而去……他以最快地速度跑到她地面前。才急急刹住脚步。兀自气喘不定。

她抬头,微笑像冬季窗棂上的冰花,美而轻柔,但似乎吹一口气就会化掉。

他看得一阵心惊,忍不住伸手触了触她的脸他害pà

,那也是一个幻象。还好,虽然很冰,但仍是暖的。

“你怎么会来?”她问道,突然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是在边关他来救她的那次问的吗?为什么,他总是会适时出现?刚才她还在犹豫,是否要回云轩,是否要离开他才能认真调查时,就听到他的呼唤。他叫她“数寒”,满怀激动地叫她“数寒”,正如那次一箭射下来抓她的敌人时的那声呼喊他喊住了她的心。

看着她慢慢脱离那种冷清与孤寂,脸色一点点柔和起来,他终于放下心。“穿这么少,不冷吗?”他握住她的手,果然是冻得厉害,于是用双掌包住,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

天气太冷,哈出的气变成了一阵白雾,弥漫了她的眼,心便在那一刻潮湿起来。

他轻轻摩挲她的手,感受着它慢慢变暖,却突然对上她含笑的眼神,可是,为什么那眼底却闪过一丝哀伤?他再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他又有些不安起来她眼底凝聚的幸福像是最最美丽的湖面,波光粼粼,展现着她的心动和喜悦,却又是最最容易被打破。“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她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你来了,就暖了!”

她的笑,带着从心底溢出的宁静和安详,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际,抚平了他突来的疑惑和不安。令楚天傲怀疑刚才自己看错了。

“下次出来,不要一个人。”他把她搂进怀里,用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手机用户登陆,章节更多,请登陆阅读!)

裘罩住她全身,只露出一张脸。许是站得太久了,她全身都带着一阵寒气,让裘内顿时一冷,但他一点一点温暖着她,直到两人的气息混为一体。他终于感受到,她还是真真实实地存zài

于自己身边的。

她在他怀中巧笑,同时搂紧了他的腰。“下次,会和你一起出来!”这个怀抱,永远是这么暖,暖到使自己沉溺。她为自己的不舍而迷茫,但又为他的话语而高兴自己何曾一个人出来过,不是王府的车送她来的吗?他都急糊涂了。但只有在乎,才会糊涂吧。

既然她可以用命去赌那场战役,为什么不可以用心,来赌你?数寒默默地想着,抓紧他衣裳的前襟。让她再试一次相信一个人,相信一份被宠溺的感

信一个能

突然额间一凉,似乎有什么落了下来。她惊讶地抬头,却看到很多飘渺的轻盈,那是雪?!“下雪了,天傲!”她忍不住伸出手掌去接。这样阴寒潮湿的季节,却能唤出这样晶莹剔透的美好,不得不让人感到欣慰。想想一阵大雪之后,阴暗会被掩埋,潮冷会被覆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会被涤净,只余清澈。

“傻丫头,这样怎么接得住。”他拖住她微凉的手,放回怀中暖着,却伸出自己的手,半握成碗状,置于风中,“平敞着手,接着也被风吹落了。”

看着他的侧脸,她的心一点一点柔软,最后似化为了泉水上的雾气。他却已接到一片雪花,小心地说道,“喏,你看。”

她看向他大掌中的那一小片轻盈纯洁无瑕,像一个变为真实的梦。雪花在掌心的热度下慢慢融化,她小心的触触他手心上的潮湿,“原来,这也是水。”

他白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这是什么?”

她一笑,他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庙祝说,情便像水。不过,现在已经不需yào

跟他解释了,因为,已经知dào

了该怎么做不管生什么,她也要留在他身边。

楚天傲看着她莫名其妙地笑,觉得奇怪,“笑什么?”

“没有。”她不理会他的疑惑,笑着把头埋着他怀里,“你看,天地间,都是雪!”

天地间,都是雪,都是情……

寒冬的场雪虽不大,却也给京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素装,那些灯红酒绿便在这层素净中安静下来,倒也不觉得吵闹了。慕升卿站在窗前看着雪景,次觉得:原来京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他喜欢安静,喜欢一望无际的开阔,喜欢看草原上的日升月落,可是他必须来京城,因为他有着必须完成的事甚至他的生命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而存zài

的。

正想着,突然看见门外有个衣红的女子走了过来,映着那白色的雪,煞是醒目,像在冬季绽放的寒香,他嘴角不由得浮出一丝笑,唤道:“数寒,今日有空来啊。”

她站定,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微笑,只是稍一点头,问道:“义父在吗?”

他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走去把门打开,她进来解下大衣,自己抖了抖上面的残雪,突然低声道:“我见着厉云鲲了。”

他本想伸手接过她的大衣帮忙挂好,闻言动作一凝,手停在半空中,再也进不了半分。

她没有看他伸出的手,自己去把衣服挂了,又问了一句:“义父在吗?”语气中有一丝寒意。

“你等等,我这就去找他。”他不再言语,转身朝门外走去,心仿佛有失落了什么,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京城的吧!

这段日子一直忙着整理的兵将资料,现在看来却又几分可笑了。数寒盯着对面那一堆书册,伸指慢慢描着桌边绘金的牡丹浮雕。窗外传来靴子踩着积雪的声音,她以为是慕升卿回来了,转头一看,却是左相亲自过来了,她微感诧异,上前几步,福了一福。

方永一摆手,走进了屋内。

她走去关上了房门,道:“这么冷的天,义父让升卿通传一声,叫我过去就是了。”

“你都知dào

了?”方永不接她的话,一下子单刀直入。

她的手哆嗦了一下,又平稳下来,“是!”

“你怎么想?”

“我会查明真相,定不辜负师父和义父的教诲。”她稳稳地答道,“只是在查明之前,请义父可以让我随意行动。”

方永微微眯着眼看着她,眼中的精光更是聚集在一处,“当局迷,你不跳出来,怎么查得清?”

“我跟在义父身边这么多年,何尝做错过事呢?”她淡定的语气中却透着坚定。

“看来你是非留在那不可了。”方永嘲笑一声,“我看重他,是因为他能耐;你看中他,却是因为什么呢?”

她面上一红,却听方永继xù

说道,“你不要低估了男人,特别是要成大事的男人!”

她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双手互握了一下,还是倔强地抬起了头,“谢谢义父提醒,我在那边会时刻谨记的。”

方永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你莫要后悔!”

屋中,突然沉静下来,她觉得这场景似乎似曾相识,唇角突然溢出一丝苦笑这样,不就像观月庵自己临去王府别苑的那一晚,沉璧和自己的情形吗?是不是每去一次,她就要失掉什么?她系上大衣,踩着已布满凌乱脚印的积雪走出门。

花园一个偏僻的回廊处,慕升卿看着她的远去的背影,问道:“相爷就这么让她走了吗?”

“她已经决定的事,是很难更改的,不过……”方永的脸被那些失掉叶子的藤蔓一映,居然有些泛青,“我们还有机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七十五章 执手相伴到天涯

以为,今生都不会信佛,但现在不用抄经了,却仍是t|的几本经书,不是信,却是想化解掉心中的什么。是不是抄得久了,连人也会沾染几分佛性呢?

她现在的心倒是比以前静下了很多,像一个一直赶路的人,突然行到了一个山水醉人的地方,于是忍不住想放慢脚步好好地歇一下。或,是以前走得太急了,现在乏了罢,她想。以前自己不敢停,因为大家都走得那么快,自己稍慢,就会被抛下;现在不一样了,她感觉得到,有人在她身边,不是她在配合着别人的步伐,而是有人陪伴在她的身边所以,她想休息了。可世事总是无常,天也总是不从人愿……

正默默地翻着书,突然听见声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一笑,装作不知dào

,仍是埋书卷。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来,要夺她手里的书,她笑着在上面轻拍了一下,“别闹!”

楚天傲从身后转了过来,笑着,“怎么这么闲,看起这些书来?”

“以后都不用抄经了,现在倒觉出抄经的好处了能静心!”她一展眉,放下书,支额看着他自己的心是静了,可是他的心,是否能静下来。她突然觉得,其实,自己连他的心也还没完全摸透。

“怎么,今天进宫皇上说什么了吗?”他似乎有些紧张起来,“不抄经了,那皇上有没有找到让你留在这里的理由。”

她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中倒是安定了几分,若他是在乎她的,那么自己的选择就没有错。一直相信,如何两人彼此相爱,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住的。她故yì

道:“皇上为什么要帮我找理由呢?我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怎么能这样!”楚天傲腾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我找他去!”

她急忙起身去扯他,“天傲!”

“你别担心,我就是求也要让皇上把你留在这!”他不顾她的劝阻,一下子就把打开了。

“我开玩笑的!”她一下子没拉住他,急得在他身后大叫。

楚天傲站在门口愣了半晌。“真地?”

她连拖带拽地把他拉回来。“皇上说了。苏夫人与我投缘。让我再住一阵子。一同研习佛学。”

“真地?”楚天傲还是不放心。

“我可不敢再‘假传圣旨’了。”她捂嘴笑着看他一脸地疑惑。

“好啊。敢骗我。看我怎么罚你!”他猛然搂住她地腰。就要挠她痒。

她笑着避开。可他那里肯放手。一通胡闹。她已经笑得倒在他怀里。俩人便这样相拥着坐在那里。感受着这一刻地快乐与甜蜜。她闭上眼。希望暂时忘掉晋王地布局。忘掉慕升卿和左相地联手。忘掉云轩可能出来干涉地忧虑……哪怕。只有一刻。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停在这里。

“寒儿!”他用唇轻轻触着她的脸颊,“喜欢这样吗?喜欢待在我身边吗?”

她的心快跳了几下,突然左相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你看中他,却是因为什么呢”。她心里一紧,居然忘了答话。楚天傲又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天傲,”她迎着他稍有疑惑的眸子,抚上他的脸。“我喜欢看你在乎我的样子,喜欢看你对我笑的样子,我想守护住这样的你。”他的脸,曾经是严肃的,曾经是骄傲的,曾经是无情的。但是她又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脆弱的、无力的、紧张的、温柔的……那些只对她展现出来的情绪,让她停住了脚步,再也走不开,她为他心痛,只有他幸福,她才不会再痛。

“不管生什么事,都待在我身边好吗?”他眼中带着醉人的温柔,搂紧了她几分,“答yīng

我,不管生什么,都不要走。”

她的心咯噔一下,难道他真的有什么瞒着她的。以前她可以不在乎,但现在,她不能。她握紧他的前襟,又松开,然后又握紧,“天傲,只要你不骗我!”这是她的底限,也是他们的底限人就是这样,为了圆一个谎,会造出更多的谎言去遮掩,如此这般,最后会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如果他一开始就骗了她,她不知dào

以他的智谋,以她的品性,最后会展成为什么样子。

他许久没有答话,她心里似乎有一根丝被慢慢抽紧,引出一顿一顿的疼痛。

“我不会伤你,我的心在这里。”他终于开口,“我的心是在你这里的。”

她心里的那根丝终于松开,却又泛出一丝哀凉。她想起师父的话:有权势的地方,就有算计,有算计的地方就有谋略,有谋略的地

谎言,所以,学权谋的步就是分清真假。而很)?假,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入局,当局迷,只有跳出局外,才能看清是非,所以左相才会让她回去。

可是,他低估了她对楚天傲的依恋,是啊,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对他依恋到了这种程度。

是从他在她耳边次说“留在我身边”开始,还是从在别苑看到他谈起姐姐远嫁时无力脆弱时开始……她,早已离不开。可是她必须看清,她看清了,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他的身边!

她低语着:“如果你的心真的在这里,我肯定能感觉到。”

厉云鲲要走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他来得安静,造出了一番大声势之后,离开得也颇为安静。没有其他人知dào

,只有数寒和楚天傲两人相送。她想,这样或许是最好的一种结局,在盛极的时候悄然而退,那么所有人都只记得他最光辉的时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看着曾经的辉煌一点点消磨殆尽或被一场横祸所伤,就像看着自己的存zài

的理由被人抹去一样。

厉云鲲上马前,最后紧紧地看了她一眼,道:“保重!”只有她知dào

这两个字里面包含着怎样的意思。目送着那匹白马越奔越远,她心里也越来越空落终于,所有的人都走了吗?沉璧、韩、韩梦、厉云……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一层一层地往地上盖,要把离人的脚印也隐去。一层素白里面,似乎从来都没有生过什么事,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来过,似乎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从掌心传递过来的另一个人的温暖提醒着她他在她身边!不过,倒底是所有的人都走了,他还在;还是她用所有的人,换来了一个他?

“冷吗?”楚天傲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冰,忍不住伸手帮她整了整外面披的妆缎狐褶子大氅,“人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她注视着留在雪地上的马蹄印渐渐被大雪淹没,一瞬间觉得,是不是所有的东西最后都会终归于无。“天傲!关于云鲲,你知dào

上次皇上跟我说了什么吗?”她的语调清淡,似乎正在诉说着一件过往的故事。是啊,人走了,什么都是故事了。

“什么?”他问道?又拉紧了她几分。

“皇上问我该不该留下他,我说皇上已经统控全局,心中自然早已有计较了。”她的眼神黯了一下,“皇上笑着说‘你们可能都想不到,朕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他的’。”

楚天傲听到这话倒是有几分惊讶,忍不住问:“为何?”

“皇上说,”她想起那时皇上笑容里含着的阴冷,疑心那是不是皇族的象征。“因为,他太聪明!这种人可以用,但不能大用!”有时候,聪明是好事,同时也是致命的弱点,难怪古人要说难得糊涂,可惜自己不得糊涂。她从袖子里拿出厉云鲲送的那枚玉佩,“这是云鲲给我的。”

楚天傲接过来,细细看着上面的字,读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猛地眉心一锁。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像他这么逍遥呢?”她喃喃着。

楚天傲握紧手上的玉,坚定地道:“寒儿,我们是没有退路的。”看到她已低下头,他一咬牙,道:“我是没有退路的!”心里却狠狠地抽痛了一把。

“你没有退路不就是我没有退路吗?”她无奈地笑着。到了现在,她还能跟他分彼此吗?

“寒儿我一定还给你。”

她疲倦地摇摇头,到了现在,她还要什么吗?她舍弃了很多,来换一个未知的将来,就是为着他的一个情。“我只是有点感伤,一时觉得累了。没事的!”她拉起他的手,“走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楚天傲突然拉住她的手,说:“等一下!”

她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指指背后。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地上两排整整齐齐的脚印,一路蔓延,看不见尽头。他的声音在耳边飘荡,“至少我们还有彼此,至少我们知dào

,身边有人会陪伴着一直走下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七十六章 一抹凌厉见冰霄

上一纸诏书,说夏渊战事平息,举国同庆,大年这日)E内摆庆功宴。名单中居然也有数寒的名字。圣命不可违,何况她确实也不知dào

该在哪过年才妥当,倒也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年三十这天,她到宫中一看,才知dào

完全不是想的那样。

朝中的文武大臣几乎都来齐了,右相万恒钧正站在高处,一脸笑容地与不时向他行礼的人回礼。俨然以主人自居。她嗤笑一声,拉了拉旁边楚天傲的袖子,“说什么庆功宴,云鲲走了,这些人却神气起来。”

“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就是了。”楚天傲回道,并不时应酬着来自各方的各式各样的人。

她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如今朝中很多大臣看出楚天傲势头好转,甚至有大升的趋势,因此都竞相巴结。反倒是那些当初在朝堂帮他们讲话的几个,见面只是淡淡一笑,或是举举杯,点头一贺而已。

楚天傲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抽空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谁真心对我好,我心里知dào

。”

她抬头向他不服气地嘟嘟嘴,却听他继xù

说道“你对我是最好的”,说着一笑,脸颊上映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每次他笑得腼腆的时候,便会现出这个梨涡。她低头笑道:“就你会哄人!”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过来向楚天傲打招呼,自然也免不了向她问候,她不喜欢那种附属的感觉,向楚天傲微一示意,向旁边走去。走了几步,却看见左相带着慕升卿走了过来。自从上次离开相府,她与慕升卿再也没碰到过,回过几次相府都没见着,现在突然一见,倒是感觉有些陌生,一时居然不知dào

该说什么。

突然人群里一阵骚动,原来是皇上的御驾来了,大家忙着跪伏在地,齐呼万岁。皇上的赤金龙袍扫过地上的红毯,带出皇家的无限威仪,但现出无限贵气的,却是随后的那顶八宝流光珠玉翡翠鸾轿。太后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在花团锦簇的诰命贵妇之间,仍是最耀眼醒目。而这种醒目,也不单单来自于那一身装扮,她本身所有的那份气质与举手投足间的风范,也不是常人所能拥有。数寒暗自赞了一下,不愧是曾经叱侘风云的女人,即使毒如蛇蝎,也自有她的动人之处。

众人行完礼后,分两边坐下。数寒没料到男女会分开来坐,不由得看了楚天傲一眼。楚天傲捏了一下她的手,道:“待会儿散场的时候注意别走散了。”说着就往另一头走去,她却只能随着一群诰命贵妇坐着,颇感没趣。

一番程序上的贺词表彰之后,宴会正式开始,身着宫装的宫女们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往于各处酒席之间,在金杯玉盏之中注入琥珀色的美酒。右相万恒钧率先举杯而起,“今日我夏渊举国同庆。我朝君臣一心,终于让南逅见识到我大天朝的威仪。我以此薄酒,贺我朝昌盛繁荣,千秋万世。”

众人纷纷举杯附议。她带着微微地嘲讽举起酒杯。看了一眼对面地楚天傲由万恒钧说出这一番话还真是讽刺。莫说在这场战争中他一直是主和地。就是他陷害两人地那些伎俩也是一直在拖夏渊国地后腿。现在却是他在上贺词。楚天傲也看向她。目中流出一丝无奈。同时暗暗向她举了举杯。两人只当是相互对饮了。与万恒钧无关。

却听皇上说道:“此次战役。厉云鲲先生当居功。只是奇人异士不喜束缚。已功成身退。只是我夏渊国永远会记住这‘血手赤鹏’地名号。我们在此同向远方地厉先生敬上一杯。”

众人点头不已。都是一番赞叹。一些刚从前线退下来地将士更是激动。深感皇上对功臣十分看重。一番论功行赏地言辞后就是歌舞。一派其乐融融地景象。觥筹交错之间。上睦下和。却不知有多少凶险就在这交杯换盏之间定下。

酒过三巡之后。她有些薄醉。突然感到一道极凌厉地目光射来。本已有些酒意地神经下意思地一下子清醒过来。就好象动物感受到危险时会本能地逃窜一样。她没有立即看向那边。借着与旁人碰杯之际。用金杯一照。依稀看出那个方向地人影形状。等感觉到那种目光已转向别处时。才望过去。结合刚才隐约看到地人影一对比。心中不由得一跳。那个方向。那种颜色地衣饰。只有一人太后。

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对于她总有一种厌恶地感觉。不管太后地眉眼是笑着地。还是阴毒地。或是木然地。其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来地对她地厌恶感。但真要说那股感觉出自哪里。她又说不出来了。那似乎是一种在骨子里经过沉浸地深深地感觉。最后弥漫住人地全身。这样地感觉说不出来。但是永远可以感觉得到。她感

不舒服。而且因为喝了些酒。心里有些烧。就借故。

清冷的夜风一吹,倒是好了很多。突然迎面走来几名带刀侍卫。今日朝中要员颇多,所以警戒十分深严,但含而不露,并未让宾客感到压力,倒也是皇上手段的一种体现。她知dào

自己可能不知不觉走得太远,所以和他们当面遇上了,所以转身打算往回走。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方小姐”。

左右都没有人,难道这一声叫的就是自己?她疑惑地回头一看,却见那领队的侍卫正向她抱拳施礼,她忙回了一下礼,暗猜这人是谁?等那人走近,她细细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好那人马上说到:“上次方小姐和楚三少由边关入京,正是卑职奉皇命去迎接的,不知小姐是否还记得。”

她这才想起,隐约记得他似乎姓李,但又不肯定,只得说道:“那次多亏几位大哥照顾,小女感激不尽,请不要称呼我小姐这么客气了。”

那领队闻言对旁边的几名同伴笑道:“我就说左相家的千金一点架子都没有吧,你们还不信。”说完对数寒道,“方姑娘称我大哥可不敢当,我姓李,单名一个颢字,姑娘直接叫我李颢就行了。说实话,我有个兄弟就在潼关守城,刚回来不久,说起姑娘潼关那一役,我是打心眼里佩服。”

她这才知dào

原来有这么个缘故在里面,不过那次的战役倒真不是什么很骄傲的事,毕竟死伤那么多,她只得苦笑着,“那也是靠大家同心协力,才镇守得住,我实在没什么功劳。”

“姑娘就不要谦虚了,当你在城楼上说我们不是草原的野草,我们的生死为什么要掌握在他们手上时,我兄弟讲他的血一下子就冲上来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份工作,一直是为别人打仗,别人付他军饷。但那一次,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原来所有的人都该为自己而战。”李颢抱了一抱拳,“李颢生平最佩服的就是姑娘这样的品性的人。”

她听着他的描述,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样敢拼敢打的战争,似乎已经离她很遥远,现在自己陷入的,是一层层摸不透的阴谋交织,没有金戈兵刃,却更是杀人于无形……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李颢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需yào

我们帮忙吗?”

“哦!”她笑着,“也只是随便走走,喝了点酒后觉得席上人声太嘈杂,就出来找个清静的地方醒醒。李颢大哥还有公务吧,先去就是,改日有空我们再好好聊。”

“姑娘不嫌我是粗人就好了。”李颢大笑几声,指指他们刚过来的那条路,“那边倒是清静得很,只是姑娘别走远了。那边本来是不让去的,不过姑娘只是随意走走,也不要紧。”

她点头答yīng

后,就与他们告别,继xù

往前走。想起李颢刚才说的潼关一役,还有今日右相举杯说的“举国同庆”,心中百味陈杂只有真zhèng

经lì

过战争的人,才知dào

每一场胜利之后埋葬的是多少鲜活的生命……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得远了,等她反应过来,才现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四周居然没人。她忆起李颢的话,怕自己闯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连累他们就不好了,忙转身往回走。却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这边过来,她担心撞到什么不该见的人,生出误会,忙向一边避去。走了一段,才现那边是个死胡同,居然没有出路,

眼看来人越走越近,找其他路是来不及了,她正心焦,一眼看到墙边有个小小的夹角,想来是以前摆放花盆之类的,现在空了出来,正好能藏一下。她慌忙闪身进去,打算等那人走了之后再出来,没想到那人走到不远处却停了下来。她暗自叫苦,心想难不成被现了?自己若是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倒也罢了,顶多说是不慎迷路;只是自己一时怕连累李颢他们,躲了起来,现在要是被现了,却怎么说得清?

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人似乎并没有过来,却也没有离开。她心里好奇,忍不住探头一望,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吓了一跳,那人蟒袍玉带,却是右相万恒钧。只见他左顾右看,似乎十分焦急。她心中一动,又向墙角缩进去几分,既然都撞上了,何不探个究竟?正想着,突听见一线细碎的脚步声。她心中暗讶,难不成万恒钧约的还是一位女子?正想着,那边已经传来刻意压低的问话声“交给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虽然声音极低,又是远远传来,但她仍然听得真切了,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太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七十七章 别有人间行路难

猜不到,太后在这时避开众人来这里是为着什么。)7的语气坚定地答道,“我都查过了,他的身份属实,而且小时候并未在青阳住过。”

“有证据吗?”

“有当地的户籍证明……”

“我要那个有什么用?”太后似乎极不耐烦地打断万恒钧的话,“一张纸而已,什么人做不来,人证呢?死活都要。”

她心里动了一下,却听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她侧身紧紧贴住墙,想听得更清晰一些。只问太后说道:“这个要造假倒是挺难的。”她这才知dào

,刚才万恒钧想必是拿了什么东西给太后看。可惜自己不能探头出去,毕竟他们两个人,很容易现自己;而且既然知dào

他们是在密议什么,一旦被现,就有杀身之祸。

“太后这是不放心什么?当年不是查出来那是个男孩吗?”万恒钧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见了。

“我就是讨厌看他那一双眼睛,和那贱人的一模一样。”太后的语气中显出几分恶毒,“当初若不是你手脚不够快,怎么会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找了十一年了,还是毫无头绪。”

她听到这里,才知dào

他们说的可能是个女的。却听万恒钧继xù

道,“谁知dào

她会那么烈,不过那种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独自一人,想必也活不长吧。”

“你还有多少想必?”太后恨恨地道,“就是我们当初想当然太多了,才让那贱人活着出了宫。”

她听着依稀明白这里面好像涉及到一段宫闱旧事,只是不清楚他们口中的贱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还有那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正思索着,突然听到太后道“这附近你都检查过了吗?确定没人?”

她心里突地一跳,却听万恒钧含糊地应了一声“唔”。她心里暗暗叫苦,心想以太后那样的精明,定然知dào

万恒钧只是在敷衍。果然立kè

就听到了太后大怒的谴责,伴随着万恒钧呢喃的解释。她已顾不上去分辨他们说的词句,努力想要找条逃离的道路,但唯一的出口就在万恒钧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

一连串地脚步声。那两人似乎开始寻找四处有没有人藏身。她忍不住握住旁边竖立地一柄铲雪地破铲。如果他们是分开找。她只有想办法先敲晕一人……不。这边太过安静。只要稍有动静就会被另一人现。到时候那人大声急呼。引来侍卫。自己决计逃不掉……如果是两人一起。她恐怕立kè

就会被生擒……

握铲地手指由于太用力都已经开始泛白。她地脑中一时转过无数个念头……她突然松开破铲。打算直面他们他们为着不把事情闹大。或许会把她灭口。但只要她一死。相府、楚天傲还有皇上……所有和她有关系地人。都不会被牵扯进来了。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感觉。很想见一个人。很想再看他一眼。哪怕是远远地一眼天傲!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这样生死存亡地境地自己并非没有经lì

过。为何这次。却如此不舍。

突然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移到了她地面前。当她现时。已经被捂严了嘴。同时腰身一轻。她想要惊呼。却开不了口。眼见着石墙在脚下一闪。她已落到了墙地另一边。耳边有人轻声说到“数寒。是我”。她一震。却安静下来。

那边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正朝她刚才藏身地地方走去。她听见耳边有一声小石块破空地轻响。接着远处传来一声猫叫。“喵呜”一声。已经把石墙后面地那两人引走。她地嘴还是被严严地捂住。呼吸有些不畅。她忍不住去掰那只大手。那人看了她一眼。凑近她耳边道。“别说话。他们还在。”她愣了一下。却也放qì

了手中地动作。但同时那人也放下了捂着她地手。

果然。不多时。只听见那边传来一声物体敲击墙面地声音。接着有淡淡地影子印在他们头顶。想来是太后他们就近找来了梯子。正架在墙上往这边看。她地心急跳了两拍。真希望头顶上那株老梅树地树干再密集些。能把他们都遮住。两人自然而然地缩在了一起。逃避着上面搜索地目光……

似乎过了很久,那边才终于收了梯子,慢慢远去。“谢谢你!升卿。”她说着,悄悄推开他,刚才俩人靠得太近,他的鼻息吹得她耳根都红了。她不明白,为何他会在这里,不过,若不是他,她可能已经被沉入了哪个荷花池下。

“你怎么会来?”

慕升卿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数寒,你在躲着我?”

“没有啊。”她有什么理由要躲他?她感觉他答非所问。

慕升卿喃喃道:“自从那次你知dào

我瞒了你晋王一事之后,你就一直没有再见我。刚才在御花园你也明明看到我了,却也……”

她忙解释:“那不是正巧皇上来了吗?而且我去过相府几次,都是因为你不在所以才没见着的。我若是真要躲你,又怎么会还往相府跑?”

“是吗?”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一直待在楚天傲身边吗?”

她理了理头,一笑,道:“升卿,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没有讨论下去的必要了。”

慕升卿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她却已经另起了一个话题,“太后他们说的事,你听到了多少?”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慕升卿的语气是前所未有地坚决。

她听得愣了一下,继而苦笑道:“我已经没有资格管了吗?”

“数寒!”慕升卿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不愿意探人,摆了一下手,道:“你不用解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现在半只脚已经踏出来了,就不再有权利参与里面的事。”她转身欲走,突然又侧过身子,对慕升卿说道:“皇上和太后面和心不和,皇后也因此被孤立了,现在又跑出一个不知名的人来,更是复杂了,你们要小心一点。”

她这话本来是想让慕升卿传达给左相的,同时也为着慕升卿刚才救了她,所以好意提醒一下,却不知慕升卿怎的似乎会错了意,眼光闪烁了半天。她看得心惊,突然回忆起冬至那天他望向她的眼神,心中一阵不安,后退了两步,就打算离开,没想到慕升卿却一把拉住她向后拖去。她心里一惊,忙用手抵住他。幸而他并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用双臂把她圈在墙角。

“数寒,你回来好不好。”他的声音听来却有一股哀求的味道,“你不明白,相爷不会放过你的。”

“义父为何不放我?”她有些气恼地要推开他的手,“现在不放过我的人是你。”

“我只想保护你,数寒,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你。”慕升卿语气中透出的诚恳几乎要让她原谅他的无礼了,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仿佛一盆冷水,把她从头浇到脚。“我只是不想你再重复在楚州时的痛苦。”

她的心像被最尖利的兵刃划过,她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只是用眼神死死地看着他,“你都知dào

了什么?左相告sù

你的?”

他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愤然地打开他的手,走了几步,却没有马上离开,只是背对着他说道:“是的,我是被抛弃了,被我的亲生母亲抛弃了。那又怎么样,我活下来了,我靠我自己活下来了。我不需yào

你们的怜悯,不需yào

你们的同情也能活下来。”

她像一个披着华丽外衣的乞丐,突然被人揭去了那袭神mì

的外袍,露出伤痕累累的本来面貌。有的事,可以知dào

,却不可以说穿;有的事,自己可以说,却不能由别人的嘴里听到。她仿佛是一个最最无知的人,在镜子里欣赏着自己完美无缺的装扮,却不料旁人早已窥见她锦衣下褴褛的衣衫。

她的过往,一直是心中最深的痛,她努力要把它埋起来,努力要坚强地活下去。可是如果这种痛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一个秘密,那么她一生一世都逃不脱那种带着优越感的同情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她见得太多了……当她向路人祈求一口薄粥时,当她坐在空无一物的破碗旁边时,当她跪在青楼门口请求收留时……那样的目光,把她勒得透不过气来。所以最后,她站了起来,她宁愿就这么站着死去,也不要再接受那些居高临下貌似同情,实侧满足自身优越感的叹息。

但是当自己的身世再一次被另一个人挂在嘴边,她才知dào

,自己永远没有脱离那种阴影,它已经像一个最恶毒的印符,烙在了她的灵魂上,一辈子不得脱。她的嗓子里突然冒出一连串长长的笑声,却没有半分笑的意味。“原来,你只是同情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七十八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逃也似的往宴席处跑去,只想见他,只想靠着他。)F没有追来,这是她唯一可以欣慰的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她只想找个安心的地方好好哭一场。天傲,只有天傲那里,才会让她安心。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离不开他,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是被夺取了最重yào

东西的人。只有他们,才可以相偎着取暖。

可是到了那边,她却找不到楚天傲的身影了。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大家都是自由活动,往来无数,却让她上哪儿去找他。她鼻子一酸,像个被孤立的人般站在人群之中无所适从。又是这样的感觉,大家都各有各的目的,各有的方向,只有她不知dào

该去哪里,只有她不知dào

哪里是她可以归去的地方。她仓惶地退往一边,无助地捏紧自己的衣袖。

突然,四周的灯全部一暗,人群里似乎起了一阵欢呼。她正不知dào

生了什么事,却听见几声轻微的爆破声,然后无数烟花在空中绽放。她静静地看着那么一小团焰火,带着义无反顾的势头,爬上半空,然后啪地一声绽放,现出最华美的一面,然后华丽散尽,烟消云散……这,仿佛人的生命一般,寻找、绽放、然后消散……

她看着看着,心底却起了一股悲凉的意味,旁边传来大家的惊呼声,她却怎么也融不进那样的气氛里去。她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却模糊地看到有一个人影向自己走来,她再用力擦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青衣如锦,目光如星,那人施施然地向她走来,排开众人向她走来……那一瞬间,漫天的烟花都成了他的背景,他成为一颗最亮的星,把她的眼眸都点燃了。

“寒儿,终于找到你了……”他走到她的面前,她却已踮脚吻向他的唇这一刻,不需yào

言语,只要让他们感觉到彼此……他的呼吸急了起来,一把搂紧她,几个旋身,退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启开她的贝齿,唇舌相绕。她汹涌的像开闸的洪流收也收不住,他把她越搂越紧,像要融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微微张开眼,借着天上烟花的光亮,看着他一脸的迷醉,然后又闭上眼,让自己也陷入这种迷醉之中如果爱情真像烟花的绽放,就让他们一起相拥着绚烂,相拥着消散,永、不、分、离……

等烟花最后的光亮也慢慢散尽,他才松开她,用头抵住她的额,意犹未尽地轻吻她的唇。她的脸这才开始烫起来,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地疯狂。她轻轻推他,他却不许,笑着把她搂得更紧一点,沙哑的嗓音中尤带着,“是你先惹我的。”

她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轻咬住嘴唇偏开头去。他在她耳边轻轻哈气,低语道:“我没想到我的寒儿会这么热情。”

她尴尬地用拳头轻捶了一下他的肩,他轻笑着顺势把她紧紧搂入怀里。她趴在他胸膛上,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声,哪怕是隔着厚厚的冬衣,她也听得到那一声声快速跳动的原来,沉醉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旁边的灯一盏接一盏被点亮,烟花散尽,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有他们知dào

,那一场烟花的盛宴,已经在他们的心中形成不可磨灭的印记。数寒整理好被弄乱的几丝头,却看到楚天傲仍用笑意盈然的眼睛看着她,眼中一闪一闪地全是醉人的温柔。她红不容易消退的红晕又慢慢爬上了脸,她忍不住偏了头,道:“你别这样看我,多不好意思。”

楚天傲笑着把她额前的散理好,“刚才是谁在那么多人面前就开始吻我?”

她地脸又火烧一样热起来。楚天傲安慰道。“放心。他们都抬头在看烟花。没有注意到我们地。”她这才稍稍安心。却听楚天傲问道。“生什么事了吗?寒儿”

她握紧他地手。感受两人地体温交缠在一起。“突然很想你。突然想看到你。哭也好。笑也好。就是想待在你身边。”

楚天傲似乎也有些动情。“我们自然是要待在一起地。只是。我不喜欢看到你哭。”

从皇宫出来地时候。人多得不行。楚天傲紧紧拉着她地手。才不至于被冲散了。宫门口停地马车很多。一时竟然难以区分。楚天傲担心人太多挤着她。叮嘱她在这边等着。他去把马车叫来。她

着他慢慢走远。天气颇冷。她把双手放在嘴前哈了T跺了跺脚。

不多时,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楚天傲坐在车夫旁边,向她招招手。她一笑,正要迎上去,却有一个喝醉了的老头向她撞来。她一皱眉,连忙避开这日生的事太多,让她不得不多了一分戒心。那老头望着她,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牙,似乎没有恶意。

“寒儿”楚天傲在叫她,马车似乎也加快了速度向这边驶来。她扭头去看,手上却被塞入了一件东西。她吃惊地望向那老头,可他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一般,作着揖道:“撞着小姐了,真是对不住啊!”

这边楚天傲已经跳下马车,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那老头,然后转头看向她,“怎么了?”那老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双手拢在袖子里,又拜了两下。

“没事!”她腾出那只空着的手紧了一下外面穿着的狐褶子大氅,仿佛十分畏冷一般,另一只手却把那东西别入腰间的暗袋内。“他喝醉了,我们走吧。”

楚天傲见那老头鼻头冻得通红,双眼微眯,呵呵陪笑着,似乎真没什么恶意,也就不再追究,扶了她上车,向王府的方向驰去。

等到他们回到王府已经很迟了,先去苏夫人那边道了安,然后楚天傲又在她屋里坐了一会儿,还在这边的几个下人又来问新年好……那样东西便一直梗在她的腰间,没有机会看。

等到终于清静下来,她环顾了一遍四周,取出那物事,却是一个小纸条。她皱了一下眉,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后面署名是一个“慕”字。字迹十分潦草,像是匆忙之中写下来的,但却力透纸背,字字千钧。她这才知dào

原来是慕升卿写的,心中闷了一下。想起以前听余老将军讲过,慕升卿从小失了父母,是在军中长大的……只是不知dào

他何时成了相爷的人,这其中的曲折,想必也有一番不为人知的辛酸……

同是天涯沦落人,慕升卿想告sù

她,他之所以对她好,只是因为相怜相惜,却不是因为同情吗?她愣愣地盯着那纸条呆,却听见敲门声,忙把纸条往腰间一别,跑去开了门,却是五儿。

五儿笑着把手上的暖手炉往她怀里一塞,道:“姐姐先暖暖。”然后就开始帮她卸妆更衣。她心中过意不去,这大过年的,还让五儿来伺候她,正要推辞,却见五儿一拍脑门,道:“王爷让我带给姐姐的书我给忘在房里了。”

她心中一动,忙问什么书?五儿也记不清了,只说是王爷上次看见数寒在楚天傲书房内独自看书,心想她或许也是爱书之人,就在藏书里拿了几本,让她随意看,看完之后他再派人送新的来。

她笑着应了声知dào

了,明天再去拿就是了,心却收紧了几分看来晋王对她还不是一般地的“关注”。楚天傲的书房她是不常去的,去也通常是两人一起。只有一次,楚天傲半路有事走开了,她便一个人在那待了个把时辰。当时并未有下人伺候,一路也没碰着什么人。但晋王却知dào

了此事,单单提出见着她“独自”待在楚天傲的书房里,看来是对她已经有了防范,甚至还通过送书的方式告sù

她: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早在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dào

他不是普通人,但却没想到他做事的风格如此利落,看来自己要查清通敌之事,却不是那么简单了,只能从侧面入手……

正想着,突然听见五儿惊讶地“咦”了一声,问道:“姐姐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

她摸摸耳垂,果然!她为着衬这件狐的大衣,特意配了一对紫水晶的耳环,临出门时,天傲还赞她带着好kàn

,只是不知dào

什么时候掉了。她回忆着:在和楚天傲接吻后她整理髻,那时摸过耳环还在,那么应该不是在偷听太后和右相对话时弄丢的;有可能是散席的时候人多,一时掉了也没有现;或是回来之后在别苑哪儿丢了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她也就没有在意,只吩咐五儿把剩下的一只收好,说指不定哪天找到了,还能再戴。

她当时只以为那是件普通的东西,丢了也就算了,却万万没料到,那只耳环,只是一切事情的开始。因为这无心之“失”,有心之“”,引出了多少波澜。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七十九章 暖园香早点鸳鸯

后倒是放了几日假,楚天傲难得地空闲了几天,陪她T然后又开始忙碌,连元宵节都没好好过。他本来再晚也会到她这边来坐坐,但现在经常是他回家的时候子时都过了,她早已睡下,清晨却又要去上朝,如此一来,两人有时几天都见不到面。她知dào

战后要处理的事情颇多,而且皇上现在又打算用他,自然会公务繁重,因此并不在意。倒是楚天傲似乎十分歉然,总说要抽空回来陪陪她。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开春为止。或许是因为体质的缘故,她一直畏冷,最讨厌那些阴寒的日子,如今暖风一吹,寒冬的蛰伏似乎终于结束,连人也在阳光里舒展开来。楚天傲的公务也不再那么繁忙,两人倒是渐渐有时间说说话。

这日楚天傲空下来,在她屋内聊天,谈到年后论功行赏,朝中职位多有变迁。嫣妃的哥哥纪诚秉还是领禁军统领一职,但其他的岗位却多有变化。

她接口道:“看来皇上是下决心要大动了,扶植嫣妃一族对抗万家,再用你来牵制两相。”

楚天傲笑道,“时间早晚的事罢了,成大事最怕受缚,空有心却使不上力。太后一党这些年明里暗里给皇上施加了多少压力,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又有谁敢提出来,皇上现在缺的就是一个突pò

口,然后一举成擒。”

“此事如今可缓不可急,如果打草惊蛇,只怕他们会反噬。”她有些担心地说道:“理应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不则已,一就无回旋的余地,定要一举拿下才是,不然不知dào

又要牵扯多少性命在里面。”

他望着她微微笑道:“你总是这么心软。”说着抿了一口茶,“要变革,哪有不流血的。”

她正要说什么,他却已经转变话题,道:“慕升卿如今被任命为骑都尉,你知dào

吗?”

她一愣,才想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那晚被人窥见的沉重似乎也淡了几分,于是只答道,“义父没跟我说过,不过升卿自小在边关军伍中长大,倒是比那些京官更要明白战争的惨烈和现实,由他来担任这一职,倒也可以洗洗京兵的懒散。”

楚天傲居然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喝茶,她正奇怪自己是不是什么说错了时,却听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酸味,说道:“你和慕升卿很熟啊,直接就叫名字了。”

她一时愕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和他年岁相仿。自然是称呼名字地。”

楚天傲有些不悦地又灌了几口茶。声音闷闷地说:“你以前可是叫我三少。”

她白了他一眼。道。“是啊。太生分了。应该叫你楚大哥才是。”

他一口茶喷了出来。咳了两声后。笑着说:“这称呼倒是新鲜了。”想了想又道。“我有那么老吗?”

她想想要是当初在玉泉寺时这么着称呼他。不知dào

会是什么光景。倒是也觉得好笑。听他这么问。笑着辩解道。“韩大哥就只长我六岁。你是建兴元年生地。长我五岁。自然也是我大哥。”

“不好。听着怎么像个小老头似地。”

她掩嘴大笑道:“你可不就是吗?”

楚天傲闻言一放茶杯,假装怒道:“敢这么说我,看我怎么收你。”说着走过去把她圈在椅内,就要吻上去。

她半推着,“别,门……没……关……”声音却早已淹没在他的唇舌之间。

正缠绵间,突听着门外“呀”一声轻呼。她慌忙推开他,脸已红了半边。楚天傲暗自骂了一声“哪个小兔崽子”,正了正神色后,才道:“进来吧。”

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古灵精怪的,却是书砚,只见他在门口打了个唱喏,嬉皮笑脸地道:“碍着少爷和寒小姐了,小的领罪。”自从那次从玉泉寺回来,这府中人对数寒的称呼渐渐变为两种,一种是王府奴仆们称呼的方小姐,还有一种就是楚天傲手下几个得力的人称呼的寒小姐,一字之差,倒也多了一层意思在里面。她前阵子察觉出来了,心知定是楚天傲吩咐的,却也不知dào

该喜该优。

楚天傲见是他,倒是放松了几分,哼笑着,“你小子越长进了,看我平时惯着你们,出门入户都大摇大摆起来。”

砚一脸委屈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求救。她心知楚天傲对外看似严厉,在家对自己的几个属下却是极其亲厚,绝对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就连五儿有时候在他面前讲话也是不拘礼的,于是忙帮衬道,“书砚有什么话快说,别耽误了事情。”说着转头从书砚看不到的角度瞪了楚天傲一眼,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都怨你不关门。”

脸上浮出一抹笑,又强行按压了下去,故作不耐烦地7:“说吧!”

只听:“宫中太后派人传话来说,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让王爷和少爷一起去赏花。王爷说腿病犯了,不去了,让少爷做个代表就好。”

楚天傲和数寒对望了一眼,俱是惊讶,楚天傲疑惑道:“才开春不久,怎么御花园就热闹起来了?”

砚不以为然道:“只要太后想看,什么花开不了啊,据说是宫里的花匠放暖房里煨了一个月才煨出来的。”

楚天傲冷笑一下,淡淡地说:“知dào

了,你先去叫人备车,我换身衣服就来。”

御花园中果然姹紫嫣红地一片,群芳吐艳,争相在阳光下邀宠。楚天傲嘴角向上一扯,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缓步向花园中心的芳亭走去。渐渐靠近,却听见有年轻女子的声音,说着“太后你看,这花开得可真好。”他心中一动,心想难道还有宫中的女眷不成?后宫的妃子如无特殊缘由是不见外臣的,却不知太后这演的是哪一出?

正踟蹰间,迎面已经有个小太监现他了,跪着叩头请安,只听太后的声音传来,“是晋王家的人来了吗?快过来吧,都是一家人。”

楚天傲微微皱了下眉,但立kè

又舒展开,露出个无懈可击地笑,走过去给太后请了安。却见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蹲坐在太后身边,一双美目黑白分明,顾盼之间,满园的春色似乎都在里面流动。

她好奇地看着他,却在他的眼光接触到她的一刹那,别开脸去,脸色微微泛粉,仿佛映上了手上那朵蔷薇花的颜色。

只听太后笑着:“清瑶还害羞吗?这是晋王府家的老三,是你皇帝哥哥那边的亲戚,你也可以叫他哥哥。”

楚天傲这才知dào

原来这就是万恒钧的独生女儿万清瑶。想当年选立皇后之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二人选,却没想到,太后点中的是万家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却没选自己的亲侄女儿。

却见万清瑶抿嘴甜甜一笑,对太后说道:“我知dào

,我听爹爹提过的。”说着转过头来,软软地叫了一声“三哥哥”,声音说不出地柔媚动人,像三月的春风,听得人通体都透着舒泰。有的人以气质动人,比如数寒那种;有的人以性情动人,比如韩梦那种;而有的人,却已音容笑貌动人,便是眼前这种了……

楚天傲笑了一下,“早闻小姐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太后闻言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去问她,“什么美名啊,我怎么不知dào

。”

万清瑶低头红了脸,道:“都是外面的人胡乱说的,太后莫要理它。”原来,这万清瑶因为相貌出众,被誉为“京城美人”,只是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才貌,有几分旁人的逢迎,却也说不清楚。但凡被称为“美人”的,往往是出身富豪,或身世显赫,试问一个路边的卖花女,长得再怎么水灵,又怎么会有人注意呢?可见身份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太后又笑闹了她几句,她一噘嘴,道,“我不跟太后说了,我去找皇后姐姐去。”

太后牵了她的手,拍了两下,道:“这就生气了?”

万清瑶突然露出一个极大的笑容,灿烂至极。看得出楚天傲都心想:这女子的脸色这么变化得这么快。却见她摇着太后的手,撒娇道:“太后刚才不是说这花开得好,可惜皇后姐姐不来看,想派人送点花过去吗?我也好久没见着她了,太后把这差事交给我好不好?”

太后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真拿你没法!”她听后,立kè

抱起桌上那一堆鲜花,一时间,花映人娇、人比花媚,竟十分赏心悦目。她曲了曲膝盖,算是跪安,淘气地一笑,就转身走了。路过楚天傲那儿时,有些腼腆地对他一点头。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她,浩浩荡荡地向皇后宫中走去。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道:“我记得你今年也有二十四了啊!”

他不知dào

太后为何突然问这个,只得低头答道:“虚岁正好,劳太后惦记着。”

太后转过身来,笑道:“可曾想过娶亲?”

他脑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却吐出一句,“家父尚未打算。”意在避开这个话题。却听太后自顾自地继xù

道:“你觉得,清瑶怎么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八十章 累累白骨通王道

季到了,宫中厚厚的帘幔也换成了薄纱,虽然还有些却被屋子里摆放的各色鲜花冲淡了不少。“你可仔细了,这盆是太后最喜欢的茶花,在温室里捂了多久才开出来的,千万别弄坏了。”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反复叮嘱着,看样子,倒像是个有些资历的公公,然后就听见一个宫女细碎的应答声。

不多时,一个年近半百的公公走出屋子,剩下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待在屋内,修着那盆花。突然一个人影闯入了屋子,还是个男人,她来不及细看,慌忙拦住,“唉,你是谁?怎么就这样进来了。”

万恒钧看了她一眼,瞧着眼生,知dào

是新来的宫女,也不搭理,就往屋内走,一边走一边道:“太后呢,我要见她。”

那宫女忙扯住他的衣角,“你不能这样进去,我先去给你通报。”

万恒钧一把拂开她的手,“我现在就要见她。”力qì

之大让那宫女连退几步,一下子撞到了桌子角上,那盆摆在桌上的茶花摇摇晃晃几下,跌落了下来。她心里一急,顾不上自己,伸手去接,身子却重重地跌在地上,带得旁边的椅子乒乒乓乓响成一片。她忙低头去看那盆茶花,虽然没坏,枝叶却损了好些,一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了,这么吵?”罗帐飘动,却是嬷嬷搀着太后出来了。她脸色一白,把花盆放在一边,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嬷嬷看了她一眼,想问什么,太后却一抬手指,止住了她,斜眼看了一下旁边铁青着脸的万恒钧,慢慢道:“这儿没你们什么事,都出去吧。”

看到人都走尽了,万恒钧才猛然冲到太后面前,双手似乎在抖,让人怀疑他会不会突然出掌抽对面的人一记耳光。

太后却好整以暇地捧起地上的花,放回桌上,“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你……你……怎么可以把清瑶送去当饵……”万恒钧的语气中透着掩不住的怒气,“你把她送到楚天傲那,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不一定会死。”她慢慢整理着花枝,“如果我们赢了,她就不会有事。如果我们输了……”她手上一用力,一朵开得正好的茶花就被硬生生地折了下来,“不止是她,我们大家都得死。”

万恒钧脸上地肌肉了几下。似乎在做痛苦地抉择。半晌还是坚定地说道:“什么都行。但是清瑶不可以!”

“就因为她是你地独生女儿么?……呵呵……”她轻声笑着。用手把那朵茶花慢慢揉碎。零落地花瓣瞬时散了一地。“难道。她不是万家地女儿?”

一瞬间。那双眼里露出地冷酷而仇恨。让万恒钧一惊。居然冒出了冷汗。太后却已拍拍手上残留地花瓣。面无表情地侧脸过来看向他。“我还记得。我及那年。不过和侍读多玩闹了一天。第二日他便不见了;我十七岁那年。教习古筝地先生只指点了一下我指法。便也未再见到他;我从小被告诫不可以大笑。行止要端庄大度、处变不惊……母亲病重地那一日。想我守在身边。你们却瞒着我。把我带进宫中。只因为先皇要选太子妃……你们若说是在培养一个人。不如说是在磨砺一件兵器……而我何曾有过抵抗。只因为我是万家地女儿。从小。我就被告知这一点。我也从未做错过一丁点儿。我可以做到。你地女儿为什么就不可以?”

万恒钧大惊。“你……”

“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明白。哥哥”她故yì

把那两个字拖长音。却是充满讽刺与憎恶。让人听着如芒在背。“我现在让你们如意了。我做得甚至比你们希望地还要好。因为。我早已不再是为你们而活。我也在为我自己。只要我站到了足够高地位置。天下人又能奈我何?更何况。只是一个万家!”

“你……你想干什么……”万恒钧地脸色已经变了。

“呵……呵……”她笑着,却只有声音,没有表情,“到底是万家出了太后,还是太后扶持了万家,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所得到的,都是我自己一点一滴挣来的,所以,我不怕……但是,你呢?万家呢?除了一个我,你们还有谁?”

万恒钧的脸色比死灰还要难看,“所以当初选皇后,你选了韵琳,却不要清瑶。”她宁愿选一个远亲的侄女,也不要自己的侄女儿,就是为防他!防万家!

“是,也不是……万家的女儿,每个都准bèi

着被用到的那一刻,包括清瑶。”她转身过去,看着那盆茶花露

的笑,“多美的花啊,但是一离开枝子就会死。”T:一朵,啪地一声脆响,仿佛掐在万恒钧的心上,“但是若没有这花,谁又会来看这枝叶呢?我和你,就如它们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付出过,现在,到你付出的时候了。”

“现在并没有……还不到那种地步……”万恒钧似乎在做垂死挣扎,“皇上还未有所举动。”

“你还看不出来吗?所有的官员都被调动了,纪家所管的禁军却是越来越强,一旦有变,只怕我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难道他已经知dào

他母亲的死和我们有关?”万恒钧的脸涨红了几分,显然也意识到了危机。

“若只是这一件便罢了,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你说,他若是知dào

了,会怎么样。”

万恒钧颓然跌坐在椅子内,“不可能,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要不败,就先不要心存侥幸。”太后把那花放在鼻端一嗅,又团于掌心揉碎了,“你应该庆幸楚天傲没有马上拒绝,你应该庆幸我们还有‘付出’的机会!”

前一日才被太后弄出个什么赐婚,后一日就被皇上留下来“商量事情”。楚天傲想着:看来皇上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其实,你若是娶了她倒也不错。”皇上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睛也眯了起来,“清瑶妹妹还是蛮漂亮的。”

“皇上在跟属下开玩笑吗?”楚天傲却没有笑,而是一脸正经。

“娶了她,既可以稳住太后,又可以抓住右相的把柄,多好的一件事啊!太后以为可以通过一个女子来拉拢你,却没想到你早就我为我所用了。不过,她用离间计,我们何不用个反间计呢?”

“呵,皇上不担心他们的美人计成功吗?”楚天傲哼了一声。

“方数寒难道不是美人吗?我也没见你对左相手软啊!”皇上舒服地躺在座椅里,“而且,你岂会为一个女子心动,你心动的东西,只有我能给你。”

楚天傲一皱眉,“不要拿她跟数寒比。”

“对啊,我忘了,方小姐对你来说,总还是有点不同的。只是,你要成大事,总是要有‘舍’,才有‘得’。你若不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怎么会不干脆拒绝太后呢?”皇上笑了起来,“你好好跟数寒说,她说不定会答yīng

呢,她也是我见过的最识大体的女人。”

楚天傲握掌为拳,却也并未回驳。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真娶了她,以后我们起事时该怎么办?”

“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杀了。”皇上的话没有丝毫犹豫,“这样你就又是孤家寡人了,不会影响婚配的。”他看到楚天傲的眉头似乎动了一下,于是补充道,“如果你不愿背负这杀妻的罪名,以乱臣之女为由休了她就是,结果也是一样的。”楚天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那么坐着。皇上端详了他好一阵子,才起身说道,“我也不是现在就要你的答案,你回家好好想一想再来答复我吧!或……跟方小姐商量一下。”

楚天傲动了动嘴角,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皇上!”看着楚天傲已经走远,门外的一个小太监才走了进来,“那个被太后打得半死的宫女现在救过来了,不过,要送到哪里去才好?”

“送到嫣妃……不,等等,我想想……”他用食指缓缓转动着拇指上带着的白玉金龙扳指,“把她送到皇后那边去……余下的,就看她的命了。”

“是!”那小太监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他走到窗外,看外面渐渐冒出新绿的树枝。不知从那儿飞来两只小鸟,停在枝头嘀哩嘀哩地叫唤,他听着听着,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名字“韵琳”,心中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然后在那里翻滚开来,搅得人难受。那鸟叫听起来,分明声声都是唤着“韵琳、韵琳……”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嗓子里冒出一个“韵”字,剩下的一个字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来人啊,来人……”他大叫着,仿佛见鬼了一般。门外伺候的宫女太监慌忙都跑了进来,立kè

便跪了一地,“你们,”他指指窗外,“把那鸟给我赶走,以后朕的窗前不许有这种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八十一章 情浓反易多思量

从和皇上谈话后,楚天傲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手头来不多,但等到忙完的时候都亥时过半了。才回来就被书砚告知,王爷下午的时候找寒小姐过去说话了。他心里一阵紧张,想着难不成是因为赐婚一事。他匆匆赶到数寒住的暖阁,看见楼上的灯果然还亮着,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一步步走上去。

进屋却愣住了,只见数寒半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桌上的蜡烛晃了晃,又滴下一串蜡油来烛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那抹身影显得那么单薄。他突然有些难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出双臂,想把她抱回床上。

她“嘤”的一声,睁开了眼,半是迷糊地叫了声:“天傲?!”

楚天傲看她睡眼惺忪,像是困极,却没有去床上躺着,因为等他吗?她揉揉眼睛,目光终于清明起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笑,往他身上偎了偎。楚天傲感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不禁皱眉道:“怎么不到床上睡去。”同时,抱着她往卧房走去。

“忘了。”她浅笑着,同时搂住他的脖子,突然抬头问道:么时候了?才回来吗?”

“挺迟了,下次困了就早些休息。”他说着,心中存了疑惑:她到底知dào

了赐婚的事还是仍不知情?很显然,她在等他,但却什么都没问。一时间,他也不知dào

希望她问,还是不希望她问。正踟蹰间,却听得她枕在他的肩头闷闷地说道“想看你!很想看看你”。

他此时正好走到床边,正要把她放下,闻言动作一凝。她突然扯住他衣裳的前襟,一仰头,在他唇上一吻,细细碎碎的温暖柔如羽毛,一触而过,却带出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他一时愣在那里,却听她轻笑着说:“回去早点休息。”

“天,我还怎么睡得着。”他一抬她的下颌,已冲动地想要吻回去。

她笑着推开他,“我要睡了。”

他一时愕然,女人是不是都有欲迎还休的本性,他用力搂紧她的腰,“我不管。”

等到这个深吻终于结束,她的眼已亮如星辰,她笑着就那么凝望了他一会儿,才道:“明日还要早朝呢,先回去休息吧。”

“最近公事很忙。倒是疏忽你了。”他又抱了她一下。心中似乎安定了几分她好像还并不知dào



她轻轻推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他一时没有听清。松开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她往回躺了躺。“我困了。”

“知dào

了!”他露出个无奈地表情。扯过床上地被子帮她盖上。“晚安。”说着就向门口走去。掩门地时候看了她一眼。看见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一笑道:“不是困了吗?”看见她笑着闭上眼。他才关门离去。只是他没看到。随着他地关门声。又睁开地那双眼睛。以及眼睛里流露出地淡淡哀愁。

春天果然已经来了。不时有鸟儿停在窗前地枝头上叫唤。连着一起叫唤地还有屋里地五儿。只见摇着数寒地手。不停地说着:“好姐姐……最好地姐姐……最好最好地姐姐……去嘛……去嘛……姐姐……”

数寒都被她吵烦了,一扔手上的书,“有什么好玩的啊,我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年,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逛的。”

“不同的时候、不同的人逛自然不一样啊!”五儿狡黠地一笑,“你看,这么好的天气,姐姐和我一起出去逛逛,就算不买东西,当是散散心也是好的啊1”看数寒露出犹豫的表情,五儿更是卖力地鼓动,“你们整日看书,难道不知dào

春天就该‘踏青’吗?越踏越年轻嘛!”

数寒忍不住噗哧一笑,“哪有这样解释的,胡闹!”心中倒也动了几分,再加上五儿连拉带拽的,也就跟着一道儿出门了。

暖风拂面,绿上枝头,所有的一切经过一冬的沉寂于蛰伏,现在终于苏醒过来,反而比往日显得更有生机,仿佛要把冬日里那些被冻结的热闹一并散出来。街上人声鼎沸,往来不绝,到处飘散的叫卖声合着各色食物的香气吸引着过往的行人。

“姐姐,你看。”五儿嘴里含着半块绿豆糕,含糊不清地指着另一条街上摆着的卖饰物的小摊,“我们过去吧。”

“你小心别噎着了。”数寒不放心地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

五儿已几口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嘻嘻一笑,拉着数寒就往那边跑。突然斜对面窜出几个人,拦住她们,厉声招呼着“等等”。五儿跑得太急,一时没有刹住,眼看就要撞上去,还是数寒手快,一把扯住她往回一拉。却见那几个人拦住她们之后,看也不看这边,眼睛只盯着路上缓缓抬过来的一顶翠色青呢的轿子。那轿子做工十分考究,轿顶镶嵌的流苏随着晃动在风中一摇一摆。五儿气不过,道:

是清道的啊,大路人人走,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TT

那两人这才回过头来,一看是两个年轻的姑娘家,穿戴平平,也就不以为意,嘲弄地相互看了一眼,才道:“冲撞了我们家小姐,你们担得起吗?”

五儿还是不服气,道:“就你们小姐是小姐啊,我们……”袖子却被数寒猛地一拉,顿时闭口不语。

那两人见她不再说话,还以为她是怕了,讥笑道:“右相千金的轿子,你们冲撞得起吗?”说着还不屑地看了她们一眼,“看你们也没这个命,出门只能靠两只脚。”

五儿瞪了他们一眼,转头看看数寒,却也没有接话。数寒今日本来只是陪五儿出来逛逛,所以没有叫车,为了不引人注意,也只穿了平常衣服,如今被右相的两个狗腿子当街拦住了,却也不想摆什么威风,只是看见五儿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未免觉得有些好笑,暗暗把她往回拉了拉,对那两人笑道,“是啊,我们走我们的路,你们坐你们的轿,两位继xù

护航吧!”说着拉着五儿就往回走。

五儿贴近她耳边,气闷道:“她是相府的小姐,你不也是吗?她神奇个什么啊。”

数寒笑了一下,正要说她斤斤计较,却听后面那两人说道,“知趣就好,免得误了我家小姐和晋王三少爷的约会。”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五儿见她脸色突然转冷,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却见她已经转过身去,露出个十二分的微笑,“小女孤陋寡闻,原来右相家的小姐要与楚家联姻了么?”

茗心居虽然称不上京城茶楼,但却重在古朴典雅,而且临水而落,在品茶的同时可以欣赏窗外的湖光山色,倒也多了几分趣味。一顶翠色青呢的小轿在门口停了下来,眼尖的小二见这轿子前呼后拥的,知dào

必然是大户人家的人,早早地迎了上去,却被那几个护卫给拦住了。不过这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所以他也并不在意,仍点头哈腰地在一边陪笑。

只见一个身穿云霏妆花彩织牡丹图案缎裳,下着同色缕金挑线纱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莲步轻轻,眼若秋水,风流婉转至极。他一时看得呆了,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只见那女子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动,道“你们不要难为他!”声音舒绵入骨,听得他仿佛飘在三月的春风里。

“小二,小二!”猛然听见有人在叫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却见那个大美人正看着他,问着:“请问这边是否有位姓楚的公子在?”

“有、有……”他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仿佛有些僵硬,定然是刚才闪神时笑容在脸上定得太久,下巴都不自在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伸手向上指了指,道,“就在楼上。”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的举动,楼上临窗的位置突然现出一抹青衣,一身长玉立的男子正在窗口微笑,“万小姐!”

那美人儿的脸突然一红颊上似染了胭脂,柔声叫道,“三哥哥!”

“姐姐,姐姐你等等我啊,你别走那么快!”五儿死命地在后面追着,不停叫着前面疾走的人。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忙刹住脚步,却还是来不及,和数寒微微撞了一下。

数寒瞪了她一眼,“总是这么冒失。”

她低头用脚蹭蹭脚下的泥,不敢接话。是啊,要不是自己冒冒失失的,惹得那两个护卫嘲笑,又怎么会得知少爷和万家小姐有约;要不是自己一定要拉数寒出来,又怎么会看到茗心居那一幕……那个不要脸的万家小姐,居然叫少爷,居然……她不敢再想,偷偷看了数寒一眼,还好,数寒脸色似乎已经恢复了。刚才听到那一声“三哥哥”时,她心里就知dào

不好,转头一看,只见数寒的脸都绿了,然后扭身就往回走,看也不再看后面一眼。她也不敢滞留,回头看了几眼,就追着数寒出来了,可却怎么也赶不上数寒的脚步,她真搞不懂,数寒什么时候走路这么快了,还是被气的?她试探地移过去一点,“姐姐现在要去哪?”

“哪也不去。”数寒愤愤地回答道,突然意识到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看着五儿低头满身不自在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要不你自己去逛逛,我在前边小茶馆等你。”

“姐姐不去,我去有什么意思。”五儿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别生气,少爷他……”

“我才没有生气,”数寒猛然大声打断她的话,“和那种人,不值得!”

五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还叫不生气吗

第八十二章 恼冷香借茶请罪

王府楚天傲的书房里,书砚是从天亮一直望到天黑,T|抹青色的身影快步向这边走来,忙打开门帘,叫着,“哎呦,我的爷啊,可回来了。”一把将楚天傲拉了进去。

“怎么样,是她们吗?”楚天傲也顾不上那么多,张嘴就问。

砚慌忙把门掩住了,转身道:“可不就是吗?我的小姑奶奶,她什么时候逛不好,偏偏今日拉着寒小姐出门,还和万家的护卫冲撞上了,那么一闹腾,估计是哪个装脸面的小子说漏了嘴,被寒小姐听出来了。”

“寒儿怎么说?”楚天傲忙问。就在他从楼上看万清瑶的时候,眼见着街角有两个人影一闪,前面一个没看清,后面一个依稀便是五儿,他心中咯噔一下,暗想可能不好,忙派书砚追了过去。叮嘱若真是数寒,一定先好好哄着,等他回来再慢慢解释。看来真是担心对了,果然是她!

“要是说了什么就好了。”书砚跺跺脚,“我说了多少好话才让五儿放我进去,可是还没进门,寒小姐就推开窗户说‘五儿,我乏了,你来帮我铺床歇一下’。我忙笑着作揖,寒小姐倒是客气地很,笑得可灿烂了,我当时就碜得慌,知dào

肯定是真生气了。”

楚天傲也紧张起来,她若是骂了几句或闭门不理倒还好了,只是这笑笑的算哪门子事情啊。“你就没跟她解释?”

“哎呦我的爷,你不看看当时那情景,我才开口说茗心居,寒小姐就说‘什么茗心居?卖字画的地方吗?’说着又催五儿快点铺床,我那个尴尬的啊,又硬着头皮继xù

解释。寒小姐似乎在听着,我一看有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全说出来,说完后,正要请她不要生气,等爷回来。没想到她只喔了一声,道‘说完了吗?那我先去歇着吧,你也累了,这两头跑着还费这么多口舌,回去好好休息吧!’。”书砚两手一摊,“感情我说那么多,她全没听进去。”

“你平时那机灵劲儿跑哪儿去了。”楚天傲气恼道,拔腿就往外走,“一点事也办不好。”

砚看着他往别苑方向小跑而去的身影,无奈地一撇嘴,“又是我的不是了!还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乱子,那万小姐却有什么好!”

一路小跑到暖阁,一看烛光在窗上印出个人影儿,赫然就是数寒,似乎正写着什么。楚天傲站定,吸了几口气,举步向前走去。却听屋里传来声音,“姐姐我先走了!”然后门便被推开,五儿走了出来。他忙闪身到假山后,看着五儿走远之后才出来,苦笑一下,不知dào

自己为何要躲。不过五儿走了正好,免得还要过她那一关!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边,轻轻一推。那门本来是掩着的没有关实,咯吱一声就开了。数寒闻声转头来看了一眼,见是他,不笑也不说话,又低下头去继xù

写字。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走了过去。“生气了?”她不语。仿佛屋内没有他这个人一般。还是默默地写着。他往桌上一看。只见旁边放着一本诗集。原来是在录诗。再一细看。只见写得是岳飞地《满江红》:

“怒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旧山河。朝天阙。”

他呵呵笑了两声。“原来你喜欢这诗。”数寒不答。笔走龙蛇。特别是到了那“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一段。更是力透纸背。他这才恍然觉出不对劲。她平时写字。用地都是楷书。规规矩矩;要么就用簪花体。十分清秀。何尝用过这种狂草?他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知dào

肯定是真地气极了。他试了好几次要跟她讲话。但都得不到回应。眼见她录完这篇《满江红》。又开始写辛弃疾地“醉里挑灯看剑”……

他眼角了一下。只觉得屋里似乎充满了杀气。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翻看桌上摆地《史记》;才看了两页。瞄见她没有停下来地意思。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去把半掩地窗户全推开了;回来才翻了几页。又走到书架上重新找书。弄得哗哗直响;好不容易拿了过来。

两页,又开始借故调灯盏的角度……但她似乎打定主77居然由着他胡闹。

他无奈地看看她,难道她今晚真的不打算跟他说话了?烦闷之下他自己伸手倒了杯茶,却现茶已经凉了。他皱了下眉,不过心中一片烦闷,也就顾不上这些,张嘴正要喝,杯子却被她拿了去,“喝这些,也不怕伤了胃。”语气虽然不好,但仍难掩一丝关切。

他笑起来,早知这样,他一进门就倒茶喝,哪还用整出这么多事。“那我去!”

她捧着杯子,瞪了他一眼,“我倒不是恼你去见她,而是恼你什么都不告sù

我。”

他听得心里一动,才知dào

原来是这么回事,忙道:“我真不是要和她扯出什么关系,却是想要和她撇清关系。”

“是因为太后想指婚那件事吗?”她放下茶杯,皱了下眉。

楚天傲的脸色沉了一下,“父亲告sù

你的?”

她眼睛一垂,默然了一会儿,才道:“天傲,我不想我们的事还要通过别人来告sù

我。你难道连与我分担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还是,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作可以并肩而行的人?”

“你说这话真是想冤死我!”他正了正神色,“我们一起经lì

了这么多,我不信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

她用手指轻轻拨动着碗盖,眼睛缓缓眨动,突然道:“皇上也想你娶她?”

“你猜到了!”他的喉结动了一下。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何至于要从万清瑶身上下手。太后大力撮合,皇上也希望多一个把柄,就连父亲也不反对,他只有让万清瑶自己知难而退才行,本来想等这事结束后才告sù

她,却没料到被她撞了个正着,反而解释不清了不过,她居然不是吃醋,而是猜到皇上的态度。他的心却突然有了一种失落感原来她并不是吃醋!

“那你呢?”她笑起来,“你敢抗旨吗?”

“如果有你陪着,就算要刀山火海又如何。”他笑着去握她的手。

她轻轻一下拍在他手上,把他打开,又捧起了茶杯,“那位万小姐如何?”

他呐呐地缩回手,“美则美矣,却是娇纵了些。而且,天真地紧!让人笑。”

“自小被护得很好,自然想法单纯些。”她突然有些黯然。

察觉到她似乎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遭遇,他故yì

转移话题,“虽被传得那么美,但我看,却不如你的百分之一。”

“因为我比她聪明?”她笑着,又啜了一小口茶。她一直都明白:他,想要的是能明他心意、可以并肩而立的人。

“那倒不是。”看着她疑问的目光,他笑道,“就算单凭相貌,她也是不如你。恐怕那些传言,也只是那些逢迎万家的人捧出来的。”

“柳眉杏眼、粉面含春,哪里不美了?”她放下茶盏,幽幽地看向他,“不喜欢就罢了,你又何必来贬低她。”

得了,倒是他的不是了。他只有苦笑,“别的女子听到这话定是高兴,你怎么反而帮人家说话。”

她笑起来,“我本来就和别人不同!”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挑了挑灯芯,室内光线顿时一亮,灯影晃了几下,映得她的眸也是一片盈然。看得他一呆。“而且对你,我是以心相待,又非以色事君……只是,我说过‘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我们的立场本来就很特殊,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在边关时才会说‘如果有一天,我阻拦到了你,你可以……’”

“不要说了!”他猛然抓住她的手,那样的话,她说一次就够了,他不会让她再说第二次,“我就是怕你多想才先不告sù

你的,没想到,还是……”他掌上用劲,稳稳握紧她的手,“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

第八十三章 庭院深处起硝烟

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突然一笑,“好像我们抗旨两次了怎么办呢,你是不是都抗上瘾了?”几句话倒让气氛轻松起来

他见她笑起来,才知dào

果真是不生气呢,这才玩笑道:“都是你给带坏的”

“是啊,我本来就很坏的”她笑着抽出手,指指刚才录的诗,“你若真敢娶她,可得仔细了”语气中居然带了一丝妒意

楚天傲不怒反喜,这才知dào

她还是吃醋的

她却已起身去橱上取了缠丝白玛瑙碟子,盛了几块红豆糕递给他,想他回来之后不久就过来了,估摸着可能没吃好饭“吃过饭了吗?”

“一脱身就忙不迭地赶过来,哪有时间”他感概于她的贴心却见眼前白的碟底衬着红的糕,煞是好kàn

但更好kàn

的是那只递给他碟子的手,十指纤纤,不盈一握他接碟子时,故yì

在她腕上蹭了两下若是平时,她定要笑他没正经,但今日,却是转了身,又拿起了书卷,仿佛不曾感觉到他的动作看来这醋还吃得不小!他暗暗有些好笑

“吃完就回去吧!天也晚了”她动手整理着桌上的笔墨

“那我可要慢慢吃咯!”他用舌尖舔了舔,“真甜!”

她抬头看到他的动作,像极了他吻她耳垂的时候,忍不住一阵心跳他分明是在诱她虽然自己说不在意,但心中对他单独去见万清瑶一事仍稍觉愤然,于是狠狠地说道,“那就带回去吃!”

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他继xù

道,“你不吃一点吗?”说着已经笑笑地把糕递到她嘴边

她一皱眉,偏开头,道:“不要!”这男人,看不出她还是心有不甘吗?

“看来我喂地方法不对”他笑得暧昧

她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已经起身过来突然贴上她地唇清凉地吻带着红豆地香甜在齿之间回绕温柔而缠绵那一小方红豆溶化在两人地纠缠之中甘而美……

她似要在这份温柔里沉醉下去她提醒着自己:我还在生气!还在生气还在生气?……心却不由得软化下去身体好像漂浮了起来她什么都已记不清!

本来楚天傲信誓旦旦地保证已经“摆平”万清瑶了她也就放手由他去了只是没过两天书砚突然跑到别苑来跟五儿在门前嘀嘀咕咕她觉得奇怪唤两人进来一问才知dào

原来万清瑶上门求见她心中诧异问那万小姐怎么说?是要求见谁?天傲公务在身这个时候可不在家

砚苦着一张脸答道:“我就是这么说地可她说不是来见三……三爷……地只是想见见寒小姐还说什么既然两人地父亲同朝为相理应多多走动”

五儿在旁边插嘴道:“姐姐回说不见就是了,要不就说不在家”

砚闻言面露难色,频频瞅她,她奇怪地问道:“怎么,她还非见着我不可吗?”

“寒小姐去王府大厅看看就是了十来个护卫跟着,一副见不着人就不走的模样……”书砚的脸更苦,“我倒不是奈何不了他们,只是怕惊动了王爷就不好了!”

数寒想想也是,倒也不想让他为难,于是一面让他去请他们过来,一面吩咐五儿去!”

数寒的眉微微一皱,没想到这万清瑶讲话如此尖刻自从晋王回来之后,她就感到自己似乎很不受欢迎,以前还有抄经做幌子,现在却真是什么都不是了但为着楚天傲的一番情意和查明通敌之事,不得不继xù

待在这,却也被晋王几次三番的暗示弄得颇为难堪,她不敢跟楚天傲讲,心里却渐渐生出寄人篱下之感如今万清瑶这么一说,居然正中她的痛处,顿时脸色白了几分

万清瑶察觉到她神色有异,知dào

自己已经抓住了把柄,稍带得yì

地说,“姐姐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家,何必总待在别人家里呢?”

数寒心中一闷,居然无法驳她只是,自己的家却在哪里呢?

“我家小姐可不是就是待在‘自己家’里了,万小姐才是在别人家呢”五儿正端了新泡的茶上来,一看数寒脸色不对,万清瑶又咄咄逼人,忙把茶往桌上一放就抢白道

“好大胆的丫头,主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万清瑶向来见惯了下人们的奉承,哪受过一个丫头的气,而且恼于对数寒不能动手,一股气没处,正好五儿顶撞了她,居然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我就替你家少爷管管你!”

数寒见事情不好,匆忙站起来格住她那只手,五儿被迎面挥来的手掌吓了一跳,忙往后一退谁知dào

万清瑶不死心,抽出另一只手就来抓五儿她与数寒本是相对而坐,探身时碰到桌上的茶杯,一杯茶哗地一下全倒在了数寒身上五儿急急喊了一声“姐姐”,忙走近来查看,数寒摆着手说:“不碍事的,是刚才冷掉的茶”

万清瑶听得这么一说,又听五儿叫数寒姐姐,以为这两人都是左相那边的人,心头越没了顾忌,伸手就在五儿胳膊上一拧五儿哎呦一声还来不及躲开,就见万清瑶拿起盘里刚端上来的热茶,一杯水就那么泼了过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八十四章 愁多焉得玉无痕

,一滴一滴顺在衣角淌了下来,五儿的手已经红了一)烫得颇为严重。万清瑶嘲弄地一笑,“臭丫头……”剩下的话却被一声脆响打断数寒推开五儿,一耳光扇在了她脸上。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万清瑶愣愣地看着数寒,直到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这才伸手缓缓捂住了脸颊,眼中还是透露着不可置信,“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旁边那几个护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这边走来。

“放肆!”数寒厉声喝住他们,“晋王府什么地方,轮到你们撒野!”她语气之中陡然冒出一股萧杀之气,隐隐居然有着金戈之音,仿佛从炼狱冒出一只手,在人的心口狠狠抓了一把。万清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也都停了下来。

刚才五儿应该可以躲开的,就在她擦拭着身上的茶水时,分明看到五儿的脚向旁边挪了半步,但身子却又退了回来,然后她就感到几滴水溅到了鞋面上。她抬头,只看到五儿挡在她的身前……她的眼湿了一下,保护她的人,她却保护不了!

五儿现在却在一旁吓得直哆嗦,忍不住伸手想拉住数寒的袖子,可手伸到一半,却被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的那股寒气逼退了这样的姐姐,她是从未见过的。

大厅顿时陷入一股压抑的静默中,只听到数寒冷冷的声音,“我是打你了,那又怎么样!”

万清瑶心中愤然,狠狠地看过去,却在接触到那隐隐透着煞气的眼神时忍不住垂下眼睑,手居然开始抖。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这才是她吗?这才是真zhèng

的方数寒吗?那个把大批粮药从难民的眼皮子底下运走的女人,那个以一城之兵力与南逅大军对峙的女人,那个在潼关一把火烧红半边天的女人……

她以前一直不信,她以为这里面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但现在,她信了,她一接触到她的眼神就信了那样的眼神,只一眼,就足以让人颤栗。她忍不住想退却,却突然想到自己是右相的女儿,这面子可不能丢得太大,于是兀自强撑着,“我是右相的女儿,你凭什么打我?”

“那我还是左相的女儿呢,我以这个身份就能打你了吗?”数寒冷笑着,一把拖过畏缩在后面的五儿,“我不以这样的身份打你,我不屑!你以为出生富贵就能以权压人,不把其他人当人看吗?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比别人高贵,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国戚,没有人会高人一等。因为生命是平等,没有谁的命比谁的命贱。”她把五儿往前一推,向万清瑶道,“道歉!”

五儿嘴唇动了动,似乎要哭出来了,她不敢看万清瑶,只是扯了数寒的袖子叫了声“姐姐”,本来想说“算了吧”,却被数寒狠狠地一眼瞪得把那半句话咽了回去。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甚是为难。数寒一拖她的手,“你怕什么,朗朗乾坤,我就不信万事还逃得出一个理字!”

万清瑶摇摇嘴唇,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怎么万小姐来这了吗?右相有事正四处找她呢,你怎么不早告sù

我!”然后是一通唯唯诺诺的答yīng

声,顿时把厅中凝重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万清瑶转头看着门口出现地那抹青衣。仿佛见着救星一般。带着哭音叫着“三……”却陡然被身后射过来地两道冰寒地目光吓得硬生生把那两个字吞了回去。

楚天傲已抱了抱拳。道:“万小姐。令尊正急着找你。似乎有急事。”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万清瑶也顾不上分辨这其中地真假。只想先走为妙。一听他这么说。立kè

向门边跑去。几个护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下才纷纷追着万清瑶地身影远去。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他们几个人。

数寒地气仿佛还没够。死死盯着楚天傲。楚天傲笑了一下。指指五儿地手。道:“再不处理。要更严重了。”

数寒这才扯了五儿向内室走。书砚却从旁边窜了出来。拿着个小瓷瓶。道:“我这儿就有烫伤药。先给五儿敷上吧。”

数寒默然。接了药瓶拉五儿在一旁坐下。开始帮她敷药。五儿眼中地泪水还未干。看着数寒一脸地铁青似乎有些害pà

。动了一下手。道:“我自己来吧!”

数寒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道:“现在知dào

动、知dào

说话啦,刚才怎么吓得只会哭,她长四个眼睛了啊,那么可怕。”

五儿闻言居然忍不住噗哧一笑,然后又伸手抹了抹眼角,“我哪是被她吓得啊!”

数寒想着自己刚才讲的话倒也觉得好笑,心中的怒气倒是消了大半,听五儿这么一说,忍不住板着脸吓唬她,“那是被我吓得咯!”

五儿又笑

眼泪却流了下来,忙伸手抹去,“才不是呢,我知dào

为了我!”她一个丫头,向来都是被人吆喝来吆喝去的,就算是在别苑这边,少受些气,但仍是改不了身份低贱的事实,她从未想过,会有人为她出头;从未想过,会有人跟她说没有谁的命比谁的命贱。“倒是我不争气,没给姐姐撑脸,吓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当时我都吓住了,从未见你这么狠过。”楚天傲也笑着走过来。

“是啊,你现在见识到了吧,我这么泼辣的样子,你还敢要吗?”数寒又回头瞪了他一眼。

“不是的,少爷,姐姐只是气急了,她平时是很温和的。”五儿突然急急地解释道,然后又低下了头,“其实,我一个丫头……根本就……”

“五儿,你看着我,听好了。”数寒已经帮她上好药,松开了她的手,但数寒的的语气却让她忍不住抬起头仰视她,她知dào

,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记这些话了,因为这教给了她做人的尊严,也教给她了生命的价值。

数寒对她说,“我要你记住,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从来是把你当妹妹看。而且我刚才说也全部是事实,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生命,都是一样的!”

等到五儿他们走了,数寒才冷冷地说:“好戏看完了,三少爷可以走了吧

楚天傲愣了一下,道:“怎么又生气了。”

“明明站在外面,却不进来,眼瞅着我俩被人欺负。”她本来也只是心里有些不平衡,只是想到万清瑶说的怎么不回自己家去,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依无靠的悲苦,语调居然有些哽咽。

楚天傲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就伤心了?”说着就去搂她。她拍掉他的手,横了她一眼。楚天傲无奈地说,“你们争执的时候,我确实不在,我一到就见着她泼了五儿一身,还来不及进来,你就冲上去扇了她一耳光,我当时都看傻了,只想在外头先看看再说,若是他们真敢撒野,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你当然不会不管,她是右相的女儿,太后的亲侄女儿,你现在帮的是皇上了,怎么也不会和她撕破脸。”

楚天傲听她这么一说,收回了伸出去想搂她的手,脸色阴沉地说,“寒儿,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你一直是明礼的。”

“对啊,对啊,我明礼!”她哼哼笑了两下,说不出地难受,刚才在丫头侍从面前她不愿给他难堪,现在却是没有了顾忌,“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吗?知礼仪的要让着不懂礼数的,有理的要让着撒泼的。”她重重喘了两下,“她是右相的女儿,前呼后拥的,我却算个什么?今天若不是五儿怕我烫着,没闪躲,她今天泼的就是我……在这就五儿帮着我,她为我受的伤,我却连句道歉都替她要不回来……我……”她有些说不下去,心里一酸,别开头去。

“寒儿,我不知dào

。”楚天傲忙解释道:“我不知dào

她居然想泼你,若是知dào

,我定然……”

“知dào

又怎么样?”她打断他,“你会帮我么?你能帮我么?皇上现在还不愿与万家闹翻,你敢乱出头吗?”楚天傲的眉皱了一下,没有反驳,等于是默认了她的说话。她心中微冷,继xù

道,“你明明说已经让她知难而退,结果她却跑到了我面前;你明明知dào

她在我这儿撒野,却在我要讨回个公道时,故yì

放她走……因为你现在还不能得罪她,你所谓的与她撇清了只是你在其中周旋的另一个说法!”

楚天傲半晌无语,只是盯着她看,“我不知dào

你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但是你也说了,我现在还不能得罪他们,那你怎么就不能谅解一下我的做法呢?”

“我就是生气了,我就是不谅解,那又怎么样!”她连脸都涨红了几分。为什么,他不明白,她现在已经没有依靠了,左相那边一直要她查明晋王的事,沉璧那边为着她入王府已撕破脸,慕升卿的态度一直不明不白,厉云鲲忠告她之后就飘然而去……她用所有换来一个他,却在因为他而受气时得不到他的帮zhù

。她不是柔弱,但她仍是不甘。

但是楚天傲不明白,他似乎一点也不明白,只见他脸色一沉,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你多说,等你好了我再过来。”说完竟然一甩袖子走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感到自己真是可笑至极,喃喃着,“是啊,我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还想期盼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五章 何事无端生芥蒂

寒渐渐薄去,夜里也就不再那么冷了,除了一两声晚T+的声音,别苑里显得特别安静。但是暗夜里,突然传来极短促的一声呼唤,但只是“啊”地一声,却又听不见了。静夜中,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数寒拥被坐在床头,重重地喘着气,叫了声“五儿”,才想到自己已经准了她的假,让她回去养伤了这房中,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但是今夜却又梦起。梦很凌乱,刚醒的时候还能记起一点,现在却渐渐淡去。只依稀记得漫天的火光;又仿佛是她初到云轩时被孤立的情景,或是在相府时那满园的沉寂……

身上的汗慢慢蒸,带走了心中的燥热,但没过多久,身子又觉得冷。她抱着被子缩回床上,鼻子一酸,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只感觉兜兜转转那么久,原来自己还是一无所有。一个人笑,一个人哭,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在乎……

等阳光终于打在她脸上,她才知dào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着哭着睡着了,脸上有点紧绷绷的,想必是眼泪干了的缘故,她伸手擦了把脸,坐起身来。外面却响起了声音,“寒小姐起来了吗?”

她哎了一声,奇怪谁这么早,却没想到,是自己昨晚哭累了,今天起得迟。正要去开门,却瞟见自己眼睛居然有些肿,犹豫间,门外的人已经在说“寒小姐不用起来,我只是传个话,夫人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去她那边坐坐。”

她答yīng

了一声,那人便走了。她忙起床,用热水敷了脸,看着眼睛稍微正常了些才松了口气,向苏夫人那边走去。

进门后,她瞧见苏夫人正在整理衣物,甚感奇怪,问道:“这天气还潮着,又不能晒,夫人整理衣服做什么。”

苏夫人一回头,笑着,“来啦”,挥手让她随意坐,同时从柜子底下摸出一个小红木盒子,摆在她面前,“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放在你这里最为妥当。”

她惊异地打开盒子一看,却是一串钥匙,只听苏夫人在旁边说,“这是别苑这边所有大小房间和柜子的钥匙,我要出门一阵子,这个便交给你。”

她像被火烫到一般,猛然一缩手,“夫人,这万万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我难不成还不放心你吗?”

“夫人能够信任我。是万分感激地。但这钥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只是暂时寄居于府上。怎么敢拿这种重yào

地东西。”

“傲儿惹你生气了是不是“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那点眼力。哪里够猜咱们女人地心思。就是个榆木疙瘩!”

她地脸微微一红。道:“没有。他很好!”

“很好?”苏夫人露出一脸疑惑地表情。“那他昨天怎么突然问。怎么样才能知dào

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更恼。不知dào

他怎么会傻到来问苏夫人这种问题。只得红着脸低下头去。苏夫人笑道:“你别看他做事好像有条不紊地。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全凭着一股子劲。”说着又叹了口气。“你又是个心思细地人。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他怎么猜得着。你不说。他倒以为你真恼了。自个儿生了半天闷气。最后没法子才来问我!他那种人。也是极少低头地。其实。你何尝有恼过。只是被那万什么小姐弄得心里不安罢了……也是我没说清楚。我以为你来这么久了。不用说也已是一家人了。谁知你这孩子心眼儿忒实诚。没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你就不相信。是么?那么是不是还要我白纸黑字地写下来啊。”

她心里大约知dào

了苏夫人在说什么,但又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想法,一时不敢答yīng

。看见苏夫人转身真要去拿笔墨,慌忙按住,“夫人这是干什么?”

“我今儿就为安你的心,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苏夫人拖住她的手,“你这孩子能吃苦,却怎么不敢享福呢?我现在明明白白告sù

你,从你进别苑第一天起,我就把你看成我的儿媳妇,从你住进西楼第一天起,我就当你是自家人。什么叫寄居?你住的就是自个儿的家!”

“夫人!”她哽咽着叫了一声。

苏夫人把那个盒子重新推到她的面前,“你若是愿意做我们家的人,便把这个拿去,也让我安心!”

那一串钥匙挂在腰间随着她的走动而哗啦哗啦直响,听着甚觉奇怪,她把它取下来,举到眼前晃了晃,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那些钥匙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向她昭示着自己的存zài

。腾然腰

,她哎呦一声向后一倒,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觉从耳边传来,有声音道“不生气了吧!”

她身子歪斜着找不到使力的地方,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他身上,“别闹!”说着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没想到脚下一轻,已被他打横抱起,她脸一下子红了,咬着唇说:“快放我下来,给旁人看到却是什么样子。”

楚天傲一笑,“你就是太在乎旁人才总是胡思乱想,这儿是我们俩的地方,谁敢来打搅。”说着居然就这么抱着她回西楼。她心知肯定拗不过他,只得把脸埋在他怀里,早已羞得满面通红。还好一路并没碰着人。

到了数寒门前,他才将她放下来,她开门走进去,却把门一推,他忙用手挡住,“怎么,不让我进去。”

数寒笑起来,脸上红色依然没有退去,“不是说这是我的地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楚天傲看她娇态,一笑,也不再拦门,却把手放在门页处她若是关门,必然夹了他的手,“你关吧!”

数寒咬咬嘴唇,啐了一口,“无赖!”转身往屋里走去。

这世间,仿佛就有个人,可以吃定你。不管他让你多么生气,不管他让你多么为难,不管他让你多么辛苦……只要他稍微做出一点点事,便会十分感动,便会有气也不出来。他笑,你便会忍不住莞尔;他狠,你便会忍不住伤心;他粘,你便会说不出的甜蜜……她这时才猛然悟出,自己早已在他的目光中沦陷。

她从没想过,苏夫人也会出远门记忆里苏夫人连别苑都是极少出的。但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因为家乡兄弟来信说要重修父母的坟,居然二话没说,收拾东西就走了!亲情、血缘,难道真是这么重yào

的东西吗?可是她却没有体会过。血缘关系早已远得找不到,至于亲情,楚天傲的算吗?那好像应该称为爱情。那么由这份爱情衍生出来的种种,又是否可以称之为亲情呢?

当她拿着那串钥匙的时候,真希望厉云鲲所说的那件事是假的,晋王没有通敌,即使他并不喜欢她,但因为他是天傲的父亲,她也希望他好好的。可是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这是一个事实。她没有把所知dào

的完全告sù

左相,期待着事情或许有转机。至少,给她时间,让她能让无辜的人免于伤害。楚天傲却是日日得yì

起来,看样子就知dào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来她这边小酌两杯。苏夫人走后,这边就只他们两人的用楚天傲的话来说,就是他们俩的世界!

这日楚天傲又过来了,神情却有几分难看,她奇怪地问:“朝中的事不顺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望着她,就在她忍不住要脸红的时候,才问到:“怎么不带紫晶的那对了?”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她所戴的耳环,于是随口答道:“这个衬衣服!”

他走近,慢慢摸着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环,仿佛在想着什么。她觉得有些奇怪,叫了声天傲,正要问他怎么了?却突然被他用唇封住了口。他狠狠的吻,居然让她立kè

就喘不上气来。他那种从未有过的狂乱让她害pà

,她无助地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把桌上的茶杯碰翻了,水流出来,滴在榻上。

天傲?!她重重地喘气,不知他为何这么激动。他的手却沿着她的背一路下滑,停在她的腰间。把她紧紧摁向自己,她感觉她要被揉碎了。她的手本是半搭在他的肩上,绸制的衣袖顺着手腕慢慢滑至肘部,他腾出另一只手,沿着那半截藕臂,慢慢滑进她的衣衫里,指尖的温度引得她一颤。她想叫住他,无奈不能开口;她想推他,却突然被他按到榻上。他的吻顺着颈滑向肩,然后继xù

向下……

“天傲!”她急急地大声叫到他今天的行为,逾越了。他终于停下来,目光里除了,居然有一丝愤nù

。她一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却已起身,道:“今日喝了些酒!”酒?!她没有感觉出他的吻里有酒味,而且,他的酒量很好。他却不再解释,挥挥手道,“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然后转身离开,任她一人呆在那里。

她不知dào

他在生气什么,但却知dào

,他们之间,似乎有了芥蒂,而他还不想告sù

她。为什么,当她才刚现自己已经深爱上他,他却开始怀疑她!难道,幸福真的永远只有一步之遥,却又失之交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六章 开解旧事尘封锁(上)

照着镜子,现肩头有几点红红的吻痕,记得曾经他T7的事在她身上留下烙印,证明她是他的!那次是因为韩,这次?……她突然想到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的那句“怎么不带紫晶的那对了?”他未答她的话,却突然问起这个,之后行动就很奇怪,必然是有什么问题

她有点后悔没有早些告sù

他耳环已经丢了,而且,那只耳环,到底到哪里去了?那次在皇宫……她心头猛然浮现起一个名字慕升卿!

慕升卿让那老头儿塞来的纸条她早已烧掉,但那句话却一直在心头徘徊不散,“同是天涯沦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等她站在相府的门口,才突然想到自从皇宫内一别,她似乎再也没有见过慕升卿,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原因?她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重yào

的是把先把耳环拿回来,还有弄清楚楚天傲到底误会了什么

才进门,就见着院子里有辆小车,装着几个大箱子,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人正在捆绳子,相府的人她都熟,却是从没见过这个人她正奇怪,那人似乎察觉到背后有人,猛地回过头来,一看到她,却是愣了一下,然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神情复杂

她正觉得这人好生无礼,哪有这样盯着一个姑娘家看的?不过也察觉出他的目光中并没有戏虐的味道,反而有几分凝重,倒也不好出口斥责,加上对方也有四十来岁,再怎么说也是个长辈她正要开口问话,却听到旁边房间传来脚步声,然后一道青灰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严叔,还塞得下吗?”她扭头一看,正是慕升卿

慕升卿同时也看到了她,手上捧着的垒得高高的一捆书突然摇了几下,他忙去稳,不过上面的几本还是掉了下来

“当心!”她说着,跑过去起那几,放回他手上慕升卿低声说了句谢谢,看了看那位严叔,脸居然有点红

那人早已跑过来,接了他手上的:“我在外边整理着,小少爷继xù

看看还有些什么”慕升卿答yīng

了一声,看着他捧着书走到马车边,才转过头来对数寒说,“相爷今天不在,你先进去坐会儿吧!”

两人一道进了门,数寒才知dào

他果然是在搬家,于是说道:“义父不在也没事,只是你这是在干嘛?”

“在这边打扰了挺久的,现在公务方面都稳定了,所以在外边找了房子”他拿走椅子上摞着的一些东西,示意她坐,“而且,我再不搬走,待在这儿碍着你回来,相爷也要赶我走的”

她脸一红,仿佛被人点中了心思,“我并没有避着你?”

“这可不是我说地”慕升卿一笑继xù

收“五十多天了你回来过七次每次都没见着谁都会这么想”

她也觉得奇怪自己并未回避他为何却没碰过面而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还是来管人家讨东西这可怎么开口她说了一句“我真地没有”话出口才现居然是如此无力

慕升卿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继xù

收着东西她觉得弄得好像是她在赶他走一样一时无话站起身想帮他收收他却忙放下手中地东西道:“没事一点东西一会儿就收好了!你先坐吧我去泡茶”

她忙拦住“我帮不上忙就算了哪还能添乱”说着犹豫了一下才道“别落了什么东西才好我上次进宫一不小心就落了一件东西”她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慕升卿地举止果然见他地动作顿了一下她暗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却又担心他若是矢口否认怎么办“那日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被太后他们抓住了”

慕升卿缓缓扫着几册上地灰尘不接她地话却转身把它们放入筐内她心里一急正要说什么他却抬头说道:“我把这些先搬出去让严叔先走你等一下回来我们再慢慢谈”

数寒本想早些要了耳环就直接走地突然看到他眼中一闪一闪地伤感突然不知dào

怎么回话了头仿佛不自觉地点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地时候慕升卿已经出去了

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着慕升卿走进来,神色已经淡定,同时还托着个茶盘她忙起身去接,一不小心,两人的手微微触了一下,她忙缩回来,却还是感到他的手异常地冷可慕升卿的语气却是十分平静,“我来就可以了,你坐着!”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正考lǜ

怎么讲比较妥当,慕升卿却已经先开口,“落了什么东西?很重yào

吗?”她转头去看他,却现他并没有在看她,仿

自语,唇角却沁出一丝苦笑来,“他送的?”

“不是,只是普通耳环而已,也不是他送到”她看到他的脸亮了一下,突然想起那时他们躲在墙角的情形,话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但是,我很喜欢的……丢了也挺可惜……而且,若真是落在宫里,被人去了,要是太后……会不会知dào

……”她暗骂了自己一句,一咬下唇,突然道:“升卿,你见着我那只耳环了是不是?”

他却看着她笑起来,连眼中也透着愉悦,“原来,你也有不会说话的时候”她还来不及辩解,却听他继xù

说道,“耳环在我这里,我可以还你,但你要答yīng

我一件事”

哪有捡到人家东西不还,还趁机要挟的,她心中暗恼,却又必须拿到耳环,正犹豫不知他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却听见他说,“我只要你坐在这里,听我说完一个故事”

慕升卿的故事似乎带着尘封已久的气味,一抖开来,就有着黄土衰败的味道,通过那样静静的叙述,仿佛一卷久藏阁楼的老旧字画,在她的面前缓缓展开

从前有个县令仗着在朝中有人撑腰,鱼肉乡里,被一个秀才一纸诉状告到上级,结果停职查办那秀才正感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时,却得知自己科举并未上榜,他以为是自己才学不济,倒也没有在意,回家奋读书,继xù

参加可是连考了三次,次次都榜上无名他不禁心灰意冷

落榜这天,他在酒馆喝酒,一时意气居然把考场的那篇文章又眷写了一遍,无意被当时的一位大学士看见,叹为观止,得知他居然连榜都没上,不免惊讶,说这样的文章进三甲都不成问题,恐怕是阅卷有疏忽,说去帮他查一查秀才满怀欢喜地等了一个月,却等来了那位学士长吁短叹的怜惜,说年轻气盛害死人啊!他这才知dào

,他以前告的那位县令,在朝中有后台,不止没有告倒到,现在反而升迁到其他地方当了官而他却因此事,得罪了他们,因此屡试不中他无奈地大笑着离开京都,誓从此不再参加科举,回家以卖字画为生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新皇登记,国家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这秀才心已死,也就安于市井这日摆摊时,突然有侍卫过来清道,说是巡抚大人要经过,他跟着其他路边的百姓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可是见到坐在轿中的居然就是他当初弹劾的官员等轿子走后,他望着那远去的“巡抚大臣”哈哈大笑,只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一口啐过去,道:“老天无眼,累我夏渊”

旁边突然有人接话“先生何出此言”,他转眼望去,却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心中气愤,跟那小伙子倒也谈得甚来,就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那青年看了半天他的字画,问道,“这样居然都出自先生手笔,晚辈真是万分佩服,不如都卖给我怎么样?只是我今日没带够钱,先生等我两日,我派人把钱送来如何”

他本想就是全送给那青年也无妨,只是那青年一再坚持,而且自己也确实囊中羞涩,也就答yīng

了继xù

在那儿摆摊,只是一连等了七天,都没见到有人来送钱他原以为此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第十天,看到街上张贴的黄榜,说那巡抚多年贪赃枉法,如今查实,就地处决他心中大喜,感概老头终于有眼了,乐哉乐哉地回到摊前,却现那青年的侍从正等在那里……

在县衙内,当他看到一身龙袍,含笑望着他的青年,不禁泪流满面,那青年不,是新皇,扶起他,道:“先生的字画都是无价之物,我苦苦思索都不知dào

该拿多少钱来买,只好拿东西来换,先生看看,这个可否够换您的字画呢?”说着一掀旁边托盘上的布,出现在他眼前的便是一套崭新的官服

慕升卿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数寒好奇地问道,“便是这样吗?”

“怎么可能,官场本是是非之地,他一直以为人生在此逆转,却没想到,逆转之后便是灾难”慕升卿的眼中流露出悲戚的神色,“如果所有的故事都能停留在最好的时候,那么世间又何来这么多含冤莫白,生死难断!”几句话虽然简单,但数寒听着却突然想落下泪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八十七章 开解旧事尘封锁(下)

秀才虚度了十余年岁月,如今得此良机自然是欣喜万)7皇上的知遇之恩,从此兢兢业业,誓死报效国家朝中局势复杂,他为人本就刚正不阿,因此得罪了不少朝中的权贵皇上知dào

他忠心,但由于朝中留下的陋习颇多,根深蒂固,一时难以除尽,因此对于有的事也是莫可奈何只道水至清则无鱼,万事都不可做的太过他却深信邪不能胜正,终于惹来了大祸

上至一品大员,下至县衙小吏,所有的人众口一词,说他贪污了十万两黄金十万两啊!那是怎样的一个数目!人证物证,所有的证据都表明确有此事一面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大臣,一面是大小官员的联名上书,连皇上也不知dào

孰真孰假,只得下令让其在家等待彻查

他没料到,那一刻被脱去的朝服就再也没有机会穿上大约在家过了一个月,一天夜里,突然有人来敲门,开门后,有个人偷偷摸摸地闪身进来,俩人匆匆忙忙走进书房,低语了近半个时辰,甚至还争执了起来,最后他把那人推出了门那人居然跪了下来,道:“大人,您就走吧,”

原来,众多官员联名上书,说证据确凿,要杀他“以儆效尤”,皇上苦苦支撑,甚至以龙体微恙为借口罢朝,就是为了不见那些官员未料到那些人的势力颇为强dà

,居然集结了军队,要先斩后奏有密探得知此事,立kè

回报宫中,可是皇上却不能出动武力进行制止,因为一旦两边交锋,很可能引起一场兵变,于是只有派人来让他逃走

可他却把来送信的人轰出了门,他说:“我一走,等于坐实了贪污的罪名,我自身的名誉门楣事小,皇上曾苦苦护我,往后却让他何以面对群臣”

那人哭倒在地,道:“大人,皇上就是知dào

您绝不会做出贪污国库的事来,才让我来报信,您若是真有什么事,又让皇上如何自处

他看着桌上皇上亲笔劝他逃离的信,满腔悲壮地说:“君不负我,我亦不负君你转告皇上,国家陋习太多,必然要变革,我一条老命,就算搭在上面又如何

只是有心无力,无法为创一太平盛世略尽绵力,愧对皇上知遇之礼,唯有一腔热血还可抛洒,来世皇上若再为君,我定再为臣,再为皇上效劳!”

等那送信的人走了以后,他拿着皇上的那封信,左看右看,最后一凝眉,把烛台拿近,就要凑上去烧掉,却突然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叫着“爷爷”他一愣,放下手中的信纸,看着才六岁大的的孙儿,心内突然一酸旁边的仆人说道:“老爷,你这是,这是……”

他苦笑一下,道:“既然入朝为官,我就想到有这么一天,只是可惜,恐怕我早先预备的棺材都用不上了!”那孩子虽然小,但似乎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悲哀,竟然哇地一声哭起来了他忙拍着孙儿的背,哄着“别哭,别哭,让爷爷再看你一眼”那孩子居然真的停止了哭声,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心里一酸,道,“怕吗?”

那孩子回道:“跟着爷爷就不怕了!”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那下人却是脸都吓白了颤抖着声音说“老爷难道不为家里留下最后一点血脉吗?”

他哼哼苦笑了几下道:“留下来做什么长大了干什么?报仇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这时怀里地孩子却突然道:“长大了为国尽忠!”

他一愣摇着那孩子道:“你说什么?”

那孩子看他一脸地惊讶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嚅嗫着:“爷爷不是常说长大了要为国尽忠吗?”

“好!好!好!”他又连说了三个好字不过这次脸上却有了笑意

那孩子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让他逃过了血洗满门的惨剧;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让他一生都活在国与家的夹缝他忘不掉那日漫天火光里飘来的血腥味,却也忘不掉祖父帮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时说的“不要报仇,为国尽忠”!

那日,军队哗变,数万军队燃起的火把将夜色照为白昼;那日,京城戒严,所有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那日,烟火弥漫,某位朝中大员的府邸被付之一炬,因为“拘捕”,诛杀满门……

慕升卿仿佛看到那满目的赤红还在眼前叫嚣,不知dào

是火还是血的气息,让人疯

焰一寸寸烧过来,他却移动不开脚步,或许,就那)T吧,那样就解脱了,他想着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挡在了眼前,有人抱住了他的头,然后那火光便一分分暗下去,最后终于清凉下来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一声声,缓慢却清晰,叫着“升卿,升卿,升卿……”他的泪滴了下来,回抱住她的腰,“数寒!”

良久,他才放开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我还以为,不会再哭了”但是却有水滴落下了来,滴在他脸上,他一抬头,却看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道歉,若不是她上次因为他知dào

了自己的事而火,他又怎么会把这样心酸的往事挖出来刚才他的样子那么吓人,整张脸死白死白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却又不知dào

在看什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前面,让他的面容都开始扭曲她忍不住跑过去抱住他,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叫了好久他才清醒过来,抱住她,居然哭了起来

见她流泪,慕升卿伸出手,却又停在了半空,然后折返回去摸出一块手绢递给她她接过来,擦了一下,道:“那个孩子便是你!”

“是!刚才你在院中看到的严叔,便是那个带我逃出来的仆人”慕升卿深吸了两口气,调整了一下,继xù

道:“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穿的衣服都是自家织的土布,里面的底衫还会有大大小小的补丁他最最整洁体面的衣服就是那一身朝服,每次回家后都马上换下,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他生日的时候厨房在长寿面里加了两个荷包蛋,他说太多了,还分了一个给我这样的一个人,他都不知dào

锦衣玉食是什么滋味,都不知dào

绫罗绸缎是什么感觉,他怎么会去贪赃枉法”他说着说着,语气又悲戚起来

“那你现在……”她不知dào

该什么说,他想报仇,还是想尽忠?不管怎么做,好像都对,但不管怎么做,又仿佛都错!

“你也不知dào

该怎么做才是,对吧!”慕升卿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我曾经也不知dào

,直到我遇到了相爷……忘了告sù

你,相爷便是那天来我家报信的人”

“什么!”她惊讶至极

慕升卿继xù

道,“我若是不报仇真是妄为人,但若是只顾报仇,又违背了爷爷的一番苦心直到相爷告sù

我,先皇一直在找我,找我家最后的血脉哪怕先皇驾崩之后,也派相爷四处寻访据先皇的遗言说,他一生可能做错过很多事,但他不能再让任何人含冤,所有的人,最终都会各归各位,好的冤不了,坏的逃不掉!”

“所以,你帮义父做事,就是为了这个‘各归各位’!”她一时有些迷茫起来先皇!那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他明知忠奸却不得不让忠臣逃亡,他慧眼识才却又不得不让奸臣当道,他明知是诬陷却并未站出来澄清,他眼见人家满门被诛却向其后人保证最终会各归各位……很明显,他不是一个善人,但他亦不是一个恶人他可以让人死心塌地地为其卖命,也可以用一句承诺让人继xù

效忠哪怕在他逝世了十余年之后,还影响着整个朝堂的格局

他的承诺,甚至还在朝着他既定的方向前进……她的心里突然现出一股莫名的兴奋,那样的人,注定是充满吸引和诱惑的,哪怕从旁人嘴里听到他的故事,也同样泯灭不了他的风华,那种吸引连时间和生死都阻隔不了,她感到自己的血似乎要沸腾起来,“帝王,他是真zhèng

的帝王”

慕升卿一时没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问道:“什么?”

她眼中现出光芒,“我说先皇,他现在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有不少人为其效命因为,他是那么地具有吸引力”

“不愧是……”慕升卿突然住口,看到她奇怪的眼神后才说,“故事讲完了,东西该还你了!”

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只见慕升卿从衣内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解开,里面是个白绢小包,再解开,里面是个小木盒子,他把小木盒子打开,放在她面前那只紫晶耳环便在里面一闪一闪她本是为着这只耳环而来,现在却觉得它并不重yào

了她没有马上动手去拿,却明白自己必须把它拿走,她想说的话很多,但最后却只吐出了一句,“升卿,对不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八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环拿回来了,她的心头却好像失落了什么。走到楚;前,又突然不想进去了,转了两圈,还是往回走去。

“弟妹这是要去哪?”身后突然出现的阴阳怪调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楚天骄。

她心里一阵厌烦,只欠了欠身,叫了声:“大少爷!”

“我都叫你弟妹了,你怎么还叫我大少爷,再怎么说也得叫声大哥!”楚天骄看她的眼神闪了几闪,“这几日,爹出去了,别苑倒归你管了,再过几日,这王府说不定也归你管了呢!”

“夫人只是把钥匙放在我这,管事什么的,自然轮不上我!”

“她算哪门子夫人!”楚天骄嗤笑一声,“我们家何尝轮得到她作主。”

她皱了一下眉,却知与这种人理论不清,也就不接话,却听楚天骄继xù

说道:“你若是好好帮我,到时候父亲回来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说说话。”说完极其诡异地一笑。她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见他身子探了过来。她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楚天傲嘻笑两下,“放心,现在我还不会吃了你!”说着压低嗓子道,“兵部那边正在调整,如今多出了两个空缺,你看能不能给我弄一个。”

她这才知dào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笑道:“我无权无势的,却怎么帮你。”

“你没有,你义父不是有吗?”楚天骄一幅理所当然地样子。

“那你直接找我义父要不就行了,只要是真有才学的,还怕无用武之地吗?”

楚天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连说了两个好,目中突然现出一丝嘲讽,“也只有那小子哄得住你!”她一时不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却听他继xù

说道,“你将来不要后悔就是了!”

“后悔什么?”有低沉地问话声传来。她心头一喜。望过去。果然是楚天傲来了。

楚天骄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说着就要走开。只是在经过她身侧地时候突然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地声音说道“他真是那么值得信任地人吗?”

她目光一凝。转头去看他。他却已经走远。背后楚天傲埋怨道:“你怎么又和他扯到一起了?”

“这是你家。我碰到他有什么奇怪。”她地心没来由地被楚天骄刚才地话搅乱了。她想尽一切方法只为了帮他。可他却只是疑她。如果两人真地相恋相知。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猜疑;如果两人并不相爱。那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甜蜜。对于权术。她是懂地。如何环环相扣。如何声东击西;但是感情。她却看不透!

楚天傲一时愣住。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猛然瞥见她耳上坠地紫金耳环。竟然呆呆地看着。忘了说话。她气恼了半天。却现他并无一言。难免更心烦。瞪眼瞧去。却见他只是愣愣地望着她地脸颊怔。这才想起自己所来为何事。但放到这种情景下。却是不知dào

该解释。还是不该解释。楚天傲也是半晌无语。她紧抿了一下唇。道了声。“我先回去了”。就往别苑方向走。

楚天傲这才叫住她。神色间有些闪烁。半天才道:“最近朝堂不是很太平。你还是不要经常出去走动。”

她心提起了几分,忙问道:“怎么了?”

楚天傲居然露出几丝不耐烦,道:“你记得就是!”

她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硌得慌,气扭头就走。身后似乎传来楚天傲的呼唤,但又似乎没有,她也就不管了,直直地往前走去。

他不知dào

,正是因为这一次没有叫住她,才让后来的事渐渐陷入僵局有的时候,一件大事的起因,往往只是因为一小句话、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

楚天骄说兵部有变动,楚天傲又似乎有事情瞒着她,她连去了相府两次,左相都不在直觉告sù

她,肯定有什事情要生了。

这日,她打定主意要向左相问个清楚,就在相府书房等着。瞥见案上累得厚厚的一叠折子,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左相向来是有公事立kè

完成的,怎么会积下这么多的折子在这里。她好奇地走过去翻了一下,却看见最下面露出一角鲜亮的明黄的颜色这种颜色是直接上奏给皇上时用的。她心里一紧,看看左右没人,快速抽出那本折子,一翻开来,却震在那里,仿佛有一只手扼住她的心。她反复地看着那折子,难以相信。

“你在看什么?”背后突如其来的喝问声吓了她一跳,她死死抓住那道奏折转过身去。“义父,”她嚅嗫着,举起那道奏章,“这是什

“你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了。”方永目光一沉,伸手要拿她手中的奏折。

她把手往后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居然想把晋王通敌一事现在就报上去。“义父!!……为什么,为什么,你答yīng

过给我时间查清楚的。

你现在从哪来的证据……”她猛地住了口,明白过来,“你派了其他人前去调查。”

“交给你,却要查到何年何月。他们不动,你就不管吗?”

“我没有,我在查,你给我时间,我会查到的。”她急急地说道,方永不理会她的辩解,伸手就去抽那道奏折,她死死按住那道奏折,急得泪都要流下来了,“义父答yīng

过我,只要我查出来了,就不会伤他。”他,只要不伤他,她心里似乎就只有这一个想法了。

“那你查出来了吗?”方永反问道。

她的手想要抖起来,这样的一道折子上去,晋王府就万劫不复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住微笑,控zhì

住手不要颤抖,“义父在急什么,当年奉原告急的时候,我都不见义父这么急。我查出的东西不是都给义父看了吗?天傲他没有参与,他要是真参与了,现在也不会把自己摆在这样不讨好的位置。”

“你怕什么?”方永的眼睛眯了起来,看得数寒浑身一抖。

她这才知dào

,他一直是那个金戈铁马,斩敌数万的大将,光是目光,已经让人胆寒。但她现在不是胆寒的时候,她用尽气力挺直腰杆,道:“只要义父给我时间,我就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你何尝是要证明他的清白,你只是要拖延时间罢了。”方永的眼神似乎能洞悉一切,“你想让他在晋王通敌一事暴露之前,先在皇上那边立下大功,到时候功过相抵,皇上便会放了他。”

原来,左相什么都知dào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但仍是紧紧抓住奏折不肯放。

方永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这番苦心,他会明白吗?他真的只是为着一只耳环就疑你?或是早就对你存有戒心了?”

她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忍不住脱口而出,“是你!”

“是我,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你对于他是多么不值得信赖的一个存zài

。你们之间有什么誓言?比肩?白?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以为他真会陪你走一世吗?”方永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敲在她心里,敲出她心中最隐蔽的痛。她的脸渐渐苍白,但仍是死死按住奏折不放。方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还是不死心,那我就告sù

你……”

他的后半句话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推门声打断了,只见慕升卿站在门口,脸色微微泛红,目中有一丝惶恐,似乎不敢与左相对视,只是斜斜地看着地面。数寒却因着这一声推门的响动渐渐清醒过来,不再颤抖。

“你来干什么,还不给我出去。”方永朝着慕升卿大吼。慕升卿的目光垂得更低,低低地叫了一声“相爷”,脚下却没有动。方永死死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好啊,你们都大了,都长进了是不是,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底了是不是。”

“属下不敢!”慕升卿慌忙抱拳,“左相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会忘记。”

“你不会忘记,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方永暴怒起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滚出去。”

“相爷!相爷!!”慕升卿的脸都成了猪肝色,往后退了半步,却又迈了回来,“相爷你放过她吧!”

她听得心中一动,忍不住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方永重重地喘着气,直视着他,“你想清楚了,我们再慢一步,就要被他们抢先了。你从前所做的那些隐忍,所遭的那些罪,有可能都白费了。”

慕升卿的大掌猛地紧握,又放开,然后又紧握,最终开口道:“我想清楚了,我可以等,我还有机会。”

方永仿佛一下字被抽去了全身力qì

,跌坐到椅子上,“初生牛犊不畏虎啊!好吧,好吧,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事,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倒落了个费力不讨好的下场。”

他语气悲哀,一时竟然显出一个老人的颓废之态,数寒看着心中一酸,双膝一软,慢慢跪了下去,“义父!”

方永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罢了,你们自己选的,不要后悔就是了。”他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把那奏折点着,火光映着他满脸的沧桑,似乎连皱纹也深了几分,“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九章 浮萍漂泊本无根

你对于他是多么不值得信赖的一个存zài

。你们之间T比肩?白?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以为他真会陪你走一世吗?”左相的话一直不停回荡在她耳边,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思路就像掉进了一个大漩涡里,不停缠绕翻滚,却脱不出身来。

这次的事情算是已经完结了,那么下次呢?一只耳环就可以弄得他们相互猜疑,她还敢奢望什么?

心中重重地闷着十分不舒服,她下意思地摸摸腰间的小瓷瓶那是医谷配的药。她掏出那瓷瓶,细细抚摸着,突然觉得有一处似乎有些手,她奇怪地拿起来细看,却见白色瓷瓶的青花图案之中,居然隐隐似乎有几个字。她对着光线照了照,但那字实在太小,根本就看不清。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用手指沾了点水,滴在瓶上。那水停留在细白的瓷面上,却把下面的图案放大了。她这才凑近了细瞧,努力分辨这上面的字迹,却见上面细细的四个小子“数寒平安”!

她的手猛然一抖,那瓷瓶跌落下来,滚了几滚,药撒了满地。这瓶子是韩交给她的,说是特意为装这药设计的,她一直没有留心,上面居然有这么大一个秘密。这字想必是用极细的针一点一点刺出来的,所以笔画并不连贯,甚至有些模糊,但却说出了对她最深的关切数寒平安!数寒平安!只有韩才能有这份手艺,也只有韩才能有这份机会。她的心一时百味陈杂,愣愣地站在那里,居然忘了去拾地上的药。

“姐姐这是怎么了?”旁边突然冒出的声音才使她清醒过来。

她慌忙去拾地上的药瓶,答着,“没什么,没什么!”

五儿帮她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细小的红色药丸,“怎么姐姐病了吗?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她心中烦乱,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说,“没什么,不小心撒了。你不是手还在养伤吗,去歇着吧。”

五儿一撅嘴,伸出手在她眼前比划了一下,“早好了,姐姐忘了吗?”

“哦,是吗?”她已拾完药丸,站起身来,“我乏得很,脑子都不灵活了,你先出去吧,我歇一会儿。”

五儿看她没有说话的兴致,哦了一声,就出门了。数寒紧紧捏了一下那药瓶,心慢慢平复下来,回身走到窗边的躺椅上,一摇一摇地看着窗外的阳光愣。

曾几何时。医谷也是这样地阳光。韩便带她和梦儿去放风筝。他满怀兴致地说风筝多好。可以飞那么高那么远。她却说。若是没有那根线。它便哪儿也去不了。那是唯一一次。韩生气。一整天没有跟她说话。

他们。本来就是不同地人。她固执地想要找到自己地那根线。不愿做风中地浮萍;他却由于有太多地捆绑。热切地渴望着自由。这样完全不同地两个人。居然可以相安无事地度过两年。虽然说不上相濡以沫。但也是相怜相惜。但最终。她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地根。他也没有摆脱自己地线。他们沿着不同地轨道行走。突然相遇。然后又分开。仍然沿着自己地轨道继xù

走下去。不曾改变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但瓷瓶上那四个字。却静静述说着一段曾经地心愿。但。那也只是曾经地了。它属于哪个他们交汇地地方。并只属于那个地方。而他们。早以沿着各自地方向前进。错过地。早已错过!

她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终于缓缓阖上。居然就此沉沉睡去。阳光打在她地身上。勾画出一丝一丝地光线。细微地粉尘便在里面舞蹈。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地那一天。那天。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楚天傲正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五儿嘀嘀咕咕地不知dào

在自语些什么。他走上前。咳了一声。五儿这才现。忙向他行礼。他摆摆手。道:“免了。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

五儿无奈地一耸肩。道:“还不是姐姐啦。今天奇奇怪怪地。居然不记得我地手早已好了。刚才还把药瓶打翻了。红色地药丸撒了一地。却又不让我碰。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脸色也很难看。我……唉。少爷……”

五儿还没说完,楚天傲已疾步向别苑西楼走去,脑中一直回荡着两个字:药瓶、药瓶……数寒身上有一个药瓶,装的是犯病时吃的药,那个药他见过,就是红色的。他突然想起韩的话:若是不犯病便没事,若是……他不敢再想,一路小跑到暖阁,一推门就见她半卧在

第九十章 更能销几番风雨

怕是两人甜蜜的时候,楚天傲也叮嘱她少往相府那边5L竟隐隐有一层担忧。让她不自觉想到左相说的“我们再慢一步,就要被他们抢先了”。他们都在谋划着什么事情,直觉告sù

她,这是一件会让她左右为难的事,所以他们才都瞒着她。但,正因如此,更不会有人告sù

她。她不知dào

,事情一旦生,她又该将自己置于何地。

这日去相府,在院中突然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几乎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颤抖抖地叫了一声“沉璧”!那女子回过头来,突然露出的笑容像一层面具贴在脸上,“师妹来了啊,我也在等相爷,正好一起去屋里坐坐。”

她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顿时凉了半截。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称谓、这样的语气沉璧果然还是恨着她的。有的东西,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回不去。

慕升卿正在房中,见她们一同进来,显然是愣了一愣,突然冒出一句:“相爷不在。”似乎要赶人走。

“不在我们就一起等啊!何况我们师姐妹这么久没说话了,正好叙叙旧。”沉璧似乎带着几分挑衅地看着慕升卿,“别人不知dào

,升卿你应该最清楚了,相爷有多宝贝这个义女。”沉璧的笑里似乎含着最恶毒的鹤顶红,但眼底的那抹得yì

却是呼之欲出。

“姑娘你不是说有事要办吗?怎么还不去。”慕升卿皱了下眉。她惊异于他的态度,感觉到有事情要生。

沉璧笑起来,“我们师姐妹很久没见了,你就不准我们多说些话?”说着拉过数寒的手,把她按在椅内。慕升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直觉告sù

她,沉璧手上握着什么事情,一件与她密切相关,但不能让她知dào

的事情。却听沉璧继xù

道,“我这个师妹啊,从小冰雪聪明,而且够义气,你要是真心待她,她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你,但是……”沉璧顿了一下,笑着坐回自己的椅内,“同样的,她也最恨人骗她,升卿你有什么骗过她么?快从实招来,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宽大处理。”

她心里跳了几下,颦眉看了慕升卿一眼,慕升卿却动也不动地死盯着沉璧那张嘴。

“你不说,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啊!”沉璧的嗓音似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慕升卿地脸色一下子变了。厉声叫着“沉璧!”同时拍案而起。

沉璧在那冷笑。“我说什么了吗?你动这么大地气。”

慕升卿强行把一股怒气压下去。带着些妥协地语气道。“相爷暂时不会回来。你在花厅等他一下好不好。”

数寒听着一愣。她从未听过慕升卿如此求全地跟谁说话。在她地印象了。他即使是避开争锋。也是用最从容地姿态。她心中有些不忍。到底是什么事把他逼成这样。沉璧却并未心软。仍是笑个不停。慕升卿地脸面越来越挂不住了。但他仍是站着带点哀求地看着沉璧。

“升卿!”她叹了口气。“你告sù

我吧。我宁愿是你来告sù

我。”

她地目光对上他地眼。他猛然震了一下。别开视线。“数寒。”他低声道。“你先回去吧!”

她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目光中流动的却是一股寂寥,“师姐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关于我的事,我也该告sù

你一下她的事啊。”她保持住那种笑,眼神却越寂寞。她伸出一只手指着沉璧的方向,却没有看沉璧,“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所以……”她放下手,“我宁愿你来告sù

我!”

慕升卿的嘴唇动了两下,目中闪过一丝不忍,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沉璧却在身后开始笑起来,“师妹这一番好意恐怕他注定是要辜负了,他又怎么舍得把你好不容易找到的梦打碎呢?”

慕升卿的眼中现出勃然怒气,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口走。但人走得再快也没有声音快,沉璧的声音像附骨之蛆般紧追而来,“楚天傲在潼关救你,不过是因为相爷的一封信。”

她的脚步仿佛立kè

被钉在了原地,她缓缓转身,身体仿佛都僵硬得不听使唤了,“你说什么?”旁边的慕升卿似乎在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听不到,她只是死死看着沉璧的嘴唇,“你再说一遍。”

她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走出相府的,慕升卿要送她,她坚决推辞掉了。她的心很乱,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好好地想一想。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dào

身在何处,也不知dào

该去哪里。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沉璧的话被慕升卿的无言证实了,在大战前夕,慕升卿和楚天傲就收

相的信,说无论生什么事,都要保她周全。左相T7万恒钧的人会捣鬼,所以才如此安排。但楚天傲既然早就收到信,为什么还会把她留在潼关?为什么让她误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然后他再恰如其分的出现?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他只是碰巧,为何他却从未告sù

她这件事?如果他只是想让她心存感激,那么后来的那些承诺又算什么?……

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她明明想避开,脚步却似乎跟不上节奏。那马车斜斜地往旁边一拐,贴着她的身子险险擦过,她似乎听到车夫咒骂了一句什么。但那不重yào

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看到了一个影子跟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她像溺水的人看见一块浮木,紧紧盯着那个墙角。

果然,不多时,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哪儿走出来,稍有犹豫地停顿了一下,才向她走来,“数寒,我只是担心,所以才跟着。”

“升卿,升卿。”她抓住他袖子的一角,“我的心好乱,我该怎么办?”

她十指冰冷,似乎把他都冻得一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她的手。一种宽大的暖意瞬时覆盖住她心底泛出的冰寒,“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下。”

她双手捧着茶杯,让热气全部蒸在脸上,坐了好大一会儿,那种从心底忍不住要溢出的颤抖才终于平静下来……慕升卿带她到了附近的一间茶馆,她茫然地跟着他进屋,落座之后也只是一直捧着茶杯取暖。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陪着她他,总是能让她安心。

她对着茶杯吹了一口气,层层水汽在眼前弥散,慕升卿的身影便在这水汽中迷蒙起来,“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他似乎愣了一下,眼光一柔,却什么也没有说。

数寒继xù

说道:“上次我不让义父上奏折的时候也是,你明明很怕义父,但还是坚持帮我。而且……后来我回顾义父的话,你似乎为了完成一件事而付出了很多,虽然我不知dào

是什么,但我相信那对你是非常重yào

的,可是,因为我,你说你可以等……升卿,你都帮了我多少回了?”

慕升卿的嘴角似乎出现了一抹笑意,“原来,你都记得。”

“沉璧虽然恨我,但她也是最了解我的人。她说得对,谁对我好,我心里永远都不会忘的。”她低下头,终于喝了一口水,热热的茶水饮进去,却满嘴涩,“曾经,我和她是多么好的姐妹啊!”

她像一个最彷徨无助的孩子,越缩越紧,看得慕升卿心里一痛。他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把已经半凉的水倒掉,重新斟上热茶递给她,“你不要想太多。”

“怎么能不想呢?”她的嘴唇抖了抖,“你说天傲他到底是……”心里仿佛坠了一大块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眼睛模糊了一下,仿佛被水汽熏到了,“这是一个局吗?升卿。”

“别想,别想。”他蹲下身子,按住她冰冷的手指,“你不能什么都往最坏的情况考lǜ

。我当初也想过,他可能是在设局,但他为你跃过悬崖是事实,为你在金殿上想独当罪责是事实,为你拒绝太后的赐婚的事实……你不能仅凭那一封信就抹杀这些事实。”

“我怎么知dào

……”她的眼神空洞起来,“皇上可以为了找寻自己的势力而把夏渊国置于战乱之中,晋王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把亲生女儿送去和亲,义父可以为了试探我的立场任我在王府越陷越深……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怎么知dào

?”她的泪终于涌了上来,“学了这么多年权术,我还是没学好!义父说过,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想成大事的男人……我猜不透你们,你们都是想成大事的人么?”

慕升卿的手僵硬了一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那次被牵制住了抽不出身,也不至于如此。”他的目光突然一寒,“他若是真敢……我绝不饶他。”

她突然急急地道:“别告sù

义父。”

慕升卿闻言,脸上现出一抹苦笑,“我明白的。”同时看了她一眼,“你心里还是很在乎他的……那么,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他?”

“因为在乎,才会更加疑心吧。可是我现在心很乱,你告sù

我,我该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数寒,你先回去,就当什么都没有生过,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若是……”他顿了一下,还是继xù

说道,“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一章 几多欢喜几多愁

进门就看到五儿慌慌张张地在窗口给她打手势,她知T天傲来了,这几日楚天傲动不动就往这边跑,不像来看她,反倒有些像盯着她。她突然想起那封信的事,心中一阵烦乱,忙摇了摇头,把那些乱纷纷的思绪全部沉淀下去,然后才走进屋里。

果然,楚天傲在她屋里慢慢地拔着琵琶的细弦,出一声声轻微的脆响。她皱了一下眉,道:“好好的,你去碰它做什么?”说着走过去将那琶放好,这种东西是精细玩意儿,哪能让他乱弄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好久没听你弹了,怎么不喜欢了吗?”

“这个也挺伤神的,没心情就不想弄。”她随口答道。

没料到楚天傲嗤笑一下,道:“这个伤神,天天往相府跑就不伤神了吗?”

本来这话也可当作玩笑一笑置之,但偏偏数寒现在心情欠佳,听在耳里便十分不是滋味,抢白道:“我往自个家跑有什么不对。”

楚天傲闻言已变了脸色,“是啊,那边才是你的家,这边不管住多久都只是个暂住所,你何尝真zhèng

想着要留在这边。”

人心烦的时候往往说话不经过大脑,数寒现在就是处于这种状态。“你要是真这么想就赶我走就是了,何必拿什么万小姐、紫晶耳环的来气我。”

楚天傲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厉声问道:“你听到什么传言了,说出这些话来。”

她这才觉得不妥,低头不再答话。却不料楚天傲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一下子对上他盛怒的眼睛。她本来心中烦乱,见他如此霸道,更是有气,索性避开眼神不看他。楚天傲却误会她心虚,一甩手,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莫非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们?谁?她露出疑惑地目光。他听说什么了?但是一看到他霸道地眼神她就有气。一时口不择言道:“你这么疑我。怎么不想想自己是否又利用过我呢?”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都反复告sù

自己对那封书信之事不能太较真。可心中却还是有着疙瘩。此时说出这种话来。该如何解释才好?、

楚天傲地手腾然一松。居然有些呆。喉结动了几下。道:“好!好!!原来你真是这么想地。”她听他地语气十分蹊跷。似乎有人从中挑拨。但还来不及细想。楚天傲就已经拂袖而去。留下她一人呆呆地立在那里。

五儿冲进来。问道:“姐姐。怎么了?吵架了?”

她喃喃重复着:“吵架?原来我们也会吵架!”

楚天傲走后。她越想越是蹊跷。他说“难道他们说地是真地?”……“原来你真是这么想”……这些话分明表明有人在背后说了她什么。而也正是同时。她从沉璧口中得知了那封信地事。这里面会不会太巧了。这样一想。顿觉里面似乎有什么阴谋。但是两人都没有把话说开。因此反倒解不开这个局。她怎么想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反而是脑门隐隐涨。索性唤来五儿。让她去请少爷过来把话说清楚。

五儿犹豫了一下道:“这么晚了,还是算了吧!而且我娘说吵架的时候冷静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能再拉回来讲理的,根本就讲不清。”

她瞪了五儿一眼,道:“叫你去就去,哪这么多话。”五儿磨磨蹭蹭地去了。结果事实证明五儿的话果然是对的。

没过多久,便听到极重的噔噔噔的上楼声,一个身影在眼前一晃,带着极重的酒味,道:“你叫我来干什么?”

她愕然看着喝得醉醺醺的楚天傲,突然瞥见他白色的领口处有一抹淡红,分明就是女人的胭脂,一时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问道:“你去哪了?弄得一身脂粉?”

他向后踉跄了几步,扶住桌子,拿着手上的酒瓶在她面前晃了晃,似乎是在挑衅,“你不弹琵琶,多的是人弹。”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抖,脸色苍白地立在那里。楚天傲也不管她,拎着酒壶就往外走。

“你去哪?”她紧追几步挡在他面前,“你要是去了,就不要再回来找我。”

“轮不到你说这种话。”他突然狠狠地说。

她心中一阵刺痛,“是,轮不到我说,我算什么,有什么资格来管你……既是这样,你何不放我回相府。”

楚天傲听她说得悲苦,心中也是暗恼自己口不择言,但听得下半句却是勃然大怒,一使劲扭住她手腕,“你再说一句看看!”

数寒想到他刚才说不定用同一只手搂过哪个女子,心中不甘,顿时挣扎起来,道:“你既不放心我,还留着我在身边干什么,何不一拍两散的干净。”

她也是赌气之下脱口而出,却没想到楚天傲听来是什么滋味。盛怒中他哗地一甩手,她便向旁边躺椅跌去,

想抓住什么,却扯到了梨木桌案上铺的桌布,一下子T杯盏花瓶噼噼啪啪都跌了个粉碎。

楚天傲兀自气喘不休,像头狂躁的狮子,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逼出几个字,“你好……你好啊……”

五儿本是在门外偷听,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不由得推门进来,被一地的碎瓷片吓了一跳,楚天傲见她进来,狠狠吼了一句“滚”!五儿吓得一哆嗦,退了半步,一低头见数寒摔在地上抹眼泪,也就顾不上这么多,忙去搀了她起来,壮着胆子说:“少爷怎么不把话说清楚,明明是大少爷拉你去喝酒的,还叫了几个歌姬什么的,死往你身上赖,你何尝理过她们?就只知dào

灌酒。要是知dào

你来这惹姐姐伤心,我就不叫你了。”

数寒这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心中怒气一消,反而觉得酸楚,便要落下泪来,忙低头避过。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闻楚天傲咕噜咕噜灌酒的声音。数寒静了一会儿,才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事”,就让五儿先出去了。楚天傲灌完酒,歪歪斜斜地要向外走,一不留神,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酒壶啪地一声摔碎,和刚才那些碎片混在一起。

“天傲!”她急急的叫了一声,起身要过来。

他却大声喊着,“别过来。”

她险险收住脚步,心中一冷,那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她背过身抹了下眼角,又向前走了几步。

“不是叫你别过来吗?”楚天傲厉声道。

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在袖中紧捏成拳,“我只是想扶你。”声音已是哽咽。

楚天傲低了头,不再说话。她以为他不再拒绝,便又迈了两步。

“该死!”他低吼一声,突然起身,两大步走到她面前,把她打横抱起,直接扔到了床上。“你穿这绸缎软鞋,不怕被扎吗?”

她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叫她别过去,眼中的泪却是收了收不住了一般,决堤而出。他在身上四处找手绢,却没摸到,看到她一张脸都花了,只得扯了里衣的袖子给她擦,不料那泪水竟是越来越多,他心中一闷,道:“你倒是委屈了。”

她听到这话,强忍着让泪水不要流出来,身体却不听使唤,一下一下抽泣得厉害,虽是无声,却比那有声的哭泣更让人心疼了。楚天傲叹了一口气,突然俯下身,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她渐渐止了哭泣,他在她肩头深深地一叹息,道:“你居然敢说那种话,我们那么多的感情、那么多的承诺……你怎么忍心说走?”

“我不是……”她喃喃着,都是被那一封信搅得。忆起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又岂是一封瞒去的信可以抹杀的呢?慕升卿说的没错,既然在乎,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

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吻了吻她的脸颊,翻身卧在她身侧。两人便这样静静地搂着,居然都沉沉睡去。

天亮时,楚天傲才渐渐醒来,一睁眼,床边便是她的睡颜,眼睛肿地厉害。他心里一阵怜惜,又感到她身子冰冷,知dào

昨晚肯定冻着了,便搂紧了几分。他一动,她便睁开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他手上用劲,一分分地把她圈紧,两人的呼吸交织着形成一股暖暖的气流。“寒儿,我们莫要吵架了!”他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勒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匆忙松了手上的劲道,低头看她,她却是伏在他怀里,看不到面容。

就当他要放qì

的时候,她才无限伤感地说道:“原来,我们也会吵架。”

他伸手轻轻去抬她的小巴,她却一扭头避开了,可他还是瞅见了她红红的眼睛,“也许,没有人会不吵架,只是相爱的人总是会和好如初。”

她吸了一口气,出重重的鼻音,“但没有人会一吵架就去寻欢作乐。”

他一阵气闷,却又忍不住笑,“五儿都说了,我没有,我只是在喝酒。”

她猛然推开他,指指他领口处的红印,道:“别的女人碰过的,我不要碰。”

他见她神色满是不甘,顿觉好玩,说着,“知dào

了,知dào

了,拿去烧掉好不好。”说着作势就要脱衣。

数寒脸一红,忙按住他的手,道:“你干什么啊?”

“脱掉啊,不然你怎么准我抱你!”

她咬了咬下唇,满面羞红地骂了句“无赖”!那火却是再也不出来了。他顺势搂住她身子,她徒劳地挣了两下,倒也不动了。两人就这么抱着,感受着对方的存zài

,恍惚中似乎觉得所有的阴谋、所有的谣言都已经远去,只余彼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二章 一声惊雷平地起

季的天难得有这么阴沉的时候,闷闷的却下不了雨,在天上,暗暗地让人的心情也沉闷起来。数寒看看外面的天色,把窗户合上,指尖却突然一痛,她低头一看,只见食指上扎了一根毛刺,拔去刺,便冒出一颗血珠子,艳红艳红地停留在那里,带着一股不详的气息。眼皮没来由地跳动了一下,让人不安。

窗前突然有个影子晃动了一下,她忙喝道:“谁?”

有个老妇的声音道:“三少爷请寒小姐去书房一下。”

她打开门,见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低眉敛目地立在那里,她仔细看了看,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三少爷手下的人吗?”

“回小姐,我是那边院子管花草的,正巧碰上三少爷找不到人使唤,就让我来传个话。”

她满腹狐疑地看了那妇人一眼,心想反正左右只是去他的书房,不会有太大的事,也就跟着那人出了门。一路上,那老妇一言不,只是默默地走在前头,她越来越感到奇怪,心中那股不详的感觉又慢慢爬了上来,她正打算转身回去叫五儿一同来,却听那老妇说道“到了”。

原来,她一路只顾着留心那老妇,居然没现已经行到了楚天傲书房门口。这一下子,想走也是不必了。她正要迈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隐隐居然是楚天傲和他大哥。想到每次见楚天骄都会引来一次矛盾,她顿时犹豫该不该进去。那老妇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犹豫,道:“大少爷不知怎的过来了,寒小姐要不就在外面等等吧,三少爷知dào

你要来,也不会和他说太久的。”

她想了想,微一点头,那老妇便退了下去,她看着那黑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心中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屋内,楚天骄把玩着架上的玉器玩意儿,看完一个,又拿起另一个,口中啧啧有声,“不愧是帮皇上做事的人,连古董也多了好些。”

楚天傲心烦他一直在旁边转悠。没好气地道:“你要是喜欢拿去就是!”

“瞧这话说地。地确是找到大靠山地人。”楚天骄一抬腿。就坐在了他桌上。“你设计骗得了方数寒地信任。摆脱了左相地钳制不说。还和皇上搭上了勾。这一招地确高明。不过爹也说了。你别骗来骗去把自己都给骗了。”楚天骄说着啧了一下嘴。“虽说是个大美人。但你为了让她相信。连悬崖都跳了。可真是敢拼啊。”

“你说够了没有。”楚天傲有些不耐烦。“我做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你当然清楚啊。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地。我还不明白吗?”楚天骄大笑道:“可惜她不知dào

你是怎样地一个人。你这么不择手段地人。又怎么会单单为了一个女子抛下自己地性命呢?老实说。跳崖前练习过多少遍吧。”他一边说一边搭上楚天傲地肩。“黑麟还真是神勇。没有临场挥失常。”

“我没死在那边。倒是让大哥失望了呢!”楚天傲嗤之以鼻。

“这也是老天在帮你。不然你怎么能算得那么准。恰巧救得住她。薛宏以为能离间你们。没想到却正好给你创造了机会。你自己把人家赶上绝路。又巴巴地救了出来。还让人家芳心暗许。三弟你是不混情场。否则一定是所向披靡……”

正说着,门外突然哗地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楚天骄一听声音,眼中突然露出一丝阴险,极奸诈地对着楚天傲一笑,“只是老天不一定一直帮你。”说着走到窗边,一推窗户,故作惊呼着:“哎哟,谁把花盆砸了。”

楚天傲的脸突然一白,心脏似乎突然被人扼住站在窗前微微抖地不是数寒却是谁?她苍白的脸上似乎想挤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动了一下却只是肌肉僵硬地抽了抽,她定定地看着他,无喜无悲,眼神将近空洞,嘴唇却颤抖起来。

他的心脏似乎突然停止了跳动,如同被一跟弦抽紧,但那根弦突然又断了,受缚的心脏立马加倍跳动起来,血一下子涌进大脑,震得人一片眩晕。他的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勉强站了起来,唤了两声寒儿,声音飘忽地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她这才醒悟过来,脚步不稳地连退了两步,脸一下子变为青色,却像是见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一样,拔腿就往外跑。

“寒儿,寒儿……”楚天傲心急地要去追,撞着桌子上的东西噼噼啪啪掉了一地。却在门口地地方被楚天骄拦住了。

“我早说过,老天不一定一直帮你。”楚天骄的声音一下子震得他头皮麻。

他猛然醒悟过来,“是你!”他一把抓住楚天骄的手,“是你故yì

引出这些话让她听”

“爹早就想让她走了,你总拖拖拉拉的,现在这样岂不是正好,你还得我帮你解决了一个难题。”楚天骄嘲弄地甩开他的手,“我只是让她知dào

真相,这些事,还不都是你做出来的。”

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大叫道,“滚”转身追了出去。

原来不止一封信那么简单,原来这一早就是个骗局。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只想快快逃离这里。脑中从未有过的混乱,无数他们相处的片段冒出来,似乎就在眼前,却又虚无地厉害,她努力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够不着。脚步似乎跟不上节奏,沉重得很,一不小心,脚下一软,就那么直直地跌了下去,头猛然磕在汉白玉地护栏上,被石刻的棱角划了一下。有一丝痛从额上传来,这才让她安静下来,却又有一股深没骨髓地哀伤泛滥开,几乎要把心撕碎。血,一点一点地滴在地上,像要绘出一树梅花他帮她画的腊梅,原来是要用血染的!

有一只手伸来,触到了她的肩,她像被火烫到一样急速躲开,眼神惶恐得似乎是受伤的兔子。那个欺骗地脸出现在眼前,居然带着慌乱与心痛,他心痛什么?怕猎物还没玩够就死掉了吗?血糊在眼帘上,让她看一切都是一片赤红,她看到他地嘴唇张合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她却听不见了,没有声音,这个世界静得可怕,只有心痛一顿一顿地,提醒她还活着。为什么,不让她在潼关时死去!

他向她伸出手,想要按住她的伤口,“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她只是直愣愣地望着他,似乎对外界地一切都感觉不到。血水,把她的目光都染成了红色,她地声音像从地狱底层飘出来,“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里。”她的目光仿佛千利箭,把他的心射穿。那样仇恨的目光,把他定在那里,无法移动。

一阵闷雷滚过,雨终于砸了下来,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潮,铺天盖地,她地血混着雨水流向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泛起淡淡粉色的水洼,一如别苑零落的桃花。她的泪这才流下来,“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寒儿,寒儿。”他伸手想要扶她,她却下意识地摸向领口,他突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薄刃,她想拿领口的薄刃,那柄被他沉入潭中的薄刃,她自杀用的薄刃。她忘了薄刃已经不在,却还记得这个保护自己最后尊严的动作。他地心一阵绞痛,他居然把她逼成这样。

果然,她一握落空后,大笑起来,“你算好的是不是,你怕我死了你便什么都得不到了是不是!”她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对准喉间。

他大惊失色,“数寒,你别做傻事,你先放下来。”

“傻事?我一直做的才是傻事!我怎么会相信你,怎么会忘了你是楚、天、傲?”她几乎用尽全身力qì

吼出那三个字,簪便在她的指尖颤颤悠悠,在喉间移动。

他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寒儿,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她扶着石柱缓缓站起来,她不要听了,她什么也不要听了,反正都是骗人的,“你敢过来,我就死在这里!”

“不要!”他急急的喊道,跟着她慢慢站起来,却不敢再有太大的动作,“你听我说!”

她苦笑一下,把簪贴紧皮肤,他倒退了一步,“好,我不过去,寒儿,别乱来。”他几乎是在求她。

她漠然地退出几步,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手中却没有放松,咬牙切齿道:“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握掌成拳,轰轰地雷声打得他脑中一片空白,他便站在那里,任由雨水大打在身上。

她走出王府,却不知dào

该去哪?就那么茫然地在街上走着。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她的生命,原来仍是没有依托地,她连自嘲的力qì

都没有了。雨还在下,从头上一直浇到心里,眉骨处的伤口早已不再疼了,却带着一股火辣辣的麻木。她茫然地走着,突有人挡住了道路,她漠然地走向一边,那人却跟着移向这边,有颤抖而不可置信的声音道“数寒,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抬头,一张关切而焦急地脸便出现在眼前,她失去血色的嘴唇动了两下,吐出支离破碎地两个字“升卿”,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他一抛伞,慌忙扶住她。她看到他的脸开始摇晃,她用尽最后地力qì

抓住他的衣襟,道:“别告sù

义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三章 同声一哭血泪尽

九十三章同声一哭血泪尽

慕升卿看着墙上挂着的那把刀,走过去,抽出一部分,摸了摸刀刃,眼中陡然现出一股杀气。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身后传来女子痛苦而狂乱的低语,翻来覆去只是这几句,他的目光一痛,渐渐温柔起来,走到床边,理好她额前汗湿的头,“数寒,对不起!”床上的人儿却还陷在半昏迷的状态,眉头紧蹙,惶恐不安地挣扎着,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自从在街上现她,然后带她回来,她的神智就没有清醒过。刚开始是昏迷,后来居然起热来,密密地出了一层汗,身子却冷得紧缩成一团。他忙喂她吃了药,然后去请了大夫。帮她额上换湿毛巾的时候,他现她眉骨的位置有一处伤,血已经凝固,被丝遮着本来看不见,可是伤口颇深,想必曾流过不少血。他当时就有一股杀人的冲动楚天傲居然把她逼成这样!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楚天傲,他明明知dào

整件事的始末,却从未向她提及;他明明知dào

左相不会任由她离去,却无法说出理由而让劝说显得苍白无力。

她说“义父可以为了试探我的立场任我在王府越陷越深……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怎么知dào

?”连他也不知dào

了,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他不要成大事,他只要沉冤昭雪,但,他同样任由她越陷越深,最后满身伤痕。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屋外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说道:“楚家又有人过来了,问方小姐是不是在这边。”

他的牙咬得格格直响,目光中透出一丝怒意如闪电般一划而过,齿缝中蹦出两个字:“不在!”

屋外的身影似乎犹豫了一下,“你这样既不告sù

左相,又不告sù

楚家,却是想怎么样?”

门突然被打开,慕升卿走了出来,“严叔,拜托你!”他不放心地看看身后躺着地人,“这次,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了!”

“唉。过去地总都过去了。你又何必……”

“严叔!”慕升卿猛然打断他。“我这一生已经失去太多。你就不能让我任性一回吗?”他地目光中闪现地都是满满地恳求。

那严叔一时无语。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也算你们地一段孽缘。唉……当初若不是她……罢了。我去回他就是。”

满天星光下。他看到一个蹒跚地身影把院门打开。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把院门关上了。那人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摇了摇头。然后朝另一边地房间走去。他抬头看了看那漫天地星星。又回头看了看床上地人。或许。她早已不记得他们初遇地时候。那时。她还不叫数寒。她还只是她自己;只是。他早已不再是他自己。从那夜血流成河开始。他就只是作为家族地一个符号活了下来!但。为什么老天要让他遇到她。然后又在十年后再重逢?

他地脸很温柔。他地手很温暖。他地嗓音很深情。他用最醉人地语气说着“我是骗你地”……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兀自气喘不定。身上密密地都是汗。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可是她却只顾着大口地呼吸。仿佛被压迫了太久。等到重重地喘息终于平定。她才开始打量起周围这儿。是哪?她地神智还有些混乱。记不太清。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看到她坐起来了。似乎有些高兴:“姑娘醒来啦!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一摇头,迷惑道:“你是?”

“啊!我都忘了,少爷带姑娘回来地时候你昏迷着呢,我是这边帮厨的郑嫂,这边也没个丫鬟,少爷就让我来帮帮手。这几日可把少爷急坏了……”那郑嫂是个多言地人,不停地说着。

她皱了一下眉,却也逐渐想起是怎么回事,她碰到了慕升卿,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儿,想必就是慕升卿的宅子了。她抽了个空子插进话去,“升卿在吗?”

那郑嫂显然愣了一下,却又笑开了怀,“少爷接到什么命令,说要出去一下。这三日少爷不眠不休地照顾姑娘,都没合上眼。今日看姑娘好多了,外面又催得急,才走开地,没想到刚走不久,姑娘就醒来了,要是……”

数寒又打断她,“我这身上的衣服,是你帮我换的吗?”她现自己穿的,不是来时的衣服,难免有些紧张。

“啊,那是,姑娘来的时

都湿了,又找不到换洗衣服,所以拿了我的来,糙笑话了!”那郑嫂居然有些不自在,“本来少主让我去买了几件来,但后来姑娘热又都汗湿了,所以现在穿的这件还是我的。不过姑娘放心,都是干净的。”

数寒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神情,突然一笑,说道,“谢谢你!这很好。”

那郑嫂似乎愣了一下,突然说道:“少主说得没错,姑娘果然是不一样的。”数寒不明白她是何意,却见她指着旁边椅子道,“姑娘原来的衣服都洗好烫平了,姑娘还需yào

什么吗?”

她扭头看见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码在椅子上,却有一处有丝淡红。她突然忆起什么,一摸额角,现伤口已经上了药了曾经,流了那么多血。她的心一下子难过起来,却淡淡地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她换好衣服推门出去,看见天还在下雨和她的心一样,也在哭泣吗?她伸出一只手,接着檐上漏下的雨滴。手一点点冷去,心也一点点冰寒。她突然向前迈了几步,走到了雨里。冰凉的雨打在脸上,却十分舒服,因为,她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心闷得难受,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老天,让雨水帮她哭泣!

早就知该道,别太依恋;早就提醒自己,无欲则刚。可是为什么还是敝开了心?为什么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甚至在知dào

他只是骗她之后,还是放不掉。她想恨他,想狠狠地恨他,这样她就不会这么痛,可是她居然做不到。她想起师父的话情到深处无怨尤。她不怨他,她不恨他,但是她却无法再面对他。

她那么爱她,他却没有爱过她,他爱的,只是她左相义女的身份,爱的是那个能给他带来利益的身份,而不是她。她,只是作为一个符号而存zài

。又一次,生命的意义被否定掉了。她只想找一个存zài

的理由,她那么努力地活下来只想找到自己存zài

的理由,可是却又一次被击倒在地如果生命是没有意义的,那么苦苦挣扎的人,却又是在为何而喜?为何而悲?

雨越来越大,很大的雨点砸下来,席卷整个天地,一如痛苦席卷全身,她扬起头,承接着上天的眼泪。一把伞突然举到她头顶。她心里一动,眼光落在地上,看到半湿的鞋子,往上是玄色的布衣,再往上……她的目光一点点上移,最后看到的,是慕升卿的脸原来,是他!她直直地看向他,无喜无悲,“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他的眼中闪现的是满满的怜惜,“数寒,你不是一个人。”

她嗬嗬苦笑着,抱紧自己的双臂,颤抖若风中的树叶,“你走吧,走吧,我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她是在潼关叱咤风云的数寒,是在云轩被奉为榜样的数寒,是在朝廷看尽激流汹涌的数寒,为何,会此狼狈?

“我知dào

你难受,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人总有脆弱的时候。”

不是所有的人都告sù

她要坚强吗?不是所有人都要求她坚强吗?为什么,有人愿意让她脆弱?她看着他诚恳的脸,突然觉得委屈。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淌入地底。泪越流越多,她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手里,呜呜地哭起来,声音满布整个庭院。原本最最压抑的痛苦突然失去了阻力,漫无边际地弥漫开来,散入四肢百骸。痛很痛好像全身的骨骼都被敲碎,全身的经络都被揪起,她很痛,但是却连到底哪里痛都不知dào

。她捂着脸,慢慢地蹲下去。是谁的悲哀,如此磅礴,似乎要把一身的血泪都哭尽,连老天也跟着她一起哭泣么?

“走吧,我求求你……走吧,我只想一个人,只想一个人……求你,走吧……”她把头埋在膝间,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慕升卿没有动,还是为她遮着雨。她突然起身猛推了他一下,居然把他推得后退了半步。“你遮得住吗?天上的雨你遮得住,人生的雨你遮得住吗?”慕升卿的目光腾然一痛,她才知dào

自己的话伤了他。她无限哀伤的看着他,“你走吧,走吧!”

慕升卿定定地望着她,突然把伞往上一扔,就那么立在那里,任由雨水迅速打湿衣襟。那柄伞飘飘荡荡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两人之间。他的目光那么坚定,仿佛要把雨水都蒸干。两人便那么站着,谁也没有让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四章 镜痕已现何为妆

升卿的玄色衣衫很快被打湿,变得更黑,紧紧地贴在他的目光却像一团火,似乎要把她冰冷的心融化掉……她记起:在潼关的时候,他也来救过她,和韩他们一起;在宫中的时候,他也来救过她,在太后右相就要现她的时候;在左相要揭晋王的时候,他也救过她,在她与义父争执不下的时候——他每次都是在最紧要的时候才冒出来,而在平时却感觉不到他的存zài

。所以,她没有现,没有现身边还有一个他,她也没有现,他看她的眼神原来也同样火热。但是,他的感情是内敛着的,像一块炭,在需yào

的时候才察觉到他的温暖;楚天傲的感情却是张扬着的,像一团火,一接近就暖烘烘的,可她同样也被那团火灼伤。

为什么,慕升卿从不让她察觉,却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对她的感情,只是,她的心已经累了,累到连依恋都不敢了。她伸出手,擦去他脸上的雨水,“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来?”

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痛很痛,他握紧她的手,“我也不想的,我曾经不知dào

是你,我曾经也不知dào

自己会这么喜欢……”

她猛然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只是一脸的憔悴。何止爱不起,她连信任都给不起了。她闭着眼任泪水流下,却感觉脚下突然一空,她吃惊地张开眼,看见慕升卿铁青着脸抱着她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他把她放在卧榻上,忙去拿了一块很大地毛巾,帮她擦了擦抹干净脸,然后盖在她头上,“快擦干,不然又要生病了。”

他上的水滴下来,落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她突然苦笑了一下,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理由我说了,但是你不要听。”他皱眉看着她,怜惜和沉痛两种感情在目光中替换。

她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他一时不知何意,愣在哪里。“是吗?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吗?在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对她好,对她温柔,然后在她卸去所有防备地时候,狠狠地捅上致命的一刀?你说喜欢!你说喜欢?他当初救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她突然靠近他,抚上他的脸,感到他的身子腾地一僵,她地心里却出现恶毒的说不出的快意——是不是当一个人受伤时,也会希望通过伤害别人来让自己平衡?她地指划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在经过他地唇的时候,他明显地一颤。她又笑了一下,楚天傲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她微眯起眼,突然现眼前的男人和楚天傲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她的手缓缓滑到他的胸口位置,感到他越来越快地心跳,但她心中却是一片冷然,“这是什么?这里想的是什么?”

她开始大笑起来,带着从未有过地放纵,“你喜欢我什么?我聪明吗?我漂亮吗?你喜欢我什么?”他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数寒”。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迷乱,“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哪里?我地脸?我的身子?我地吻?你告sù

我,你喜欢我哪里?我总有一处是可以吸引你的吧然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她搂住他地脖子。热热地呼吸喷在他脸上。让他地心都开始颤。“你告sù

我。我不是一无是处地。我是值得被喜欢地。你要地不止是我地身份。你要地也是我本身地。对吗?”她地脸越靠越近。几乎就要碰上他地脸颊。“不要抛下我!天傲。”

慕升卿猛然摇了摇头。拉开她。“你不要这样。”他地眼中只要怜惜和疼痛。“你不要忘了。你是数寒——数度寒暑。总会迎来春天地。”

她愣愣地看着他。目光渐渐清明起来。却又泛出了彻骨地痛。她地泪突然就滚了下来。哭得像个孩子。“升卿?是你?是你??对不起!对不起!!”

“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他说着。转身出门。胸口钝钝地痛着。等他走出门后。手指才开始抖起来。她触碰他地那一刻。他居然想吻她。哪怕她只当他是楚天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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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升卿家地大门又一次被敲响。这五天来。已经是第十七次?还是第十八次?严叔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他要回答地话——“不在”!他半打开门。门前是一个身长玉立地年轻人。气度高贵。但眉宇间却透着几分憔悴。他愣了一下。突然看到那人身边站立地那个侍从。可

这几日频频来问方小姐在不在的人吗?他猛然明白了下意思地把门闭上一点,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她不在,你们到别处找去吧!”说着就要关门。

谁知一只手从外面啪——地一声把门推住,一个不容否定的声音说道:“我没问你她在不在,我要进去找她!”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青年便已跨了进来,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向内院走去。他“哎……哎……”地唤了两声,疾步要去追,却被那侍从挡住了路,一时心急,忙叫道,“少爷、少爷!”

慕升卿快步从内院走出来,在院门口站定,冷冷地看着眼前闯入的不速之客,“这不是楚家的少爷吗?来我这有何贵干?我不知dào

原来王爷家的人就可以私闯民宅了

楚天傲死死地望着他,眼中全是红血丝,“我知dào

她在这,我要见她!”

“你?凭什么?”慕升卿狠狠地丢下这几个字。

她果然是在这儿的,他心中一阵欣慰。这五天,他几乎找遍了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所有的大小旅馆都没有她入住的消息;他派人三番五次地来慕府询问,也都是否定的答复;相府那边却是一片风平浪静。他想到她离开时那一副让人心碎的样子,他不相信如果左相知dào

了这件事,还会这么平静。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没有回相府,她不愿左相来对付他,所以来了慕升卿这,而慕升卿帮她瞒下了一切——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五天了,他不眠不休地找了五天,终于找到她了。“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现在,就算天塌下来,也阻挡不了他。他举步就要迈上台阶,却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你试试看再往前一步!”慕升卿的脸上布满杀气。一想到她在街上昏倒在他怀里,一想到她在大雨中悲痛欲绝,一想到她居然脆弱到把他当成楚天傲的,他的心就沉重得厉害。“你害得她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

楚天傲的喉结动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害pà

,而是担心见不到她,“我可以解释。”

慕升卿闻言大笑起来,“解释,你又想说些什么?当初你在边关的所作所为连我都给骗了,你好高的天分啊,把大家都耍得团团转。”

楚天傲知dào

跟他说不清,而心中也确实焦急,不顾他的阻拦,举步就往前走。只觉耳边一丝微风,一缕髻便被削了下来,飘飘忽忽地落在地上,慕升卿的语气阴冷起来,“你再走一步试试!”

“我要见她!”他直视着慕升卿的眼睛,又前进了一步,目中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刀,便只在他的鼻尖。一股激流渐渐在两人中间凝聚,化为一股漩涡,似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摧毁。没有人让步,也没有人退开——争斗,一触即。

突然,内院有仆从急急地赶了出来,见到这场景,难免吓了一跳,不敢走得过近,远远地叫了一声,“少爷,数寒姑娘说让他进去,该解决的迟早要解决。”

楚天傲闻言心中一痛——解决?她已经打算和他划清关系了吗?是啊,她那么烈的性子,怎么容得下欺骗。慕升卿的目光却没有什么变化,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收了刀。他忙大步向内院走去,仿佛怕迟了一步,她便又不见了。慕升卿似乎犹豫了一下,居然也跟了过来。不过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要见她,他只想见她。

他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是怎么推开房门的,但当她的容颜终于在阳光下展现时,他感到自己的心又开始跳了,原本纷乱的世界开始平静——她在这里,她还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仿佛分离了一世那么久,终于又再见到,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一股气息从肺腑窜向脑部,他的鼻子一堵,一时竟开不了口。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而憔悴,却望着他的方向,突然露出了一笑,虽然有些破碎和无力,但分明是笑着的。他心里瞬间有一股暖流冲过,几乎要感动地哭起来,却在下一秒被定格在那里。因为她说着“升卿,你先出去吧”!——她的目光,不是看向他;她的笑,也不是对着他;她的声音,都不是为着他!他突然知dào

自己失去了什么,他最最珍惜的东西,已经离他远去。哪怕近在眼前,却也无法触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 一声泪断柔肠碎

慕升卿关门的声音,她的脸也漠然起来,没有哀怨气、没有责备,只有漠然。他本来有满腔的话要说,却在见着她冰寒的表情时全部冻结。她甚至都不看他,连冰寒的目光都不愿赐予。“寒儿……”他只记得这两个字,试探着向她伸出手,却在听她说道“不要这样叫我”时,一下子顿在那里,心中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心中忐忑不安,原本以为已经痛得麻木了,原本以为泪已经流尽了,原本以为她还能够坦然面对……她是数寒啊,她应该可以的。但,为什么所有的坚强和决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却瓦解了,她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借由跟慕升卿说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而他还叫她“寒儿”,他怎么还可以叫她“寒儿”,这样的称呼,让她以为自己是被宠着的,但实jì

上,一切却只是个骗局。她似乎做了一个最美的梦,只是现在梦醒了,她才现自己原来已经万劫不复。

屋中的沉默压迫着她,让她的每一下呼吸都万分艰难,她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抬眼看向他,却只见到一双满是痛苦的眼睛,那样支离破碎的目光把她也割疼,他的嘴里念出了这世上最甜蜜也最恶毒的咒语,“我没有骗你,我是爱你的。”她突然大笑起来,仿佛见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他疾走几步上前,似乎要搂住她,嘴里说着,“我可以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她一下子拂开他的手,“我不要听了。”她的泪要涌上来了,她忙把它们压下去,半垂下头苦笑道,“反正,都是欺骗。”

他看着她满是嘲讽和蔑视的眼光,居然没有怒意,只有心痛和惋惜,她感到心中一阵厌烦,忙别开眼去,却听他说道,“或许,一开始我是算计了你,但后来是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

“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左相地义女;你为我做那些,只是因为我是左相地义女;甚至,你‘自以为’爱上了我,也只是因为我是左相的义女。如果一开始就是错的,后来的又怎么可能对呢?”

他地目光里也泛着深深的悲痛,“我从未想过要伤你,我只是想对你好,我只是想留住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你走了,我觉得自己都要疯了一样。我几乎找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若是今天还没有找到你,我真是……我真是……”

“真是少了一件利器。”他说得悲苦,她却不敢再相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她伤了地是心,她曾经告sù

自己,不要再存zài

被救赎的想法,不要再渴望有人把她从黑中拉出去。但是,当她在千军万马中看到他伸来的那只手,她动摇了、她相信了、她握紧了,却没料到,握住的只是一个谎言。

他地目光一凛,有深深的痛弥漫上来,“你居然这么想,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何尝利用你获得过什么?或许刚开始我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接近你,但我遗落了自己的心,然后一切就都变了,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你一定知dào

的。”

“我不知dào

。谁知dào

呢?我太小看你们了。不要小看男人。特别是做大事地男人……你们都是做大事地人。我怎么知dào

呢?”她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相信了。我不敢相信了。”

“寒儿。你别。我真地不是……”他急于要解释。却又知dào

不管说什么。她不信。一切便都是白费。

“那你什么时候爱上我地?”她突然说道。满眼泪光地望过去。看到他明显地一震。他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她却抢在他前面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骗我!”

楚天傲触到她地目光。开始沉默。连他自己也不知dào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她地。只是现这样一步步地慢慢走来。他已经离不开。已经放不下。这才知dào

。自己已经爱上了她。或许一切都在他地算计之内。但是。却算漏了自己地心。

她看着他地沉默。知dào

这代表着什么意思。“连你也不知dào

。对吗?所以。你并不是爱我。你只是骗得太投入。把自己都骗进去了。以为自己爱上了我。”

他猛地摇头。“不是这样地。不是这样地。寒儿……寒儿……”他想去握她地手。却又被避开。他心里一抖一抖地寒冷。不知dào

该怎么解释。但却知dào

。事实分明不是这样地。“我只是做错了开始。你不能把后来地所有都抹杀掉啊!你曾经说过你跟我在一起。也不全是为着我救过你。真zhèng

让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地。是因为我之后给你地感动。”

她突然想起了,他曾经问过她:若是那次没有去救她,还会不会爱上他吗?当时她只当是一句玩笑,没想到,却存着这样的玄机。她陡

讽刺,嗬嗬干笑了两声,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时你就在套我的话,你何止是刚开始算计了我,你一直都在算计我!”

楚天傲被她的话镇在那里,半晌不能动弹,他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想,原来,谎言一旦被拆穿,一切都不足为信。他努力要把那一阵阵袭来的痛苦掩饰下去,让自己不会语无伦次,“是,我一直在算计,刚开始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为了用你来摸清左相……但后来当我现我是真的爱上你后,反而不愿你和左相扯上太多的关系,所以想尽办法让你与相府保持距离……我甚至一看到你去相府我就害pà

,所以每次你从相府回来我都会生气……我怕,哪一日左相看我不高兴就把信的事说出来……我反复地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救你才爱上我,反复的要求你不要离开,每次吵架,你一说要走我的心就跟刀割一样痛……我是撒了谎,可是为了守住谎言,我每天都活得胆颤心惊,就是因为我不愿意失去你……”

她的泪掉了下来,胸口一阵一阵地痛,却听他继xù

说道,“如果我是用一个谎言让你来到我身边,那么我就没有办法了,我只能用这个谎言继xù

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一直祈祷,不要让你知dào

……如果你不知dào

,我是打算骗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一辈子!她的心重复着几个字,泪忍不住地上涌。如果她不知dào

,或许他可以骗她一辈子;但她知dào

了,却又如何能够面对。爱情是最坚强的,它可以让人在狂风巨浪面前英勇无畏;但爱情又是最脆弱的,它经不起对方的一丁点儿背叛。她若是不爱他,可是很容易原谅他,可是她爱他,甚至很爱很爱他,那么便禁不住一点点欺骗。她这才知dào

他们错在了哪里——他们错在相爱,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身份下相爱,权术、利益、政局,哪里会有爱情的位置,所以他们注定会粉身碎骨。她的泪落成六月的飞雨,“以后你都不用再欺骗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不!”楚天傲突然不顾一切冲上来抱紧她,“我不放你,我不放你!”

她用尽全身力qì

要推开他,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她的泪似乎要把自己都淹没了,她便在这泪水中沉沉浮浮,她用最后的力qì

抽出一只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一声脆响,打愣了他,也打疼了她。她浑身半点力qì

也没有,连站都站不稳,却还是一字一句地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我们都是学权术的人,都应该知dào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累了,我只是累了,你放过我吧”

楚天傲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他料到她会骂他,料到她会怨他,料到她会不再相信他,却没料到她要他放过她。她继xù

说着,“你若是还有一点点喜欢我,不,你若是还有一点点怜惜我,便放过我,我经不起,这样的爱情,我经不起。”她哭得委屈,也哭得疲惫,目中却是绝然。

他的手围在她两侧,却不敢抱她,只是撑着墙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圈在里面,却无法触及——搞砸了,一切都被他搞砸了!他眼圈一红,忙低下头去。他努力克制着,可她还是分辨得出,那分明是极压抑的低沉的哭声。她的泪也掉了下来,天傲,结束吧,让一切都结束吧,这样,你便不会苦,我便不会痛。

他肩膀一抖一抖地抽得厉害,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却直接背过身去,“这就是你最后想要的吗?”

她感到自己都已经虚脱了,却有一个声音字句清晰地答道:“是!”

他的背影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说道:“好吧……好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他的语气无限悲苦,“……原来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了……”

她的心一酸,泪便滚滚而下。他步履蹒跚地往外走,突然又停了下来,道,“我还能叫你一声寒儿吗?”

她忙抹去泪水,应了一声。他慢慢地转过来,身体僵硬得厉害,脸上泪痕已抹去,眼眶却还是红的,目光幽深得像一口古井。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死在这口井里,忙别开了目光。

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叫着“寒儿”,她应了一声,控zhì

住自己不要哭出来。他又叫了两声“寒儿、寒儿”,每一声都是无限凄苦,仿佛一把重锤敲在她的心口。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可以原谅他的。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他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再也忍不住,哭倒在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六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

慕升卿这已经住了十来日了,数寒慢慢磨着墨,不这件事写清楚告sù

左相。若是要当面说,她心中凄苦,难免在言辞之间表露,却不知dào

左相会做出什么事来,上次那份奏折烧了,那还会不会有第二份。她忘不掉那次左相所说的“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她劝说自己,只是不想事态扩大,而不是因为仍想护住他。抬笔想了很久,却不知dào

该如何下笔,一大滴墨落了下来,滴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晕开,突然让她想起曾为他画的青松,那时她写着“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便是学习权术的代价吗?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敲门声,慕升卿的声音传来,“有个自称是叫陈五儿的姑娘在府门口,说是要见你。”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五儿,她搁下笔,道:“你让她进来罢!”

等五儿终于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明白为什么慕升卿没有阻止,五儿一身素白,竟然是挂了孝。

数寒一愣,忙忙拉住五儿,道:“这是怎么了?”看着她那一身素白煞是醒目,突然脑中嗡地一声,问道,“府里出事了?”手居然抖起来,是谁?不会是……不会是他!

五儿抹了一下眼角,道:“是我爹爹!”

她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哦了一声,过了半晌才奇怪道:“你不是陈嫂一手拉扯大的吗?什么时候有了个爹爹?”

五儿眼圈红了,答道:“我也是才知dào

的。当年我娘和爹吵架后离家出走,爹爹一直未来寻找,我娘性子烈,也不肯自己回去,就这么出来了,后来才现有了一个我。幸好得夫人收留,所以就这么在府里把我带大了……这次和夫人出去,路过老家,才知dào

爹爹当初是找过她的,只是阴差阳错,以为娘已经死了,所以……娘只赶得及再去见他一面,可是我却来不及了……”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

数寒搂着她,拍了拍她地背,心中也十分同情。五儿哭了好一会儿才静下来,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我这就要赶会老家去了,爹爹生前我无法尽孝道,死后只能去送他最后一程了。”

数寒眼神黯然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走?”

“马车就在门口。接到信我就马上想走地……只是……”五儿看了她一眼。“姐姐那日突然不见了。我问了书砚好久。他都是一脸为难……少爷找你都要找疯了。前几日却突然喝得大醉回来。在你住地房里待了一夜。书砚不许我进去。但我听着里面倒像有人在哭……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没什么……已经没有什么了!”是啊。都已经结束了!

五儿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最后只是握了握她地手。道:“姐姐瘦了!”眼眶居然一红。

数寒感动于她地真心。也十分难过道:“什么时候回来。再来找我。不管我和王府怎么样。我们总是姐妹地。”

五儿哎了一声。笑了一下。露出几分不舍。“只是我娘以后恐怕都不愿离开老家了。毕竟……我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走前无论如何想来看你一眼……姐姐保重了!”她顿了一下后又犹犹豫豫地说。“如果当初我娘没那么倔。或许便不会……她现在也是后悔不已……我不知dào

你和少爷是怎么了。但看少爷这两日。确实是难受得厉害……夫人又不在。少爷手伤了还不愿喝药。又没人劝得住……”

“手伤?”她吃了一惊。打断五儿。“什么手伤?”话出口后又有些后悔。何必再去管他呢!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起来。

“姐姐不知dào

吗?”五儿也有些吃惊,“前两日皇上举行南苑围猎,少爷不小心从马上坠了下来,手伤了筋骨,大夫说恐怕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她一惊,忙问:“是左手还是右手。”

“是右手。”

闻言,她眼前一阵眩晕,那只给她画梅花地手,那只从乱军之中拉她上马的手,那只帮她解去颈间自杀用的薄刃地手……便这样废了吗?她一时失了神,只是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

晋王府别苑西楼。

凌乱的书桌上,乌木镇纸歪斜着压在宣纸上,纸上梅花片片,却深浅不一,像孩子的随意涂鸦,可是作画的人却似乎浑然不觉,仍努力要把它画好。

书砚在旁边急道:“爷,你别画了,求你别画了。”

“走开!”执笔的人似乎很不耐烦,运笔的手仍然不停,但居然是左手,却显然连笔也握不好。

“爷,求你了

“走开!”饱含怒气的声音。

“求您了!”书砚几乎语带哭腔,却换来更暴怒地一声“走开!”

他几乎要哭起来,

擞地捧着盛药碗的托盘,“至少,您先把药喝了。”

楚天傲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觉得有希望,却不料楚天傲冲他大喊了一句“滚!”他脸一白,下意识里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出了门后才觉得腿脚软,却不知dào

自己怎么又出来了?他看看碗里浓黑的药汁,苦笑着摇了摇头。

画不好,还是画不好,总是画不好!楚天傲的心中一阵阵焦躁,运笔的手居然抖起来,一不留神,一笔画歪,画又毁了。他单手把那纸捏成一团扔在地上,又继xù

下一幅。地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纸团,显得十分脏乱。他可以画好的,他一定可以画好的,他说过,想她了就画梅花,他那么那么想她,怎么可能画不好?他双眼赤红,眼中地血丝似乎要蔓延出来,滴到画上,变成那梅花地花瓣。

腾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把那碗不知dào

热了多少遍的药放在自己眼前。他正烦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就要骂过去,却突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我在里面下了毒,你要喝么?”

他地眼睛一亮,心中的那股喜悦像是要穿胸而出,笔跌在桌上,溅出一片艳红。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即使那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来了,她终于还是来了。他伸掌握住那只手,眼中跳动地全是满满地欣喜,“寒儿!”

她震了一震,似乎被他掌心地热度烫着了,一阵阵哆嗦得厉害,但最后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爱情,岂止是毒,简直就是蛊,中上了,就再也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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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又被请到了晋王府,这几天,是第几次了?不过皇上嘱的差事,再不乐意也没办法。只是那楚三少仿佛伤地不是自己的手,他再高强的医术又有什么用?但这次他似乎想错了,那个一直冷着脸的人今天目中居然有了笑意。虽然不是看着他,只是看着身边的那个女子——他才知dào

,这便是左相的义女。

那女子似乎被看得颇不耐烦,却始终没有正眼回望过去。眼见他诊脉完毕,却马上问道:“怎么样?”

“嗯,恢复得好的话,过两月就可以动了。老夫现在就给三少爷换药。”他转身去拿身边地药箱,同时看了她一眼,意在问她是否要避嫌。

那女子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问道:“好了以后会有什么影响?还能射箭吗?”

“这……”他似乎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楚天傲,“要看恢复的程度了,吃饭拿笔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正常生活不会有影响。”

“噢!”数寒低头应着,眼中现出一抹黯然。正常生活?可那是楚天傲,他又怎么会只满足于正常人的生活。她想起他青衣黑马在乱军之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何等地意气风;策马跃过十丈断崖,回头朝敌军大笑着“楚天傲在此拜别,向贵将军问好”,何等地骄傲……

王太医看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似要出去,又似乎要留下,不知dào

她到底是何意,只能试探地叫了声:“方小姐?”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王太医正拿着药瓶绷带望着自己,知dào

他是要换药了。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出门,却向床头走了过去,“太医有什么要帮忙的吩咐我就是。”

楚天傲猛地看向她,眼中盛着满满地惊喜,脸上也绽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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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走时把几包药交给了她,还有一些要注意或戒口的事也都细细叮嘱了,她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送王太医离开。回来正要把放在大厅的药拿去厨房,却听身后一声轻柔的呼唤,“寒儿”。

她知dào

是他,却不想直面,只是低了头望外走,“我去熬药。”

经过他身边时,却突然被他伸出地左手一圈,落入他怀里,随即他上夹板的右手也笨笨地移过来,把她圈住。她本想挣脱,一看他右手也移过来了,却是不敢乱动,“你不怕再变严重了?”

“那又有什么要紧。”他努力要嗅出药香中掺杂的那股淡梅花的味道,“只要还能抱得动你,就行了。”

她不答他,只是死死盯着怀里搂着的几包药——在他们之间隔出了一点空间。

他静静看着她地脸——面无表情的脸,可是那张脸曾经只为他而娇媚,只为他而开怀,只为他而……落泪,他地心一痛——什么都被他搞砸了。他低下头,试图寻找她的唇。她一偏头,默默地抗拒着。看着她倔强地眼神,他叹息了一声,手上紧了紧,“你回来了,哪怕我这只手废了,也值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七章 妄念相看似旧时

伤后,皇上特许了他的假,楚天傲便整日待在家里:窗口、从帘后、从树间,用眼光牢牢地锁着她的身影,他知dào

,她能感觉到,但她却从不回望。//而且每次他一想走近,她便适度的走远,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他不敢逼她,怕她又走了,便只是这样无时无刻地远远地看着她。

有时候他恍惚觉得,自己这样好似又回到了当初被禁的时候,她初来王府,两人朝夕相对、晨暮相守,那似乎是他一辈子里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却再也显不出那笑靥如花、温婉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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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寒回来已经月余,但还是没有和楚天傲好好地说过话,不是因为怨恨,却只是不知如何面对。这天晚上看了一夜的树影睡不着,早上醒来却现天已经大亮了,她想到今日的药还没熬好,匆匆起身洗漱,顺便把药放到了火上。为了方便,药炉便放在她卧房门外的墙角。她转身进了卧室,打算梳个头后就来守着。

随意梳了几下,她打开妆盒去取簪子,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两只簪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只是相府带过来的玉簪,还有一只便是楚天傲送的犀角簪了。她犹豫了一下,手向玉簪移去。

“寒儿。”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她一抬头,从镜中看到他倚门而立的身影,忙错开目光。她害pà

,那样深的目光,要让自己万劫不复。

“你莫要躲着我,好吗?”他似在用一种乞怜的语气诉说着,慢慢走了过来。

她身子一僵,正要矢口否认,却突然听到他绝望而疯狂地颤抖着说道,“我只敢看着你,我只敢看着你……”她一下子定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用左手执起桌上的木梳,帮她一点一点梳理着一头青丝,她颤了一下,不知为何没有拒绝。他似乎满怀欢喜地叫了两声“寒儿”,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她低了眉,心中五味陈杂,正不知该如何面对,突听他静静地说,“我现在才知dào

,便是这样为你梳一辈子,也是幸福的。”

一股疼痛像闪电般地窜过手指,她忍不住一哆嗦。他似乎没有现她的异样,细细地帮她梳了好大一会儿,才松松地挽了个髻,同时伸出右手去拿簪子。她看到他右手上着夹板,心下不忍,说道:“我自己来吧。”

他的眼睛亮了亮,却仍是倔强地拿了那犀角簪,笨拙地插入她的间。“寒儿、寒儿……”他轻搂着她,“对不起、对不起……”他声音哀伤而脆弱,像一股细丝飘在空中。

一片静默中。门外响起地热水沸腾地咕噜咕噜声特别醒目。她乘机避了一下。“水沸了。我去看药。”

他极认真地说了一句。“你才是我地药!”又让她无法动弹——或许。他便是她地劫吧。惹上了。便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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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地阳光最是催人入睡。他看着她安安静静倚在廊柱上地睡颜。感到一阵安心。从这个小楼望去。一切都是那么地静谧。让他觉得。她似乎从未离开过。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地时候。为了养伤。他搬到了别苑这边东楼。和她住地西楼正好遥遥相对。但是。这样对于他已经算很满足了。他可以日日望着她。哪怕是隔着潭水。更重yào

地是:她明明知dào

他是借故搬来。却也没有指出这是个借口——她。是愿意给他机会地吧!

他想了一下。转身进屋从柜里拿了一件外衣。然后往她那边走去。一路上。柳丝飘飞。碧水涟涟。她地身影在里面凝聚成了一幅最美地画。他突然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连右手上地夹板都显得不是那么刺目了。他笨拙地单手想把外衣披到她身上。她似乎感觉到了。立kè

醒了过来。他笑了一下。继xù

给她盖上。她微一摇头。接过那外衣捺在手里。“你该吃药了。我去端来。”

他按住她肩头,“不用,已经喝过了!”

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笑道:“刚才看你睡着,就让书砚帮我倒了药喝了。”

她不再说话,低下头去。

他挨着她坐了,见她没有移开,心中又是一喜,“你是不是很失望?”

她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笑道:“不是要下毒药吗?这次没机会了。”

她的嘴角翘了一下,出一声笑,却又忙压了回去。他想看到了世上最动人的景色,满目都是激动,“寒儿,你笑了,你终于笑了。”她一咬下唇就要起身离开,可是楚天傲做的位置十分微妙,恰恰把她圈在廊柱与扶手之

稍一犹豫,他已经抱住她,“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气了。”她呆了一下,又不说话了。

楚天傲却不死心,轻轻拥了她,慢慢吻着她的面颊,缓缓移动,似有似无地在她的唇角一碰,见她没有拒绝,心中更是涌起一阵狂喜。

他轻轻触上她的唇,正要吻上去,却听见声后传来脚步声。他心里一阵恼怒,她却已经推开他,站了起来。他没好气地望向来人,却是一身白衣地风在行。

风在行仿佛不知dào

打搅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一脸笑容地跟他们打着招呼:“三哥,数寒,好啊!”

数寒笑着客气地一点头,转身进了屋。他沉声道:“什么事?”

“三哥别光顾着眼前,朝堂的事可多了!”风在行已收了笑容,“我们上你书房谈。”

他从未见过风在行有这种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从他受伤后,事情大多都交给了风在行,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风在行的能力显而易见,但是却有一点,太急于求成——恐怕是被禁得太久,一时心急吧。他曾经也是如此,只是现在越来越平和了。到了书房后,楚天傲才问道:“生什么事了?”

“嫣妃一族最近处境好像不妙,你受伤之前就有些苗头了,最近更是愈演愈烈,而且事情隐隐和左相有关,右相乐于+蚌相争,也就袖手作壁上观,皇上近日恼怒得很。”

“左相,怎么可能?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最乐于看到纪家得宠,而万家失势地啊!”

“我查到最近这些事都经过一个人的手——慕升卿,你在边关时和他共事过,他是怎样地一个人?”

楚天傲的胸中没来由地就冒出一股怒气,“又是他!”

风在行愣了一下,问道:“怎么?”

楚天傲眼神黯然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太多地事和他有关了,这次寒儿……也是从他那儿回来的。”语气中居然有几分酸楚。

“果然!!”

他听风在行说得蹊跷,不禁纳闷:“什么果然?”

“我这些天都没过来,就是因为摸着了一条线索。我们地一切行动似乎都在左相的掌控之下,我怀疑,他在我们这安了探子,所以查了下来,只是就差一步……被那人跑了……我那边是这样,你这边肯定也是!”

楚天傲沉吟了一下:“我都是极小心的,而且府里的人也从未换过,这……”

风在行突然打断他的话:“数寒是自己回来的?还是你接她回来的?”

“你是说?”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在一瞬间煞白,叫道:“不会是她。”

“三哥,你真的认为她原谅你了吗?”风在行看向他惊疑不定的眼神,“我对女人了解得比你多,而且……如果我是她,我不会原谅你。”

“住口。”楚天傲厉声打断他,左手死死握住椅子的扶手,因太用力,关节处都微微泛白,“不要再说了。”沉默中,只有楚天傲重重的呼吸声……良久,他才平静下来,执着而倔强地说:“我相信,不会是她。”

风在行嗤笑一声,“我真怀疑,你还是我三哥吗?那个狠辣桀骜的楚三少到哪里去了?”

楚天傲的脸色变了变,“在行,或许我真不该把你拖进来。”他顿了一顿,“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要么不做,一出手必是雷霆之击。是我把你卷了进来,让你越来越靠近激流的中心。这样的地方身处得久了,心性都会变。”

他看向风在行的眼神不知为何却有一丝哀怜的意味,“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我们最初要的是什么?——只是证明自己、保护重yào

的东西而已。可什么时候,我们要的已经越来越多,多得连自己的心都看不到了。云曾经说过‘你最应该看清的是自己的心’,他是最睿智的一个人,所以他才活得洒脱。我们已经陷进去了,已经不得脱了,但是,我们不能迷失了自己的心。”

他指指自己的胸口,“我要守护好母亲和寒儿,这便是我的心。当她离开我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这一点。幸而她回来了,我便会好好守着她,哪怕……”他的脸上现出一股痛苦的神色,“哪怕真是她,我也认了。”

“你曾经告sù

我‘认命的人将一无所有’,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风在行转身要走,临到门口又补了一句,“你早就陷得太深,早就身不由己了,你现在若是退,何止一无所有。”他伸指向着外面点了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不怕吗?”

楚天傲脸上一下子血色尽褪,抿着嘴死死地坐在那里无法动弹——什么时候,已经不能回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八章 拟凭挽春留香住

医看过后,说这几日便可以拆绷带了,不会有什么着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一圈圈地解开,便似护着一个最易碎的瓷器,心中泛起狠狠的痛——这样的她,他怎么舍得放开。//哪怕她真是在骗他的,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只要他能日日看见她,那也好。风在行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耳边,“她是不会原谅他”,而他却也没有退路了。那么,他要怎么留住她?他就那么注视着她,用那么不舍又痛惜的眼神注视着她。

她似乎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却在看到他目光的霎那愣住了,然后偏开头去,“好了!”

他刚脱离束缚的手突然一把拉过她,对着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这是他的,他不能放手,也不要放手,所有的痛和依恋都化为热情,在他的唇上燃烧。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他却把她越搂越紧——这一世,他都不要放开她。她的挣扎把他的不舍化为心碎,片片哀伤开始在眼中弥漫,他微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她在触到他的目光时显然痛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不再挣扎,他终于启开她的齿,感受两人融在一起……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夜的溪水边,他的吻、他的呼唤、他的目光都让她无力,他在她耳边说着“待在我身边”,那一次她没有回答,这一次她却不知dào

怎么回答。她不答,他便不放开他,他热热的气息一直喷在她的脖子上,但却越来越沉重。两人这样静静地僵持着,没有结果,他一遍遍地说着,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他终于放qì

,放开了她,目中是深深的留恋,“你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她心中一动,抬头看他,他却已转身离开,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昂然挺立的背影。

********************************************

这几日别苑突然多了很多人,数寒隐隐觉得不安,又想起他那日离开时说的话,更是觉得有什么事要生。只是苏夫人和五儿都不在,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她黯然闭门,想眼不见为净,却不料被人从外一把推住,一个中年男子转身进了屋。她立kè

退开两步和他保持距离,同时喝问道:“你干什么?”

那人一脸焦急地看向她,“数寒小姐是否还认识我,我们在相府见过地。”

她看他脸是有些熟悉,突然想到慕升卿搬出相府那日就是他在打包行李,她脱口而出道:“你是严叔。”

那人目光一亮,道:“求小姐救救我家少主!”

她忙问:“升卿怎么了?”

“楚天傲和风在行要引他上钩。我刚得知这一消息。赶到官衙他已经不在了。我只能混进来找你。”

“他们?怎么会?”数寒听得莫名其妙。“你们都在干些什么?”

严叔一咬牙。道:“小姐既然也知dào

我们家地事了。我就直说了。满门之仇不共戴天。我们活着就是为了给死翻案。可是与楚天傲立场不同。这到了关键时候。就……”

“升卿不是说不要报仇吗?你家老爷不是也说不要报仇吗?你们现在却是在做什么?”数寒黯然摇了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为何不放手?”

“得人恩惠必然要有所回报。何况相爷地安排也是对我们有利地。我这一辈子。也就只望老爷地案子能沉冤得雪了。”

数寒这才隐隐知dào

事情和左相有关,只是如此一来,就更复杂了。“朝中党派之争时有生,但现在局势却不适合做太绝的事,他不会有大事的,而且我相信义父可以护住他的。就算抓住了,我会想办法在楚天傲那交涉。”

严叔急得直跺脚,“小姐是什么都不明白,我们这次是豁出身家性命在赌,不然风在行也不至于把楚天傲也拉进来了,他们是不会放过少爷地。”

数寒这才想起那次风在行来时的情景,他叫她数寒,而不再是三嫂……那么楚天傲呢,他也要慕升卿的命吗,就算是为着她,他也不该,她心中突然一苦:自己算什么?

她猛然想到他那天所说的话,“等我回来……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她冲向一旁的梳妆台,一掀饰盒,果然……没有了!她一下子瘫坐在那里。这就是他所说地让他们重新开始吗?斩去她所有的退路,断绝她所有的牵念,让她不得不留在你身边——这便是他爱她地方式吗?

严叔的声音还是十分焦急,“若不是那次为你求相爷烧了那份奏折,少主又何至于如此被动。”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她!

*************************************

城东小树林内,一片黑暗,却有着刻意压低的呼吸声,几十个黑衣人潜伏在四周。风在行抬头看了看月亮,道:“快了,他真地会来吗,就凭一对耳环?”

“放心,他对这个熟悉得很!”楚天傲的声音带着一股讥讽的意味,甚至有点怒气,风在行听着暗暗吃惊,却也不再说话,转头注视着前方。

黑暗中,一道身影疾驰而来,呼呼喘着粗气,楚天傲举起右手,注视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近,就待一声令下,一举成擒。那人影却突然呼唤道:“少爷!少爷!”

楚天傲一愣,立kè

从隐身处走出来,“书砚?怎么了?”

书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咽了口唾沫道:“寒……寒小姐……跑出来了……”

楚天傲一下子把住他的肩:“怎么会这样?不是让你看好她的吗?”

书砚哎呦一声,指指肩膀,楚天傲忙松了手。书砚边揉肩边说道,“她说想吃云片糕,打人去买,然后又嫌那些人太慢,打人去寻,最后说不想吃了,嗓子疼,要人去买薄荷糖……”

“我不是让你要寸步不离吗?”楚天傲怒道。

书砚一脸苦相地说:“她说去给少爷熬药,我想也没事,就陪着她一起去了,她说那药材有股怪味,是不是坏了,自己放在鼻端闻了一下,又递给我,我一闻,就晕了……想来她闻的时候是闭着气呢……等我醒来后慌忙去府门口,问寒小姐有没有出去,守门说没见着,只有两个下人嘀嘀咕咕地出去了,说又买什么什么地……我就知dào

不好,再回去找了找,哪还有人啊!肯定是乔装出去了,这一日出去的人太多,守门也就没仔细看了!”

风在行和那一干属下也已经走了过来,风在行沉声说了一句“果然”。楚天傲一把推开他,往拴马地方走去。风在行匆匆赶来,“三哥,这样冒然追过去,怕不怕对方有陷阱。”

“那我把这条命给她就是!”他一抽马鞭,已向着无尽的黑暗奔去。

风在行匆匆上马,调转缰绳下令道:“追!”

**********************************************

慕升卿策马奔驰,耳边地风呼呼地刮着。本来如今一触即的局势根本容不得他随意出动,可是一对儿紫晶耳环一下子击垮了他地防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数寒有事!他不知dào

楚天傲把她这么样了,她伤得那样深,却还是回到了楚天傲身边,楚天傲却为了帮皇上守住嫣妃家族的势力而把她作为人质!

他觉得嘴里苦得厉害,是啊,纪家,就是那个主导冤案的元凶,左相一早就查出来了。

左相说要让各归各位,他也一直在为此努力,但她是无辜的,为什么她会被卷进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也终于明白爷爷那一句叮嘱的重yào

——“不要报仇”,越是仇恨,失去的就越多!

前面突然有火把亮起,他凝目望去,却是数寒,他心里一喜,打马过去,她一拉他的缰绳,道:“幸好我没猜错!”说着一搭他的手,跳上马背,“去城东树林的路有三条,我只能选你最可能走的,和严叔各守着一条,幸好你来了。”

慕升卿听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数寒一拉缰绳,马儿往回驰去,“他们根本不是要你来交换我,我在府中好好的,他们只是拿耳环引你上钩,要擒住你而已。”她顿了一下又道,“为何要报仇?是和嫣妃家有关吗?”

他心中一顿,“严叔都告sù

你了?”

数寒眼神一暗,道:“我猜的,若不是和皇上有关,天傲何至于出手?”慕升卿还来不及答,身后突然想起马蹄声,她的身子陡然一僵,心慌得厉害。设计离开王府的时候她都沉稳得很,但现在一想到要面对他,心就忐忑起来,她突然按住慕升卿握缰绳的手,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她跳下马背,冲上叫道:“快走!”

“数寒!”慕升卿似乎有些急,“你干什么?”

“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开,现在正好他来了。”

“你疯了!你放走了我,他会怎么对你?”

她听着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忍不住跺了跺脚,“你害得我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

慕升卿愣了一下,她却已拔出头上的簪往马身上刺去,马儿吃痛,一路狂奔,她的声音远远传来,“和严叔在九里亭会合”,他忍不住回望,看她独立在茫茫夜色中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原来,她还是不愿跟他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九章 蜡炬成灰泪始干

寒所站的位置恰巧是一条道路的入口,道口狭窄,居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追来的十几骑在距她二十余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夜风中,楚天傲的眼神似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直直逼视着她。风在行的声音传来:“数寒,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要他的命!”胸口堵得慌,她被楚天傲的目光看得浑身的毛孔都紧闭了。“你们这样机关算尽地拿他,又怎么会想事情张扬出去?最后定然是要灭口的。”

自从来了之后,楚天傲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说道:“我要他的命干什么?”

“就算你不要,皇上呢?皇上会放过他吗?”她大喊了一句,看向风在行——一年前,他还只是京城中的花花公子,此刻却无处不透出狠绝和果然,她几乎要后悔,是自己点燃了这一个油库,现在,却要烧着了自己。

楚天傲向风在行递出问询的目光,风在行默然了一下,才道:“三哥,我们是收不了手了,你也莫要听她胡说,皇上什么决定哪里是我们可以猜到的。她只是为自己救人找一个借口而已。”楚天傲的眼神黯了一下,风在行又继xù

道:“三哥,他这一走,京都恐要大变了。你快下令追吧!”

她闻言自然地做出挡住去路的姿势。风在行突然喝到,“数寒,你如此护着他,却是为了什么”?她心里一阵紧张,望向楚天傲,可他显然已经被这话恼怒了,只是死死地看着她,脸色铁青。原来,她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她心里一苦,却激起了心中的倔强,更是不让了。

“三哥!”风在行又叫了一声,见楚天傲不答,居然策马就往这边奔来。数寒咬了咬下唇,突然几步疾跑,拦在马前。那马儿一声嘶鸣,打了个转。风在行也变了脸色,“数寒你让开!”

“我不能,我不能!”她能感觉到楚天傲的目光就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过她不能让慕升卿落在他们手里,她顶着压力又迈前了一步。

风在行握紧缰绳,夹了夹马肚子,语气冰寒,“数寒,你不该这样。”

她仍没有让开,而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楚天傲,但是楚天傲俯视而下的眼神为何却那么陌生?那种冰寒让她的心里一痛,终于再也不想说什么,就那么立在那里。马儿在她面前转了两圈,风在行的声音传来,“你再不让开,莫怪我跃过去了”。

楚天傲闻言未动任何声色。她心里一寒。果然。权势和感情相冲突地时候。他还是选择舍弃她。她转眼看向风在行。频频冷笑。风在行一沉眉。一甩缰绳。马儿长嘶了一声。她只觉得一道白影在面前一闪。耳中嗡地一下响成一片。马儿跃过时带起来地疾风扫乱了她地髻。随着嗒嗒地马蹄声。她地心似乎碎了一地——他没有动。他丝毫未动。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置于险境!只因为。为着他地地位。他要扑杀他地猎物!她挡住了他。他便舍弃了她!她地理智曾经告sù

她。他只是自以为爱上了她。但感情却让她放不开。她回来了。然后。又被伤了。她冷笑起来。“人跑了。三少要抓我去顶罪吗?”

他地目光深不见底。半晌才开口。语气也是一片冰凉。“把她带回去!”

她拂开那几个人地手。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看着她地身影。他地痛这才出来。比刚才眼睁睁地看着风在行打马从她头顶跃过去时还要痛。他地右手使不上劲。他忘了。所以一拍马背之下。现力道根本不足以让自己飞到她那。反而触得旧伤隐隐作疼。而更疼地是他地心。她地眼神像一把剑刺穿了他地心。她恨他。她果然是恨他地。她果然从未原谅他。她一直在隐忍。却在被拆穿地那一刻不再掩饰——她是如此恨!

这世间有一个词叫先入为主。

她心中存着芥蒂。便认准他为了权势会置她于不顾;他听了风在行地话。便自觉她果然不会原谅他;他忘了。她最恨地是被舍弃;她也忘了。他手伤后已经不能像以前一般。这世间。裂痕一旦出现。就只会扩大。而很难修复。

*********************************************

被带回王府之后,数寒就被软禁在别苑西楼,几个侍卫守在门口,寸步不离。从半夜回来,到日悬中天,她一直在等,

傲来,但楚天傲却一直没有出现。日落西山的时候,在窗上显示,她慌忙站起来,却见书砚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黯然坐下,只见书砚把食盒放在桌上后,打了个手势,让那些侍卫都撤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爷说了,守得住小姐的人,也守不住小姐的心。”书砚叹了一口气,“昨日那好些人,不是也没守住寒小姐吗书砚看了她两眼就出去了。原来这几句话只是为昨日被数寒迷晕了而叹气,却没想到,数寒心中本就以为楚天傲抛弃了自己,如此听来,倒像是要赶她走。

人往往是这样,认定一件事时,就会不停地找原因证明它,而对其他不利的证据统统视而不见。因此,数寒也没有想到:楚天傲若真是要赶她走,又怎么还会让人送食物来。但此时她的心却乱的很,看着那雕花的食盒只觉得刺。她猛然冲出屋,对着楼下喊到:“楚天傲在哪里?我要见他!”

书砚正要离去,闻言抬起了头,面带难色地答道:“我帮你问问吧!”

从太阳下山到夜色已浓,楚天傲一直没有来。数寒没有点灯,就那么坐在黑暗里,反正,心里也是同样地黑暗。她似乎又落入了那个噩梦里,她的亲生母亲狠狠掰开她的手,骂道“你走啊,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不管她怎么哭喊追赶都没有用。

她不怕饿、不怕冷、甚至不怕死。但是却最怕被弃!可现在,又是她一个人了么?她苦笑到,曾经对自己说过,只要她足够有用,别人就不会舍弃她。在云轩的时候,她比所有人都用功,她只希望不要再一次被舍弃,她希望那是她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现在,为了他,她舍弃了一切,却现自己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他曾对她许诺会让她安身立命,但现在,她拿什么来安身立命?她阻碍了他,他便不再需yào

她,甚至连见她一面都觉得为难。

她猛然拔下头上的犀角簪扔在地上,长披下来,让她的面目变得狰狞。心酸了一会儿之后,她望望地上落地簪子,又走过去慢慢地把它捡起来——原来,丢弃一件东西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她舍不得,便又拾起来了,但楚天傲却弃得干净利落!她紧了紧手上的簪子,不,她不会再让别人来遗弃自己。与其追着喊着哭着,却不得善终,不如自己离开。至少,她还有自己的尊严。自己,是啊,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她搂了搂胳膊,说,“我们走吧”

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却终是在门边停了下来。她忘不掉,楚天傲上次去求她回来的时候说话,忘不掉他那么压抑的哭声。她不信,他真地就这么抛弃她了。她想着,如果,她刚走,他就来找她怎么办?她这才现自己没有点灯,或许楚天傲以为她睡了,就没过来。她摸出火折子把灯点上,蜡烛的火焰给屋子增加了光明,也带给了那一团死气地脸一线生机。她在等着,他的脚步。随着烛光,蜡烛一滴一滴地落下泪来,数寒盯着蜡烛看,似乎那就是她地全部。

从子时一直到寅时,那根蜡烛终于经受不起那么长的燃烧,晃了晃烛光,唰地一下,变得更亮了,是最后的不舍和留恋吗?数寒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喷薄而出,伸出手,接着那滴下来的蜡油,一滴、两滴……是谁的眼泪呢?白皙的手掌被烫出赤红,也浑然不觉。

她不明白了,为什么他明明似乎很依恋她,明明似乎很爱她,但是,却又总是抛弃她。或许,每一个男人都会有一个梦——江山万里,前程似锦,若再加上美人如玉就更好了……但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女人本身;他们想要的,只是能让自己更显体面和高贵。女人,只是他们梦里的一个点缀、一个附属品、一个像别人昭示自己‘财富的’的宝贝。他们所谓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点缀。他没有骗她,他从来就没有骗她,是她忘记了,忘记了他是楚、天、傲,他要的,又怎么会是她?她只是不小心陷入了他的梦里,不小心成了他的一个点缀,还妄想自己找到了存zài

的快乐……只是现在,梦醒了。

蜡炬成灰泪始干,是啊,心已成灰,还留下来做什么呢?梦醒人散,便该是最后的结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章 踏尽人间芳菲去

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大清早就听见有丫楚天傲从书案上抬起头,暗骂了一句,该死!昨天盯了一夜西楼的烛影,快天亮时见那边灯火灭了才趴桌上眯了一会儿,谁现在就来吵他?却听门外的声音叫道“寒小姐她……”

“寒儿怎么了?”楚天傲顿时睡意全消,一下子冲到门口。//

“小姐不见了。”那丫鬟被他阴深的脸色吓得都要哭出来了,“四处都找了,就是没看到……”

楚天傲面色一寒,大步向西楼走去。门半掩着,他一把推开,只见里面干净整洁,床铺上一点折痕都没有,看来昨夜,她是一晚没睡。他皱了下眉。突然现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他走过去一看,顿时一呆。只见桌面上用蜡油写着一句话,而看那痕迹,居然是用手指蘸着蜡油写成的——何不杀我?何必弃我!旁边有一只锦盒,里面摆着他送她的犀角簪。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书砚这时也跑了进来,看到这场景,难免嘀咕到:“昨天我就说寒小姐的神色不好,你偏怄气不肯来,这下可真走了!”

楚天傲这才醒过神来,咆哮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我追!”

书砚唬得嗓子一紧,“咳咳……我们……该往哪里追?”

去哪里?是啊,去哪里?她的话回荡在耳边,往日的承诺历历在目,她无限深情地说着“如果真的有一天,我阻挡到了你,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请不要舍弃我!”数寒、数寒、数寒,他要疯了,他根本没有这么想,她为什么会这么看?但却到哪里寻到她来解释。“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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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升卿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响,严叔从门缝一望,只见楚天傲铁青的脸,他忙又加了一根门栓,转身往内院跑去,见着慕升卿在练剑,忙唤到:“少爷,那楚天傲不死心,居然追到家里来了。”

慕升卿一愣。“还不至于吧。这光天化日地。他以什么借口拿我?”

正说着。只听一声巨响。楚天傲已破门而入。严叔慌乱中抓住慕升卿叫道:“快走!”

看着来人气势汹汹。慕升卿单手挽了个剑花。负剑于后道:“该来地总躲不掉!”不顾严叔地劝阻。向楚天傲走去。

出乎意料地。楚天傲并未佩戴任何兵刃。看到他后也没有任何敌意。只是焦急地问道:“寒儿呢?在你这吗?”

慕升卿心里一闷。直觉就想破口大骂。“你又把她弄丢了!”

楚天傲青了脸。“还不是因为你?”说着一挥手。尾随而来地数人瞬时散开。开始搜查各处。

慕升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楚天傲,你对她做什么了?你该不会……你该不会因为她放了我,就……”

“我没有,我应该没有地……”他地语气迟疑起来。

“我们斗得你死我活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慕升卿的语调都变了。“你知dào

吗?她为你做了些什么?她为了回到你身边把一切都弃了,你居然还逼走她,你让她上哪儿去?”

楚天傲的脸顿时很难看,“你说什么?”

此时四处搜查的侍卫也都回来了,禀告着说没有现。慕升卿放开他的衣领,极其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根本不了解她,她怎么会爱上你?她那么倔地一个人,怎么会让别人两次看到她的脆弱,她不会来这里了……早知如此,我昨夜就是用强也该带她离开的,我怎么会傻到听她的话,放心她继xù

回到你那?”

楚天傲只觉得头中一团混乱。“你在说什么?你说她要回到我这?她留下来不是为了帮你脱身吗?她回王府不是为了帮你们获取情报吗”

慕升卿一字一顿地道:“她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情。”

楚天傲闻言脚下一踉跄,抓住慕升卿的手,“那她能去哪?能找的我都找了,除了你这和相府,都没有,都没有!”

慕升卿甩开他的手,回头对严叔吩咐道:“你去相府看看数寒回去没,有结果马上来通报我!”

严叔走后,他才看了满眼惊疑不定的楚天傲一眼,叫道:“你跟我进来等消息,我告sù

你,数寒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进屋后,慕升卿把剑噌地一声还入鞘中,恨不得那就是楚天傲的尸骨。

他静了一下才道:“那天五儿来过之后,她就不太对劲,一直坐立不安,我问她什么,她都说没事。晚上很迟了房里地灯还亮着,我担心她是不是不舒服,去敲了敲门,她答着‘就睡了’把灯熄了,可是我半夜醒来时,却看见那边的灯又亮了……”那天的一幕,仿佛还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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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那边的灯亮着,便也睡不着,一直站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那灯,星光满天,在他眼里却也失了色,只余

星火,跳跃在眼里。直到启明星快要升起的时候,|灭了,他舒了一口气,躺会床上,阖上眼寐了没多久,却听见敲门声。

他正奇怪是谁,就听见她的声音“升卿,醒着吗?”

他虽然不知dào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却也有些激动,忙跑去要给她开门。却听见她急急地说:“别开门,我说几句话就走。”

他有些惊讶,握住了门闩,“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吧。”一拉之下,却现门被她从外面拉住了。

只听她的声音有些焦急,“不要开门,我们就这样说话吧!”他一时愣在那里,却听她继xù

说道:“看着你,我怕我说不出来。”

他倚在门上,说:“好,我听着。”

她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带着黑夜消退前地最后一丝凉意,“谢谢你,升卿,但是,我要走了。”只一句,就浇熄了他心中所有的激动。

“你去哪里?”他感到胸口闷得厉害,这才现自己忘了呼吸。

门外很久没有声音,有一刻,他都几乎要以为她已经走了。但是声音最后还是飘了进来,“我要去晋王府……他受伤了。”

他的心口堵得慌。“你怪我没有告sù

你?”

“不是。”她停了停,“我知dào

你是为我好。”

他不知dào

该说什么,挽留吗?可是他没有资格。一片静默……他最终还是不死心,张了张嘴:“你……”

“我把知dào

的都写下来了,压在卧房的枕头下面,这是我可以帮义父做地最后的事。”她突然地出声却正巧打断了他地话,“晋王勾结外敌可能确有其事,但是天傲他不知dào

,这点我可以肯定……甚至连楚天骄也知dào

。晋王太小心了,你们要留心他。”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一直怪他在骗我,但我这样,又何尝不是在瞒他。”

“那不一样,”他气且急,“你是在想办法证明他地清白,他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那如果他果然参与了谋逆,我是不是还是会亲手把他送于公堂之上呢?”她地语气中显出一种浓浓的悲哀,声音虽轻却十分清晰,“我—会——”

他一时无语。

“他说,他是算计了我,但那只是开始,后来……他是打算骗我一辈子的。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一辈子,那还算骗吗?”她地嗓音哀而清,带着一种看破一切的觉悟,“如果不是因为我知dào

了密信的事,或许,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幸福地过下去。”

他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是他砸碎了她的梦!

“他说,当他现他是真的爱上我后,就在想办法让我与相府疏离了。他开始的目地是利用相爷在乎我、我知dào

相爷的秘密。那么,如果我不再与相府纠结,他就能和我保持最最单纯的爱恋,没有权利、没有**、没有算计……也没有欺骗。”

她似乎在哭,但是他地手却重得打不开那扇门。他们,何尝不也是在利用数寒和楚天傲的关系,打探晋王呢?在这一点上,楚天傲倒似乎更高尚一点。

“我想试试,”她的声音中掺杂了些许鼻音,果然是哭过了,“如果我真的没有这些身份,我真的不再夹在你们中间,他是否真的会爱我……他若是真心待我,我就弃了一切留在那里;他若是负了我,我这条命便也就留在那里了,倒也算一了百了。”

“数寒!”他心里一急,死命地去拉那门,却现门不知dào

被什么扣住了,他拼命摇了几下,却也只是打开一条缝,他忙凑过眼睛去看,却见她背倚着门,在那里抹泪。

“升卿,我只是累了,太累太累了。”她望着东边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你告sù

义父,他走得太快,我跟不上了……幸而他身边还有你,你可以陪他走下去。他的恩情,数寒永世不忘,将来一定想办法报答,若是报不完,来世再结草衔环……你替我给他老人家磕个头吧。”她说着,已伏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记响头,然后起身,歪歪斜斜地往外走。

“数寒——”他急忙叫住她。

她转身过来,旭日东升,红光映着她满脸的泪痕,显出一股绝然,“升卿,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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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什么意思,”楚天傲现自己的嗓音有一点抖,“她说一了百了是什么意思?”

严叔恰在此时跑了进来,叫道:“少爷,我问过了,她没去相府。”

慕升卿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等找到她了,我再来跟你算账。”说着已经出了门,吩咐下人道“全部人手出动,寻找方小姐”。

楚天傲地心跳一阵快过一阵,这才知dào

数寒原来是抛弃了一切回到他身边,但他却怀疑她,难怪她要走……若她真有什么事,别说慕升卿不放过他,连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一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中一片黑暗,数寒睁了睁眼,却还是一片黑暗,精神害,突然脸上一凉,她心里打了个激灵,猛地转醒过来。//耳边有人说着:“方小姐,醒了啊!”

眼睛渐渐适应了这边的光线,只看到几个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腰间皆悬着佩刀。她心中一凛,扶着背后的墙壁想要站起来,却感到手软绵绵的没有力qì

。心中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是怎么回事。她刚出王府没走多远,迎面就走来几个面貌不善的人,她往旁移了几步,意在避开他们,却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动静,她还来不及转头,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然后便什么都不知dào

了。想必那股味道就是迷香之类的东西。她暗暗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见虽脏了,却还齐整,也就放了心。只是手脚还十分酸软,她索性不再试着站起,席地坐了,抬头问道:“你们是哪方的人马?找我何事?”

“方小姐是通透人,这么快就想清楚我们的目的了。”那领嘿嘿笑了两声,“我们并非要与方小姐为难,只是有些事十分疑惑,想请方小姐指教。”

“有你们这么请人来的吗?”数寒突然厉声喝道,同时偏过头去整了整头。却暗暗将一枚短簪握于手中。

那人没料到数寒本来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突然气势陡增,愣了一下,也就没对她的小动作有所在意,只是挺直了身子,道:“你最好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人会来救你了。左相那边你自己放qì

了,楚天傲那边又开始怀疑你,却还有谁会来救你?”

数寒把那簪子握紧,锋利的簪头刺进了掌心,那种昏沉沉的感觉终于在疼痛的刺激下消失,手脚也恢复了些力qì

。她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道:“原来是万恒钧的人,也只有他做得出这种事来。”

“大胆,竟然直呼相爷名讳。”那人地斥责等于是不打自招,数寒本来心中只是怀疑个六七分,现在却完全可以肯定了。那人不知dào

数寒原是为了试探,兀自咒骂不休,“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相爷说了,就算你口再硬,也撬出点东西来。不然我们岂不白忙这么多。”

“原来都是你们,你们故yì

挑拨楚天傲猜疑我。”数寒似乎明了了几分。

“哼哼,这可不能怪我们,我们只是让某个密探不小心被现,然后留下了一些线索而已。”那人冷笑着,满yì

地看着数寒露出一丝愤nù

。然后蹲下身,道:“数寒姑娘,其实这也怨不得我们。你想想,他们若是真的全心全意对你,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就心生疑窦?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心生疑窦,也不能这么快就将你置之不顾啊,也是……啧啧……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这化了的,只能说明它不是真金罢了。相爷说了,最坚固的永远只有共同地利益,只要你全力配合,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几句话一半是挑拨一半是诱惑,但却恰到好处地触到了数寒的痛楚,原来,并不是真金!她苦笑了几声后,才道:“右相能给我什么?”

那人听后大喜。站直了身子。道:“只要相位稳固。太后无忧。这全天下都是万家地。姑娘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地事。除了不能封侯拜相。那金银富贵还不是享用不尽吗。”

“我不要金银富贵。”数寒嗤笑一声。

那人明显地一愣。皱了下眉。“那你想要什么?”

数寒地声音中暗暗带着狠绝:“我只要伤我地人付出应有地代价。”

那人地眼睛腾地透出笑意。却又带着几分打量地神色。使那微眯着地眼睛像极了黑暗中地一只猫。“姑娘只要说出方永为何要动嫣妃。他是何目地?晋王府到底有什么秘密?皇上手中除了楚天傲还有什么势力样不是既帮了右相。又报了仇吗?”

“皇上手中就禁军一脉。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纵容嫣妃了。他是打算孤注一掷地。而左相动嫣妃。是因为二十余年前地一桩旧案。此事牵涉甚广。还包括先帝时地一些势力争斗……”

那人听得兴奋不已,一直点头道:“不错不错,和我们预料的一样。”数寒却在此时突然停了下来。那人急道:“怎么不说了。”

“我已经向右相表明了我的诚意,右相又是否该对我表示诚意呢?”数寒微微笑着,打量了一下四周,“我被抓来多久了就腹中空空了。”

那人似乎有些不悦,不过还是陪笑着说:“这边地方偏僻,却上哪找吃的?”

“没有不会去买吗?我又不是要什么鲍鱼燕窝,干净可口的果腹之物即可,而且被你们的迷药弄得全身无力,这边又破旧得厉害,我要是一时记不清什么说错了,那事情可就大了。”一个人想知dào

地东西,若是从来都未曾听闻,也就算了,可是一旦知晓了一半,那是决计不会停下来的。数寒深知这一点,故而特意在紧要关头停下来。

那人皱了下眉,打了个手势,叫了个属下上前耳语了一番,那属下走后,他才转头笑道:“先委屈姑娘一下,等我们了解到事情的始末,自然会带姑娘回右相府中的。”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难道还不够诚意?”数寒摇了摇头,“我怎么不知dào

自己若是全说出来了,会不会被你们灭口。不然你们怎么不现在带我去相府?又不给我解药?”

那人立kè

应到:“断然不会,相爷要你的命有何用。现在不带姑娘去,只是因为白日人多,若是被现了,难免多生枝节。姑娘放心,一入夜,我们就载姑娘去相府。这解药嘛……也不在我们手上,而且,也怕姑娘一时后悔,所以……嘿嘿,只要姑娘真有合zuò

地诚意,这些保管都不是问题。”

数寒眼睛转了几下,看了看旁边的窗户,道:“不给就算了,你们也是为人办事,小心些也是自然。”

那人闻言顿时笑开了:“姑娘知dào

我们地难处就好!”

“只是这药让我胸口闷得厉害,你打开窗户让我透透气。”那人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数寒笑道:“

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一个中了迷香地女子跑了不成

那人自嘲地一笑,又看了看数寒确实浑身无力地样子,也就去推开了窗户,不过还是比较小心,只开了一半。但也足够数寒看见外面地情景:应该是个废弃的院落,四周没有什么叫卖声,想必是比较荒凉的地方。

她看了看树木在地上拖出地的影子,判断了一下方位后,料想必是午后不久。那么从她清晨出府到现在,不过四个时辰左右,应该并未走远……而且从刚才听到的信息可知,他们打算带她回右相府中,那么这边离右相府邸应该也不会太远,不然途中马车滚滚,倒是更引人注目……各种信息结合在一起,她大致明白了自己的方位,只是这附近没什么人,想要逃走也难。

一会儿那去买食物的人也来了,吃过东西后,又开始了你问我答的游戏。数寒往往十句话里有七分是真,三分是假,碰到一些紧要的东西就笑而不答,坚持要见到右相才能说,如此磨磨蹭蹭竟挨到了夜幕降临。

数寒心中越来越急,本来料想自己那样离开王府,前天夜里慕升卿又差点被抓,理应会有人来寻找,只是这一整天下来,竟然毫无动静。她特意说饿,要人去买吃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现出些痕迹来,但居然一点效果都没有。而自己一旦进了王府,要逃走是更难了,而她又是决计不能把那些绝密之事透露的,如此一来,怕是只有一法。她摸摸袖中藏地那样东西,暗暗苦笑:虽然没有人来救她,但她却必须给他们报个信,反正也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了,想到死却也不觉得怎么悲苦。

果然,过不了多时,那人就对数寒说道:“姑娘,马车已经准bèi

好了,这就送你去相府。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推脱不说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必须委屈你一下。”说着就有几个人拿着绳子布条走来。数寒知dào

,这是要绑了自己,如此就连路上想法子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冷笑着:“不劳你们费心,我知dào

该怎么做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数寒突然把地上吃饭用的碗碟向他们一砸,趁他们躲避的空档飞快地冲出门去,他们没料到她身上的迷药不知何时已经无效,都愣了片刻,但也就是片刻,立马反应过来,在院子里堵住了数寒。可数寒要地就是这片刻光阴,只要出来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那头领脸色阴沉地从里面走出来。“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吗?未必把我们看得太傻了。”

“谁说我要逃。”数寒转身微微笑着。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叫道:“快抓住她”

随着他的话音,只见白光一闪,一枚信号弹从数寒袖口飞向空中,在夜幕中爆开,散成八片红光,红光又再爆开,星星点点地落下一天的绿芒。莫说几百米,方圆数里恐怕都知dào

了。那头目咬咬牙,狠狠的叫了一声“方数寒”,却见她手中一点微芒,他暗道不好,忙去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一块瓷片已经划破她的喉,鲜血顿时溅了他一脸——这女人,还是太低估她了。

有人急急地问道:“头儿,怎么办”

他抹了一把脸,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地脚步声,听声音,居然有不少人。

他的脸上原本就血迹未干,此时显得更加狰狞:“还能怎么办,还不快走。”

“那她呢?”

“不管了。”

“这……”

他一脚踹过去,“那么多血不是明摆着要给敌人留线索吗?他们顾着救人,我们还能逃远些。”有人似乎还在犹豫,他冷冷地说了句,“她若是死在我们手上,左相和楚天傲都不会放过我们。”然后就几个飞跃,向远方逃去。那几个身影稍一迟疑,也纷纷飞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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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傲听闻清晨在王府周围出现过一些鬼樂的人,后来又在城东出现了,他心焦赶来,不料属下居然把人跟丢了。心中虽然暴躁,却也无法,只有在城东四处搜查,但范围太大,直到晚上也还没什么结果。就在此时突然看见天上的烟火,心中立感不安,带了人立马赶来,不料还是迟了。

一冲过墙角,就看到数寒倒在血泊里,他一下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不知dào

自己怎么走过去,怎么把她搂进怀里的,直到书砚推了推他,问:“少爷,人走远了,要派人追吗?”

他满目赤红,心似乎要蹦出胸口,“快去请大夫。”怀里地人儿似乎动了一下,他忙去看她,轻声地叫着:“寒儿,寒儿。”生怕自己声音太大把她的魂儿吹散了。她眼神迷离地看了他一眼,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动了动嘴唇却不出声音。他努力让自己地声音显得平静,“没事的,没事地,大夫马上就来。”他按住她颈部一侧的丝巾早已被血湿透,他找来更多地丝巾帮她按住,可血仍顺着他的手蜿蜒流下。他不敢动,担心稍有移动会引起更大的出血……

从来不知dào

时间会显得这么漫长,长到每呼吸一次都似经lì

了一个世纪。她的眼慢慢阖上了,大夫却还没有来,他感到自己要疯了,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寒儿,别闭眼,别不理我……你跟我生气,跟我火……你倦了,便听我说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只是别睡,千万别睡……我不是那么想的,我没有要弃你,我只想留下你……我只是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你……我以为你对慕升卿有情……我错了,我该死……寒儿,寒儿……”

她眨了眨眼,想要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只看到他开阖的嘴唇,却听不见声音。罢了,反正都是猜疑和欺骗而已,她只觉得倦,只想好好地睡一觉——睡过去了,是不是就能不再痛苦?她陷入一种眩晕的黑暗里,什么也不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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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不啼清泪长啼血

夫人刚到家,却现整个别苑一个人都没有,她正门口熙熙攘攘地一堆人声,唬了她一跳——别苑何时如此嘈杂过?直觉告sù

她肯定是生什么事了。/.她推窗一望,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人进了西楼,她一时心急,顾不上避嫌,急急赶过去,却现楼道上堵满了人。

还是书砚眼尖,一下子认出她来,叫着:“夫人回来了,是夫人来了。”

旁人闻言纷纷看向她,倒也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她顾不上分辨那些见过或没见过的面孔,几步小跑上去,叫道:“傲儿!”一上到楼,却吓得几欲晕倒,只见楚天傲面孔煞白,一身是血。她脚下一软,就向前跌去。

楚天傲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扶住。却听苏夫人语不成音地问着“哪里伤了?”他一怔,知dào

苏夫人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

苏夫人突然狠狠一下子捶在他胸口,“你是要吓死娘吗?”说着眼中已经泛出泪来。

楚天傲心上的弦一直紧绷着,如今被捶了一下,又看到母亲就在眼前,此时仿佛才清醒过来,只觉得全身的力qì

一下子全被抽尽,脚下一软,就跌到在地。苏夫人心中一惊,以为他果然有什么事,忙去看,却听见楚天傲语带哭声的说:“是寒儿。”

苏夫人这才现床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人,而在床头转悠的,依稀是太医院的人,她抖了抖嘴唇,不敢相信,自己才走了不久,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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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寒神智模糊间,只觉得身子疼得厉害,却也不知dào

是哪疼,只是难受,翻来覆去都难受。

这便是地狱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身上一阵儿冷一阵儿热,冷的时候似乎连骨头都在打颤,热的时候却又像被架在火上烤,然后一种很深的痛从骨髓处漫出来,渐渐侵袭全身,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碎裂了她的意志。

她忍不住要呼喊出声。却现自己什么声音也不出来。她努力要从这种弥漫无边地疼痛中挣出来。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喊……喊什么?……她地意识有些模糊。似乎什么重yào

地东西被忘掉了。可是才一想。却又引来更深地疼痛。为何死了还会这么疼?……

挣扎中。突觉有一股清凉地液体滑过喉间。缓缓注入心田。平息了心中地焦热。疼痛慢慢被压抑下去。神智却呈现出疲惫之后地迷糊。她又什么都不知dào

了……

苏夫人看着儿子正用嘴小心地一口一口给数寒喂着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王太医说脖子上地伤口颇深。注意喂药时千万莫要呛到。以免再撕裂。楚天傲便不敢假手他人。十分小心地用小勺一点点喂。但数寒咽不下去。差点呛到。吓得楚天傲手一抖。整碗热烫地药全撒在手上。她心疼不已。他却忙着叫人再去煎药。之后。所有地汤药和清水都是楚天傲一点一点用嘴喂进去地—既然现在如此在意。当初却怎么不知dào

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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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慕升卿那边还是人仰马翻。找了一天都一无所获。看到家丁们都一副困倦地样子。他决定先回家好好修整一下再来找。才到门口。门房就跑来牵马。同时小声说:“相爷来了。脸色不太好。在客厅等着呢。”

他一愣。突然想到自己光心急着找人。这件事居然忘了报gào

给相爷。忙朝客厅跑去。进门见到相爷正背手而立。听到他地脚步声。冷冷地道。“到哪里去了。”

他垂手立定,答道:“数寒不见了。”

方永转过身来,语气颇为严厉:“你不用找了,楚天傲已经找到她了。”

他一惊,抬头向左相望去,却现左相的脸显出一种青白。方永对上他的眼光,那一刻,慕升卿突然有一种想躲的冲动,在边关最最危险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左相的眼光让他想到草原上的猎鹰,只听左相一字一句地说道:“寒儿重伤。”

“什么?”慕升卿如遭雷击,呆立在那里,半晌才转过神来,“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dào

,王太医被招去了,据说是割喉自尽。”方永狠狠地答道,“我已经用最快的飞鸽传信给医谷,估计那位大少爷会来吧!”

韩吗?慕升卿记得他,出于对同一个女子的爱慕,韩一出场,就引起了他地注意。他只是不明白,韩在逃避什么。或许,在韩眼里,他也一样,只是,他的理由却不能向外人道。

却听见左相继xù

说道,“那倒是个

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分得清清楚楚。”

慕升卿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寒儿带回来,不管她是跟韩走,还是回我这里。”左相说着狠狠瞪了慕升卿一眼,“若不是你没有把握好分寸,她又何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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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第六天,数寒终于悠悠转醒。她眨了下眼,却觉得周围全是黑暗,才一动,却觉得颈上**辣地,“别动”旁边有人在说话。是谁?恍惚中有清凉的液体注入口内,嗓子似乎不那么干了,却还是不出声音。她又使劲眨了下眼,面前渐渐光亮起来,隐约看得到一个人的轮廓,那是——天傲吗?只是他怎么消瘦了这么多,怎么满脸胡渣?她想伸出手,举到一半却抬不起来了。

楚天傲意识到她的动作,慌忙接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寒儿,你果真醒了吗?你看得到我吗?”

他的眼角怎么像有泪?她张了张嘴,却觉得嗓子紧。

“别动,不要说话。”他一下子变得十分焦急,“伤口才刚合上。”

伤口?谁的伤口?她吗?她受伤了?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脑中似乎清明了一些。是,她是受伤了,她用瓷片割颈了……突然,所有地记忆全部涌现在脑海里,他的欺骗、他的猜疑、他的漠然……一切的一切突然像潮水一样冲击过来,把她拍到在地,她地瞳孔猛然放大,用尽全身力qì

抽出他握着的那只手。她想大叫“为什么我还没死”,但是却不出一点声音,本已没有血色地面孔突然变成了一片死灰,她闭上眼,宁愿自己又陷入刚才的昏迷之中,可是人却是如此地清醒。“寒儿,寒儿,你莫要这样。”他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可以不看他,却做不到不听他——为什么她没死?

“娘,娘,你快来,快来。”楚天傲大呼着,看着她把自己地嘴唇都咬出血来,他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他想按住她的下颔,阻止她咬伤自己,却又怕她挣扎起来牵动伤口——她居然如此恨他。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苏夫人已走到床前,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你们这是作的什么孽哟!”说着已坐到床头,轻轻拍着数寒,道:“孩子,孩子……是我,不要紧,是我……你连我也不要见了吗……”

数寒渐渐冷静下来,睁开眼。苏夫人在她下颔处轻轻一抬,让她松开已咬出血印的嘴唇,掏出怀里的丝帕,帮她拭干净血,“我知dào

,你受委屈了。”

只一句,她痛得紧缩的心瞬时像是散架一般瘫痪下来,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在苏夫人的衣襟上。

苏夫人向楚天傲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你先出去。”

楚天傲不放心的看看她,猛地接触到她同时望过来的目光,却见她握着床单的手一紧,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苏夫人跺跺脚,大声道:“你还不给我出去。”

他面孔一白,三步并做两步地匆匆离开那间屋子。

在屋外从白天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才看见苏夫人走出屋子,他急忙跑过去,悄声问:“娘,她怎么样了。”

苏夫人正在关门,闻声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由分说拉了他就要往外边走。

“娘、娘。”他急忙按住苏夫人的手,“她怎么样了,我能进去了吗?”

“你做死啊,现在进去,还嫌害得人家不够吗?”苏夫人压低嗓子骂道。

他的心一冷,只是默然,却又不甘心,频频向房门看,“她怎么样了?”

“哭累了,睡了。”苏夫人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dào

说你什么好。”她静默了一会儿,“她那嗓子,真的好不了了吗?若是这样,你的孽就更大了。”

楚天傲的脸白了一白,“那只是王太医片面之词。我找遍天下学医之人,定能找到治好她的人。”

“唉……你也去歇着吧,她一时是不会想见你的。我这两日开导一下她,你千万别再来刺激她了。”苏夫人也是无可奈何。

“我……我……”他舌头一时结在那里,“我想……看……看……她”

“回去!”她声音转厉,“好不容易睡下的,你要是吵醒了人家……”

“我只看一眼。”他几乎是央求的。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苏夫人摇摇头,“你去歇着吧,不然怎么有力qì

来求她原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一份深情两处伤

连三天,楚天傲都没敢在数寒醒着的时候出现,只能时偷偷溜进去,坐在床头望着她。

苏夫人暗自叹气,也劝数寒说楚天傲在她伤重时如何如何,决计不会因为慕升卿弃了她的。

数寒却在苏夫人手中划了“信任”两个字,神情黯然。楚天傲也知dào

自己在这一事上确实有欠思量,居然还疑心数寒是卧底,直到从慕升卿处了解始末后才后悔不已。

后来苏夫人轻轻推他进去,数寒见了,也没太大反应,只是楚天傲喂她药,她是决计不肯喝的。眼见伤口慢慢好起来,数寒因失血而孱弱的身子也有所改善,在丫鬟扶持下能下地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头,还是走不了太远。可嗓子却是不见起色,太医对能否恢复也是模棱两可,楚天傲对此懊恼不已。

这日突然有人来报说门外有位自称姓韩的公子说要入府为数寒诊治。楚天傲想到是韩,大喜,忙忙引他去数寒房中,韩一进门,看到数寒半躺在床上,人已瘦了一圈,颈上包着层层叠叠的纱布,甚是醒目。他喉结动了一下,紧紧地咬了咬牙,说了句,“我来晚了。”数寒本来似乎还想微笑一下,不知怎么的,一听这话竟怔怔地落下泪来。韩狠狠地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楚天傲,控zhì

住自己揍他一拳的冲动,沉声道,“出去。”

楚天傲看到数寒落泪,也是一阵心痛,听到此语,知dào

韩是一时怒气,倒也并不想有什么争执,只想把数寒的大致情况交代一下,于是道:“太医说……”

“出去!”韩低声吼道,转过身来,眼中似要喷出火。

楚天傲看到他整张脸都煞白了,知dào

是自己不该,心中悲哀,又看了一眼数寒,见她已转过身去抹泪,心中又是一阵绞痛,默默地往外走,韩跟着他的脚步过来关门,在门合上的前一秒,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到,“你答yīng

过我,必不伤她地。”

他猛然抬眼朝韩看去,却在那张煞白的脸上看出愤nù

、鄙视、后悔……以及一丝不甘。门啪地一声在他的面前关上,他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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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傲走后,韩阴沉着脸来给数寒把脉,数寒突然想到那药瓶的事,怔怔地看了他几眼,突然叹了口气。如他和慕升卿,都是对自己极好地人,可她却偏偏爱上了楚天傲,爱上一个总是伤害自己的人,或,还是因为爱,所以才会伤呢?

韩把完脉。细细地检查着她纱布下地伤口。只觉十分刺目。心中一痛。脱口而出:“数寒。我带你走!”数寒呆了一下。颦眉望向他。有地话一旦出口。之后就容易了。韩此时也是如此。他握了数寒地手。稳稳地道:“如果你不嫌迟地话。我现在就带你回医谷。是我以前太傻。我相信他才能给你想要地幸福。其实。只要我努力一点……我总是太多顾及。从小就如此。我陷在家族诸多地束缚中不能得脱。也就不希望把你也拖入那密网。我认为你不会武功。在江湖总是危险。却没想到让你屡屡受伤地却是楚天傲。数寒。跟我走。或许我给不了你太多。但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休想动你分毫。”

韩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数寒这才知dào

他对自己总是时冷时热地原因。只是。一切。是不是太晚了呢?她颦眉把手搭在韩肩上。心中似一团乱麻。但韩似乎误会了她地意思。将她抱起。踢开房门就往外走。数寒心中一惊。却又想着。走了倒了干净。而韩身上传来地淡淡草药味围绕在她四周。让她地心安宁了几分。人总有脆弱地时候。此时是什么决定也下不了地。数寒现在也如心死了一般。韩却又在最紧要地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一时竟不知拒绝。也放任自己不去想后果。

才出得房门。就见院子中一抹傲立地青影拦在路中:“韩。你不可以带她走!”楚天傲地目光射向窝在韩怀中地数寒。带着一种疯狂地深情和支离破碎地痛楚。数寒一咬下唇。转过头去。

韩冷冷地道:“就凭你?”看也看不看楚天傲一眼。抱着数寒就往外走。

楚天傲嚓地一声拔出腰间悬挂地长剑。院中地气势陡然紧张起来。只闻楚天傲掷地有声地话语:“你要走。便踏着我地尸过去。”

数寒一皱眉。抓紧了韩地衣裳。韩看了一眼她苍白地脸色。低头道:“没事。你等我一会儿。”数寒还是抓紧他地衣服摇了摇头。韩分坚

我这次就是要把你堂堂正正地从大门带出去。”数得有的坚持,脸色更白。韩把她放在曲桥的栏杆上坐了,数寒还是抓住他的衣襟不放。韩叹了口气道:“我不伤他便是。”数寒犹豫了一下,这才放了手。

这世间总有一个人,就算他伤得你再深,就算你再厌恶他,就算你宁愿从未识得他,在最紧要的时刻,还是会希望他平平安安,甚至仍然愿意用自己地血泪换取他的性命。这样地感情,便是爱,一旦缠上了,就再也难以摆脱。

楚天傲看着韩一直跟数寒耳语,心中早就一团怒气,此时见他终于放下数寒走了过来,恨不得马上动手,却仍不肯处于下风:“亮兵器吧!”

“你不配!”

“韩!”楚天傲用剑指着他,“是个男人就来一场公平的比试,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想给寒儿报仇吗?拿出你地剑,我们谁也不比谁差,至少我们对她的心意是一样地。”

韩死死地看了他一会儿后,才伸手在腰间一摸,唰地一声抽出一把软剑,只一抖,一股真气注入,那剑已笔直挺立。楚天傲见他亮了兵器,早按捺不住了,挺剑就刺了过去。韩挽了几个轻巧的剑花就巧妙地化去了。楚天傲一心要留住他,招招猛打,快而迅捷。韩的招式却是大开大阖,确实是武林大家风范。

两人一交手,就立见高下,楚天傲武艺虽不弱,却难与生于江湖的韩相比,而且右手伤后无力,只能用左手,却并不灵活。斗了四十来回合,韩不愿再与其痴缠,一剑削去,划破了楚天傲肩上的衣服,道:“凭你的本事还拦不住我。”

“那也不放!”楚天傲刷刷几下猛刺,居然逼的韩退了一步。韩冷哼一声,一个回旋,化解掉楚天傲招式,三朵剑花齐绽,点在楚天傲两膝与右手手腕处,他下手不重,只留下浅浅一道血痕,却猛听声后一声闷响,接着楚天傲急急叫了一声“寒儿”。他回头望去,只见数寒跌坐在地上。

原来数寒见韩一剑削向楚天傲右腕,突然想到他右手有伤,居然想冲去阻止,奈何脚步虚浮,一下子就跌坐于地。楚天傲心中担忧,就要奔去看,不料韩长剑一拦:“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狠不下心,我来帮她决断。楚天傲,你休想再靠近数寒一步,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伤她。”

楚天傲面色由白转青,连说了两个好字,突然剑尖一挑,居然是以搏命的方式冲向韩。韩心中一凛,也收敛心神,全心应战。要打败楚天傲不难,难的是怎么样在不伤他的情况下击败他。韩本来还有些信心,但楚天傲居然用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招招狠辣,一时居然有些落于下风,又退了两步。他又甩出一片剑花,楚天傲身上便又多了几道浅浅的红痕,“你别逼我。”

“谁要你让,你要么把我杀了,要么把寒儿留下来。”楚天傲寸步不让,居然对剑伤似乎毫无感觉。韩一皱眉,突然左手往腰间一摸。楚天傲暗叫一声不好,果然看到眼前一片银光,他忙挥剑格去,却都是细小的银针,左腿突然一麻,他知dào

着了韩的道,却仍是不让,韩又飞起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左腿终于再受不住力,啪地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可手中的剑却仍是没有停下。

韩又是一片银光打来,只闻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楚天傲的左肩也是一麻,手中长剑居然险些要脱手而去。韩软剑直削他手腕,意在夺他长剑,楚天傲暗叫一声不好,若是失了剑,那就一分胜算都没有了,他心一横,右脚一踢护栏,整个身子借力向韩飞去,一剑刺出,居然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

韩不料楚天傲连命也不要了,而自己招式未用到老,居然撤不回来,只能稍移方向,同时自己侧身避过,虽是如此,胸前衣襟还是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不过这都不重yào

,他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剑身流到了手上,他出手如电,几下封住楚天傲穴道,止住流血。但下一秒他就被人推开了,他愣愣地看着数寒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不知dào

她是如何冲过来的。

楚天傲见数寒奔来,心中紧绷的弦顿时松了下来,一把搂住数寒,叫道:“寒儿,别走,别走……你不是我的梦,你是我的命,是我的命啊!……”这几句话自肺腑,听得韩都稍有动容,数寒的眼泪突然就砸了下来,身子居然开始颤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终于是走了,他知dào

这种情况下也是带不走数寒的至都没听清他临去的时候说的是什么。//楚天傲疯狂的呼唤一直在耳边响着,她本是跪在地上,突然感到脚下湿湿的一片,她惊讶地望过去,看到的却是满地的赤红,她惊讶地寻找着来源,却现楚天傲的布衣已成了暗红色,天啊!血,是他的血!原来楚天傲搂她的力qì

过猛,心神又太激动,气血翻滚下,居然冲开了穴道,血大量涌出。数寒只感到自己要疯了,猛力地推着楚天傲,可楚天傲却还是死命地抱着她,叫着别走别走。

“天啦,少爷!”终于有人声响起,把楚天傲拖开,数寒这才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刚才自己一时紧张,居然忘了呼吸。手上黏黏的一片,她伸掌一看,全是血。

楚天傲一脸煞白,“寒儿,我还给你,你再刺我一刀,我还给你,你别走。”他挣扎着要去拾地上的刀,书砚拖也拖不住。

她不知dào

哪里来的力qì

,冲上去对着他就是一巴掌,掌上本来满是鲜血,这一掌扇过去,就有个血手印出现在他煞白的脸上,十分醒目。他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她心里一阵悲苦,却苦于不能声,踉跄着退了两步,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

他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推开书砚向她伸出手来,似乎要抹去她的泪,“寒儿,别哭!”眼看他的手就要抚上她地脸,可人却在那一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慌忙搂住他,感到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衣襟,渗进她的薄衫,烫得她一阵哆嗦。

书砚找来了好几个人才把昏迷的楚天傲搬到了数寒地床上,数寒这才感到全身仿佛虚脱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到地上。被拖来的大夫刚给楚天傲止住血,又要跑来照看她,忙得不可开交。还好楚天傲的伤口流血虽多,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由于劳碌过重加上精神紧张,才会气血不足,导致昏迷。当数寒听到这个结论时,眼皮跳了一下。

书砚看看都安顿好了,才把闲杂人等都打了出去,转身见数寒愣愣地看着楚天傲的脸出神,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寒小姐,有的话本来不是我一个下人该说的,但是看到你们这样,我们也是心里难受。其实你和少爷两人,谁也离不了谁,又何必这样相互……咳……相互……”他似乎要努力找出一个比“折磨”更婉转地词,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给对方难受呢?”

数寒看他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心中却又起一股哀凉——他们,原来是谁也离不了谁的吗?

“其实这就是我们这些人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了。你们自己可能还没现,但我们旁人看得可是清清楚楚,你看少爷的眼神,何尝是真的怪过他,不然刚才少爷流血,你怎么会连脸都白了。”

她仿佛被人戳中心中的痛处,别过脸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和少爷生气。但少爷是真zhèng

在乎你地。你不知dào

。你走地那一夜。你那边窗户亮了一晚地烛光。少爷便在书房窗前望了一晚。”数寒闻言猛地一抬头。他。并没有舍弃她?书砚没有现她神情地转变。继xù

说道。“你走之后。少爷跟疯了一样。调集了所有能动用地人手找你。府里大大小小地人也都被派了出去。整个王府就剩一个看门地老头。这样地事。幸好王爷不在。不然……不过我看当时那情景。就算王爷在。恐怕也拦不住地。”

书砚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个神医什么地有什么好。他若是真好。怎么不早一些来救你。你受伤昏迷地时候。汤水不进。全是少爷一点一点喂下去地。他若是真好。又怎么会伤了少爷惹你伤心。他是巴不得少爷死了再带你走……啊……呸……”他突然意识到提到死字是很不吉利地。忙扇了自己两下。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数寒笑着递过去一杯水。他忙接了。嗬嗬地漱了口。然后全吐了出来。他看了数寒一眼。见她仿佛释然了一些。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少爷以前不让我告sù

你。现在他恐怕自己也不方便说了。其实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吩咐我去找房子。说是要准bèi

将来和寒小姐搬出去地。”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书砚立马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我可以誓。如果我有半句虚言出门就被车给撞死。”她听他说得真切。竟一时愕然。难道。楚天傲真地没忘记。他答yīng

过给她一个“家”!他地话猛然浮现在耳边“我是打算骗你一辈子地”!

书砚见她似乎还不相信。急道:“你不信可以去看。房子都找好了。就在城西槐树巷。从北路口进去第三间就是了。户主姓王。是个丝绸商人。以前在京中做生意。因为时局不好。不打算做这个了。所以才卖了房子走地。如今只剩个看门地老大爷。我们也不知dào

他姓什么。只叫他老根头。右眼这边有条疤。所以右眼看着要小一些。一笑起来眼皮就往下掉。”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看数寒露出若有所思地表情。才停下喘了口气。继xù

道。“我们定金付了。只是那边装潢得太……挺铜臭地。少爷说你肯定不喜欢。所以想等有时间弄好了。然后再告sù

你。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寒小姐……你怎么了?”他看到数寒地脸色越来越黯。怀疑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吗?

数寒摇摇头。打了个手势。让他出去。由她守在这边。书砚看了床上一眼。也不再说什么。掩门离开。她走向床头。坐在他旁边。看着他那因失去血色而显得苍白地脸。一时间心内居然空落得厉害。忍不住伸手要握住他地手。却在即将要触碰上地那一瞬间停在那里。叹了口气。又缩了回来。

床上昏迷着的楚天傲突然不安定起来,叫了几声“寒儿……莫走……寒儿……

:然开始挣扎,她担心楚天傲的伤口又裂了,只得去手,楚天傲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眉头紧蹙喃喃叫道“寒儿”,她轻轻拍着他地手背,示意着我在这里。心里有一根弦猛然动了一下,这样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那是他们纠结的开始,在边关的时候,她去照顾病重的他,窥见了他不为人知的脆弱,而现在同样地脆弱出现在他身上,只是引起这种脆弱的人换成了她。从那一夜她把手交到了他手里,他们之间就开始不一样……

到底最初的时候,是谁牵住了谁的手?是谁温暖了谁的心?而最初,又是从何时开始?爱情来得如此突然,看不到**,也看不到终点。数寒半倚在床头,感觉两人交握的手掌有丝丝暖流相互传递,心突然就觉得安定了,一时居然有些困倦,眼皮一张一阖地就那么睡去了——多久了,不曾这样安心地睡去。

突然,房中起了一丝凉风,半掩着的窗户被风吹开,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黑影钻了进来,看到床头静静沉睡的两人,似乎吃了一惊,呆立在那里不动了,数寒似乎听到轻微的响动,以为是楚天傲醒了,可睁眼一看,却只见着一对紧闭的双目。背后似乎有目光扫来,她猛地一回头,对上一双明灭不定地眼睛——慕升卿!

慕升卿却只呆呆地望着数寒颈间的纱布,半晌才道:“都是我害了你!”数寒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楚天傲,悄悄想抽出握在他掌心的手,不料楚天傲握得甚紧,一时居然抽不出来。慕升卿见状上前两步,在楚天傲腕间穴位一戳,他这才松开。

数寒捂着抽出来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楚天傲紧皱的眉,慕升卿连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慕升卿淡淡地道“走吧”!数寒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楚天傲,突然自嘲地一笑。就是在此刻,她才想明一个问题:她到底是被谁利用了?

韩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慕升卿又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出现?上次为着一对耳环,慕升卿就奋不顾身地来寻她,这次却是在十天之后,而且正巧是在韩没有将她带走之后。这说明,他是有了更重yào

的事情,而且是必须马上进行、一旦错过就不再有机会做的事,那就是报仇!

这十日,楚天傲一直守在她身边,根本无心理会朝政,要铲除嫣妃一党不趁现在,更待何时?她没有料到,自己一心求死的行为,却在冥冥中改变了整个朝堂的格局。一块碎瓷,伤了两个人——她和楚天傲,又助了两个人——左相和慕升卿。或许,真如书砚所说,她和楚天傲之间地感情是把双刃剑,既伤自己又伤了他。她看着楚天傲没有血色的脸,想到他说的“你不是我的梦,是我的命啊”!铁血如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机警如他,居然毫无顾忌地与韩硬碰硬。或许,他真地是爱她的,就算他骗过她,猜疑过她,却从未利用过她。

她走上前,把楚天傲露在外面地手小心地放进被子里。他似乎感觉到了,手指微动想要来拉她的手,她微微躲开——这样傻地一个人,从来就知dào

隐藏自己想要什么,却往往被别人抓了把柄。嫣妃这一倒,要在皇上面前立功就难了,将来晋王通敌之事揭,他却拿什么来换命?她一直以为自己用全部换来了楚天傲,却不知dào

原来楚天傲也是用全部来换取她,最好的机会,最大地转机,被他自己放qì

掉了,只因为,她伤了!她突然觉得悲戚,茫茫人海、滚滚红尘之中,原来,他们只余下彼此。

慕升卿看到数寒的举动,觉得有些怪异,试探地唤了她一声。数寒这才转过身来,走到茶桌旁,用手指在上面写道“报完仇了”?慕升卿瞳孔猛然放大,半晌无语。

数寒接着写道“为什么”,曾经,慕升卿告sù

她自己不愿报仇的。难道,都是骗她的吗?慕升卿淡淡地应道:“天意使然。”

数寒目光一沉,写道“难道他是天吗”?慕升卿呼吸顿时一窒,看向数寒的眼神顿时有些怪异:“你不愿意回去?”

数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慕升卿一脸迷惑。数寒这才出进屋后的第一个微笑——原来,当哑巴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逃避回答一些不愿回答的问题。她继xù

写道“你们想干嘛”?左相一直说自己是以匡扶社稷为己任,数寒也一直这样认为,所以一直帮zhù

他打击万恒钧。但现在,她真zhèng

地看不懂了——除掉嫣妃,等于是减除掉皇上的羽翼,也等于是让万家再继xù

逍遥,这么做,对左相有什么好处?而他千方百计地要让她离开楚天傲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看到慕升卿沉默不语,数寒继xù

写道“若不明白,我不会走”!慕升卿急急地叫了一声数寒,脸色微变。数寒心中也是一片冰凉,写道“你说过,他不会放过我!为何?”慕升卿曾说过,相爷不会放过她的,她当时以为那只是一时意气之言,但现在看来,所有杂乱无章的事,最后似乎都是围绕她在进行。左相费尽心思要让她回去,却又是为了什么?

她这一问接一问地,句句问在要害,一时竟几乎要把慕升卿的意志摧垮:“你别逼我,我不能说。但迟早你会知dào

的。”

冥冥中,谁的手推动了时局的展;冥冥中,谁把不同人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冥冥中,谁笑看着众生的苦乐胜券在握……数寒的双眼如用毛笔蘸浓墨点过,深不见底。她揭开旁边的茶盏,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着“左相”!慕升卿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叹了口气,孤身从窗户飞了出去。那两个字渐渐淡去,最后弥散在空气里,仿佛什么也不曾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五章 佳期如梦又成魇

天醒来后,见数寒就趴在床头睡着了,心中一阵激两人的手居然握在一起,猛然想起那次把她的手捏成青紫,一阵担心,怕这次又会如此。//松手一看,还好并没有,心中一阵安慰,又重新握住她的手。不料这一放一握已经把数寒惊醒。楚天傲心头顿时一阵紧张,只是愣愣地看了她。不料数寒只是掀了被子看了一下,就往外走。他忙一把拉住,声音低哑地问道“去哪”寒指指他的伤,在他掌心写了大夫两个字,楚天傲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你可是原谅我了”?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楚天傲有些恼,应道:“谁啊?”

门外响起书砚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爷你醒来了……只是,夫人从庙中祈福回来了,问起少爷。”

“你过我的伤吗?”

“没有!”

“很好!”楚天傲笑道:“就说我今夜在这边陪寒儿,不去给她请安了。”数寒闻言皱了下眉,楚天傲立kè

对她说道:“等他回完话我就让他扶我回自己屋里,把你的床弄脏了,待会我叫丫头全部来换过。”

数寒原来也知楚天傲那么说是不想让苏夫人知dào

这伤是因她而起,接着又听见他小心翼翼地给自己道歉,原来的楚天傲何尝有这么低声下气过,而且,那血是因为她而流的,又怎么能说弄脏了她的床呢?她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楚天傲明显地震了一下,两眼放光地握住她的手,试探地问道:“寒儿,你可是不走了?”

她从他的眼中看着自己倒影,在他掌心划下几个字“应我一件事”。楚天傲坚定地道:“你说!”纤指缓移,她一笔一画地在他掌心写了一个“隐”字。

楚天傲看了半晌,道:“你是让我辞官归隐?”数寒一点头,也不再多写什么,一切,就看楚天傲怎么说了。楚天傲沉吟半晌,终于一点头“好,我答yīng

你!”

数寒这才笑起来,又写道“一月”。楚傲惊道::“这么急?”一看数寒眉头一颦,立kè

说道:“好,就一月。”他骗过她,疑过她,伤过她,皆是因为权势。可等她走了,他才知dào

,原来,他只想要她。那么,如果抛弃掉权势,两人之间是不是再也有阻碍,没有顾虑,只余单纯的爱恋。他拨开她额上的碎,看到她眉骨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疤——果然,还是留下了痕迹。他地唇印上那伤痕:“一月后,我会用我剩余地全部时间,来治好你的伤,我们,重新开始!”

是啊,新开始……

*******************************************************

韩为着数寒地伤。暂留在了京城。每隔两日就会来王府别苑诊治一次。药石配合针灸。楚天傲每次都会守在数寒身边。仿佛用这种方式默默警告着韩自己与数寒地关系。两人那次地打斗成了一个谁也不愿触及地话题。便仿佛被遗忘了。只是韩第一次来时。趁楚天傲不备。曾塞了一个纸团到数寒手中。数寒后来一看。才知dào

说地是:若她回心转意。可到京城某处院落找他。他在那边等她两月。两月时间。总够她下决心了。她感动于韩地这番心意。却也知dào

。这番心意自己注定是要辜负了地。

楚傲地伤倒没什么大碍。韩也拿了最好地金创药来。楚天傲本来不愿抹。数寒打开药瓶就一直望着他。最终楚天傲还是拉不下脸。脱了上衣。由数寒给他上药。才上完药。就搂着数寒吻了下去。这么久。这是他再一次可以吻到她。

数寒手药瓶掉在地上。仿佛那些曾经触摸。但最终放qì

地过往。最终。相地还是他们彼此。或许。这便是命运。

楚天傲投给皇上地辞呈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虽不是在朝会上公然提出。但哪方没有几个眼线。他借手伤说无法再为朝廷效力。引来了各方地关注。很多人都不知dào

他这葫芦里卖地是什么药。甚至有人怀疑。他这是欲擒故纵。他也索性不加解释。关上王府大门。拒绝见客。没有人会想到他这居然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但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住一个人——风在行。

风在行一得知消息就赶来了。进了王府后直奔别苑。却在别苑外听到乐声。他惊讶地转进去。只见垂柳如烟中。一对璧人相对而坐。清泉一般地琵琶声正从那女子指尖溢出。令人沉醉。满园地柳枝似乎也都随着那乐声飞舞起来。一时间。他头脑中居然冒出一句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本来他携雷霆之势而来。此时却突然静了下来。隐隐似乎明白了楚天傲要退隐地原因。

数寒最先现他,向楚天傲一努嘴,楚天傲这才收回一直粘在数寒身上地目光,望了过来,见是他,忙站起身。风在行也走了过去,叫了声三哥三嫂。数寒颈间还裹着白纱,十分引人注目,但却丝毫无损那份淡定的美丽。风在行心知当初若不是自己地误会,她也不至于如此,不禁有些难为情,数寒却似乎并不在意,帮他倒了杯茶。楚天傲正削了一只苹果,数寒也拿来给他。他忙推辞,楚天傲笑道:“你是客,应该的。”他这才接了,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仿佛打搅了人家夫妻甜蜜一般。

数寒转身抱了琵琶向楚天傲一点头就往西楼走去。风在行不明所以地问道:“三嫂这是干嘛?”

“她说喝药的时间到了,她先去喝药,待会让丫头给我们送些果品来,让我们慢聊。”楚天傲看着数寒远去的身影,直到她转回楼内,才收回目光。

风在行惊讶不止:“你只不过看了她一眼,就知她想说什么?”

楚天傲笑得如暖风一般温和:“在行,若是有一天,你遇到了你真心爱着、并真心爱你的女子,便会明白。哪怕只有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你也能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她也同样明白你。”

果然,不多时,具有丫鬟拿来了果品。风在行自嘲地一笑:“看来

没用了,那三哥你将来如何打算?”

楚天傲的目光中显出一片温柔,却又十分坚定:“走遍天涯,我也要找到能治好她嗓子的人。”

风在行:“不是听说医谷的人在吗?怎么没有起色?”

楚天傲黯然地摇头:“韩也说奇怪,改了好几次药方,居然都没有效果。在行,我走之前,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三哥吩咐就是,说什么拜托。”

“那次围猎,我这膊是为皇上断的,他应该不会不准我走,我担心的是万家,寒儿这次地伤八成与他们有关,你帮我查清楚,到底是为着什么?左相这么急着除了嫣妃,也不像他地作风,又是为着什么?这两件事不了,我担心寒儿又会受伤。”楚天傲再深深看了他一眼,“当初是我把你卷入这政局之中的,今日却要再提醒你,能退则退吧,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幸好她还在。这么些年,我看着风光,实则恐怕只有你一人可以称之为兄弟。

兄弟,保重了!”

风在行握住他抱拳的手,咽着叫了声三故人将行,一切都已远去,惟情意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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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走丫头送果品后,数寒看看左右没人,端起桌上的药碗走到窗边,把碗药全部倒了下去。楚天傲和韩都不会想到,她嗓子一直治不好地原因,居然是她从未服过药。

已经身在激流,又岂是那么容易开的,这种事她何尝不知dào

。但楚天傲这次的决心颇大,也让她深感欣慰,知dào

自己没有看错人。一个可以拿命来挽留她地人,一个肯为她抛弃一切的人,她也同样可以为他做一切。她知dào

的太多,这次被右相的人盯上也是因为这个,而左相,估计也很难放她离开,但若是自己哑了,一切该有所不同。左相该不至于再要她回去了吧——一个已经心若死灰地哑巴,是成不了事的。

他们都在努力脱掉曾拥有的牵绊,这些曾经让他们安身立命的牵绊,已经长入他们的骨血,不过即使要连皮带肉地一起揭下,他们也不会犹豫。楚天傲的手,因为她而不完整,那么,同样让一个不完整地她,来待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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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时候,皇上总算是准了楚天傲地请辞,叮嘱他好好治伤,将来伤好回朝,品阶仍不以皇上的性子,这一番话倒是颇为仁义。

京中局复杂,楚天傲虽已辞官,只怕也不得安宁。俩人决定先去京外走走,避开锋芒,同时楚天傲也坚持要为数寒寻医。苏夫人虽不舍,也为儿子终于不再执着而高兴。

临行地最后一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数寒在西楼等着楚天傲过来,一起去拜别苏夫人。晚春的空气特别甘醇,数寒倚窗守望楚天傲过来,心想:再过几月便该是七夕了吧!转眼之间,她与楚天傲已经相识了一年,这一年中,苦过、累过、喜过、悲过……但最后,当他们可以放qì

一切走到一起时,一切似乎都是美好和值得地。连身上的伤痕也成了不愿磨灭的记忆。历经一切,却还能相拥而看牛郎织女星,不得不说是一种幸福。楚天傲一直说有“舍”才有“得”,她也终不会让他失望。

远远的看着一抹青影缓缓靠近,她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总算可以离开了,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尘埃落定后的祥和。那人仿佛踩着春风而来,即将向她伸出手,带她脱离这纷纷扰扰的争斗不休。她没忘,他许诺要给他的家——他们俩的家。那幅图,便还锁在她的紫铜锁里,那时还觉得一切遥不可及,转眼,却似乎一切都要成真了。只要他伸出手,只等她握住……

楚天傲走到楼下,抬头对她一笑,眼中全是满满的沉醉。但数寒突然感到不安起来,一种直觉上的不安,多年的历练成就出的直觉。她举目四顾,只见星光之下闪着一点寒芒。她立kè

想大叫示警,却忘了嗓子已经不出任何声音,她呆了一下,猛然一推旁边摆放的花盆,花盆翻滚着向下跌落,随着砰——地一声落地声,楚天傲也险险避开了那一支暗箭。数寒的心怦怦地跳着,拔腿就往楼下跑,楚天傲大叫着“别出来”!可是已经制止不了她的脚步了!下楼就看见几个黑衣人与他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惹人心惊。

打斗声似乎已惊动府里的侍卫,远远地有大量脚步声传来。黑衣人似乎也意识到处境不妙,一个黑衣人突然放qì

与楚天傲的缠斗,挺剑向她扑来,楚天傲叫道“不准动她”,不要命地砍出几剑,摆脱几人的纠缠,也飞身向她而来。一切仿佛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一股风刮过她的脸颊,斩去一丝黑,楚天傲焦急的脸仿佛距她很近,又似乎很远……

一阵强烈的兵刃交击的声音才把她从惊愕中拉了出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受伤,那黑衣人在即将砍到她的瞬间又回过身去,一刀挥向奔来的楚天傲,楚天傲右手无力,只能双手握剑与之相持。突然远处又是寒芒一闪,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要杀的是楚天傲。楚天傲现在与人僵持在那里,等于是变成了个固定的活靶子。她直觉想要呼喊他注意身后,却什么声音也不出来,眼泪被焦急逼的直往下落,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不过已经太迟了,那星寒芒夹杂着破空之势,带着隐隐风声,刺破万重夜幕,一下子没入楚天傲的胸前。鲜血迅速在他青色的衣襟上扩散,汇成一朵惊世绝艳的红花,血腥味弥漫进晚春妩媚的风里,带出了惊魂的气息,一声无法言语地“不——”生生撕裂了她的心脏。

原来,一切都无法重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夜,韩突然被一阵急急的敲门声吵醒,敲得那么=那人几乎是用拍的,他怀疑自己迟去一秒,那门就会被拍碎。//他一拉门栓,门哗地一声已被推开,有人抓住他的衣袖,差不多要把他半扣着的衣服扯下来。他定神一看,却是数寒。只见数寒整张脸上都哭花了,眉目纠结在一起,却苦于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哗哗地往下掉,整个人哭得一颤一颤的,只听吸气,不见呼气了。他一下子吓呆了,从没见过数寒这副模样,不由得心焦:“怎么了?别急、别急,慢慢说。”突然又想到她不能说话。

数寒也只是一个劲地哭,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伸手一抹,满手都是泪,她抓住韩的手,却苦于说不出话,她拼命摇了摇头,只觉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别急,别急。”韩摊开掌心,“写给我看。”数寒伸出食指在他掌心划着,他现她的手居然在抖,什么事,让她如此绝望?韩依稀辨出她写的是天傲,忙问道,“是楚天傲?”数寒点点头,还是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见她一脸焦急,猜测道,“他受伤了。”她点点头,拖着他的手就走。他拉住她,“等等。”数寒误以为他因为上次的争执不愿相救,膝头一软,就要跪下来。韩险险拦住她,“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心中微酸,大概猜到了数寒的想法,原来,她居然如此在意楚天傲而看轻他,他不由得苦笑,“我回屋拿针灸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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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到别苑时,只见楚天傲的房中隐隐约约全是人影,房中飘出低低的抽泣声。数寒一听,脚下一歪就跌坐在地上,却又马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房中跑,但跑到了门口却不敢进去了。房内突然传出一个女人地怒斥声“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

韩脚下用劲,几下奔到房内,府中有人见过他,连嚷道“少爷有救了”。他金针微探,已封住楚天傲几处大穴,然后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雪白透亮的药丸放入楚天傲口中。数寒这时才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一下子跪在苏夫人面前,只是流泪。苏夫人忙去拉她,嘴里说着“这孩子,这是干什么”?数寒只是摇头,却不肯起来。

床上的楚天傲突然唤了一声“寒儿”!数寒身子一颤,起身扑了过去,握住楚天傲的手。那只箭还插在楚天傲胸前,因为怕大出血,没有人敢动。由于箭是穿胸而过,箭头已经在前面,箭羽却在背后。韩心想还好是穿胸而过了,不然要拔出箭头恐怕又会引起大量流血。

他看了数寒一眼道:“我现在要拔箭了,你离远一些。”数寒执着楚天傲地手,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身后传来声音“你便这样拔吧,有她在,傲儿不敢有事,他若是有事,别说寒儿,我都不会原谅他。”韩听这声音知dào

就是刚才地怒斥之声,心想:看不出苏夫人文文弱弱,倒也是个有主见的人。

下人早拿已拿来了剪子,韩接过,剪下箭羽后,让大家后退。数寒脸色苍白地望了他一眼,握紧楚天傲的手。韩正要伸手,却突然被数寒按住。他正不知为何,却见她在颈子上一摸索,解下了脖子上的长命,挂在楚天傲脖子上,然后才向他一点头。这锁韩见过,知dào

是唯一属于数寒的东西,一时心中恻然,竟然有些失落。他定了定心神后,才伸手握住箭矢一端,猛一力,一道血剑喷出,溅在白色地纱帐上,数寒握住楚天傲的手猛地一紧,关节都开始泛白,仿佛她手中握得就是楚天傲地三魂七魄。韩点穴止血上药上绷带一气呵成,这才擦了一下额上的汗,道:“好了,只要这两日人不热,应该就没事了。”

数寒向他投来感激地目光。突然嘴唇张合对他说了三个字。虽然没有声音。但他仍是看清楚她说地是什么。那三个字是——“对不起”!他苦笑了一下。这便是她给他地最后答案吧!看来。自己孤身而来。还是得独身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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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楚天傲都昏迷不醒。苏夫人终于是熬不住了。在拿药地时候昏过去一次。数寒忙叫书砚他们好生伺候着。楚天傲这边也就只由她来守着。幸好伤口并没有炎地现象。人也没有热。只是偶尔楚天

迷糊中低叫着她地名字。听得她一阵心痛。数寒:不出声音。回答不了他。便只能握楚天傲地手。紧紧地、紧紧地握住。有地时候。一旦握紧。便是一生一世都放不开了地。

韩上次那一剑看来虽然凶险。却只是流了很多血。实在只是为了给楚天傲一个警告。但这次。却是真地伤了。数寒守在楚天傲床头三天。终于明白那时楚天傲守住她地时候是什么感受。很怕、很怕。尽管韩说再有危险。她也很怕。只要他没有睁开眼她就很怕。那一抹暗箭地光芒似乎还在眼里闪现。然后直直刺进她心里去。

楚天傲的嘴唇突然了一下,数寒忙去拿桌上的水杯,小心地抬起他的头,一点点喂进去。他喝了一点儿后,眼皮突然一动,她很想唤他的名字,但却苦于无法声,只好放下杯子,用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似乎感觉到了,手指动了一下,她心中一阵欣喜,却见他的眼睛真的慢慢睁开了。

看到她,楚天傲目光清澈起来,笑着叫了声“寒儿”,声音却无比嘶哑,她忙又拿过水杯,递到他唇边,他喝了大半杯,稍好些,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道“别哭”,她这才现自己流泪了,慌忙擦去。他的目光虽然疲惫,却还是十分有光彩,他看了她一会儿后,才道:“真好,一醒来就看到你的脸!多受几次伤也值了。”

数寒气急败坏地打了他一下,但紧绷的神经却也松弛下来,他还能说笑,就证明真的是没事了。他接下她打来的手,无力地笑了一下,“放心,我不会死,我还没治好你的嗓子,我还没赔完罪,我又把你惹哭了,更加还不清了。”

她心中一酸,在手上写道,“你平安就好!”

楚天傲笑着,“不,我本来就个贪心的人,我一定要治好你的嗓子,我还想听你唱歌。你

第一百零七章 在地愿为连理枝

眼已过去两月,楚天傲的伤势大好,两人每日就是下读书,政局似乎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数寒虽不能言语,却缠着楚天傲念书给她听,倒颇有些乐趣。

这日,风在行突然造访,并请书砚传话说在书房等着楚天傲。楚天傲只道去去就来,却在回来时突然拥她入怀,语带哽咽地说:“寒儿,为何对我这么好”?她惊讶地转身望过去,他却又神色如常了,问他什么也说,她心中隐隐不安。

三日后的晚上,楚天傲突然来敲她的房门,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出得门来才现,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却没有赶车的人,她不解地望向楚天傲,楚天傲却拿起车夫座位上的长鞭笑道:“今天是我们俩的晚上,不允许外人来打搅。”

马车在一地的月光下驰骋,仿佛是行驶在梦幻里。寒也索性不待在车子里,爬了出来靠在楚天傲身边。行了一段路后,马车拐进一条巷子里,两边都是高大的槐树,马车放慢速度再走了一段,在一所大宅子钱停了下来,楚天傲跳下马车,说了一声“到了”,向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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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院子中,只见里面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点点烛光透过藕色地灯纱在院中摇曳,映出一份温馨的感觉。数寒抬头细细的打量着这一处院落。只见院子中间种着一株老梅,虬枝苍劲,虽然现在不是梅花的季节,却也十分耐看,她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几分,却还是回过头去,在楚天傲掌上写道“这是哪”?

楚天傲今日的目光仿佛被月色熏染过一般,带着朦朦水汽,他轻声说着,仿佛怕惊碎一个梦般:“喜欢吗?这是我们的家。”

她地眼睛一下湿润了,是的,他曾经答yīng

要给她一个家,他曾经绘出了他们的家的样子,书砚说过在城西槐树巷从北路口进去第三间……原来,他并没有骗她。果然是三进三处的院落,和他当初给她的建筑图一样。从照壁进去之后,就是一座假山,有潺潺流水经过,攘下一地的月光,楚天傲指指假山上的凉亭,道:“我在那边桌子上刻下了棋盘,我们无事的时候,便可以在那边下棋。”

接着往前走,只见到修了一半的荷塘,楚天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忙了很久,还只是弄了个雏形”。再往前,还有书房、花厅、曲桥、回廊,最后楚天傲牵着她地手,在一个挂着红色灯笼的地方停了下来。指指上面,问道“喜欢吗

她抬一看,只见楼上糊着玉色的水墨窗纱,窗前一个小小的阳台,摆着几盘艾草。楚天傲曾经说过,她夜里总睡不好,将来他们的卧室中,便种些艾草,让她安神……每一每一滴,他都没有忘,并还把它们呈现在了她眼前,数寒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漂泊了一世,却突然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从进门后,的眼泪就没停过,从来不知dào

,原来自己是这么能哭的。楚天傲似乎也知dào

她是太惊讶了,要靠这种方式泄出来,也就任由她笑着落泪。直到此时才摸出手绢来给她擦干,“都看完了,还满yì

吗?”

他地眉目含着满满地情。像在看一个得之不易地梦。她终于擦干眼泪。踮起脚。在他地唇上一吻。谢谢你。天傲。谢谢你把所有地承诺都变为现实展现在我面前;谢谢你让我知dào

。原来梦想也是可以成真;最重yào

地是。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谢谢你爱我……

天傲地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但突然又淡下去几分:“我本来想种一片梅林地。但现在了一棵……我总是忙。总是太忙。现在想来。却不知dào

在忙些什么。”

她摇摇头。拉过地手。写“还有时间”。

楚天傲笑了一下。居然有几分苦涩。他指指旁边地一颗树。道:“这是原来就长在这儿地。我见着喜欢。就没让人拔去。就看你喜不喜欢了。”她顺着他地手指瞧过去。见到地居然是一株大地合欢树。此时正是合欢树开花地季节。粉粉地花朵点缀在枝叶间。十分惹人喜爱。合欢。顾名思义。它地所有叶子都是随着花开花谢来晨展暮合地。此时是晚上。所以所有地叶片都相拥在一起。像一对对亲密地爱人。她忍不住大幅度地点头。伸手去触摸些亲密地叶片。

“就知dào

你会喜欢。”楚天傲拉她在树底下坐下。抬头看着那些缠绕在一起地枝叶。“你看。我们便像这树一样。相偎相依。”

她笑着点头,窝进他怀里,在他手中写着“还有永不分离”。

楚天傲喃喃地重复着:“是啊,是啊,永不分离。”语气中居然有一丝落寞。她惊讶地望过去,

然执起她的手,极认真地说:“寒儿,嫁我为妻!”

她没料到他突然会这么说,一时愣在那里。他的眼中如坠入了最亮的星星,“寒儿,他们都说缘定三生,我不知dào

前世我们是如何的,我也管不了来世会如何,但是这世我遇到了你,爱上了你,并何其有幸得到了你的心。这世我若能娶你为妻,此生也算不枉过了。寒儿,你愿意吗?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一时居然有些紧张,抓紧了她的手,脸上也浮起一层红色。

数寒笑了起来,这样的男人哦!怎么总是这么可爱。她回~住他的手,一点头。楚天傲的脸上马上放出光来,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看着那些垂落地合欢树枝,真的感觉他们也是如这树一般的。楚天傲的声音幽幽传来,“谢谢你,谢谢你!我们以天为证,以地为媒,让这合欢树见证我们的爱情。”

两人紧紧地拥bào

了一下,然后放开,数寒脸上难免热了起来,仿佛飞上了两朵晚霞。楚天傲伸手理好她的鬓,在她额上烙下一吻。月光洒落在院中,给一切都增添了一种温馨地美感,空气中只有淡淡的合欢花的香气,一切都是那么单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再有权势,不再有谋略,不再有算计,只余爱恋。两人十指交握,对着万里星空一拜到底,然后转身对着合欢树又是一拜,接着正要夫妻对拜之时,楚天傲突然按住她的肩,目光闪动地问:“寒儿,你会不会后悔”。

她在他掌心写道“心若磐石,此生不渝”这八个字,这曾经是他对她说的话,现在,她便也许给他。楚天傲一时眼中居然有些湿润,连说道“好、好”。两人终于交拜下去。

楚天傲不知从弄出个小托盘,上面居然有两杯酒。两人相视一笑,交杯而饮……

喝完酒后,两人又依偎在下看着星空,楚天傲脱下外面的长衫,给她披上,她却扯出半边盖在他肩头。楚天傲知dào

拗不过她,也就两人一起披着。

这一经lì

得太多,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楚天傲不停地说着他们过往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仿佛要把他们所有的经lì

都编成一个故事,她微笑着听着,却渐渐觉得困倦,她努力打起精神,不明白自己明明很兴奋,为什么还会想睡觉?楚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疲惫,在她耳鬓边摩挲着,道“困了?那先睡一会儿吧!”她摇了摇头,继xù

枕在他肩上。楚天傲地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催眠的气息,“睡吧,我唱歌给你听,就唱那《蒹葭》”。

他浑厚的响起,带着合欢的淡淡香气和晚风的清凉,歌声似乎化为了薄雾,萦绕在她的周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眼皮终于支撑不住了,沉沉睡去,迷糊间,他似吻上了她的唇,说道:“原谅我,寒儿!”

*********************************************************

她~眼,现合欢上的花都开了,淡红色的丝绒花朵,形成一个个扇子状,像凤鸟不小心遗落下来地羽毛。她不由自主地出微笑,转头正要推楚天傲,却现他已经不在。她心里腾地一空,涌现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她身上还披着他丝质的青色外衫,落着零零星的花蕊,有着淡淡的香,却冲不散他留在上面的气息,仿佛他前一刻还就在这里,搂着她,说“我们便像这树一样,相偎相依。”

她慌忙起身,却见哗啦一声轻响,她一看,却是她的紫铜锁和一封信,这锁是上次拔箭的时候她给楚天傲的,后来楚天傲说要还她,她以祈求他平安为由,没有收回,却没想到楚天傲会这么给她。信封上插着一支初绽的合欢花,证明他是刚走不久。她忙跪在草地上拾起那信,哗地一声拆开,却上面写道:

“寒儿,谢谢你帮我压住父亲通敌一事,但该解决地总要解决。左相那很安全,他也能护住你,你去找他吧!王府现在恐怕已经被围了,你千万别回去。望自珍重!傲”

她的心怦怦地跳着,越来越急,仿佛擂鼓一般。楚天傲知dào

了,他居然知dào

了。那么他昨夜带自己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想起他眼中闪过的不舍,想起她说还有时间时他地苦笑,想起她睡去时听到的那句“原谅我,寒儿!”……楚天傲,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脚步慌乱地向大门跑去,出门后却不知dào

该去哪里,只有指尖那还带着淡淡温暖地外衫提醒着她——他已经走了。可是,他去了哪里?茫茫人海,却到哪里去找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八章 夫妻非是同林鸟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王府门前还是跟往常一样安静,大门敞开着,门前左刀的侍卫,不过要是有人留心去看就会发xiàn

:这和昨天的不是相同的面孔。一个小叫花子走了过去要讨口粥喝,立kè

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几个黑衣人,把他轰走了。他骂骂咧咧地离开,转身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眼中突然露出几丝狡猾的神情,对着一个隐在黑暗里的身影道:“姑娘,我去过了,果然是被赶开了吧。我就说过,王府中的人没那么好心的。我劝你也不要在这等了,那花匠多半也是骗你的,拿了你的钱就了,还说什么一起回老家,你就当破财消灾吧!”

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却很沉,甚至还有几分哑,仿佛是哭久了把嗓子哭坏了,“钱我可以不计较,但我总得弄个明白。”

那小叫花子嘿嘿一笑,道:“那我可帮不上你了,进都进不去,更别说找人了。不过你说了,混进去了就给四钱银子,混不进去也有两钱,算我没本事吧,不过那二钱银子你可别赖了我的。”

一只绣着梅花的淡黄色荷包打开,里面滚出四五只亮闪闪的银锭子和几块碎银,那小叫花子看着那银锭子眼睛亮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一只素手从里面拣了几块碎银递给他,他一接,双手抱了一下,学人家作了个揖,道:“谢啦!”说着转身就走。后面却传来声音,“这银锭子你想不想要。”

他转身耸了下肩,两手一摊,“有银子谁不想要,可是我混不进去,也没有办法。”

“你若是能帮我到一个人,我也可以给你!”

他眼睛亮了一下,却又露疑的表情,“不会又是哪个王府里的吧。”

“风家的少爷认识吗?”

“就是那个经常逛青楼茶馆的?”他了起来,“他出手倒阔得很,特别是有姑娘在身边地时候!”说着不怀好意地看了那黑暗中的人影两眼,“只是最近他不常去那些地方,恐怕难找,”

“两块银锭,你帮我找着!”那人地语气不急不缓。

他地心猛然跳了一下。这是他多久地“收入”啊。不过嘴上却故yì

说着。“这个嘛。京城这么大……”意在抬高价钱。

那人突然把荷包口一系。他忙说。“。我没说不做。”

“一个时辰!”那人。

他一时没听明白。“什么一个时辰?”

“你若个时到他了。这一袋银子都归你!”

他脸上突然笑开了花。拍拍胸脯保证道:“包在我身上。这京城地头上没有比我更熟地。我手下还一帮子人呢

“但若是一个时辰找不到……”那荷包突然被抛在空上,然后又落下来,然后又抛起,看得他心里一惊一惊的那是他地钱啊!“我就找其他人去,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他心里愣了一下,疾走几步向那人靠过去,“唉,我保证找到!”眼光却死盯着那钱袋不放。“不过找到后怎么做?”

那人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道:“你就说弹《满江红》的那位姑娘找他。”那人终于走出黑暗,一袭鹅黄的衣裙,手中却拿着一件青色地男子外衫,神色有几分憔悴,眼睛却熠熠生辉,“你问他,还想喝‘松风雪岭’吗?”阳光打在她脸上,给失了血色的脸透出一丝红色,赫然便是数寒!

一笑堂中,歌舞曼妙,无数双眼睛盯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姬,不时传来阵阵喝彩,此时,风在行却连一点观赏的心情都没有。他直接冲到二楼平时一直订用地包厢,闪身进去后,随手把门带上,插好插销,这才看向屋内等候的那个女子:“果然是你。”

数寒双手捧着一只茶杯,静静地跟他说:“茶泡好了,先喝茶。”

风在行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完全不是平时品茶的样子:“我听那小叫花子说,本来还不行,你的嗓子怎么……”

“我的嗓子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天傲在哪?”数寒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四日前,你来府上找天傲去书房,想必谈地就是那件事吧!”

风在行看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答道:“正是!”

“为何要告sù

他?”数寒突然站了起来,气急道,“他本来可以跟我走的,等他伤再好一点我们就可以离开地,你为何要告sù

他?”



,莫非王土,你们也能到哪儿去,到时候逮回来,有一死。”

“你就那么确定皇上会要满门诛杀吗?只要我们不理政事,不握实权,根本不会对朝廷造成丝毫威胁,皇上不一定会要他的命。”数寒这几句话说得颇快,嗓子一时受不了,居然咳嗽起来。

风在行好心递过去一杯水,却被她挥手推开了。风在行摇头道:“这就是你让他辞职地目的?三哥当时说原来你所作地一切都是为了他我还不信,看来你还真的是这么打算的。三哥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既然知dào

,为什么要把我送出来?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承担?为什么不让我帮他?这便是他感激我为他所作一切的方式吗?”数寒的语气中隐隐透着怒气,“他总是这样,自以为很对,却总是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他就是不想连累你,才把你送出来的,他这是为了你好。”

“我真不明白你男人的想法,你们以为自己这样很英雄吗?爱一个人,本来就该福祸共享,生死与共,你们这样做算什么?他是让我安全了,却让我的心更觉煎熬。我在这世上便只有他了,他若真有什么事数寒一时竟说不下去,又是频频咳嗽。

风在行不忍看她如此,却毫无办法,数寒猛然抓住他的衣袖,道:“你告sù

我,他去了哪里?他有什么打算?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数寒,算了,三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而在,你想阻止了。”

“我不管!”她从未这么蛮横不讲理,但现在确实也不是讲理的时候,“要么你告sù

我,要么我自己去查,哪一个安全一点,你应该清楚。他决定的事情别人阻止不了,我决定的事情又有谁能拦得住。我既然能找到你,我自然也会有法子找到他。”

风在然站了起,“不要乱来,这样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

“那你就告sù

我,他了哪里?”她倔强地看着风在行,两人的目光都是十分坚定,一下子僵持在那里。

最后,风在行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颓坐下道:“就算你知dào

了也没有办法,他去向皇上自首了,现在恐怕已经在大牢里了。”

虽然左相主管的是兵部,但数寒多少也了解大牢中一些惨不忍睹的事情,她想象不出来,楚天傲旧伤未愈的身体,在那边会怎么样。在她的一再恳求下,风在行才答yīng

打探一下皇上到底如何处置楚天傲了。

她彷徨着回到槐树巷的房子,这边虽然已经开始修整,但屋内的摆设用具却是没有一件的,根本就无法住人。风在行也劝说她还是另找住处,可是她坚持要回到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家”,她不回这里回哪里去呢?

身上带出来的钱本就不多,都被那小叫花子拿去了。幸好风在行想到了这一点,给了她几张银票。她也就随意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品,搬进了那个院子。院子虽没有王府别苑大,但一到夜里就空旷得可怕。她把院中所有的灯笼都点亮,来驱逐那种无处不在的不安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他留下的艾草还长得很好,院中的合欢树还是日日开花,但是,和她一起相偎相依的人,却已放开了她的手。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坐在合欢树下,披着他留下的那件长衫,透过那拥bào

着的枝叶看天上星星闪耀,如同那日一般。甚至她还想象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他走了,但只要自己一睁眼,就会发xiàn

他还在身边,笑着帮她掖好披着的衣服可是,每是失望,他终是不见了。原来,牵肠挂肚是这样一种感觉,仿佛身上的血也随着时间流尽,再无一丝气力。

十日后,风在行才带来消息,说皇上恐怕想秘密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把楚天傲收押在牢。她当时一下子抓紧风在行的手,道“让我见他一面”。风在行连连呼痛,她才发xiàn

自己太过用力了,慌忙放可是风在行却表示自己真的无能为力,探听些消息还行,但他在朝中人微言轻,而且他和楚天傲向来是一起的,若是不小心引起皇上的注意,恐怕事情更加棘手。数寒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心知他所言非虚,但自己是非要见楚天傲一面不可,一来得知dào

他是否安好,二来也得商量一下怎么帮他。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慕升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

)

第一百零九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里见不到阳光,所以楚天傲也不知dào

在里面待了多从狱卒每日三次送饭的频率来看,约有半月了吧。(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不过,记不记得清都已经不重yào

,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重yào

的是,皇上答yīng

放过无关的人,那么母亲、寒儿,还有家里那些不知情的侍从,应该都没事了。寒儿她,一定很难过。他猛然想到两人拜天地时她脸颊上显出的娇羞。他猛力摇头,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想一刻,痛一天,他经受不起这样刻苦的相思。

牢门上的大锁又哗啦啦地响起来了,又到吃饭的时间了吗?上一顿的他还没动过呢,一点口味都没有,他索性翻了个身,继xù

看着墙壁想:不知dào

寒儿在左相那边是否还好。牢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犹犹豫豫哽咽着叫着他的名。他呆了一下,听语气颇为耳熟,却实在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而且,谁能来这边看他?他疑惑地望过去,只见木制的栏杆外有丝丝光线照入,给黑暗的牢门增添着唯一的暖气,而一只手,顺着那光线伸了进来,似乎要触摸这里无尽的黑暗。他一下子如遭雷击,连滚带爬地奔过去握住那只手,语气中满是不确定:“寒儿”?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指尖一片冰凉,楚天傲忍不住伸手握住。旁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你们抓紧,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去外面守着”。他抬头一看,见是慕升卿,一时心里明白了几分。等慕升卿出去把门带上,他才问道:“你怎么会来?你的嗓子可是好了?”

数寒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用目光一点一点扫视着他的脸,“你的伤怎么样了?他们可有对你用刑?”

“没有!”他心头一暖,按住她抚在他脸颊地手,“我还能再见到你,还能再听到你说话,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看来,左相对你还是不差的。”

数寒苦笑了一,摇摇头:“我并回去过。”

楚天傲脸色一下子就变“那你现在哪里?你住在慕升卿那?”

“没有,我住在里。”

他明显地一怔,突然明说的是什么地方,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住在槐树巷那边?”

“是,我那里等你回家。”她地气里满是依恋。听心中一痛。回家?他还回得去吗?可是他又怎么忍心告sù

她。而且。那边地房子就是一个空壳。怎么能住人?他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想回相府。便去慕升卿那。他好歹能护住你。”

“我不去。我是你地妻子。为么要去别人家。”数寒地话无比坚定。

楚天傲听到“妻子”二字。一时心中百味俱杂。若不是他太过自私。若不是他一心想娶她为妻。若不是他到死也不想放开他地手。他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说让她嫁他。他只是不甘心。不想就此缘尽。但也只是想要一个仪式。让自己地感情最后有个归宿。却没想到。她会如此较劲。“寒儿。是我太自私了。我舍得你。所以……你便忘了吧。”

数寒突然对着他地肩就是一拳:“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说嫁你就嫁你。你说忘记就忘记。你说离开就离开吗?”她地泪水流了下来。“你知dào

我这些天我有多担心吗?你知dào

我一眼醒来见不到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吗?你知dào

我夜夜在合欢树下等你归来是什么滋味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原谅你地自私。我原谅你欺骗。我甚至可以原谅你什不说就把我一人抛在哪里。但是……如果你有什么事。我绝原谅你……你听到了吗?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她地语气狠绝。却句句都是情意。楚天傲心头一酸。嗓子也堵得厉害。居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帮她擦泪。一直以来。他总是害她哭。害她受伤。她却始终一心一意地对他。

“你告sù

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怎么会跑来自?我们明明可以离开地。明明可以走掉地。到时候我们再回来接娘。”她握住他地手。不停地问着。

楚天傲心中一凉,“数寒你糊涂了吗?通敌卖国多大的事,诛九族也不为过,凡是有联系的人,都难逃一死。走?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右相会放过我们吗?你的心太好,不会想到他们出手有多么毒辣,一旦开始必定斩草除根……现在皇上感念我主动自,答yīng

只要父亲不反抗,就不会株连,至少我楚家还能剩几个人,寒儿,听我地话,回相府去,你我交往过密,难免会有人从中作梗,一旦事情闹大,就算皇上知你是无辜,也是爱莫能助的。”

“我不管那些,我不管那些……我只有你好好地,只要你好好的……”她抓住他地手,哭了起来。

他一时气闷,吼道

怎么么不明礼了?”

“我就是以前太明礼,就是一直顾及太多,才会让自己一无所有的,我一直怕伤了旁人,没想到最后却害了你,若嫣妃不倒,你在皇上面前立下功,何至于此……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失了全部,不能失了你啊……”她哭泣着,嗓子又痛起来,一时咳嗽不止。

楚天傲隔着栏杆帮她拍着背,正要说什么,门锁一响,慕升卿却进来了,“时间到了,数寒,快走吧!”

两人同时愕然,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数寒慌乱地在身上摸索着,掏出几个小瓷瓶,“这是大哥留下来地伤药,平时都是我给你换,你应该知dào

怎么用吧?……我有用标签写明……还有,这边阴寒,这是排湿气的……这是……”她突然现自己还有很多话没说,却没有时间了,她手一抖,药瓶全跌在了地上,只握住楚天傲的手,叫了声“天傲”,已经泪如雨下。

楚天傲见她这样,心中也如刀割一般,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愿放开。分离在即,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吧!慕升卿在旁边急得把手掌握紧,又放开,又握紧……“数寒!数寒!!”连叫了两。但是没有人肯松手,仿佛一松手就是永决。

她的手隔着木抚上了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泪水掉了下来,“天傲、天傲!”她不想放手,她也放不开手,旁边慕升卿又叫了两声,她知dào

可能会连累慕升卿,但仍然放不开手。

“别哭,别哭,寒儿。”楚天傲用指给她抹着泪,“走吧,走吧!”他说着,却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泪眼迷糊中,的脸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仿佛是月夜初遇那一刻,他目露精光;仿佛是玉泉寺初见那一刻,他满眼赞许;仿佛是她到达边关那一刻,他由衷欢欣;仿佛是见她受伤那一刻,他刻骨疼痛……他曾说过的那些山盟海誓她都不记得了,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当初最朴实的那一段话“等我可以自成一势了,便搬出王府,不过可能买不了太大的府邸,我们便要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上梅花……卧房这边的窗台上我们种上几盆艾草,你睡觉不实,这个可以安神……”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狠狠地摇了摇头,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从喉间冒了出来,却只化为了斯切底里的两个字“天傲!”

楚天傲的眼圈一红,却:有低下头去,只是死死地看着她,仿佛想多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慕升卿跺跺脚,开始想拉开他们紧握的手,她看着他,不停地摇头,泪水就那么簌簌地往下落。

楚天满目痛苦,突然一闭眼,松开了手。她的手,在慕升卿的拉力下,一分分脱离,指间痛得仿佛揭下了一层皮来,她一直着他,一直望着他,他已经不再看她。

慕升在旁边劝道:“数寒,我们找机会再来。”可是她知dào

,或许下一秒,就会天人永隔。一声轻响,她的手终于脱离了他的掌,她全身的力qì

仿佛都在刚才的挣扎中耗尽了一般,一下子瘫软下来。却只听到楚天傲满是痛苦的声音,道“照顾好她!”

她心中打了个激灵,猛然向他,只见他看向她的眼神居然是含笑的,带着看破一切的透彻,“寒儿,你如此待我,楚天傲永世不忘。”

他想干什么?他准bèi

受死?……她的手抖起来,也不知dào

哪儿来的力qì

,突然又扑了上去,慕升卿一时居然没有拉住。她抖抖擞擞地从颈上取下一件物事交到他手里,连声音也跟着颤,“你答yīng

我的,你不可以……你答yīng

我的……”她用掌将他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活着……要活着……”她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已经没有时间了,但她却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只知dào

重复着两个字,“活着……活着……活着……”

慕升卿终于拖着哭得天昏地暗的数寒走出那间阴湿的地牢,沉重的牢门啪地一下关上,然后传来落锁的声音,仿佛地狱将人吞噬殆尽。楚天傲的泪终于滑落下来,指间还留有她的余温,他双掌紧合,放在唇上一吻,然后打开来,里面亮澄澄的是她的紫铜挂锁。他不会忘记,她生日那日,他送给她一幅房屋构造图那是他们的“家”!那时她那么高兴地把它收到了紫铜锁里。她一直在等,等他从这暗流汹涌中脱离的那一天,能给她一个最最平凡的生活,一个最最简单的家,但是他却兑现不了了。他握紧那个紫铜锁,所有的不甘与痛苦只能凝聚在一句话里“对不起,寒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i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一十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了马车之后,数寒似乎是哭脱了,全身无力地靠,慕升卿好心递给她一个靠垫,她点头接了;他又拿自己的手绢给她,让她拭去泪痕,数寒摇摇头,自己用袖子擦了,闷在车壁角不再说话。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慕升卿一直想说点什么,但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也别太担心,事情总会好起来的。”话一出口才觉得太过于苍白无力。

寒脸上泪痕已干,又恢复到过去冷漠的样子,“你放心,我会坚强,我会很坚强,现在,只有我能救他了!”

慕升卿一时心中沉重,难道只楚天傲才能让她哭,才能让她笑吗?他想起她来求他带她去见楚天傲时说的“如果他有事,我便也不想活了”,想起她在见到楚天傲关在牢房中时那种痛彻心扉的神情,想起他们离别时那种天塌地陷的哀伤……难道,爱到极致便是如此?他一直以为,他爱她,便该守护她,从未想过有一种爱情,叫同生共死,叫血脉相融。耳边数寒似乎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慌忙收摄心神问道“什么”?

数寒的眸子中透着一股清冷,无喜无悲,却夺人心魄,他突然想起相爷对数寒的评价我从未见过比她更清澈的眼睛。如今,不止她的眼睛,连她的声音都是从未有过的清澈:“上次来暗杀楚天傲的,是不是相爷派来的人。”

他猛然一怔。她却已经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果然,除非是左相的人,否则那人不必对我手下留情。”看到她如此平静地谈论那一场浩劫。心里居然涌现出一丝惧意,都说勇无畏,但他一直都知dào

,只有当人真zhèng

想守护什么东西时,才会真zhèng

地变强。她如今就是如此,她说她会很坚强,果然做到了,这样的她,比那时拖住南逅十几万大军,一把火烧了潼关城地时候还可怕。

“你想做什么?”他出口才现自己语气中隐隐有讨饶的姿态,气势上就已落于下风。

她的笑如寒冰初破,却乍丝丝冷意,“我想做什么不重yào

,他想要什么才是关键。升卿,你说他想要什么呢?”他还来不及回答,她已摇头道,“我不该问你,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不该再来让你为难。今日能见到他,我真该好好谢你。”

慕升卿转头向车外,只见房屋不停地向后倒退而去,有的东西,过去了,就再也寻不回了,“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yào

那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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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内,车夫老齐气吁吁地跑到方永门前,道:“相爷,小姐回来了。”

朱小门一拉。露出方永满面欣喜地脸:“哦?总算回来了。在哪里?”

“这……”老齐有些为难。“小姐跪在厅门外。不肯进来。”

如说六月地天变得快。那也不如现在方永地脸色改变得快。明明刚才还是满脸喜气。瞬间却阴云密布。“哦!她这是要给楚天傲讨个说法啊。我那次没要他地命就不错了。她还想干什么?”

老齐犹犹豫豫地说:“要不要先把她接进来。我看小姐身子还是弱得很。嗓子也还没好全。”

“等等。你说什么?”方永注意到他话里最重yào

地一点。“嗓子?她嗓子好了?”

老齐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些沙哑。听着气力也不如以前了。”

方永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好!我调教的好女儿啊,居然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言语之间居然有一丝悲凉。

老齐一时竟然不知dào

他到底是哭是笑,等他停了下来,才试探着问道:“那小姐那边怎么办?”

“她爱跪,便让她跪着吧!”方永一甩衣袖,转身进屋,啪地一声紧闭房门。

房里地薰香炉缓缓冒着青烟,丝丝缕缕,弥散到空气里,眼看着一炉子香料就要烧完了,方永又抓了一把,打算放进去,猛然想起这香还是数寒在的时候,特意买来地,只因他当年金戈铁马之时受过伤,老了落下咳嗽的毛病,数寒知dào

后就向医谷讨了这香料方子,有的药材不好找,也被她寻了来,一点一点配了这香料。然后,一年四季,他的书房内便都弥漫着这股香。

他的手顿在空中,半晌后,终于放下,把那香料又放回原来的盒子里。

她跪了多久了?一个时辰?二个时辰?他故yì

没有去计时,就怕自己一时心软,为何,她可以为楚天傲做到如斯地步?当初送她去战场,只是想磨砺她一番,同时也希望她能

树立下定地威望,为将来谋算。可是,他也猜到了小子会打主意,不过一来有卿看顾,二来她也不是那么容易依赖别人的人,所以也就放心让她去了。

未料到,楚天傲地好手段,然使她青眼相加。但是同时,他也看出云轩想用楚天傲来牵制他的目地,无奈之下,他只能放纵他们的感情继xù

展,希望楚天傲为了目地,继xù

做出顶罪的姿态,这样他再趁机打压,然后把密信一事说出,料想数寒知dào

楚天傲骗她,自然就会回来。却没想到她却帮楚天傲与皇上搭上线,让他计划落空。

得知晋王居然通敌之后,他更迫切地想拖她回来。为了这个目的,他先让慕升卿知的身份,用慕升卿的感情去感动她,然后在她与楚天傲之间制造裂痕,最后甚至借由沉璧把密信一事抖出,没想到,她却还是没有回来。

她被人掳走,嗓音受创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他却不能容许她借此时与楚天傲双宿双飞。所以,他派去了刺客,不为杀楚天傲,只为拖住他们的脚步,并也想试探一下她的嗓子是否真的哑了。韩说药石都没有问题,她的嗓子却一直没好转迹象时他就怀疑,但心想她那么伶俐的一个人,倒不至于用这种苦肉计来求脱身吧。没料到,她居然为了楚天傲真心要让自己变成哑巴,若不是他那一场行刺的试探,她还真就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退出了。

为何,那个男人能让她情深若斯?方永手中的毛笔突然折为两截,他煞费苦心安排下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但最后,为何自己却像是成了罪人?全都是因为那个人楚天傲!若是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自己的计划怎么会打乱?谋划了十年,不,可以说是二十年,他不能让一切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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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人的万般量,屋外跪着的人却并不知晓。数寒就那么静静地跪着,心态居然很平和。很久没有回相府了,再一次来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跪了好几个时辰,膝盖却也觉得痛了,或是痛得已经麻木?刚开始也有些焦急,不知dào

左相会不会答yīng

救楚天傲。但慢慢地,那种焦急退去,却显得安详起来,大不了,她陪他一起死……

他的脸开始在眼前晃啊的,明明像个孩子一样,却总是装得一本正经;明明一股雷厉风行的作风,却老爱吃醋;明明对自己人总是不分彼此,却不善于表达那样的楚天傲,世间便只有一个!可恨的他、可怕的他、可怜的他,最后都成了深爱着她的他……

正想着,头顶传来脚步声,她没有抬头,只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左相的怒斥声传来:“你要跪到什么时候!”

“相想要什么?”她只是盯住那双鞋子他们的命,会被他踩在脚下,还是踢入地狱呢?“权势?情报?人才?只要我可以做到,我都愿意;不,哪怕我做不到,我也愿意去试。”

如果她没有猜错,左相并不楚天傲的命,否则那次大可以杀了他。从知dào

刺杀的人是由他们派出后,她就从千丝万结的谜团中找到了一根线,找到了一线生机。左相不想放过的是她。虽然她不知dào

是为着什么原因,但只要知dào

一个人想要什么,一切就能把握。曾经害得她伤痕累累的权术,现在却也能救她一命。她赌,自己这十余年的学习并非荒度!她赌,她在左相眼里值得换一个楚天傲!

过|久,她才听到一句咒骂作为回答“疯了”!她苦笑一下,她早就疯了,或说,是这个世界疯了,因为爱情没有疯。她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左相的目光,“或,你只是想要我的命,义父”

方永震了一下,被那目光中的了然所震慑,那样的目光,他一辈子就看过一次,仿佛高山的冰川化为水流的那一瞬,要凝聚万物,却又终归沉寂;是冰寒彻骨,却又融化如春。这样的目光,带着看破一切的心灰意冷,却又包含算透未来的睥睨天下那是当年他许下承诺时见到的眼睛,为着这样一双眼睛,他周旋了十余年。却没想到在这一日,还能再见到相同的目光。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细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儿。终于吐出一句,“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回来,并永远不再与他相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十一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是六月,但牢中冷得可怕,唯一温暖的就是数寒锁。(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楚天傲日日夜夜摩挲着那锁,却不敢打开,他知dào

里面是什么,是他给她的承诺,可是,却已经实现不了。而她,也不要了,只求他能活着。

想到她的脸、她的泪,他有些不想死了,但是,如果父亲稍有抵抗,或情急之下当真做出谋逆之事,恐怕自己的牺牲就算白做了。只是,至少可以留下母亲的命吧!但先经女儿远嫁之苦,后历丧子之痛,她可承shòu得起?不过,至少还有寒儿在,有她在,定能照顾好母亲。他突然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相信她,没有原因,没有任何牵绊的相信。这世上,有一种信任可以超越血缘、超越生死,只因为是她!

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他心里,自从数寒上次来过之后,每次听到开锁声他都会紧张起来,想着:是否会是她?是否又能看到那只历经万难也要来触摸他的手?但总是失望。这次,只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叫道“把门打开”。室内的光线突然一亮,他忍不住眯眼,有人走了进来,叫道“楚少爷,受苦了!”

********************************************************

站在皇宫泰华殿内,楚天傲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去牢中接他的那位公公特意带他沐浴梳洗过后才到此来,许是怕他身上所带的牢中晦气污了宫中的庄严吧。猛听脚步响起,眼见一角明黄飘来,他忙叩道“罪民见过皇上”。

“还未撤去你的爵位,你不必如此称呼。”淡淡的声音响起,皇上已然落座。

楚天傲忙叩:“罪民不敢,罪民自知家父罪孽深重,不敢在皇上面前称臣。”

“罢了,若不是你及时报gào

,怕朕至今还蒙在鼓里。家和国你分得很清,忠与奸朕也辨得很明,朕不会因这件事株连与你。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楚天::听着这几个字,呆立当场,就这么过去了吗?父亲?已经被抓获?还是被伏法?抑或是更糟糕地结局?一时间,心头居然一片茫然。

“你父亲未作任何抵抗,此事供认不讳,只说事情都由他一人主导,与其家小无关。朕已命左相将他收押在牢……”

楚傲听到这里。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活着。原来还活着。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皇上继xù

说到。“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

楚天傲愕然。这他能回答地问题吗?不管怎么答。他不是不忠。就是不孝。他静默片刻后才答道:“无论皇上如何处置。罪民都无怨无悔。皇上若是心。可以连我一并除去。以绝后患。不管是做为朝廷大臣还是夏渊子民。若真会动摇国家根本。就无所谓宽大仁慈。”

“好!很好!你地答案和左相说得一不差。”皇上地语气冰冷。看不出喜怒。“朕不会杀你们。左相说得对。你们是朕唯一地皇族后援。朕若是杀了你们。就永远也摆脱不了万家。但。朕也不能给你们机会。你们可以存zài

。作为一个对万家构成遥遥威胁地存zài

。但。你们地存zài

若是威胁到帝位地稳固。朕绝不会手软。到时候。诛地可能就不止是你全家了。”……

*********************************************************

楚天傲未料到。会得到这样地一个结局。皇上以年迈多病为由。剥夺晋王地一切权利。并对外宣称晋王去了离皇城数万里远地温泉山庄静养。实则派人秘密关押在那。而对于楚天傲。因为他早已请辞。倒是省了好些事。

同时。命令凡晋王。均不得离开京都。并派人暗中监视。如有异动。别苑哪位便会因疾去世;而同样。如果山庄地人有异动。京城晋王府也将血流成河彼此牵制。本来就是帝王乐此不疲地事情。

但楚天傲还是十分感激,这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了!他注意到,皇上言语间反复提到左相,想必是左相从中做了不少事情,而他最终获释,定然也是数寒求了左相的缘故。

他一出皇宫就想去见她,却不知她是在别苑还是槐树巷,踟蹰间,却有一辆马车在他跟前停下,风在行打开车门道“三哥,上来吧”!

他大喜,忙跳上马车,一关车门,第一句话就是“寒儿在哪里”?

风在行见到他如此兴奋,愣了片才答道:“三嫂在家等你,她让我来接你回去。”

车停在槐树巷的院落门前,他急不可待地跳下车,风在行突然叫住他,他回头望去,只见风在行脸色凝重,一双眼睛深黑如墨,几乎要与周围地夜色融为一体。他心里咯噔一下,却听风在行说了一句“三哥,保重”,就驾车离开。

他狐疑地看着马车驰远后惊起的落尘,片刻后才推开院子的大门,却呆立在那里无法动弹了。只见数寒站在梅花树下,红衣如霞,笑靥如花,道:“天傲,回家了!”他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在等他,她说她会在家里等他,她果然在这里等他,穿着嫁衣等他!他一步步走过去

在靠近一个承诺千年地誓言,似乎在靠近一个寻找似乎在靠近一个等待数生地坚持。

夏天,不是梅树开花的季节,但他却看到了满树的花一树的花灯,盏盏都是她轻手挂上。她说:“你走一天,我就在上面挂一盏灯,我就在灯下,等你回来。”他终于拥她入怀,心居然一下子就满了,他这才知dào

,原来人这一世要的实jì

很少,有她,就够了。

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今夜,我要做你的妻!”

他,她半分,“寒儿?!”

她用指按住他地唇,“我不想再等了,我们总以为还有时间,这次,我才知dào

我们错失了太多。我甚至现,我都还没有好好kàn

清你!”她的手缓缓抚过他地眼、他地眉,“我们不要再等了。”

他还在犹豫,她已经用双手环上他地肩,“天傲,你忘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就在这里,我们结为夫妻。你在牢里说你是自私的,那我也要自私一次,我不只要你许我今生,还要你许我来世,来世,你也要找到我,你也要爱上我,然后我们执手白头、永不分离。”

他地心一下一下地跳动,全沉浸在这样的温柔了,“不止来世,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执手白头,永不分离。”

“好!”她答着,眼突然就掉了下来,像是七夕夜晚的露珠,她忙伸手抹去,头道:“我这是高兴,是太高兴了!”

他捧起她的脸,吻干她:泪,“以后,不会再让你哭!”

一话,却惹来了她心里更深的痛他们,已经没有以后。她怕自己的神色泄漏了秘密,忙把头枕到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说着,“天傲,抱我进去”。他的心跳快了几拍,在她细白的脖子上轻轻细吻。她又说了一遍,“天傲,抱我”!

他终于忍不住打横抱起她,向卧室走去。一阵微风吹来,拂起她飘在半空的裙摆,楚天傲沉醉在这份美里,喃喃道:“寒儿,你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一个深吻下去,天地似乎都在旋转……

当最刻骨的相思化为了最紧密结合,最动人地爱恋化为了最羞人的喘息,最深沉迷化为最缠绵的躯体,他终于溶她于骨,溶她于血,两人,密不可分……

最动情时,他反复叫着她地名,她却滚下泪来,然后紧紧地抱住他,紧紧地、紧紧地……

**********************************************************

一宿缠绵,两人终于沉沉睡去,他的唇角挂着笑,她地眼中却含了悲,为何,时间不能停在这一刻?她窝在他怀里,听到他越来越平稳的心跳,越来越绵长的呼吸,终于落下泪了。再次睁眼,他便再也看不她了!

她爬起身,看着他的侧脸,真希望能这么看一辈子,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有厉云鲲的玉,写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还有韩给她的安神香。安神香,顾名思义。她常常睡得不好,添一点儿在香炉,便能香梦成酣。可是,在他身边,她总能睡好,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连噩梦都不来惊扰,所以还留下了一大块香料。可是,她却没料到会用上它地另一个用途这样的香,若是直接吸入,片刻之后,便会昏睡。他为她省下来地香料,却成为她离开他的工具,这是不是特别讽刺呢?

她把香放在他地鼻端,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心似乎要碎成一片一片。他地呼吸越来越沉,她试着叫了两声“天傲、天傲”,没有回应他,终于沉睡。

她伸指一寸寸抚过他的脸,似乎要把他刻进眼睛里,吻印上他的额,她的泪滴了下来,“天傲,莫忘了你许我的来世,来世,你一定要来找我;来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天将亮,人将散,心将伤,情将断。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泪流成河。几滴泪落在他脸上,他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她忙忙抹去,担心他会会醒来。却听见他呢喃地叫了声“寒儿”,唇间居然沁出一丝笑。她的心突然跟刀割一样,趴在他的胸膛上大哭起来。

五更天,肠断时,她推开门最后一眼回望,月光已经暗去,天空透着蒙蒙的灰,他的身影像一卷老去的画,被遗落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家,可,只一日,便散去……原以为,只要有情,天长地久也理所当然;现在才知dào

,多聚一刻都已是奢求。她不敢再看,腾地跨出门,啪的一声把门紧闭关上了,她一世的爱恋;隔绝了,她半生的期待。

院中梅树上的灯还亮着,在晓风中一晃一晃。她走出门,一辆马车等在那里。赶车的人跳下来,要扶她上车。她抬眼一看,居然是慕升卿。可是,她没有力qì

说话了,她没有借用他的手,自己爬上了马车。车轮声声,载走了一段最刻骨的爱恋。莫忘了,来世……

五更梦断三生愿,一夕欢聚又成烟。来世相约君莫忘,执手白头续此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梦醒唯见残红舞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天傲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入狱的近一个月,好好睡过,这一觉就显得格外香甜。他翻了个身,想搂住身旁的佳人,不料却落了个空。他惊讶地钻出被子,看着枕侧还落着几偻青丝,可是却没有数寒的影子。他不禁一皱眉经过昨夜,她身子应该有些不适的,怎么会这么早起来?

他披衣而起,在房内前前后后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她的身影,不免焦急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窗户前,一把推开窗子向外张望,可是,院子里也没有她的影子。他心里一片茫然,愣愣的望向昨夜两人缠绵的地方,怀疑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可是,那床褥之上,点点落红,如染血的梅花,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他心里涌现出不好的感觉,想起她昨夜的眼泪,想起风在行的欲言又止……他慌乱地系好衣服,向王府方向奔去。

许久没有回来,王府似乎清静了不少,不过楚天傲管不上这些,匆匆向别苑跑去,冷不防和人在墙角撞成一团,他心中焦急,正要喝骂,却听那人兴奋地道“少爷,你果然回来了”。

他心里一动,抓住那人的手腕,问道“你怎么知dào

我要回来”?

那人原来是书砚,本来还满面喜气,此时却被楚天傲抓得哇哇叫疼,“是夫人说少爷今日回来的”。

他一甩开书的手,道:“寒儿呢,回来了吗?”

书砚一边揉着发红地手,一边瞪大了眼睛反问:“寒小姐回来了吗?”

楚天傲一阵闷,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地跑进西楼,可是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他颓然坐在椅子上,却发xiàn

桌上已经隐隐落了一层灰难道,这一月她都未回来过?楼梯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大喜,忙跑过去叫了声寒儿。来人顿时一愣,却是苏夫人。楚天傲心中一阵失落,却蹬蹬蹬几下跑过去你见着寒儿了吗?”

苏夫人看向他地眼神几分欣喜,却也有几分沉重,甚至还有些疼痛,她喃喃着“回来啦,真的回来了?”

天傲急得心都要蹦出来了,“是寒儿说我要回来吗?那她现在在哪?你见过她没?她回来过没?”

人地眼睑突然一垂。居然避开了他地眼神。他忙扶住她地肩。死命地追问。“她到底在哪?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苏人看他一副要抓狂地样子。也是心惊。只得劝道:“傲儿。有地事。终不能把握。你也就吧。”

楚天傲闻言似一个巨雷炸在耳边。心一下子纠紧。“不是地。我们是夫妻。我们说好要白头到老。永不分离。我们说好要生生世世在一地。”他地脸上呈现出一种死灰地白。“我去找她。她就会回来……肯定是我又做错什么。惹她伤心了……我去道歉。她就会回来……”他目光呆滞地转身下楼。却一脚踏空。一下子从楼梯上咕噜噜地摔了下去。

“傲!”苏夫人大叫一声。慌忙急急跑下他。

楚天傲却已经自己爬了起来。衣服已被割破了。头发也乱了。脸上还满是灰尘。可是他却恍然未觉。眼神空洞地推开苏夫人地手“我去找她”。

说着就跌跌撞撞地往。

“傲儿!”苏夫人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她不会回来了,为了让你出狱,她答yīng

左相将与你再无瓜葛!”

他被这话钉在那里,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冰冷,心也一下子收紧,忘了呼吸。有什么东西碎裂,然后膨胀开来,逼得他整个胸腔都要炸开一般。突然喉头一甜,他只见眼前浮起一片血雾,耳边听到苏夫人地尖叫,然后人就直直地倒下去,什么都不知dào

了……

一片黑暗中,只有她是发亮的,他在黑暗中走了十几年,终于见到的光亮,他不要放手……寒儿、寒儿……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衣袖、她地裙裾,无一不是温暖,无一不是光亮,但是,为什么她转身要走……寒儿,寒儿……到处旋转的都是她地身影,巧笑的、娇羞地、生气的、发呆地、垂泪的……他,总是让她哭吗?他伸出手,想要抓到一个,可惜一个也够不到,所有的身影都旋转起来,最后离他远去,空空的黑暗里,只剩下他,“不……寒儿……寒儿……不要走……我不会再让你流泪……你不要走……我只要你,只要你……”

苏夫人就守在儿子的床前,听到他的呓语,忍不住落泪。大夫说他这是因为旧伤在身,气血不调,又乍闻巨变,心绪大恸,才会吐血。其实她怎不知,数寒便是他的心,她走了,他便如自己死了一样。

楚天傲的眼皮突然动了几下,猛然坐了起来,叫道”,然后开始大声咳嗽起来。苏夫人帮他拍着背,:茶,楚天傲摇头避开,一掀被子就要起来,“我去找她”。

苏夫人按住他的肩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晓事呢?你如今能去找她吗?如有妄动,皇上会怎么想?你爹就在左相手里,他会怎么做?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寒儿的一番苦心吗?她回来的时候,走路都是瘸的,也知是在左相那边跪了多久,不就是为了让你平平安安的吗?”

楚天傲听到这话,心中也是一片混乱。苏夫人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精细的孩子,早料到你必然会这样,所以留了书信在我这里,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看吧。”

楚天傲抓过苏夫人递过来的信,一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心里就是一通。苏夫人已经转身出去,并带上门,让他静静地消化信中的内容。他颤抖着手打开,见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天傲,或许我们只有保持着这样一个距离相恋,爱情才能长长久久的,所以,不要来找我”

“天傲,起来见不着我是不是很心焦?是不是想一切办法要找到我?是不是感觉心里突然少了一块?当初,你走的时候,我便也是这种感觉……我报复心好强啊,居然让你也尝一遍这种苦。这样的我,你还爱吗?你肯定又要傻傻地说,‘只有是你,我都喜欢’。为何对我,你如此执着?”

“但我们在一起,总是弄得伤痕累累。仿佛你是一把火,而我是一根蜡烛,我们抱在一起燃烧,最后都体无完肤。但是,我仍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你。若不是你,我的生命将仍是一片冰寒。你燃烧了我,却也点亮了我,让我看到世界原来是多么美好。我终于从那个被遗弃的夜晚走了出来,看到了光明。所以,我怎么可以失去你?你给了我太多的记忆和太多的温暖,而这些,将在你不在的日子里,继xù

照亮我的人生。”

“其实,我们的初识是很美。只是那一次,你没有看到我。后来你说起,那时真想上前去揭开这层神mì

的面纱,幸好,你没有去,不然定然会很失望。我偷偷告sù

你哦,你不准笑,我那时也只是个孩子,因为都是为左相做事,所以对你,可以说是早有耳闻,你的行事作派、你的雷厉风行,都让我敬佩,所以那一夜,我去见你时,心中居然有着小小的紧张。

我坐在马车,看那些月光在柳叶间跳舞,居然有一丝心跳。心慌间,我居然碰翻了车内的砚台,撒了一袖子的墨,所以,我只敢坐在车里不出来。”楚天傲看到这里,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是不是笑了呢?你看,我知dào

不能告sù

你吧,又让你得yì

去了。不过,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kàn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一点?所以,以后一定多笑。”

“来,你踏着月光而来,目似星,眉似剑,一路的清朗,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那样的气度,让我莫名地信任。而后,你在边关的作为,也更让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实,我们故事那么长,长得都可以编成一部书了,所以今天,我只说我们的相识,以后每天,你都去夫人那拿一封信,我写下了好多想要告sù

你的话!但是,不可以提看哦,不然,我要生气的。”

“我这些都写下来,然后深刻于心,用来思念你,同样,你也要这样来思念我。你现在总算看清了吧,我也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所以,记得想我,拼命地想我,不准想别的事情,也不准不地闹出什么事来。”

“要走时,才发xiàn

我给你的太少,太少太少……”

“遇到你之后,我渐渐忘了恨,只因有你的温暖。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我又将回到那个漫无目的寻找归宿的状态。现在,我找到了,哪怕你不在我身边,我也知dào

,世上有我可以依赖的地方,所以,你要好好的,帮我‘保管’住这个地方。记住,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为了我,保重!”

楚天傲反复看着那信,仿佛这是能离她最近的方式:只有我好好的,你才能好好的。寒儿,我现在好好的了,那你呢,你又怎么样了?你是在相府,还是回了云轩斋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灯前肠断为谁书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夫人本来十分担心儿子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不过奇那封信后,他大笑了一场,然后又大哭了一场,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那种安静,是失魂一般的安静。

他吩咐人打扫出西楼中闲置的一间屋子,搬了进去。但数寒以前的房间,却是分毫不动。同时他也不准下人进去,都是他自己打扫。他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坚持着,似乎哪一天数寒突然回来了,他就可以第一眼看到她。

数寒以前用的琵琶他拿到了自己房里,经常怔怔地望着那琵琶出神,有时候还伸指慢慢地拨,那噌噌的弦音听得她的心一颤一颤地,她真怕自己一不留神,楚天傲就冲到左相府里去找人。还好,这事并未发生。只是,他却整天地埋在房里不出来,她担心地过去探望,没想到他却微笑着说“娘你放心,我定然要好好的,不然,她又要生气了”,她不知dào

这代表什么意思,但也知dào

那定然是数寒信中的劝说起了作用。她不禁叹息,都是懂事的孩子,却为什么会弄成这种结局。

每日里,都可以看到书砚往楚天傲房内送去大量的纸墨,她刚开始还没在意,后来时间久了就觉得不对劲了哪里用得了这么多纸墨?拖住书砚一问,才知dào

,是他在画梅花。据说是每天夜里画上个通宵,早晨却全部烧掉,然后才来她这里取数寒留下了的信。苏夫人这才明白,他的思念有多么深,但他却无法放纵自己的行为。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怎么挨的了那漫漫长夜,所以他找到了排解地方式,便是夜夜画梅花,但早上定然是想起了数寒的叮嘱,所以又全部烧掉,如此反反复复……

每天早晨,他总会定时出现在她的门口,取走这天的信。有天,天上雷声轰轰,大雨倾盆,她以为他必然会迟点来,没想到还是准时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一看,却见楚天傲一身是水地站在外面。她忙把他拉进来,递上一块毛巾,责备他也不知dào

带把伞,他笑着说一时没找到,就直接过来了。她当场愣在那里,心想:就算下地是刀子,他也会毫不在意地过来吧!每日等待取得数寒的那封信,似乎已经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可是,匣子里的信越来越少,等到信没有了的那一天,他又将何去何从呢?

这日破晓的时候,楚天傲又再次烧掉昨夜画好的梅花,看着火光吞噬掉那一夜的心血,心里钝钝地痛,而这种痛又提醒着他,他还活着,为她活着。他捧过枕边的一个檀木空雕花匣子。里面厚厚地一摞信,该有九十九封了呢。他笑着抚摸那些信封,从第一封开始,打开,细读,看到她说第一次见面时因为紧张而溅了一袖子墨时,又忍不住笑……

这是他每天必须做的功课,只有反复地读这些她留下来的东西,他才有力qì

撑过去这一天。数寒也似乎明白这一点,所以信里所说的都是他们之间最轻松愉悦的事情,他有时候会想,他难道真的给了她那么多快乐吗?

她说起他们边关散步时,她负气离去,他最后很糗地回去寻她……她说起他们一起跃过山崖时,他额上全是汗,却假惺惺地向敌军喊话装英雄……她说起他乱吃醋地时候,总是像个没拿到糖果的小孩,让人又气又恨……她说起……太多太多,都是他们的记忆。

只是回忆已经渐渐接近尾声。昨日地信。已经在回忆他们在槐树巷里地那场婚礼。那么今天。会回忆什么?明天呢?他不敢想……

他照例把信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然后整整衣服。往苏夫人地小楼走去。苏夫人见到他来。神奇有些伤感。他却温和地笑起来。问道:“娘。信呢?”

苏夫人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给他。他接了信。告辞后就转身要走。苏夫人忙叫住他。叮嘱道凡事都想开些。他笑着说知dào

了。然后离开。心中却一片黯然。很多事情。他都知dào

。却做不到。回到卧室。他关上门。对着墙上挂着地青松图道:“寒儿。我来看看你今天又给我写了些什么?”

小心地用拆信刀把信封挑开。里面地信叠成了方状。他轻轻展开。却在看到第一句时就呆立当场。只见上面写着“天傲。这是我给你地最后一封信”。他抑制住心中地不安。继xù

往下看……

“还记得那次在边关,我们为着抛弃的问题争执,我负气离去,你恐xià

不成最后又回来找我……那时我说,你是一个很温和地人呢!当时你有几分惊讶地说,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你。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是肯定了这种感觉你为我画梅花地时候,你为我唱歌的时候,你为我扎河灯地时候……无一不表现出你的温和。”

“但是对外,你却总是一副咄咄逼人地样子,只因你想要守护自己的亲人。就像母兽露出牙齿守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你想保护住你的母亲,你来不及守护的姐姐,甚至你一直敬畏的父亲不要说你和他只是因为父子关系才在一起,其实,在你心里,他占着那么大的分量,不然你又怎么会跑去自首?你不想看他错下去,你只是想救他!而我,也何其有幸,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当我真zhèng

地成为你的妻子,我是那么欢喜,哪怕,我们即将分离。”他拿信的手抖了起来,原来,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她。但这,又似乎是他们悲剧的根本他们彼此太了解,彼此太相爱,所以,才会用自己去成全对方。

“你曾经许诺给我的家,已经做到了,当然,我并不是指槐树巷的那所房子,那只是个实实在在的地方,但是,因为有你,那里成为了我们的家。因为,我在漫漫长路里有了能够归去的地方,在寂寂寒冷中有了可以期待的温暖,在一无所有下有了可以放纵的轻松……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的爱爱我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谢谢你完成了我最美的一个憧憬,所以,我也同样要帮你做成你最想做到的事帮你守护住你最想守护的东西。”

“但是,如果我们俩在一起,最后,只会把一切都搞砸。所以,对不起,我离开了;对不起,只因为我太爱你;对不起,对不起……”

“我曾经觉得牛郎织女是非常可悲的,隔着银河遥遥相望,相爱却不能相守,现在,我们却连他们都不如。他们每日每夜的守望,终会盼到一年一次的相会,但是,我们却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既然如此,我们便放开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你我的风格。谋者,本就该审时度势。既然我们俩人终是无法善终,我们的爱情终是没有结果,何不放开?”

“今生你我注定无缘,所以我问你要了来世。来世,记得莫要生在帝王之家;来世,记得莫要进入党派之争;来世,我们以最平凡的身份相爱,如那些最普通的夫妻一般,耕田织布,粗茶淡饭。而这一世,我们便都放手了吧。”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上天让我们结下一日的尘缘,那么我们就思念一百日。今天是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你便将我忘了,我也会试着把你忘记。今天,你要想我,狠狠地想我,然后,再也不要记起我。”

“最后一次说爱你,然后,便是遗忘。”

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轻柔,但却像一把利刃,一点点剖开他的心。她终于还是说出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爱情本来是他们之间温暖彼此的火,但现在却成了伤害他们的剑,所以,她选择放qì



这一刻,他居然有些恨她,她只顾着自己付出,只顾着自说自话,她留下一堆的信,就是为了让他忘记。她怎么不问他,他看完信是什么感受?他连回信的能力都没有,他的一片深情又该寄向何方。他每夜画出那么多梅花,但是清晨却不知dào

该拿给谁看,所以,只有烧掉,希望风儿能带着那灰烬飞到她身边,让她知dào

,他是多么想她。可是,她却让他忘记。他气得手都要抖起来。

那张信纸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他俯身拾起,又扔在了桌上,心里只觉得有一股气压在那里。房中还摆着她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实,数寒并没有离开京城,她甚至还是住在以前住的里相一直为她保留着的屋子,只是,现在却成了软禁她的监牢。她本来可以选择回云轩斋,至少在那里,不用忍受那么多监视的目光,但是,她没有。因为,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今日,便是第一百零一日了。她留给他的信,他总算都看完了吧,那么,他会恨她,怨她,还是体谅她?她推窗让阳光射进屋里,似乎已经受不了时刻弥漫在其中的阴寒和忧伤。不过。为什么哪怕有再多的阳光,也无法感到温暖。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冷,他的手、他的怀抱、他的笑,全部带着暖意,渗透到她的生命里。现在身边没有了他,连心里都是阴寒的。并且这种冷穿透了肌肤,一层层地往外冒,让人忍不住打颤。

白天还好,难受的是晚上,那夜深人静的时刻,思念化为了一头怪兽,狠狠u一下一下地咬着她的心,连血带肉,让人百孔千疮。她总是在白天盼望着能在夜里没有痛苦、没有思念的沉睡,甚至希望就那么一直沉睡下去,不再醒来;但到了夜里,却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遭受着利刃划破心脏的痛苦,只望能早些见到窗外的晨曦。她让他忘记,可她又是否能够忘记呢?

她自己环抱住微微颤抖的身子,看着天上悬着的太阳,却怎么也暖不起来。转身去书架上胡乱抽了一本书,就走出门外,不管两边侍卫的眼神,随意坐着草地上只要她不走出这个院子,便不会有人来阻挡。

秋季的阳光还是有些烈的,她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很久没有拿出来穿过的老旧衣服,被曝在阳光下暴晒,去除着身上发霉的气息。离开了他,她的心没了,魂没了,只剩这一具躯壳,在这里慢慢霉变。他,是否也一样呢?她的心突然恨恨抽痛了一下她宁愿他不要这样。他那样地一个人,是鹰,是不能被任何事物腐化地。他要是颓废下去,整个世界会连太阳也失去光华。所以她才写下那些信,她要他好好地,哪怕是忘掉她。

还记得在别苑住着的时候,他的眼中闪着沉醉而又忧伤的光芒说:你真是我地劫。如果真是这样,她是不是不该让他遇上,这样他便不会痛,她便不会哭。不,如果再选一次的话,她还是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还会希望他能爱上自己。她苦笑着原来自己也是这般自私。

手中拿着地书卷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了脚下,她抱着膝,就那么静静看着它,不去拾、也不去翻,就那么望着……她记得他的书案上一直放着的只有一部春秋,是本旧书,翻得都有些厚了,但却没有一个卷角。书架上陈着各式各样的书,她喜欢抽出那些崭新地诗词,故yì

让他读给她听。他并非不爱诗词,只是他一直太忙,没有时间看。有时候,当她的手触着那些精致书页上细微的灰尘,会忍不住想叹息。所以当两人闲暇的时候,她便让他读给她听,他们像两个一直匆匆赶路的人,享shòu

着难得的安谧。

他清朗地嗓音在读诗时却稍显低沉,听起来别具一股韵味。他什么都肯给她读,就是不读秦观的地那首《鹊桥仙》,他说那是什么理论,两个人若是不能在一起,还谈什么长久,他就是要朝朝暮暮,永不分离。那时自己还笑他和诗词较什么真,但现在,两人却真如牛郎织女星一般,天各一方了。不,他们还不如白首双星,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想着,眼睛渐渐湿了。

眼前突然一暗,自己又置身在阴暗里了。她抬起头向上望去,只见到一个黑色地影子在阳光下坐得太久,眼前一阵阵发起黑来。“数寒!”有个关切的声音响起。她喔了一声,脸上浮起一层落寞地笑,“升卿,是你啊!”

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似乎一个木偶般露着机械的笑,他的心似乎有什么碎开了。

她地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地变化。看得见他地眉目了。见着他有些不忍地表情。倒是觉得可笑了。她现在不是正合了他们地意吗?他却在心疼什么?“你让开一些。我要晒太阳。”

“这么热地天。你……”他突然又停了。看着她早早穿上地秋衣。

“很冷。你让我晒晒吧!”她重新环住膝。把自己缩成一团。

“数寒……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头顶有声音传来。细细柔柔。让她想起别苑里开地那些桃花落在潭水里地样子。她终于又抬起头。目光没有焦距。像是在自言自语。“出去?可以吗?”

当搀着她走下马车。慕升卿感到她地手瘦得只剩下一层骨头。

似乎一捏就会断掉。

那天他接她回来时,她一直是面无表情,左相冷地说着“我以为你会回云轩斋”,她也未做任何反应;她似乎也看不到房外派去监视她的人,只是默然进屋,然后关上门,把自己锁在里面。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他当心地拿了食物和清水过去,却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轻声走过去,想抱她上床,却看见她头下枕着厚厚的一叠笔墨,写的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他小心地翻看了一下,却发xiàn

每一张都是这首《卜算子》。

她脸上犹带着泪痕,随着他翻宣纸的动作,眼中残留的泪珠化为一道水线,滴落在桌上的宣纸上,马上被吸尽,化出淡淡的墨痕。他看了看那满纸化开的笔墨,心中泛起隐隐的痛。他轻轻把她抱起,放在床上。第一次,他感到她是这么轻,轻到仿佛只是一个即将破碎的梦……

后来,她同样还是不出门,天天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停地画青松,画好了就望着那画流泪。他不知dào

青松代表着怎样地含义,但他知dào

,这和那首“君住长江头……”地一样,是属于她和楚天傲的故事,只是故事已经结束,人却忘不了。

他以为她会恨他,但她却从未表露过这种意思。她只是麻木,一味地麻木,仿佛回来的只是一具躯壳,她的魂,却还飘在别苑。他有时真想摇着将近麻木地她,说“我宁愿你骂我,宁愿你狠狠的打我,也不要你这么行尸走肉地活下去”。是的,行尸走肉,她现在就是这样地情景,他有时候仿佛觉得,她像极了三月的柳絮,风一吹,就会散掉……

她在屋里关了一个多月后才走了出来,就坐在院子树下的草地上,呆呆地望天,或者痴痴地看地,什么也不说,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不敢去打搅她,他想,至少,现在她不再流泪了。初秋的太阳是很毒地,但她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他有时候会担心地走过去,为她撑上一把伞,那时她就会对他笑笑,说不用,晒着暖和。她的笑已经失了魂,像一层飘忽的水汽般虚无。楚天傲不在,她的生命便冰冷下来了吗?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事,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升卿,我们进去吗?”耳边有飘忽的声音传来,他才发xiàn

自己不知dào

什么时候闪了神。他紧跟几步走到她地旁边,看了一下寺庙的匾额,只见上面描金刻绘着三个字玉泉寺。他让她选想去地地方,却没想到,她会来这里。

因为不是什么节日,上香的人并不多,她似乎也并不为上香而来。从进殿后,她地目光就一寸一寸打量着大殿内的一切,手指一寸一寸地抚摸着殿柱和门廊,仿佛那边刻着什么。他不知dào

,这边有着怎样地故事,但他知dào

,这个故事,不属于他。

她呆呆地在殿内的一个地方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曾经,有人在这儿算过命。”

慕升卿一皱眉,在庙中算命不是很正常的吗?他正要接话,她却已自顾自地说下去“债字头,放字尾,难道果然是这样的吗?”慕升卿呆立了半晌,才悟出这是一个却也为她的语气而伤感。

旁边有庙里的师傅过来施礼,问他们是否是来上香。她呆呆地立在那里,没有回答。那问话的师傅颇觉尴尬。他摆手道,“我们只是来看看。”

那师傅却也不以为意,还是摆出一副讲经的模样,向他们说一些因果循环、转世轮回等。数寒突然嗤笑一声,道:“既然终究是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又何来缘定三生之说,又何来恨海情天之苦,又何来月老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那师傅愣了一下,叫声“罪过罪过”,不料数寒却似乎并不罢休,道:“今生都修不成,你又怎知来世还能得正果?”

那师傅终于变了神色,道:“感情你们也和昨日那位施主一样,是跑来捣乱的,还毁我玉泉旁的石壁,刻些胡言乱语。”

慕升卿正要道歉,却见数寒变了脸色,突然向寺庙后冲去。

他不明所以,也跟着一道往后走,那师傅心他们要做什么事,也跟着跑了过来。

数寒跑到玉泉旁边,却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既是惊喜,又是痛苦,一咬下唇,泪便滚了下来。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玉泉旁边的大石上八个刀刻的大字“我心磐石,白首不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两处沉吟各自知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我心磐石,白不忘”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吗?们是否真要天各一方,不管他们将来是否还能再见,他都不会忘记,哪怕想得再苦,哪怕记得再痛,他也不忘吗?数寒用指一寸寸地摸着那几个字,不知dào

楚天傲在此刻下这字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她错了,她不止低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也低估了他对她的坚持。

她的泪一点点落在石上,把那字迹打得愈加清晰“我心磐石,白不忘”!

那庙中的师傅本来疑心他们要搞什么鬼,现在看到这幅情景,倒是明白了什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缘起缘灭都是命定的,一切随缘吧,说着转身走了。数寒却已顾不得他的话,只是摸着那字,哭得天昏地暗。

慕升卿没想到会在玉泉寺遭遇这种事,看数寒的样子,心知他是断然没有机会占据在她的心了,一时心中苦闷,却也为楚天傲的坚持而感动,因此表情复杂,不知dào

该说什么。一时间,天地间,就只余那抽抽噎噎的哭声,仿佛要把这三个多月的委屈都诉尽。直到她哭累了,慕升卿才递来帕子给她擦脸,她这次倒没有拒绝。眼看时间已不早,她最后看了那石刻一眼,低声道“我心似君心”,然后和慕升卿一道登车回相府。

大哭一场之后,她似乎乏极了,身子全倚靠在车壁上,目光却清亮起来,音朗字清地对慕升卿说道,“谢谢你,升卿”。

他转头望去,只见她的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却已经微露出一丝光华,不再像往日一般,只是个泥塑的木偶,心里一阵欣喜,忙说,“不用谢。”

到了相府门前,慕升卿扶她下车,突然感到有两道极利的眼光扫来,慕升卿的手居然抖了一下。

数寒看也不看一脸阴郁站在门口的左相,就要往里走,却现慕升卿垂手站在门外似乎不敢进来。她倒是不怕左相将她如何,但若是连累慕升卿终归是过意不去,也就站定了,极勉强地向左相福了一福,道“相爷,我们回来了”。

左相却也对她采用了视而不见地方法,只是冷冷注视着慕升卿,道:“你随我来。”

慕升卿跟随着左相的脚步往花厅方向走去,路过她时低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数寒一摇头,反而走到了他前面,夹在他和左相之间。慕升卿大惊,疾走几步抓住她的衣袖道:“你这是干什么?”

“领罚!”数寒指指左相地背影。冷冷地道。“世上哪有这么好地事。违背了人家地规矩还想没事吗?我没忘记现在还是相爷地阶下之囚。按夏渊例律。对于‘越狱’该如何判呢?”她地音量颇大。左相想要当作听不到都不行了。

慕升卿暗暗着急。挡在她面前道:“相爷。是我自作主张带她出去地。与她无关。”

左相此时已经走到花厅门口了。一脚把那门踹开。回头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一个故yì

激怒我想转移视听。一个揽下所有罪责想独自受罚。一个也别跑。都给我滚进来。”

慕升卿听到这话才知dào

数寒原来是为了他。心中欢喜了几分。可这喜悦才冒了个头。就又被数寒阴着脸、冲入花厅地身影打破。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担心。等他进了门。这担心就更深了一份。因为瞧见数寒居然已经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了。却不是朝着左相。而是朝着大厅主位地椅子。但左相现在却还站在门边。因此数寒等于是把一个背影留给了他。他瞟了一眼左相地脸色。如果刚才可以用阴沉来形容地话。现在就是乌云盖顶了。就差雷霆之怒后地大雨倾盆。他一时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想向数寒使眼色她又看不见。想必她是早知如此。故yì

选了那么个地方跪。

但姜毕竟是老地辣。左相从嗓子眼里出一声闷哼。先从气势上打击了一下两人。然后径直走到主位地椅子上坐下。盯着慕升卿道“你也跪过来”!

慕升卿挨着数寒跪了。左相地眼神在两人之间轮番扫视。慕升卿一看数寒那副不服输地表情。心里暗自滴汗。想要出声打破沉寂。刚说了一个就被左相狠狠地打断。“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数寒闻言看了他一眼,一咬下唇,仍没有说话,只是换了个角度,不再给左相一个侧脸了。左相这才看向数寒,“你这是不服气是吗?”数寒冷了脸,仍是不置一词,左相却也不吃她这一套,狠狠地道:“我没有要你待在这里,你可以去云轩,你甚至可以回到楚天傲身边。”

“你……”数寒已经青了脸,她若是能回到他身边,又怎么会待在这里?她前脚去,左相后脚就带人去捉拿反贼了。“你费尽心机不就是要我留下吗?我人已经在这里

还想怎样?”

“哦!是我让你留下了的吗?”左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满是讽刺,“那日跪在我相府门前的是谁?那日是谁说什么都肯做?”数寒地脸一下子变白,左相却继xù

说道,“你今日觉得委屈了吗?你莫忘了,是你‘求’我救他,是你‘求’我把你留在这里作为交换,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数寒地泪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却又生生被她压了下去。慕升卿实在看不下去,抢白道:“相爷,今日不怪她,是我……”

“闭上你的嘴,待会我再慢慢算你那笔帐。”左相怒气冲冲地道。

“你怎么会这个样子,义父你怎么会这个样子。”数寒突然哭道,“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她这“义父”两字着实让左相愣了片刻,甚至连慕升卿都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的转变。左相似乎也没料到数寒会哭起来,颇为烦乱地一拍桌子,“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要把那些义’啊的词往我身上套,就觉得我一定是那样。我若果真仁义,也不会在官场站这么久。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可能人吃人。”

数寒握住裙角,低下头,慕升卿从侧面看到,她地嘴唇都在抖,“我知dào

你不是,你来云轩赈济灾民的时候,你在战场慰问伤员地时候,你在水患的地方监督施工地时候……你明明都不是这个样子啊……你是有什么事要做,对不对,不然你不会如此的,我认识地那个人绝不是这样的。”

一瞬间,左相眼里出现极为复杂的目光,有三分惊喜,又有三分黯然,但仿佛又再加上一丝被人看穿的恐惧,他偏头看了一眼慕升卿,慕升卿微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他再转头看着数寒苍白的脸色,突然有几分欣慰这个孩子,原来是懂他的啊,但她却不懂他将要做的事。不过,她也不需yào

懂,她只要等着,等着水到渠成的一天就够了。他站了起来,喝道:“你今日头脑糊涂了,那么多年学的东西放到哪里去了?回屋给我好好想想清楚。一个学权术的人,看人怎么会这么片面,你莫说懂我,你连你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才弄出这许多是是非非。”说完又对慕升卿道,“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慕升卿答yīng

了一声“是”,但数寒却没有要动的意思,慕升卿着急地推了推她,她也丝毫没动。

左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陪他,便一起跪着罢!”说着啪地一声摔门而去。

慕升卿一凝眉,道:“数寒,你没必要如此,你现在身子不好,这么跪下去不知dào

会怎样。”数寒却只是跪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就像听不见他的话一般。慕升卿知dào

她素来性子犟,定然劝不住,也只得作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子里也没有人来点灯,两人就跪在那一片黑暗里,化为两座静默的雕塑。慕升卿又劝说了几次,都被数寒摇头拒绝。慕升卿十分担心,急道:“我对你好,那是有私心的,不然我就该让你们双宿双飞,可是我却希望能日日见着你,哪怕你心里没有我。所以我没有拦住相爷,所以你才会来受这种苦。我今日带你出去,也只是因为歉疚,并不是想帮你们。”

他本以为,这话说出来后,数寒会负起离去,却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样,道“我知dào

”。慕升卿大惊,“你知dào

,那为何不怪我”?

数寒突然笑了一下,夜色中,有月光打在她身上,给这份笑容填了一丝孤寂:“那天,看到来接我的人是你,我就知dào

了。如果说要怪你,那一刻应该是想怪你的吧。只是那日太累,累得都没有力qì

去责怪了。之后,在相府你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点点滴滴地关切,我都知dào

。我房里的墨快用完了,第二日总会有新的出现;我吃不下东西,你便变着法子地想各式饮食……你为我做的太多,将心比心,我不能怪你。只是我早说过,这份心意,我担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

“我不要你报答,我只是想对你好,若是我再大度一点,你就不会受那么多伤,现在也不用受这种苦。你若是恨我一些,我心里可能还好过点,可是你现在……真让我无地自容。你去歇着吧,这样我才好过些。”

数寒定定的看着他,眼睛中浮出丝丝茫然,“你也要赶我走啦。”慕升卿却不知dào

她为何这么说,只听她继xù

道,“我回去又能怎么样,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晚上想得睡不着,白天又迷茫一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跪在这里,至少知dào

,身边还有一个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人跪了一夜,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左相才派人来叫他秋天夜里本来就有些寒,数寒体质又偏冷,虽然慕升卿早已脱下外袍让她披着,但仍是着了凉,回去之后就病了,低低地热,一直不见好。慕升卿愧疚得很,反而是数寒精神好了些,还不住地劝他不要放在心上。

病痛也像洪水一样,可以截堵,但一旦有个突pò

口,就一不可收拾,数寒现在就是如此。对楚天傲长久的思念,对左相做法的不甘,对晋王通敌之事的担忧,对未来生活的茫然……全部积压在心里,而那日左相的一席话也在她心头留下了阴影,她自幼无父,母亲又离开了,在她心里,若是把救她的师父当作了母亲;那么左相就相当于半个父亲,那一句义父,并不只是叫叫而已的。所以,自从左相逼迫她离开楚天傲,她就只称他相爷,这里面有不甘,也有赌气,却并无怨恨。

但听了那一席话后,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从来不认识左相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该恨他的。这种错认亲人、信赖的人突然变得陌生的感觉,成了她病痛的突pò

口,让所有的隐疾都爆了出来。

药吃了很多下去,但却一直不见好。慕升卿焦急得很,几乎想要日日夜夜守在她的床边。那样低低的热度,却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如果说以前那种刻骨的思念是火,日日灼烧着她,那么经过这场病,那火渐渐平息,却化为另一种东西,沉浸到她的骨子里,和她混为一体,有回忆,就有他!她开始细数他们之间的温暖,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直做些噩梦,她的心也如天气一般,经lì

着从夏到秋的转变。

病稍好些的时候,慕升卿似乎比她还要高兴。她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但这病却像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反复无常,眼见着要好了,又会突然变厉害,就这样纠缠不休。到最后连慕升卿也看出来了,这场病并不单纯,或并不能称之为病,因为,只是她的心魔,她心里放开,这病便不会好。知dào

这一点后,慕升卿的眼中越沉默。左相在其间也来探望过几次,都是无语,数寒也假装睡着,并未面对。

这日,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觉得一只手在额间轻轻抚过,带着一丝怜惜,她半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熟悉地眸子,这双眼睛,又在她苦苦挣扎的时候来拯救她了吗?她的心里激动得很,但嘴里却只吐出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师父”!

如果说楚天傲拯救的是她害pà

被弃地心,那逸岚师父就真的是拯救了她生命的人,那时,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就将这么一直熬下去,直到和旁边的那些人一样,在某个清晨,被现死在某个角落,然后一床破席倒拖着扔到某个土洞。但是,逸岚让她活了下来,有尊严地活了下来那,是一种新生。自从她来帮左相之后,两人就极少见面,逸岚作为云轩的副寨主,是十分忙碌的,而她,也有自己要做地事。但世上就有这样一种关系,不管相距多远,不管相隔多久,都不会变淡。那一日,她在逸岚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再也没有任何顾忌。

逸岚是知dào

她病了后来的,数寒无法想象,内那么多事务该如何?可是师父还是就这样留了下来,照顾她的病,就像一个母亲照顾自己的孩子。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暂时把最沉重事情放到一边,平时谈话都只拣些轻松的来说。不过数寒知dào

,只要她愿意,两人是可以无话不谈地,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而数寒,在这种奇妙的感觉里,终于放开了心中的锁,身子也渐渐好起来。

慕升卿看到她的转变十分高兴,笑容也愈加温和,她有时候甚至想躲避那种笑,结果逸岚用温和的眼神对她缓缓摇头。师父看问题往往比她更透彻,所以,她一直很听逸岚的话。逸岚告sù

她“感情地事,争不来,躲不掉,只能随缘”,于是,她便也渐渐释然。

这日,两人心情似乎极好,把房内的被褥都搬出去晒了,然后拿了椅子坐在旁边,感受着冬季的暖阳。逸岚突然说道:“有时候人就像这被褥,只有好好的把自己放在阳光下晒晒,才不会霉。”

数寒点头赞同。也明白师父想说什么。有地事。若是一直憋在心里。没病也捂出病了。“我只是觉得。为什么我以前看到地那些人都和我想得不一样。沉璧、慕升卿、左相……除了师父。好像没有人是不变地。甚至连……连他。我有时候都看不懂。他曾经骗过我。伤过我。但最终我们还是恢复到最初地状态。我想。那或许是因为爱。但难道我和其他人之间就没有这样地感情吗?”

有不知哪里飘来地树叶落在数寒衣襟上。逸岚笑着帮她伸手捻去。“并非是没有感情。而是感情太浅。浅得被淹没在这时刻变换地世界里。这局势便像天。人活在这里面。就总会身不由己。只有足够地感情支撑。人才可以胜天就像一个生存意识强地人。才可以从死亡中爬出来一样。”

“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如此。对吗?”

“极少!”

数寒听着这话。沉默了。感情胜过理智地人。确实是极少。“不过我何其有幸。碰到了两个。一个是师父。一个是他!”便是这两个人。改变了她地人生。

“其实。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了解这一点。只是。你虽然知dào

了。还是放不掉。你总是希望你付出了多少感情。对方也能同样待你。这样地想法。必然是要受伤地。”逸岚看到数寒渐渐露出思索地神色。又道。“这次你地病。一半是为着楚天傲。一半是为着左相吧。”

数寒咬了一下下唇,微点头,“我曾经以为,他真会是我义父。”

他也并不假!”逸岚笑着看到数寒一脸惑,“只是东

数寒闻言一皱眉,“师父可是现了什么?”她皱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可是他在我身上能得到什么?就算是为了用来牵制……”她的心猛地一痛,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名字,“牵制……他……,可他现在已经什么权利都没有了,皇上也不可能再给晋王府翻身的机会。”

“就是因为什么都得不到,才奇怪呢。”逸岚缓缓地说道:“你看他这些年所作的事,哪件不是有的放矢。有几件事情我们刚开始不曾注意地,却也是在后来派上了大用场的……有的事你可能还不知dào

,那时你以‘自己回来,再也不与楚天傲联系’为条件,求左相放过他,我本来打算让你回云轩的,主也是这么个意思而且你也没有留在相府的理由,但左相却坚持要把你留下。”

数寒一愣,难道不是自己选择地吗?她试探着说:“是我后来自己选要来相府的。”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我只是想待着离他最近的地方。”若不是因此,她也不会看到玉泉寺的石刻。

“你也当心连累我被人指指点点吧?”逸岚一语说出了她的另一层担忧,“傻孩子!……其实在你选择之前,我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左相早料到你会为了楚天傲来求他,为了自己你或许还不会,但为着他却是一定会地。”她叹了口气,“在准bèi

揭晋王暗通敌军之前,他就明确表示要你留在相府了。”

数寒被这个消息震惊得久久无法动弹,难道揭晋王一事,并不是为了铲除楚天傲,却是为了让她回来。如果天傲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是定不会原谅相爷的,更谈不上回相府。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致楚天傲于死地,而是逼她离开他身边这却是为了什么。

“想通了吗?”逸岚看着她的眼神变幻不定,最后终于清明起来,开口问道。

“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在算计我?”她地声音飘忽地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从派人刺杀天傲一事开始,他只是要我害pà

,害pà

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亡的样子;然后揭晋王一事,算准天傲会担起责任……不,就算天傲没有站出来,他也可以控zhì

事态的大小,迟早会牵累到天傲;然后再逼我自己提出以不再联系为条件换回天傲的命……天啊,他到底要什么,他费这么大心思到底是要什么……”

她咬咬下唇,几乎要滴下泪来,“我本来以为他只是想找回‘误入歧途’的女儿,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便在设局……我早就该想到,他若是真zhèng

心疼我,又怎么狠得下心把我囚禁在这里;若是真zhèng

忌惮天傲,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放过他…她再也说不下去,豆大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悲哀一阵一阵袭来,似要把她淹没。

“没事了,没事了。”逸岚把她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一般地拍着她地背,“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一会儿,她才收了泪,却也没有坐起身,还是依赖在那个怀抱里,问道:“他可以禁得住我一时,却禁不住我一世,他到底想要什么?”

“唉……这也是我这次来的一个目的。”逸岚抚摸着她的长,看她如个受委屈的孩子一般红着眼趴在自己怀里,心中涌起几分欣慰这,便如自己地孩子一般吧。数寒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枕在那里,难过了那么久,悲伤了那么久,痛苦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化为一掬泪水,在一个值得信任地人面前释fàng

,或许还会痛苦,却不再压抑。良久,突然听到师父声音软软地说:“那个人,若是真的再也见不着了,便忘了吧。”

她地心里一酸,止住的泪又要往外涌。却听师父说道,“我知dào

忘掉一个人不容易,但你这样想着念着又有什么用?只是苦了自己……寒儿,你知dào

当初我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我知dào

。”她静静地答道:“师父说过,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这样算来,那快乐称心地事竟是少得可怜。但是不禁寒暑,怎知春之生机,秋之收获。所以,师父唤我‘数寒’,便是历经数度寒暑、心思通透之意。”

逸岚听她对答如流,宽慰地一笑,“不错,这名不仅仅是从你原名上同音化出来的,还为着让你明白这个道理。你经lì

的事太多,若是看不开,却怎么走下去呢。”

许久,数寒都没有答话,只是抬腕遮住了眼睛,似乎是被阳光晃了眼。逸岚知她是在逃避问题,却也不想这结在她心中越结越深,最后把自己束死,只能推了推她,叫道:“寒儿……”

她“嗯”一声,仍是没有放下手。

逸岚哀婉地看着这个唯一的弟子,回忆着当初的点点滴滴。“当初你来云轩的时候还小,就和我住在一个屋里,天天晚上都做噩梦,哭着喊着要娘,最后不也都过去了吗?寒儿,可见,所有的事情,都是会过去的!”

她终于开口,声音却是压抑而又痛苦的。“不一样的,恨或许可以忘记,但是爱……叫我怎么忘记呢?”泪水顺着手腕淌了下来,滴在衣服上,又被吸了进去,只留下点点湿痕,“师父若是爱过,便会知dào

的。”

师父的身子猛然一抖,连她也感觉到了。

顾不上擦干眼泪,她慌忙站起来,问道:“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逸岚的脸色还是和刚才一般,似乎什么事都没有生过。

数寒正要再问,却听她说道,“旁边的那位有什么事吗?”

数寒惊讶地朝门边转角看去,只见窗户被人轻轻一推,开了小半,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却是慕升卿,只听他恭敬地说道:“相爷请副主去厅内说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一十七章 鱼沈雁杳天涯路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日左相找逸岚师父去谈话倒是谈了很久,数寒坐在座阳光穿过窗棂在衣上跳跃,又想起楚天傲那时而深沉,时而欢愉的眼神。想着想着,居然就这样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现逸岚不知dào

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旁边望着自己,眼神颇有些担忧。她笑着坐起来,却现身上已盖着一张薄毯,她扯住下滑的毯子一角,道“谢谢师父”。

逸岚微摇头,道“不是我”?数寒噘了嘴,一副惑的样子,逸岚又扯住毯子给她披好“病了一次,你这精神倒是大不如前了,医谷配的药还有么?记得收好。”

听她想嘱咐小孩子一样叮嘱她,数寒心里一甜,“知dào

了,师父!”

“还有,升卿那孩子,倒也不容易,你便对他好些吧!”

数寒听她语气中居然有一丝沧桑,不觉有些愣了,只是答yīng

着“好”。两人闲闲的讲着话,仿佛从未被打断过。但数寒知dào

,刚才那一番话,必定是有原因的,但,左相的谈话内容,逸岚并没有要说的意思,她便也不问了。

也许是因为她还病着,也许是因为逸岚师父的到来,左相似乎不担心她会跑出去了,所以,刚开始被派来监视她的侍卫慢慢少起来。她时常在府内走动,也没有人阻拦了。

这日,突然听到书房传来争执的声音,隐隐便是师父和左相。数寒不知生何事,走近了想去劝架,却听到师父的声音道:“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走,你现在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想把她也连累进来吗?”

接着便听到左相的冷笑声:“那还得看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这边离楚天傲如此近,她会舍得吗?”

数寒心中一颤,原来,这也在左相的算计之中吗?她黯然转身,知dào

自己若是去劝,只会火上浇油,但才走了几步,就被师父的话止在那里。“但是皇上已经下令将楚家配往州,与京城相距万里,你认为她还会留下来吗?”她脚下一个踉跄,忙扶住身边的墙壁,脑里只想着:他要走了,他要走了……而师父和左相后面的话,是完全听不到了。

回到屋里,她反复摩挲着他送她的那只簪这些时日,她早晚都将它放在最贴身的地方,总拿出来看,簪子都被摸得亮了。原本以为她和楚天傲至少还呼吸着同样地空气,吹着同样的风,看着同样的细雨……但,现在连这也是奢侈了吗?

心里突然泛起一阵痛。不是思念地那种痛。而是一种绞痛。痛得她一下就弯下腰去。心知不好。定然是犯病了。

这病来得猛烈。居然毫无征兆就如此严重。她心急着去摸腰间地药瓶。但手指居然有些不受控zhì

。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地一般。还没来得及拨开盖子。药瓶就滚到了地上。

呼吸已经开始不顺畅起来。那股长久被压下去地痛像一偻青烟。从四肢百骸冒出。又汇集到一处。开始攻击体内地器脏。她闷哼一声。想要去拾那药瓶。却有一只手已经把那药瓶拾起。

慕升卿被惊讶收缩地瞳孔呈现在她面前。她像溺水地人找到了一块浮木。猛地把住他地肩。全身都那么痛那么痛。让她不由得五指握紧。她似乎听到慕升卿地骨头被自己捏得咔嚓作响地声音。慕升卿在巨大地震惊下。还是保持着冷静。迅速拔下瓶塞倒出药丸给她服下。

痛慢慢退下。像一群嗜血地怪物不甘心地又缩回自己地老巢。虽然持续地时间并不长。但数寒一身却已经被汗浸透了。慕升卿轻轻拍着她地背。叫着她地名字。她露出一个虚弱地微笑。道“好了”!

他眼里地痛惜是从所未有地深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犯病吧!难怪把他吓着了。她地呼吸渐渐平顺。她放下把住慕升卿肩膀地手。只觉得刚才太用力了。现在五根手指都是僵直地。一时居然弯曲不了。她转向慕升卿问道:“抓痛你了么?”不然。他地脸色这么会那么苍白?

她全身还是无力,仿佛都被那群妖魔给吸干了。慕升卿抱起她走进放到床上,认真地说:“我带你去医谷。”

数寒微微摇头,“相爷不会放过我地!”

“你的命才是最重yào

的,他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他的脸色十分严肃。

“我想试试……他到底要把我如何?”

“你……”

慕升卿气急。她却抚上了他的眉眼,让他一震,“你是不是知dào

什么?”她的话中含着丝丝蛊惑,“告sù

我,升卿!”

“我……”慕升卿面露难色。

“告sù

我,升卿,你也不想看着我死,对不对!”她知dào

,他刚看过她最脆弱地样子,又面对这样的

定然会心神荡漾,这便是她最好的机会,“只有你了。”

慕升卿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一会儿痛苦,一会儿火热,一会儿冰寒,他地脸色,此刻居然比她的还要白,他地喉结动了一下,迎向她满是希望和依赖的眼神,“因为你是……”

她却突然捂住了他地嘴,黯然道“算了”。她不忍心了,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利用他对她地怜惜,来获取自己想要的情报。这该叫美人计,还是苦肉计呢?她苦笑着躺回被子里,“我歇一会儿就好了,没那么严重的。”

慕升卿似乎也感到了刚才自己的鲁莽,暗惊居然差点把话脱口而出,还好她及时止住了他,不过,她不是很想知dào

吗?为什么又停了下来?他目光复杂得看着她倦极地阖上眼,转身出门。

真相,失之交臂。

知dào

楚天傲要走了之后,晚上总被梦魇着,醒来就默默地流泪。楚天傲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呼唤,也抓不住他的脚步,最终只留她一个人在黑暗中哭泣,伤心欲绝中,有人在拍着她的脸,她睁眼醒来,才知又是一场梦。逸岚拍着她的手背道“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许久不做噩梦了吗?”

曾经刚到云轩的时候,她也是夜夜被噩梦缠身,师父也是这么将她唤醒。原以为,那些噩梦都已经远去了,却没想到,又落入了一个新的噩梦里,她红肿着眼问道:“师父,他是要走了对吗?”

逸岚这才知dào

她这几日又病了的原因,无奈道:“明日启程。”

“我想去送送他!”

逸岚没有说话,确实,相见争如不见。

“就算不能看到他,我就去别苑看一眼行吗?等他走后,我就去看一眼。”……

数寒不知dào

这么难的一件事师父是怎么办到的,但第二日,左相居然放她出去了,不过是算准楚家已经离开了,而且还派了慕升卿带侍卫随行。只是,她也顾不上那些,急急地直奔别苑。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是他走后留下的气息,她也想再呼吸一遍。

可是,到了别苑,她却再也迈不开脚步了。一片玉树、满园的腊梅,密密麻麻,几乎把整个别苑都占满了。她捂住了嘴,想象不出楚天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种下这满园的思念?他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活着着满园的思念之中。

她不敢想,自从他回去之后,就没有踏出别苑过,同时也不允许外人进入。他把自己,或说把他们之间最美好的一切封存zài

这里。用两季的等待,换来一场冰封。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寒儿,寒儿。”逸岚关心地去扶她。

“没事,我没事。”推开她的手,“我只是想静一下。”声音哽咽地不像自己的,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出更大的哭声。

是因为这梅花么?逸岚看看这满园的清香。密密麻麻,漫无边际,又看看扶墙而立,但仍哭倒在地的数寒,突然下了决心。“如果你想,现在去追他,还来得及。他走得还不远。你去找他,然后消失。”

“师父?”

“你听着,这是最后的机会,是你们在一起的最后机会。”

“但是你……”

“不用管我,我还有云轩会为我撑腰,但是你们,只有彼此而已。”

“可晋王还在义父手里!”

“左相那边有我担着,他也不会把你逼得太死,他只是想用你,我看得出来。”数寒还要再说什么,逸岚已经扶住她的肩,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目光,“你真的愿意失去他吗?”

“不”数寒渐渐冷静下来,“师父……谢谢你。”

“侧门外面有马,要走就快。”那马本来是她打算带数寒偷偷溜回云轩用的,但现在看来,将有更好的用处。

最后看了她一眼,数寒向院门跑去。慕升卿和侍卫都守在正门,但别苑是有侧门的,她骑上马,向城门方向奔去,天傲,等我,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再也不分开了……

出了城后,沿着车队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赶,奔跑了近三个时辰,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条岔路。两条路上都有车辆碾过的痕迹,她一时不知往哪里走才好,只好策马走上旁边的一个山包,希望能看到他们的车队。远远望去,一片茫然……突然,有几个黑影跃入了视线之内,接着,是一条长长的车队,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是他,是他们!半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哪怕只是一个远远的背影天傲,等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愿以血色染冰霜

路看起来近,实jì

却颇远,数寒骑马追赶了一阵子~一段距离。她狠狠地挥了几下马鞭,尽lì

向前奔去——天傲,等我!等我!

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只信鸽,拍打着翅膀在她头顶盘旋了几周,然后俯冲下来,咕咕叫唤着。数寒无奈地放慢速度,那信鸽瞅了个机会,落在她肩上。雪白的羽毛、灵动的眼睛,本来乖巧的鸽子此刻却像一道催命的鬼符呈现在她面前——信鸽的脚上绊着一道染血的布条。

她慌忙解下来,仔细辨认,心却越来越冷,不会错的,是逸岚师父衣服上撕下的布,他们抓了她!甚至更糟,他们伤了她?她心中顿时如一团乱麻。她很想往前走,但却再也挥不动鞭子。那马儿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挣扎,了口气,在原地踏着步转了两圈。是远走高飞?还是回到相府?他就在她眼前,只要再进一步,就触手可及。车队就在山谷的那边,甚至站在坡顶就能看到。只要再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她就可以追上他。但是。看看手中信鸽带来的血书。她迈不动脚步,咫尺天涯,原来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瞬间,她已泪流满面,像疯了一样狠狠地甩着马鞭登上的山坡,在那里,甚至可以看到前方缓缓前进着的车队。“天傲——”她在坡顶大喊一声,似乎要把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爱恋全都包含其中。眼睛已经模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喃喃地,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天傲,我爱你。”

一阵风吹来,似乎要把她这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带到山谷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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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苏夫人看到儿子突然掉转马头向后张望。

“没什么,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楚天傲向身后望去,但只有延绵不断的青山。

“走吧!”她放下车帘,如今,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好!”再回头望了一眼,楚天傲终于勒马回到车旁,继xù

前进——数寒,别了!

*************************************************************

数寒冲回相府。直奔大厅。一眼就瞧见师父双手被缚在背后。正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恐怕是担心她逃脱。旁边还有两个侍卫按住她地肩。眼看着师父为了自己吃这种苦。她心里就沉得慌。如果说当初对左相只是不服。那么这一刻。她是真地恨他了。

她猛然推开那两个侍卫地手。叫道“别用你们地脏手碰我师父”。眼圈就是一红。死命地去解那绳子。

逸岚也未料到她就这么回来了。直说:“傻孩子。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地。你怎么不走?”

数寒解了半天绳子没解开。心里气急。也不知dào

师父是伤到哪里了。更是焦心。一把抽出那刚被推开地侍卫地刀。旁边突然传来两声惊呼。却是左相和慕升卿不知她想如何。她举刀割开绳子。却没想到那绳子束了好几层。割断一根其他地仍纠结在一起。

她突然举起刀。对着那梨木椅子狠劈起来。慕升卿在一旁早已白了脸。左相也是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绳子被砍成一段一段落在地上,她苍白着脸一点一点检查逸岚的全身,追问着“师父伤哪了?他们伤你哪了?”仿佛一旦知dào

他们伤了她,就要与其拼命。

逸岚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安静下来,道“没事,那不是我地血!”数寒这才大哭起来,一下子扑到逸岚怀里。逸岚眼中微湿,抚摸着她的头道“你这傻孩子,怎么回来了?”

“他们怎么可以伤着你?怎么可以?”她在逸岚怀里抽泣得厉害。

逸岚拍着她的背道:“只是怕我逃走,并未伤我!怎么不走?”

“我不能,你是我最重yào

的人了,我不能。”她抽泣得厉害,连说话也口齿不清。

逸岚捧起她的脸,帮她擦着泪,像哄孩子一般,“比他还重yào

吗?”

“不是……不一样地……”她慌乱地自己抹着,断断续续地道,“……你不能有事的……”

逸岚叹了一口气,“学了这么多年权谋,你还是没有出师!”

数寒没有答话,只是狠狠地盯了左相一眼,而慕升卿,她甚至都不屑于看若不是他,师父怎么会这么快被擒!

左相喉结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从鼻子里缓缓呼出一口气。“寒儿,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

“我不需yào

明白,若这就是你的

式,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明白。”她几乎想要冲上为何要将她留下来,她的目光此时定是十分毒辣,因为左相已经握紧了拳,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让。

慕升卿突然往边上迈了一步,挡住她怒视左相的目光。她狠狠地看向他的眼睛,他仿佛被这种仇视刺中了一下,肩膀晃了一晃,但又站直了,接受着她目光的制裁。逸岚师父在她身后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但她又把衣袖拽了回来,她对着这个势必与她僵持的身影说了一句至今以来最重的话:“慕升卿,你果然是最自私地!但最算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我也不会爱上你!”

只一句,慕升卿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她连他也伤了,便再无退路,她也不需yào

退路了,如果注定要这么被囚在这里,一辈子见不到楚天傲,她宁愿死了!让所有的人都仇视她吧,这样她就可以自生自灭。

*********************************************************

出了这样的事情,左相自然不会再留逸岚在府内,当日就修书一封给云轩斋寨主,严令她好生看管自己的部下。斋主表示是自己约束不利而致属下行事不当,并免了逸岚师父的副斋主之职,并派来人带其回去“思过”。

逸岚走的那一天,数寒居然没有落泪,只是跪下不停地给她磕头,反而是逸岚眼圈红了,止住她道:“孩子,你记住,为爱而做的事,永远都不会后悔。”

这一日,京城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茫茫白雪将一切都掩埋,曾经的痛苦,曾经地爱恋,曾经的挣扎……这一日,上头终于斩断她的最后一丝温暖,从此,她不求生,只求死。

隐藏在身体里的毒果然是爆fā

出来了,在距离上次被慕升卿撞见的那次毒发大约半月之后,她又迎来了一场深入骨髓地痛。但这次,她居然享shòu

着这样的痛,她仿佛要借这种痛来抵消心里地痛。她没有告sù

任何人,就那样静静躺在床上,承shòu那种有利刃在骨骼间游走的感觉,那样地痛,却欢喜得她落泪,她宁愿就这么痛死过去。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嘴里咬着帕子,以免实在忍不住时叫唤出声。

左相想留住她,让他来留吧,她一没寻死,二没绝食,她只是放任自己的病恶化而已,他还能去迁怒谁呢,这种报复地快感让她在疼痛中却异常兴奋,但等到痛都过去了,她才全身无力地落下泪来——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已经不在了!

随后,毒发的时间越来越短,先是十日,后是七日。第四次毒发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昏迷了过去,但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xiàn

了一件事,一件破坏掉她计划的事——慕升卿正守在她床边。

她冷冷地看着他,道:“我还没死,你就来守灵吗?”她想气走他,她上次不是已经气走他了吗?他怎么还会回来?

慕升卿出乎意料地没有对她哀叹,也没有对她咆哮,只是静静地说:“你身子不好,我跟相爷请示过了,招几个丫鬟回来伺候你。”

她皱了一下眉,“你没告sù

相爷我的病?”

慕升卿仿若没有听见她的问话,击了三下掌,十来个十六七岁的女娃走到了房里,向他们行了礼,跪成一排,慕升卿着才答道:“我说了,你会怎么样?只会更加和我们对着干吧。”

她不置可否地转过头,道:“我不需yào

丫鬟!”

“相府都是男丁,没几个好使唤的侍女,相爷也觉得不合适。”慕升卿把她面前的帐子掀开,道,“你不选,必然要后悔的。”

数寒气恼地回头瞪他,“你管我……”话才说了一半,突然觉得那群女子中有人紧紧地盯着自己,她吃惊地转头望去,却见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猛地看向慕升卿,带着深深的疑问和一丝不敢置信,“你……”

“还不选吗?或者,你是都看不上!那就再去另找一批来让你选。”

她看向慕升卿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但慕升卿眼中却一片坦然。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之后,数寒望向那一群丫头,道:“不必了,哪些人不是挑?”她看也没看,随手点了一个人,然后又指了那个一直望着她的身影,“就她们两个吧!”那道看向她的目光里似乎透出了笑意,她却不敢回望,心咚咚地跳了起来,带着些许的紧张。

慕升卿看了她一眼,道:“就是你们两个了,好好照顾小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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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相思迢递隔重城

照规矩,新入府的人都要重新取名,这样也预示着始。数寒身子乏,这事就由慕升卿来安排了,两人的名字取了汀兰之意,所以一个唤汀儿,一个唤兰儿,按年龄来分。

两个丫头倒也懂事,做起事来手脚颇为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房屋打扫了一遍,收拾得服服贴贴。眼见要入夜了,兰儿讨巧地对汀儿说:“姐姐今日先去歇息吧,今儿我先守夜,明日再劳碌姐姐。”

本来忙了一整天,汀儿也特别累,想着明日定然没有多少事,守夜也不会那么乏,所以也就笑着道了谢,然后向数寒问过安之后就走了。数寒躺在床上,只是低低地唔了一声,转身向里,似乎又睡了。等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又翻身过来,叫道:“兰儿帮我倒杯茶!”

兰儿答yīng

了一声,端了杯茶,掀开帐子走到床边,又随手放下帐子,坐于床头,将茶递给数寒。数寒半躺着,却没有接她的茶,而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没有说话,而是两眼四处打探着。兰儿突然轻声说:“姐姐放心,我都看过了,没有人监视。”

数寒的眼中这才闪出惊异的光,悄声道:“五儿,你怎么会来?”原来,这居然是王府别苑中早已随母亲回老家了的五儿。

“此事说来话长了,姐姐怎么会瘦成这样?少爷要是知dào

了,不知dào

该心疼成什么样!”五儿看数寒一幅形销骨立地模样,早就心疼得不得了,只是两人一直到这时才有机会独处,才有时间说出这话来。

数寒听她提起楚天傲,就怔怔地落泪。五儿忙放下茶杯,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姐姐别哭!别哭!”

数寒哭了一阵子才稍稍好些,擦了泪,倚着枕头半躺着,问:“你不是随陈嫂回老家了吗?而且还说可能不会再回来。怎么又回了京城?你不知dào

王府已经出事了吗?而且怎么会来相府?慕升卿明明识得你,为何会把你混在那些丫头中让我来选?”

五儿古灵精怪地一笑,道:“姐姐多借我几只嘴,我好一股脑地说给姐姐听!”

数寒笑着假装去打她,“死丫头,还跟我抬杠!”自从逸岚走后,她都多久没笑了,可是此时看到五儿,心情却好了许多。

“我一点一点说给姐姐听。不过姐姐不要心急。也不要太激动。慕公子说。姐姐身子不好。戒忧戒躁。”

看来此事果然和慕升卿有关了。数寒点头答yīng

。就等着五儿说下去。

“我随我娘回去给爹爹入殓之后。就住在家中地老房子里。只是娘因为误会爹爹一事。一直看不开。整日流泪。竟然生了病。喝了多少汤药都不管用。我也知她这是心病。眼见她一天天消瘦下去。只有干着急。却是丝毫没有办法。但有一日。有个老尼来我们村子里化缘。还讲了些佛法。我听她说理。想让她去劝我娘想开一些。就把她带回了家。没想到却把我娘给劝跑了!”

“劝跑了?”数寒觉得惊奇。“什么叫劝跑了。”

“我娘居然跟她出家去了!”

数寒大惊:“你怎么不拦住她?”

“我也试过拦她,但是后来看到她修行时果真把前世都看开了,病也好了,气色也红润了,所以我也就不拦了。或许这样,对她是最好的。”

数寒微弱地笑着:“我明白了,你这也是在劝我放开一点呢!”

五儿嚅嗫着:“姐姐和我娘自然是不一样地,但是我也不忍心看着姐姐这样下去!”

“我明白了,那你怎么会回京城?你在老家不好吗?”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问。

“只因我机缘巧合碰到一个人,那个人很挂念姐姐!而且我也才知dào

,原来姐姐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遇到一个人?”数寒重复着,突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激动起来,“你……你可是……是不是他……你见到他了……”

五儿忙按住她的手,劝道:“姐姐说过不会太激动地,怎么又这样?”

“好……我不激动……我没有……你说,你继xù

说……”数寒慌忙放开手,继xù

躺了回去,可是却忍不住激动得浑身颤抖,难怪刚才五儿让她不要激动,难怪五儿先用她娘的事来劝她,只因为接下来的这个消息对她地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她眼中放出希翼的光,“你见到他了……你果真见到他了……他还好么……”

五儿点点头,悄声道:“少爷很好!

句话,就让数寒感觉仿佛又置身在三月的暖阳里,所、所有地舍、所有的离别、所有的不甘……都是值得的——他还活着,他很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平静下来,眼角有些润润的,握住五儿的手道:“他果真很好吗?有没有瘦了?以前地旧伤不碍事吧?”

“少爷一切都好,只是很担心姐姐,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她便是带着这样的嘱托来到这里地,来到这个把她当作妹妹的人身边。

“本来,半个月前我就到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进来。相府守卫深严,我曾经假扮送菜地,假扮洗衣服的,甚至假来找工作地绣娘……但都没有用,最多也只能在下人的甬道里转一圈。那时,我多想姐姐能在某时出现,恰巧看到我啊,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五儿叹了口气,“最后一次,也就是三天前,我买通了那个送柴火的人,告sù

他我想见识一下相府的气派,所以混了进来,结果却碰到了慕公子。我当时大惊,想找地方躲已经是来不及,就在这时,慕公子也看到了我。他曾在王府见过我好几次,虽然没有深交,但要认出我来还是不成问题的我一时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想了无数借口……我甚至想说自己不是陈五儿……这当口,他已经走了过来,我甚至可以清晰听见那送柴的人给他请安的声音,我也麻木地跟着向他行礼,脑中却跟乱麻一般,不知该怎么解释……但他的一句话,却让我所有的借口都派不上用场了。”

“他说什么了?”数寒追问道。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数寒一下子呆着了,不明白慕升卿此举是什么意思,却听五儿继xù

道,“我胡乱编了一个,他点了一下头,说相府正要找伺候小姐的丫头,问我愿不愿来?可有经验?我当时都呆了,感觉就像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下来,砸在我头上。我差不多是迷迷糊糊地回答完他的问题……从相府出去的路上,我感觉自己都在飘。直到回了住所,才醒过神来,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才知dào

并不是在做梦……后来,我就接到了通知,说今日过来让小姐挑选,要收拾干净一点。再后来的事,姐姐就都知dào

了。”

数寒沉默了,慕升卿为何要这样帮她?“他知dào

你见过天傲吗?”

“没有!”五儿一摇头,“他后来来找过我,我死咬住说自己是不知dào

王府出了事,又回来工作的,结果没处可去,才四处瞎晃的。我想对于这话他是半信半的,不过他还是放我进来的,我本来不知dào

为什么,现在却知dào

了。”

“知dào

了什么?”

五儿叹了口气,道:“姐姐现在这个样子,谁见了不心疼,更何况他还……他还……”五儿红了脸,这“暗恋姐姐”几个字却是不敢说了。

但她不说,数寒也知dào

了她的意思,她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她该为此庆幸呢,还是为此感到不幸?

五儿突然四下里查看了一下,又把帐子拉紧了几分,压低音量道:“少爷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数寒一听,马上坐了起来,“你……”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忙压低嗓子责备道,“你怎么不早说?”

“姐姐刚才那么激动,我怎么敢拿出来!姐姐答yīng

我,看了也不许心情太起伏!”五儿边说边解开身上穿的小祅,从贴身处摸出一个小荷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包干的花草。数寒看着不知dào

她搞什么?这就是天傲让她带的东西?却见五儿把那花草包撕开,里面露出一截布头。

数寒这才知dào

是怎么回事,顾不上赞扬五儿心细,就一把夺了那东西过来,匆匆打开。里面似乎是块有字的帕子,她哗地一展开,只见上面只有两个大字,那字写得匆忙,十分潦草,并且呈现着一种暗红的颜色,她看了一下才明白,那竟然是份血书。她的心一颤,紧紧盯着那两个字,连手都抖了起来,只见那白色布帛上写着——等我!

帕子上突然现出一点水痕,她忙忙擦去,那可是天傲的血,怎么能污了?可是刚擦完,又是一滴,她又急急抹掉。可是有更多的水落了下来,她正懊恼怎么都抹不完,屋字里漏雨了吗?旁边却突然传来五儿的哭声,说“姐姐你别这样”。她这才发xiàn

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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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中天气黯星河惨

于五儿的到来,数寒的病慢慢好了起来,也不再抗~|为,她要等他!但她却渐渐察觉出相府里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气息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是最考较一个人观察能力的,她精神虽然大不如前,但也为府中的这股气息所不安,直觉告sù

她,有什么事要发生。

幸而现在多了一个帮手,她到不了的地方,五儿可以替她去;她听不见的消息,五儿可以去打探。府里的侍卫在以一种不为人察觉的速度增加,比如今日多两个,明日再来三个……但一个月下来,却已经小有规。

这样的事情,必然不寻常。

而五儿也终于打探到了她想要的消息:左相联合各处武将,上奏厉数万恒钧的十大罪状,要求皇上彻底清查万家。想来定然是左相在过年期间联络了诸将,在年后给皇上献了一份“大礼”。此事已经僵持了一段时间,惹得京中人心惶惶,只是虽然府外的人都知dào

,府内的人却是闭口不谈,所以数寒丝毫没有得到关于此事的消息。

她估摸左相这次定然是决心全力一击,势力足以让皇上十分顾及,所以才会如此犹豫不决,不然,皇上也不是好与的角色,他若是轻巧地打个太极或者反而联络右相斥责左相污蔑,将会让左相陷于难以自救的危局。

但,她了解左相,就像左相同样了解她。他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是不会公然自己出面的——以前楚天傲被用做棋子就是因此。而现在左相的做法隐隐有破釜沉舟之势,这样地决然,必然要引发大乱。她不懂,左相如此心急是要做何事,但她知dào

,这件事轻则可以改变朝庭的格局,重则可以将整个国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知dào

事情始末之后,她更加细致地观察周围的变化,发xiàn

了更多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时常有官员到府中来拜访,以各式各样地借口,然后在书房一谈就是一整天……慕升卿本来已经搬出去了,但现在却整日待在这边,甚至相爷还在西厢腾出一间屋子供他住宿……府中地人手进行了大换血,许多仆役被遣走,却增加了侍卫,防守也比平时更加严密了……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左相是要动真格的了。但是知dào

归知dào

,数寒对此却是毫无办法,她连自身的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左右朝廷变化。这日,五儿给她送药进来,一脸神色慌张,差点没把药全撒在她身上。她忙关了门,问发生什么事了?

五儿一脸惊慌道:“刚才我看见相爷怒气冲冲地回来,随后慕公子也跟在后面进来了,两人进了书房,然后我就听到摔碗碟的声音。我装作在打扫庭院,在附近听响动,隐约听到一句‘他若是把我逼急了,我便让他连皇帝也做不成’。”

数寒闻言脸色也是一变,暗道难不成左相不止想铲除万家,还想造反?不过,只要万家一倒,朝中势力倒向左相一边,皇上权力被架空而成为傀儡也是极有可能——权势,真是个可怕地东西。

五儿继xù

道:“这几日我在街上听到一些传言。我本来以为只是随口传传地谣言。现在看来。却不知dào

是不是真地。如果果真是这样。姐姐。是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这丫头。居然有这么重yào

地事情没告sù

她。数寒忙道:“什么传言?”

五儿凑近她耳边道:“据说皇上地生母就是太后害死地。太后无子。所以杀母夺儿!”

仿若一个惊雷劈在那里。数寒呆在那里。且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最重yào

地是。是谁放出了这消息?还有他地目地何在?以现在地形势看来。八成是左相无疑。利用民众地力量。让皇上不得不有所反应。这种事她以前也做过。那时是为了组织人员救援边关。但这次……这世上最尖利地武器不是弓箭。而是人地舌头。谣言地威力往往比想象地还有巨大。特别是在有人刻意推动这种谣言地情况下。试想。皇上能对生母被谋杀之事置若罔闻吗?他还能联合右相吗?他若是敢。民众间将传出为皇位认贼作“母”地流言。哪怕皇上武力镇压了敢说这些话地人。却只会坐实了自己罪状。所以。无奈之下。他便只有选择左相地阵营。

如此看来。事先铲除嫣妃一党也并非为慕升卿家报仇那么简单。先剪除皇上地势力。再挑拨皇上与万家地关系。然后结合兵部和民众地力量。向皇上施压。使他不得不选择自己地阵营。这便是左相地全部计划——甚至。还有更深地计划!

她在屋里频

,最后吩咐五儿,“你去请慕升卿过来说话。”

五儿答yīng

了,急急跑出去,不多时却又回来了,只是却不见慕升卿的身影,“慕公子说,姐姐若是病了,有大夫;若是闷了,有侍女;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不过来了。他还说,姐姐只要好好待在这里,等一切事情安定下来就好了。”

她气得一扫桌上的茶盏,乒乒乓乓碎了一地瓷器,“安定?他们自己在掀浪,还让别人如何安定!”

*********************************************************************

五儿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差:据说有上万人联名写了请命书,要求皇上查办万恒钧……宫门口开展了大规模的静坐……早朝时,有四分之一的官员“因病”请假……边关传闻有敌寇骚扰,进行了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各地传闻国家要有变动,物价飞涨……

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大乱将至的形势,但相府却越发沉静——一种积蓄着力量的沉静。五儿又带来了更新的消息,说是皇上终于表示会对大家都有一个交代,但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数寒讽刺地笑了一下,道“这世上哪有黑白分明的事物,染缸里谁没占上几分黑,不查则已,一查谁能逃得了”。

果然,没几日,就传出万恒钧收受贿赂、挪用公款、霸占耕地属实的消息。更有甚者,京中突然出现一口青铜大鼎,上书“讨伐万家”几个大字。但凡有被万家欺压的人,都可以写匿名状投入鼎中。一时间,民众哗然,据说每日在鼎中收到的匿名信不下数千。

这种情势下,万恒钧终于坐不稳右相那把交椅了,朝会上,皇上下令他回家“静养”,可左相坚持要他脱下官服才能走,万恒钧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当庭争执起来,最后不得不由皇上定夺。皇上无法,只有“劝说”他脱下官服,万恒钧一气之下指着皇上大骂“黄口小儿,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左相遂以对君不敬为由,要求将万恒钧下狱。皇上念他仍是皇舅,表示只当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交谈,从轻发落。左相坚持不肯,力谏到底。

皇上最终拂袖而去,左相居然下令廷尉扒去万恒钧的官服,押送其回家。

听到这里,数寒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到左相书房,侍卫们虽然阻拦,但毕竟不敢伤她,居然让她冲了进去。左相看她来势汹汹的模样,却是冷静得很,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来一般。

“你这是要做什么?”她真搞不懂左相隐忍了这么些年,口口声声要为百姓谋福~,为何现在会如此置大局于不顾。

“我做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数寒气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将整个夏渊国置于动乱的恐慌中——朝政不宁!国家不安!民众不稳!义——父——”她痛心疾首地叫出着两个字,“您是先皇最看重的大臣,您是人民口中对抗外敌最坚实的堡垒,您是朝中所有青年心中的中流砥柱,您现在做的却是将夏渊国玩弄于股掌之间,您真是夏渊左相吗?”

“寒儿!”左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做的,全是为了国家!绝无半点私心。万家便是夏渊国的毒瘤,光是对峙、打击是不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铲除!”

“树大根深你怎么铲除?你不想想这要牵扯多少人进去,南逅国一直虎视眈眈,我们国内一乱,他们若是挥兵而来我们又将如何?”祸起萧墙,却往往是最致命的。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左相掷地有声。

数寒死命地摇头,她此刻真的不知dào

左相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你摆得平万家,你防得住南逅,但你不怕他们联手吗?你现在如此心急,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你就不怕他们联手,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引敌军入关吗?”

她这几乎话仿佛说中了左相的痛处,左相一摆手,立kè

有侍卫来要把她架走。数寒挣扎起来,“义父,你听我一言,你心地不坏,我知dào

你不是要夺权……但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在逼宫,是要天下大乱的呀,义父……”侍卫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带走。但大声的呼唤仍在院中飘荡,“……不能这样……逼宫……天下大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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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河破碎风飘絮

寒不止没有说服左相,甚至连自己的行动范围都受到限制,大量守卫被安排在她卧房的四周,不再允许她随意走动。慕升卿终于来了一次,但两人根本谈不拢,或者说慕升卿根本就不愿与她谈,不管她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都一言不发,以不变应万变,把数寒气得差点又犯病。

慕升卿临去时只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只要管好你自己,其他的事,交给我们!”

数寒气急之下,一个茶杯砸过去,摔碎在他脚边,骂道:“你真给你爷爷丢脸,他苦苦守住的东西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慕升卿显然震了一下,却还是默然离开。接着,五儿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不再允许她随意出门。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当初五儿为了混进来,买通了不少人,送柴的、洗衣的、担水的……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数寒经由五儿知dào

了整个局势的变化:

*********************************************************************

宫中突然有年老的宫女喊冤,说自己是当年伺候皇上生母珍太妃的人,当年太后在珍太妃生下皇子之后,令人在其汤药里加入慢性毒药,致死太妃产后虚弱,因而病死。而自己察觉出太后的阴谋,为有朝一日能使真相大白,自请到冷宫当差,所以才逃过一劫。

而太后对此的回应是那宫女曾做错事,被她惩罚,所以现在挟怨诬告。最后那宫女被交由宫中廷尉彻查,结果第二日却发xiàn

人死在了狱中。于是,舆论直指太后杀人灭口,而太后却说自己是遭人陷害……一时之间,死无对证,谁也说不清了。

左相以后宫不宁,动乱朝纲为由,要求软禁太后。

皇上也十分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请太后勿要在宫中随意走动。

此时却又查出万家在各地为官的子侄有招兵买马的迹象,像是要图谋造反。左相一纸公文,将他们全部拘捕押送到京城来。太后听闻此变,在早朝时直接冲到金銮殿,居高临下指着左相骂道“乱臣贼子,想抰天子号令天下”,当庭人人自危,居然无一人敢说话。

左相回道“皇上早已亲政。太后如此出现。属于后宫干政;又恰逢万家被查处之时。当避为妙。且珍太妃一案尚未有定论。太后至少该在宫内等候案情大白。而不该非议朝政”。

太后在龙椅之侧大笑。叫道“方永。便是你在害我”!两人僵持不下。皇上下令廷尉带太后回宫“安歇”。太后却喝止廷尉。一时无人敢动。最后出人意料地是。从不问政事地皇后突然出面。带走了太后。并请求皇上准太后住于自己宫中。皇上似乎颇有余怒。挥手将御用地笔墨都摔了。不过还是准了皇后地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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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寒听到这里。觉得不妙。她以前进宫见到地种种迹象表明:皇上和皇后地关系似乎十分微妙。事情发展到此。皇上对太后已不再手软。但却因着皇后地出现突然有所收敛。实在不是一个好地兆头。

她写了一张纸条。让五儿送去给慕升卿。上书“皇后温良。却不可不防。切记柔能克刚”。既然已经阻止不了。她只盼此事能早早了结。不要再将事态进一步激化。她现在担心地不是朝中谁胜谁负。而是南逅会趁此时来袭。到时候内忧外患。国家将有可能遭遇从所未有地危机。两害相较取其轻。所以。她只能选择帮zhù

左相。

她不知dào

。左相是不是一早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想方设法将她从楚天傲身边拉回相府。而如今局势混乱。对于楚天傲。却也不知dào

是好是坏。而晋王虽然已被软禁。但他与南逅国有往来。会不会趁此干出通敌卖国地勾当……事情一件接一件。但她却毫无办法。

慕升卿接到纸条的第二天就过来了,出乎她意料地是,左相也过来了,只是两人的脸色颇有些难看。慕升卿打发走闲杂人等之后,才说:“昨夜,太后逃出皇宫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问:“那万恒钧呢

“也跑了!”左相接口道,“他们居然有势力渗透到我兵部,只是一直未用,到这关键时候发挥出奇效。”

慕升卿继xù

道:“而太后那边,是皇后私纵她出宫的。只是皇后却未走,在今日清晨跪在皇上宫殿门前请罪。我们这才知dào

,派人去追已经来不及了。皇上颇为震怒,却对皇后要以死谢罪的提议置之不理,皇后以头抢地,要求处死自己以给大家一个交代。”

数寒叹了口气,道:“皇上定然是不肯答yīng

的。”

“你猜得不错,皇上对皇后似乎用情颇深,我们居然没有

等你通知我们时,已经晚了?”

“你们都以为皇上宠的是嫣妃,却不知在帝王之家,是要绝情弃爱的,他越疏远皇后,就证明他对皇后的感情越深!只是我没想到,皇后一向识大体,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来。”数寒觉得心惊,如今弄成这样,却该如何收场,“他们往哪里逃去了?”

“我们有小队人马追上了他们,只是却遭到了伏击,而且……”左相一脸凝重,“接应他们的似乎是南逅国的人!”

数寒啊——地一声低呼,忙掩了嘴,细细地想了想,才说:“不,这还不是最糟地时候,太后他们师出无名,就算与南逅接上了头又能怎样?我们还能以追拿要犯为由,缉拿他们,而且他们又多了一条卖国的罪名。”

慕升卿看向她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然后望向左相,左相打量了数寒一会儿,才道:“寒儿,事到如今,你是愿意跟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了吗?”

数寒露出个无奈的神情,道:“我还有得选吗?恭喜你,义父,你又赢了。”

左相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了。万辛羽——这是太后地名字,她如今已经不是太后了!万辛羽不会师出无名,她手上握着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左相语气中的凝重似乎把整个房间里面的空气都压缩在了一起。“那就是——皇上并非先皇地骨血!”

晴天霹雳,平地惊雷也没有这个消息来得震撼,数寒一时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木然地望向慕升卿,却看见慕升卿向她一点头。一股气突然从胸腔冒了起来,她拍案而起,“原来你们早就知dào

,只是单单瞒着我。”她突然想到慕升卿说的那个“各归各位”,这才明白左相现在做地事到底是为着什么,“你们想先挟持皇上整垮万家,然后捅出皇上非皇家血脉的事情,想必你们早已找到先皇的真zhèng

骨血了吧,到时候事态都在你们的控zhì

之中,推举真zhèng

的继承人上位也并非难事!……你们地好打算啊,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万辛羽他们逃脱,如此一来,那个重大秘密居然也可能成为你们最大的弱点……哈……你们……你们……”

她一时说不下去,左相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升卿,我早就说你比不上寒儿,只要一个情报,她就可以看得如此透彻。现在有了她,我们或许还可一搏!”

数寒听着慕升卿点头应到“是”,只觉得讽刺无比,偏偏自己对此事却没有更好地选择,事态已经发展到最坏的阶段,左相和万家地敌对已经不重yào

,她与左相之间的恩怨也已经不重yào

。重yào

地是,万辛羽会如何利用那个秘密引敌军回攻?而他们,又该如何应对?前一刻她还是他们的“阶下之囚”,现在却突然变成了同一战线的盟友——战争面前,局势就是变化得如此之快,可笑、可怕、更可悲!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突然发xiàn

左相和慕升卿的眼光都看向自己,她明白,他们是在等,等自己说出了解这个惊人秘密之后地第一句话——这句话,将决定她的立场和将来的行为。

她没有立即说什么计划和策略,而是问道:“知dào

皇上并非龙种的有几个人?而既非先皇亲生,他又是如何成为皇子?”

左相答道:“除我们三人,还有参与此事的万辛羽和万恒钧,其他的人,都被万辛羽灭口了!当初,珍太妃确实为先皇诞下一位皇子,随后就遭太后毒杀,皇子也交由太后抚养。只是那皇子在未满周岁之前,就已夭折。太后为巩固地位,居然找来其他婴儿冒充。先皇当时对洛妃用情至深,后宫形同虚设,一年半载也不见得会去看望太后和皇子一面,因此,如此离奇的一件事居然就发生了。先皇临死前才知dào

此事,所以吩咐我一定要‘各归各位’……我说过,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寒儿,你知dào

这些,会不会更愿尽lì

一些?”

“恐怕也容不得我不尽lì

了。”

“不过,还有一个人知dào

此事。”左相继xù

说道,“一个至关重yào

的人!”

“谁?”

“皇上!”左相一字一顿地答道。

又是个惊人的消息,数寒真不知dào

左相还瞒着她多少事了。“是你告sù

他的?”

“是!”左相脸上露出一抹笑,“否则,他怎么会起了要动万家地念头?他怎么会甘心归到我这一边?他怎么会在这几年积极削弱万家的势力,连皇后也不敢再去碰?五年前,我就安排人让他偶然‘得知’。只是他并不知dào

我也知晓,他自以为是利用我在帮他铲除知dào

自己身世的人,却不知,是我布了局等他自己走进来!”

数寒看着左相的脸,听着那唇齿张合之间吐出的这些字,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地可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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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铁马踏碎山河路

顺十二年四月十八日,隐太后万辛羽、前右相万恒钧室血统、肃清逆臣为由,引南逅军队来袭。

五月初四,南逅在潼关饮水中下毒,使全城无可用之水,潼关告急,左相派兵增援。

五月初九,南逅三十万大军来犯,余老将军重伤。将领薛宏图谋造反,夜半私开城门,欲放敌军入关,被守城士兵发xiàn

,当场射杀。

五月十一日,南逅趁援军未至,意图强攻下潼关。余老将军带伤上阵,击退敌军,却也因伤重而亡。

五月十二日,南逅军队趁我军失去主将时来袭,未料满城皆白,所有士兵高喊为将军报仇,频频击退南逅的进攻,南逅暂时后撤。

五月十四日,南逅趁夜发起偷袭,进入瓮城后,主城门突然关闭,城内响起一片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数万火把燃起,将被圈入其中的万余敌军尽数歼灭……

六月十三日,援军终于赶至,两军汇合,潼关坚不可破。

在缺水失将的情况下,潼关军民凭一腔热血,用十万兵力抵挡了南逅的三十万大军,为国内的备战做了重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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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左相看到这些战报时,道:“厉云鲲和你为夏渊国创下了一座最坚固的城池——将不畏死,兵不惜命。这是我从未想到地效果。”

数寒淡然地答道:“还有楚天傲。当一个人从精神上变强了。就没有人可以打垮他。他和云~在那边止立下了军功。最重yào

地是。把这种坚韧地意志传递给了军民。与他俩在一起地那段时间。是我最引以为傲地时刻。”

“你怪我吗?那样对他!”

数寒偏开了头。“新来地战报:江南城守陈易峰反了。与万家在江南地势力联合在一起。控zhì

了江南水师……事情很多。我们没有时间讨论其他了。”左相沉默了。

怎么能不怨呢?数寒心想。那样地生离死别。那样地刻骨铭心。她颈上地伤痕犹在。而他为了留下她而硬挨地那一剑定然也是痕迹难消。还有那蒙面人行刺之时。当面地惊魂一刺……他们地血与泪。混在合欢树地香气里。演出了一场缘定三生。却不得善终……只是。现在不是怨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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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万家领江南水师沿水路直逼京城。同时。万辛羽等人与南逅大军久攻潼关不下。遂绕道松城。经一月战役。突pò

夏渊防线。向京城推进。所过之处。或有抵抗。或有归顺。或有投降。整个夏渊国已经分为两大阵营。大乱开始……

万家的陆军与水师在河泽会合,随即发动对京城地进攻。左相调配军队,誓死守卫。

大战前夕,变故突生,临近京城的两处守城突然倒戈相向,高举复我夏渊正统地旗帜,为万家大开方便之门。此事不要说数寒,就连左相也未想到。情急之下,慕升卿领兵出征,缓下万家大军步伐,但京城虽未被攻破,却也再无依凭,成为一座孤城……

最后整个夏渊国的交锋全部汇集到此处——京城在,则国在;京城破,则国亡!

慕升卿领剩余兵力回守京城,二十万人出去,只余七万人回来。他回来的那日,数寒亲自站在城楼上迎接。慕升卿只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立于初升的太阳之下,光芒万丈,一时既然闪了眼。晓风把她的大红披风吹成一面旗,成为一道屹立不倒地坚持。那一刻,他心中只出现一句话——大风起兮云飞扬。这个女子,不管精神多么脆弱,不管心内如何哀婉,在大局面前却丝毫不含糊……他终于相信,有的人,不管她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会举世瞩目。

但数寒心内却不是他想得那么轻松,她见识过战争带去地伤害——不止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拼杀,更大地灾难是陷人民于水深火热,她曾经就是其中的受害者,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厌恶战争,但是,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站在这样地一个位置。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厉云鲲,没有楚天傲,只有她了!

而她身上的胎毒也一直未好,有时候明明很多事情要处理,偏偏疼得静不下心,那时她就会想,还不如疼晕过去了,这样还能趁机休息一下子,可是,却只是一阵接一阵的疼痛。每到这时,她就无比想念楚天傲,哪怕是

分离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想念过——一直想念到怨。为何?他不在她身边!

万家兵分几路,渐渐要将京城合围,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军中开始出现流言,对皇上身份的质之声越来越多。万辛羽找来一个楚氏宗亲的小孩,称其为皇家血统,誓言要攻破京城,还皇室正统……

七月二十三日,万辛羽派人入城“劝降”,皇上亲手斩杀来使,悬其首级于城楼,并公布讨伐万辛羽的罪状。称本念其养育之恩,不愿追究其毒杀太妃一事,不料她不知悔改,为一己之私陷江山于不顾,再无母子之情。

京城保卫战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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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战后的第三日夜里,相府的门突然被敲开。数寒正在安排伤员的分流,听到打门声,也未出去,只道又是哪处告急了,没料到过不了片刻,就有侍从跑来说相爷叫她过去一下。她愕然前往,在左相书房见到一个用风帽遮住半边脸的人。就在她打量的时候,那人转过身来,居然是皇上。她忙下跪,皇上托住了,道“我今日是便装,并非以皇上的身份前来,而是有事要请两位相助。”

数寒惊讶于皇上居然以“我”自称,而现在局势紧张,京城也不一定安全,有什么事需yào

皇上这样亲自跑一趟?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因为皇上还带来了一具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位相貌娟秀的女子,虽然双眼紧闭,但眉宇之间的光华却是让人心动。数寒想:这定然就是皇后了。

果然,皇上伸手把那女子身上的薄被掖好,道:“皇后将所有事情归咎到自己身上,今日想服毒自尽,幸而有内监及时发xiàn

,但她若是想不开,我不知dào

下一次还能不能赶得及时,而且宫中十分混乱,我也顾不上……”

“交给我!”数寒未等皇上说完,就答yīng

道。不为他放低身价的恳求,只为他为皇后掖被子的那一个动作,那样的动作,多么熟悉,和记忆中的某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让她觉得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仿佛就是自己。

皇上看了她许久,突然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微笑,没有帝王的雍容、权威,只是最普通的微笑,是一个普通人的不加掩饰的笑,“曾经你入宫的时候,我问过你和楚天傲的事,我一直觉得,你们和我与韵琳之间是一样的,但是,你们比我们幸福,我们虽然相爱却不得相守……曾经,我很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圆我心里的一个梦,但,我最终没有成全你们,所以也没有人来成全我……或许,我是做错了……若我这次不死,定然会让你们团圆。”

数寒哽咽着盈盈下拜——重逢,是她一直期盼的事,但在这时说来,却感觉如此遥远。战争才是他们现在要面临的最大问题,其他的,便都如水月镜花一般,因此,所有的承诺也已经变得虚幻。

皇上走的时候,左相和她一起送至门口。夜色似乎融入到皇上疲惫的身影里,但那个背影却仍然不屈地挺立着。此刻,她觉得他是一个真zhèng

的帝王。在她眼里,帝王,不在于他身体里流的是什么样的血,而在于他是否能担当国家和民族。

她看到他登上轻便的马车,车前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晃,连十米外的路都照不清,突然觉得一阵悲哀。他们现在的处境就是如此,大家都身处在漫长的黑夜里,不知dào

何时才会天亮,但每个人都在努力守卫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所以,他们才在坚持。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几个字:情!义!爱!

左相害得皇上不得不放qì

对皇后的感情,而皇上又使得她不得不与楚天傲分离,这里面早已说不清谁对谁错,但现在,他们站在了统一战线,,只因为他们有相同的目的——他们想守住一个国家最后的防线。能守多久?一天、一月、一年……谁也不知dào

,或许,明天就会死,或许,还能看到很多个旭日东升的早晨,她突然很羡慕:这一对帝后在最后的时刻还可以相距如此近,她却已经不能!

左相突然在旁边说:“寒儿,你想见他吗?”

她想,怎么能不想,但若是京城迟早要被攻破,她倒宁愿不要在这里见到他。她此时突然有些感谢左相和皇上将他发配到州,至少,在那里,他是安全的。“怎么能不想,但是,如果这样对他更好,我祈求上天保持这种状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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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此生无悔亦无怨

韵琳喝下的毒药剂量并不大,发xiàn

得也及时,所以险,但虽然如此,仍是一直昏迷不醒。数寒担心她醒来后有什么事,一直守着不敢离开。直到第二日夜里,万韵琳才幽幽转醒。看到周遭环境时显然愣了一下。

数寒在旁边轻声道:“娘娘醒了?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万韵琳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裙的女子坐在灯旁,油灯昏暗的光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在这空旷的房间内显得更加单薄。她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悲凉,想起自己在宫中夜夜点亮殿前风灯的样子。突然房内的光线一亮,原来是那女子用簪子拨亮了灯芯,似乎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那女子转过身来,对着她微微一笑,眼中有几分婉转,有几分哀伤,更多的却是一种坚强。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出现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却带出一种惊世的美丽。

万韵琳看着她,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在无边冷旷的大雪地里迷失方向的赶路人,不停地走啊走啊,越来越冷,但就在此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枝迎风而立的梅花。因为她,冬天也可以不那么寒冷;因为她,黑暗也可以不那么压抑;因为她,逆境也可以不那么难熬——这样的女子,在无形中可以给人希望……

数寒见万韵琳只是愣愣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只有提醒着又叫了一声“娘娘”!

万韵琳突然对着她很温和地一笑,极其温和,“我知dào

你是谁了,你就是楚家三少爷的那个心上人!”确实,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么一个人。

数寒本以为她会哭会恼,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平静,又听她提到楚天傲,心中顿时一阵酸楚——如今局势艰难,却不知他现在如何了。万韵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安慰道:“你放心,这场战祸直接就冲京城来了,并未波及到州,他在那边,定然是十分安全的。”

数寒听了,只觉得床上躺的这个女人十分知心,虽是第一次见面,却仿佛相识多年的朋友一样。她不觉上前握了万韵琳的手,道:“谢谢你。”

“谁让我们都喜欢上帝王家地男人,注定要受苦。”万韵琳从床上爬了起来。数寒忙去扶她,她摇摇手拒绝了,打量了一下屋子,问道,“这边是你的房间吗?”

“是,现在人手紧张,护卫的人不多,为了娘娘安全,请将就一下与我同住。”

“他便是这样安排我地了!”万韵琳地神情现出几分哀戚。皇上为何要救她?“若不是我。你们何至于此。”

数寒知dào

她是心中放不开。暗想若是自己也身处万韵琳地位置。也不一定能做出正确地选择。“一边是情。一边是义。谁能说清孰是孰非呢?你也不要太介怀。”

万韵琳摇头道:“你不懂。他那样待我。我真是……是我害了他!”

她明白。怎么能不明白呢。那时她眼睁睁看着楚天傲遇刺。眼睁睁看着他血流如注。当她跪在苏夫人面前请罪时。定然也就是和万韵琳此时同样地神情。“你最想守护地人。却因为你而受伤。那种恨自己不能代他受苦地心情。我怎么会不知呢?我和天傲之间。何尝不是如此。”万韵琳闻言已经握了她地手。她也坐到床头。两人居然像早已熟识地姐妹。在一起静静地说着话。

或许是因为许久没这么静静地说话了。或许是因为担心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数寒开始后。就不想停下来。她静静地说着她与楚天傲地初识。他们地争锋相对;他们地相恋。他们在乱军之中突围;他们地猜忌。他们给彼此带去地伤害;他们地爱情。他们最后打算放qì

一切远走高飞……她甚至还说起他们地那个院子。说起那夜合欢树地香气。说起他给她关于“家”地承诺。她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万韵琳没有给她擦眼泪。却陪着她一起落泪。在这样一个寂静地夜里。没有权谋与算计。没有品阶与官职。她们只是在说自己地男人。说她们心里地那个人。

等她终于说完了,万韵琳才问了她一句,“那你后悔遇到他吗?”

怎么会后悔,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存zài

就是为了遇到他,她坚定地说着:“不后悔!”

万韵琳笑了起来,“是啊,就算经lì

再多磨难,我们仍是感谢上天安排我们遇见了那个男人,我也不后悔!我们的故事可能没有你们那么惊心动魄,但仍是我珍惜一辈子地记忆。”

“还记得我刚到皇宫时,那么紧张,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那样位高权重的男人,甚至整个天下都是他地。我不停地绞着衣角,然后又抚平,不知该以怎样一个表情去面对他。但

挑开我喜帕,对我微笑的时候,我知dào

,所有地顾虑的……”

“那时他刚亲政不久,很多事情要做,都没有什么时间陪我,我便在他批阅奏折时在他旁边帮他磨墨。那时候长乐殿地烛光便是我眼中最温暖的颜色,他偶尔抬起头对我一笑,我就觉得整个心都是暖的……”

“记得有一次,我病了,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他既要忙政事,又放心不下我,于是把所有的奏折都拿到我宫里来了,在卧房里支了个小小的书桌,便在那儿批奏折。我在床上,看到他的面容是那么严肃而认真,但每次他抬起头对我微笑时又是那么温暖,一直温暖到我的心里去。青铜的油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幅画,我想,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做天长地久吧……”

“我知dào

太后一直不甘心放开权势,和右相一起千方百计要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万家的人在外仗势欺人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但他从未因此责怪过我……可是,最后,我们还是疏远了……我一直记得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他突然喝得酪大醉来到我宫里,赶走了所有的侍从,然后抱着我哭,我从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我们就那样相拥着坐了一夜,他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我们一起落泪……那是他最后一次来我宫殿……现在想来,那夜定然是他知晓了太妃的事,因为从那天之后,他对太后的防范就越来越严密,后宫也开始出现其他女人……”

数寒听她说到“五年前”时,心就跳了一下,皇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那时皇上知dào

的何止太妃一事,还有自己身世的事,而这些,都是因为左相,她试探着问:“对于他们所说皇上的血缘问题,你怎么看?”

“那重yào

吗?你会在乎楚天傲是不是皇室宗亲的血统吗?”数寒默然了,万韵琳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他是在什么位置,我都只知dào

,他是我丈夫,是我爱的人。”

两人慢慢谈着那些男人的好,那些男人的坏,用甜蜜的语气说他们气人的地方,用怀念的语气说他们醉人的时候……

这么久以来,数寒似乎第一次找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五儿虽然贴心,但毕竟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听了也未必懂,但万韵琳不一样,她和她都是一样的人。因此,虽然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却成了无话不谈的伙伴。当然,外面风雨飘摇的局势也成了她们快速敝开心胸的原因——连明天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太阳都不知dào

,谁还去提防那些小小的**呢?这一夜,只有一个话题,就是她们爱着的那个人。

****************************************************************

万家集中全部兵力攻打京城,城中军队虽不少,但京城本就不是以防御为主的城池,因此可以说是易攻难守。而京城为交通便捷,城门也颇多,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还有四个小门,哪一个门都不得疏忽,所以人员调配捉襟见肘。

在吃了一次亏后,左相下令,封堵四处小门,而且是用砖石,势必要彻底解决门多这个问题。万家发xiàn

左相的企图,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下令猛攻。这次的防守异常艰难,城门处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另一堵“城墙”。

慕升卿也受了伤,幸好并不重,数寒帮他裹绷带时,发xiàn

他身上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旧不一,而且各不相同,显然是不同兵器造成的。她突然为此感到心惊——这个男人,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生活的?

这个人一直是理智的,但是他偶尔爆fā

的感情,总会让她不知所措。但是,他却也会马上冷静下来,仍然以一种若即若离的姿态待在她身边。对于他,她无所谓爱,也无所谓怨,他救过她,帮过她,却也害过她,伤过她最重yào

的两个人……所以,她不知dào

该以怎样的一种感情去面对他。

但是看到他那满身的伤痕,她还是不忍。才处理好伤,他就又要披甲上阵,她忍不住叫住他,说了声“保重”,慕升卿的脸在一瞬间光华夺目,她不知dào

自己这一句话对他来说是希望还是残忍,她只是不忍。

太多的死亡的阴影,对未知将来的担忧,让她希望对他好一些,不止是他,还有左相、五儿、万韵琳……但是,她的关心在战争面前却显得异常单薄。所以,她只有尽l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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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业沙崩固不难

止是京城,各地都陷入一种混乱的局面,阎王易躲,,左相最后一道回京勤王的命令也如石沉大海。由于万家连续攻城,几人都已不眠不休好几日,数寒负责各处线报,等于掌握着大家的希望,因此更不敢松懈,病愈加地重,却始终瞒着左相,只有五儿暗暗心急。

十日后,接到了援军被支持万家的地方军队聚歼的消息。数寒一拆开密保,就一口血吐在纸上,就此昏迷不醒。五儿吓得忙去叫人,还是万韵琳较为冷静,嘱咐剩下的不多的仆人请来大夫,并通知了左相,方永这才知dào

数寒已经病重。

数寒醒来的时候,庆幸还能再见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她笑着说:“真好,能见着你们,就证明京城还在!”万韵琳的眼眶突然湿了。

晚上的时候,数寒感觉好些了,挣扎着让五儿扶她去书房,五儿拗不过她,只得照办,路过花厅,却见慕升卿跪在里面,左相背手而立,不知在干什么。她和五儿走近,左相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是她,转眼望向慕升卿,道:“正好,她来了,我便把她交给你!”

数寒不知何意,却从左相的语气中听到一种绝然,心中涌现出一丝不祥。果然听见慕升卿哽咽着叫了一声“相爷”,却没有其他言语了。

她嘴唇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因为意识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理智却不肯承认,所以心内一片混乱。她本搭在五儿胳膊上的手越收越紧,五儿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左相看了五儿一眼,然后对仍跪着的慕升卿道:“这丫头对寒儿也算尽心,你路上便也带着她!”

五儿还不知dào

是什么事,却见数寒已经甩开她的手,叫道:“我不走,京城不会垮,我们守得住,一定守得住!”她伸手去抓慕升卿起来,“你跪在这里干什么,还有那么多城门要守,还有那么多士兵等着你的号令,你待在这里干什么,回到你自己地位置上去……”

“寒儿,够了!”左相大声喝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守不住了!”

她脚步不稳地向后跌去,慕升卿忙伸手扶住,她拉住他的衣襟,用近乎哀求地语气问道:“升卿,你告sù

我,还不到弃城的时候。你不是很行吗?当初,南逅三十万大军压境的时候,你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现在不一样了,寒儿,你别逼他了!”左相接口道,“是我的错,名不正则言不顺,皇上非王室骨血,成了他们的最好借口,我已是乱臣贼子,已是千古罪人了啊!”左相说着,颓然地倒到靠椅里。“你走吧,走吧,我自己种下地因,我自己来担这个结果。”

数寒还要说什么。左相已经打断她。“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吗?”又转向慕升卿嘱咐道:“莫忘了你答yīng

我地事!”慕升卿一点头。

数寒此时心情却是十分复杂。她本来一直渴望能离开相府。回到楚天傲身边。但在这即将国破家亡地时候离开。却不是她能做到地事情。她不管他们是怎么安排地。不管他们是怎么打算地。她只想站在自己该站地位置上。哪怕。再也见不到他!“我不走。京城在一天。我就在一天。我不会走!”

“数寒!”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地低呼。原来是万韵琳出来了。“你不该留下。你没有这个义务。更没有这个必要。

你既非朝廷官员。又非皇室中人。你没有理由为京城陪葬!”

她这一番话说地颇为蹊跷。几人已经回过味来。左相叫了声“娘娘”。万韵琳止住他。“我是一国之母。誓与京城共存亡!你们谁也不要劝我。否则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数寒感慨于皇后地气魄。也道:“我也不走。能守一日算一日。只要京城还在。我就不走!”

左相没料到会弄成这种局面,想了许久,才说:“好吧,现在要突围也是难,不如等那个时候,趁乱说不定还容易些。到时候升卿你带寒儿走,我护送皇上和娘娘回守皇宫——最后一道屏障就是皇城了,能撑多久就多久吧!”

***********************************************************

这夜,城外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知dào

,这是雷霆一击之前的短暂的力量积累。或许,城破就在明日,没有人睡得着,万韵琳和数寒静静地坐在回廊里,看着清冷的月光,这才想起,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了。万韵琳率先打破沉寂,道:“说不定,赶得及回宫和皇上一起过中秋!”

上把你送出来,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可是他在那里,我还能去哪呢?你不知dào

,他一直很寂寞,总是一个人,最后地时候,我不会放他一个人了!”万韵琳目中很平静,仿佛她们讨论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一场重逢,“你也去他身边吧!这些天我想了好多,最后却只得出一个结论:我无法与他活在一起,但至少能与他死在一起!……数寒,你地病……我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但好像很严重。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们现在还坐在这里,是上天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可以回到那个人身边,那个比我们生命还重yào

地人!所以,你应该去到楚天傲身边,而我会和皇上一起回到我们的宫,或许,我还可以在长乐殿给他磨一次墨,而你,可以再给他唱首歌——你不是说,你的嗓子好后,还没有机会再为他唱吗?所以,去到他那里吧,什么也不要管了,平平安安地到他身边去。”

数寒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姐姐!”

万韵琳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温和地笑起来,“我早已把你当作自己的妹妹!”

*************************************************************

第二日,艳阳高照,而随着阳光蒸腾的,还有浓烈的血气。呐喊声越来越近,几乎就是响起在耳边。左相和慕升卿将数寒和万韵琳都接到指挥处,以便下一步计划的进行,城门处咚咚的撞击声一下下都敲在大家的心头,左相登上城楼望了一眼,然后回来说道:“大家准bèi

一下吧!”

慕升卿去拉数寒的手,数寒却突然跪了下来,对着左相叫了一声爹爹。左相觉得眼眶有点潮,他看向慕升卿,目中闪动的是重重的嘱托,像是对数寒说,又像是说给慕升卿听,“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情,记着,一定要平平安安!”

他伸手去搀数寒,“我曾经那样逼你!你最后还能叫我一声爹爹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若不是我,夏渊国又何至如此!”

“相爷,这不怪你!”慕升卿突然接口道。

“怎么不怪我?为臣者,为万民福;为将者,为万民安。我既身为左丞相,又是护国大将军,却将夏渊至于战乱之中,我是罪人,千古罪人啊?”左相突然老泪纵横,“我死在这里,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数寒知dào

他说的是实情,但心中仍是不忍,拜伏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爹爹保重!”

“好、好……走吧,走吧……”

数寒在慕升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万韵琳,她今日特意穿上了后服,她就是夏渊国的皇后娘娘!“姐姐保重!”

万韵琳回道:“一路平安!”

***********************************************************

当太阳的最后一点余辉也收尽,便如一张嗜血的大口对着惊慌失措的人们。城门终于被攻破,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哭声、喊声、兵刃声,奏出一场早绝人寰的旋律,这支曲子,叫做死亡!

慕升卿护住数寒和五儿两人,随着人流向外逃窜,由于怕目标太明显,不敢骑马,几人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用布围着头,向外冲去。人流实在太多,要十分努力才不至于被冲散。等得终于逃出城来,天色已经黑了。回望京城,却是已经陷入一片火光之中!数寒看向那火光的眼神异常冰冷,五儿都忍不住要哭起来。她这才转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慕升卿不知dào

上哪弄到了两匹马,五儿和数寒共乘,速度总算快了。行了一段之后又见着一辆被丢弃的马车,慕升卿想着数寒现在的身子十分不好,向她征询是否要换马为车,数寒摇头道“先走远再说,现在还很危险”!

三人一路驰骋,奔了近三个时辰。

马儿已经受不了,呼呼地直喘气,他们这才停下来,稍作休息。五儿给数寒递过去水,数寒一时喝得急,居然呛住了,捂着颈咳嗽起来,突然脸色一白,就去扯领口,慕升卿看着奇怪,忙问“怎么了”?

数寒握水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突了起来,死白一片,她转脸面向慕升卿,眼珠却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我的紫铜锁不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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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染铜锁煞阎罗

升卿听说她的锁掉了,立kè

紧张起来,“可是你从小个紫铜锁?”

“可不就是那个,还能有别的吗?”数寒心中焦急,也没注意到慕升卿怎么会知dào

那紫铜锁是她从小带着的。

五儿听他们对话,隐隐知dào

是丢了东西,插嘴道:“是什么重yào

的东西吗?”

“是!”这句话却不是数寒说出来,却是慕升卿。数寒惊讶地看向他,这才意识到他怎么知dào

那紫铜锁的事,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知dào

那是我从小带着的?”

慕升卿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想了一想才回答:“是听相爷说的……你仔细想想,是掉在哪里了?”

“出城的时候我摸过,还在……后来上了马……可能是中途下马查看那辆马车时丢的……也可能是路上时……”数寒越说脸色越是苍白,那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她生来就带着的东西,但这种情况要回去寻却是不可能的。她一咬牙,道,“算了,我们休息一下就继xù

赶路吧!”

慕升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也不急,马儿休息不够,跑起来更误事,我看我们就在这多歇息一下,你先睡一会儿,待会好有力qì

赶路。”

数寒应了一声,靠着树干,胡乱地合衣躺下,心中仍想着紫铜锁的事,但因为有病在身精神不好,居然也迷迷糊糊地睡了。但极不安稳,似乎能感觉到周围的响动,又似乎能听见京城中的厮杀,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了……

也知dào

过了,她睁眼醒来,看了看四周,却发xiàn

只有五儿一人,忙问道:“升卿呢?”

“他说去探探路,骑着马就走了,让我好好守着姐姐!”

探路?这个时候探什么路?他不会是回去找紫铜锁了吧!数寒忙问道:“去了多久了?”

“大约半个时辰了!”

数寒听到这个回答心就凉了一半。探路哪里会要这么长时间。她站起来。不安地走动着。五儿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问道“姐姐。我做错事了吗”?数寒只觉得累。心中又焦急。根本没力qì

跟她解释。也就只吩咐她收拾好东西。随时准bèi

走!

这样兵荒马乱地环境。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慕升卿怎么会就这样跑回去。若是……她不敢想。他若是出了事。该怎么办!每一刻时间都被拉得特别漫长。等看到一个熟悉地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她居然有种想哭地冲动。慕升卿一直到她们面前才勒住马。翻身下来。伸出手掌。掌心亮澄澄地是她地紫铜锁。可是数寒没有接。而是用一种冷漠地眼光看着他。

慕升卿面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了。叫了声“数寒”。掌心又向前递出三分。她一把打落他地手掌。“我不要……这种东西。我再也不要了……”

慕升卿看到那锁滚落在地。一阵紧张。抬头却见数寒眼里有泪花闪动。心中一动。忍不住上前几步。想把她拥在怀里。但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轻地搂住了她。“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地泪这才砸了下来。与左相话别的时候她没有哭,看到京城被攻破时她没有哭,见着无数百姓被踏于敌军的马蹄之下时她没有哭,此时却终于再也坚强不下去了。这些天的紧张、委屈似乎一下子全都蜂拥而出,在慕升卿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大家都离开了……为什么……”

“我回来了,我还在!”慕升卿安慰着她,突然身子一僵。

数寒也感觉到他的变化,知dào

肯定有事——现在,果然不是伤心的时候。

慕升卿身子陡然拔高,向旁边的一棵树窜去,随即响起一阵惨呼,一把刀飞了出来,五儿尖叫着,周围突然出现七八个穿着军服的人。为首地人脸上有一道刀疤,让他的面貌看起来特别狰狞。

只见他阴笑着说,“果然,我说堂堂慕将军怎么会弃城而逃,原来是为了红颜知己啊!”

数寒听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思索间,那人已经转过身来,面向她问候道:“方小姐别来无恙啊!”

数寒看到他那阴冷的笑,突然想了起来,手忍不住抚上脖子上的伤痕,“原来是你!”就是这个人,那次绑架她,害她差点丧命的人。

“方小姐好记性!不过这次我也会小心,不会再给方小姐自尽的机会了!”他打了个手势,叫道,“抓活地!”

他话音未落,慕升卿已经挺剑刺了过去,叫道:“原来是你!”那人未料到慕升卿有这种身手,一时不查居然中了一剑。慕升卿招招紧逼,要致他于死地,同时将其他几

入剑阵之中,一时只见漫天的刀光剑影。

五儿见了觉得甚是好玩,挨近数寒道:“没想到慕公子这么厉害!”数寒担心四周还有伏兵,可没她那么轻松,拉了五儿的手,两人一起靠树而立,避免背后受敌。同时也注意着场内的打斗。

那些人好几次想摆脱慕升卿往她们这边来,都被慕升卿逼退,同时已经斩杀两人。数寒也暗暗叫了一声好。那首领察觉到自己这么多人居然讨不到便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都说慕将军文治武功都是上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慕升卿冷笑一声:“你想求饶,已经晚了!”

“就因为方小姐曾因我而受伤?人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慕将军也是如此,只可惜人家美人爱的却不是你这位英雄!”

数寒听他越扯越离谱,忍不住出声道:“升卿别理他!”

那首领却一边躲避着慕升卿的剑一边继xù

说道:“方小姐当初那当喉一割,却不是为了将军啊!”

慕升卿又斩杀了一人,但却不慎中了某人地一脚,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那首领趁机一刀砍下,慕升卿就地一个翻滚,险险避开。数寒知dào

他是受了话语影响,心中暗急,叫道:“升卿当心。”

那首领一击不中,未去追慕升卿,却接着数寒的话道:“现在楚天傲不在,你就叫慕升卿的名字了,当初你在我手上时,声声叫的可都是楚天傲!”

“你……胡说……”数寒明知这是计,却也无法跟慕升卿解释清楚。

“方小姐难道忘了,当时你可说这辈子除了楚天傲,再也不会对第二个人动心了,可怜慕将军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还恨他挑拨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他越说越离谱,偏偏那话中三分真七分假,让人难辨。

慕升卿越听越是气急,喝了一声“住口”,挺剑就朝他砍过去。数寒见他已经方寸大乱,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眼见多道刀光围着他旋转,而慕升卿渐渐呈于弱势,一不小心就挨了两刀。数寒突然对着五儿说了一句“站在这别动”,然后猛冲入打斗地人群之中。五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等数寒跑远了才知dào

,大叫了一声“姐姐”!

慕升卿这时也看到了,忙叫了声“数寒别过来”,挥剑又砍杀了一个想出去的兵士。那头领趁此机会一刀挑向慕升卿,想要致他于死地——只要解决了慕升卿,他们就不再有阻碍。数寒察觉此变,用全力隔在了两人之间,慕升卿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一把抓住数寒地手腕往后就是一拖,同时足尖点地,飞离了打斗圈。幸而那首领似乎想活着数寒,因此招式未用到老。

慕升卿落地,搂着数寒的手都几乎要颤抖,他不敢想象,他若是慢上一步,或者那人并不在乎是否能生擒数寒,那么那一刀下去会怎么样?他地嗓音都由于紧张而沙哑了“你疯了”!

数寒却是一脸的苍白和倔强,“你不信我!”

他不觉心中一动,搂紧了她几分,耳边突然传来五儿地尖叫,原来有人趁慕升卿不再阻碍,已经抓向五儿,五儿绕着树逃窜,并大声呼救。那人一急,倒转刀柄对着她的头就是一下,五儿晕倒在地。但同时慕升卿也赶至,一招结果了那人。剩下的人攻了上来,慕升卿都是手起刀落,那首领大惊,知dào

他已经恢复过来,又想故伎重施,却已经没有机会。慕升卿一脚踢向他喉结处,他忙向后退去,却被随即而来的刀锋扫到脖颈,鲜血喷溅出来,给暗夜添出一抹萧杀。慕升卿冷冷地道:“这一刀,是替数寒还你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倒在自己旁边,颈上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第一次怀自己是否来对了,本来想抓人立功,没想到却要死在这里。他跌跌撞撞地往后跑去,慕升卿却已解决掉最后一个人,赶至他身边,对着他的心窝就是一刀。他吃痛地抓住慕升卿的肩,脸上突然浮出怪异的微笑,喉中嘟囓着临死的诅咒:“就算你为她做尽一切,她也不会爱你。”

慕升卿的的刀捅得更深,身上溅满了他的血,仿若阎罗……

数寒已经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到这场景吓了一跳,不知慕升卿那一身的血有几分是别人的,几分是自己的。她跑近关切地问道:“升卿你有没有事?”

慕升卿却突然把住她的腰,将她猛拉入怀,嘴唇压了下来,印在她的唇上,带着几分不甘,几分血腥,几分霸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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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莫道前路无知己

升卿的吻像海里的油井被点燃,冰冷中却藏着烧毁一。数寒下意识地挣了一下,他却把她用力的摁向自己,吻地更深,她的泪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慕升卿心中的火似乎被这泪给浇熄了,他以为她会挣扎,会喝骂,却没想到她只是哭,她没有闭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泪流满面。

他终于不忍地松手,她倒退了一步,道“升卿,你别这样……”

为何?不骂他?他擦干脸上的血,往来路走去,“去看看五儿怎么样了!”

两人各怀心事,慢慢往回走,却看到五儿已经醒来,正坐在树下揉头,想来是那一下打得不轻。看到他们出来,五儿露出个惊讶的表情,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然后又看看他们,道:“怎么你们在这边?那我刚才看到的走远的两个身影是谁?”

慕升卿叫了一声“不好”,顺着五儿说看的方向追去。数寒此时也知dào

出事了,定然是对方事先埋伏了人手,打算若是能抓住他们最好,就算没抓住,也有人回去报信。五儿醒来见到逃走的两人还以为是数寒和慕升卿。过了一会儿,慕升卿才回来,数寒已经把马牵到一处,慕升卿说道“快走”,几人立kè

上马向前奔去。几人一边走一边说,这才知dào

那逃掉的两人十分狡猾,居然在中间分道而行,慕升卿追到其中一个,但另一个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从繁星满天一直奔到东方渐亮。再到日上中天,五儿和数寒骑的马突然前蹄一软,跪伏下去,两人收势不及,眼看就要从马背上跌下去,慕升卿拔身而起,一手捞了一个,落在道边的草地上。五儿见那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已是力不从心,难免有些不忍。只是他们连自己也顾不过来了,也就只能由它们自生自灭。由于没有了马,三人干脆弃了大道,改走小路,多少可以掩人耳目一点,只是如此一来,速度自然慢了不少。

傍晚的时候,几人找到一片小树林歇了。三人说好轮流当值,以防有变。慕升卿本来不肯,坚持要一人守,数寒说他若是有事,那她和五儿谁也跑不了,因此才作罢。慕升卿先守,数寒和五儿靠着卧在一起。

数寒只觉得才睡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推自己,耳边响起五儿迷迷糊糊的声音“轮到我了吗”?却听到慕升卿叫道“噤声”。她立kè

翻身起来,四周一看,没有他人的踪影,这才压低声音对慕升卿说道“怎么了”?慕升卿指了指东北方向,道:“有马蹄声,往这儿来了。”

五儿一紧张,扯住了她的袖子。她伸手拍拍五儿的手背,丢过去一个放心地眼神,然后对慕升卿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三人找了一个矮树丛藏了进去,没过多久,只听到马蹄声渐近,有二十来人策马而来,皆是黑衣劲装。走到林子边上时,为首一人突然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齐齐勒住缰绳,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一看就知dào

都是训liàn

有素的精英。为首那人道:“老六,你去这林子里看看,别查漏了!”居然是个女声。

五儿本是一直抓着数寒地手。闻言握得更紧。但数寒却是一脸惊奇。这个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她用探寻地目光望向慕升卿。看到慕升卿也是一脸惑。她微一点头。伸手将面前密密麻麻地树叶拨出一丝缝隙。抬眼看去。只见月色之下。乌黑地发丝在风中舞动。衬得那张严肃地脸更显冷静。果然是她——沉璧。

数寒正要出声呼喊。却听一阵破空之声。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箭。直取沉璧后心。她忍不住叫道“小心”!声音响起地同时。沉璧已经伏在马背上。避开那一箭。朝这边看来。同时。慕升卿也已经带数寒和五儿跳出树丛。沉璧地没有表情地脸上突然现出一丝笑。“终于找到你们了!”

数寒还来不及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听慕升卿道“现在不是说话地时候”。果然。只见东南方向出现了不少火把。借着火光看去。居然有百来人。又是一阵箭雨射来。慕升卿一拖数寒。跑到那群黑衣人中间。已经有人让出两匹马来。慕升卿先把数寒推上马。才把五儿推到马背上。然后自己也骑了另一匹。沉璧看了他一眼。道:“你果真不负相爷所托。她还好好地。”

慕升卿一笑。道:“只是你莫要让我失望就是!”

沉璧看了数寒一眼。露出个颇有些骄傲地笑容。

然后策马向那些捉拿他们地人迎去。不愧是云轩斋久经训liàn

地人。个个以一当十。不到片刻就把那些人消灭殆尽。几人正要松一口气。却听见后面响起呐喊声。人数之众。不下数千。沉璧冷静地脸上也现出一丝惊异。但立kè

又恢复过来。对着慕升卿喊道。“你先带她走。我们挡住!”

虽然这边的人武功都不弱

一敌百却也没什么胜算,数寒知dào

沉璧这句话是什缰绳道:“我不走,大家要走一起走!”

沉璧喝到:“云轩斋的人,接到命令就要服从,现在这儿我最大,我命令你,走!”

数寒心里知dào

她是为自己好,但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为保护自己而丧命呢,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比谁的命贱。慕升卿也在旁边劝道“数寒,别闹了,相爷说过,一定要护住你”。

沉璧和慕升卿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要率众朝追兵冲去,数寒却打马拦在了她面前,“别拿师姐的架子压我,我们不是同一个部门,你管不着我,如果万辛羽只是想抓我,就让她来好了!”

沉璧的目光在一瞬间突然变得柔和,居然有了些笑意,“你怎么总是这样,不管自己的安危,下令解救灾民时是这样,留守潼关时也是这样!所以你才一直这么风光。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抢了我地风头,这是我的任务,是我的战场,你拦不住我!”

数寒变了脸色,倔强道:“那我也不走,我拦不住你,你也管不住我!”

沉璧突然伸出手来,一巴掌拍在她脸上,把数寒打愣在那里。所有的人都未料到沉璧会这么做,一时都静默下来,沉璧道:“这一掌,是师妹你欠我的。”数寒捂着脸,愣愣地看着她,“这些年,你总是压着我,明明不会武功,还逞什么强,你就是爱出风头。”

数寒想要解释,沉璧却突然抱住了她,“现在打完了,你我之间就不再有亏欠,我不会用师姐地身份来命令你,你是数寒,是我从小一直想保护的数寒!我没有忘记,我们说过,永远要在一起。所以,你先回云轩等我,你别忘了,我是沉璧,静影沉璧,不会那么容易死。”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地时候,她们各自报了名字,然后相拥在一起,勾手指约定着永远在一起。经过了这么多,原以为那个承诺已经淹没在争斗里,没想到今日两人的地手指又勾在了一起,数寒看着两人勾在一起地手指,道:“好,再见之后我们就不分开了!”

沉璧地笑容在那一刻灿烂起来,连天色的月华也为之失色,“说定了!”

***************************************************************

沉璧他们的确阻住了追兵,为他们的逃跑争取了时间。但,那些人到底怎么样了,他们却并不知dào

。就在这时,数寒的病又犯了,几人不得不找到了一个山洞,燃气一堆火,以驱赶她身上地寒气。她双手抱膝坐在那里,将自己缩成一团。

慕升卿将一直来不及给她的紫铜锁递过去,数寒接了,唇角泛出一丝苦笑,“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这么好?上天把这么多人带到我身边,我却保护不了他们。”她拿着那紫铜锁,翻来覆去地反复摩挲着,“你知dào

吗?这里面有他给我的一幅画。

画很简单,只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有亭子、有荷塘、有梅花,他答yīng

我,等他脱身,我们便去过这样简单的生活,可是……这对于我来说,原来,也只是一段奢求。他坐牢地时候,我把这个给他,只为提醒他不要忘了对我的承诺,他可以什么都不给我,但至少他得活着……他活下来了,他活着回来了,他亲手把这锁挂在我脖子上,说要给我一个家,可是我却要不起了……为什么,我的要求那么高吗?”她的鼻子都红了,眼眶开始湿润。她缓缓把锁打开,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一愣,然后泪流满面。

慕升卿惊讶地看过去,只见里面是一块布不错,但却不是什么丝绢画,而是块有些残破的白布,仿佛从哪件旧衣服上撕下来的一般,上面有几个暗红色地字,写的是?他努力辨认着,写得居然是——“我爱你”!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字迹会是暗红色的,因为那是用血写的,那是楚天傲在狱中时用血写给她的。他以为难逃一死,兑现不了自己地承诺,给不了她一个家;能给她,便只有自己的爱。所以他抽去了其中地丝绢,换上了这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让人痛彻心扉,却永世难忘的三个字。

这一刻,慕升卿终于知dào

自己输在哪里——没有人会有楚天傲这么不顾一切地爱恋,没有人会有楚天傲这么燃尽一切地的激情,没有人会有楚天傲这么刻骨铭心地表白……他,永远也无法企及!他习惯了隐忍,习惯了深思,习惯了背负。他的感情,永远不可能这么单纯,单纯到不论处境、不论将来、不论生死,只要深爱着,就义无反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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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了半夜的时候,慕升卿守到洞外去了,五儿和数寒~数寒却似乎不大愿意。五儿说两人抱着暖和一写,坚持要这样,数寒才作罢。不过数寒的身子真是冷得可以,五儿过了很久才适应,可是睡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又被轻轻一声响动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却看见数寒一头的汗,显然是在极力忍受。她不禁想出声叫慕升卿,却被数寒抓住了手,摇头制止。她向火里又添了些柴,将自己的外衣盖在数寒身上,问道:“姐姐要不再吃一点药吧,会好些。”

数寒微弱地笑了一下,道:“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颗,我看你这病是越来越重了,一颗药可能没用!”

“不,这药吃多了不好。”

“但是我上次在府里就看你吃两颗啊……你……”五儿突然想到什么,“你的药呢?我喂你吃!”

“不要了!”数寒背转过去,“我累了,待会休息好了我自己会吃。”

五儿突然转过她的身子,“你的药呢,给我看一下。”

“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kàn

的,快天亮了,再睡一会儿吧!”五儿突然伸手向她腰间摸去,她一惊,忙挡住,“五儿你干什么?”

五儿已经变了脸色,“姐姐你实话告sù

我,药是不是弄丢了!”

数寒还兀自强撑,“哪有,收得好好的。”

“那拿出来给我看看!”数寒只是低了头不说话。五儿起身道。“那好。我去让慕公子找你要。”说着就要出去。

数寒地脸色终于变了。一把拖住五儿地手。“你不要乱来!”

五儿气愤地甩来数寒地手。“姐姐你才是乱来。你这病没药是会要命地。你怎么可以什么都瞒着我。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她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

数寒搂了她。轻轻拍着她地背。“不会那么严重地。熬过去就好了。现在回去找药。不是送死吗?”

“但是慕……”

“不行。那次去取锁已经是万幸。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气地。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五儿哽咽着,“可是,姐姐若是有事,让少爷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他给我地‘护身符’,我说了要等他,一点可以等到他!”她拈紧楚天傲的两块帕子,“我会活下去,就算为了他活下去。”

********************************************************

等这场病发终于过去,数寒才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只看到五儿抱膝坐在洞口,看着外面渐渐照进来地暖暖的阳光。

她叫了一声五儿,五儿忙低头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才转过来,“姐姐你醒啦?”

“嗯,现在什么时候了?天亮了?”

“才亮,姐姐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你问问升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五儿应了一声,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说道:“慕公子说他去采些野果,拿给我们当早点,而且水囊的水也喝完了,再去打一点。”

数寒嗯了一声,又躺下,这次病总算挨过去了,下次,会怎么样呢?要是慕升卿发xiàn

了该怎么办?思索间,五儿已经坐了过来,“姐姐要不再睡一会儿,你现在精神不好。”

数寒笑了一下,又合了眼,小睡了一会儿。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发xiàn

五儿还是站在洞口。她叫了一声,五儿转过来,“姐姐又醒了?”

她听她语气奇怪,“这么你不想我醒来吗?”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升卿呢,该回来了啊!”

“哪有那么快,姐姐才睡了不到一刻钟!”

是吗?怎么她倒是觉得睡了很久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几分对——洞门口的影子,第一次看时是在左边,现在是在右边,她脸色腾地变了,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洞外走,五儿见她要出去,忙拦住,“外面太冷,姐姐还是在洞里等等吧!”

“我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五儿抓住了她地衣角,几乎要拖她回去,“外面危险,姐姐还是别出去了!”

数寒猛地甩开她,“你实话告sù

我,我睡了多久了?升卿呢?”

五儿死死抓着她衣角,不再答话,她扯了几下都没扯动,把衣扣一解,弃了外袍就奔了出去,五儿惊叫一声也跟了出来——日落西山,漫天的云霞在数寒眼里却化成了血光。她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五儿,“你告sù

他了?他还没回来?”

五儿突然哭着跪在了地上。数寒几步走上去就拉她,“不许哭!你给我说清楚,升卿呢,他去哪了?”心急之下,胸口一阵疼痛,忍不住捂住心口喘起气来。

五儿抱住她地脚,哭道:“姐姐你打我吧,不要气坏自己。”

数寒一推她,“我怎么跟你说的

么可以告sù

他,他去了多久了?”

五儿颤抖着嘴唇道:“已经八个时辰了!”

八个时辰!她的药是落在那片树林了,是躲藏的时候掉的。但他们离开树林到这里只跑了四个时辰,而且由于她和五儿两人一骑,会要慢一些,慕升卿一个人打个来回,应该用不了八个时辰。那么……她不敢想,他若是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

五儿劝慰道:“姐姐再等等,说不定他待会就回来了!”

但若是他不会来呢,她该怎么办?

*******************************************************

从日落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她终于崩溃了,慕升卿铁定是出事了无疑,是她害了他。她不再管五儿地阻拦,回洞收拾好东西就要走。五儿拦在洞口不让她出去,“姐姐,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但这话是慕公子留下来的,我必须告sù

你!”

“什么话?”

“他说让我们在这等一日,他一日必然会回来。若是他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怎么样?”

五儿想了很久才抬起头答道:“若是没回来,他叫我和姐姐到云轩斋去,由云轩护送我们去州。”

“你们地好安排啊!去州?他若是有事,我还能去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地去见天傲吗她冷笑一声就要冲出去,五儿死命拦在她面前,“姐姐你该听慕公子的话!”

“那你也该听我地话,可你听了吗?”数寒不是怨她,但此时却真的无法原谅她,“升卿他做事向来谨慎,若不是为了我,定然不会如此。我欠他地太多,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这次我是回定了,你要怎么办随便你!”五儿还要拉她,她厉声道,“你就那么想害死他吗?”

五儿愣了一下,然后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数寒知dào

这话是说重了,但若不这样说,五儿能放她吗?她自己牵来剩下的一匹马,翻身上去。五儿突然拉住了缰绳,“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

两人赶到那片树林,心中却是一凉,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尸体,有沉璧带来的黑衣人,也有追捕他们的人。数寒忍住心中地紧张,一具一具地检查过去,没有沉璧,也没有慕升卿。她颓然坐在地上,不知dào

该去哪里找他们!

突然听到五儿的一声尖叫,随后是一个男子地咒骂。数寒一惊,往袖口一摸。那里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是出京城之前她暗自备下的,只是由于一路有慕升卿的保护,没派上用场,但现在却只能靠自己了。她悄悄走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一个身穿灰布短袍地男子正把五儿的手绑在一处,边绑边说,“看来老子运气不错,来烧尸还能遇到个正主儿!说,你家小姐在哪?”

五儿哭道:“我只是从京城逃出来地过路人,哪知什么小姐。”

那人闻言扇了她一耳光,打得她发髻散乱,嘴角也留下一丝血来。“还敢跟老子装,你们的画像我们早就看过了,我呸……其他人都进京城享福去了,老子却还要为了你们几个黄毛丫头在外面喝冷风……”他说着,又扇了五儿几个耳光,“你说说,不说老子打死你!”五儿被打得两颊都肿了,却始终咬定只有自己一人,跟其他人失散了。

数寒知dào

若是自己贸然冲出去也没用,心中一动,突然想出一个主意。她转身奔回到那一堆死尸旁边,提起匕首对着其中一个追兵的尸体就是一阵猛刺,那人估计是慕升卿杀的,死得比较迟,所以还是有血流出。她将流下的血抹了一些在脸上,撕碎自己的袖子,然后将水囊灌满血,放入怀里,再将匕首插在上面。等一切都做好,她才躺倒在地,大声呼救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那人就闻讯赶来,五儿被他拖着,跌跌撞撞地过来。五儿一看到数寒腹间插着一柄匕首,血淌了半身,还有血不停地顺着伤口留下来,就疯了一样要冲过来。那男人大手将她一拽,用打量地眼神看着数寒。

数寒装作这时才发xiàn

那男人,吃了一惊,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因伤重而倒地。

五儿挣扎着要过来,哭道:“姐姐你怎么样了?”

“这个人……居然……没死……”她捂住伤口,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害……你……我们……不该……回来……”她脸色本来就苍白,又染了血,更像那么回事!

那人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衣衫碎裂,鲜血又不停涌出,居然信了七分,向前走了几步,“你就是方数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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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中未比丹青见

是,她是我家小姐,求求你救救她吧!”五儿哭着向

“别求他!”数寒骂道,说完这一句,却大声咳嗽起来,像是因伤重而气力不支,“他们乱我夏渊……害我义父……这群乱臣贼子……不要求他们……”

“哈哈!果然像是方数寒说的话!”那人笑着,“可惜最后赢的是我们,成王败寇,你们便认了吧。”他将五儿往旁边一推,向这边走来,“我抓到你,可是大功一件啊,你可别死,死了就不那么值钱了。”

“你……”数寒一动,却又啊地一声倒下。

“让我看看,这伤死得了不?”那人见她如此,更是失了戒心,蹲下来就要查看她的伤势。

数寒一口啐过去,“逆贼,不要碰我!”

那人一抹脸上的唾液,大怒,扬掌就要打过来,手伸在半空中却顿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插着的匕首。他不明白,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腹间的那把匕首,怎么会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

数寒一击而中,忙想抽身推开,但由于是第一次杀人,而且身体又不好,脚下居然一软,等她想再爬起来却已经迟了,那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另一只手扼上了她的脖子……

呼吸变得不畅起来,她知dào

定然是刚才自己那一刀刺偏了,他不死,她们就活不了。她没有挣扎着去掰他的手,而是摸索到他胸前,找到匕首柄,更深地刺进去。

那人闷哼一声,掐她脖子的手却收得更紧,她手脚渐渐无力,却弯起膝盖,抵住匕首,一下子顶了进去。匕首连柄没入,温热的血流到她地腿上。那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仿佛不相信自己会死在她手里一般。他的手渐渐放松,终于从她的脖颈处滑落下来。她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大口地吸着气……她,还活着!

等她眼前终于渐渐能看到东西。只见到五儿一双红肿地眼。她虚弱地一笑。“我们赢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帮五儿解去绳索。五儿一得脱。就拥住了她。“我还以为姐姐真地受伤了。”

“傻丫头!”她笑着。身子却渐渐抖起来。

“姐姐怎么了?”五儿察觉到她地不对劲。

“我想洗澡!”她应道。身子抖得更厉害。“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突然听到前面草丛中一阵响动。五儿下意思地挡在她面前。手却冰凉一片。数寒心想: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果然,一个穿着士兵衣服的人走了出来,看到两人突然一愣,却叫道:“数寒姑娘你没事吧!”居然十分关切!

数寒讶然看去,却认出这是那晚救他们的黑衣人中的一个。那人已经跑近,看着她一身的血,担心不已,“这是伤到哪了?”

“不是我地血!”她答道,突然发xiàn

这句话自己好像说过很多次,看来,她是注定命不该绝。

那人听到这个才放下心来,说道:“我们那天被敌人冲散,约好了地方碰头,我见一身黑衣太醒目,就扒了一具尸体的衣服换上,本想来看看这边有没有自己地伤员,没想到会碰到你们。”

五儿摇了摇头,“没有了,都死透了!”

那人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说话也这么狠。数寒心里却是笑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总算不再只是会哭了。

*******************************************************

她们随着云轩斋的那人来到一处小镇,找了一家旅馆落脚,店家早已逃难去了,但吃的用的却不少,倒是方便了他们。那人自报了性命叫恒宇,算起来却是数寒的师侄了。数寒见他年龄比自己还大,却恭恭敬敬地叫着师姑,不免好笑,但也只得答yīng

。恒宇却对她们却很尊重,安顿下她们后,四处查看了一下,并未找到前来会合的人。他认真地向数寒禀报之后,才退了下去,并说自己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可以叫他。

五儿不知上哪搜出了一套女装,数寒总算不用再淹没在那一堆血腥味里。她把自己泡在浴桶里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但仍觉得有一股腥味。从前并非没有人死在她手上,但那都是运筹帷幄,而这次,却是她第一次亲手结束一个生命,那种感觉……她不想回忆,却是忍不住一次次想起。她赶走五儿,想独自静一下,但夜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是觉得难受,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人地血淋在她身上。她只能一遍遍告sù

自己,不要想,她得活下去,她还要去见他……为什么,

她身边?

病又犯了,她忍住痛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迷蒙中一条温热的帕子搭在她脸上,她睁眼一看,却是五儿。她虚弱地笑着,握紧她地手。五儿帮她擦着额上的汗,她摇摇头,说道:“已经没事了!”

“姐姐你要是太痛就叫出来吧!”五儿说着自己反而哭了。

数寒心疼地看着她,这个孩子,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这么多。她淡淡地说着“没事,比以前要好多了,当初犯病地时候,就像无数蚂蚁在咬着我的骨头一样,但最难受地是,只是我一个人……现在多好啊,有你,有升卿,有沉璧,还有义父,还有韵林姐姐……这么多、这么多人来到我身边,我还怕什么?”她摸着楚天傲的那两条丝巾,一块写着“我爱你”,一块写着“等我”,“还有他,我生命里最最快乐的阳光,我的世界终于不再黑暗,我终于不再停留在那晚的月光里。我要活下去!我要等他!”

五儿抹了一把脸,擦去眼泪,道:“我去给你换块帕子。”

她点了点头,看着五儿的身影消失在窗前,却觉得倦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逸岚师父、有沉璧、有义父、有楚天傲,还有很多很多人……似乎从来都没有人离开过,大家都在一起,一直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她笑着醒来,却发xiàn

脸上是湿漉漉的一片,为什么,梦想永远成不了现实。她重重吸了一口气,却发xiàn

鼻子堵地厉害,五儿正坐在桌边,听到动静想要走过来,她却叫道:“别来,五儿,别来,我不要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想你看到我哭!我们应该要坚强一些,我怎么可以这样?”

那边的人影停了下来,就那么立在黑暗里。数寒继xù

说道,“就一会儿,就让我脆弱一会儿,然后我们擦干眼泪重新上路。”她的泪流下来,淌成了一条河。“我做了个梦,梦见了好多好多人……我好想他们,好想天傲……”

屋中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当我看到援军被聚歼的密保时,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想见他,好想好想见他……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间,似乎一直是他在付出,他对我好,哄着我,给了我那么多,我却什么也没给他……他从来只在我面前撒娇,我心里虽高兴,却从来没有告sù

过他……他总是担心我会离开,总是反复地说要我待在他身边,我却从未正面回答过他……甚至最后,我还偷偷离开了他,但我并不想那样的,我是没有办法,我不走,义父不会放过他……”

“我走前的那天夜里,在槐树巷那院子里等他回来,我把梅树下把那些花灯一盏一盏地点亮,每点一盏我心里就说一句我爱你,我想哪怕我走了,我也要把爱留给他,可是等我点玩所有的灯时,却站在树下哭了—我害pà

,他一个人守着这么多的爱会寂寞。

所以,直到走的时候我都没有跟他说出这句话……后来他被流放到州,师父帮我逃脱了去追他,我想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一定要跟他说这句话,可是我追不到他,义父把师父扣了下来,用血书威胁我……我没有机会跟他讲了,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说了……五儿,我好后悔,我当初为什么不告sù

他,现在,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哭得抽抽噎噎,面前的帐子却突然被掀开,一个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声音说道:“那你现在对我说!”她一下子呆在那里,只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她听到一阵快似一阵的心跳,“说你爱我!”

她的身子一震,这个声音?这个怀抱?这种温暖?“天傲?!……”

“是我,是我,”他紧紧地拥着她,仿佛不愿再失去,“我来晚了。”

“你!!”他来了,他终还是来了,跨越了蔓延半个夏渊国的战火,他找到了她,拥住了她,还有什么语言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感受呢?她只有紧紧地回抱住这个男人,这个一次次在她最需yào

的时候带给她生机的男人,他也紧紧地抱住她。她却突然推开他,用手抚上他的脸,“真的是你!”

他想说什么,她却已经按住他的唇,“别,不要说话,听我说!”确实是他,他掌心的温暖告sù

她,他稳重的心跳告sù

她,他炽烈的眼神告sù

她——确实是他!她用目光将他刻进灵魂里,将他融为一体,“天傲,我爱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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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已是阴阳两重天

是,她是我家小姐,求求你救救她吧!”五儿哭着

“别求他!”数寒骂道,说完这一句,却大声咳嗽起来,像是因伤重而气力不支,“他们乱我夏渊……害我义父……这群乱臣贼子……不要求他们……”

“哈哈!果然像是方数寒说的话!”那人笑着,“可惜最后赢的是我们,成王败寇,你们便认了吧。”他将五儿往旁边一推,向这边走来,“我抓到你,可是大功一件啊,你可别死,死了就不那么值钱了。”

“你……”数寒一动,却又啊地一声倒下。

“让我看看,这伤死得了不?”那人见她如此,更是失了戒心,蹲下来就要查看她的伤势。

数寒一口啐过去,“逆贼,不要碰我!”

那人一抹脸上的唾液,大怒,扬掌就要打过来,手伸在半空中却顿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插着的匕首。他不明白,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腹间的那把匕首,怎么会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

数寒一击而中,忙想抽身推开,但由于是第一次杀人,而且身体又不好,脚下居然一软,等她想再爬起来却已经迟了,那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另一只手扼上了她的脖子……

呼吸变得不畅起来,她知dào

定然是刚才自己那一刀刺偏了,他不死,她们就活不了。她没有挣扎着去掰他的手,而是摸索到他胸前,找到匕首柄,更深地刺进去。那人闷哼一声,掐她脖子的手却收得更紧,她手脚渐渐无力,却弯起膝盖,抵住匕首,一下子顶了进去。匕首连柄没入,温热的血流到她的腿上。那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仿佛不相信自己会死在她手里一般。他地手渐渐放松,终于从她的脖颈处滑落下来。她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大口地吸着气……她,还活着!

等她眼前终于渐渐能看到东西。只见到五儿一双红肿地眼。她虚弱地一笑。“我们赢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帮五儿解去绳索。五儿一得脱。就拥住了她。“我还以为姐姐真地受伤了。”

“傻丫头!”她笑着。身子却渐渐抖起来。

“姐姐怎么了?”五儿察觉到她地不对劲。

“我想洗澡!”她应道。身子抖得更厉害。“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突然听到前面草丛中一阵响动。五儿下意思地挡在她面前。手却冰凉一片。数寒心想: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果然,一个穿着士兵衣服的人走了出来,看到两人突然一愣,却叫道:“数寒姑娘你没事吧!”居然十分关切!

数寒讶然看去,却认出这是那晚救他们的黑衣人中地一个。那人已经跑近,看着她一身的血,担心不已,“这是伤到哪了?”

“不是我的血!”她答道,突然发xiàn

这句话自己好像说过很多次,看来,她是注定命不该绝。

那人听到这个才放下心来,说道:“我们那天被敌人冲散,约好了地方碰头,我见一身黑衣太醒目,就扒了一具尸体地衣服换上,本想来看看这边有没有自己的伤员,没想到会碰到你们。”

五儿摇了摇头,“没有了,都死透了!”

那人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说话也这么狠。数寒心里却是笑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总算不再只是会哭了。

她们随着云轩斋的那人来到一处小镇,找了一家旅馆落脚,店家早已逃难去了,但吃的用的却不少,倒是方便了他们。那人自报了性命叫恒宇,算起来却是数寒地师侄了。数寒见他年龄比自己还大,却恭恭敬敬地叫着师姑,不免好笑,但也只得答yīng

。恒宇却对她们却很尊重,安顿下她们后,四处查看了一下,并未找到前来会合的人。他认真地向数寒禀报之后,才退了下去,并说自己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可以叫他。

五儿不知上哪搜出了一套女装,数寒总算不用再淹没在那一堆血腥味里。她把自己泡在浴桶里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但仍觉得有一股腥味。从前并非没有人死在她手上,但那都是运筹帷幄,而这次,却是她第一次亲手结束一个生命,那种感觉……她不想回忆,却是忍不住一次次想起。她赶走五儿,想独自静一下,但夜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是觉得难受,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人地血淋在她身上。她只能一遍遍告sù

自己,不要想,她得活下去,她还要去见他……为什么,他不在她身边?

病又犯了,她忍住痛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一条温热的帕子搭在她脸上,她睁眼一看,却是五弱地笑着,握紧她地手。

五儿帮她擦着额上的汗,她摇摇头,说道:“已经没事了!”

“姐姐你要是太痛就叫出来吧!”五儿说着自己反而哭了。

数寒心疼地看着她,这个孩子,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这么多。她淡淡地说着“没事,比以前要好多了,当初犯病的时候,就像无数蚂蚁在咬着我地骨头一样,但最难受的是,只是我一个人……现在多好啊,有你,有升卿,有沉璧,还有义父,还有韵林姐姐……这么多、这么多人来到我身边,我还怕什么?”她摸着楚天傲地那两条丝巾,一块写着“我爱你”,一块写着“等我”,“还有他,我生命里最最快乐的阳光,我地世界终于不再黑暗,我终于不再停留在那晚的月光里。我要活下去!我要等他!”

五儿抹了一把脸,擦去眼泪,道:“我去给你换块帕子。”

她点了点头,看着五儿的身影消失在窗前,却觉得倦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逸岚师父、有沉璧、有义父、有楚天傲,还有很多很多人……似乎从来都没有人离开过,大家都在一起,一直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她笑着醒来,却发xiàn

脸上是湿漉漉的一片,为什么,梦想永远成不了现实。她重重吸了一口气,却发xiàn

鼻子堵地厉害,五儿正坐在桌边,听到动静想要走过来,她却叫道:“别来,五儿,别来,我不要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想你看到我哭!我们应该要坚强一些,我怎么可以这样?”

那边的人影停了下来,就那么立在黑暗里。数寒继xù

说道,“就一会儿,就让我脆弱一会儿,然后我们擦干眼泪重新上路。”她的泪流下来,淌成了一条河。“我做了个梦,梦见了好多好多人……我好想他们,好想天傲……”

屋中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当我看到援军被聚歼的密保时,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想见他,好想好想见他……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间,似乎一直是他在付出,他对我好,哄着我,给了我那么多,我却什么也没给他……他从来只在我面前撒娇,我心里虽高兴,却从来没有告sù

过他……他总是担心我会离开,总是反复地说要我待在他身边,我却从未正面回答过他……甚至最后,我还偷偷离开了他,但我并不想那样的,我是没有办法,我不走,义父不会放过他……”

“我走前的那天夜里,在槐树巷那院子里等他回来,我把梅树下把那些花灯一盏一盏地点亮,每点一盏我心里就说一句我爱你,我想哪怕我走了,我也要把爱留给他,可是等我点玩所有的灯时,却站在树下哭了—我害pà

,他一个人守着这么多的爱会寂寞。所以,直到走的时候我都没有跟他说出这句话……后来他被流放到州,师父帮我逃脱了去追他,我想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一定要跟他说这句话,可是我追不到他,义父把师父扣了下来,用血书威胁我……我没有机会跟他讲了,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说了……五儿,我好后悔,我当初为什么不告sù

他,现在,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哭得抽抽噎噎,面前的帐子却突然被掀开,一个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声音说道:“那你现在对我说!”她一下子呆在那里,只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她听到一阵快似一阵的心跳,“说你爱我!”

她的身子一震,这个声音?这个怀抱?这种温暖?“天傲?!……”

“是我,是我,”他紧紧地拥着她,仿佛不愿再失去,“我来晚了。”

“你!!”他来了,他终还是来了,跨越了蔓延半个夏渊国的战火,他找到了她,拥住了她,还有什么语言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感受呢?她只有紧紧地回抱住这个男人,这个一次次在她最需yào

的时候带给她生机的男人,他也紧紧地抱住她。她却突然推开他,用手抚上他的脸,“真的是你!”

他想说什么,她却已经按住他的唇,“别,不要说话,听我说!”确实是他,他掌心的温暖告s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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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京城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并带来了两个重大

一个是证实了慕升卿的确是被万辛羽抓去了,只是他们似乎想从他口中套么消息,所以当时并未杀他,而是关入了天牢。楚天傲立kè

派出了人手前去营救。第二个消息可以说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其中也关乎一条人命——万家本想推举为傀儡皇帝的那个孩子据说是受惊过度,居然死了。万家打下了京城,却找不到人来当皇帝,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楚天傲抓住这个机会,登高一呼,直指万辛羽引敌军入关在前,逼死皇家血脉在后,以楚氏皇族的名义号令天下、共伐万家。短时间内居然有不少人前来投靠,再加上原有的军队,居然有可以与万家抗衡之势。

只是被派去营救慕升卿的队伍却出了事。如果说人没有救到那么还是意料中的事,但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们都已经潜入天牢了,却发xiàn

牢中空无一人。而那里也并没有伏兵,显然对方并未事先洞悉他们的行动,而为何要将慕升卿转走,又转到哪里去了,却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数寒很害pà

万辛羽会不会已经对慕升卿下手了,楚天傲为了让她安心,派出了两倍的人手再去打探,可是,慕升卿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数寒担心着慕升卿,楚天傲却担心着数寒。虽说由于有了药物的治疗,病情已经好转很多,但他却一直记得韩所说的,这病不发便没事,若是真的毒发出来就难办了。他本想让她静养,但这种时局加上她那种个性,又怎么静得下来。

**********************************************************

数寒这日正在重新绘制皇宫的地图,结合云轩斋曾经知dào

的各处暗门通道的线索,打算交给探子,再去搜寻一遍慕升卿的下落,却被人硬拉了出来。她正要怪楚天傲又搞什么鬼,整日不是让她休息就是吃补药,就差把她供起来了。但出来才发xiàn

站在面前的居然是风尘仆仆地韩靳。

她叫了声“大哥”,韩“嗯”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答yīng

她这种称呼,终于,还是看开了吧。来不及叙旧,也不需yào

那些虚礼,韩靳就开始为她诊脉。数寒本来还觉得楚天傲有些小题大作了,没想到韩靳把脉时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她直觉就是不好,但仍抱着一线希望,她不会忘记,当初医谷是怎么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的。那样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她不信现在还能有什么事。

韩足足号了半个时辰地的脉,才终于结束。她忙问“如何”?

韩看了她。欲言又止。最后才说:“依我看。你最好是跟我回医谷去。”

数寒吓了一跳。正要发问。却听见门外传来侍卫向楚天傲行礼地声音。她忙对韩说道:“先不要告sù

他!”

韩还没来得及答yīng

。楚天傲已经跨入了大厅。发出一阵爽朗地笑声。与韩靳抱着拍了拍肩:“韩兄能够来。这份大恩我永世铭记。”

韩客气道:“哪里。数寒也就像我地妹妹一样。”脸色还有几分凝重。因此笑起来有些僵硬。幸好楚天傲并未看出来/。

“将来我和寒儿大婚。定以兄长之礼将韩兄请为上宾!”楚天傲请韩靳坐了。同时坐在他对面。“寒儿地病没事吧!”

韩正要作答。数寒却已站在了楚天傲身后。冲他微微摇头。满脸地恳求之色。他心里一软。回答道:“我会留下来帮她好好调理……请放心!”

************************************************************

吃过晚饭,楚天傲去巡视,数寒送韩靳回客房歇息。两人进了屋,数寒遣走侍卫,闭上门窗,这才问道:“大哥,你说我这病是很严重了吗?”

何止严重,他都不知dào

她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我当初告sù

过你,若是毒性一直被压在骨髓里,便没事,若是扩散到五脏六腑,就危险了。”

数寒脸色苍白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已经扩散了?”

韩点了一下头,“而且不止一处,你以前犯病地时候,只是觉得冷,然后胸口闷,现在是不是不止闷,还会痛。”

数寒点了点头。

“是不是除了胸口,其他地方也开始痛?”

数寒又是一点头。

“有没有痰中带血的状况出现。”

数寒不知dào

,那次吐血的情况韩要是知dào

了会如何。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韩已经说道:“你要是还想治好这病,留在楚

边,最好不要瞒我。”

数寒一咬下唇,这才把病情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韩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你怎么会这么糟蹋自己,你是疯了吗?”

她从未见韩如此失态过,她也未见韩对她说过如此重话。但这次,两者却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她知dào

,这是因为她真地病重了!她的心跳急了起来,以前,她不在乎,甚至在弄丢了药时也并未太心急,但是现在,她不想有事,她想留在楚天傲身边,她想驱走他的噩梦,她想和他朝朝暮暮相爱相守。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诺言要去实现,她,不想离开了。

她的心一阵阵收紧,颤抖着嘴唇问:“会死么?”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从前,她一直不在乎生死,她只怕被遗弃,但现在,她终于知dào

了,这世间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她的手,她突然想活着,想好好地活着。

但韩却沉默了,只是一脸凝重,用怜惜地目光看着她。他是不忍吧!她的泪突然滑了下来,脸色变为惨白,目光空洞——她,会死。

韩吓了一跳,叫着:“数寒。”她没有反应,他忍不住去握她地手,手伸到一半,突然听她大声叫道,“我不会死。”居然像个溺水挣扎的人一般。

她地脸转过来,仍是一脸苍白,目光却异常坚定,“只要他还要我一日,我便多活一日;他还爱我一天,我就多陪在他身边一天……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我怎么会死——我不会死!”她像在念着一句魔咒,麻木地重复着,“我会久久地陪着他,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

***********************************************************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地,好不容易清闲一会儿,楚天傲坐在摇椅上看书,数寒便坐在床头做针线,只觉得有目光扫来,她一抬眼,便对上他含笑的眼。她娇嗲着,“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他笑起来,比这阳光还要暖上三分,“对你,我总是看不够。”

她脸上微笑着,心中却发酸,韩说,她的毒已经很深了!那么,天傲怎么办?她还能陪他多久?她别过脸去,“你看得我不自在,扎了手就怨你。”

他轻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数寒静了静心,继xù

做针线,过了一会儿,觉得那边怎么突然没了动静,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头枕在摇椅上,书还捏在手里。她叹了口气,拿了条毯子走过去,这些日子,他是太辛苦了!

轻轻把书从他掌心抽出来,她看得他的脸,是那么安静祥和,完全不是在军营时的样子。因为知dào

,她在他身边吗?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完全放松下来。她把毯子慢慢盖在他身上,却还是把他惊醒了。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他忍不住一笑,想来握她的手。看着他依恋的眼神,她的心里一酸,道,“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怎么办?”

他一愣,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你怎么会不再我身边?”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半坐起来。

“凡事都有如果,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分开了。”明明想好不说的,明明告sù

自己会好好活下去的,但是,她还是怕,怕他越来越缠绵的眼光。她怕被他看出破绽,转身去关窗户,窗沿上暖暖的日光,那么亮,耀得人眼花,“说不定哪一天,我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再也无法见面了……”

她一口气把所有想说的都说了出来,却发xiàn

那边出奇的安静,她回头望过去,看到他的背影一动也不动,长久的安静让她以为他又睡着了,正要走回去,却听见他的声音,“寒儿,你莫要吓我。”

他的声音似乎是飘出来的,虽然没有发抖,但是却带着无尽的冷清和哀愁,她听得心里一抖,走到他面前,却发xiàn

他的脸已经白了。她的心一疼,却不敢落泪,“天傲,”她扑进他的怀里,发xiàn

他的手异常地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鬓角,带出一股凉意,连笑也附上了三分沉重,“下次,可不准说这种话!”

“好!我再也不说了。我会留在你身边,一直留在你身边。”她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割裂开来,生生地疼,泪终于滑下来,落在他前襟,又迅速被厚实的棉袍吸进去。她心中几乎要喊出来:苍天啊!请让我多活些日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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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本是多愁多病身

得很不踏实,像是没睡着,但似乎又做了梦。她在地方不停地走啊走,想找出路,却是什么都找不到,没有路牌,没有建筑,也没有人,她就这么不停地走,似乎又回到了原地,她急得手心都冒汗了。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她满怀希望地跑过去,依稀看出那是个佝的老人,但那人却走得很快,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居然也没想过叫他,只是不停地追、不停地追,空中起了雾,那人影越来越模糊,她急急地起来,那人却消失,正当她惊讶那人去了哪时,在他消失的那团薄雾里,模糊的现出一个影子,原来还没走掉,她舒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却看清那影子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墓碑。墓碑上的字是用血写的,赫然便是方数寒三个大字!

她惊叫着醒来,手心一阵阵疼痛,她伸出手掌一看,上面是深深的指甲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抓疼了自己……但是,那个梦?她突然害pà

,她曾经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都不曾这么恐惧,可是,这种明知死亡却无法逃避的感觉,让她觉得窒息。

睡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楚天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进来,拥她入怀,“寒儿,怎么了,我听到你叫!”

多么令人留恋的温暖啊,她抓紧他的衣襟,开始哭泣。她什么也不能说,只是哭泣。

上天又跟她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他们刚逃脱一场分离,却又要面对一场永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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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把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数寒终于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韩都在想尽办法帮她治疗,但,似乎还是没有好转地迹象。两年——这是她地极限。如果毒素控zhì

得好,她还可以活两年。她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想:她可以利用这两年做些什么。或许,她可以为他生个孩子,这样他便不会寂寞,但身子这样一天一天地疼,怎么可能保得住孩子。或许,他们可以去领养一个孩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命人搭起了孤儿院,收养那些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她想从中挑一个,但后来她去了才发xiàn

,根本无从挑起,每一双眼睛都满是渴望,每一张小脸都满是希翼,当她给他们送去水食时,有个才学会爬的娃娃扯着她的衣服甜甜地叫了一声“娘”,然后更多的孩子抬起头用同样地眼神看着她,那是一个孩子看最亲的人的眼神,那一刻,她抱着那个孩子哭了。她想做更多的事,不仅为楚天傲,更为那些努力活着地人们。如果生命是有限的,那么,她希望在最后地时间里能多做一些事情。

孤儿院慢慢变成了难民集中所,韩有时也会来帮帮忙,治疗一些病患。楚天傲担心她太累,还派了人来照料这边,但她每天还是会自己来,来看看那些孩子,看看那些历经磨难仍想努力活下去的人——他们,教会她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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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与万家已经硬硬地打了几场战。但此时却传出一个令人吃惊地消息。万辛羽找到了先皇失散多年地皇子。并在宫中搜出了先皇密诏。诏书中称凡是持有信物者就为皇室血亲。可继承皇位。此书一出。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万恒钧向楚军下达了速速投降参见新皇。过往不究地特赦令。

而同时。南逅国内却发生内乱。南逅大军匆匆撤tuì

。还没来得及在万辛羽手中拿到“酬劳”。就离开了夏渊。不用说。这是晋王和南逅地四皇子玄懿趁乱搅出来地。世事真是无常。本来被认为在通敌卖国地晋王。此时却成了救国之人。但万家已占据京城。而且一口咬定是要维系皇室正统。如今冒出地这个新皇虽不知真假。却也堵住了一些人地口。

渐渐地有谣言起来。说是太后早就知dào

皇上不是先皇亲生。多年来一直暗中查询失散在民间地皇子地消息。但却无意中让皇上知晓。所以动了杀人灭口地心思。幸而太后有神保佑。逃出皇宫。并找到了先皇地亲生骨肉……谣言越传越真。最后发展成为楚天傲想渔翁得利。所以借皇上之名起事。想自己当皇帝……

流言止于智者。但这个世上。大多数人不是智者!

关键时候。数寒想到了厉云鲲。虽然他说过此后天高云阔。不再插手。而且也确实一直未露面。但只要有希望。她就不想放qì



韩对她的病却是越来越没有办法了,只有反复劝说她跟他回医谷疗毒。但她怕,她走了,就再也回不到他身边。无奈之下,韩靳只有遍翻古书,查找为她治病的法子。

不知不觉,居然又要过年了,原来,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数寒突然很想念槐树巷的那棵老梅树,不知现在香了没有。

云轩斋传来消息,说沉璧受伤,被人所救,送回了斋中养伤,数寒心中总算了了一件事,只是慕升卿,却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身体好的时候,数寒有时候会去看楚天傲练兵。楚天傲在属下面前居然毫不避忌,大大方方地握了她的手一起登上练兵台。万众呐喊,兵刃映日,两人比肩而立,不知羡煞多少人。他笑得愈发爽气,她却愈发安静。走在军中,不时会有人向她行礼,叫着“夫人”,让她实实在在地觉得她已经是他的妻。本该是一个甜蜜地称呼,但此时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韩又开始尝试新地方法帮她疗毒,似乎有些效果,脸色也好kàn

多了。

这日天突然阴了下来,沉沉地似乎要下雪。她想起楚天傲出门时穿得太少,想给他送件大衣过去。于是让车夫备车。车夫本还想劝说让他送去就好了。数寒却是笑着拒绝了,一定非要自己去。他想必是得过楚天傲的指示,要以夫人的身体为重,所以无奈之下只好报gào

给了五儿。

五儿现在可以算是个小总管了!数寒的衣食住行都归她管。五儿听说她要出门,起初也是不同意,她软硬兼施,说了一大堆话,五儿才答

要松一口气,却听见五儿说:“不过,我要和。”

两人挤在小车内,数寒看着自己一身臃肿的打扮,真是哭笑不得,五儿就差把她裹成粽子,包成汤圆了。这样穿到军中去,还不得给别人看稀奇啊!她一个劲地瞪五儿,五儿却装作没有看见,只是看着窗外。

她正要叫她,马车却突然颠了一下。两人摔在一起,五儿掀开帘子,叫道“怎么搞的”,却发xiàn

一柄明晃晃的刀等在外面。数寒看了一眼被打晕在地地车夫,皱了一下眉。面前数十个手持钢刀的男人,正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她们。

五儿突然拦在她身前,“你们是何人,居然敢挡我道路,你们知dào

我是谁吗?”

“哦,你是谁?”

五儿没有答话,却扫视了一遍众人,“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请方小姐入城中一叙。”

只是,此“城”可不是彼“城”,看来这些人极有可能是万辛羽派来的。数寒正要答话,却听五儿道:“我今日落在你们手里算我不走运,但有朝一日你们莫要后悔。”她这句话一说出,无是说自己就是方数寒。

数寒这才知dào

她脑子里打地什么主意。难怪她要那么急着接话,原来她是打算用自己来顶替。数寒向来在穿戴上并无要求,所以两人穿的都是普通衣服,倒还真不知dào

谁是丫鬟谁是小姐。只是,她怎么可以让五儿为她去冒险。她正要开口说话,五儿却已经转过身来,道:“你们只是想抓我威胁天傲而已,我跟你们走就是,跟旁人无关,他俩都是下人,你们便放过他们。”

数寒微摇了一下头,五儿却死死抓住了她地衣角,目中流露出恳求之色。这个傻丫头,居然对她这么忠心!她忍不住握紧她的手,“好妹妹,你我今世相识一场,也不枉了!只是,你未免把他们想得太简单。”

果然,那群人哈哈大笑着,有一个身穿黑色丝质锦衣的人站了出来,看来似乎像是这些人的头目,“凡鸟就是凡鸟,永远不可能成为凤凰,你以为装模作样地说上几句话,我们就会真的认错人吗?早在出发之前,我们早就反复看过方小姐的画像,你当我们是白痴吗?”

五儿变了脸色,数寒却微笑着迎上那人地目光,“万恒钧做事向来狠辣,万辛羽做事却巧妙,他们两人现在一起,定然是如虎添翼,干净利落的。”说话间,她已经跳出马车,走到那群人面前。有人一拨腰间地刀,就要对着地上的马车夫砍去,数寒一拦,“杀了他,谁去给楚天傲报信。弄不好,他还以为我回娘家了呢!”她脸上笑意吟吟,仿佛不是身处险境,却是在评诗论画。

那人有些恼地一指五儿,“不是还有她!”

“一个小丫头,怎么说得清话。你们只是担心车夫赶车去报信速度太快,这还不简单,我们把这马骑走就是了。”

那人被说重心思,颇有几分恼,正要爆fā

,那黑衣人却抬起一只手,那人立kè

低头退了两步。黑衣人对数寒笑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难怪有人愿意为你倾国倾城,便依方小姐地意思。只是这马……”他抬手轻轻拍了两下马头,“倒也不必带走了!”他猛地一掌击在马头,那马连嘶鸣都来不及,只发出一声闷哼,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直直倒地,口鼻都渗出血来。

坐在车中地五儿颤了一下,显然是被吓着了,却忍住没有叫出声。数寒看着地上的死马,知dào

这人不是可好与的主儿。但此时却也不可示弱,对他说道,“解决好了,便带路吧!”

五儿突然跳下车来,叫道,“姐姐,我跟你去!”

数寒搂住她,在她耳边道:“傻妹妹……”然后声音低了下去,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只有你知dào

他们的相貌。”说着便放开了五儿,“我等你们来救我!”

五儿眼中泛出泪花,抓紧了数寒的手,“姐姐放心,一定要等我们!”

数寒笑着点头,抽出了手,跟着那几人超前走,五儿却又追了过来。一名绑徒不耐烦地拔出刀,在她面前一拦,五儿站住了脚步,却看也没看那刀,只是对着数寒说:“姐姐的药可带了?犯病时记得吃。”

“唉,知dào

!”她留给她一个笑,飘然而去。

天上突然飘起了雪,五儿站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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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对她似乎颇为放心,有人拿出绳索要绑她,他颇有深意地对数寒说:“方小姐并非不自量力的人,是么?”居然阻止了。

“大人过奖了!”数寒微微见礼,保持着脸上的笑意。从被抓开始,她就挂着这样的微笑。让人错觉她是去游玩而非被擒为人质。

几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入了京城,然后直奔皇宫。她突然很想去看看奉先殿,楚天傲说,左相便是撞死在那里。那里的血迹,是否已经清理干净,还是已经混入皇城的红墙之中,成为这千百年屹立的肃穆中的一抹苍凉。她忍不住触摸了一下那红墙,似乎能通过它摸到那些沉重而又不甘的叹息。

在外面没等多久,就有人将他们引入了合庆殿,看着那些明黄的装饰,她暗想,难道这里是新皇的居所?怎么不是去见万辛羽,却是先来见新皇?那黑衣人打发属下守在门口,独自带数寒进了屋。屋内一道珠帘,将里外隔成两间。黑衣人单膝落地,向里拜到:“属下奉命将方小姐请来了!”

里面低低地唔了一声,示意知dào

了。然后一个身影出现在珠帘之后,做了个退下的手势。黑衣人鞠了一躬,退了下去,房中顿时只剩两人。数寒察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但仍是保持着脸上的笑。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拨开了珠帘。在看到出现在珠帘之后的那张脸时,数寒面上的表情却在一瞬间碎裂了,她没料到,也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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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回首是百年身

是左相出现在她面前,数寒也不会如此惊讶。她着眼前一身明黄的身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人对视了一阵子,那人才开口道:“数寒你又瘦了,楚天傲没有照顾好你吗?”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人,但听着感觉却有些不同,她也不知dào

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他这一身明黄的衣饰?还是眼中突然出现的一股睥睨之气?“升卿?你怎么会……”

慕升卿笑着掸了一下衣角,“怎么?换了一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了吗?还是因为,除了楚天傲你再也看不到别人?”

数寒只觉得他讲话有些较劲,并句句不离楚天傲,暗想莫非万辛羽捏造了什么事想离间他们。“我们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你就是万辛羽所说的流落民间的皇室血脉?”她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不知dào

适不适合问关于他身世的事。

慕升卿看出了她的顾虑,微微摇了摇头。她便也不再继xù

下去,只是歉然地一笑。慕升卿看到她的笑却是愣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怕我?我如今……”他嗤笑一声,看看自己的装扮,“要是相爷还在,指不定已经挥刀砍过来了!”

“不管你为何会成为万辛羽手中的傀儡皇帝,都是因为我。而且我相信,你是不得已。一个人不管怎么变,心都不会变,我相信你的心。你的心不坏,就算你站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你也不会做出伤人的事情。”

慕升卿沉默了,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她。突然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子,掏出来递到她面前。他厚实的掌心里,是她地药瓶,他向是在她完成一个承诺,庄重地以一种倔强的姿态告sù

她,他找到了!数寒接药瓶的手都有些抖,若不是为了这个,现在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你怎么这么傻!”

“是啊!我傻!楚天傲救了你,他在你最需yào

的时候出现,还带去了药。我所作地一切就都显得那么可笑,我找到了药瓶却送不回去……他一定觉得我就是个跳梁小丑一般吧,连配角都称不上,却想跟他这主角争露脸的机会……”

“升卿……”数寒急着要解释,慕升卿却立kè

打断了,“我不要听……”他的手按在桌面上,五指张开,手上青筋暴起,那桌面都发出噼地一声脆响。

数寒被他的脸色吓到了,半晌无语。直等到他稍稍平静了,才说道:“你一定为我吃了不少苦!”慕升卿这才抬眼看她,原本绷直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数寒摸着那药瓶,缓缓道:“当我知dào

五儿居然放你回去找药时,我真的后悔居然带了她出来……那时候你已经去了八个时辰,我站在洞口看着来路的方向,心想你若是回来了,我肯定要狠狠地骂你……可是从傍晚一直到夜里,你都没有出现,我已经忘了对你的气,只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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